《河神大人,夫人又抑郁了》 第1章 献祭于河神 姚若翎穿戴着与普通村庄少女出嫁时并不相称的华丽嫁衣,双目无神地站在悬崖边,两手被捆绑的牢实,她身后便是这起献祭事件的始作俑者——长者姚凤梅与村长姚金。 不少村民仍面露些许惋惜,觉得这姚江明的女儿也算是亭亭玉立,穿上嫁衣后更像这么回事儿。 但想到只要牺牲她一人便可以换来洪涝的平息,也不得不选择沉默。 姚凤梅抬头看着乌云,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直到从乌云中露出了一缕阳光,她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吉时已到,恭送河神新娘出嫁!”姚凤梅扯着苍老的嗓音,在水流声与萧瑟的风声中显得更为渗人。 唢呐声与敲锣声同时响起,百鸟朝凤那喜庆的调子在姚若翎耳中却是异常刺耳。 她也听的不是很清晰,在被灌了药后还能凭自己的力气站着,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若翎啊,你就放心走!这村子肯定不会亏待你爹的。”村长在姚若翎背后道。 随后村民们个个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凡人不懂神明事,多年疏忽神明礼。此时献祭及笄女,望平姚村洪涝灾。河神大人!平息怒火!” “河神大人!平息怒火!” 村民们跪地磕着头,这场洪涝之灾对他们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河神真的存在么? 被推下悬崖前,姚若翎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不——”不知何人的呐喊,也只能被埋没在喧嚣的出嫁曲中,最后随着女孩红色的身影一同被浪涛淹没。 “神明至上!姚若翎神女得道成仙,姚村日后必风调雨顺,大富大贵!”姚金高声呼喊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 村民们面面相觑,即便心有所疑,也只能全盘依靠最德高望重的村长以及姚凤梅了。 姚桐皓费尽力气地起身也只能再次被压着跪在地上,他绝望地大喊着村民的愚昧,可终究是没人理会他。 若是自己再快一点逃出来,当初再强硬一点,若翎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小伙子,放弃,你和她注定没有缘分。”姚凤梅不参与村民们的参拜,反倒是蹲下跟姚桐皓道。 这句话在姚桐皓耳中简直就是诛心,他奋力朝姚凤梅的脸就是一撞,把这耄耋之年的老人撞倒在地。 村民们反应过来要拿棍子打他,却又被姚凤梅制止了。 她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河神已收到咱们姚村的心意,定会平息此次水患。在此处设立河神庙,方可保姚村长年太平。” ———————————————— 在三个月前,姚村仍是一个普通的小村落,虽然谈不上富裕,但村民们也算生活地怡然自得。 可这段时间里,几乎日日大雨如注,就算不是下雨天,地面积水也丝毫不退,最后导致河水泛滥成灾。 起初村民们还只打算把居住的地方往高处迁移,但逐渐的他们发现,水位只会越涨越高。 村里余下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如果再这么下去,农田被淹完,一年内的耕种将白白浪费。 更何况,继续往上搬的话,就要到那户人家那儿去了。 那户人家便是姚村出了名的病号,姚江明的家。在姚若翎六岁的时候,母亲在河中救一名溺水的小孩时不幸去世,甚至连尸体也没有办法找回。 所以姚若翎一直由父亲姚江明照顾长大。在两年前,姚江明的身体也逐渐虚弱起来,一日累计醒着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村里的三脚猫医术完全没有办法找出他的病因。 尽管当时姚若翎一再强调自己父亲的病并不会传染人,自己身体并没有任何异常。 可村民们还是害怕,索性把他们父女二人赶到后山头上住了。 村民人心惶惶,姚金也知道这场水患已经带来了十分惨重的损失,持续下去他们的生命安全也会遭到威胁。 可他终归没有经验,面对村民们的诉求,他能做的也只有无用的鼓励与坚持。 姚凤梅是村里同样受人爱戴的人,甚至比村长声望更高。 她虽超八十岁,身子骨依然硬朗,村里都传闻她能与天神对话,所以能参透长寿的秘诀。 不少次村里出现变故的时候她都能体现出长辈该有的沉着冷静,遇事波澜不惊,很多时候还能给出解决办法,但也需要收取一定的费用。 姚凤梅双手背在身后,瞄了眼远处的河水,“依我看,这水涝迟迟不退,非正常之事。莫不是我们做了什么事情激怒了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显然村民们都没有听起过这种说法。 “姚老,河神大人真的存在吗?”一个年轻人鼓起勇气小声地询问。 那老人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怎么可以问这种问题?你们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姚金也寻思着这一问题,“那姚老,您的意思是?” 姚凤梅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这或许是多年来累积下来的罪孽。活献祭,如今也只有这一种办法了。” ———————————————— “若翎,我给你带了这个!”姚桐皓提着一抽红薯以及野菜跑到姚若翎家门前,“我在另外一座山上找到的。” 姚若翎抿了抿嘴唇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她已经不止一次强调不需要再帮助自己了。 但眼前这位发小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你又给我们家送东西,被你爹娘知道的话又要打你了。” “皮糙肉厚,他们不会真的下狠手。何况我已经长大了不少,怎么说也不会是挨打的份儿了。” 姚桐皓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除了自己之外,实在是没有人再会去照顾他们父女俩了。 接过姚桐皓手里的食物,姚若翎叹了口气,“我有办法照顾自己,再这么下去,万一村里的人连你们家也赶走,那时候要怎么办。” 气氛过于沉寂,姚桐皓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转移话题道:“你爹的病情有好转了吗?” 姚若翎顿了顿,“没有,今天也是很早就睡过去了。”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对了,要是你感兴趣,下次我带你一起去那座山。”姚桐皓安慰姚若翎道。 “”姚若翎并没有回应,只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姚桐皓却也明白她并不喜欢麻烦别人。 嘱咐多几句后,他只能无奈点头离开。 ———————————————— “活献祭?”村民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姚老啊,这猪啊牛啊本来就不多了,村里都是把它们当做宝贝来使的,活献祭这种事哪家肯出头啊?” 姚凤梅眯起眼睛,眼睛细纹都皱成了一簇,“这哪是猪牛可以解决的事情?我说的活献祭可不是这个。” 牲畜的献祭已经令村民难以接受了,现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更是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尽管已经猜到姚凤梅的意思,但也没人敢去细想,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没人回应姚凤梅,她却也不急眼,反倒是继续淡定地道:“献一年轻女子,作为河神的新娘,河神大人满意了,水患自然也就平息了。” 平静的语气听着却是阴森森的,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推出来送死呢?人人面露难色,窃窃私语。 姚凤梅终于是有点生气,“你们这群人真是什么都不懂,在我们那一辈,逢年过节给神明大人献瓜果蔬菜和大鱼大肉可都是常事,我们老一辈也一直过的平平安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自姚金你爷爷当上村长后,就只顾着拿这些卖钱,把这事给耽搁了。说到底我们的收获都是得到河神大人保佑的,你爷爷把礼节之事忽略了,河神大人能不发怒吗?” 姚金被说得语塞,村民们个个都看着他,似乎都在怪罪他一般,他也被看得不乐意起来,只好开口道:“姚老您说的是,身为村里领事的,我们家确是耽搁了。” 村里的人得知要献祭一女之事后,家里有未婚年轻女孩的村民们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处死令”会发到自己女儿的头上。 同村的人家订婚约都需要张罗着向村里人公布的,村长作为证婚人也是跑了不少户,所以谁家订了婚谁家没有,他都是一清二楚。 女孩们临时订婚,以此为由躲避上名单这种事并不会发生,就算有已两情相悦的年轻人,只要没婚约,姚金便不作数。 “别想着耍招逃避,姚村一直以来对各户都是一视同仁的,大家的女儿我也是当自己女儿一般看待,但如今灾难当头,就算是舍不得,也得做决定!”姚金严肃地对村民们道,望借此巩固一下自己身为村长的威信。 而他自己家里并没有女儿,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继续高声宣布着抽签决定河神新娘,年满十四岁且未有婚约的女孩皆在名单之上。 村口已被一些拿着柴刀的大汉把守着,想要逃离也只怕惹来麻烦。 他们只得服从,多数人都抱着侥幸心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名字报上了。 女孩们站在一起都泣不成声,她们害怕无助,竟有一瞬明白了牲畜在看到屠夫举刀时的绝望,不知厄运是否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姚天荣家女-姚青!”当姚金高声宣布着被选中的人时,除了姚天荣一家外,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是阵阵叹息。 仿佛是五雷轰顶,姚天荣扑通地跪倒在地,恳求着村长不要选自己的女儿,但姚金并不打算理他。 “为村子的祥和做出贡献,是你们家的光荣!献祭之事五天后进行,全村的人都会配合你们做好准备的。” 随后姚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下石化在地的姚天荣,他那泣不成声的妻子林氏,以及早已晕过去的姚青。 入夜,姚天荣拿着全家的积蓄,来到姚凤梅的家里不停地磕头,“姚老,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青儿啊,我们家没有其他孩子,以后的日子不能没有她啊!” 姚凤梅依旧眯着眼,但在看到姚天荣给出的钱财后又闪过了一丝亮光,“这姚金选出来的人,你求我又有何用?” 姚天荣听着姚凤梅的语气,心想着有戏,便马上把钱财塞到她手中,“您可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村长的话可远远没有您中听,您只要说不,他怎敢反对呢?” 掂量着手里财物的重量,姚凤梅闭起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没写出来,明日我会安排上的。”说完她便让姚天荣放心离开。 姚天荣重见天日般又是磕了好几个头,“感谢姚老!感谢姚老!” 第二日一早,姚凤梅就让姚金把人都找来,而后指着山头道:“昨日梦里我看见了一个白影,它一直在往后山飘,怕是有什么指示。那姚江明的家位居高处,这河水越涨越高就是要去寻他女儿姚若翎的。姚若翎的母亲当年又是让河水夺去了魂魄,就是预示着要姚若翎长大后拾回她母亲的魂,所以说” 她再次眯起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让姚若翎当河神的新娘,是最为合适的。” 众人一片哗然。 姚桐皓听后差点没忍住冲出去,原本听说村里要活献祭的时候已经觉得很不靠谱了,现在竟然直接用如此牵强的理由要姚若翎成为牺牲者,根本不可理喻。 只可惜现在若是提出反对,自己就会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了。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告诉姚若翎,让她快点离开。 趁着众人还在讨论,没有人注意自己,姚桐皓立马绕路跑到姚若翎家门前,他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 “若翎!快开门!你再不离开就要被推去送死了!”急切的语气以及重重的敲门声,似乎都想穿透这扇木门直接把姚若翎拽出屋子。 姚若翎刚照顾父亲睡下,听到敲门声后她被吓得不轻,连忙跑去开门。 还没等她问出什么,姚桐皓便一把抓起她的手要拉着她离开。直到被拉着跑了好几步,姚若翎才意识到反抗。 “别激动!怎么了?”姚若翎扯回自己的手拒绝继续往前。 姚桐皓濒临崩溃,他想继续抓起她的手,可她根本不给机会,“村里的人要选你作为活祭品献祭给什么河神大人,马上就要来抓你了!趁现在赶紧跑!” 无比真切的语气,姚若翎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她也知道这段时间水患十分严重,姚村的人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情。 见姚若翎呆愣在原地,姚桐皓以为她已经吓傻了,索性再次拉起她的手就往树林里跑。 待跑到林子里时,姚若翎算是冷静下来了,“桐皓,林子里树木众多,他们不会这么容易找到我们。” 她停下脚步,“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可以留我爹一人在这里。” “但你不走被作为祭品后你爹不也变成一个人了吗?!” “你先冷静下来!”姚若翎见他比自己要激动不少,忍不住道,“这些年来村里一直传言我爹有着严重的传染病,他们不敢靠近我们,现在想必也不敢贸然上来的。” 姚桐皓看她完全不着急的样子真的是又生气又无奈,“你莫要把村里的人想的如此简单,这姚凤梅只要开口说一句,他们马上就会过来!像村里就算本还未定下婚约的人,他们也照样会把女方的名字” 说到一半他顿了下,“若翎,你和我订婚成亲,那你就不用做什么河神的妻子了!没错!你们家已经不算姚村的一员了,和我订婚并无不妥!” “啊?可我不算姚村一员不也被选为活祭品了么,你才是把村民想的太简单的人。”姚若翎道,她觉得姚桐皓是紧张到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 “我的父母也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有上山找你,如果我说你和我早就行过夫妻之礼,他们自然就会打消这念头了!献祭仪式还有四天才举行,我还有时间!” 似乎是在自己说服自己,也不管姚若翎答不答应,姚桐皓自顾自地说完后就转身跑下山去,只剩姚若翎一人呆站在原地。 姚桐皓的爹娘刚才就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不用想都知道他去了姚若翎的家,他们二人的脸色都非常的不好。 在听到姚桐皓气喘吁吁地声称自己已经是姚若翎的丈夫时更是被气得脸都红了。 “姚若翎不能做河神的妻子!她已经与我行过夫妻之礼了!”姚桐皓在方才姚凤梅说话的地方大声地喊着。 姚桐皓的父亲拿着扫帚出来就要打他,原本以为他只是去通风报信,还打算当做不知道,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说出这种话。 “你这臭小子说什么鬼话!给我滚回家去!” 村民们马上又围成了一团,想着这怎么又出变故了。 姚若翎知道事情肯定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如果村民们信了,可就连累了姚桐皓一家人了。 所以在姚桐皓刚离开没多久她就快步跟了上去,只是姚桐皓实在是跑的太快了,她完全没有办法跟上,直到她抵达时姚桐皓已经被制住了。 在全村的人都指望着姚若翎来平息水患的时候,姚桐皓的发言就是要跟神明作对。 看姚桐皓奋力挣扎着,姚若翎忍不住跑到人群中,“他说的都是假话!我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天啊!姚若翎!” “真的是她!” 众人被姚若翎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除了姚桐皓外,其他人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姚若翎了,没想到那个黄毛丫头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但小时候的模子还是在的,所以不难认出来。 “抓住她!带到我家里!”姚凤梅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指挥着众人抓住姚若翎。 原本还有人不敢上前,但姚天荣可不管这些,他马上上前抓住姚若翎的手,不是她死的话,就是自己的青儿了。 其他人见状也上去把姚若翎围了起来。 “放开她!”姚桐皓大喊着,但没喊几句他就被人敲晕了过去。 姚若翎并没有反抗,她已经知道自己是逃避不了了。 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去和姚凤梅谈判一下,“我不会逃跑!你们也不要为难姚桐皓了!” 第2章 最后的挣扎 姚凤梅的家中并没有过多的家具,虽然听闻她纳财不少,但却不能从她的家中看出这种痕迹。 如果不了解她的为人,恐怕真的会以为她是一个温良恭俭的长者,但在姚若翎眼中,她依旧是一个唯利是图、不可理喻的人。 村民们把姚若翎带到姚凤梅家中后,便被打发走了。尽管有人坚持要留下,可姚凤梅却不领情,“她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们离开便好!” “还没等我们上去找你,就自己过来了,你还算识趣,不愧是咱们姚村的女娃。”姚金龇着牙笑道,他也确实不想找人去接近姚江明,总感觉晦气。 “你们真是可怕!”姚若翎冷眼瞪着他们俩人,“当初赶走我们父女俩的时候,并没有见得你们觉得我是姚村的一份子。” 姚金最近经常吃瘪,本来心情就已经不好,现在连姚若翎都敢呛他,他实在是拉不下面子,没忍住拍桌而起,大声呵斥道:“当年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是我收留你爹娘在姚村的,已经算对你们不薄了,而且你们不正好住到山上才免受这洪涝之灾吗?你现在探出头看看,多少房子被淹了!” “去去去!”姚凤梅摆手让姚金别说话了,这语气哪是聊天的样子,“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你爹我们会替你照顾好,还会把他带到京城里找最好的大夫替他治病的。” 这可是戳中了姚若翎的软肋,说起来自己被姚桐皓拉出来后就没回过家,如果爹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要怎么办。 看出姚若翎的脸色有点涟漪,姚凤梅继续道:“姚桐皓那小子说的话不是真的?” “我们清清白白,你们不要对他动粗。”姚若翎斩钉截铁地道。 “哎,如果他坏了这件事,那村里的人气在头上,会做出什么我可不敢保证。”姚金又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嘴。 姚凤梅推了他一把,“再乱说话你也给我出去!” 姚金听后也只好不愤地闭上嘴巴。 “你也该承认,当初就算把你们父女俩赶到山上住,也是咱们的无奈之举。就算你说姚江明他的病不会传染,我信了,村里的人也不会全信。我们不也找人在山顶帮你们盖了间石头屋么,就算你再讨厌我们,也该明白我们已经尽力安置你们了。”姚凤梅说的语气似乎姚若翎还有欠于她似的。 听得出来姚凤梅是不想撕破脸皮才会说这种话,姚若翎心里没认可,但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就算自己不答应,他们还是会硬把自己推上去的,现在谈好条件,或许还能让父亲好好安度晚年。 她眼睛酸酸的,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接受当献祭品,可你们也要答应我几件事。” “你说。”姚金瞪大了双眼道。 “第一,一定要照顾好我爹,不论这次水患是否会因为我而平息,也不能弃我爹而不顾;第二,不要为难姚桐皓一家,他也是一时冲动;第三…”姚若翎说着已经有点心虚,她竟然跟这两个人谈条件,也不知是脑门被夹了还是走投无路了,“别再用活献祭这种理由让任何人去投河送死。” “好说,好说。但最后一点,你怎么可以说这是去送死呢?”姚金瞄了眼姚凤梅,想让她反驳几句这是为了村子做贡献什么的,可姚凤梅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理会他。 “我说送死,并无过?你们难道真有把握活献祭可以平息这次水患么?”姚若翎笑了笑,眼底却是鄙夷。 “神明的旨意,你我凡人皆猜不透。就当答应你好了。”姚凤梅说着模棱两可的回答,“剩下这几天,以防万一,你就留在我家中准备,你父亲那边,姚金会安排人去照顾的了。” ———————————————— 姚桐皓醒来时已经被绑住了手脚关在家里的柴房中,他大声喊叫着也没有人回应。 柴房内除了几个馒头和一桶水外,他没看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干扰这次献祭仪式的事情。 一筹莫展之际,他发现了留在柴上的砍刀,他慢慢挪动过去想要把自己手上的绳子割开。 “儿子,不是娘亲不疼你,你要是真有孝心,就不应该做事不顾后果。日后别人家都怎么看我们哟,你还想不想娶媳妇让我抱孙子了?”姚桐皓的母亲顺着刚才的叫喊声跑到柴房门前,想开门却又不敢开,只能抽泣着说道。 “姚村不能待,大不了去别的地方,我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姚桐皓一边割着绳子,一边气愤地道。 “别的地方?你带着姚江明那病号,能到哪儿去?我看那姚若翎就是个妖女!把你迷的神魂颠倒,河神大人就是来收拾她的!早些年就该把你锁起来,不让你去见她!” “别说了,娘!如果不是来放我出去的话,您走!”姚桐皓已经不想再争辩什么,村里的人迂腐愚昧,根本不把姚若翎的生命当回事。 其实他自己对姚若翎也并无男女之情的想法,至少目前没有,从来他都认为姚若翎需要照顾,可姚若翎也不怎么给自己机会。 姚若翎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般让人怜爱,从小到大他们一起玩乐,看着她从开朗步入忧郁,最后变得不爱讲话,对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 每天除了劳作,便是在家里照顾父亲,没有可说话的人,没有开心的事。 自己无论怎么做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就算她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作为发小,他也不想看到姚若翎落得这种下场。 一边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绳子终于被刀割开了,还因为自己用力过猛导致给手上也来了一刀。 “嘶—”姚桐皓吃痛地叫了一声,所幸伤口不大,甚至没有流血。 他一脚踩在柴上想把砍刀拔出来。 这刀已经锈得快没了模样,完全不锋利,可见刚才能把绳子磨断已经算是做了很大的贡献了。 姚桐皓被敲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此时也实在是使不上什么力气。他咬着牙,用了全身的力量才一点一点地把卡的死死的砍刀扯了出来。 他随手拿起一边的馒头,吃了一个。但很快他就后悔了,这馒头里面肯定是掺了药,他只吃了一个,便昏睡过去。 这两天的准备中,姚若翎都被关在姚凤梅家里。村里的人给她送饭菜,做衣裳,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见的姚若翎竟忍不住苦笑出声。只是这饭菜每每吃完后都会觉得身体无力,她吃的也越来越少。 到了第三日,雨又开始下起来,甚至下得比往常还要大。每一滴雨似乎都要砸穿这片土地一样,让村民们惴惴不安。 姚凤梅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抬头看天,她感到很讶异,一直小声地重复着一句话。 “比我预想的还要早。” 没有人理解她的意思,只见老人站在雨中,仰着头,双手向上举起,任凭雨水砸在自己的脸上,再顺着皱纹滑落到头发上,最后滴落到地上。 无人敢上前打扰她,有人细声说着她是在等上天下达指令。 许久后她才开口道了一句:“献祭仪式提前到明日举行,河神大人已经忍无可忍了。” 由于她的举动过于怪异,没有任何人敢不信,村民们听闻后纷纷加快准备的速度,河神大人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已经统治了内心,就算姚凤梅说马上开始,他们也会照办。 因为没有再吃含药的馒头,姚桐皓醒来之后什么也没吃,体力已经透支了。 除了挥刀砍着柴房的木门外,他也没有别的动作,每一刀都格外用力,可木门却牢固的没有什么变化。 所幸的是父母也忙着准备婚礼的事情,无暇顾及他的举动,只要不在晚上动手,便不会被人发现。 献祭仪式的前一晚,姚凤梅还专门跑到姚桐皓被关押的柴房外,转告他仪式提前这个消息。 姚桐皓此时只恨与她还相隔着一扇门,不然他非得把这钝刀砸到姚凤梅脸上。 “不要挣扎了,就算能从这逃出来,凭你一人之力又能改变什么?这姚若翎如今被这么多人守着,你能带她突破重围么?何况她心里念着的爹,还在咱们手里,她考虑到这点,也不会跟你走的。”姚凤梅也算苦口婆心,劝他省点力气。 “若是真有神明,真该把你们都送进地狱!”姚桐皓咬牙切齿地道,手中的砍刀重重地砸在门缝上,露出了半截在房门外。 “嗐,看来你也是个不听劝的人。不过看样子也差不多要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姚凤梅丝毫不感到害怕,反倒是冷嘲热讽了一番。 当晚,姚若翎便换好了嫁衣,姚凤梅众人一直在她面前念叨着唱着一些她听不懂的咒文或是经文,而后又在她身上撒了酒、米、豆子。 姚若翎只是看着她们,没有任何闪躲。 又是上香,又是烧纸,房内乌烟瘴气让人睁不开眼睛,还会给人一种自己在梦里的错觉。 “在河神处一定要记得提拔咱们姚村,让他保佑姚村风调雨顺,村民身体健康。” “村里的人是信赖你才会让你担任这殊荣,你要心怀感恩地接受神明的爱,不可有异心!” “若是惹得河神大人愤怒,就千万不要暴露姚村的位置与信息,不要再让水患愈加强烈了…” 妇人们絮絮叨叨地在姚若翎跟前握着她的手跪着道,并往她的精致的嫁衣上塞了各种各样的符文,首饰。 尽管心中全是厌恶,但已经无所谓了。姚若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脸,直到姚青出现了,她才有了一点触动。 姚青跪着的时候泣不成声,也只有她一人是落了泪的。她对姚若翎实在是愧疚,但她更恨自己在得救后心生的喜悦,她对自己剥夺了姚若翎的人生这一事实感到厌恶。 如果没有姚若翎,坐在这里任人摆布的就是自己。她试问自己是没有勇气的,更做不到毫无波澜地坐在这,听着这些话来迎接死亡。 “对不起…”姚青的声音非常小,双眼朦胧的视线在烟雾中更是显得模糊不清,她看不见姚若翎的表情,或是说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姚若翎。 “……” 姚若翎听说过原本被选中的河神新娘是姚青,她也认为自己没有伟大到能跟她说出没关系,可看着姚青瑟瑟发抖的身子,她却心生理解。 “照顾好我爹。” 被他人寄予厚望的女孩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姚青抬眼看着她,双目中带着些许诧异,她从来没跟姚若翎说过话,原来姚若翎的声音是这样的,如此轻柔,如此纯净。 “好。”她答应下来。 身后的人催促着姚青起开,姚青并没有向姚若翎许愿,反倒是聆听了她的愿望,在被拉开时,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姚若翎,说不出话。 各家各户的妇人都来到姚凤梅家中跟姚若翎下跪许愿,说是带着村民们的祝福登上神明之妻的宝座,其实只是在宣泄自己的诉求以及消减自己的良心不安而已。 临近天亮,她才听完所有人的话,她的嫁衣中也不知揣着多少张字条以及首饰了。 在摇曳的烛光下,姚凤梅按着她喝下了领神酒,这也是她第一次喝酒,她只觉得酒很难喝。 很快她就陷入了沉睡,她明白,自己迎来终点了。 再次醒来时,姚若翎已迷糊地站在了悬崖边,不是身后的绳子被人拎着的话,恐怕她早就掉下去了。 她低着头,意外的发现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竟然挂在嫁衣的腰侧。 姚桐皓也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才从柴房中逃出来了,可距献祭仪式的现场还有段距离。他吃力地迈开步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柴房与外面的暗亮差异让他头晕目眩,自己仅仅凭借着意志力在跑了。 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黏在衣服上,湿哒哒的触感提醒着他这就是现实,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只可惜,不是一切努力都能得到回报。正如姚凤梅所言,自己并不能带姚若翎突破重围。 目睹了姚若翎被推下后,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已经被淹没在绝望之中。 第3章 你是河神大人吗 天庭上,诸神会议正进行至第六天。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会议上的神仙已经六年多没下过凡间了。 会议工作也进行到了尾声,剩下的便是收尾以及享受宴会的愉悦。 觥筹交错之间,诸神举杯畅饮,尽享恬意。 可一声不合时宜的喊叫,打破了众神的雅兴。 “报—”一天兵慌慌张张地闯入了会场,行礼下跪一气呵成。 “禀报天王大人,凡间西境水患四起,已淹没多处土地!” 河神端举着毛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怎么回事?雨神不是一日前就回凡间了么?这水患什么时候开始的?”天王放下手中的酒杯,急切地问。 “雨神大人之事属下不知,但…水患已经持续凡人时间三月之长了。”天兵心虚地道,等待着天王的愤怒。 河神放下毛笔,严肃地看着这天兵。 “三个月?!你们监看通报的人做什么去了?!”天王整个身子往前俯去。 “属下看管不力,交班的时候才发现当班的天兵喝醉睡过去了,才导致报告不及时!”天兵磕了一个响头,“请天王大人降罪!” “墨河,这…”天王没理会他,反倒是转身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河神祁墨河,谁知祁墨河早就站起身了。 “墨河回趟凡间处理水患之事,众仙家请继续享受宴会的余兴。”祁墨河拱手作礼,离开了位置。 原本他就没有参与饮酒之乐,宴会少他一人也无不妥,可那天兵也正是因为饮酒之事才耽搁了工作,在场的神明们也不好意思再举起酒杯了。 “行,你去。”天王挥挥手让他离开,转而又对天兵严肃且气愤地道了一句,“把喝醉酒的天兵带上来,还有看看雨神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姚若翎的水性算不上好,就算她能游泳,在被束缚手脚以及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也根本不不可能游得动。 身体坠落拍下水面的同时,她又直接晕了过去。只依稀记得自己呼吸非常痛苦,口鼻肺部全是水,让她疼痛欲裂。 原来,母亲是在如此煎熬下离开的。 祁墨河回到凡间后迅速用调水令解决了西境的水涝,水位正逐渐退下。 施法停下的同时,眼尖的他很快看见河水带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祁墨河本不是一个理人间俗事的人,但看着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孩在水中,他误以为女孩是在大喜之日不小心被洪水卷入河中了,再怎么说水患有很大部分是神明管理不力造成的。 没有过多犹豫,便心软救起了她。 他一手揽着那女孩,探了探她的鼻息,十分微弱,身体也是冰冷到了极致,说是已经死了也不为过。且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大喜之日她为何会被绑着手脚呢? 凡人的事情他不理解,便只好先把绳索解开,施法除掉女孩体内呛入的部分河水,再让她身体温暖起来。 他还有事情需要调查,不可在此处耽搁过久。正当他准备离开之时,意外地发现了女孩身上挂着的一块玉佩。 蓝绿成色,雕琢精良,品质少有。 他确信这玉佩就是九年前那女子身上带着的那块,他紧皱着眉头,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 “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姚若翎咳出了好几口水,她觉得自己的肺仿佛被石头压着一般,快要裂开了。 怎么回事儿?自己还活着么? 她茫然地四周望了望,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干透,旁边还生起了一小堆火,非常暖和。 再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原来旁边还有人,姚若翎吓了一跳,想撑起身子,却又发现自己四肢酸痛,腿部的痛感尤为强烈,想必是在被洪水冲走的时候撞到了什么。 “公…公子,是你咳…咳…救起我了吗?”姚若翎出声时发现自己声音极其喑哑,且没说几个字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祁墨河并没有回答她,确认她醒过来之后便站了起来,“你是如何坠入水中的?” 姚若翎想着这说来话可就长了,“我…咳…暂时说不了这么多话,公子若是…咳…有耐心…” “长话短说。”祁墨河有点无奈地道。 断断续续地把缘由交代清楚后,祁墨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闹!”他紧锁的眉心一直没舒展开,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怎么会发生如此荒诞的事情,“你的村庄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 “你是河神大人吗?”姚若翎问了句。 “……”祁墨河愣住了一下,“不是。” 姚若翎用力地撑着地板站起来,疼得她直咬牙,眼前的人是不是河神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我贸然回去,村民一定不会放过我和我爹,无论公子你是不是河神大人,感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祁墨河叹了口气,“放心,水患很快就会平息,你大可以放心回到村子里去。” “此水患持续已久,公子为何如此肯定?”姚若翎有些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并没有得到回答,姚若翎看着他往前走着。她只好用先用泥沙把火堆扑灭,再咬咬牙一跛一跛地快步跟上。 “公子,小女有一事相求。” 她不习惯求助与人,但眼前的人总让人觉得很可靠。 “何事?” “看样子公子是有能力解决水患问题的,能否在此之后跟姚村的人们说一下是河神显灵了呢?这样…” “不行!”祁墨河冷声拒绝。 在不知道神明存在的情况下都已经做出这种荒诞之事,若是真知道了河神的存在,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了。 “对不起,是我无礼了。”姚若翎被呵斥声吓了一跳。 “你是姚村的?” “嗯,一直没有解释,小女名姚若翎。”她点点头。 “……”联系到这女孩身上的玉佩,祁墨河很确信她就是当初那个小孩。 “几年间就长这么大了…”他小声地道了句。 “嗯?”姚若翎没听清。 “姚村水患明日自会平息,你回去也无妨。” 已经是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了,姚若翎当然明白自己不可以再多做挽留,她恭敬地说道:“嗯,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定会铭记在心…”她抬头看了眼祁墨河,他并没有反应,“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这里离姚村不远,越过此山便是。”看姚若翎一瘸一拐的样子,本想着把她送回去,但自己已经耽误过多时间,是时候去找这次水患的罪魁祸首了。 在祁墨河离开后,姚若翎才慢慢地挪动脚步。所幸路上有许多树可作支撑,她才不至于摔倒。 姚若翎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着,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东西。 可笑的是,之前村民们塞在嫁衣中的符文,除了被河水冲走了的外,剩下的也因为泡了水的缘故墨汁早就化开了,根本看不清写了什么东西。而首饰则更不用说,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姚若翎把符文都揉成一团扔掉,首饰则包好打算给父亲留个后路。 因为走得特别慢,到姚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姚若翎惊讶地发现,水位真的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地面也没有积水了。 才不过一天时间,村里面已经在姚若翎跳下的地方搭起了祭祀的神坛,上面插满了蜡烛香火,还有很多的瓜果蔬菜。 自己就这么走过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姚若翎不敢想象。 “是谁允许你们擅自决定让翎儿送死的!”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姚若翎的思绪,这是她父亲的声音。 父亲竟然醒过来了,而且出家门来到这里。 姚若翎瞬间有些惊喜,但很快她就看到父亲被推到在地,姚青跑去把他扶了起来。 瞬间姚若翎就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村里的人怎么可能说话算话。 她顾不上疼痛,快步跑入人群中和姚青一起搀扶着姚江明,“爹,翎儿在这里,别激动,翎儿还活着,没有死!” 事发突然,村民们也没反应过来是谁冲进来了,可那熟悉的红色装束,很快他们便认出了这个人是姚若翎,她怎么会回来了? “姚…”村民们指着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从那种洪水中还能活下去。 “若翎?!”姚青诧异地叫了声,差点没稳住脚向后退去。 “你不是已经作为献祭品…” 姚若翎深呼吸着,早就认为这里的人不可信,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一日,他们就暴露本性,“你们答应过照顾我爹,现今竟然对他动粗?!” 姚金闻声寻了过来,看到姚若翎后也是一个目瞪口呆。 “如今水患已平,我也算兑现了承诺。请你们说到做到带我爹去京城看病!” “这……”姚金被姚若翎瞪着,突然哑口无言。 其他人并没有听闻过这个条件,“京城?少胡说八道,我们村里都这种条件了,怎么可能还能带你爹去京城?” “喂!你忘了她现在是河神的妻子吗?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莫不是真的有河神大人!你这样狂妄地说话,不怕河神大人加罪于你吗?” 刚刚反驳的人瞬间心虚,“你真的遇到河神了?” 姚若翎抿紧嘴唇,她自己也不知道。但这与遇到河神与否并没有关系,她实在是无法接受村里的人出尔反尔。 跟他们讲道理是不现实的,她只好开口道:“是的!我已经是河神大人的妻子了,我爹便是河神大人的岳父,你们敢对他不好,便是得罪河神大人!”因为底气不足,她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句话刚好被处理完事情的祁墨河听到了,他离开之后很快地就找到了水患的制造者,也让他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出于担心与好奇,他便来到姚村,谁知道刚来就听到姚若翎这句话,他忍不住蹙起眉。 村民们议论纷纷,心情很是复杂,“既然你这么说,你就叫河神出来,我们亲自答谢他!” “河神大人岂是如此容易就能见到的?”姚若翎咬着牙道。 “你不也很容易就成为了河神的妻子吗?我们见一下有什么困难的?还是你心虚了?”一些村民也恼火姚若翎的态度,忍不住又反驳了一句。 容易?姚若翎听着气笑了,她可一点都不容易。他们没体会过在水里的无助,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绝望,才会说出这种话。 姚桐皓在姚若翎出事后直接就想跑下水中搜寻她,奈何体力不支很轻易地就被村民们制服了。 他如今发着高烧,卧病在床。但在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姚若翎的声音,而且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闭嘴!”姚若翎气愤地站起来,红色的嫁衣被她紧握出褶皱,“当初你们答应过会照顾我爹,现在出尔反尔的是你们!” 姚江明听后更是痛苦,“我有什么重要的?翎儿你怎么可以想着这样让你爹活着啊?” “难道她是被河神打发回来了?这刚出嫁就被扫地出门了么?” 姚若翎原本已经很委屈,在听了姚江明的话后更是止不住颤抖起来。 姚青见气氛不妙,怕姚江明会出现什么状况,便识趣地把他搀扶走,“叔叔,咱们先回屋里去。” “不…翎儿她” “爹,我没问题的。”姚若翎向姚青投去感谢的目光,随后露出一个笑容,却丝毫看不出笑意。 “若是这样,河神大人没准儿再次迁怒于我们,水患复生也不无可能啊!” “你看她头发凌乱,风尘仆仆的样子,哪是神明妻子的模样?”村民们继续议论着,好像全然忘记一日前姚若翎所做出的牺牲。 “那她是怎么活着回来的?难道说…”村民们越说越离谱,姚若翎的怒火在胸膛中翻腾,呼吸变得愈发沉重。 祁墨河全部都听在耳中,也理解了为什么姚若翎对回姚村会出现抗拒。 “莫不是执念太强,她一定是厉鬼!妖怪!没能成为河神的妻子,在那种洪水下还能活着回来,不是妖怪是什么?她现在就是来跟我们索命的!” 是这样就好了,姚若翎恨不得把这些人都带进地狱里去,“怪不得娘亲生前说要提防人心,我看你们根本就没有心。” 祁墨河也有点站不住了,虽然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水患而起的,自己没能及时治水也是有很大的责任。所以他轻轻拂袖,准备替姚若翎解围。 但下一瞬他便停止了作法,因为一个青年支撑着身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抄起身旁的木桶就往人群中砸去。 “你们这些畜生!”姚桐皓确认自己真的听到了姚若翎的声音后,立马挣扎着起身,谁知道会看到这样的情形。 “哎呀!”被砸到的人吃痛地叫了一声,“你这小子还想整什么幺蛾子?” “姚桐皓你给我回去躺着!”姚桐皓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气得青筋暴起,跑过去就要把他拽进屋子里。 祁墨河叹了口气,意识到这青年没有办法解决当下的现状,只好再次抬手施法,这次很快岸边就卷起了风浪。 一个大浪袭来把方才的村民们都淋了个遍,大浪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所有人一下子紧张地盯着岸边,完全不敢有任何举动。 姚凤梅一直没说话站在人群的一角,此时她却来了精神。她看姚桐皓还打算继续出手,便马上走到他旁边按住他的肩膀让他消停一会儿。 “跟你说了多少回,冷静点年轻人,现在不是我们说话的时候了。” 本想着甩开她的手,没想到姚凤梅的力气十分的大,他竟然动弹不得,姚桐皓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已经超过八十岁了。 卷起的大浪逐渐形成了一个水人的模样,吓得村民们四处逃窜,可没逃几步,又被地上突然出现的水柱赶了回去。 “别怕!此乃河神大人显灵了!都跪下!”姚凤梅扯着嗓子喊着,让村民们跪下。 村民们原地下跪,除了姚若翎。 她直视着这巨大的水人,忘记了怎么呼吸。 “你们凡人,都是如此不守承诺的?”水人开口道。 “……”四下鸦雀无声,村民们个个跪着发抖。 这场景祁墨河实在是不习惯,也不愿意见到。他几乎没有在凡人面前用过法术,他也不想让凡人害怕自己。 “既然水患已平,你们为何还要为难姚若翎?答应过的事,就这么难办到吗?”水人的语气毫无波动,却很是威严。 姚桐皓看着姚若翎以及这巨大的水人,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想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姚若翎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我们也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一定会照办的!感谢河神大人治理水患,河神大人息怒!”姚金鼓起勇气道了一句,村民们对他不禁心生起敬佩之意来。 “以后禁止再做出什么献祭之事,简直荒诞至极!吾妻,姚若翎一人足矣。明白吗?”祁墨河操纵着水人道,他实在是害怕以后再次发生要活生生的姑娘跳河这种事情。 “明白明白,谨遵河神大人旨意!”村民们唯唯诺诺,刚才与姚若翎对峙的锐气全然消失。 “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是的!是的!”村民们依旧不敢抬起头。 下一刻水人便消失在岸边,只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浪花。村民们慢慢抬起头,有的人还需要搀扶着才能站起来。 “姚…姚神女,刚才我们多有冒犯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村民们在姚若翎身旁下跪道歉,但姚若翎并没有听进去。 她蹙眉看着平静的水面,直到村民们再多叫几声才回过神来,“只要你们治好我爹的病,我便不会再追究。” 虽然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现在只能见步行步了。 “行行行!”姚金连连点头。 姚凤梅也终于放开了姚桐皓,意味深长地笑着走到了人群之中。她掏出了那天姚天荣给自己的金子,“若是去京城的盘缠不够的话,我这刚好有。再不够的话,村长补上。” 当初提议把他们父女俩赶到山上住的是她,要姚若翎跳河献祭的也是她,所以姚若翎对姚凤梅一直没有好印象。 看着姚金接过姚凤梅手中的金子,姚若翎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这个老人心里到底都在盘算着些什么? 第4章 逐一告别 晚上,姚若翎拒绝了村民们的宴会邀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下了衣服,又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 她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间小石屋了,在替父亲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是感慨万分。 村里实在是不阔绰,因为送姚江明去京城必须有三个大汉陪同,而且还需要租一辆马车,姚若翎如今身份特殊,跟着去也是不现实的。 “翎儿,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姚江明坐在床褥上,语气十分沉重。 姚若翎深吸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一直醒着的父亲了,从他患病开始,就一直嗜睡,也不爱讲话。 犹豫着还是把自己被救的事情说了一遍,姚江明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在乎什么河神是否显灵,你怎么可以认为牺牲自己就可以换取我的平安? “你娘亲走得早,我也没能给你带来什么,但我们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期望,就是你能好好长大,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爹我也明白,自己拖累了你不少,你被村里的人排挤,欺负,但你从来都不跟我提起。” 姚若翎一边听着父亲的唠叨,收拾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如果停下,恐怕心里就会空闲,一旦空闲无事的话,就该掉眼泪了。 “孩子,你如果有其他要去的地方,不要在意我。正如河神大人所说,村民都答应了会遵守承诺。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烂在了地里,也算是有个归宿,还可以去找你娘亲聚聚。但你不一样,你没享受过自己的人生,就不要想着死亡了。”姚江明语重心长地道。 “早听娘亲说过,爹以前是做私塾老师的,今日一看果然很能说会道嘛!”姚若翎笑着道,想打磨掉姚江明的顾虑。 把之前包好的首饰也塞到行李中,姚若翎拍拍手站了起来,“爹,您放心。我有自己的打算了,你只要安心地养好自己的病就好啦。” “你真的要去什么河神大人的身边了吗?”姚江明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怎么就突然变天了呢。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姚若翎也只能点头称是,“这可是神明大人,做他的妻子实在是再风光不过了,我会活得很好的!” 姚江明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他也不再说什么,“好,一直以来都没见你提过什么想法,如果趁这次机会你可以开拓下眼界,也未尝不可。我的病你不用担心,我现在非常的精神。所以说……” “把刚才塞进行李的钱财拿出来,自己保管好。还有,想哭就哭,在自己老爹面前哭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姚江明无奈的语气也在给自己下定离别的决心,就这么一个女儿,只能希望她好了。 再也憋不住了,姚若翎抿起嘴唇,眼前视线已经模糊成一片。她靠在父亲怀里哭起来,上一次掉眼泪,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门外的姚桐皓一直听着,听到姚若翎的哭声后也很不是滋味。 不再听到洪水流淌的声音时,蝉鸣与蛙鸣声显得格外清晰,姚桐皓抬头看着纯净的夜空,明白很多事情已经回不去了。 待姚若翎打开门想要找姚凤梅详谈时,她才发现一直站在门外的姚桐皓。他靠在柴堆旁,嘴里叼着根茅草,颇有小时候的模样。 “桐皓?你身体还好?”姚若翎有点担心地问。 姚桐皓吐掉嘴里的茅草,叹了口气,“比起你受的伤,我这简直是小问题。怎么样,有想法了吗?” “嗯,你没事就好。咱们聊会儿天?” “乐意至极!”姚桐皓弹了下她脑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人来到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河边,姚桐皓拿着石块打水漂。这河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变过,甚至因为水患的洗礼岸边变得更加干净了。 石头咚咚咚地在水面飞了三下,最后沉入水底。 姚若翎抱膝坐在地上,看着他又扔出了好几个。 “听姚青说,你为了救我,把家里柴房的门都给踹烂了。” “嗯,是呀。”姚桐皓奋力又扔出了一枚石头,力道不对,石头直接沉底了。 “听姚青说,你为了救我,被打晕了很多次。” “嗯,是呀。” 姚若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语气不再平复,“听姚青说,你为了救我,不吃不喝,得了很重的温病。” “……”姚桐皓停下手中的动作,呆愣地看着她,“都已经过去了。” “嗯…是呀,都已经过去了。所以你对我心怀的愧疚,也该过去了。姚桐皓,试试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活怎么样?”姚若翎的话语气虽然是笑着的,但隐隐能感受得到她在憋着眼泪。 “若翎…”姚桐皓蹲在她旁边,想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我知道你因为我娘亲的事情一直很愧疚,你认为她是因为救你才会落水溺亡的,但你也不应该一直因为这件事就觉得有欠于我呀。”姚若翎终于把积压在心里好几年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姚桐皓自己也热泪盈眶了。 “没什么对不起的,如果当时站在河边的是我,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救你。反之,你也会这么救我。”姚若翎道。 “我们就不要再纠结这些了,这些年你已经照顾我不少了,试着为自己的事情奋力如何?”姚若翎学着刚才父亲的语气,对姚桐皓道。 从未料想到的收尾,姚桐皓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都觉得有欠于她,而不是单纯的因为她需要照顾。 甚至说,自己照顾她,也只是因为想让自己的心好过一点而已。 “好,我答应你。” “拉个勾怎么样?”姚若翎举起尾指。 姚桐皓顺势与她拉了勾,盖了章。 这次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 “有什么打算么?”姚桐皓问。 “我要去找姚凤梅。” 听到姚凤梅三个字后姚桐皓的眉毛挑了挑,这老人真的是太难琢磨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有些事情我想要单独和她说明白。”姚若翎摇头拒绝了他。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姚桐皓早就习惯了她的拒绝,以前的他肯定会软磨硬泡地要求姚若翎带自己一起去,可现在他只是嗯了一声点点头。 “保重。” 其他村民都在忙着准备搭建庙宇的事情,姚凤梅似乎是预料到姚若翎会来找自己似的,借口说自己乏了,拒绝参与村民们的所有请求。她就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喝着自己刚泡好的一盏茶。 “姚老,能给我个解释吗?”姚若翎开门见山地对老人道,“难道您真的能和天神对话?把握住这些事情?” “姑娘,世界从来都不是只有黑与白,如果我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怕且会对我恨之入骨。” “我现在对您的印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姚若翎道,“您当初答应过我的事情,三个条件,其中有两个都没有实现。第三个也还未必会遵守,试问我还要怎么相信你们呢?” “唔…”姚凤梅挠了挠头,“我也不能控制他们的想法啊,现在的情况而言,你的三个条件不也达到了吗?村里承诺会照顾你爹,姚桐皓也没再被村里的人刁难,河神开口后,自然也不会再有人作为献祭品牺牲。” “一派胡言!”姚若翎生气地拍了下桌子,把杯子里的茶水都震到桌子上了,滚烫的茶水淋在她手上,但她的表情依旧是坚定与愤慨。 “信不信也好,日后你也没有办法在姚村待下去了。现在村里的人都叫你姚神女呢,不快点离开的话,你不是河神妻子的事一旦暴露,恐怕得不偿失呀。”姚凤梅一点也不惊慌,反倒是又给杯子添上了新的茶水。 她说的是对的,姚若翎本就打算离开。但她还是有很多疑问,以及很放心不下。 “桐皓如果自荐要随我爹一起去京城的话,不要答应他,我不能再亏欠他什么了。”姚若翎道,这个一直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发小,也该去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这点你放心,我本来就不打算安排他去。” “既然您知道我不是什么河神的妻子,为什么不拆穿我?”姚若翎问了句。 “说了所有事情都不是只有黑白两个面,我拆穿你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是让村里的人觉得我当初是在胡说么?” 没有办法反驳她,姚若翎掏出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这个玉佩,是您给我挂上的吗?” “哎哟!小姑娘眼还挺尖,你可要好好保管这玉佩,它可是你这次得救的重要一环。” “什么意思?” “说多了就不可信了,等你下次回来,我也不会再在姚村了。是时候离开了,小姑娘。”姚凤梅喝完了最后一口茶,做出了请离开的手势。 “您是要死了吗?”姚若翎问。 “哈哈哈哈哈!”姚凤梅突然大笑起来,“说要死的话,也没错。” “祝福的话我说不出来,您珍重。”姚若翎算是搞明白这个老人了,她从一开始就胸有成竹,就算是惹人厌恶,尊敬,也只是她想展示出来的样子而已。真正的她,可能根本就不叫姚凤梅,也不长这个样子。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天空也变得明朗起来。从未有过这么放松的时刻,姚若翎此时只想对着河面大喊,释放自己的压抑。 她的确是来到了河边,她这次要见的,是河神大人。 她蹲下身子,沉思了一会儿后终于鼓起勇气道:“河神大人,如果您在的话,能否出来见一面呢?” 一阵子没有回应,姚若翎只能听到河水缓缓流动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村民们欢呼雀跃的叫喊声。 姚若翎并没有离开,仍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我在这里。”确认没有其他人后,祁墨河终于从一块石头后绕了出来,就算姚若翎不来见他,他本也打算去找她的。 “果然公子您就是河神大人。”姚若翎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站了起来,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嗯。” “小女感谢河神大人再次搭救,替我解围。”姚若翎尊敬地跪地屈身道。 祁墨河看了眼姚若翎受伤的腿,“起来。”他停顿了一下,“虽然水患已平,但是到如今,我也明白你的难处,你很难再在这里生活,若你有什么打算,我可以把你送到别的村庄,重新生活。” “我明白。我如今在村里被阿谀为神女,但时间一久自会暴露,到时候我爹也不好脱身。离开才是上策…”说到这里她鼻子又开始发酸,每个和她聊过的人,都告诉她要离开。 也不知怎么的,哭过一次之后,就更容易想哭了。 “对不起,为了以后他们不再做出献活祭品这般愚蠢的行为,只能牺牲你了。” “河神大人实在不必道歉,给您添麻烦的我才需要道歉。”姚若翎受宠若惊地摆手道。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呢?” 老实说,姚若翎眼中的世界,就只有这座山这么大,现在就算放她自由,她也不知道哪里可以落脚,“大概和您说的一样,会到别的村子里生活。”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祁墨河沉默了一会儿,“越过此山向东走,路途虽颇为遥远,但那村子还算不错,对外来人也不会排斥拒绝。” “没关系的,谢河神大人提点。” “需要我送你么?”祁墨河试探着道。 “不用了,决定了为自己而活的话,就不该让他人出手相助。”姚若翎握拳举起一条手臂,也不知在展示什么。 他已经知道这个女孩脾气很倔,只要她坚持自己去,他自然没有理由阻止。 拜别后河神很快就在水面上消失了,姚若翎探头往下看着,什么也看不见,平静的水面上只有自己茫然的脸,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因为哭过肿得不成样子。 在姚江明启等人程出京后姚若翎便动身离开姚村,令她意外的是,姚金竟然也跟着父亲一起出发了。 他出发前还一直跟姚若翎说让她放心,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姚江明,不会让他受任何苦之类的。 姚江明也最后跟姚若翎说了些话,不过也是平日会说的话,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好像真的只是出趟远门而已。 不过两天的时间,就陆续有村民来求她办事,什么希望河神大人拯救自家庄稼的损失,望河神大人解决母鸡不下蛋的问题云云。她自是没办法解决,也不想去帮忙。 回想起那晚在姚凤梅家中倾听所有妇人的愿望时的情景,那香火气息似乎还在眼前缭绕,味道久久不能散去,姚若翎甚至觉得有点反胃。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越早动身越安全。 看着姚若翎离开,村民们不敢挽留,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她要回到水里,那位河神大人的身边了。 目送她离开的村民还双手合十,把她当做神明一样拜,这让姚若翎无所适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越过此山向东走…姚若翎默念着河神说的话,心里虽然不安,但神明都给自己指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4.5章 引起水患的犯人 因为这次水患影响的面积比较大,祁墨河并不好用调水令直接解决,怕会引起凡人的怀疑。 让水位逐渐下降,是最好的办法。 在跟姚若翎第一次别过后,他便马上起身去寻找引起这次水患的犯人。 西境的雨季虽是在夏天,但并不会很长,这次强烈的降水实属异常。 祁墨河最先想到的是找雨神,但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找到他,也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状况。 他找了一些附近的小妖怪,问起这次水患的事情,他们统一说的都是一个人类模样的狼妖拿着个令牌在瞎捣鼓,导致最后到处都在下暴雨。 令牌?直觉告诉他这枚令牌就是调水令。 可以操控水的神明一共有三位,分别是河神海神以及雨神,三位神明都有着自己的调水令。 祁墨河认识的狼妖中,能专心修行且有能力化为人形的就只有一个。据他对这位狼妖的了解,他还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 “雨神没有出现过么?”祁墨河问一旁的小妖怪。 “没见过呢!河神大人,我们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放过我们!”小妖怪看着祁墨河严肃且充满杀意的眼神,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求饶起来。 祁墨河尴尬地放开了那只小妖怪,他并无意伤害它,“我知道了,你们走。” “谢河神大人!”妖怪们一溜烟地跑开了。 在一路追寻下,祁墨河很快就找到了那只狼妖,只见他正躺在树上,怀里还揣着雨神的调水令。 “河神大人!诸神会议不是还没结束么?您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狼妖的耳朵以及鼻子非常灵敏,老远就知道祁墨河已经来了。 “严崇,你最好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是诸神会议期间太过无聊,想到天庭领赏罚了么?” 严崇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到祁墨河跟前,“河神大人别生气啊!我也只是一时冲动,您也知道的,我已从善多年了,近两百年来连人都没吃过。我也是看北漠荒野干旱地裂,那里根本长不了草木,所以才会想着用调水令来灌溉…” 祁墨河一把夺过他怀中的调水令,冷声问道:“这调水令是怎么得来的?雨神又去哪了?” 严崇被吓得咽了口唾沫,“我…我去求雨神大人降雨的时候,他不答应,我只好趁着他不留神的时候把调水令偷走了,至于他人在哪,我也不得而知。在闯祸之后我就马上去找他了,但就是找不到。” “你不是可以操纵气味吗?”祁墨河十分怀疑眼前的家伙,但认识这些年以来,严崇确实没有做过坏事。 “气息瓶没用呀,这气息完全不动,我还以为雨神大人已经又回到天庭开会去了呢。”说完严崇还掏出了一个瓶子,塞给祁墨河。 “我知道了。”当下之际是找回雨神,严崇如果真是出于好心才会做这种事情的话,自己可以原谅他,但天庭未必会如此。 “犯下错就要接受惩罚以作为警示。”祁墨河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还没等严崇反应过来,一道强光就照射在他身上,瞬间严崇的皮肤就像被火灼伤一般疼痛。 “啊——”严崇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身体,“河神大人,好烫!您这是在做什么?!” “目前雨神不在,你造成的水患损伤的是我管辖的地方,由我降下惩罚并不为过,现在我就要没收你化为人形的能力,你在这期间好好在邪神那儿反思一下自己的罪行。”祁墨河语气很平淡,一点都没有审判的意味。 等严崇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塞进神轿中了,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子,举起毛茸茸的爪子,不适应地张了张,锋利的指甲瞬间暴露出来。 这是他几百年前就想极力摆脱的模样,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形,没想到好心干坏事落到了这种下场。 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祁墨河,后者却是一手撑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理会震惊的严崇。 严崇又绝望地嚷嚷了几句,便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也是野兽低吼般,没有音调。 实在是太难听了。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乘上神轿是以这种方式,严崇即使心有不甘,但他也承认这是自己的过错,所以他并没有再表现出任何不满。 祁墨河也是知道严崇的性格才会放心的把他塞进神轿里。 “你自己下去待着,邪神现在不在宫内,我给他留过纸条了。”把严崇丢在邪神的镇邪宫后,祁墨河朝底下无助的严崇道。 随后祁墨河很快地离开了镇邪宫,他还有其他挂念的事情,不迅速一点的话恐怕那女孩处境会很危险。 严崇有些许无语地看着再次远去的神轿,虽然已经领略了神罚降下时的疼痛,但总感觉这次处罚有点儿草率… 第5章 我不是河神的妻子 也不知走了多远,这片树林荒无人烟,如果不是河神确切告诉过自己,姚若翎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临近入秋,蝉鸣依旧不断,吱吱作响。但听久后,这嘈杂的声音也确实可以忽略不计。 口干舌燥,姚若翎停下喝了点水,若不加快速度,恐怕自己带的物资就要不够用了。 奈何晚上不好分辨方向,实在没办法继续往前走,姚若翎只能选择暂时停下休息。现在她只希望这树林里不会有猛兽,最好也不要有别的人。 明天走更快一点! 她现在真的走不动了。 呼——呼—— 也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了风声,风声卷夹着树叶抖动的声音,蝉鸣声直接被掩盖过去。 姚若翎握住了自己的行囊,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这阵风总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事情变得复杂之前,要快点生起火来,否则天完全变暗后,她将什么也看不见,若是遇到危险更是没有办法解决。 生火这件事姚若翎一点儿也不陌生,她动作干净利落,可奇怪的是,这火堆怎么也点不燃。 姚若翎开始感到紧张了,她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打算再次尝试。 “你……”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姚若翎竟然从风声中听到了说话声。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想要去分辨自己有没有听错。 “你就是河神的妻子吗?” 这次她算是听真切了,真的有人在说话,亦或者说不是人的声音。因为这句话虽能分辨出词意,却像是哑了的竹笛,没有音色和调调。 她吓得手中的点火石掉落在地,但因为害怕又迅速把它捡了起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什么人?”姚若翎壮着胆子朝空中问了一句。 其实在见识过河神之后,目前出现什么事情,姚若翎都算是有过心理建设,并不至于吓得说不出话。 唰—— 风变得强劲,尘土飞扬,让姚若翎不得不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了一种从未见的动物。 它全身都是杂乱不顺的毛发,体型高壮,看起来像只猎犬,但脸却比犬更为尖。它张着嘴巴外露着锐利的獠牙,眼睛圆润没有眼白,光是与它对视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家伙从头到脚都是野兽的模样,可它却是像人一样站立着的。 看来自己确实是孤陋寡闻,树林里竟然会有这种猛兽。姚若翎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不至于被吓得摔倒。 “听闻河神近日娶了个凡人做妻子,就是你吗?”猛兽说话了。 “你是什么人?”姚若翎问。 猛兽龇牙不满地叫了一声,原本被剥夺了化为人形的能力后已经很难受了,此刻姚若翎无意的话语更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本大爷不是人,你见过长这样的人吗?!” “那你是…妖怪?”姚若翎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个词,放在几日前,她还会把这两个字当成只会在书里出现的词语。 “吾乃有近千年修为的狼妖,严崇。”严崇似乎还挺自豪,语气透露着一丝笑意,“凡人,你告诉我河神身在何处,我大可以饶你不死!” “啊?从刚开始我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姚若翎顿了顿,“要杀要宰,随你。” “你不承认?是不是要去你的村子里确认一下?”它伸出利爪,刺向姚若翎身后的树干上。 “……我确实不知道。”姚若翎握着裙摆,声音还是坚定的。 “严崇,退下。”又是一道新的声音,充满磁性,这次可以很明显听出是人在讲话。 严崇拔出自己的爪子后晃了晃脑袋,往后退了几步,姚若翎这才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人手执折扇,身穿着略微宽松的紫色长袍,脸虽棱角分明,可看着却很是阴柔。特别是那一双细长且略微上挑的眼睛,明亮透彻,比许多女子还要勾人。 紫色染料稀少珍贵,眼前的男人一定身份不凡,更何况他能与妖怪一同行动,恐怕这人也不是个凡人,姚若翎胡思乱想着。 男人合起扇子,身体微微前倾,明明没迈出脚步,却直接移动到姚若翎跟前。他拿扇子挑起姚若翎的下巴,薄唇挂着一抹邪魅的浅笑,也不知在动什么歪脑筋。 姚若翎身子似乎被他定住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只能直直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也不知怎么的,方才还很清亮的眼睛竟然变得浑浊起来,姚若翎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她咬着牙本能地抗拒,可却徒劳无功。 “……”那男人看着姚若翎的反抗,脸上仍保持着微笑,但总让人感觉有距离感,他轻声开口道:“别乱动…” 真的就动不了了,姚若翎觉得自己像是被按在了一潭死水里,呼吸也变得厚重起来。 “嗯…连他也开始做这种事了吗?”男人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 姚若翎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指的是谁?这种事又指的是什么? “长得倒挺清秀,但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按道理河神那家伙不会轻易娶妻才是。”男人重新挂上笑容,仿佛刚才严肃的神情只是姚若翎的错觉。 但这句话成功点燃了姚若翎的怒火,“以貌取人非君子所为,但如你所见,我没有任何特别,更不是什么河神之妻!” 那男人把扇子挪回胸前,“你身上没有神隐,自然算不上是河神的妻子…”他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思索着自己收到的消息是否有误。 “那你们来做什么?”姚若翎道。 天色已黑,姚若翎已经有点想放弃了。 “别紧张,我只是在赌而已。”男子向上瞄了瞄,漫不经心地道。 “赌?”姚若翎发现自己从开始就没跟上过他的话。 突然一道水柱从天而降隔断在两人眼前,湿透了姚若翎的裙脚。 “看来我是赌对了!”男子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他合扇略施法术就往后退去。 顷刻间姚若翎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这熟悉的场景除了是河神大人外还会是谁。 “为什么…”她轻声道,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不出所料的,下一个瞬间祁墨河宽实的肩膀就出现在她眼前了。姚若翎此刻的第一个想法却是,这下柴都被打湿了,火堆怕是点不着了。 祁墨河伸出手护住了身后的女孩,“秦邪,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的语气微微有些急切。 追寻雨神的下落无果后,祁墨河才打算去找秦邪,没想到秦邪竟然带着严崇在这吓唬姚若翎。 还没等那个叫秦邪的人回答,姚若翎便抓下祁墨河的手臂绕到他跟前。 “河神大人,您来做什么?”从她语气中还可以点责怪之意,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祁墨河还没开口回答,秦邪就忍不住笑出声,“你娶的这位妻子倒是有点儿意思。” “我不是河神大人的妻子。”姚若翎仍在极力否认着,生怕会给祁墨河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秦邪呵呵地笑道:“我知道,你算不上是。” 祁墨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秦邪,你有事吗?” 秦邪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一般,“你别误会,我只是单纯过来看一眼你的妻子而已。你去开会这几年我都没见着你,但你刚回来就把严崇丢在镇邪宫,也不事先问我乐不乐意。 “而且听闻你还娶了个凡人做妻子,好奇心驱使我过来瞧了瞧。谁知道你娶妻却没赋她神隐,难道说你也开始动歪脑筋了吗?” 神隐是神明与凡人结为夫妻时神交托的身份象征,许多神明娶了妻或嫁了人后并不会赋予凡人方神隐,因为他们作为神的期间可能会拥有许多段缘分与婚姻,但神隐却只能有一个。 只要不交托神隐,神明还会有机会与除凡人外的其他神明成立家室。 简单而言,神隐交出去后该神明将不可以与其他神有联姻,这对想要巩固自己能力的神明而言是十分不利的。 祁墨河对秦邪的话略感意外,但也明白他误会了什么,“你是从哪里得知的?”事情发生不过几日,况且众神都在天庭开会,秦邪能收到消息也是出乎意料。 秦邪脸上很是得意,他一边扇着扇子一边乐呵呵地道:“诸神会议这段时间凡间小妖小魔活动频繁,你突然出现在凡间,他们肯定会更加留意。 “而且你还在一个小村庄运用法力,说什么‘吾妻姚若翎一人足矣’这种话,这要传开的话简直是轻而易举。 “我也是听妖怪们讲完后半信半疑才会过来看看的,没想到是真的。哎呀呀,这会议结束后与众仙相聚的酒桌上怕是又有趣闻可以聊了。” 姚若翎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为什么从秦邪的语气看来,这两人更像是认识已久的朋友呢? 祁墨河无奈地摇摇头,“你倒是与小妖小魔关系颇好。” “且慢。”姚若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指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严崇道:“这位狼妖大人,不是与河神大人有着莫大的仇恨吗?” 秦邪恍然大悟,笑了笑后说:“这倒也不假,严崇私窃调水令想灌溉北漠荒野,不料惹得水患肆起,墨河罚他也是应该的。” 严崇听后发出了不满的低吼声,让姚若翎打了个寒颤。 “墨河是……”姚若翎抬眼看了下身旁的河神大人。 原来一直没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吗?祁墨河开口解释道:“吾本名祁墨河。” 秦邪愈发觉得有趣,这姚若翎竟然连祁墨河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被传是河神之妻,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 祁墨河皱紧眉心,姚若翎见状只好开口解释道:“这件事其实是个误会,河神大人好心为了救我才…” “不必多言。”祁墨河摆手叫停。 姚若翎闻言马上乖乖闭嘴。 秦邪也算了解个大概了,他叹了口气后对姚若翎道:“即使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河神之妻,但墨河千百年以来从未娶妻,这事若是传开的话,肯定还会有很多人找上门来。” 他顿了顿后又转眼看向祁墨河,“你这么放任自己的小妻子在深山老林里走来走去,若是真遇到仇家,她的命早就交待在这儿了。” 祁墨河当时也没有考虑过这么多,他有点无奈,当初应该更谨慎行事才对,“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妖怪有多少?” 秦邪思索了一下,“目前只是小范围传播,在我得知后已经让他们别再说出去了,所以估计不到五十个。但你这么问,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这件事么?” 祁墨河扫了他一眼,“嗯,不想。因为我们确实不是夫妻。” 秦邪拿扇子点了下下巴,“有意思,那你打算怎么办?” “切断消息源。”祁墨河冷声道。 严崇听后毛都竖了起来,神罚的痛楚好像还在身上盘旋一般。 秦邪啊了一声,“你不会是想把知道这件事的妖怪都除掉?你不是从来不插手这种事的吗?” “当然不是。”祁墨河反驳道,“你能消除掉他们的记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啧,你闯下的祸,为什么要我来处理?” 姚若翎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看来自己的事情真的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她鼓起勇气开口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秦邪甩出几个鬼火以作照明,“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办法能挽回?” 姚若翎看着鬼火在秦邪手中跳跃,感受到自己背后已有涔涔冷汗,“或许我可以跟妖怪们逐一解释一下。” 秦邪听到这天真的回答后笑出声,他指了指身后的严崇,“面对几十个这样吓人的妖怪,你确定自己还能说出话来吗?” 严崇听完不乐意,又龇了龇牙,在鬼火的照应下显得更骇人。 简直头皮发麻,姚若翎咬着牙,“我……” ‘能’字还没说出口,祁墨河就抢先道:“不要为难她了,我会在诸神会议上替你说话的。” “成交!”秦邪爽快地答应下来。他自己翘掉了诸神会议,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麻烦事还是能免则免比较好。毕竟天王那家伙,唠叨起来可真是没完没了。 祁墨河点点头,“还有雨神的事,劳烦你和严崇跟我一起去处理一下。” “这我可没听说过啊…”秦邪摆着手道,雨神的事情可比这些事情都要麻烦得多。 “本来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如今在凡间的神明除了你我外也找不到其他人,只能拜托你了。而且,处理好这件事,天王那边也能有更好说辞。” 祁墨河解释着,而后又对姚若翎道,“若翎,在事情解决之前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出什么事的话我恐怕无法及时赶到,所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吗?” 第7章 水灵殿 背部像被无数蚂蚁撕咬着一样,又痒又疼。 姚若翎闭着眼,非常想拿手去够自己的背,奈何却动弹不得。只记得自己晕过去前,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乌鸦,朝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那乌鸦的嘴里还有细小而尖锐的牙齿,光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若翎小姐,请不要乱动,现在要替您换药了。”不知何人的声音。 随后背部火辣辣的感觉褪去了,只有药膏涂抹时冰冰凉的触感,非常的舒服。 又过了一段时间,姚若翎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床上,上身只缠着绷带,什么也没穿。 什么情况?自己在哪里? “若翎小姐,请不要激动。”刚才那声音再次响起,原来自己床边还站着两个女孩。 “我不激动,你们两个是谁?我现在在哪?”姚若翎侧着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两人道。 “我们是河神大人的式神,河玉以及河珠,您被食骨鸦所伤,如今在河神大人的宫殿水灵殿中治疗养伤。”河玉解释着。 “……”姚若翎呆愣了片会儿,这两位式神虽为女身,但还真有点祁墨河的模子,“河神大人呢?” “已经动身去调查雨神大人的行踪了。” “我睡了很久么?”姚若翎问。 “也就两日而已,河神大人吩咐过我们照顾好您的身体,请问若翎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想起来。”趴着的时候胸口被挤压着,呼吸并不顺畅。 河珠却跑前去按下了她的肩膀,“食骨鸦利爪所造成的伤口虽不大,但却有毒,如今您伤口才开始愈合,不宜动身。” “河珠先去打盆水替您洗漱,再去做点食物。”河珠不等姚若翎发话,自己便出去准备了。 说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了,河珠提起吃的姚若翎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趁着两位式神在准备其他东西的时候,姚若翎微微起身看了下四周。 “嘶——” 不小心扯到伤口还是很疼的。 这间卧房非常宽敞,所有家具看上去都是新的,柜子里也没有别的东西,丝毫没有人居住的气息。冷冰冰的房间中,唯有光线十分明亮,床褥也是十分柔软舒服。 撑起身子没多久,姚若翎就又趴下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姚若翎自认为自己常年劳作,身体素质还算过的去,可这妖界的魔物,实在不是自己承受范围之内。 在用膳的时候,姚若翎顺带着打听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祁墨河抱着姚若翎回到水灵殿,便让河玉河珠打点好歇息的地方。由于水灵殿平日除了秦邪会来外并没有客人,所以很多房间都是空的,床铺也只备了秦邪那一张。 所以祁墨河理所当然地把姚若翎抱到了秦邪之前使用的木床,但因为秦邪对环境卫生还很挑剔,所以被褥每次都会换新的。而除了床铺外,其他家具都是在姚若翎昏迷的时候置办的。 秦邪还抱怨祁墨河让姚若翎霸占了自己的位置,又被祁墨河狠狠地瞪了一眼。 严崇开口道,“邪神大人,我也认为现在开这种玩笑并不合适。” 祁墨河把姚若翎坐放在床上,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膀,想替她解开衣裳处理伤口,衣服解开一半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红着脸停下了手中动作,回头又见秦邪和严崇还站在房里不出去,便把两人赶了出去。 随后他又唤河玉河珠变成女子身,接着处理剩下的事情,而他自己则去找治疗伤口的药。 河玉河珠用毛巾轻轻地擦拭姚若翎的伤口,换了好几盆血水,血还微微透露着黑色。 严崇看着这黑色的血水,曾一度认为姚若翎已经没救了,还自责半天。 因为神明受伤的话都需要去药神处领药,普通凡间的治疗方法对神明的伤起不了有效的作用。而祁墨河自己平日并不怎么受伤,所以殿内存的也只有治疗外伤的药,也不知道给凡人用合不合适。 所幸秦邪平日经常在凡间游荡,也跟凡人打过不少交道,所以他知道凡人的药物长什么样,他告诉祁墨河这药膏姚若翎应该也可以用,只是食骨鸦留下的毒怕是解不了。 食骨鸦的毒并不难解,只需要把食骨鸦的骨头磨成粉末状涂抹在患处便可。严崇又被使唤去抓了几只食骨鸦回来,众人连夜磨了一些粉末,混着祁墨河殿内留着的膏药,让河玉河珠给姚若翎抹去。 药膏似乎见效了,姚若翎的伤口没有再渗血,得知消息后三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秦邪还打趣道从来没被一个凡人这么折腾过,有点儿女儿生病,父亲不眠不休地去照顾的感觉。严崇虽然懊悔,但看姚若翎还有救也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原来凡人真的可以这么脆弱,不过是被杂碎挠了一爪子,就可以昏迷不醒。 祁墨河吩咐河玉河珠打点好一切,姚若翎有什么需要都尽量去满足。随后三人又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水灵殿,去追寻雨神的下落。 河玉的解释让姚若翎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许多次想提问什么,但又不忍打断。待她终于说完了,姚若翎才开口。 “河玉河珠,你们两个,原本是男式神么?” 河玉河珠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恭敬地解释道:“式神并没有性别,一切都是为了行动方便才会改变外观。只要若翎小姐您有意,男女老少,我们都可以变换。” “啊不用,保持现状就好了。”姚若翎连忙摆手,“所以说,他们三位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河珠道:“不得而知。我们可以留意到水灵殿周围三百里的状况,河神大人目前不在三百里范围之内,所以他们现在在何处做着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明明自己跟着河神行动,也是为了解决自己造成的问题。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似乎是给他们三人制造了更多的问题。现在还顺理成章地睡在了河神大人的殿内,实在是不敢相信。 “秦邪大人与河神大人关系很好么?”姚若翎在殿内养伤没什么事做,便找河玉河珠聊起天来。 “秦邪乃邪恶之神,掌管着凡人与诸神的邪念。同时他也是河神大人的友人,在水灵殿建造之前,邪神大人便与河神大人相识了。”河玉解释道。 姚若翎无法想象他们认识的时间有多长,对于神明而言,几百年或许只是凡人脑海中几百天的概念,这么想活太久或许也是一件悲伤的事。 在动弹不得的困扰中,姚若翎又在房间内修养了几天。 待她终于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推门出去走走了。河玉河珠也没有阻拦她,因为河神并没有告诉过她们除照顾好姚若翎外的其他事情。 推开门才发现,水灵殿不是一般的大。也或许是自己孤陋寡闻,这一座座厢房,亭台楼阁布局错落有致,庭院绿植桥水点缀其中。她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书内的私家园林,看什么都感到很新奇。 殿内除了河玉河珠外还有别人,河玉告诉她这些也是河神用法术变出来的仆人,打点着殿内的杂事。姚若翎也发现,他们是不会说话,也不会与自己有眼神交流的,仿佛一个提线人偶一般,这么一想还觉得有点骇人。 还有值得关注的地方,莫过于天空一个透明的罩子。河玉解释说这是殿内的结界,因为水灵殿位于水中,但也不是浸泡在水中的,所以需要结界来隔绝河水以及生活空间。而殿内照到的阳光,也是根据河面的阳光变化转移而来的。 姚若翎除了感叹神奇外也没有别的想法,此刻她只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真的是格格不入。她如今只想着让他们三位快点回来,一起解决这次事件,然后自己可以与这些荒唐的事情做个告别。 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闲逛着,突然河珠对河玉道了句,“殿内有访客。” 河玉闻言后点点头,“若翎小姐,如今水灵殿有访客。河神大人平日并没有把殿内的地址告诉过邪神大人以外的人,所以这个访客我们也不好判断是否友善,以防万一请您还是到房内比较好。” “我明白了。”姚若翎不想妨碍她们办事,便马上识趣地跑回了自己暂住的房间。 打开房门后她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后余光突然发现了什么,吓得茶都差点儿喷出来。 自己的床上竟然坐着个人。 姚若翎迅速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人也不说话,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难道这殿内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暂住的人吗?但从来都没有听河玉河珠提起过啊。 “小朋友…你好,请问你是…迷路了吗?”姚若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房间内凭空出现一个小孩本就是很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此刻她能问出口的也只有这句话。 小孩有了点反应,他抬头扫了眼姚若翎,“凡人,休得无礼。” “嗯?” “吾乃三水神之一的雨神,不是什么小朋友。”小孩的语气透露着对眼前人无礼言辞的不屑。 “雨…雨神?!”姚若翎怎么也不会想到祁墨河众人一直说着要追踪的神会出现在这房间里。 “河神呢?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水灵殿里?”小孩站起来看着她。 “我…”姚若翎琢磨着要怎么解释,她真的无法把眼前这个还没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子跟神明联系到一起。 “不说便罢,我也不是这么感兴趣。” “雨神大人,您又是为何突然出现在水灵殿呢?听河玉河珠说,河神大人从没透露过自己的住所在何处才是。”姚若翎问。 “怎么变成你向我发问了?”雨神再次给了姚若翎一个不屑的眼神,“调水令,我的调水令在河神的身上。我能感应到调水令就在这里,所以才会寻过来的。我看这殿内没有别人,唯有这房间有点儿生气,才会进来,没想到住在这里的不是河神,而是你这个凡人。” 虽然不耐烦,但雨神还是好好地跟姚若翎解释了。 “……”听得一知半解,但姚若翎知道严崇偷的就是雨神的调水令,河神大人既然惩罚过严崇,调水令在他身上也是能够想象得到的。 “河神大人目前不在殿内,我也是事出有因才暂住在这里。而且河神大人与邪神大人已经出发去寻您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在殿内稍作等待,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姚若翎小声地道。 “秦邪那家伙也在?”雨神听着似乎吓了一跳。 “嗯…”姚若翎想着难道自己说错话了么,雨神难道跟邪神感情很不好? “好,这段时间我也有点儿乏了,就在这里等他们好了。”说完他坐在床褥上翘着二郎腿,不再理会姚若翎。 河玉河珠见会客殿内无人,又到处寻了下,最后才推门发现雨神在姚若翎的房内。 “实在是对不起,雨神大人。”河玉河珠进门后第一反应是单膝下跪行礼,“河神之式神河玉河珠待客不周,有所怠慢了,还请雨神大人不要计较。请您移步到会客殿内,有何事情请与我们相谈,我们会及时转告河神大人的。” 姚若翎见河玉河珠的反应,与自己刚才的举止不是一套动作。也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是十分无礼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 “不,我已经和这个凡人姑娘聊过了,你们有什么就去问她,我不想重复自己的话。”雨神不耐烦地别过头,拒绝移步。 姚若翎只好把河玉河珠带出房间,然后解释了一遍刚才的事情。 河玉河珠面露难色,显然她们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若翎小姐,看来雨神大人暂时是不会离开您的房间了,我们会替您置办一处新的房间,还请您稍等片会儿。” “不,我的事情先放着。雨神大人如今在这殿内,要尽快联系上河神大人为好。”姚若翎道,她可不想再给两位式神徒增烦恼。 “……”河玉沉默了一会儿,“可若翎小姐,您背上的药已经需要更替了,不躺下的话,怕是很难处理。” “呃…”姚若翎愣了下,她都快忘记自己背上还有伤了,“这不碍事,这殿内应该还有别的空房间,我去那换药就好。” 河玉也只能照办,但她听过祁墨河的吩咐,是不可能随便给姚若翎一间空房间的。目前能找到最合适的地方,就只有河神大人的房间了。 她决定把姚若翎领到祁墨河的房间,而河珠则出水灵殿去寻找祁墨河等人的下落。 “河珠一人行动会不会不方便,或许你们二人一起的话会更迅速一点?”姚若翎一边跟着河玉走一边道。 “若翎小姐无需担心,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河神大人的式神,也算是河神大人法力的分身,只要不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也没什么其他顾虑。 “而且,我们从来不会一起到殿外行动,只要一人出去,另外一者则要留守殿内,确保水灵殿的运作。”河玉解释着,并把姚若翎领到了祁墨河的房间。 姚若翎跟着走的时候已经觉得有点儿异样,为什么自己是往深处的房子走,而且这房子的构造明显与其他不一样,它更加的高大别致。 推开门,她才意识到自己进的是这水灵殿主人的房间。 “……河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选么?”姚若翎呆愣在门口没敢进去,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亵渎神明的行为。 “若翎小姐不必担心,我们式神继承着神明的意识形态,我们不会做任何神明不允许的行为,您使用此房间,河神大人也不会怪罪。”河玉意识到姚若翎在顾虑什么,便开口打消她的不安。 “哦这样。”说到这一步,姚若翎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请到床上躺好,替您换完药后我还需要到殿外打点招呼雨神大人的晚宴。为了不节外生枝,若翎小姐就待在房内静静养伤。”河玉说起话来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陈述着,但姚若翎只能听出了不容拒绝四个字。 这点与河神大人还真的非常相似。 她小心翼翼地躺在祁墨河的床上,不敢乱动,眼睛也不敢乱瞄。 第8章 雨神的辩解 河珠如果离开水灵殿三百里外的地方,除非待在河神身旁,否则自己的法力会越变越弱。这点也正好可以让她利用来判断河神的方位,只是范围过于广阔,需要用掉不少时间。 祁墨河众人原本也是靠打听消息来调查,可严崇突然发现气息瓶似乎有反应了。 他倒出了一缕白烟,白烟终于飘起来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驻足停留。 “河神大人!雨神的气息有反应了!”严崇激动地挥着自己的爪子,场面看起来还有些许滑稽。 三人跟着白烟的同时,也愈发觉得奇怪,这白烟不正是往自己来的方向飘么。 直到遇到了迎面飞来的河珠,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做了非常多的无用功。 祁墨河深呼吸了一下,没想到调水令就是让雨神浮出水面的最好利诱,自己应该在殿内好好等着的。 河珠因为使用法力过多,已经退化回式神初始的模样了——一颗发光且会漂浮的白球。 祁墨河把其收在怀里,他需要回到殿内才能让她恢复成人的模样。 夜晚,雨神被招待到会客殿,望着满桌的美酒饭菜,他却提不起兴致。 “好歹我还是个小孩模样的神,你们给我倒酒是什么意思?”雨神对着一旁的仆人道,可仆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河玉在一旁伺候着,“雨神大人,有何不满可以提出,河玉会尽量替您解决。” “那凡人女孩呢?” “若翎小姐在房内养伤,不便出来会客。”河玉屈着身道。 “可我看她今日精神不挺好么,不至于伤到不能会客?”雨神不领情。 “这…”河玉为难地看着他,正犹豫着要怎么继续推辞,但她很快找到了转机。 她感应到河神大人正在赶回来了。 “雨神大人,请稍安勿躁。河神大人正在回来的路上,很快便能与您见面了。” 这话一出雨神马上老实了一点,他把手枕在桌上托着腮,随手摆弄着一旁的酒杯。 身为水灵殿的主人,会客自然有自己的礼仪。回到水灵殿后祁墨河也没有立马去见雨神,而是快步回房更替自己的衣物。 他让秦邪先去见他,严崇就暂时不要露面了,以免引起雨神生气。毕竟他们都清楚雨神的小孩子脾气,这会儿要是没哄好,怕会闹着不肯走。 回到房内的祁墨河点起蜡烛,迅速褪去自己身上的外衣,但他很快就闻到了很浓郁且熟悉的药膏味。 这折磨了他们三人一晚上的药膏味。 他停下动作,往床边望了一眼。 姚若翎缠着绷带侧身躺在自己的床上,因为被子没盖好肌肤裸露在外面,显得少女身体的线条更为纤细。 …… 祁墨河愣神了一下,他走过去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伸手轻轻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呼吸沉稳均匀,看起来还睡得挺踏实,丝毫没发现自己的动作。 没有深究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收回自己的手,更加小心翼翼地换好衣服,拿着锁在盒内的调水令,把蜡烛吹熄后轻声关上门退了出去。 雨神看到秦邪笑嘻嘻地走进殿内的时候,不满地咬咬牙不想去理他。 秦邪也不着急,只是过去搭着他的肩,“雨神宝宝,这段时间都跑哪里去了,我们找你找得可是苦呀!” “什么雨神宝宝?!不会说话就别说。”雨神嫌弃地躲开他的手,“河神呢?我要跟他说。” “别急嘛,主人家刚回来换身衣服也很正常,我们做客人的等等就好。”秦邪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道。 河玉在一旁看着,她不得不承认邪神对付雨神相当有一手,雨神往往被他说的没法发脾气。 祁墨河抱着箱子踏进了会客殿,雨神的目光也迅速锁定到了他手中的东西。 这里面肯定是自己的调水令。 “河神大人,突然登门拜访,还请见谅。”雨神全然换了个人似的,他起身给祁墨河行了个礼。 秦邪指着自己,眼神似乎说着:“我呢我呢?”,可雨神并没有理会他。 “雨神兄不必客气,你来想必是有事情相告。诸神会议目前仍未结束,事情还有转机。”祁墨河把箱子放在桌面上,且用一只手按着。 “这西境的水患,也是靠河神大人解决的,我身为雨神,却连自己的调水令都没看管好,实在是有愧于天庭。” “我提前下凡也是为了调查此事,雨神兄若是有什么苦衷,大可与我详谈。” “按道理你也不喝酒呀,怎么会犯迷糊被一只狼妖把调水令给偷走了呢?”秦邪打趣道。 “调水令被窃的那天,我遇到了一个老妇人。”雨神闭眼回忆着那天的事情,“她说自己的孙子最近行为怪异,经常去偷吃鸡棚里的鸡,而且是直接生吞。 “我听闻后觉得是妖邪作祟,跟着她走去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她的孙子,而是一只狼妖。 “狼妖见我后也很是激动,跑前来一直跟我聊关于北漠荒野的事情,想让我动手解决。我感到诧异之时回头看了看,那老妇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说到这,雨神委屈地喝了口茶,“我总觉得那妇人跟狼妖是串通起来的。而且自然自有其定律,神明也不可违背。但那狼妖不明白,还说我冷酷无情。 “几番纠缠之下我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他走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调水令已经不见了。调水令被窃事关重大,我也必须要在他做下错事前挽回,所以我也一直在调查那狼妖的下落。” 祁墨河看了眼秦邪,他没有别的反应。 “狼妖行动敏捷,我追不上他。西境开始下起暴雨,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是担心天庭的人发现异样,就去找念竹拿了串念珠,所以他们发现不了我的行踪。这下河神你下来了,也追到了调水令,我才会寻过来的。” 念竹是目前三界中最出色的结界师,她制作的结界天衣无缝。雨神所提及的念珠即是可以隐藏自己气息的特殊珠子,只要戴上它,天庭也没有办法察觉。 祁墨河听雨神解释时一直觉得很可疑,他多次看着秦邪也是想让秦邪说出雨神的谎话,奈何秦邪根本没在意,只顾着自己喝酒。 “雨神兄,你为何不与我说实话呢?事到如今,再不如实告知,我也不好与天庭求情。”祁墨河语重心长地道。 雨神眼神闪过一丝错愕,“为什么这么说?” “那狼妖再怎么狡猾,也不可能从你手里偷到调水令且不被你察觉。而且,我刚下凡不用一会儿功夫就追踪得到他的下落,你以他行动迅捷为由说追不上,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雨神低着头鼓着腮帮子,跟一个受委屈的孩子并无两样。 “墨河,别欺负人孩子。”秦邪拿手肘撞了撞祁墨河,“但雨神大人呀,如果你到天庭上还是这套说辞,那狼妖怕是要被你害死了。” “我…”雨神其实也知道自己瞒不过秦邪,但没想到祁墨河也这么快识破了自己的话。 “神明有能做的,也有不能做的。北漠确实干旱地裂,可我却因为自身的立场不可出面解决。所以我才会假装松懈,让狼妖有可乘之机。但外行终究是外行,他失手引起水患后我也是担心才会出此下策。” “所以你在出事后也没有主动找那狼妖,也是为了事后可以把责任推脱给他么?”祁墨河问。 “嗯,确实如此。” “我明白你的用意,但这调水令我也确实不能再还给你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到天庭接受审判。”祁墨河紧抓着木盒的盖子,心有不忍地道。 雨神苦笑了一下,“真是没有办法,其实我原本也想着拿着调水令自己上天庭领罚的,如今被你们二位识破了,心也总算是好过许多。” “别这么说,身不由己的情况我也明白。那狼妖也已经接受过墨河以及我的处罚了,你到天庭上继续用刚才那套说辞,我不拆穿的话,天王那家伙也不会发现,也不好罚太重的。反正事情已经解决,就让它过去好了。”秦邪摊了摊手,故作轻松地道。 “那狼妖…”雨神有点愧疚地道。 “有什么地方治理妖魔会比我镇邪宫更有手段呢,他已经在我宫内接受惩罚了。天王也不至于生气到要把他从我宫殿内拉出来处死的,而且这次损失的也是墨河的地盘,由他解决也是在理的。”秦邪继续道,他想着严崇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离开他左右了。 “既然已经聊明白,那晚宴过后便动身起行。”祁墨河叹了口气后道,“二位慢慢享用晚膳,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雨神原本还想留着他多说几句,但秦邪很识趣地拉住了他,“雨神兄呀,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还是一起来聊会儿天。” …… 祁墨河把装有调水令的盒子交给了河玉,自己往房间走去。 明明进的是自己的房间,祁墨河此刻却感觉自己不能理直气壮地推门进去,也不知姚若翎醒来了没有。 他需要施法让河珠重新变回人形,少一名式神的话还是有诸多不便的。 姚若翎已经睡了很久,所以祁墨河第二次进房间的时候,她很快就因为听到声响而醒了过来。 看到祁墨河站在房内的时候,她马上抓着被子一跃而起,但又因为动作过大扯到伤口而吃痛皱了下眉。 “晚上好!”姚若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咳…”祁墨河别过视线,“吵醒你了?” “没有,河神大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雨神大人他还在殿内等您呢。” “嗯,我知道,已经和他聊过了。你的伤口好些了么?”祁墨河一边低头在案桌上写咒符,一边问。 姚若翎起身穿好外衣,走过去看他在做什么,“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劳烦您费心了。” 她看不懂祁墨河写的东西。 “因为雨神大人要求待在我之前的房间,我也到了换药的时间,事发突然也找不到合适休息的房间,所以河玉才会把我带到您房内的。”祁墨河还没开口问,姚若翎就解释着。 “式神做过什么,我都知道的。”祁墨河看起来并不在乎。 “哦?哦”姚若翎一时失语。 “睡这么久饿了?等会儿我让河珠给你做点吃的。”祁墨河说着,还指了指桌子上一颗发光的珠子。 “河…河珠?!”姚若翎看着那颗珠子,心里紧张地一颤,说话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祁墨河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担心得眼眶都泛着红色,他明白她是误会了,“放心,她只是用法力过度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他拿起方才写的咒符,贴在了珠子上。用拇指用力一戳,珠子连同符咒一起消散化成了星点,飘荡在房间里。 姚若翎迷茫地看了下四周,祁墨河抬手转了个圆,所有星点汇聚在他跟前,最后化成一个人形。 河珠单膝跪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河神大人,若翎小姐。”河珠恭敬地道。 “嗯,雨神的事辛苦你了。”祁墨河让她起来。 “这是河珠应当做的。” “没别的事,你去给若翎做些吃的。” 河珠点头退出去后,祁墨河转身对姚若翎道:“我等会儿便要带雨神回天庭了,你无需顾虑太多,可以继续在殿内养伤。” “不,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应当离开才是。”姚若翎马上拒绝了他。 “在水灵殿住的不开心么?”祁墨河疑惑地问。 “怎么会,河玉河珠对我皆悉心照顾,并没有不开心的地方。” “那为什么急着走呢?”祁墨河站起身,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嗯?可我…” “事情还没完全解决,如果现在放你走了,再出现什么状况,可是很危险的。”祁墨河觉得自己有点危言耸听了,但他经历过食骨鸦的事后确实不敢让她就这么离开。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无功不受禄,我没理由继续留在这。”姚若翎非常倔强,让祁墨河都有点郁闷起来。 “那就当我信不过你好了,我担心你会在外面说出关于神明的事情,你先把伤养好,我们再做定夺。”祁墨河回想着秦邪对自己说的话,他总感觉让她走了之后,她很快就会死去。 不欢而散,祁墨河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房间,也不管姚若翎是否答应。 这下姚若翎是整不明白了,为什么不允许自己离开呢?说是不信任,但这明显不是真话。 她追出了房间想辩解一下,可祁墨河早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白天尚会迷路,如今晚上更是看不清状况。平日去哪儿都会有河玉河珠带路,如今她还真是找不着方向。 第9章 秦邪的忠告 为了让姚若翎先把自己的伤养好,祁墨河无视了她要离开的要求。 姚若翎迷茫地站在房门口,越想越觉得憋屈,她快步走进房间拿着烛灯便往外跑去。 凭借着白天依稀的记忆,姚若翎在殿内绕来绕去,成功把自己逛迷糊了。 这下别说追上祁墨河,自己能不能找回来时的路也成问题。姚若翎想着自己如此没用,河神大人对自己不放心或许还是有道理的。 “呼…”一阵熟悉的呼吸声。 因为是在水灵殿里,姚若翎也没有感觉到害怕,更何况她知道这是严崇的呼吸声。 她举起烛台,果然看到一个毛团缩在庭院的角落里。 “严崇大人,你怎么了?”姚若翎压着嗓子问。 严崇老远就闻到浓烈的药材味,对姚若翎的出现就不感到奇怪了。 “你可以下床走动了?”严崇抬头望着她,看起来他也是睡醒没多久。 “嗯,怎么就只有你一个?邪神大人呢?” 严崇站起来伸了下懒腰,“他们说跟雨神聊天我不方便在场,就让我自己随便逛逛。你别靠我太近,我鼻子很灵敏,你这药味太呛人了。” “哦。”姚若翎闻言后往后退了好几米,“河神大人说已经解决了,你也无需躲在这了。” “躲?我可没躲,只是走累了休息一下而已。”严崇故意把调子放高,以让自己更理直气壮一点。 “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关系变得这么好了?”秦邪送走祁墨河和雨神后,便到外面来找严崇,恰好碰到他们两人在一起说话。 “您见过关系好的人聊天隔着这么远么?”严崇白了他一眼。 “邪神大人。”姚若翎屈身行礼。 秦邪让他们两人过去,“严崇,你吃生鸡么?” “啊?全是毛的东西怎么生吃啊?我不吃活物很多年了!”严崇有点儿生气地道。 “哎呀,这就怪了。雨神提起有个老妇人说你偷吃她鸡棚里的鸡呢。”秦邪眼神一直带着笑,说起话来也是故意拖长尾音。 “老妇人?”严崇沉默了一会儿,“我前段时间帮过一个老妇人,她说自己脚崴了,我把她背上山的。也是她一直跟我说北漠荒野的事情,我听着气不打一处来,才会动歪念去偷调水令的。” 秦邪知道他没说谎,这下事情真的变有趣了,他做出思考的模样,“看来,那个老妇人才是把你们玩得团团转的狠角色呀。” 姚若翎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们一直提到的老妇人,可能就是姚凤梅,但她也想不到姚凤梅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你是说,她故意套我?!”严崇瞪着大眼睛道。 秦邪表情突然慈祥起来,“好久没见过这么单纯的小男孩了,严崇,太让人欣慰了!”说完他还张着手臂想要拥抱严崇似的。 严崇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我绝不会饶过她的!” “别了孩子,连雨神都能套住的家伙,你怎么玩的过她呢。”秦邪收回自己的手,无奈地道。 “这么说或许有点儿无礼,雨神大人为何外形跟十一二岁的小孩一样呢?”姚若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好让严崇冷静下来。 “嗯?”秦邪看了眼姚若翎,“这是个有趣的问题。雨神刚成神的时候还不是小孩子模样呢,只是你想想,喜欢下雨天的,除了需要雨水浇灌作物的农民外,不就只有小孩子了么。” 姚若翎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跟姚桐皓一起淋雨踩水塘的事,好像确实如此。 “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形象变成一个小孩子吗?”姚若翎问。 “神明呀,越是受到凡人的追崇,越是无法保持自我。所以说,他是自愿变成小孩模样呢,还是在凡人的追崇中失去了原本的形象呢…”秦邪抬着头道。 “……”姚若翎原本从来不信神的,她也不太理解神明在这世上起的是什么作用,感觉自己又提起了一个沉重得无法继续接下去的话题。 “哈哈哈。”秦邪看姚若翎复杂的表情,忍不住笑着道:“这世上不信神的人还是占多数的,像雨神这种与凡人生活息息相关的神,才会有更多的拘束。可凡间终究是人的凡间,慢慢退出这个舞台,引导凡人自力更生随机应变,才是神明更应该做的事情。” 严崇听着打了个哈欠,“简单来说那老妇人就是利用了雨神和我的同情心,制造了这次水患!” 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姚若翎无语地看着严崇。 “你要这么说也是可以的。但经历过这次事情之后,雨神那家伙也该明白有些事神明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了。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教训。” 秦邪在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与平日玩世不恭的形象并不一致,甚至让姚若翎觉得他很令人肃然起敬。 “那我呢?”严崇不服气地道。 “你的话,就是让你清楚自己的能力,做事不要冲动,有勇无谋到头来只会闯祸而已。”秦邪转身往暗处走去,“走,姚若翎姑娘,你不是迷路了么?” 姚若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邪神,真的没什么事情能瞒着他。 -------------------------------------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把严崇留在了原地。 “严崇怎么办?”姚若翎问。 “墨河已经和雨神一起离开了,这水灵殿这么大,他去哪待着都一样。”秦邪道。 “您为什么不一起去天庭呢,诸神会议也没去参加。” 秦邪停下脚步,“天上七日,地上七年。会议一开就七天,凡间七年就过去了。我不想参加一次会议这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凡间如此有趣,实在不想错过。” “七年?所以河神大人要七年才回水灵殿么?”姚若翎紧张地道。 “嗐,想什么呢!”秦邪笑出声来,“他下凡处理事情的时候会议都开了六天半了,如今只是上去交代下雨神的事情,最快一个月就能回来。” “一个月啊…”姚若翎估摸着一个月还真是刚好能把伤完全养好的时间。 秦邪看着她也是叹了口气,人的生命是短暂的,这也是神尽量不与凡人接触的原因。神可以陪着人走完一生,人却只能是神明时间长河中的一段小插曲。小插曲演不好,气气或许就过去了,若是演好了,勾人回忆也不是件好事。 他拿扇子敲了下姚若翎的脑袋,“七年前你还只是个小不点儿。” “嗯,只有九岁的话,大概不会很高。”姚若翎一本正经地回答。 “所以,你如果真的不是祁墨河的妻子,就少和他接触,不要给彼此留下过多的回忆比较好。”秦邪看着她,脸上没有笑意,神情十分严肃。 他现在还没能看出姚若翎对祁墨河有什么感情,姚若翎的心阴郁得像个黑洞,对祁墨河的情感,却纯净得像张白纸。 “若翎小姐!你怎么能到处跑呢!” 老远听到河珠的叫唤,秦邪站直了身子,“稍微说的有点多了,我就不继续送你了,有缘再会。” 他转身离开,姚若翎却只能愣在原地。 她虽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却可以从他眼中读出威胁。她也不是故意要留在河神大人身边的,若是能离开,她也不会留在这里。 “若翎小姐,河玉已经替您安排好新的房间了,晚膳也准备妥当了,跟我来!”河珠见到姚若翎后马上开口道。 “哦…我知道了。”姚若翎回头看着秦邪离开的小路,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第10章 酿桂花羹 雨神的判决下来了,在水牢承受浸水之苦五十年,调水令上缴。领罚期间,凡间雨水事务也由河神祁墨河代理掌管。 这个惩罚比雨神自己预想的要判轻了许多,虽然难免需要受到皮肉之苦,但与以往犯事的神明相比,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也是因为祁墨河解决事情的速度非常迅速,事情不至于发生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而关于严崇的事情,果真如秦邪所言,天王对祁墨河的处理并没有任何意见。 突然多了份要职在身,祁墨河也难免感觉到一点压力。 诸神都在处理收尾工作,因为祁墨河很早就完成了,天王见他脸上带着的疲乏之意,也提前放他下凡休息。 在水灵殿养伤的这一个月内,姚若翎并没有闲着。秉承着无功不受禄的精神,她经常与河玉河珠甚至其他仆人抢活干。 浇花清扫整理下厨一样不落下,河玉河珠无论怎么阻止,她都不答应停下。 刚开始背上的伤还会隐隐作痛,但可能是神明的药更为见效,没多久姚若翎就没再感到疼痛了,甚至背上也没有留下疤痕。 秦邪在那晚跟姚若翎讲完话后就带着严崇离开了水灵殿,姚若翎也没有再见到他。 有时候姚若翎也会想,如果就这么在水灵殿生活下去,她这辈子会不会过得更快一点。 但她又想着自己还留在姚村的父亲,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的病得到医治没有,京城的大夫是否真的医术高明,姚村的人有没有欺负他。 “若翎小姐,河神大人已经回到殿内了。”在姚若翎拿着浇水飘发呆的时候,河玉在她旁边轻声道。 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姚若翎没想到秦邪说的一个月竟然要这么漫长。 她立马放下水瓢往祁墨河的房间奔去,这个月里,她已经对水灵殿的路很是熟悉了。 本压抑着许多话想对祁墨河讲,但当她真的站在他房门前,又不免犹豫起来。 回想起上次祁墨河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有点后怕。如果这次还是没能好好聊的话,会不会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想什么呢,河神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姚若翎暗骂自己不应该。 她举起手臂,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进来。”很快便有了回应。 姚若翎犹豫着推开门迈了进去,祁墨河正坐在躺椅上,闭眼捏着自己的眉心。 想必诸神会议的事情让他累坏了,仔细想想他这段时间确实一直没有休息。 “河神大人。”姚若翎屈身行礼,虽然祁墨河闭着眼睛没看到。 “……”祁墨河睁眼看着她,对姚若翎而言他们聊天已是上个月的事情,但对祁墨河而言,也不过是片刻前的事,“怎么了么?” “打扰您休息了,很抱歉。但是,那天晚上您说过,等我的伤养好了再与您定夺离开水灵殿的事情。我现在已经很精神了,所以说也是时候要离开了。”她努力让自己的话听着很有说服力。 祁墨河本也没想着要把她禁锢在这里,听姚若翎的语气却是听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看来自己那天说的话真的吓唬到她了。 可惜那天非常赶时间,不然他一定会好好劝说她而不是说不信任她。 “嗯,那天我说话也是重了,我也只是想你先把伤养好而已。如今没什么别的事,我自然也不会强制要求你留在这里。” 祁墨河站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姚若翎看起来脸色变好了不少,好像还长高了一点。 “谢河神大人!”姚若翎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瞬时的喜悦被祁墨河捕捉到眼底。 他还是第一次看姚若翎发自内心的开心,难道留在水灵殿就这么让她为难么。 祁墨河突然生起想捉弄她的心,他冷声道:“你很高兴?” “嗯?”姚若翎被他的语气吓得停顿了一下,“也不可以说是高兴,我只是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而已。” “你知道怎么出去么?这水灵殿可是在水下的,而且出了水面之后,你又知道要往哪里走么?”祁墨河问。 她还真的不知道,她一心想着离开,并没有想过之后要怎么样。 “我想去看看我爹,看下他的病有没有好转。”姚若翎回道,然后她有点儿别扭地抬眼看了下祁墨河,“请问我那晚是怎么来的水灵殿呢?知道来的办法,自然也就知道走的办法了。” 听到她的话祁墨河也不好再捉弄她,他轻咳了一下,“神轿,可以带你出去。只是没有我操控的话,它不会行动。所以如果你要走,我需要跟着你一起,至少把你送出水面。” 又是需要麻烦别人的事情,姚若翎看祁墨河一脸疲惫,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河神大人您不累吗?” “神明很少感到疲惫,但如果你能让我休息一下,我会欣然接受。”祁墨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嗯,其实我也不想再次麻烦您的,您看明天可以吗?”姚若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好,那就明天。”祁墨河回到躺椅边,坐下闭起眼睛,示意着这场对话的结束。 姚若翎小声告退后帮他把门带上了。 如果说之前的日子都是痛苦的,那么在水灵殿的这段时间则是最放松的,这点姚若翎也不得不承认。只可惜自己没有什么能力,没办法报答河神大人的恩情。 “河玉,河神大人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姚若翎对河玉道。 “据我所知,河神大人极少用膳。他从未想我们提出过想要吃什么。”河玉答道。 “神不用吃东西的吗?” “神明不靠进食生存。”河玉继续道。 这下彻底没办法了,最基本的做一道祁墨河喜欢的料理,也没法办到。 “哦…那你们这厨房还挺浪费的。”姚若翎道。 “若翎小姐有什么喜欢的菜吗?如果您喜欢的话,河神大人应该也会接受的。”河珠道。 “为什么这么说?”姚若翎惊讶地问。 “河神大人对人间美食并无概念,若翎小姐身为凡人,自然对饮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您喜欢的东西,想必不会难吃。”河珠解释着。 “哦…”如果提起最喜欢的那道菜,也就只有儿时母亲做的酿桂花羹了,“确实有一道菜我很喜欢,水灵殿内有桂花吗?” 河玉河珠跟着姚若翎一起在桂花树下摇桂花,姚若翎兜着自己的裙摆满满当当地接了不少。 “别摇太快,我接不来!” “左边那树杈花儿多!” “够了够了,谢谢!” 姚若翎在树下跑来跑去,话也没少说。 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算是熬制出一罐桂花蜜来了,“河玉河珠,这种桂花蜜在泡茶的时候放一点下去,可以安神的,平日河神大人感到疲倦的时候,可以尝试一下。”姚若翎招呼着两位式神过来看。 河玉河珠闻着这桂花蜜确实很香,“明白了,河神大人满意的话我们会继续用的。” “嗯,那你们看好了。”姚若翎这段时间在水灵殿的厨房做过不少饭,对厨房的一切都轻车熟路。 她舀出一勺桂花蜜,三两下功夫便做出了一道酿桂花羹来。 虽然比不上娘亲的手艺,但也还算过得去。姚若翎脸上也泛起了一点波澜,自己其实已经很久没做过这道菜了。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没想到自己折腾了这么长时间。 姚若翎端着桂花羹,再次站在了祁墨河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敲响了祁墨河的房门。 这次并没有得到回应。 是不在房内么?姚若翎看房间也没有开灯,想着祁墨河是不是出去了。 再次敲响无人应后,她打算把桂花羹放在桌上,等他回来之后再吃。 犹豫着推开了一条门缝,姚若翎往内瞧了瞧,屋内黑漆漆什么也没看见。 她咽了口唾沫,小声地道了句失礼了后便迈了进去。 但没想到刚进门就差点被绊倒,也幸亏自己手稳,甜羹没撒出来。 她借着外面的微光瞧了瞧,原本河神整洁的房间,地上现在铺满了书籍,图画。 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在桌上,姚若翎心里想着河神大人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看完了吗?”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声音十分低沉,听起来是刚睡醒不久。 姚若翎吓得肩膀一耸,她侧头看去,才看到原来祁墨河一直躺在床上。 他侧着身子,把手枕在手臂上,因为光线很昏暗,姚若翎没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不是有意的,我敲门没见您回应,还以为您不在房内!”姚若翎连忙解释着。 祁墨河起身向她走过去,“不是约好明天么,这么迫不及待就想离开了?”说着他往桌上的烛台轻轻吹了一口气,烛台变亮了。 “嗯?”他看见了桌上一碗精致的甜品,这是刚才姚若翎端进来的。 “我不是为了那件事找您的,这是酿桂花羹,对养神静心有帮助,看您回来后一直很疲倦的样子,所以想着做一道给您试试,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姚若翎继续道。 祁墨河犹豫了一下,没有品尝,反倒是接着问:“这是你母亲教你做的吗?” “河神大人为什么会知道?!”姚若翎非常诧异,难道神明都有读心的能力吗? 他为什么会知道,不过也是她母亲亲口说的罢了,“没什么,只是猜的而已。”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嗯,确实很好吃,心感觉也安静下来了。” “能消减您一点点疲劳我就很满足了,河神大人您房间铺了这么多书,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姚若翎问。 “雨神被罚后,他负责的事务如今也落到我头上了,提前翻查些资料做好准备而已。”祁墨河喝着桂花羹道。 “看来真的是很疲惫啊…”她小声地嘟囔着。 “嗯,所以,你现在给我做这一碗,以后我还想吃的话不就找不到了。”祁墨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着她。 姚若翎突然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是神,但我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已经把桂花蜜以及这桂花羹的做法教给河玉河珠了。” “……”祁墨河顿了顿,“好。” “河神大人慢慢享用,切忌劳累过度,我们明天再见。”姚若翎屈身退了出去。 她都没发现,刚才开始自己脸上就一直带着笑容。 看来这姑娘,在水灵殿生活了一个月后也没那么阴郁了。 祁墨河一边享受着甜羹,一边想着。 希望她离开后也能继续保持这种心态,毕竟这才符合她母亲对她的评价与期许。 第11章 梦醒就该回归现实 离别其实无需多言,姚若翎很早就跟祁墨河一起上神轿离开了,河玉河珠在旁看着,互相也没有说话。 “你还是想到村子里过新生活么?”祁墨河问。 “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才是我的归宿。” 两人坐在神轿里,一路无言。 上次坐上这轿子的时候,因为有别人在,姚若翎也没闲暇顾及别的事情。现在她发现,这一切是多么的神奇。 轿子可以在水面,天空来去无阻。水不会进来,景色也是别致。 祁墨河把她送回了她以前住的小石屋后的树林里,以防被别人发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在确认父亲没事后姚若翎也还是要离开。 这下他们二人都明白,或许真的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河神大人,以后的路我都会自己走的,这段时间您在我身上多费功夫了,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不过相信以后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您要好好保重。”姚若翎郑重其事地道。 “嗯,你也是。”祁墨河点点头,想说什么也终究是放弃了,就这么再次消失在她面前。 这段时间比做梦还要不真实,神明、妖怪、宫殿…一切的事情都是自己从未想象过的。 姚若翎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朝祁墨河消失的地方尊敬地屈身行了个礼后,往自己家走去。 她发现,自己家门前已经盖起了一个小神龛,前面还放着一些贡品,香火也仍点着,想必是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参拜,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与世长辞了。 反感地绕开了这些东西,姚若翎来到家门前,她想象着父亲会是什么情况,是还在睡觉呢还是已经精神地可以坐起来看书了呢。 但迎接她的,只有一道冷冰冰的铁锁。 铁锁还是新加上去的,她并没有钥匙。 …… 没有人在里面?还是父亲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还在外就医没有回来? 脑子闪过无数念头,姚若翎一直强制自己不要往糟糕的地方想。 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正在靠近。不容姚若翎想太多的东西,她连忙躲到房子旁的柴堆后。 是又有人来参拜了吗? 隔着柴堆,她看到了姚天荣扯着姚青的手往神龛的地方去。 “走快点!怠慢了的话村里的人怎么看我们家?!”姚天荣的声音咬牙切齿,听着十分激动。 “放开,我自己会走!”姚青极力反抗着,“这姚江明叔叔又不在家,有必要还去参拜吗?!” “你这死丫头,我们拜的是他吗?我们拜的是河神大人和姚若翎!”姚天荣拿手指用力地戳了下姚青的脑袋,大声呵斥道。 这还是当初为了女儿而下跪求人的姚天荣吗? 姚青被他戳得往后退了半步,她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村里人天天都来上贡品,这水患的损失还没挽回呢,到时候揭不开锅了,是不是也要继续上供,然后咱们不吃饭了?!” “你在神龛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若是被河神大人或是姚神女听到了,我们家就遭殃了!”姚天荣慌张地环顾了下四周,压低着嗓门道。 姚若翎心想着自己还真的是听见了,可她认为姚青说的话是正确的,献贡品什么的,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自姚天荣把家里积蓄都给了姚凤梅后,家里就不再富裕了,甚至还需要借钱借粮食去度过日子。想到姚江明在那之后的衣食无忧,他不得不感到不公平,他认为这些原本都该是自己的。 “要是当初你肯下水,那么现在村民们拥戴的会是我们家!”姚天荣咬着牙细声道。 姚青这段时间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她挣脱开姚天荣的手,“不要当马后炮!如果我命丧于水中,爹你忍心吗?!” 姚天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放屁!我就是不敢赌,你没看到姚江明现在多风光吗?曾经咱们村里出了名的病号,现在只是微微咳嗽一下,村里的人都忙着去照顾他。这不,村长又带他去京城了,你爹我一把年纪,也没有去过京城!” “他是去京城看病!爹,你有一副好身体不应该感到庆幸吗?”姚青快要被气疯了。 姚若翎皱眉听着他们的对话,爹又要京城去了? 姚天荣听着也没有下火,反倒是更来气,“就算姚江明死了!他也是河神的岳父!死后也能上天堂,说不定还能当上神仙!这些本来都是我们的!” 姚青把他手上的贡品打翻到地上,“絮絮叨叨这件事一个多月了还不停息,好啊,你这么想当河神的岳父,我成全你。就是不知道堂堂姚天荣的女儿有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被河神大人看上了是?!” 说完她快速往河边奔去。 姚天荣也只是激动过度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愣是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还发什么愣啊!不拉着她的话,可是会出人命的!”姚若翎跑过去大声喊着。 姚天荣被突然冒出来的姚若翎吓得又是一呆,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跟着迈开步子。 “青儿啊,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姚天荣边跑边哭着道,但他上了年纪,实在是跟不上两位女孩的步伐。 姚青一口气跑到水边,之前姚若翎被推下的地方。由于水位已经退下不少,这悬崖看着更是高了。 她看着一旁那个为了河神跟姚若翎而盖起的寺庙,河神之妻?但愿我们家门口也天天有人朝拜好了! 正打算往下跳,姚若翎终于追上她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姚若翎喘着粗气,“别跳!”她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若翎?!”姚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她真的是从神庙里冒出来的? 姚若翎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跳下去可不会成为河神的妻子!” 姚青本来看见她已经冷静了不少,但却突然被她这句话点燃了怒火,这些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她甩开了姚若翎的手,“由你说这话可是完全没有说服力!难道你是怕我也成为河神的妻子然后取代了你们家的地位吗?” 姚若翎有点惊讶,姚青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震惊地问。 姚青脸上已经写满了绝望,“我只知道不跳下去的话,我爹永远都只能活在自己能当神仙的幻想里,然后咱们家在姚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她咬牙推开了姚若翎,姚若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手被尖锐的石块擦出血来。 “不要!”姚若翎看着纵身跃下的姚青,痛苦地喊了一声,但并没有什么用。 “青儿!”姚天荣好不容易也跟上来了,却正好目睹自己的女儿跳入了水中。他不禁惨叫起来,这一叫迎来了其他人的围观。 姚若翎站起身就想跟着往下跳,但到她站起来看着悬崖,又不禁有点害怕。 “姚神女!”姚天荣突然跪在地上磕着头,“求求你救救我们家青儿!她不识水性啊!”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跪着哀求,这让姚若翎内心也很不好过。围观的人逐渐多起来,姚若翎咬着嘴唇往后退了几步,吸了口气也一下跳入水中。 村民们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也跟着跪地合掌参拜起来。 如果说之前被推下的悬崖有四米高,这次跳下去的便是近七米。所幸她们二人都是垂直着跳下,不至于被河水拍晕过去。 手腕的血液在河水中化开,这次没有被束缚着手脚,而且河水并不湍急,姚若翎能够顺利在水里游起来。 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姚若翎一直默念着,手脚也愈发用力。 姚青不识水性,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很快便沉了下去。 姚若翎深吸一口气,儿时为了在河里找回母亲,她不下一次潜水搜寻,奈何什么也没找到。 所以她的水性虽算不上好,但憋气潜水的话还是可以的。 她终于伸手够到了姚青的手腕,钳着她的身子奋力往河岸游去。她觉得自己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气了,以至于把姚青推上岸后自己差点站不住栽到河里去。 幸亏是站稳了。 姚青没醒过来,看来是呛了点儿水。姚若翎紧张地拍了拍她的脸,并无反应。 她迅速解松了姚青的衣口,按压了几下她的胸口后,她呛出了好几口水。而后姚若翎拼尽全力把她扛在肩上,往前跑了几段路,到最后没体力倒在了地上。 姚若翎抓着地上的草根用力爬到姚青的身旁,用手轻抚了下她的胸膛,还是温热的,而且姚青的呼吸也顺畅起来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转身躺倒在了姚青旁边。 自己救到她了,自己救到她了。 姚若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念道,似乎是在安慰曾经在水里惊慌失措的自己一样。如果姚青因为这件事丧失了性命,她会愧疚一辈子。 就算非常疲惫,但自己还不能这么倒下。恢复了一点体力后姚若翎捡了点柴火生起了一个小火堆,溺水的人一定要保持身体温暖,这是她从书中学到的。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被河神大人救起的那天,真是天道好轮回,她竟然苦笑出声。 但显然河神救起自己的时候不会这么狼狈,姚若翎看着自己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泥沙,还有被磨擦得血肉模糊的手掌,都被河水泡白了。 顾不上这些,只要人救起来了就好。 瞧了下四下无人,姚若翎把姚青的衣服脱了下来,只剩一件单衣。她把她的衣物架到树杈上想沥干它。 亏得现在是大中午,天空无云,太阳非常的晒以及温暖。 “你在干嘛?”一把陌生的男声从另外一颗树上传来。 “啊!”姚若翎惊吓出声。 她往后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这又是谁?山里的神仙? 姚若翎对突然出现的人,目前都下意识地会把他们归为神仙一类。 “干嘛一副惊呆了的样子?”男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哦,你还是第一次见我这幅模样哈哈哈哈哈,是我,严崇,狼妖大人!” “啊?!”姚若翎看着眼前这个人类模样的青年,实在是不能把他跟那个全身是毛且爪子锋利的妖怪联系到一起。 “你除了这个字不会说别的字了吗?”严崇看她全身湿淋淋的,“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姚若翎回过神,突然警惕起来,“转过身去!”她大声呵斥着。 这下把严崇给整不明白了,但他听话地瞬间转身去,有点委屈地道:“怎么了吗?” 姚若翎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几乎是光着身子的姚青,“你没看到什么?” “没有啊,我才刚来这里,只看到你了。”严崇道。 “那就好,你别转过身来就是了!”姚若翎道。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啊?” “咳…也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姚若翎没敢提,她怕严崇会忍不住转身看,那姚青的清白算是毁在自己手上了。 “我是闻到你血的味道才找到这里来的,你不是在水灵殿里的吗?”严崇没深究下去。 “血?”姚若翎看了眼自己被泡白的伤口,原来如此,“我只是在那里暂住而已,伤口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严崇大人,你怎么变成人了?你不是还在接受惩罚才对么?” “秦邪给我的奖励,他说看在我知错能改又是被骗的份儿上,给我半天时间恢复人的模样,不然怕我抑郁起来玷污了他的镇邪宫。” “哦,这样。” 还真是秦邪的作风。 “你真的没什么事需要本大爷帮忙的吗,难得我今天心情好。”严崇得意地笑着道。 “无需操心…”姚若翎说了一句,但又想着要把姚青带回村子里去的话,自己这个状态怕是办不到,“嗯,其实有的,你真的有空么?” “我今日很闲。”严崇兴奋地转了下头,但立马被姚若翎遮上了眼睛。 “谁让你转过来了!快转回去!”姚若翎着急地道。 “好!好!”严崇转过头去,没敢继续说话。 “抱歉,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我先跟你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姚若翎也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小声地说着。 严崇点点头,“好。” 姚若翎只是简单地跟他说自己救了一个落水的姑娘,现在正在烘干她的衣服,想着等会儿把她送回村子里,但自己如今没有体力了,所以想着麻烦他一下。 “替人解忧也是修行之一,这种事情我经常做的,你放心好了。”严崇没有拒绝,反倒是挺乐意的。 这个形象真的与狼妖的形象有着过大的出入,姚若翎也不再感到害怕了。 半个时辰后,姚若翎起身摸了摸姚青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瞅了眼睡着了的严崇,小心翼翼地跑去替姚青穿上了衣服。 姚青感受到有人在摸她,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双眼通红的姚若翎。 “我还活着?”姚青道。 “做傻事前先动动脑子!差点儿就真救不回来了!”姚若翎咬着牙道。 姚青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她也似乎明白姚若翎那天的无助,“你救了我?” “对。” “谢谢。”姚青闭上眼睛,“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姚若翎叹了口气,“若是真觉得亏欠于我,就跟村里的人说一遍你刚才在我家门前说过的话。不要再献什么贡品,姚凤梅的话根本就不可信。” “姚凤梅?”姚青迟疑了一下,“她已经死了。” …… 姚若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自己那晚上跟姚凤梅聊的时候,她也说过自己要不在了,没想到她真的是死了。 “就在你离开后几天,她突然就倒在自己家里死掉了。”姚青并没有其他情绪,显然她对姚凤梅也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这样…”姚若翎仔细回忆着姚凤梅跟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觉得她实在是捉摸不透。 “村里的人一下子没了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所以才会更加寄托心思在你爹身上。”姚青道。 “嗯…我爹他的情况怎么样?去京城后有好转吗?”姚若翎紧张地问。 “放心,你爹他现在已经能走路了,村里的人都对他照顾有加。我上次去看他的时候,他还招呼我吃水果呢。” “真是太好了”姚若翎松了口气,“但为什么他又去京城了?” “那天可能是受了风寒,你爹咳嗽了几声,他自己也说着没有大碍,但村长非要架着他再去一趟京城。”姚青回忆着。 “这样。” “所以你究竟是不是河神大人的妻子?”姚青问。 该怎么回答呢? “如果跳水就能成为河神的妻子,那么每个跳河轻生的人难道都是河神大人的亲戚么?”姚若翎开了个玩笑,但也算是告知了答案。 “嗯,我明白了,你说的我都相信。我也不会跟村里其他人说的,毕竟你肯定有自己的难处。”姚青道,“抱歉,我觉得还是没什么力气,要再睡一会儿。” 而后她又闭上了眼睛。 严崇其实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对姚若翎也出现了改观。 严崇背着姚青,姚若翎在前面带路,姚青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睡死了过去,闭着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她知道就算姚若翎不是河神之妻,但肯定也因为一点秘密必须要在村里人面前保持这个身份,所以她不能睁开眼睛看背着自己的是谁,她不能确保自己能完全保守这个秘密。 “就到这里。”距离姚村还有一小段距离,姚若翎小声地对严崇道。 严崇点点头把人交给了姚若翎,也没出声说话,只是指了指一棵树,示意她等下回来这里找他。 姚若翎点点头后把姚青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吃力地往姚村走去。 众人看见姚若翎带着人回来的时候都惊讶万分,大声呼喊着姚神女万岁,河神大人万岁。 原本等待的时间过长,有的人还以为姚青因为惹怒了姚若翎,所以已经没救了,毕竟她们之间应该是有恩怨的。 姚若翎把姚青放在地上,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村民们,内心挣扎得不行。 姚天荣抱着自己的女儿,她呼吸均匀,身体温暖,并没有大碍。 “她还活着,一会儿就会醒了。”姚若翎开口对姚天荣道,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安慰他,大概是理解身为父亲对女儿的担忧。 “不要再往河里扔贡品了!更不要想着跳河,这就是送死的行为!”她的话让村民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姚若翎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不要再花费钱财在修建寺庙身上,河神大人不会接受这些东西。有钱盖寺庙添香火,不如把钱省着多买几件御寒的衣物! “遇事不要老想着靠求神拜佛就可以解决,神明比你们想象中忙多了,他们无暇顾及如此多琐事的。” 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众人,姚若翎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她看着迷茫的村民们,实在是没法继续说下去。 梦醒了就该回归现实,现实中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但她的现实中往往遇到的都是一些愚昧无知的人,他们不清楚自己的行为会害死人,只顾着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顽固不灵,这一切让她恶心得作呕。 她转身离开了姚村,没人敢拦下她。 第11.5章 无题 回到刚才跟严崇分别的地方,严崇躺在树上翘着二郎腿。 “谢谢。”姚若翎抬头对他道。 严崇利索地落到她面前,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免有点心生同情。那日秦邪对祁墨河说的她很阴郁这件事,他也听到了。 “举手之劳而已,你还好?”他问。 “好,好的不得了。”姚若翎笑着道。 这可不是好的表情,严崇犹豫了一下,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饿么?给你抓鱼去?” 姚若翎奇怪地嗯了一声,严崇的思维太过跳跃,她跟不上他的想法,“你如果想我陪你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抓。” “你就等着,今日在水里还泡的不够久么?”严崇让她在树下等着,自己跑去水里捞鱼去了。 姚若翎靠在树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确实很累。 也就一会儿功夫,严崇就回来了,但姚若翎却已经睡着了。 严崇生了火,把鱼串起来烤着。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孩子,实在不忍心吵醒她。 秦邪只给严崇放了半天假,这会儿看他还没回来找自己,以为他在外面已经玩疯了。他也只好自己动身去找,若严崇在领罚期间再干出什么傻事,他和祁墨河也不好再保住他了。 只是没想到,姚若翎也在这里。 “小点声,别吵醒她。”严崇对秦邪做着禁声的动作。 秦邪发现姚若翎看起来没之前那么阴郁了,但也没好到哪去。 “她怎么了?”秦邪细声问。 “回去再说。”严崇不敢多说话,生怕吵醒她。 秦邪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打扰你们约会的话很抱歉,但你到点要跟我走了哦。” “约你个头。”严崇用气音骂着,但还是只能乖乖跟着秦邪走,毕竟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醒来后已是晚上,姚若翎身旁是燃剩火星的柴堆,还有叶子上放着的几条烤鱼。 星火啪啦地响了一声,柴燃后的灰烬也断开了。 看样子严崇已经不在了。 姚若翎往火星里塞了点柴,让它再次亮起来。然后拿起旁边已经凉了的鱼吃了一口,虽然不太好吃,但姚若翎眼眶竟然热热的,一滴泪水径直落在了鱼上。 她再也绷不住了,把头埋在膝盖里大哭了起来。 第12章 意料之外 四个月后。 姚若翎靠着自己之前留着的钱财,在距姚村十几里外的村庄买了间小房,教教村里的孩子们识字,村里的人也会给她一点报酬。 她对村里的人称自己是意外掉水里被人救起来的,但也忘记了自己家在哪了,所以要在这村子里落脚一段日子。 村里的人虽然看她很可疑,但看她给的钱也不少,人长得也漂亮,也没去为难她。 甚至这段时间里还有不少年轻小伙子想和她处对象,但姚若翎每次都只是微笑着拒绝,并没有与任何人有过多的来往。 她也有偷偷回去看过姚江明,姚江明看她也是眼泪汪汪。难得父亲的病有了好转,姚若翎却不能告诉他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免他心生担忧。 她只能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一切都很顺利。 这样平淡的生活完全不有趣,但姚若翎却非常珍惜。如果能这么过一辈子,也不赖。 只可惜好景不长,有次一孩子非要到树上掏鸟蛋,不慎摔下的时候,姚若翎没迟疑便伸出手去接他,孩子没事,但她的手臂却骨折了。 她没法拿起树枝继续教人写字,只能教认字或是念下古诗,所以得到的报酬也变少了。 村里人眼中最赚钱的莫过于商人,他们让姚若翎教自己的孩子认字写字,也不过是想孩子日后能做生意不被别人欺骗,好赚更多的钱。 所以姚若翎给他们念诗,他们也听不懂,也不想去听。 有的人看她折了手,觉得很麻烦,也不喜欢跟她往来。 姚若翎没钱医治自己的手,只能自己拿东西简易地固定一下,疼时也只能忍着。 “啧啧啧,你不会就是姚若翎?” 有一天一个穿着精致且面容美丽的女人站在姚若翎身旁道了一句。 姚若翎并没有跟村里面的人说自己的真实名字,这名字她也是有段时间没听人说过了,现在听起来竟然有点恍惚。 “你是?”姚若翎正在铺着自己打算晒干的药材。 女人惊讶地看着她,“还真的是!” “有什么事么?咱们进屋再聊如何?”姚若翎有点担心地看了下四周,得亏没人注意她。 她把女人领进了屋子,女人一直四周望着,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墨河看上你哪一点了?”女人突然道了句。 又是一个许久未闻的名字,姚若翎内心一紧,“你到底是什么人?” “寒冰之神,单淑玉。” 又是一个神明,姚若翎竟然没感到惊讶。 “冰神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她问。 “你身上连个神隐都没有,怎么会是河神的妻子?”女人还在自顾自地感慨。 “您是听谁说的我是河神的妻子呢?”姚若翎问,毕竟当初秦邪与祁墨河已经切断消息源了。 “跟你也说不明白,如果你不是河神的妻子,就少掺和进这些事里。”女人突然站起来,瞪她一眼后很快地离开了。 莫名其妙的家伙,但姚若翎也没放在心上。 祁墨河千算万算,没想到算漏了天兵这关。 自己下凡处理水患的时候被天庭的天兵监视也是正常,但祁墨河却没想起这件事。自己成神以来都非常低调,天上的人也因为信任而不怎么关注他。 所以会后那监视的天兵偷偷把那件事告诉了身边的人,传着传着也有不少神明知道了。 有些八卦的神仙还去水牢里问雨神,雨神说着祁墨河的水灵殿里确实有个叫若翎的人类女孩,所以传闻传得更厉害起来。 多数人还是不信的,但单淑玉不一样。 她在成神之前就已经对祁墨河心生爱慕了,两人以前是师兄妹关系,一起修炼法术,领悟仙家本领。只是在成神之后祁墨河几乎不和她联系,她甚至不知道水灵殿在哪里。 祁墨河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虽不说这下更多人会来拜访,可能还有人会去上门找姚若翎,毕竟水灵殿的位置并无人知。 秦邪还说这次他可没办法消除神仙们的记忆了,让祁墨河更加头疼起来。 事情闹大之前,就算姚若翎可能不想见到自己,但他必须要再去与她见上一面了。 -------------------------------------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姚若翎心里一直毛毛的,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她一边告诉自己别多想,一边把买回来的诗集整理起来。这是她找人在镇上买的,老板说过只要书籍没什么损坏,到时可以凭它低价买新的回去。 咚咚— 非常轻的敲门声,已经入夜了,按道理没有人会过来才是。 难道又是之前那个寒冰之神吗? 姚若翎忐忑地打开了门,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河神大人?!”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祁墨河进屋替她把房门关好,脸上略带着一点儿犹豫,“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我没那么早睡。”姚若翎招呼着他进来,然后给他倒了杯茶。 祁墨河留意到她一直只用左手,而且动作非常笨拙,脸上还冒着一点冷汗。 他不禁眉头一紧,一把抓起了她的右手,“你右手怎么了?” “啊!”姚若翎吃痛地叫了一声。 入冬之季,姚若翎的手十分冰凉,祁墨河想起把她从水里救上来的时候,她的身子也是这么的冰冷。 祁墨河闻言马上松开了手,紧张地看着她,“没事?” “不小心摔的而已,过段日子就好了。”姚若翎苦笑着摆摆手。 这个表情祁墨河一点儿都不陌生,知道她又是在逞强,看来她离开水灵殿后过得并不如意。 “我带你去看大夫。”祁墨河严肃地道。 姚若翎实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河神大人,您怎么会来找我呢?” 明明都互相道过保重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他了才是。 祁墨河不与她多费口舌,他脱下自己的外衬,把她严实地包了起来,而后抓起她的左手便往屋外走去。 “等…等等!”姚若翎第一次见祁墨河这副模样,不禁有点害怕起来,“直接走出去被其他人看见就不好解释了!”她轻声道。 祁墨河看了她一眼,“这好办。” 说完直接一把把她横抱起来飞上天去,姚若翎都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他塞进了神轿里。 “神轿,还能藏在天上啊,哈哈哈。”姚若翎不知给什么反应,只能尴尬地笑着。 “手受伤了为什么不去医治?都一段时间了,真的废了的话怎么办?”祁墨河的眉一直没舒展开过,语气也是带着些许怒火。 姚若翎被他的语气吓住了,但也知道祁墨河是在关心自己,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医治需要到镇上,而且要花很多钱。” “……”祁墨河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没办法继续责问下去,“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把她带到了镇子上的夜诊,大夫大半夜被吵醒原本还不乐意,但看到祁墨河给出的钱后马上来了精神。 “这手都折了一段时间了,姑娘你不疼吗?”大夫看着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姚若翎没回答他,反倒是心虚地看了眼祁墨河,祁墨河双手抱在胸前,“还能治好吗?” “公子放心,不是很严重,所幸这姑娘自己也有注意,能治好,就是会有点儿疼。”大夫握着姚若翎的手臂,“姑娘你这手是怎么伤的啊?” 姚若翎刚张口想回答,只听见咔啦一声,大夫已经把骨头折回去了。 “啊!”姚若翎拿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躬起身子痛苦地忍着不敢大叫出声。 祁墨河看着也是担心,他轻轻给她扫了扫背,好让她放松一点。 “哎呀,姑娘还真挺能忍啊,来老夫这治骨头的,就算是个汉子,也总是忍不住哇哇大叫着掉眼泪,姑娘实属厉害!”大夫笑着道。 姚若翎疼得没回答他,祁墨河看了大夫一眼示意他别说话了。 大夫咳了几声替她涂好了药,再包扎固定好,“药要及时更换,保持伤口干净,七日来一次复诊哦。” “啊?还要复诊?”姚若翎忍着痛憋出了一句话。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骨头哪是这么快能治好的东西!”大夫道了句,“可别趁着自己年轻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到你老了的时候,可就……” 又被瞪了一眼,大夫闭上嘴,“老夫去再抓几剂补药。”随后转身往药柜走去。 “放心,复诊我也会带你来的。”祁墨河蹲下身子对她道。 姚若翎还是觉得很奇怪,“河神大人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她怕身后的大夫听到,还故意把音量放的非常小。 祁墨河装作听不到,没去理她。 第13章 名正言顺的河神夫人 神轿中,祁墨河手里领着几大包药材,眼睛却一直盯着姚若翎看。 这段时间里他总是能在水灵殿不经意的地方发现她的痕迹。 好的方面,则是自己杯子的茶有桂花的香气;被褥上留着淡淡的药膏味以及一股独特的甜香味。 另外一方面,就是院子里的草木被修剪得有点参差不齐;桂花树上的桂花,也被薅得秃了一点,为此他还让河玉河珠在院子里种上更多的桂花树。 他一直能想起姚若翎的身影,也总是对她放心不下,但奈何怕打扰她的生活,也没去找过她。 只是没想到,她离开水灵殿后,也并没有快乐起来,甚至还更让人担心。 他非常想见识一下,她母亲口中的那位开朗活泼的姚若翎,而不是现在这个不爱笑又老是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姚若翎。 姚若翎被盯得直冒冷汗,她咽了口唾沫,有点不安地问了句:“河神大人,难道您是为了冰神大人的事情来的吗?” “冰神?”祁墨河的思绪被打断后有点没回过神来。 “昨日有位名叫单淑玉的寒冰之神来找过我。”姚若翎迟疑地道,“我是不是给你们造成了误会?” “嗯?什么意思?”祁墨河听不明白,没想到单淑玉竟然比他还早找到姚若翎。 “这么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她对我好像不太待见,可能是误会了我跟您的关系。如果您找我是为了去跟她解释的话,我会去的。”姚若翎道。 “你觉得我跟她是什么关系?”祁墨河黑着脸问。 姚若翎不敢出声,“我不敢乱猜。” “她能找上你来,证明了会有更多人找到你。”祁墨河眯眼沉思了一下,“那件事情我没瞒住,我是为了这个消息才来找你的。” “什么事情?”姚若翎歪头表示疑惑,但又很快反应过来,“难道说是姚村的事?” “嗯,我只考虑到了妖怪们,却忽略了天庭负责监视的天兵,他把这件事传开了。”祁墨河无奈地道。 “那之前不是白忙活了?”姚若翎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祁墨河瞄了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原因。” 他俯下身半蹲着看着她,“或许你会为难,但我有一个请求…你愿意以河神之妻的身份,留在水灵殿生活吗?” 咚咚——咚咚—— 姚若翎看着他认真的眼眸中映照着自己的身影,她握着拳不让出汗的手心暴露自己的紧张,但她脸上的红晕已经暴露无遗。 河神大人在说什么? 她脑袋飞速运转着,这是要真正成为夫妻吗?! “什…什么…”姚若翎结巴着说不出话。 “以河神之妻的身份,在水灵殿生活。”祁墨河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可我们不是…只是误会而已吗?” “所以我说这是一个请求,你有权利拒绝。”祁墨河往她靠得更近了一些。 姚若翎身子往后退去,直直地靠在了椅背上,“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是请求的话,那我便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祁墨河无奈一笑,“这么做或许不厚道,但作为补偿,我也会尽量满足你的所有要求的。” 太魔幻了,姚若翎觉得原本冷冰冰还有点吓人的河神大人竟然变得任性又温柔了起来。 “这是为了应付天庭的神仙们?”姚若翎小声试探道。 祁墨河笑容一僵,“确实如此。” 姚若翎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明白了明白了,我定会谨遵河神大人的吩咐的!” 看她如释重负的样子,祁墨河却是有点烦躁,他沉着嗓子道了一个字,“嗯。” 姚若翎与人和善的表情却是让他没有脾气。 他屏住呼吸,闭眼伸出两指点在了自己的胸前,微微皱眉发力,两指间慢慢冒出了暖光。 姚若翎看呆了,“这也是式神吗?” 祁墨河摇摇头,“不是,这是神隐。” 马上反应过来了,这就是秦邪和单淑玉之前提起的神隐。 “只要有了这个,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河神夫人了。”祁墨河把发光的白点举到姚若翎面前,“最后一次机会,接受么?” “嗯…”姚若翎认真地点头。 他嘴角勾起,把手轻轻点在了姚若翎的额头上,“神隐已交,但要想让其留存在体内,还需要印章。” “什么印章?”姚若翎迷惑地看了他一眼,这神明的事情为何如此复杂。 “多有冒犯了。”祁墨河轻轻捧起她的脸蛋,闭眼在她额头处点下一吻,他能感受得到姚若翎的脸蛋迅速的变烫了起来。 “亲吻神隐,此即为印章。”他在姚若翎的耳边轻声道,“晚好,夫人。” 他重新站直松开了双手,脸上略带笑意地看着姚若翎赤红的脸颊,以及她震惊得失语的表情。 姚若翎的心从未跳动得如此迅速,不知是不是体内有了神隐的缘故,原本受寒的身体此刻竟然暖和了起来。 “晚好,河神大人…” 第15章 会仙晚宴 果真如祁墨河所料一般,很快他娶妻的事情所有神仙都知道了。秦邪的压力非常大,有意登门拜访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去找他。 特别是单淑玉,她在见过姚若翎后就急着找秦邪确认情况,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祁墨河真的娶了妻子吗?水灵殿到底在哪?” 秦邪就算被追问得很不耐烦,但他还是有底线的,不会随便把人带到水灵殿来的。 祁墨河也懂这个道理,他自然不想秦邪难做,迫于压力之下,他首次向众人公开了自己娶妻的消息,同时水灵殿的地址也暴露了出去。 但在这之前,祁墨河也给姚若翎做好了思想准备,他告诉她,面对众仙家时无需紧张,只要待在自己身边便可以了。 虽说如此,姚若翎还是认真请教了河玉河珠,提前熟知了仙家的一些礼节以及规矩,以免给河神蒙羞。 为了不让众人生疑,水灵殿进行了一番布置。 锦绣红帐张罗布置于屋檐房梁,金玉流苏挂坠于叠翠绿荫,檀木焚香缭绕于殿堂广厦,处处张灯结彩,看着很是热闹。 河玉河珠也从未见过水灵殿有这般夸张的布置,明明不久前多数房间都是闲置的,甚至连床都没几张。 姚若翎看着这些布置也真有着一种出嫁了的感觉,这跟之前姚村村民们为自己张罗出嫁献祭的时候不一样,她不感到厌恶,甚至还有点紧张。 “夫人,众仙家很快便会到达水灵殿了,请让河玉河珠替您装扮更衣。”河玉看姚若翎望着水灵殿里的布置在发呆,便出声唤了她一句。 “嗯。”姚若翎也习惯这个称呼了。 因为不是为了举办婚嫁仪式而布置的这一切,姚若翎自然也无需穿着嫁衣。 河玉河珠给她换上了彰显礼节的华丽绣服,梳着高耸在头上的发髻,好似日出刚被照亮的青云,再细心搭配着精致的簪子,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仙家韵味。 妆容并没有很浓艳,淡而细长的眉毛,轻柔的胭脂水粉,唇红齿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少女的娇羞与美态。 姚若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尤生起陌生感。 祁墨河领着众人来到水灵殿,邀请他们入座稍作等候,招呼着一众仆人准备菜肴酒宴,水灵殿一下子热闹起来。 姚若翎听到了声响,紧张感更为强烈。 “若翎,我可以进来吗?”祁墨河敲响了她的房门。 听到祁墨河的声音后姚若翎马上跑前去开门,“河神大人,我这样子会很奇怪吗?还需不需要准备点别的?” 被她冲出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祁墨河看着她抹着淡雅可爱的妆容却一脸忧虑的样子,也是心生怜爱,“放心,这样很好看。” “好…”被夸奖后姚若翎非但没冷静下来,心反而跳的更快了一点。 “等下只需要跟着我就好了,仙人们也只是对我娶妻之事好奇关心才会来拜访,自然不会为难。若是等会儿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则轻轻地拉一下我的衣角,我知道后便会替你解围。”祁墨河继续安慰着道。 在河玉河珠的带领下,姚若翎与祁墨河一起走进了会客用的大殿。 “河神大人。”殿内众人举向祁墨河请安,祁墨河也抬手作礼。 虽说姚若翎心里很慌张,但礼节方面却一点儿也没落下,举手投足之间都体现着礼仪修养,面对众人也是脸上带着微笑,跟刚才在河神面前紧张兮兮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 单淑玉看着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是之前自己在村子里看到的那个狼狈的凡人女孩吗? 众仙对着姚若翎点头微笑,虽言神仙娶妻并不是什么鲜见之事,但河神几千年以来一直清心寡欲,从未有过任何感情方面的传闻,众人对他的事情难免感到很好奇。 但他们对河神一直也很是信任,自然对姚若翎刚开始就抱有一定的好感。 可当他们真的见到了这个河神之妻,却又不得不感慨很有祁墨河的风格。这女孩像河水一般纯净,清纯的眼神下透彻得很明白。 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淡如水的脸蛋如同流水潺潺流淌在脑海一般触动,久久不能忘怀。 一路跟着祁墨河来到了他的座位,祁墨河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事情发生的确实有点突然,没来得及向众仙家解释,是墨河的疏忽,请各位不要见怪。这位便是吾妻——姚若翎。”祁墨河向众人道,姚若翎闻言后也是站起身子向众人行了一礼。 台下的人举杯祝贺,平日不饮酒的祁墨河也跟着喝了一杯。 “今日主要也是跟大家交代一下这突然的喜事,众仙家无需有顾虑,墨河虽平日不苟言笑,但也不是一个淡漠之人,各位尽情享用晚宴便可。”祁墨河继续道。 众人点点头后便开始享受晚宴,祁墨河还安排了一些歌舞节目,让宴会更加热闹非凡。 秦邪内心窃笑,想着自己这位好兄弟,平日对歌舞宴会的事情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此刻却很是上道,看来平日也没少记在心上。 祁墨河让姚若翎继续待在座位,自己下去与众人敬酒道谢,姚若翎点点头,表现很是稳重。 台下众人都很愉悦,除了两个人——冰神和海神。 冰神对祁墨河有着爱慕之心,面对祁墨河娶妻感到不悦也是正常。 海神则是一直想把自己的女儿林晓茹许配给河神,想着借此保留水神命脉,只可惜谈了这么多年,祁墨河也一直没那个意思。 “河神大人,您平日也不见得对感情的事情上心,如今下凡处理一趟事务便娶了个妻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海神借着喝了几杯酒,便大高声叫喊着。 众人的目光马上聚集在他跟祁墨河身上,姚若翎看到这一幕也很是着急,但她依旧是面带笑容地坐在座椅上,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祁墨河略感意外,但他很快便做出了回应,他先是淡淡一笑,眼中透露着对往昔的回忆。 “我与若翎的情缘其实并不算突然之事,早在她只有孩童般大小的时候,我已经与她有过交集了。 “她的母亲跟我讲过有关她的事情,也让我注意到了她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能在下凡处理事务的时候再次相遇,我也是感到很欣喜,所幸她也到了谈论婚嫁的年纪。 “我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她也愿意接受我的莽撞,我们便结下此段缘分了。就连这庭院的桂花,也是因为她喜欢我才种下的。” 秦邪若有所思地听着这段话,只能说是真假掺半… 不仅众神是第一次听这件事,姚若翎也是第一次听,她差点没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惊讶之声被她强行遏制在嘴边。 尽管心里有很多疑惑,她却只能略带娇羞地举起左手附在嘴唇之上,低头轻笑。 单淑玉听后咬着嘴唇愤怒不能发声,她瞪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秦邪想要寻证,秦邪却只是笑着给她倒上了一杯酒,没有回答。 “没想到墨河也是一位感性之人,哈哈哈哈哈——”众神打趣道。 宴会的氛围看似很愉悦,熟不知当事人都各怀着复杂的心思。 有人想上去给姚若翎敬酒,祁墨河很快就挡在了她的面前,姚若翎确是不想喝酒。 她对酒的记忆,仍停留在之前被姚凤梅灌入的那杯领神酒中,入口苦涩难以下咽,喝完还会头痛欲裂晕倒昏迷。 “夫人她不习惯饮酒,还是由墨河来代劳,还望不要介意。”祁墨河接过敬酒人手中的酒杯,恭敬地道。 “好!好!难得河神大人愿意与我们一同饮酒享乐,今日真是一个好日子!” 宴会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祁墨河也没想到仙人们的热情如此高涨。众神饮饱食足后又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除了一脸坏笑的秦邪以及一直默不作声生着闷气的单淑玉。 其实从刚开始姚若翎就已经注意到她了,单淑玉洁白如玉的肌肤让人感到冰冷刺骨,凛冽的眼神仿佛要刺穿自己一般。 所以姚若翎也有意识地不去看她,以免暴露出自己的心虚。 秦邪伸了下懒腰,“啊~终于可以放松下了。许久不见了,若翎姑娘。”他笑嘻嘻地看着姚若翎道。 对于姚若翎而言,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他威胁自己不要靠近祁墨河的时候,没想到此刻他还是笑脸相迎,她本以为秦邪会很生气的。 “您好,邪神大人。”姚若翎也笑着道。 “噗……”秦邪却笑出声来。 祁墨河看了他一眼,“秦邪、淑玉,你们还有何事?” 秦邪摇了摇扇子,“淑玉先不提,你怎么像是在赶我走呢?” 祁墨河无奈地叹了口气,“二位自便,我和若翎先回房了。”他似乎已经累了,不想应酬眼前的两个人。 “等等!”冰神单淑玉终于开口说话了,“自从你下凡后我就不知道你的住处,如今若不是你娶了个凡人妻子,我都没机会到你殿上坐坐!就连你娶了妻子这件事……” 她顿了下,好像有点委屈,“也是在会议结束后才知道。” 说完她还转身看了一眼姚若翎,心里很不是滋味。 河神淡淡的道:“神明娶妻,并非鲜有。众神之事,又岂是你能皆知的呢?我娶妻之事也本无意告诉任何人。” 秦邪点头,单淑玉却是咬着牙,“会议临近结束的时候你才离开,回来就娶了个凡人,如此荒唐的事情你要我怎么接受。 “而且你也别把我当傻子看,你说的那些听似浪漫的故事,我可不相信,前几天我去看她的时候,根本还没有神隐呢! “你若是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理解你的。墨河,我就不能是先知道你事情的那个人吗?” “……”祁墨河皱起了眉。 秦邪察觉到气氛的尴尬,他干咳了几声,“淑玉,咱们也走。这众神会议才刚结束不久,想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的。” 说完他直接抓起单淑玉的手臂想往大殿外走,解围的话平日他可是很少说的,一般来说他都是喜欢煽风点火那个。 淑玉也不挣脱,只是幽怨地看了眼姚若翎和祁墨河,而后突然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是百年之事,等得起。” 这句话成功让姚若翎打了个寒颤。 他们走后姚若翎才算真正的如释重负,她站了起来舒了口气,一直想着刚才河神在宴会上说的话,以及单淑玉刚才充满敌意的话。 她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单淑玉对河神大人拥有着特殊的感情,谁知道自己半路跳出来说是河神的妻子,换谁都会感到不甘心。 想事情想得出神,以至于跟着祁墨河往房间走的时候眼前人停下了脚步她都没注意,还一脑袋撞了上去。 “抱歉…”姚若翎连忙退后一步道。 “若翎,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聊如何?”祁墨河早就看穿她的心思了。 她闻到祁墨河身上略微带着点酒气,也知道他晚上一定喝了不少酒,需要早点休息。 “嗯,河神大人早点休息。”说完她便打算转身回房,但很快又被祁墨河叫住。 “方才淑玉的话,无需介怀。”祁墨河轻声道,“或许比起神明妖怪,凡人的寿命会显得很短暂,但仅仅百年却可历经朝代兴衰,创造出丰功伟业,我很是佩服。”他抬头看着远处道。 姚若翎自认为自己没有创造丰功伟业的能力,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祁墨河似乎看出了她的小表情,笑了笑道:“我只希望你在这里能够生活的愉快,不要局限于水下,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都尽情去完成便好。” 姚若翎听出他的笑意,抬头刚好对上了他温柔的双眸,不禁内心一触,随后便马上转移了视线。 “我知道了,谢谢河神大人。”她侧着头道。 “你也该累了,想必睡前还需要卸妆梳洗,我不留你了,快去。”祁墨河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 看着女孩快步走进房间,祁墨河转身叹了口气,思考着要怎么跟她解释她母亲的事情。 虽然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但他确实也没主动说起这件事理由,他明白说出来后,难免会看到她落泪。 第16章 往昔之事 作为管理河流湖泊的神明,祁墨河对河流内发生的众多事情大部分都会有所耳闻,有时候碰到河内有作祟之物,也很快便会去处理。 他与姚若翎的母亲叶庄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识的。 叶庄是一个温婉贤惠的女人,曾经她是东境某商人家的小姐,她与私塾老师姚江明相识相爱,但她家里的人认为姚江明是一位穷书生,没有前途。 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商人才算是有地位的,所以自然也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 无奈之下叶庄便与姚江明一同私奔离开了东境。跟随着姚江明来到姚村后,恰好姚江明也姓姚,他们给的钱也足够在村里盖上好几间屋子,村里的人便没有排斥他们夫妻二人。 两人夫妻恩爱很快便育下一女。女儿活泼可爱,夫妻二人对这种简单朴素的生活也很满足。 本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只可惜现实却是不为人意。 女儿有一个青梅竹马,他们二人一直在一起玩耍,叶庄也很是中意这个小男孩。 有一日她在河边洗衣服,小男孩跟随着她一起来到河边,并说自己跟她的女儿打了一个赌,看谁能在三天之内抓到最大的鱼。 她看着也是觉得可爱,便没有阻止。没想到男孩为了追一条大鱼跑远了,而且脚滑摔进了水里。 叶庄反应非常迅速地跳入河中去救他,可她身为一个原千金大小姐,即便对家务事逐渐上手,但水性依旧不好。 奋力把男孩放到河中一块大石上后,自己也因体力不支沉了下去,且顺着河流而下,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男孩很快被家里人发现且拉回岸上,男孩哭着说起叶庄的事情,村里的人也应声去搜寻,但一无所获。 这对姚江明的家庭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的女儿哭着要找娘亲,他却跟其他人一样没有办法。 祁墨河是在水里看到叶庄的魂魄的,她迷茫地站在水中,低头望着水底。 一般来说人若是对尘世没有过深的执念,在死后很快魂魄便会自己来到地府。 但有时祁墨河也可以在河里看到怨魂,他们会迫于某些事情的痛恨而化成作祟之物,更有甚者会危害到其他凡人的安全。 见到她的魂魄后,祁墨河明白这个灵魂与因恨而生的怨魂不一样。虽同有执念,但却看起来很纯净。 “有什么还不能离开的理由么?”祁墨河为了不让这灵魂演变为邪物,便主动上去询问。 “我对不起家里的人,答应过会陪他们一辈子的,此刻却是做不到了。没有办法看着我女儿长大成人了呀…”叶庄的声音很小。 “发生这种事情时,都会如此徘徊,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吗?”祁墨河继续问。 叶庄手指这远处,“不在这边,在更远的地方,我想回到村子里,哪怕是见见女儿的最后一面,但我却找不到路了。” 她的灵魂状态已经不乐观了,若再不去地府的话,恐怕很快便会化身邪祟,还有可能魂飞魄散。 祁墨河也意识到这一点,她是没有时间再回到村里完成自己的心愿的。 “我无法带你回村子里,但若你有什么想要转达的事情,我可以替你效劳。” 叶庄空洞的眼神出现了点余辉,“你是河神?” “嗯。” “没想到死后还能遇见神明,我也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河神大人先随我来。” 叶庄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为了争取时间,她迅速往自己的尸体方向游去。 “我身上挂着的玉佩,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我没什么可以留给自己的女儿,也只有它了。河神大人能替我转交吗?”叶庄指着自己冰冷的尸体,言语中略微透露着不舍。 “好,我会替你转交的。”祁墨河取下尸身上的玉佩,揣在自己怀里。 “我的女儿啊,是个很活泼调皮的捣蛋鬼,这会儿看我不在家的话,恐怕会因为不用念书而笑得乐起来……”叶庄闭眼回忆着自己女儿的事情,情不自禁便说了出来。 祁墨河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有她把这尘世的事情与情感放下,才能安心转生。所以他没有去打断她,而是安静地听完。 他知道了这个妇人有一个名叫姚若翎的女儿,只有六岁,她很活泼乖巧,很喜欢笑,最喜欢的食物是娘亲制作的酿桂花羹,每次喝完一碗还会吵着要下一碗,直到饭都吃不下为止。 “辛苦河神大人听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了,再不离开的话我可能就消失在这里了。我的身体已经泡的不成样子,回到村子里的话怕且只会吓到家里人,河神大人就无需操心我的后事了,只要把这块玉佩交给我女儿便好。”叶庄看着自己已经肿胀的肉体,无奈地道。 祁墨河答应后她很快便消失在水中,他明白这个魂魄已经顺利完成自己的心愿,去到地府了。 虽叶庄说过不用操心她的后事,祁墨河却依旧是找了处地方好好地安葬了她,只可惜怕是没有人会去悼念扫墓了。 他把那块玉佩带回了叶庄口中的姚村,却发现那女孩并不是她说起的那般开朗,女孩奔溃地在父亲身边大哭,挣扎着要去河里找母亲。 他没有办法解决这种事情,也只能接受凡间生离死别的无奈。 到了晚上,姚若翎自己偷偷来到河边想要下水寻母,祁墨河明白若是不让她放下心中的大石,日后她仍会继续如此,可能还会因此重蹈母亲的覆辙。 他把玉佩放在了河边显眼的位置,好让姚若翎能一眼发现。 姚若翎见到玉佩时也仿佛是重新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激动地捡起了它,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他们很快便把六岁的姚若翎拽了回去。自此之后姚江明也更提防她,锁好家里的门窗不让她晚上有溜出去的机会。 这块玉佩也算是一个交代,姚若翎逐渐明白自己娘亲是回不来了,她接受了这个悲痛的现实。 再后来姚江明得病嗜睡不起,村里的人也开始埋怨他们家的晦气,把他们赶到了山上住,再后来的一切,便是那场荒唐的献祭仪式了。 在祁墨河与姚若翎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姚若翎在中途就已是泪流满面,她从来没有在祁墨河面前流过眼泪,这次却真的是控制不住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姚若翎抽泣着道,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块玉佩。关于自己父母的身世,姚若翎自己知道的也并不清楚。 祁墨河看着她有点心疼,“若翎,我本无意瞒着你的。” “不,你也只是…是在遵守对我母亲的承诺而已。娘亲能在…走的时候遇见河神大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谢谢,我…我一直都没发现,原来…”姚若翎一边抽泣一边摇头,她认为自己实在是太迟钝了。 祁墨河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沉默着不再说话。 待姚若翎冷静下来,她抬头看着祁墨河,眼眶通红,语气却很坚定,“河神大人,能告诉我,我母亲现在安葬在哪里吗?” 祁墨河已经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用袖子替她擦干眼泪后,轻声道了句,“好。” ------------------------------------- 祁墨河选的地方非常祥和安静,附近没有任何人烟。有的只是郁郁葱葱的松树,以及清脆的鸟鸣。 姚若翎看着微微鼓起的坟包,想到里面躺着的便是自己多年来一直在追寻的母亲。 她用左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杂草,这些都是母亲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证明。 意识到姚若翎想要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祁墨河也识趣地往远处走去。 她应该有非常多的话想要向娘亲诉说。 “女儿来晚了,娘。”姚若翎跪在坟前,轻声与母亲打着招呼。 她确实与叶庄说了不少的话,像普通的叙家常一般。聊着这些年自己都有认真看书,父亲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家里一切都井条有序。 又聊起这边的天气很好,树很茂盛,鸟叫声很好听。没提起什么崇高的愿望,也没有提起自己悲惨的遭遇。 等她重新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天色也早就暗下来了。 姚若翎无奈地笑了笑,“娘,我会再来的。” 祁墨河一直靠在神轿旁的树上,闭目思考着什么。待姚若翎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好了?”祁墨河轻声问道。 “嗯,本来还打算把娘亲带回姚村,可河神大人选的地方非常的安逸,想必母亲对这里的环境也很是满意。”姚若翎轻笑着道。 祁墨河没有回答,而是扶着她走进轿子中。 神轿再次飞向空中,姚若翎掀开帘子再次看了下逐渐变小的长眠之地,那根刺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刺,好像随着飞远而被拔了出来。 “神明,会很孤独么?”回水灵殿的途中姚若翎突然开口问道。 祁墨河有点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只有自己活着,身边的人都因生老病死而去,这样活着对于我而言实在是太悲伤了。”姚若翎看着祁墨河,语气非常的平和。 祁墨河眼中略微透露着悲凉,他闭上眼睛。若回想起自己还未成神时的事情,那都不知道有多久远了。 但其实这些事情一直都在发生,他已经逐渐变得麻木了,他重新睁开眼睛开口道:“我还是凡人未修炼成神的时候,我与自己的父母也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 姚若翎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父母的事情,眼前的河神大人似乎变得更有温度起来。 “在我修炼成长生之躯后,看着他们老去直到离开人世的确是很痛苦的。但看着他们转世,又成立新的家,一世又一世,我会明白自己不过是他们某一世中发生的事。只要放开看了,那便没有那么悲伤了。”祁墨河道。 姚若翎听后却觉得更加难过,试问她是做不到像河神那样淡然面对生死离别。看着自己的亲人转世,亲人却完全不留下自己的记忆,这该有多难过。 “河神大人,若翎是不会喝孟婆汤的。”姚若翎突然说了一句,“这样起码还有我记得你。” 祁墨河瞳孔微张,内心略微有点触动,“这都什么胡话。” 他轻声责备着,但语气中却透露出笑意,“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凡人怎么知道下到地府就会有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孟婆汤呢?” “我也不懂,可能是从书中看来的,又或是听别人说的。”姚若翎道,“难道没有吗?死后对于这辈子的事情,都只能选择忘记吗?” “有的,只是孟婆汤的味道,我也不知道。”祁墨河看着姚若翎,总觉得很暖心。 “味道我倒不怎么关心,看来到时候要好好跟孟婆聊一聊了。”姚若翎认真的小表情再次引起了祁墨河的笑意。 “嗯,好好聊一聊。” 没想到祁墨河原来早就与自己的母亲有过接触,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回想起姚凤梅说的话,这块玉佩是自己得救的重要一环,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姚凤梅早就预料到这些事情了? 可如今却没有办法考究,毕竟姚凤梅也早已不在人世。 第17章 无痕之画 祁墨河也并非每日都会在水灵殿,正如他对姚若翎说的那样,神明基本不睡觉,但一天过的也并不漫长。 除去陪伴姚若翎去复诊的时间,祁墨河经常需要在外处理各种事情。 祁墨河告诉过她,水灵殿内并无禁地。 趁着他不在殿内,姚若翎多数时间会去他的藏书阁,藏书阁有着各种典籍,不比镇子上的书舍少,有些还是以古字记录,姚若翎看不懂。 藏书阁中有部分上了锁的箱子,姚若翎当然不会主动去接触,她还是有自己的分寸的。 祁墨河默许她这种行为,还说等她的手受的伤好了,会教她书法琴艺。 这日河神也不在家,姚若翎像平日一样去藏书阁转悠,她对仙家以前发生过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可祁墨河放在案桌上的记录簿每每只是简单地记录着几个字。 文曲河干旱——调水 乌雨村怪树——已斩 天涯洞干旱——调水 东埠山截水——调水 凤凰湖邪祟——已除 西境水患——调水 澄西河涨潮——调水 丰成县干旱——降雨 …… 每件事情都简单地做了记录,可每个事件背后都肯定有着离奇的故事。姚若翎看着祁墨河潇洒有力的字迹,想象着它们的主人在背后都做了什么。 “夫人,有客拜访。” 河珠突然的叫喊声把想事情的姚若翎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问了句是谁。 自从成为河神夫人以来,水灵殿内的话事权除了祁墨河外便顺位到了姚若翎身上,河玉河珠如今事无大小都会向姚若翎汇报一下。 “是一位自称萧笙的修仙少年,他说自己是镇邪宫邪神大人的徒弟。”河珠回道。 自水灵殿的地址暴露以来,偶尔会有访客登门拜访,但他们来的时候祁墨河都会在,这次倒是个例外。 怎么办,自己随便见神明的客人是被允许的吗?若是惹了什么麻烦该怎么解决? 姚若翎犹豫地抿着嘴唇,思索着要不要去迎客。 “若夫人有所顾虑,河珠可让他择日再来拜访。” “他有说是为什么而来吗?”毕竟是秦邪的徒弟,也算是小半个熟人。 “他是为了让河神大人鉴定墨迹而来的。”河珠道。 墨迹?河神大人管辖的事务如此广泛的吗? 过门都是客,姚若翎进了水灵殿后便懂得这个道理,若自己不去会面,怕会败坏河神大人的名声。 姚若翎站起来决定去见他,“我还是去见见他,河珠,你可要在旁边盯着我,别让我做什么傻事。” “夫人放心。”河珠听着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答应了她。 萧笙看见姚若翎后先是尊敬地行了个礼,“河神夫人。” “无需客气!”姚若翎受宠若惊地让他起来,“今日不巧河神大人并不在殿内,萧笙大人若是愿意,可让河玉河珠先把您的事记录好,待河神大人回来后再转交。” 萧笙点点头,“我也是受师傅所托先自己过来的,待会儿师傅与严崇也会到府上。此次事件有点棘手,所以请夫人允许我在殿内等候河神大人回府。” 说什么允许不允许的,姚若翎不认为自己有这种权利,“萧笙大人言重了,您当然可以在这里等候,有什么需要还请告诉我。” “多有打扰了。”萧笙抬手道。 姚若翎不得不怀疑这真的是秦邪教出来的徒弟吗?为何跟秦邪的气质与性格完全不一样。 河玉河珠准备好了几间房子供将要到来的客人休憩,而后又让仆人准备了点招待的酒菜。 姚若翎则是跟着河玉河珠一起在水灵殿里奔波,虽然她现在的状态不允许她干活,但她很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 河玉河珠也早就习惯了,自然没去阻止她。 祁墨河是和秦邪严崇一起回来的,到殿上的时候三人看到姚若翎和萧笙已经坐在殿内相谈甚欢,不禁有点意外。 严崇已被特赦收回神罚,但还需要在秦邪那儿待上五十年,所以也算得上是秦邪的半个弟子了。 对于这件事,萧笙略微感到不满,毕竟镇邪宫内的小妖小魔可不少,但唯有严崇一直跟随在师傅左右。 “河神大人,师傅。”萧笙尊敬地道。 “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徒弟萧笙,上次我们在东境东埠山遇见的那个少年,还记得?”秦邪对祁墨河解释道。 “记得。” 东埠山,这个地方姚若翎恰好在记录册上见过,可惜她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众人一同入席,没有聊正事。 “如今场上也没有外人了,咱们就别这么约束了。对,若翎姑娘?”秦邪笑脸盈盈地道。 “嗯,是。”姚若翎不怎么想接他的话,她还是有点顾忌秦邪的。 “你别怕我呀!”秦邪瞬间识破了姚若翎的想法,忍不住开口申冤,“之前我对你说那种话,前提是你不是墨河的妻子,可现在你都有神隐了,论辈分的话我还得称你一声嫂子呢!” “……”姚若翎不自觉地往祁墨河身旁侧了侧。 祁墨河接收到她的动作,立马开口道:“秦邪,吃饭别这么多话,耽误正事。” “我觉得河神大人说的对,食不言寝不语,吃饭说话会呛到的。”严崇回道。 “好。”秦邪看似无奈地耸耸肩,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放心,现在我完全支持你们两个。” 萧笙没了解过这件事,听他们的对话愣是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插不上话。 剩下的时间萧笙和姚若翎都在乖乖吃饭,一言不发。 这点却让祁墨河莫名心生闷气,也不知这两人在自己回来前都聊了些什么。 饭后,萧笙终于可以掏出自己带来的纸片,平铺在众人面前。 “河神大人,我这次来便是为了让您看看这些纸上的水痕的,能分辨出是来自哪条河流吗?”萧笙对祁墨河道。 秦邪在路上虽恰好碰见祁墨河,却也没来得及跟他说具体的事情。他让萧笙先别着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说清楚先。 萧笙点点头,开始解释。 这些纸都是从不同的画上撕下来的,虽然来自不同的画,纸张质量也不一,但它们都有着共同点,只有水印没有墨迹。 这些画都画的非常的精致,栩栩如生。 看起来或许只是一种特殊的画,可奇怪的是,到了晚上,这画内的东西就会活过来。 第18章 无色之墨 到了晚上,画中的东西便会活过来,走出画外,日出又会自己回去。 姚若翎听着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左手握拳放在了胸前。 萧笙看祁墨河并没有反应,便继续开口往下说。 在还没成为秦邪的徒弟前,他已经在调查这件事情。 他是在一次修行途中遇到了画中物的,它看似蛇身,却长着六条腿以及两只翅膀。 萧笙初步判断它是一种名为“盘璩”的传闻之妖。在传说中,只要这种妖怪一出现,当地便会发生灾难。 正如他所料,盘璩非常的狂躁,它用血盆大口摧毁着农田内的庄稼,煽动翅膀便尘土飞扬,唾液滴到地上便会散发青烟,寸草皆亡。 村民们无奈下恳求萧笙能替他们斩除妖邪,这对于萧笙而言也是修行的机会,他也欣然接受。 可他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无论他对这盘璩攻击多少次,它都会一次又一次地恢复原状。就算是把颈脖直接扭断,也依旧会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自己扭正回去。 他陷入了毫无胜算的苦战之中,即便盘璩的攻击方式他都能躲过,可依旧会消耗大量的体力。 临近天亮的时候,萧笙已经快没有力气继续反抗了,他气喘吁吁地插剑半跪在地上。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盘璩也停止了进攻,它抬头看了眼东面即将升起的太阳,竟然飞速地溜走了。 萧笙一路跟在它后面,最后发现它跳进了一幅画里。那画静静地躺在地上,附近并没有看到它的主人。 他没有犹豫就上前把画撕得粉碎,待到晚上后,画中物也没有再次出现了。 姚若翎听得入迷,她想象着盘璩这种妖怪究竟长什么样,想必也是很吓人的。 “盘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现实中不应该存在才是。”祁墨河开口破灭了姚若翎的幻想。 “确实如此,我也仅在典故里听过,可那日却是真实地看见了。”萧笙点点头,“我也观察过那副画,可画上并看不出任何邪祟之气。”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在见到那盘璩的实体时也感觉不到它的妖邪之气。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道行尚浅所以看不出来,可之后我也拿过给师傅看,他也没有看出任何邪气,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不是妖物,又怎么会毁坏农田呢?” “所以我才提议他来找下你,你既然精通这土地上的所有水系,想必能透过水迹看出个所以然来。”秦邪摸着下巴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祁墨河端详着手中的纸片,疑惑地问。 “我拜师前,已经过去近八年了。”萧笙道。 “还有其他农田被破坏的事情发生吗?” 秦邪点头,“我也有问过土地神,他说这种事情每天大大小小都会发生上百件,天灾人祸妖为各种原因都有,这是无法细究的。况且破坏农田只是萧笙遇到的情况,若仍有这种画,那画中物可不一定就长盘璩那样,也不一定干的同一件事情。” 祁墨河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看着这纸上的水迹,思考到了什么,但却不敢下定论。 “其他类似的画呢?”祁墨河指着其他碎片问道。 萧笙微微叹气,“还听说过一艘船,它的船家以夜深船费减半为由把想渡湖的人拉到中心。随着日出船与船家都消失不见了,船上的人也落到了水中,因为距岸边特别遥远,就算会游泳,也只能淹死。” 听到‘淹死’姚若翎内心也是嗝嗒了一声,双眸中略微透露出恐惧。 祁墨河捕抓到了她的眼神,轻轻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也是听别的船家说的,最后也只在岸边找到了一幅同样只有水痕的画。”萧笙指着一张碎片,隐隐能看到船桨。 “如果只是一两起偶然的事件那还好说,如果画的主人还画了更多不同的画,若不去摧毁,恐怕会酿成大祸。”秦邪道。 “所以这段时间我都在追寻这种画的下落,只要看到类似的,我都会想办法拿到手并销毁,有时遇上不讲理的人,还需要花上一笔大价钱。”萧笙苦笑着挠了挠头发。 “虽不能肯定这些画的出处,但里面并非所有画都用的同一种墨水,有些只是普通的水迹而已。”祁墨河道。 “有人只是想坑你的钱。”秦邪看着萧笙道。 “宁可吃点亏,也不能放过任何可能。”萧笙站直了身体,语气非常坚定。 姚若翎只得再次感叹这两师徒气质的不一样。 众人陷入了沉思,此时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悄悄地举起了一只手。 “那个,如果是透明的画,我好像也有见过。”她小声地道。 “嗯?”祁墨河看了她一眼。 “河神大人还记得吗?几日前你带我去的那镇子里的书舍,它的老板有一张类似的画。” 祁墨河脸上略微闪过震惊,他只带她去过一次书舍,他也没有认真地看书舍里面有些什么,自然没有印象,“继续说说。” 受到了鼓舞,姚若翎点点头,“在替换诗集的时候,我看到老板在端详一张看似空白的纸,我还觉得奇怪便多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纸。可老板突然面色慌张地把纸张拿其他书覆盖了起来,还告诉我只是一张普通的纸而已。 “但我可以确定,那纸上确实画了点东西,只是我没办法看清楚。”姚若翎肯定地道。 “这确实是值得怀疑的地方,或许我们可以去那书舍一趟。”秦邪道。 “明日是我最后一次复诊之日,河神大人我们不妨再去一趟书舍?”姚若翎抬眼看着祁墨河。 祁墨河点点头,“好。” “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秦邪拍了下手掌后道。 “如此浩荡的队伍,真不怕打草惊蛇吗?”严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此刻却是忍不住了。 “只是一起去镇子上,又不是一起进书舍,装作不认识就好了。”秦邪道。 众人商榷了一下,决定明日白天再出发。 入夜,姚若翎跟着祁墨河往内殿去,她还是有点担心的,如果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他们所找的那种画,不就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了。 “今日你与萧笙都聊了些什么?”祁墨河语气有点低沉,似乎透露着一点倦意。 姚若翎没想到他开口问的是这件事,而不是关于那张画的事。 第19章 骗局(1) 要说聊了什么,姚若翎自己也没什么印象了。 “河神大人不在殿内,出于礼貌,我和萧笙大人寒暄了一下而已。诸如来时的路途是否劳累,对晚餐有什么要求之类的。”姚若翎仔细回想着。 “那你和秦邪发生过什么吗?”祁墨河对于秦邪刚才的话还是有点介怀。 “在之前你带着雨神回天庭的时候,邪神大人和我说过一些关于神明的话,那时我对这些事情也不了解,所以才会有点害怕。”姚若翎只管挑轻的事情讲,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祁墨河想着自己当时走的太匆忙,忘记把秦邪赶走了,不免有点后悔。 他轻轻皱起眉,“不要靠他太近。” “噗…”姚若翎听后忍不住轻笑一声,但看见祁墨河皱着眉看着自己后马上摆手解释,“抱歉,只是…邪神大人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若我不是河神的妻子,就少和你接触什么的。” 祁墨河的视线越来越冰冷,但姚若翎却仍继续说着,“当时我也不太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仔细想想,冰神大人说的是。我的生命不过百年光景,和神明接触过多恐怕还是不合适的。” “秦邪身上集齐各种邪气,虽言穷黑即白,但我怕的是你会受到影响,长期与他在一起,普通人若是没有坚定的意志,会变得负面消极。”祁墨河语重心长地说。 “原来如此。”姚若翎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若翎定谨记河神大人所言。” “手上的伤怎么样了?”祁墨河脸上的表情终于柔和起来,他半蹲着轻轻握住了姚若翎的右手手腕。 “可以抬起来了,应该很快便会恢复,这段时间有劳河神大人费心了。”姚若翎忍住了往后退的冲动,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祁墨河放下她的手,重新站直起来,“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明天去调查的事情或许有点危险,若出现突发情况,马上到我这来。” “遵命!”姚若翎略带微笑地道。 ------------------------------------- 第二日,姚若翎带着上次买的书,想着以此作为理由进书舍的话会显得更自然。 “知人者莫过于人也。”秦邪感慨道。 祁墨河很顺势地接过她手中的书,“其实你喜欢这些书的话可以留着,我直接买新的给你。” “这只是道具而已,自见识过河神大人的藏书阁后,书舍已经不再吸引了。” “此乃假话。”秦邪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姚若翎看了秦邪一眼,他视若无睹地走上了神轿。 “呵呵…”祁墨河轻笑了几声,“藏书阁中的书年代颇为久远,日后我会让河玉河珠适时补充的。” “别聊这些了,快点上来。”严崇抱手略显不耐烦地说着。 祁墨河把姚若翎扶了上去,而后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明明是水灵殿的神轿,你们倒是老实不客气。” 严崇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他委屈地道:“这不是赶时间吗” “轿子造出来接就是给人坐的,难不成要我们几个在天上飞着去?”秦邪护短地反驳着。 姚若翎没参与他们的对话,她问萧笙拿了几张画的碎片,“既然书舍老板如此谨慎,我们去可能也没办法让他交出画来。” “若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操控他的意识。”萧笙思索片刻后道了句。 秦邪闻言立马拿扇子敲了下他的脑袋,“万万不可,你这能力对凡人的意识可是有很大的伤害的。书舍的老板平日与人打交道颇多,操控不好可是会惹人生疑。” 操控他人的意识,是萧笙的能力,这项能力并不是秦邪教给他的,是他以前的师傅。但也正是这项能力吸引了秦邪的注意,才会把他收为徒弟。 可这项能力也并非万能,他只能操控法力修为没自己高的对象,而且遭到控制的人还会神情呆滞,失去在被控制期间的记忆。 且控制的时间越长,被操控者原本的意识也会逐渐消散,最终变为一个没有思想的人。这危险的能力很受秦邪赏识,他不愿错过这根好苗子。 萧笙是一个以成神为目标而不断修炼的习法术之人,他的能力往往不能得到好的结局,他也不会随便使用。 自前师傅死后他的法术并无长进,更无法突破这个天平,能跟着邪神学习他自然是乐意至极。 “师傅所言有理。”萧笙即便有时跟不上秦邪的话,但他对秦邪的安排与要求都定会遵守。 祁墨河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副画,上面是同样透明的水迹,只是水迹看起来还没干透。 “考虑到这种情况,我也准备了一张特殊的画,它上面的水迹由我控制着所以不会干,甚至还可以变换图案。既然与书舍老板有同一种东西,应该能打消掉他的一部分顾虑。” 他把画递给萧笙,萧笙看后也是称好,“这样的画看起来比我遇到过的还要神奇,用来吸引老板的话完全是足够的。” “那就由你们夫妻俩用这幅画引诱老板拿出自己的画,至于我们三个,就老老实实当顾客好了。”秦邪似笑非笑地道。 “为什么?”姚若翎和严崇异口同声地问。 秦邪觉得好笑,“哈哈哈!既然你已经问过他一次,他对你的防备心便会更深。但如果是因为你也有同样的东西,所以对他的感到好奇,这便不难理解。反倒是我们三个与他素未谋面,贸然拿出这画,他定会生疑。”秦邪解释着,还拿扇子依次指了指他们三个的脸。 “知人者莫过于邪神也。”严崇感叹着道,惹得姚若翎也笑出声来。 祁墨河静静地看着姚若翎的笑容,欣慰地想着她终于有点叶庄口中的样子了。 一切安排就绪,祁墨河把轿子留在隐蔽的地方,他们依次往书舍出发。 首先是秦邪三人组,秦邪与严崇装作是不识诗书的富家子弟,结伴来到书舍里随便买点书充充样子,萧笙则是他们的伴读书童,负责供他们差遣。 至于祁墨河跟姚若翎,则是普通的夫妻,以为书舍老板在收集这种特殊的画,便想把自己的“传家宝”拿到书舍变卖套钱。 第20章 骗局(2) 总有一种在行骗的感觉,姚若翎跟在祁墨河背后,觉得自己的呼吸与脚步都不自然了。 “怎么了?手疼?”祁墨河回头问她,“要不我们先去复诊?” “不,正事要紧,我只是有点儿紧张而已。”姚若翎深呼吸着,想着自己是在做好事,不是违背道德之事。 祁墨河微微一笑,“不用紧张,万事都有我呢。” 既然河神大人都这么说了,确实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姚若翎壮起胆子,抢过祁墨河手里的书就往书舍走去。 早在他们两个之前,秦邪他们已经进到书舍了,他们三人中也就萧笙比较不自然,其他两个可谓是老奸巨猾,一唱一和。 “老板,你这最有名的书是哪些啊?”秦邪一马当先地开口道。 “看公子们都是个生面孔啊,不妨先说说你们想找什么类型的书,老夫再给你们推荐一下。”书舍老板倒着一杯茶,并没有很待见他们三个。 “别整这些,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只要把这里最有名的书拿出来就好了,我都买下来。”秦邪看他不感兴趣的样子,便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大钱袋。 严崇见状也开口道:“他要买哪些,也给我整一套。” 老板看着钱袋却是不为所动,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识书之人,买回去也只是会糟蹋了,你们既然不是成心来买书的,就请回!” 秦邪略微皱了下眉,没想到他猜测错了,这个老板并不是一个喜财之人。 他给萧笙使了个眼色,萧笙唯唯诺诺地走到老板跟前,俯身在他耳边小声地道:“老板别见怪,这两位少爷也是家里最近才变得有钱,他们父母怕他们没文化被人笑话才会让他们来书舍多买点书来读的。” 老板看萧笙白白净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小兄弟,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我是他们父母请来的伴读书童,家里比较穷所以才跟着他们想要借机读多点书而已。两位少爷之前也只是跟着父母做买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自然也只想着买书就要买最出名的那本,还望老板海涵。”萧笙继续解释着。 “行,看在你也是一个读书人的份上,我就给你们推荐一点他们也能看懂的书好了。”老板有点心软地道。 几人风风火火地往书舍深处走去,老板一边给他们解说,秦邪严崇一边在大声喧哗,萧笙则一直在旁边赔不是。 “老板,你这书卖的怎么样啊?要不要我给你支点招卖多点出去?” “你这书架不怎么样呀,做工还没有我的垫脚木漂亮。”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啊,哪本最贵给我哪本好了!” 书舍老板没想到会摊上这么个烂摊子,但又不好继续拒绝,只能忍着不去破口大骂。 “老板,我又来换书了!”此时姚若翎一手揽着几本书踏进了书舍,却被眼前闹哄哄的秦邪三人吓得愣了一下。 老板看到姚若翎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他让萧笙自己去挑,他先去招待别的客人。 “姑娘,这书不才买回去几天吗,这么快就看完了?”老板笑嘻嘻地对姚若翎道。 “嗯,我马不停蹄地看完了,你这店里怎么回事?怎么闹哄哄的。”姚若翎压着声音道。 “别提了,摊上几个暴发户非要买最出名的书,我与他们聊不上来。”老板向姚若翎抱怨着,一边检查着姚若翎带来的书,“哎呀,小姑娘真不错嘛,这书保存的真好。” “呵呵,毕竟能继续低价买入嘛。”姚若翎苦笑着道。 祁墨河在她旁边一眼不发,他看着还在书舍深处打闹的秦邪和严崇,以及一旁劝阻的萧笙,忍不住也开口来了句,“里面的人干嘛呢?吵吵嚷嚷把这当菜市场了是吗?” 这一喊把所有人都喊住了,三人组回头直直地看着祁墨河,老板马上走出去挡在了中间,“公子别气,都是我的客人,不要让小店生意难做嘛。” 姚若翎愣了下也跑上去道:“夫君别与他人动气呀。” 听到姚若翎的称呼祁墨河差点没绷住表情,他把嘴角的弧度强压了下去,“好,听你的。” 老板松了口气,可没想到秦邪却很快接上戏了,他撸了下袖子往祁墨河身边走去,“你又是谁呀,敢对本大爷这么大声说话?” “与你何干?”祁墨河冷声道。 “哎我这暴脾气,出来!咱们打一架!”秦邪大声叫着,还要伸手抓祁墨河的衣领。 “冷静呀大少爷!”萧笙出来解围,谁知被秦邪大力推了出去,撞倒了一个书柜,书柜还把萧笙压在了下面。 “啊!”姚若翎惊吓地捂住了嘴巴,她都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在做戏还是真吵架了。 “没事?”老板蹲下问萧笙,可萧笙脑袋都被砸流血了,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好你个臭小子,不单骂我,还弄死了我的书童,这事不赔个几百两银子就翻不了篇了!”秦邪微微仰头,一点也没表露出害怕或是后悔的样子。 “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老板生气地道。 严崇这时也走前来加了一句,“我和秦大哥可都看到了,就是你小子推的他!”他指着祁墨河道。 “你们真是不可理喻!”祁墨河生气地道,“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在场的人只有书舍老板以及姚若翎是真的担心萧笙出问题,其他三人根本不担心这点。 “别吵了!人还没死呢,要先送到大夫那!”姚若翎忍不住摆手喊停,她激动过度把右手也给抬起来了。 祁墨河一下子冷静下来,抓下了她的右手攥在手里。 “大夫?又要花钱,我可不管。”秦邪耸耸肩道。 严崇点头,“反正这家伙也是随便花点钱买回来的,要是医治他还得花钱,不就是个亏本买卖了吗?我们从来不做亏本生意,人就留在这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他跟秦邪立马逃离了现场。 “你们还想去哪?!真是够丧尽天良的!”书舍老板朝两个飞快跑走的背影道。 “老板你放心,我会送他到大夫那去的。”说着祁墨河已经把书架抬了起来,把萧笙背在了背上,“夫人,你先在这里等我,待会儿我再回来找你。” 老板本来也想跟着去,但却被姚若翎拦下,“老板你这书倒得到处都是,不好好收拾一下以后怕是没人敢来你店里了。” 老板闻言后只得作罢,跟姚若翎一起在店内收拾起书本来。 姚若翎蹲着身子歪头思索着他们到底在唱哪出,怎么跟刚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第21章 骗局(3) 尽管姚若翎自己很懵,但书舍老板才是真正被蒙在鼓里的那位。他收拾着地上的书,还时不时嘟囔几句造孽。 对比之下姚若翎就显得冷静不少,整理完最后一本书后她安慰老板无需过于忧虑,老板还给她道歉说麻烦他们夫妻二人了。 姚若翎也是紧张,她思考着要怎么自然地把那幅画给老板看才不显得可疑。 这时外面突然跑进来了个小男孩。 他看起来非常的着急,明明是冬天,他脸上却挂着不少汗珠。 “你是姚若翎姐姐吗?”小男孩喘着粗气问。 “是的,小朋友有什么事吗?”姚若翎自己也搞不清状况了。 “你丈夫托我带句话,那个受伤的人情况挺严重的,需要一锭银子进行医治。” “啊?”姚若翎下意识地发出了困惑,但她也很快明白了什么,随即马上装作惊慌起来,“那我夫君怎么样了?!” “他现在在医馆跟大夫争执呢,若是拿不出钱来,就没办法了。” “这…” 看姚若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书舍老板开口说要帮忙。 “小姑娘你也别着急,这件事我也脱不了责任,我可以先把医药费垫付了,救人要紧。” 姚若翎立马道谢,“我们两夫妻也是无以为报,但我父亲也教导过我有恩必须报。所以唯有这幅画,老板你一定要收下!” 她拿出了袖子里的画,老板却没怎么在意。 “这些都不重要,来!小朋友,先带我们去趟医馆。” 小朋友却摇头拒绝他,“大爷,你一把年纪又跑不快,让她跟我一起去就好了。”说着他还指了下姚若翎。 书舍老板愣了下,目光突然犀利起来,“你小子真的是来传话的吗?你们不会认识?” “人都要死啦!那么多话。”小孩生气地跺了下脚。 “这样,我把行李留在这里好了。老板放心,我已经光顾了你们书舍一段时间,也算个小熟客,请你相信我。”姚若翎顺势把画也放在他的柜台上。 “也只能这样了。”老板还是相信姚若翎的,爱书的人心眼能坏到哪里去呢? 他掏出了一锭银子,让姚若翎跟着去。 一定要把画拿起来看呀,一定要把画拿起来看呀! 姚若翎在心里默念着。 小孩没往医馆的方向跑,姚若翎来这边复诊过几次,她知道医馆的位置。 本想着问几句,她却在下个拐角处看到了刚才演技颇好的四人。 “表现不错嘛,若翎姑娘。”秦邪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想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姚若翎强行让自己淡定,“怎么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呢?” 祁墨河掏出点钱把小孩打发走后才开口解释道:“实际情况永远不会有说好这一项,秦邪也是发现书舍老板性善不喜财,才会临时改变主意。” “但你们不是配合得很好吗?”姚若翎不好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一个人着急。 “这是默契,你涉世未深,转不过来也自然。”严崇故意做出一脸深不可测的模样。 “还请别生气,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萧笙苦笑着说。 这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姚若翎只好摇摇头放弃深究下去,“我不生气,但你的伤真没事?” “皮外伤而已,不足挂齿。” “又是假话!其实生气得不行。”秦邪假装在祁墨河耳边说悄悄话,还拿扇子指了下姚若翎,可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小,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把行李与画都留在书舍了,只希望他会把画张开来看看了。”姚若翎假装听不到般无视了他的话。 “他不打开也没关系,我可以让画里面的水自己跑出来。”祁墨河道。 这真的不会吓到人么?姚若翎在心里想着。 “那我们先功成身退了,你们两个继续努力。”秦邪摆摆手带着严崇跟萧笙去茶馆喝茶去了。 “啊?就这么走了?”姚若翎看傻眼。 祁墨河笑了声,“茶馆临近书舍,能很好观察到老板的反应。” “哦…”姚若翎稳定好自己的情绪,“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我们回书舍告诉老板事情已经解决,再顺势套路一下他无痕画的事情。”祁墨河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但还是该去趟医馆,你还没复诊呢。” “咳咳,紧张过度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姚若翎不好意思地捋了下头发。 “河神大人不担心书舍老板怀疑然后跟着出来吗?”姚若翎小声地在他背后问。 “不要叫我河神。”祁墨河皱眉道,“秦邪用法术幻化了不少人去光顾书舍了,他就算怀疑也没法跟出来。” “那他更不会有时间打开那画了。”姚若翎道。 “哈哈哈,别担心。反正无痕画也是入夜才行动,我们临近傍晚的时候过去最为合适。” 两人去医馆进行了最后一次复诊,大夫也诧异姚若翎的手恢复速度竟然这么快,姚若翎想着应该也是跟神隐有关系的。 “就这么下去很快就能恢复了,现在也可以拿点轻的东西了,但重物是万万不可!”大夫帮她把固定的板卸下,换上了轻便的纱布。 这下可是舒服多了,姚若翎忍不住举起手挥了挥。 “哈哈哈,你妹妹真活泼!”大夫看着姚若翎,欣慰地笑出声。 原本祁墨河脸上也带着笑意,可听到这句话后却脸色一沉,“这是我妻子。” “哦,是老夫眼挫,失礼失礼!我还以为这姑娘没到嫁人的年纪呢…”大夫抹了把冷汗,他每次说话好像都会让祁墨河生气。 “确实,对我而言,她还小。”祁墨河淡淡地回了句,放下钱带着姚若翎离开。 “谢谢大夫。”姚若翎临走前不忘与大夫道谢,祁墨河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墨河大人为何看起来脸色好像不太好?”姚若翎看他一直皱着眉,不禁有点担心。 “……”祁墨河叹了口气,“这个称呼我也不大喜欢。” “啊?”姚若翎已经不知道叫他什么好了,“那…夫…夫君?” “嗯。”祁墨河满意地点点头,欣然接受。 还真是严格,姚若翎心里不禁萌生出这种想法,“我懂的,在外头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是应该遵循之前的安排。” 她以为祁墨河是在担心他们的身份会暴露。 “夫人所言甚是。”祁墨河也只能无奈地答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加快脚步!”姚若翎摆摆手让他走快点。 果真活泼了不少,祁墨河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第22章 骗局(4) 书舍里人还有五个客人,都在人模人样地挑选书籍。老板也是觉得出奇,今日意外的有不少顾客。 但随着夜晚的到来,老板的脸色也出现了点变化。他时不时就会探出头来望望天,似乎在担心什么会来一样。 “客人们,本店快到打烊的时间了,若是挑不到想要的,明日再来如何?”书舍老板扯着笑脸道,但额上可以见到细小的冷汗。 客人像没听到一样还在继续挑书,秦邪挠着脑袋想着要怎么整,“怎么跟他们聊起来了,我可不会让幻形人说话呀…” “嘘…”萧笙让秦邪别说话,“又有人来了。” 他们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走进了书舍,趁着老板没在柜台,展开了姚若翎放在台面上的画。 “嗯?”众人对他的行为感到惊讶。 只可惜他们看不见少年的表情,少年也只是看了几眼便很快把画卷回去离开了书舍。 “严崇跟着他。”秦邪小声道。 姚若翎和祁墨河也恰好看到少年走出书舍,少年似乎看到了什么,迅速拐进了巷子里。 祁墨河眼神一变,立马跟了上去。 只剩姚若翎搞不清状况地站在原地。 她犹豫了下还是自己往书舍走去,里面的幻形人也在老板的催促下离开了书舍。 “老板,那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姚若翎一边看着那些面无表情走掉的人,一边对面露忧虑的老板道。 “哦…那,那就好!天色也晚了,姑娘你快点回家!”说完他还把姚若翎的行李提了起来。 也不知他是不是过于激动,画卷竟然掉落在地上展了开来。 “哎呀,不好意思!”老板正想把画捡起来,突然画里的物体就动了起来。 他目光一下子捕抓到了画中物的眼睛,他确认画里的东西眼睛确实是眨了一下。 看老板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动弹,姚若翎奇怪地也俯身看了下,“怎么…” 唰—— 突然画里溢出水花,溅了两人一脸。一个人脸鸟身,还长着三只眼睛的妖怪从画中一跃而起。 “遭了!”老板眼疾手快地把书舍门关了起来。 姚若翎被这飞起之物扇倒在地,河神大人怎么会在画里画这种东西?! “姑娘!你这画是怎么回事?!”老板着急地道。 “我…我的传家之画呀!”姚若翎扶着书架站起来道。 还在茶舍观察的两人见老板突然把门关起来也是懵了,秦邪很快结了账跟着萧笙一起往书舍去。 “你你你!怎么可以用神墨画这种东西,害到人可怎么办?” 神墨?姚若翎心里想着这老板还真知道点什么,不禁心中一喜,“我们平日也没打开这画,谁能料到它晚上会这样呢?” 妖怪再次扇动翅膀,这次把书舍的书以及两人都淋了个遍。 河神大人怎么这么喜欢淋人,姚若翎没脾气地想着。 “别傻站着,快躲起来呀!”书舍老板看姚若翎一副司空见惯波澜不惊的样子,恨不得把她塞到柜子里锁起来。 “没关…”姚若翎本想着解释这东西没害,没想到妖怪突然大叫一声,湿哒哒的书平地卷起,化身利刃划了她的脸一刀。 热乎的鲜血顺着她的脸蛋滑落到地上,她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趴下!”书舍老板蹲下身子对她喊到。 她立马蹲下身子,没想到下个利刃却朝着她的脖子而来。 嘭,书舍门被踢开了。 “你是傻子吗!这不是祁墨河画的那张画了!”秦邪下一刻出现了在姚若翎面前,且用扇子抵挡住了那一刀。 萧笙把两人扶起来,妖怪想趁机飞出书舍,却被秦邪扯住了双翼一般,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关门!”秦邪冷声道。 萧笙应声把门关上,“师傅,这也是那种画。” “我知道。”秦邪一直握着拳控制着这只挣扎着要飞出去的鸟。 “你们?”老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想问什么却又什么也问不出来。 “若翎姑娘去把祁墨河叫过来,刚才门口那小子说不定是想调虎离山的。”秦邪一反往日的轻率,语气非常严肃。 老板指了指身后,“后门在这里。” 姚若翎答应后马上跑了出去。 怪鸟又大叫了一声,却依旧被秦邪制的死死的。 姚若翎走到外面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镇子本来人就不多,现在更是连灯都没几盏。 她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祁墨河,只能一股脑地向前跑着。 “呜哇!”下个转角她突然把一个人撞倒在地上。 “没事?”姚若翎急切地问。 那人抬眼看了下她,没说什么就马上站起身跑开了。 但姚若翎可以看见,他脸色苍白,一脸疲态,且他的手上缠满了绷带,却没有血的痕迹。 那人…等等! 姚若翎反应过来,这个不就是刚才在书舍门口遇到的那个少年吗? “等一下!”她喊了声后回头想追,却在迈出步子的那刻被人抓住了手腕。 “若翎,你怎么了?”祁墨河抓住了她的手,看她全身湿透,脸上还带着伤,不禁紧张地问。 严崇也从一个屋顶上跳了下来,“老远就又闻到你血的味道了,还夹杂着其他血味,真是奇怪…” 没时间思考他说的是什么,姚若翎立马指着远处的书舍,“画里的东西活了,一只怪鸟,在书舍里闹呢!” 祁墨河眼神闪过一丝凛冽,“严崇你在这里陪着她,我去看看。” “我也要去!”姚若翎少有地不听祁墨河的话,让他也没反应过来。 但她已经往书舍里跑了,严崇笑着拍了下祁墨河的肩膀,也快步跟了上去。 推开书舍的后门,里面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家具被吹翻在地,书则是泡在地上的水里,萧笙秦邪二人也是湿透了全身。 “嗐,大哥你终于来了,来来来,这货交给你了!”秦邪看到祁墨河后瞬间撒手,怪鸟立马又盘旋起来。 “师傅你怎么可以放手呢!”萧笙大声地道。 祁墨河冷眼一扫,用双指划了个优雅的十字,随即又侧身抬手握了个拳,怪鸟被死死地定在了地上,叫都叫不出声。 “终究是水幻物瞳鸟,还是得让水神出手。”秦邪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下肩膀,“手都要酸死了。” 书舍老板已经被众人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微微颤抖地指着眼前这群人,“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现在告诉你也没事,反正事后我也会消掉你的记忆。”秦邪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又变回之前那副讨打的模样。 “老夫不想知道了!”书舍老板摆手叫停,生怕秦邪会吃掉他一样。 “你是不是应该还有什么想说的?”姚若翎蹲下对老板道,“你不是也有一张类似的画吗?” 老板眨了眨眼睛,提起就生气,“可别乱说!我才没有画这种危险的东西!” 他站起来从锁着的柜子里掏出了一张画,慢慢地把它展开,里面竟然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 第23章 画中人(1) 女孩着装精致,头发盘得很仔细,云鬓上卡着别致的小梳子发饰,非常清秀。 似乎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她睁开了眼睛,双眼圆而略带稚气,惹人怜爱。 她从画中一跃而起,身上瞬间带有了色彩,可她走出来后,只是默默地站在众人身边,没有说话。 “她是?”姚若翎小声地询问书舍老板。 “我的女儿,小雨。”书舍老板直勾勾地看着那女孩,眼中带着柔情与悲凉。 不等老板继续往下说,众人也明白大概发生什么事了。 “你所说的神墨,是哪里来的呢?或者说,这幅画是何人卖给你的?”姚若翎继续问。 老板用鼻子叹了口长气,“画是我自己画的,神墨则是托人买到的,但它的卖家是谁,我也不知道。” 祁墨河看着小雨,小雨也因为害怕而躲到了父亲的背后。 “你别吓唬人家孩子。”秦邪走前去让祁墨河离开点。 “既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了,导致这种结果的不是画家本身,而是这种墨水。”萧笙拿着空白的画布,若有所思地道。 “我已经知道这种墨水是什么了。”祁墨河收回在小雨身上的目光,淡淡地道。 “我也能猜得个七七八八。”秦邪扇着扇子道。 严崇啧了一声,“知道你们厉害了,就别再卖关子了!” “回去再详谈。”祁墨河丢下一句话,没有理会严崇的抓狂。 小雨四处张望着,看到姚若翎后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她走到姚若翎身边,牵起她的手要跟她一起玩。 “小雨走的时候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可能看到同龄人所以很高兴…”书舍老板脸上虽是笑容,眼中却有着复杂的情绪。 姚若翎迷茫地看了眼祁墨河,后者朝她点了点头,她便放心与小雨一起到别的地方去了。 “老板,恕我直言,她虽与你逝去的女儿有着同样的外表,可她终究不是那个人了。你收藏着这幅画,迟早会惹上麻烦。”祁墨河淡漠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感情。 书舍老板捡起地上一本湿淋淋的书,“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画这幅画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思念之情而已。惹上麻烦的话,现在这一切不就是个报应吗。” “关于你店铺的事情,我们可以帮你解决。”祁墨河蹲下身子后伸出两指在地上轻轻一点,而后手一抬,地上的水瞬间被他两指吸收,场上湿透了的人身上的水也一并消失了。 “哎,这下舒服多了。”秦邪缕了下自己的头发,扶起一张椅子坐了上去。 书舍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们…”但他没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小雨看到祁墨河的举动后更加害怕起来,她紧紧地抓住姚若翎的衣袖,整个人缩在姚若翎怀里。 姚若翎意识到怀里的人瑟瑟发抖,怕是水造物的本能,看到能掌控自己生死的人,感到害怕是难免的。 她只好轻轻拍着小雨的背,低声安慰她,“放心,河神大人很温柔善良的,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不对。”祁墨河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并上前把小雨从姚若翎的身旁拉开了。 小雨惊慌地看着他,一直摇头却仍是说不出话。 “河神大人?!”姚若翎惊讶地看着他,她从他眼睛里读到了杀意。 “你想对小雨做什么?”书舍老板恐慌地跑过去想阻止祁墨河,但他却被秦邪拉住了。 萧笙和严崇也有点搞不清状况,只好静静地看着两位神明。但这幅场面一点也不温馨,反而还有种人在神面前无力挣扎的绝望。 “既然她没有做出伤害人的举动,为什么还要处理她呢?”姚若翎走到祁墨河身旁,想把小雨救出来。 祁墨河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退后了几步不让姚若翎继续靠近,姚若翎见状也只好停下脚步。 “你摸一下自己的脸。”他冷声道。 姚若翎摸了下自己的脸,才感受到刚才已经止血了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起又流出血来了。 “不要妄想一个水幻物能拥有人的意识,她所表现出来的,不过都是在掩盖自己目的。”祁墨河举起小雨的手臂,颇有审判的意味。 小雨脸上仍是无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祁墨河却只是眯眼看着她,语气依旧是冷若冰霜,“无论怎么伪造成人,你也是流不出眼泪的。” “不能理解。”姚若翎握拳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我不能理解,只是用于寄托人的思念之情,也是不被允许的吗?” “……”秦邪看两人的气氛不太对劲,感受到姚若翎的心境已经浑浊起来了,“若翎姑娘,你冷静一点。” 严崇也打算上前阻止,却被祁墨河拦了下来。 “晚了…”祁墨河小声地道了句,他看着姚若翎,表情略有点紧张。 下一刻,一直被他牵着的小雨突然化作水型,飞到了空中,又在一瞬间撞向了姚若翎。 姚若翎倒在地上,还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呀。”秦邪无奈地道。 “小雨!小雨!她去哪了?”书舍老板挣扎着要过去,但秦邪却还是没松手。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小雨,你被骗了。你画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是一种叫梳女的妖物。”秦邪严肃地对老板说,“这种妖物见到少女,便会想办法附到她身上,特别是姚若翎这种天真单纯的人。” “不可能,我女儿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啧,都说了她不是你的女儿。”秦邪无奈地道,“姚若翎脸上的伤,看到吗?血的味道更能激发梳女的欲望。” “那现在要怎么办?”萧笙看着倒在地上却仍低声笑着的姚若翎,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祁墨河虽想直接把梳女从姚若翎体内驱除出来,可这梳女是画中物,处理不当怕是会对姚若翎的身体造成损伤。 “等天亮。”祁墨河无奈地道。 书舍老板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秦邪见状也松开了手,“父亲睡过去的话,女儿就好办多了。” 其余三人瞪了他一眼,秦邪立马改口,“开个玩笑舒缓下气氛而已,不用这么盯着我看?” 姚若翎站了起来,神情与平日全然不一样。 妩媚的眼神,扬起的嘴角,颇像一只勾人魂魄的狐狸。 她用玉笋般的指尖划过自己脸上的伤,再带着血痕一路抹到自己小巧的唇边,又拿舌头舔了下唇瓣以及手指,而后发出了几声娇媚的笑声。 秦邪看了直起鸡皮疙瘩,他咬牙摆了下头,“嘶——我可看不得这些。” 随后便转过身背对着不再去看姚若翎。 第24章 画中人(2) 梳女是战争时期失去爱人的女人幻化而成的一种传说之妖,她的长相动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期待男子宠溺的妩媚。倘若男子真被其吸引,很快便会被梳女吞食掉魂魄。 这种性格安在姚若翎身上就让人感觉十分违和。 姚若翎眨了下眼睛,睫毛微微扑闪着。她起步向前面的几人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伸手要解开自己的衣带。 “转过身去!”祁墨河冷声对严崇和萧笙道。 两人很快照做,显然他们也知道关于梳女的传说。 梳女似乎对他们的举动很不满意,此时姚若翎身上的衣物已经滑落到了肩头,她微微蹙眉伸手抚上了祁墨河的胸膛。 “怎么?心脏跳动没有变快吗?”梳女想把手往他的衣服内伸,却被祁墨河一手钳住了手腕。 “哎呀,对女子还真是粗鲁呀…”梳女踮起脚尖,想在祁墨河的耳边吹气。可姚若翎的身高不够,只能把气吹在了祁墨河的颈脖处。 用姚若翎的嗓音说着这种话,秦邪越听越觉得好笑,他伸手把萧笙和严崇一把揽了过去让他们捂上耳朵,而后对他们道:“小孩子别听别看,学坏了可不好。” “哼!”梳女不满地哼唧一声,又抬起姚若翎包着纱布的右手,扣在祁墨河的腰间,“抱紧我…” 这下有点难办,祁墨河并不想牵扯到姚若翎的伤口,他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眼中还蒙上了一层雾气,唇瓣旁沾着点血液,看着更是让人心疼。 越扣越紧,少女柔软的身躯整个贴在了祁墨河身上。也实在是无奈,他松开禁锢着姚若翎的手,还抬手准备脱掉自己的外衣。 梳女看到这幅情形不免面露喜悦,正当她想再次抱住祁墨河的时候,却被一块大布盖住了脸。她有点生气地把布扒下,但很快就被祁墨河用布老老实实地缠成一团,动弹不得。 “你这是在做什么?”梳女气急败坏地叫嚷着。 祁墨河扫了她一眼,重新整理好自己被微微扒开的衣襟,“秦邪,她身上也感觉不到一点邪气吗?” 秦邪终于回过头来,“解决了?确实感觉不到。” “那是当然的事情,小女对大人的爱意不带一丝邪祟。”梳女用娇滴滴的声音说着。 “你可快别说了!”秦邪敲了下她的脑门,“若你不是顶着姚若翎的脸,我真想把你直接敲晕过去。” 祁墨河别过脸不去看她,“那看来这所谓的神墨,真的是龙之血。” 秦邪也点了点头,“确实很有这种可能。” 严崇和萧笙也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看见被包的像个粽子似的姚若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梳女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显得可爱。 “不难理解传说里的男人为什么会轻易被一个女人勾去魂魄了,你们两个可千万别被她的花言巧语骗过去了,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可以给她松绑!”秦邪看着姚若翎委屈的表情,啧啧地摇着头。 “还有多久才天亮?”祁墨河淡淡地问。 秦邪推窗往外瞧了一眼,“三个时辰,我们都要在这里守着,顺便帮老板收拾下烂摊子。” 三个时辰?祁墨河蹙眉,这也太久了。 他们用法术把老板的书舍恢复了原状,秦邪还直接消除掉老板关于神墨以及有关他们的一切记忆。 祁墨河则是凭借自己的印象,用笔和墨重新绘制了一张小雨的画,把它卷好重新放在柜子里。 “希望他能明白,没有什么死而复生。”萧笙看着这画中人,也是同情。 严崇蹲下看着姚若翎,她在那里大喊大叫,时不时还梨花带雨地说自己很疼,要松绑之类的。 几次他都差点心软了,可终究还是因为理智忍住了没动手。 夜深的时候梳女也喊不动了,只能闭嘴生闷气。 此时祁墨河却朝她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膏药。 “你还想做什么?”梳女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了下。 祁墨河却没回答她,他举袖轻轻擦拭掉姚若翎脸上的血痕。再用手指沾上了一点膏药,替她慢慢地涂抹着脸上的伤口,动作非常小心与仔细。 梳女看着温柔的祁墨河,内心也有些悸动,“真的不想抱着我吗?” 祁墨河默默把药膏放回怀里,闭眼叹了口气,“不抱。” 其他三人都已经坐下闭目养神,只有祁墨河靠在墙边一直看着还在尝试逃脱出来的梳女。 临近天亮,一直被钉在地板上不得动弹的瞳鸟挣开了束缚化为一缕青烟,重新跳入了画中。 梳女看到此幅情形也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最后用悲切的眼神看了眼祁墨河,后者却依旧没有对她说什么话。 “我真的要离开了,你还是不愿…”话还没说完,她便从姚若翎的体内离开,也归到了画里。 祁墨河立马前去接住了即将倒下的姚若翎,松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又帮她把滑落的衣服整理好。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手过于温热,在触碰到少女发凉的皮肤时,她皱眉喃呢了一声。祁墨河愣住了,动作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而后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把她轻轻地搂在了怀里。 天完全亮的时候,众人已经离开书舍了。 萧笙手里攥着两幅画,心里五味杂陈。这次也是没能查出什么,但他们确认了一点,这些画并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而是他们的用到的墨水,都是一种叫做龙之血的东西。 “你之前画的那画呢?”秦邪对祁墨河道。 “不知道。” 秦邪思索了一下,“你也看到那个可疑的白衣青年了,他把画拿起来看过,我怀疑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把画掉包了,但动作太快了,我也没看出来。” “那个青年确实很可疑,我没跟上他,但他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祁墨河低眉回忆着。 “你都没跟上,单凭这一点,他就不不可能是普通人了。”秦邪笑着道。 严崇一直面露难色,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这种情绪自然瞒不住秦邪,秦邪让他有话快讲,别扭扭捏捏。 “我在追他的时候,闻到姚若翎血的味道,同时也闻到了别的血的味道。但是没有发现有其他受伤的人呀。”他纠结地道。 “跟这些画上的味道一样吗?”萧笙把画拿到严崇鼻子边。 他轻轻嗅了嗅,摇摇头,“这画无色无味,我闻不出来了。” “这也很可能代表你闻到的是还没被用于作画的龙之血的气味,我们有必要要去找一趟海神了。”祁墨河翘着手,没想到这件事跟自己预想的一样复杂。 秦邪听到海神这个词后眉毛抽了下,“那你自己去,我们三个还是去别的地方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那个白衣青年的下落好了。” 他并不是不敢见海神,而是怕见到海神的女儿——林晓茹。 第25章 海王宫 众人稍作分别,约定了七日之后再在水灵殿会面。 姚若翎醒后已经在神轿之中,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哑哑的,很不舒服。 对被附身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印象,更不知道在被附身的时候自己对祁墨河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只依稀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内心对小雨心生了同情,而后就开始不受控制一般跟祁墨河撒气了,想到这她不禁觉得有点尴尬。 两人坐在神轿里,祁墨河看着窗外并没有看她。 难道他生气了吗?姚若翎抿着嘴唇,纠结着要不要开口打破沉默。 “小雨最后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回到画里了,那两幅画交给秦邪处理了。”祁墨河依旧没有看她,“书舍老板被利用了,他画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种叫梳女的传说之妖。” 姚若翎啊了一声,“那我有做错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这么问?”祁墨河终于看了她一眼。 “我失去意识这么久,所以肯定是又添了不少麻烦的,真是对不起。”姚若翎低着头,诚恳地道歉着。 祁墨河想起如果不是自己答应让小雨接触姚若翎,她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附身。 “不,说起来你被附身还是因为我的疏忽。”祁墨河道。 “附身?” 祁墨河点点头,还是决定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听的姚若翎是面红耳赤。 她捂着自己的眼睛,羞愧得想掀开帘子跳下去,“我…我竟然对河神大人做出这么不敬的事,真是太不应该了!” 祁墨河淡笑了声,“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敬的地方。” 他想起自己最后那个按捺不住的拥抱,也是有点失神,所以刚才他也没法正视姚若翎。 “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姚若翎语气确切,完全没注意到祁墨河脸上的微红。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祁墨河逐渐习惯起来。 “海神对我娶妻的事情有着挺大的意见,待会儿如果他为难你的话,不予理会便好,由我来处理。”祁墨河有点担心姚若翎会受不了压力。 “我活那么久,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呢,没问题。”姚若翎咧嘴笑着道。 祁墨河把手搭在她的头上,“至少在我身边,我不希望你还会听到不好的东西。” “那我就好好把耳朵堵上。”说完她举起手捂上自己的耳朵。 真是可爱得无法直视,祁墨河轻咳一声,再次别过视线。 海神的住所海王宫,顾名思义是在海底的。姚若翎也是第一次看海,辽阔的水面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 能掌管如此大的海域,想必海神也是非常厉害的神明。 “海内或许有千奇百怪的生物,看到的时候也不要过于惊慌,它们不会撞进来的。” 祁墨河看了眼姚若翎,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正打开着窗好奇地四处张望,因为有结界隔水,祁墨河也没害怕水会闯进来。 “切记不要把手伸出去。”他提醒道,语气充满着无奈。 越深的地方光线越不好,姚若翎逐渐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海里深不见底,乌黑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前进还是原地停留。”姚若翎细声道。 祁墨河闻言后打了个响指,神轿外的四个角瞬间多了四盏灯,照亮了周围一圈。 “还有这种方法啊!”姚若翎一时间也说不出别的话,只能点头称奇。 很快她就留意到远处有更亮的地方,她激动地回头对祁墨河道:“河神大人,是前面吗?” “嗯。” 海王宫与水灵殿不一样,整个主宫殿形状如同珊瑚礁一样并不规则。其顶部还有各形各色的珊瑚,穿透结界浸泡在海水中。 也由于结界的特殊性,顶上的珊瑚并不怕照不到阳光,在一缕缕光线的照射下,更显得灵动乖张。 主楼一旁仍点缀着一些普通的楼宇,虽其布置也很有讲究,可终究不如主宫殿吸引人。 “海王宫真别致。”姚若翎整个人跪在座椅上,就差把身子俯出去看了。 祁墨河微微眯眼看着她。似乎注意到身后有一道寒光,姚若翎立马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是水灵殿更气派!”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回头望祁墨河一眼,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外面。 “不必说违心的话,这海王宫也算是神明宫殿中最特别的一所了。”祁墨河叹了口气道。 “嗯,抱歉。”姚若翎转身乖乖坐好,不再往回看。 出来迎接他们二人的是虾兵蟹将,姚若翎还是第一次见顶着螃蟹海虾脑袋的人,强烈的违和感让她忍不住躲在祁墨河的背后,这画面实在有点惊悚。 “他们与水灵殿中的仆人一样,都是幻形人。”祁墨河微微侧身向姚若翎小声地解释着。 “为什么不是人的模样呢?”姚若翎也压着嗓音问。 “大概是海神的个人喜好。” “真是与海神大人的宫殿一般别致呢…”姚若翎嘟囔着。 引路人把他们带到主殿外,还没敲门进去,老远就听到有接近的脚步声。 有一个女生从廊道里跑了出来。 “哦!真的是你!祁墨河的凡人妻子!”女孩指着姚若翎,激动地道。 “嗯?”姚若翎有点不明所以。 祁墨河皱起眉,“这位是海神大人的千金,林晓茹姑娘。” “晓茹大人好。”姚若翎尊敬地道。 “我想见你很久了,快到我房间来!我有很多事情想和你聊呢!”说着她走上来牵起姚若翎的手。 祁墨河立马把两人分开,并把手按在了姚若翎的肩膀上,“晓茹姑娘,我们刚到府上还未跟海神大人打招呼,不合情理。有什么事,也请等礼节事宜完毕再谈。” “啧!”林晓茹白了他一眼,“好好。” 说完她直接把大殿的门推开,“父亲等会儿就来,你们先进去坐着。” “晓茹姑娘有礼了。”祁墨河抬手道,而后带着姚若翎在里面找了两张椅子坐了下来。 林晓茹坐在姚若翎旁边,一直面露微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看得姚若翎坐立不安,都要冒冷汗了。 “那个…晓茹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事,还没行礼呢,我不找你聊天。”说完她还瞪了眼祁墨河,朝他吐了下舌头。 姚若翎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子的女孩子,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第26章 龙之血 海神好像是故意给脸色祁墨河看似的,他们在殿内等了好一会儿才姗姗来迟地露面。 见面后互相打了招呼,还没等海神进一步开口,林晓茹就迫不及待把姚若翎拉走了。他看着也只能默不作声,原本还想找机会冷嘲热讽一下姚若翎的,没想到自己的女儿那么中意她。 祁墨河虽然不擅长应对林晓茹,此刻却也对她心生感激,姚若翎在她身边也总比在这里听海神唠叨要好。 “墨河此次来是想向海神大人您询问一下龙之血的事情。”祁墨河见两人走远后才开口道。 “龙之血?”海神也很惊讶,他还以为祁墨河只是单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 祁墨河掏出了从萧笙那拿到的一张碎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海神手里攥着一杯茶,每每想喝上一口时,却又会因为祁墨河的话而再次放下。直至茶水在手中都变凉了,他才抿了一小口。 茶已经没有香味了。 海神嫌弃地把茶放到了一边,“你可知道,龙在这尘世间已经相当于不存在了。” “墨河当然知道,所以才会来能与龙直接接触的海神商量。当年您不是从龙王手中得到过龙之血么?”祁墨河倒掉了海神杯中的茶,帮他重新沏了一杯。 海神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神情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很早前我就把得到的龙之血与药神做了交换了。” “嗯?交换何物?”祁墨河愣了一下。 “……”海神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既然也是有凡人妻子的神,我也不怕你笑话。晓茹是我跟一名人类女子所生,我与药神交换了容颜不老之药。” 海神的妻子是人类这件事祁墨河并不了解,也意想不到。 看祁墨河一脸震惊的表情,海神闭上了眼睛,“我当初与你一样,也给了她神隐,想象着我能陪伴她走过人的一生便足够了。 “可她不是这么想,在她生下晓茹后没多久,便开始自暴自弃,说自己很累,会活的不久,很快就会变老死去。我看她这副模样也是不忍,才会把珍贵的龙之血给了药神。” 他说着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只可惜我去天庭一趟而已,回来时她已经离开了。我无法找到她的行踪,没过多久便收到了她的死讯。你可以想象,她的生死簿与神隐一同交到我手上时,我该有多绝望。” 凡人身上的神隐,在其死后若是有意,是可以不交还的,可作为下辈子缘分的印记。交还的神隐,也意味着凡人方不再希望这段感情会继续下去。 祁墨河认真地看着他,意识到他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偏见也是不无理由的。早些年药神经常缠着海神要龙之血作为药引也一直没得手,等他不再纠缠的时候祁墨河还以为他是放弃了,谁知道原来是发生过这种事情。 “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情了?你以为能照顾一辈子的凡人,或许人家根本就只会觉得这是负担,凡人永远不会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海神语重心长地道,他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祁墨河从来没想要掌控凡人的任何东西,对姚若翎的感情他自己也不确定,他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享受快乐。 “海神大人不必多虑,墨河看得明白的。”他垂首道。 海神苦笑了一声,“我相信你也不会是莫须有的人,既然你提到了龙之血,我会派晓茹去看看的。” 早在五千多年前,龙在神界与妖界皆有声望,天王还与龙王妖王三人一起同领过三界。 可随着力量的增长,这天地似乎已容不下龙,龙族才会往广阔深远的海里移居。而当年龙王为了能在海里有一定居之所,才会用龙之血与海神换来一片隐蔽的海域。 现在除了海神与林晓茹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龙族生活在哪片海域。久而久之,龙在尘世间也变为如同传说般的存在。 ------------------------------------- 姚若翎被带到林晓茹的房间,她的房间与她的性格一般,里面装着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 各种奇怪鱼类的骨骼,还有一面贴满贝壳的墙壁。除了这些外,红帐绫罗绸缎皆有,与小姐的闺房无异。 “神奇?”林晓茹看姚若翎一直东张西望,忍不住打趣道。 “失礼了。”姚若翎收回自己的目光。 “嘶——”林晓茹摆了下手,“你莫不是跟着祁墨河那木头脑袋多了,也变得呆起了?” 木头脑袋?姚若翎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形容河神大人的。 “千万别跟我说客套话,我这人最不擅长那一套。”林晓茹再次摆了下手让她别在意,“所以我听说祁墨河娶了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有多高兴,我爹终于可以放弃让我嫁给他了!” “……”姚若翎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她心里还是替祁墨河打抱不平的。河神大人虽然看起来有点冷淡,但平日可是很温柔的。 “哎呀,抱歉抱歉!我也不是在说他坏话,你不用介意。”林晓茹笑着道。 “那晓茹大人认为什么样的人才不算木头呢?”姚若翎也笑着问。 晓茹闻言后嘴角微微上扬,嘿嘿地笑了两声,“这你就不懂了,像邪神秦邪那样风趣幽默的人就不是木头!” 姚若翎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具体的一个名字来,更没想到她说的人恰好自己也认识,“呵呵…邪神大人的确是一个特别之人。” 但仔细想想,林晓茹好像跟秦邪性格还有点像。 林晓茹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没经历过情情爱爱的事,你快说说你是怎么跟祁墨河认识相爱的?” 这下问倒姚若翎了,她与祁墨河哪谈得上爱情?而且总不能说村里的人要献祭自己,然后阴差阳错就这样了。 思索了一会儿,姚若翎只好挑部分来讲,“我在小时候就见过河神大人了,在他下凡处理水患时也意外救了我的性命,也因为这次意外我们有了更多的接触,所以才会…” 林晓茹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英雄救美?真是老套啊。” 姚若翎轻笑一下掩饰自己的心虚,恰好林晓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她才逃过一劫避免露馅。 第27章 不老药 随着聊天的深入,林晓茹对姚若翎也是越看越喜欢。 她与姚若翎聊了很多关于秦邪的事情,从两人第一次在宴会上相遇,秦邪的言谈举止就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和秦邪相处的时候总感觉很舒服,不用顾忌太多。 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微笑。 “我也明白秦邪或许对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时间如此漫长,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林晓茹毫无保留地透露着对未来的憧憬。 这点倒是让姚若翎想到了单淑玉,她对河神大人是否也抱着同样的心情呢?或许在自己离开后她就能如愿以偿与河神大人长相厮守了。 胡思乱想中,她手中被塞了一个盒子。 “这是当年我爹要送给我娘亲的,这丹药吃下后容貌便不会衰老了,但寿命的长度不会变。”林晓茹握着她的手,认真地道。 “所以百年后还是以服下丹药时的容貌离去吗?” 林晓茹点点头,“是啊,这药来的可是很不容易,很多人求药神也求不来。我爹可是拿龙之血去换的,但还没来得及给我娘亲,她就离开了。” 从河神大人那里听说过龙之血的事,那想必这个药也是非常珍贵的。 姚若翎看着那盒药,生老病死对于凡人来说是多么无力,“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并不想要这仙丹。” 晓茹哎了一声,“你现在还小,年轻貌美当然觉得不需要。反正这药我拿着也没有用,你又是我为数不多认识的凡人,我很中意你,你就拿着嘛!” 她硬是把不老药塞给了姚若翎,后者把它推回去也无济于事。 在林晓茹还没学会下床行走的时候她娘亲就离开了海王宫,所以她对母亲也并无印象,只知道父亲对母亲的不辞而别耿耿于怀。以至于到母亲死后,他也没去地府看望。 所以她对姚若翎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不仅仅是她帮自己解决了被唠叨嫁人的顾虑,还因为她也是一个凡人。 想到这些,她还是忍不住跟姚若翎说起了自己母亲的事情。 姚若翎听得很认真,没有插嘴。 “所以我认为能跟神明成为夫妻的凡人都很勇敢,他们做好了迎接生死离别的准备。但我爹不这么认为,他只会认为凡人很自私。”林晓茹对于母亲的事情,跟海神有着不同的看法。 早些时候姚若翎还一度不想活下去,她曾以为父亲的安全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但此刻她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无需整日把寿命长短的事情挂于嘴边,万事万物都不会永恒,我如今能在河神大人身边,已经很知足了。”她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似乎也是在跟刚才胡思乱想的自己说话。 林晓茹听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感觉你终于说出实话了。” 实话?姚若翎愣住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式神来传召她们上殿,林晓茹才牵起她的手把她带了出去。 “海王宫布局构造都很奇异,若没有人带路,准定会迷路。”她笑着对姚若翎道。 无暇顾及周围的景色有多么的奇特,姚若翎只知道自己心境似乎发生了变化。 到达大殿时,两位神明正在悠闲地喝着茶,祁墨河微笑着向姚若翎打着招呼,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柔自然。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那墨河就与夫人先行离开了。”祁墨河起身向海神行了个礼,随后便带着姚若翎离开了海王宫。 路上见姚若翎一直默不作声,祁墨河还以为林晓茹给她看了什么猎奇的东西把她吓到了。 他脸上有点担忧地问:“是看见什么骇人之物么,为什么不说话了?” 姚若翎回过神来,“没有的事情,只是…”此刻她看见的祁墨河,眉宇间都是温柔。 她伸手抓住了祁墨河的衣袖,低着头。 “怎么了?”祁墨河略感困惑。 不敢窥探自己内心的想法,姚若翎担心自己会变得贪婪起来,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断绝自己的念头。 她拿出了方才林晓茹送给自己的不老丹药。 “这是晓茹大人给我的,她说是能让凡人容颜不老的仙丹。但我并不想拿着它。”姚若翎看着祁墨河道。 祁墨河也知道这个药,没想到林晓茹会把它赠送出去。 “为何?” “生老病死不可逆,我没有理由违背这些事情。” 祁墨河也是搞不明白她的想法,“所以你的意思是?” “这丹药还是河神大人留着,或许以后会有用上的时候。”姚若翎语气和缓,看起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祁墨河皱起眉,想到海神说的话,或许自己无形中也给她施加了不少负担。 “好,我先收着,日后你若是想要了,随时可以来取。”他接过姚若翎手中的丹药,收进了自己的神囊之中。 呼— 姚若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再次露出了浅笑。 “离七日之约还有些时日,这期间林晓茹会去龙族生活的海域进行调查。趁这段时间,不妨去东境的城区看看。”祁墨河装作漫不经心地对姚若翎道。 “离开水灵殿如此长的时间,不要紧吗?” “不用担心,东境离水灵殿并不遥远。若是有突发状况,河玉河珠也会出来与我取得联系。” 东境是自己娘亲出生的地方,虽然姚若翎对曾经养育过娘亲的婆家没有任何感情,但她也确实想看看自己的母亲自小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好呀!”姚若翎一口答应下来。 “只可惜灯游节已过,不然定可见到东境那引以为傲的景色。” “灯游节?”姚若翎不解。 祁墨河点点头,“那是东境最有名的节日,不少游人在那时会专门到东境城拜访。” 这些也是他从秦邪那得知的,以前秦邪想出门玩乐的时候,不管祁墨河乐不乐意,也经常会把他给带上。 “那还真是令人向往啊。”姚若翎想象着灯游节会是何种光景,难道漫天都飘着灯笼么? “下年我带你去。” 第28章 眠龙之海 得知要去拜访龙王,林晓茹还觉得挺麻烦,但海神并无做出让步。 “这件事河神以及邪神都很重视,如果真的与龙之血有关,龙王那边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邪神?”林晓茹提起了兴趣。 海神点点头,“调查完后你直接去水灵殿找他们汇合,我就不去了。”他起身又顿了下,“那凡人小女孩自然也不会待长久,日后你仍可…” “爹你别想了,我不会嫁给他的。”林晓茹方才愉悦的心情因这句话瞬间破灭,“龙之血和水灵殿的事情我会去调查的。” 说完她少有的屈身行礼告退。 林晓茹去龙王宫的次数不多也不少,在海神参加诸神会议期间,每逢新年她都会来问候致礼。 但她每次待的时间不长,一般寒暄几句便会离开。 所以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也是一头雾水。 “林小姐,我们是有见过面的。”墨色衣裳的男人站在龙王宫门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林晓茹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能点头哦了一声。 “我是龙王的大儿子,名终言。不记得也无妨,龙族一直欢迎海神大人及其千金的光临。”终言屈身道,并侧身抬手以示欢迎。 林晓茹恍然大悟,“原来是大王子,失敬。” 被领到宫内,终言才开口,“可林小姐今日突然拜访,我们也没做好招待的准备,多有怠慢了。” 她最不擅长这种彬彬有礼的对话方式,但碍于身份她没办法忽略礼节。她只好别扭地道:“王子言重,突然登门拜访是我的唐突所为,我是该道歉的一方,还望王子见谅。” “所以林小姐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呢?”终言笑着道。 “我是来调查龙之血的事情的,详情家父已经写在此信中了,我需要见龙王一面。” 听到龙之血三个字终言脸色一变,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来是重要之事,可如今父王正在沉眠稳定力量,无法以人形会客,还望林小姐待会儿见面时不要因此受到惊吓。” 这么多年以来林晓茹还没见过龙王的真身,不免有点紧张,“多谢王子提点,能目睹龙王真容实属荣幸。” 终言早已看出她说话的语气有点生硬,表情不太自然。可他只是笑着道:“既然林小姐不害怕,那就跟我来。” 原以为就在龙宫某个地方,可终言却带着她往更深的海底走去。就算是仙家,她也难免会感到海底刺骨的冰寒,以及被黑暗吞食的压迫感。 终言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始终面露微笑。 似乎有轻微且低沉的呼吸声,随后一大阵泡沫从海底涌出,稍不留神恐怕还会被冲出一段距离。 “龙汇聚沉淀力量,与凡间蛇冬眠类似,低温的环境能减少身体消耗,所以父王才会在龙王宫以外的海底修炼。而方才的水泡,乃父王呼吸所致。”终言解释着。 …… “林小姐,身体可好?有何不适么?”终言见她没回话,便亲切地问。 “不必在意我,继续。” “嗯,再往前就是了,但还请抓着岩壁前行。往前的气流冲击更为强烈,不注意恐怕会被带上去,还请不要被崖壁碰伤。”终言指着海底一处裂谷,让林晓茹过去。 “你不去吗?”林晓茹问。 终言有点意外,“这事既然负责,我还以为你需要保密与父王的对话呢。但林小姐若是担心,我可以陪你一同下去。” “请务必。”她也说不上害怕,但有个人陪着终究会稳妥一点。 终言闻言轻笑走到了她面前,“请随我来。” 崖壁十分扎手,时不时从深处冲出的水泡让林晓茹睁不开眼睛,可终言挡在她前面,她也不至于被推出去。 随着深入底部,林晓茹的呼吸急促起来,耳朵也像被堵实了一样嗡嗡作响。 “到了。”耳鸣中她听到了一句不清晰的话,她抬起头,看到了龙王的真身。 一条灰黑色的龙盘旋在一根非常粗的石柱上,若不是看它呼吸时起伏的身子,林晓茹还以为它是石柱上的雕刻品。 他们站在裂缝出口的平台上,平台围绕着石柱形成一个圈,边上都挂着铁链。往下探去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也不知这根柱子到底有多高。 林晓茹看着出神,身子甚至有点想跳下去的想法。 “父王,海神大人的千金林晓茹求见。”终言大声地对龙王喊了一句,把她扯回了现实。 “龙王殿下好!” 盘在柱上的龙再次呼出一口气,林晓茹立马抓着旁边的铁链。 龙王微微睁眼,对被打扰似乎还有点不满,“林千金今日是有何事?” “家父就龙之血一事对您有所疑问,情况已写在此信件中,还望龙王大人查阅。”林晓茹并无怯场,反倒是声音更大了起来。 龙王使了个眼色,终言立马意会。 他双手接过林晓茹手中的信,飞到了龙王的耳边,拆开信件小声地念给它听。 这场景真是壮观,林晓茹都要看呆了。 “岂有此理?!”龙王突然大怒吼了一句,终言站得牢固,但林晓茹却还是被嚯开了几米。 “本龙王自进入这海域以来,就没再参与尘世纷争,自然没有流过鲜血。你们在凡间遇到的龙之血,与本王并无关系。”龙王冷静下来,沉着声音道。 那至于这么生气吗? 林晓茹心里想着,这龙王平日还是人形的时候见到自己还颇有长辈风范的,如今竟然还会勃然大怒,实在是让人意外。 终言又俯身在其耳边说了些什么,龙王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看着终言重新飞向自己,林晓茹不得不想着方才幸好把他拉进来了,不然还真不确定自己能否好好和龙王说上话。 “林小姐,情况父王已知晓,后面的事情由我代为处理。”终言把信叠好收在自己怀中。 两人离开了海底,回到龙王宫。 “父王如今身体最是脆弱,所以才会比较敏感。方才若是让你受到惊吓,终言替其致歉。” “别整这些没用的话了,所以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林晓茹终究是忍不住了,她有点急切地道,还边拿手背拍打着手心。 终言被她吓得顿了下,“正如父王所言,凡间流传的龙之血应该不是我们所为。入海以来也从未出现过龙族出逃之事,所以那龙之血怎么来的,还有待考察。” “你也没去过凡间么?”林晓茹怀疑地看着他。 终言却不紧张,“林小姐见笑,既然下定决心要躲避尘世纷扰,哪还有上去打扰的理由。” 没有任何收获,林晓茹也不愿多待,抬手行礼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终言站在原地,褪去了脸上的笑意,手里攥着的信件早已皱成了一团。 第30章 人神通透师 祁墨河的声音很小,姚若翎没能听清他讲了什么,但他也没有重复的意思。 “吃完饭我们出去逛逛如何?”祁墨河装作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 姚若翎迷茫地点点头,“可晚上还有商铺会开门吗?” “东境比较热闹,晚上亦是如此。”祁墨河夹了一块肉进姚若翎的碗中,“吃多点。” “谢谢。” “来来来,客官您追加的两斤牛肉,两瓶烧酒。”店小二端着盘子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羊毛商们大声说着姚若翎听不太懂的语言,划着拳看似很热闹。声音过大,她总是被吸引着忍不住想看过去。 “别看他们。”祁墨河轻声道了句,“乖乖吃饭。” 姚若翎闻言低头扒了几口饭,“好的。” 两人出去的时候街上果然还有不少游人,虽然摆在街道上的移动商贩已经很少了,但开着的酒楼铺子还有不少。 “那客栈里面的客人并不是普通的羊毛商人。”祁墨河垂首道。 “啊?”姚若翎感到不可思议,“那他们是什么人?”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留多个心眼终归是好的。等回去的时候…”祁墨河正严肃地说着什么,却突然被一道女声打断。 “这位公子看着气质不凡,有兴趣来小店坐坐吗?”一个穿着奇异服装的女子突然抬手拦下了两人的去路。 祁墨河明显对自己说话被打断产生了不满,他略微愤怒地看了那女子一眼,“没有兴趣。” “别这么说呀,你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兴趣呢?”女子不依不饶地道。 天气十分寒冷,那名女子穿的却很单薄,非常能凸显其曼妙的身姿。她身上戴着各种精致的雕花装饰,一双妩媚的眼睛让姚若翎一时间挪不开视线。 而且姚若翎总觉得这名女子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祁墨河没打算理会她,他径直地往前走去,女子却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嘶——”姚若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竟然有点担心这个女子的处境。 “你身后这小姑娘,应该不是你的仆人?她还在不久前被邪祟附身过,不注意的话再碰到种事情以后怕是醒不过来了哦。”女子突然压低嗓子道。 这下祁墨河也愣住了,他扯回自己的袖子,回头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下,奈何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知道你心存疑惑,不妨到店里坐坐,咱们再仔细谈谈。”女子推开了自己的小铺店门,让他们两人进去。 祁墨河想了下还是走进了店内,坐在椅子上。 店里的装饰风格与这位女子一样十分怪异,一进门便是一张纱帘,四周除了一些异石摆设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上面还放着一盆泛着紫光的清水。 “小姑娘麻烦站远一点,还有帮我把店门关一下。”女子摆摆手阻止姚若翎继续向前。 “哦。”姚若翎只好乖乖照做,她就站在门口,隔着纱帘看着他们两人。 女子用手点了下水盆里的水,认真地凝望了几眼,妖媚的脸上逐渐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看来今天小店还真是来了个大人物呢——是,统领湖泊河流的河神大人。” 她在说话的时候故意拖长尾音,手肘还压在桌子上,整个人俯身贴在祁墨河耳边。 姚若翎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她只能透过纱帘看到模糊的影子,这种暧昧的姿势她看着是又好奇又有点郁闷。 “你是人神?”祁墨河看起来一点也不震惊。 “不愧是得令的正牌仙神,我这些小法术在您面前不过是摆弄玄虚而已。”女子重新坐回座位上,用手托着腮笑嘻嘻地看着他。 “姑娘你也可以过来了。”她招手让姚若翎进去。 “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祁墨河问。 “别着急,我也得先自我介绍一下。人神这一称呼或是有些张扬跋扈,我更习惯以通透师自称,我能看透大部分人发生过的事情。 “方才我在这街上观察着路人,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唯有你我看不透。”她无奈地道。 事后姚若翎才知道人神其实是习得一点偏门法术的凡人,虽然还未拥有长生的体质,但却懂仙家本领,这世间人神数量比仙神要多不少。 “而且你身后的小姑娘,我能看到她被邪祟附身过,自然我就怀疑你是不是妖邪了,所以我才会把你请到店里来。”女子说着时还把小尾指轻轻点在自己唇边。 “如果我是的话,你是想借机除掉我吗?”祁墨河轻笑道,他还挺欣赏这人神的胆识的。 女子点点头,“总不能放任邪祟在东境游荡,虽然我的法术并不高超,但真出现问题或许我还能拯救一下。” “你的话我姑且相信一下,但你为什么说她可能会再也醒不来?”祁墨河盯着眼前人的眼睛,奈何他没有秦邪的慧眼,识不破人是否说谎。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我也只能看个大概。我只能说,她要小心皇权贵族之人。”女子并没有被祁墨河吓到,反倒是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解释着。 皇权贵族?姚若翎歪着脑袋听他们的对话,本来就没怎么听明白,这下更是不懂了。 她一个普通农村家庭出生的女孩,怎么可能会跟皇权贵族扯上关系? 祁墨河沉思了一会儿,他并不是完全不相信眼前人的话,但如果说起皇权贵族,还真是有点棘手。 神界的人,在与皇权贵族扯上关系这方面还是比较忌讳的,神行动低调,而皇家则是扼杀他们行动隐蔽性的存在。 神界的仙人们尽量不干预他们,因为不想把人界的君王变成一个遇事只会求神而不是依靠自己能力去解决的无用之人。 “多谢提点。”祁墨河拱手道。 在离开前姚若翎还不忘回头看看那名通透师,可那女子只是朝她摆摆手,又礼貌地笑笑。 姚若翎竟然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慈祥来。 她转身摇摇头,把自己的想法抛之脑后。 经过这件事后两人也没什么兴致往下走了,姚若翎只觉得莫名其妙,而祁墨河则是心有所思。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解决客栈里的事情。 “回到客栈后,我需要你躲到隔壁的房间。”祁墨河开口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啊?”姚若翎诧异地看着他,“隔壁房间不是羊毛商人包下了吗?” “隔壁房间是他们租下放置货物的地方,我留意过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无人进去。方才我听他们说,今晚打算到我们房里行窃,而且他们某些人还对你起了坏心思,若他们给你任何东西,记住一律不要接。” 祁墨河的脸上写满了担心,虽然有他的保护,可姚若翎总是能通过各种方式让自己挂上伤。 “好,我明白了。”姚若翎有点害怕地点点头,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想把脑海中的寒意驱散开来。 第31章 归案结束 客栈楼下已经没有客人了,他们回去的时候连店小二也没发现。整个大堂空荡荡的,只有烛灯还闪烁着黄光。 “按我刚才说的做,小点儿声。” 姚若翎看似若无其事地走上阶梯,在经过别的房间时,她都生怕会突然有只手把她扯进去,以至于她在走的时候身子逐渐往祁墨河身边靠。 两人在说好的隔壁房间停了下来,祁墨河突然伸出手把姚若翎堵在房门前,且整个人往她身上压去。 姚若翎下意识地拿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怎…怎么了?” 她感受到祁墨河的呼吸就在自己额上。 “嘘…”祁墨河小声地道,他弯腰把头枕在了她肩上,“他们现在都在房内,还有人在我们的房间。” 这话让姚若翎不禁抓住了祁墨河胸前的衣服,她整个人都被祁墨河的气息包裹着。 心脏砰砰直跳,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她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开了。”祁墨河突然直起身子,松开了她。 原来刚才他只是在借自己身体的遮挡用法术开锁,姚若翎有点尴尬地放开自己的手。 呲—— 虽然声音非常细小,但他们两人都听到了,自己房间内有东西摩擦的声音。 没有时间了,祁墨河轻轻打开隔壁房间的门,把姚若翎也给推了进去。 姚若翎还没回过神来,就正对着房门一个踉跄往后倒去。预想中的碰撞疼痛并没有发生,她撞在了一堆羊毛团上,软软的,还有点舒服。 看样子这房间真的是用以装货物的。 她伸手摸索着前方。 嘀嗒… 感受到自己踩在了一滩水上,姚若翎紧绷着神经慢慢蹲下,用手摸了下地板。 顺着水迹往前探,她碰到了一个温暖且软软的东西,她很清楚这是个人!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尖叫声发出,借着窗缝透过的微弱月光,她隐约看到了一个男人倒在水中,旁边是一个摔烂的瓷碗。 姚若翎忍住恐惧,拿手轻轻拍打了下那人的肩膀,非常小声地道:“公子,你还好吗?” 那人的体型与羊毛商人有着明显的差异,显然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难道是这客栈之前的客人,这客栈会不会是与羊毛商人们串通起来专门骗取客人的? 姚若翎思绪混乱,她有点担心祁墨河的情况。虽然他有法力,但他肯定不会轻易在凡人面前显露的。 躺着的人并没有反应,但他却还是在呼吸的。 或许是适应了房内的昏暗,她也能逐渐看清房间里面的东西了。 姚若翎咬牙把他反转过来,才发现他手脚都被捆绑着,头上还受了伤。 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姚若翎也是出了身虚汗。 房内堆满了捆绑严实的羊毛毡,略带膻味的空气让人觉得鼻子很痒,但她不敢打喷嚏。 “水…”躺着的男子突然哑着嗓子开口道。 姚若翎反应过来,原来之前吵醒自己的碰碗声来源根本不是楼下的食客,而是这个男子。 他一定是想喝水但因被绑住了所以才不小心把碗打翻了的。 姚若翎马上起身倒了杯茶,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再慢慢地把茶水倒入他口中。 感觉到湿润,男子的意识逐渐恢复起来,到后面能直接抓着姚若翎拿着杯子的手腕自己喝起来。 “我再给你倒一杯。”姚若翎轻声道。 好几杯水下肚,男子才回过神来。他伸手碰了下自己受伤的脑袋,嘶了一声。 “小点儿声,别让他们听到。”姚若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男子撑着地坐起来,“在下欧泯峰,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 他的音量似乎压不下来,提醒过也仍是如此。 姚若翎直接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别出声!我叫姚若翎。”她细声呵斥,且用手指了指门外。 他们听到了过道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姚若翎紧皱眉头盯着门口,心跳就没缓过。 “哼,这群只会使阴招的小人。”欧泯峰不屑地道了句。 虽然没搞清他的状况,但此刻姚若翎最担心的只有祁墨河。 欧泯峰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让凉风吹了进来,他一下子清醒不少。 “若翎姑娘,他们可是会放迷魂烟的,我就是这么被迷晕带走的。”欧泯峰解释着。 迷魂烟?河神大人会注意到吗,他会不会被迷晕呢?! 他掏出了一块手帕,用仅余的茶水浸湿,而后把它递给了姚若翎。 “捂上更安全。”他道。 想起祁墨河说过的话,无论什么都不要接,姚若翎摆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知道眼前的女孩对自己心存顾虑,欧泯峰失笑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哐啷一声,隔壁房间传来东西打砸的声音还有叫喊声,把姚若翎吓一激灵。 “好家伙,别的客人也不放过么?”欧泯峰义愤填膺地跑到房门前,拉开了门冲去去。 “你去哪儿?!”姚若翎叫了一声。 没有回答,欧泯峰已经跑到祁墨河待的房间去了。 等姚若翎跟上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不大的房内,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大汉,看样子都是晕过去的。 而祁墨河则是淡定地站在中间,抱手直视着新闯进来的两人。 欧泯峰和姚若翎脸上写着同一份震惊。 “你是谁?”祁墨河眯着眼问。 “在下欧泯峰,刚被若翎姑娘所救。听到兄台你的房间传来打砸声,想过来帮忙的。”欧泯峰抬手作揖道。 姚若翎点点头示意没错,“河…没受伤?” 她紧张地跑到祁墨河面前,绕着他看了一圈。 “无碍,夫人无需操心。”祁墨河语气听似平淡,心里却有点开心。 “原来是二位是夫妻,失敬失敬!欧某承蒙照顾了。” “这家客栈是和他们串通了吗?”姚若翎有点后怕地看着地上的人。 “并不是。”祁墨河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楼厨房。 推开门,姚若翎看到被绑着的店小二以及大厨掌柜,他们也是昏迷的。 欧泯峰走前去探了下三人的鼻息,随后鄙夷地开口道:“那些羊毛商人,这冬天都过一半了才拉羊毛到城里卖。我已经心生怀疑,调查后才发现他们是以卖羊毛为名替官员运送黄金。 “我没隐藏好自己的行踪,他们就把我给绑了一同丢在这客栈里…” 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羊毛商人真正的目的,是帮贪官污吏转运钱财。 “所以才故意选这家刚开业没什么人的客栈么…”祁墨河若有所思地道。 “嗯,我也这么认为。可他们也只是贪财替人办事,并无害命的想法。”欧泯峰道。 祁墨河扫了他一眼,想着他们不仅有贪念,还有色欲,不然他们也不至于会躺在这里。 “既然欧兄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作无谓分析了。劳烦你去报一下官,我们两人守在这里。” 欧泯峰点点头,立马跑了出去。 待他走远了,姚若翎才开口道:“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 “奇怪他为什么他会替绑架自己的人求情;又为何如此清楚商人们的事情,还知道衙门的位置?”祁墨河嘴角挂着淡笑。 “嗯嗯嗯!”姚若翎茅塞顿开地点着头。 “答案很简单,他就是方才那位人神通透师口中的皇权贵族。”祁墨河闭眼道,“看来她算的还真是准。” 姚若翎悚然一惊,这么解释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们不可在此多留,上面的人吸进了自己放的迷魂烟,没有这么快醒来,我们现在就得离开。”祁墨河已经迈步往客栈外走了。 姚若翎跟在他后面,“刚才我还担心河神大人会不会被迷烟迷倒,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呀!” “你很担心我吗?”祁墨河笑着道。 姚若翎没有犹豫,“当然。” 这下祁墨河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我没事。” 他们已经看到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把了,看来衙门的人已经赶到,祁墨河带着她缩进了窄巷里,等人群过去。 “没做坏事却要躲着官差,还真是新奇的体验。”姚若翎探头细声道。 “就你话多。”祁墨河略感无奈。 事后欧泯峰看客栈那两人已经不在,也是有点恍惚,但他确定自己看到的绝不是幻像。 他命人把羊毛商们抓捕归案,顺藤摸瓜把上面的官吏也一并逮捕。还花了大笔钱让琴丝客栈规模与装修都焕然一新,奠定了它在东境城大名鼎鼎的根基。 第32章 汇合 说是来东境城逛逛,没想到还顺带处理了一次凡间杂事,但游玩的兴致也一下全无了。 仅仅在城里待了几个时辰,他们就被迫离开。 “这次来与去都很匆忙,下年的灯游节我们再来。”祁墨河在回程途中道,“或者你也可以自己乘神轿出来,你有我的神隐,我不在的时候也可以使用神轿。” 想到自己坐在这轿子里到处飞,姚若翎不免觉得害怕,“那我还是待在水灵殿比较好。” “为何?”祁墨河不解。 “……因为,因为水灵殿内最安全。”姚若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祁墨河叹了口气,抚了下她的脑袋,“这凡间也不是处处都有危险,这段时间你受的伤,多数也是因为我没照顾好你……” 他看着姚若翎明净的双眸,扬起一丝浅笑,“我们来日方长,慢慢来。” ------------------------------------- 没想到还未到七日之约,秦邪他们就到水灵殿了。 只可惜关于那位白衣少年的下落,也是调查未果。 自林晓茹对自己说过那些关于秦邪的事后,姚若翎看秦邪时总觉得不自然很心虚。这点事也根本瞒不住秦邪,他轻易就发现了姚若翎的怪异。 虽然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对自己造不成威胁,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出来。 “若翎姑娘,不过几日未见,你是不是就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了?”他微笑着道。 秦邪的笑容一直让姚若翎觉得疏远,现在更是如此。她即使想否认,也没有办法,她有点儿委屈地看了祁墨河一眼,却意外的发现祁墨河也是一脸严肃。 “……”姚若翎惊颤地收回视线,“确实有,但由我说出来怕是不合适。” 秦邪被吊起了胃口,“被邪神拆穿后还不告知实情者,通常不会落得好下场。” 祁墨河瞪了他一眼,“别吓她。” “我当然知道,但这件事虽与您有关,不适合拿到台面上讲…” “什么?”秦邪和祁墨河都瞪大了双眼看着姚若翎,秦邪发现她确实没有说谎。 她发现自己的表达有歧义,马上摆手解释着,“我不是说您上不得台面的意思!” “噗——”严崇听完笑出了声。 “我懂了,男女私情。”秦邪突然领会,他还知道根源是谁。 “哇…”姚若翎着实对他佩服,但也更加害怕起来。 “若翎你…对秦邪?”祁墨河厉色道。 “啊?当然不是!”姚若翎马上摇头否认。 秦邪颦起眉,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她我也就不用如此烦恼了,一定是你们到海王宫后海神的女儿跟你说了些什么?” “您原来知道啊…”姚若翎觉得自己白操心了。 “你这小丫头根本瞒不住秘密,她既然会告诉你,就肯定知道我会问出来。不过,我也早就发现她对我有那意思了…”秦邪盘着手道。 祁墨河松了口气后,转身退出了他们的对话去处理事情去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姚若翎小声试探着。 “海神那女儿刁钻古怪,我要是对她有意思,那天能躲着她不跟你们一起去海王宫吗?”秦邪道。 论古怪还有谁能及您这位邪神大人?姚若翎心里想着,而且她觉得虽然晓茹看起来任性,但本质依旧是善良可爱的。 “晓茹姑娘貌美聪慧,不至于刁钻古怪。”她替林晓茹抱打不平。 “您可不能随意辜负女孩子的心意。”严崇附和道。 秦邪拿扇子拍了拍下巴,“这点我自是知道,只怪我魅力过于大了,让女孩子们都对我念念不忘。” 姚若翎假装没听到地笑了笑,“晓茹大人晚点就会到,您趁机再和她好好聊聊如何?” “我当然知道她会过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秦邪少见的脸上露出难色,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应付林晓茹。 祁墨河此时已经让河玉河珠安排好接待的东西,他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秦邪,晓茹姑娘是来与我们一起调查龙之血的事情的,你在会更好办。” 秦邪苦笑一声,主人家都开口了,他不住下也不行了。 果然在晚上林晓茹就到达了水灵殿,姚若翎跟式神们在门口迎接她。她笑着直接挽过姚若翎的胳膊,脚步轻快地走入殿内。 身为邪神,秦邪可以看透任何人或是神的邪念。他看见林晓茹时一下子便看见了很多奇怪的画面,为之害怕脸红。 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她对自己的想法竟然不减反增。 他强行当做没看见,镇定地站在原地。 林晓茹笑嘻嘻地看着他,根本没打算隐藏自己表于脸上的喜欢。 “咳…”祁墨河轻咳一下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招待他们入殿就坐。 “方才下水的时候还挺不适应的,不过到了河神大人您殿上后也倒是舒服多了。”林晓茹捶着自己的肩膀坐下。 虽然她还是第一次到水灵殿,但不得不说自己在这里要比在去过多次的龙王宫要放松惬意得多。 即便她认为祁墨河是一个呆板固执的神明,但她在其面前也还是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不用刻意遵循礼节。 河玉河珠给众人倒上了茶与酒,林晓茹笑着道了句谢谢。 “晓茹姑娘奔波辛苦了。”祁墨河举起酒杯道。 林晓茹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用客气,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整这些,家父天天唠叨你在天庭上的事,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祁墨河觉得自己果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相处,只好失笑地放下酒杯。 晚宴上姚若翎倒是跟她相谈甚欢,两个女孩时不时窃窃私语捂嘴偷笑,又互相给对方夹喜欢的菜式。 反观同一桌上的四个大男人都拘谨地端坐着,看着只有羡慕的份。 祁墨河看姚若翎能有同性朋友,还相处的如此愉悦,心里也是宽慰。但他自己也没见姚若翎能说不到三句话就笑一次,又觉得有点妒忌。 “虽然现在才开口会有点晚,我去龙王宫那儿也没能调查出什么来,怕是会让各位失望了。”晓茹酒饱饭足后伸了个懒腰,淡淡地道了句。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秦邪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 “别这么看着我嘛…”林晓茹笑着摆摆手,“虽然没问出什么,但我还是能识别出龙之血的,自然能帮上点忙。” “晓茹姑娘说笑,我们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你能与我们一起调查也是我们的荣幸。”秦邪回了句。 虽然这句话很官话,但林晓茹爱听,“那我就当邪神大人您是想跟我一起调查啰!” “你开心就好。”秦邪扶额道。 第33章 方向 秦邪让萧笙拿出了一张地图,“我们也去看过了发生事件的地点,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邪气。” 祁墨河点点头,“画的源头无迹可寻,但我们可以确定这种画用到的墨水确实掺杂了龙之血。” 林晓茹抓了下头发,这么说的话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龙之血并非易得之物,龙王除了给过海神大人外,还有别的人吗?”秦邪问。 “进入海底后就没有纷争了,他从未受伤流血,所以给我父亲那瓶便是最后的了。” “在这之前的龙王牵扯进的纷争是否会有关联呢?会不会是以前他受伤时流的血被别人收集起来了?”秦邪继续问。 林晓茹耸了下肩,“这点不得而知,这还是我出生前的事情,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龙王威慑四方,当年挑战权威者自然多。能让他受伤流血的无论是谁,肯定也已经不在了。龙族虽非好战之族,可一旦受到威胁,便会是你死我亡。龙王战胜了,对手自然已经死亡了。”祁墨河淡淡地道。 林晓茹无法想象如今在海中这么安逸的龙王竟然有过这样的生活,不禁感到有点唏嘘。 秦邪点着头,“这是没错,可若不是对手,而是别人收集的呢?” “如此久远的事情,也很难弄个明白。可那人又何必在近些年才用龙之血呢?难道在收集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吗?”林晓茹狐疑道。 “这当然不可能。”祁墨河道,“收集的人既然与作画之人并非同一人,只能说龙之血是以某种方式流传在民间。再者,几千年前留下的血液,要保存至今也并非易事,所以在民间贩卖的机会并不大。 “持有者必须拥有特殊手段,甚至说需要拥有法力才能办到。这样的持有者若是存在上千年,我们也会有印象。” “你的意思是?” “就是说有上千年修为的妖怪或者神明才会是龙之血的持有者。”秦邪回答,“神明方面我们姑且不谈,上千年修为的妖怪,据我所知数量并不多,若是需要排查,我可以去处理。” 林晓茹刚想夸秦邪,却突然想起那个把自己堵在门前的身影,她拍了下手,“龙之血也不是只有龙王才有,其他龙的血或许并没有如此珍贵,龙族也不是这么庞大,或许是没有迁入海底的其他龙的血。” “可龙族迁入海底已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现今也未闻任何在人间见过龙的传闻。”萧笙开口道。 林晓茹竖起食指摇了摇,一副你有所不知的样子,“修行高的龙是可以幻化人形的,据我所知,龙王曾经驱逐过自己犯事的四儿子,收了他的灵力,让他只能像凡人一样在凡间生活。” 这件事祁墨河和秦邪都不知道,看来龙王在处理私事方面是极其细致的。所以让自己的血液被人收集流传于世的可能几乎是不存在的。 林晓茹认为自己竟然没有马上想起这件事,不仅有点自责。 秦邪一下子识破了她的想法,“这毕竟是你出生前的事情,一时没想起来也很正常。” 她有点欣喜地抬头看了一眼秦邪,刚才短暂的灰霾马上消散了。 秦邪避开她的视线,摸着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模样,“但收了灵力,却仍是不老之躯,想必需要经常换定居地,要寻也是很难。” “收走灵力,龙之血仍奏效么?”严崇问了句。 “这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收不走的。”林晓茹嫌弃地看了严崇一眼。 姚若翎一直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讨论,他们言语中几千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她却听着像天方夜谭。但说起幻化人形的龙,也不得不让她想起那日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 她考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天我们在镇子上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会不会就是那位四儿子呢?” 见没人回应,她继续道:“其实那天我出去找河神大人的时候,有在巷子里撞见他,留意到他手上缠着不少绷带,看着却一点血迹都没有。如果说龙之血是透明的,那便解释得通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秦邪诧异地道。 严崇也恍然大悟起来,“所以我那天一直有闻到混杂的血味,其实就是他呀!怪不得我们一直跟踪他也跟不上,如果他是龙王的儿子,那也不奇怪了!” “确实很有这个可能,但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萧笙沉思着。 “从已经收集到的画来看,画中的都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生灵,他应该也有特意引导作画之人往传说方面画。”祁墨河道。 众人想到书舍老板的画,里面画着的人虽然是他女儿,她头上却有着一把别致的梳子。 “只要找到他就好办了!”林晓茹倒是乐观,她已经站起来了。 “那张画你销毁了吗?”祁墨河问秦邪。 秦邪摇摇头调侃道:“怎么说那还算是你的小情人呢,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 祁墨河怒视了他一眼,姚若翎抿着嘴唇羞耻得不敢说话。 “干嘛?那么晚还不睡啊?”林晓茹看他们还一副想继续讨论的样子,不由得问了句,她奔波颇远已经很累了。 “我带你去休息。”姚若翎也站起来,逃离了尴尬地。 两位女生在式神的带领下离开了大殿。 秦邪这下才敢掏出梳女的画,“这下场上没有女生了,她也没办法附身了。” 梳女依旧是静静地待在画里,在被铺开后很快就从画中跃了出来。 “我知道你其实会说话的,就老实点。”秦邪对她道。 梳女环顾着四周,视线很快就捕捉到祁墨河,她还记恨着他不肯抱自己,她别过脸不去看他。 “别闹小脾气嘛,人家好歹也是个有妇之夫,你缠着他也不合适呀!”秦邪笑着道。 “那我缠你好了!”说完梳女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秦邪都没反应过来。 “你谁啊?!”林晓茹此时突然折了回来,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生气地大喊了一声。 “……”秦邪愣住了,他扯回自己的手臂,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心虚的感觉。 梳女被她吓了一跳,她也很快发现自己没法附身在林晓茹身上。因为这个女孩莫说对自己心生同情,她现在看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撕掉。 “她是龙之血绘成的画中物,梳女。”祁墨河伸手介绍着,他故意拉长了尾音,为了报复刚才秦邪的调侃。 秦邪点着头,“嗯,有些事问她比较靠谱,毕竟她还是能交流的。” 梳女有些害怕地躲到了秦邪背后,她虽然对能从画里出来感到很高兴,但现在她真想钻回画里。 第34章 识途观音 梳女端坐在椅子上,面前就是直视着她的林晓茹。 “长得这么漂亮,却只能待在画里,还真是可惜啊!”林晓茹撩起她一簇头发,语气中是浓烈的醋意。 “知道绘制你的墨水是来自何处吗?”祁墨河拉开了脸都快贴上去的林晓茹,淡淡地对梳女道。 梳女果然比之前都老实了不少,她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当我有意识可以从画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在书舍里了。” 萧笙掏出了不少画的碎片,“你记得那天晚上书舍里的另一张画,它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若是有什么隐瞒的话,最后下场也会如此。” “真不错!”林晓茹闻言后愉悦地拍了拍手。 “我是真不清楚嘛,但这张画出现的时候我的确感觉到了点异样,就像自己要被从画里扯出来一般。”梳女惶恐地往后坐了坐,整个人贴在了椅背上。 总算是问出点东西来了,秦邪摸着下巴,“看来只要靠近龙之血的持有人,这些画中物便会想回到主人的身体里。那也行,她可以作为我们搜寻的引路人。” “只是晚上她才能显形,我们也唯有晚上行动了。而且…”祁墨河目光犀利地看了眼梳女,“还得保证她不会再添乱子。” ------------------------------------- 由于调查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神轿也不可能塞下这么多人。他们只能兵分两路去寻找那位龙王四儿子的下落。 能分辨出龙之血的有梳女和林晓茹,严崇也可以闻到新鲜龙血的味道。 为了姚若翎的安全,祁墨河是不可能让梳女跟自己一路的。 所以轿子里,除了他们夫妻两人外,还有林晓茹。 其他三人一画只能乘着秦邪那折羽扇了,严崇曾多次抱怨这把扇子飞的不稳当,还不可以遮风挡雨。 秦邪也有想过换个乘具,只可惜一直借用祁墨河的轿子,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林晓茹幽怨地跟姚若翎并排坐在轿子里,目光如炬地瞪着祁墨河,“河神大人若是鼻子也能像那狼妖一样灵敏,就不用借助小女的力量了?” 她阴阳怪气的语调还真挺像海神的,祁墨河也没跟她计较,只是谦虚地道:“晓茹姑娘所言甚是。” “哼!”林晓茹侧头不去看他,明明是千载难逢可以接近秦邪的机会,这下还得惦记着那个像狐狸一样勾人魂魄的梳女,运气简直背到了极致。 “晓茹大人,在神轿内无需吹风淋雨,您就不用担心头发被吹乱啦。”姚若翎小声地在她耳边道。 “还是若翎心善!”林晓茹一把揽过姚若翎抱在怀里,“河神大人,你若是不介意,事情结束后让她在海神宫待上几个月如何?” “介意!”祁墨河冷声道,“若翎并非物品,不外借也不赠送。” 姚若翎尴尬一笑,“以后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切,木头脑袋。”林晓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靠在姚若翎肩上闭眼休息去了。 梳女画卷之前一直被秦邪放在神囊里,此刻拿出来却发现它似乎有点抖动,且大小随着移动的方向会有所变化。 刚开始秦邪还以为是因为折羽扇很颠簸,但其实就是画卷在抖动。 他把画展开,梳女仍静静地在画中并没有变化。 冲过一片片云层,雾气蒙了他一脸。他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余光瞄到了一座特别的山。 “师傅,画卷抖得更厉害了。”萧笙也站起来往下看,这座山在他脑海中是有印象的。 “我拿着又怎会感觉不到呢?”秦邪拿画卷敲了下他的头,“坐好,掉下去的话我可不去捞你。” 他飞身起来敲了敲神轿的窗户,姚若翎咬牙抬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梳女画卷有反应了。”秦邪也看到睡着了的林晓茹,只好低声地道。 “好。”祁墨河微微点头,安排神轿着陆。 林晓茹还没睡醒,一直环抱着姚若翎的腰身,看起来睡得很踏实。 祁墨河故意让轿子在着陆的时候颠簸一下,把两人从座位上颠了起来。 “哎呀!”林晓茹磕到了脑袋,她惊醒后怒视了一眼祁墨河。 还没等她开口大骂,祁墨河就抢先道:“到了。” 这座山上周围并无人烟,只有一所看似年久失修的破寺庙屹立在山间。 严崇蹲下闭着眼睛仔细闻了闻,“我没闻到什么血液的气味。” “这庙宇供奉的是何人?”祁墨河问。 “识途观音。”萧笙立马回答,“在南边曾经很受爱戴的神,据说可保佑出远门的人不受山贼困扰,还有一说保佑失踪的人识途归家。 “哪怕是战乱中失去性命的人,魂魄也可归来,避免做游荡的孤魂野鬼。” “没听说过的神明呀。”林晓茹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笙闭眼叹了口气,“小时跟前师傅游历四方,见识自然也比较多。这些传说故事,也已经是很久之前流传下来的。” “那现在呢?”姚若翎问。 “战乱时代过去后,应该也很久没人来过参拜了,想必是落魄了。”萧笙言语中透露着可惜。 没人也有一点好处,他们不用担心会暴露什么了,众人径直走进了这间破寺庙。 院子里杂草丛生,香炉上积满了灰尘,上面绘制的秀彩也早已掉色脱落。斑驳的墙面爬满了绿藤,唯有支撑着庙宇的木梁,看着仍是牢固。 想必当年修建这个寺庙的时候是花了大价钱的,工匠的手艺非常的好。 “梳女画像怎么会对这种地方有反应?可我没发现什么龙之血的印记呀…”林晓茹打量着四周,总感觉有点诡异。 萧笙尊敬地站在香炉前拜了拜,“识途观音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不过是被当地的居民神话了。 “在她死后居民把她肉身安置在这所寺庙里,久而久之他们也知道没有人会保佑自己,这庙宇的荒废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与前师傅曾有幸见过这位识途观音,她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而已。” 姚若翎有点震惊地看着他,她原以为萧笙跟自己一样是凡人身,没想到他也是活了颇久的人。 “那看来那位四太子对这些民间传说非常了解,每每挑的都是好角儿。”秦邪扇着扇子,前去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吱—— 木门轴身发出刺耳的声音,铺面而来的尘土让众人不禁扇袖遮挡。 眼前是一尊挂着蜘蛛网的观音像,少女盘腿坐在高台上,双手摆成好看的花型,看上去只是在闭目养神一般,栩栩如生。 姚若翎看呆了,很难想象在以前这位少女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被人当做神一般供奉。 众人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她的画像,但秦邪手中梳女画卷,却仍在抖动。 震得他手都要麻了,他只好扫了下桌面的灰尘,把画放在上面。 可没想到的是,画卷抖得愈加激烈。明明还没到晚上,它竟自己打开来了。 第35章 神像之内 梳女的画卷竟然自己打开来了,而这次祁墨河的反应非常迅速。 他瞬间拉过还在一旁发呆的姚若翎,把她抱在了怀里。而后伸手两指一点,梳女还没从画里出来,水花便被压制了回去。 “把她带出去。”祁墨河放开姚若翎,让严崇把她带了出去。 姚若翎一脸懵的从寺庙里走了出去,出于担心又回头看了看其他人,但秦邪却直接上前把门关了起来。 “别看了,你待在里面是最危险的。”严崇道,并把她往更远的地方带去。 “这画怎么回事?”秦邪疑惑地重新捡起掉到地上的画,它仍在抖动着。 “想必是您拿着它的时候,还能起压制作用。若放下了,便不管用了。”萧笙回道。 林晓茹一直看着神像的方向,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你们觉不觉得这座观音像变了位置?” 众人闻言后沉默了,他们看着观音像,她仍是安静地盘坐于高台之上。 想着姚若翎走远了,祁墨河让秦邪重新打开梳女的画,看看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秦邪点头,双手慢慢地把画卷重新展开,可他却惊讶地啊了一声,“梳女已经不在画里了…” “什么?”所有人立马上前查看,果然里面已经没有梳女的模样,只剩下一滩淡淡的水痕。 “难道跟着若翎出去了吗?!”林晓茹讶然道。 “不,她已经化开了。”萧笙用手沾了下画卷上的水迹。 虽然梳女给他们都带来了不少麻烦,可此时她的消失却让众人有怅然若失。 “这座寺庙实在是怪异,更怪异的是我也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邪祟气息。”秦邪少有的感到了紧张,他把画卷放在一边。 姚若翎跟着严崇在寺庙附近漫无目的地散着步,脚底下的树叶踩起来沙沙作响。 若无事的话在这山里里走走肯定会是一番乐事,可此时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但寺庙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你就放心,大小姐。你难道还信不过两个神明和两个大仙么?”严崇摆摆手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无需如此紧张。 他说的对,自己就算担心,也是没办法帮助到他们的。 “依我看,我们就老实在这附近玩…嗯?”严崇本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调节气氛,但他却停下了脚步,闭眼仔细地闻着空气中的气味。 姚若翎也停住了,不敢打扰他,整个人静止了一般站在他旁边。 “我闻到龙之血的味道了。”他皱着眉道,但声音很小,看起来不太确定的样子。 “那我们必须快点回去告诉他们!”姚若翎激动地想往回跑。 严崇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等等!这味道有点奇怪。” 轰隆—— 身后的寺庙突然发出巨响,他们惊愕地回头,却看见被震飞到空中的几个人,追出来的是那尊识途观音像。 “不是…”严崇烦恼地挠了下脑袋,“神明也有搞不定的对手么?” 秦邪护住了林晓茹,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 “神像里灌满了龙之血!”严崇朝远处的几人喊道。 识途观音突然注意到站在寺庙外的两人,面露狠意,一跃而上想要过去。 祁墨河眼疾手快地用水链捆住了她,“秦邪!把她敲开!” “万万不可!”萧笙从地上爬起来,阻挡在秦邪面前,“识途观音为人心善,并非邪祟之物,破坏神像怕会损坏她的魂魄。” “啧!”秦邪咂了下嘴,收起了想要施法的手。 严崇意识到不对劲,已经背起姚若翎往别的地方跑了,“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放下,然后再回去帮助他们。” “那座观音像很厉害么?”姚若翎无法理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祁墨河等人吃瘪。 “厉害不厉害我不清楚,但很棘手就是了。”严崇额头也冒着冷汗。 刚才与识途观音对上视线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明显的杀意,差点没被定在原地。 林晓茹皱起眉,神色复杂,没管秦邪的阻拦,她径直跑回到神庙里面。 秦邪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回应。 “你跟上去,只是控制住她的话,我一个人没问题。”祁墨河对秦邪道,并加大了施法力度,识途观音痛苦地跪坐在了地上。 神庙内已经一片狼藉了,到处都是水迹,里面还混杂着些许龙之血。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林晓茹看着却觉得这就像是屠龙现场一样,血迹飞扬,她颤抖着不敢向前。 “出什么事了?”秦邪已经追上她了,看她脸上少有的恐惧,不禁感到担心。 “方才没注意到有龙之血,很有可能是神像的外壳具有很强的结界。梳女的画之所以会发生反应, “想必是和神像内的龙之血发生了共鸣。只是她的力量太小,很快便被吞噬了。”林晓茹小声地嘟囔着。 到底需要多少的血液,才能灌满整个神像呢? 有秦邪的陪伴,林晓茹也不这么惊慌了,她忍着不去看周围的水迹,跑道刚才识途观音坐着的高台上。 果然高台上有一个细小的洞口。 她掏出小刀撬开了高台上的木板,幸好寺庙年久失修,木板很容易就被掀开了。 两人探头往下面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很深的洞穴,里面传出滴滴哒哒的水声。 “他肯定就在这洞穴里面。”林晓茹指着下面道。 “好,我去寻。”秦邪想要下去,却被她拉住了。 “想让观音像不再动弹,只能把她体内的龙之血都消耗掉。这种武力解决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两位神明去做比较好。追人这件事,还是让我去办!” 林晓茹的语气听起来又回到了先前的轻描淡写,让人觉得她信心十足。 “林小姐,你忘了我是邪神么?你心里在害怕呢。”秦邪淡笑了声,“外面那个观音像也不过是个扯线人偶,祁墨河一人便可以解决。” 说完他牵起林晓茹的手,举身跳入了洞穴之中。 内心的不安被这只温暖的手抚慰了,林晓茹握紧了裙摆,脸颊滚烫着炽热,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感害羞。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林晓茹道了句。 或许是声音太小,洞穴里下坠的风声过大。秦邪好像没有听到,并无做出回应。 还在院子里的萧笙同样意识到了识途观音的事情,他让祁墨河松开水链的束缚。 “河神大人,这座观音像的主人本性并不坏,此刻也只是被利用而已。她如今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消耗体内的血液,若真如严崇所言,只要她把体内的血消耗殆尽,便不会再动了。” 祁墨河点头,所幸这附近已经没有人烟,他也不用担心识途观音会伤害到其他人。 一放开,观音像便展开了右臂,从指尖挥洒出一把水刃来。 “不愧是被供奉着的人神,在龙之血加持下还可在白天行动自如。”祁墨河背着手,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第36章 调水令汲血 山上没有人烟,山下倒是有个小驿站,有些许赶路的商人会在那里歇脚喝茶。 严崇观摩着没什么危险,客人也都是普通的路客商人,便把姚若翎安置在那里。 驿站老板娘端着一碗茶水以及点心,放在姚若翎的桌上。 她瞅着严崇的背影,眼中闪过些不满,“小姑娘,你丈夫就这么把你丢在这啊?” “哈?”姚若翎摆手,“他不是我丈夫!” “老娘我在这见过这么多人,可不会看走眼。你们神色慌张的,一看便是私奔出来的。”老板娘并不相信姚若翎的说辞,反倒是自说自话起来。 解释无用,姚若翎也不想继续跟她争辩,只好道:“那是我哥。” 老板娘立马闭嘴,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呵呵呵…姑娘你慢慢坐,我先去忙了。” 说完她头都不回地走进了屋内。 总算安静下来了,姚若翎长叹一口气,端起热茶喝了起来。 自己什么能力都没有,遇见事情以来不是在添麻烦就是在给祁墨河他们制造困恼。 还在自怨自艾中,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走向了她。 “姑娘,没有位置了,介意我坐你隔壁吗?”男人低头对姚若翎道。 姚若翎抬头想要看他,可背对着阳光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他穿着一身墨色衣衫。 “请坐。”她随口道。 “谢谢。”男人坐下后脱下了草帽,放在桌子上。 姚若翎内心十分忧虑,她双手攥着茶杯,手指一直在杯身摩擦打转。 或许是她的表情过于丰富,墨衫男人给她空了的茶杯添了点茶水,“姑娘为何事烦忧?你我皆是过客,不妨与我这位陌生人谈谈。” 姚若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皮肤非常的白,瞳色也是浅灰色的,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又看到了神仙。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仙人,姚若翎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公子不必客气,小女的烦恼不值得拿到茶桌上谈。”她谢绝了男子的好意。 男子失声地笑了笑,“不说也无妨,我会亲自去看看的。” ??? 姚若翎狐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再次看向那男子时,他已经重新戴上草帽要离开了。 令姚若翎感到后背发凉的是,明明这位男子的气质如此特别,可周围的人都像看不见他似的。都在各顾各的聊天,全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连方才如此爱管闲事的老板娘,也径直与他擦身而过,根本没注意到他。 姚若翎看着自己被满上的茶杯,心里紧张得直打结,她甚至觉得有点呼吸急促。 ------------------------------------- 识途观音像已经使出了不少攻击,每一刃都往两人的要害处袭去。 明明是一座雕像,可她活动起来却丝毫不显笨重。只是祁墨河与萧笙的攻击打到她身上时都可以清晰地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 咚呲咚呲的,非常刺耳。 祁墨河应对起来还算容易,可萧笙却不是如此。 怎么说也是一位神明,神话的力量促使她的力量更为强大,萧笙躲避她攻击时都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识途观音大臂抡刀一挥,寺庙的墙壁便被挥洒上了水迹。单单是刀挥过留下的余风,便足以把人豁出一段距离。 祁墨河变出水刃插入地中,一手抓住往后倒的萧笙,在地上扯出一道刀痕后,两人牢牢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她体内究竟有多少龙之血,四太子身为一介凡人,还能有这么多血液么?”祁墨河放手,水刃消失在了地上。 识途观音歪头看着两人,她也学着祁墨河一样放手,大刀插入地中。而后她用手抚摸刀身,观音像的皮肤被划开了,透明的血液从她掌心流出。 “请不要掉以轻心!”萧笙心中有强烈的不安感,他预感着这观音像是要动真格了。 可祁墨河却突然露出浅笑,“这可真是求之不得…” 正当萧笙感到迷茫之时,观音像已经伸手往祁墨河那扑去,而祁墨河抬手挡下了她的一击。 龙之血溅到了祁墨河的衣服上,衣服也很快被腐蚀出一个洞来。 “河神大人当心!”萧笙紧张地喊着。 他也只是知道秦邪与祁墨河关系很好,但从未见识过祁墨河的身手,没想到他却行云流水,侧身躲闪临危不惧。 “结束了!” 在识途观音跃到空中从手中拉扯出一长条锯齿状的镰刃时,祁墨河已经飞身到比她更高的地方。 他一手抓住了观音像的手腕,一手从怀里掏出了调水令。 “既同为水,那便由调水令来解决…”祁墨河把调水令抛到空中,一个抬腿把观音像踢飞。 他双手合十,再伸展开,左右手各做出不同指法,在空中划了个圈。 调水令发出微光,观音像双目无神呆呆地直视着它,瞬间体内的龙之血便往调水令飞去。 “呃——啊啊啊啊——”观音像痛苦地抱头大喊,力量迅速从身体中流失。 萧笙不忍地闭上眼,他举手念起清心咒,望借此能舒缓一下识途像的痛苦。 祁墨河也是皱起眉,这龙之血过渡到调水令期间,他也明显能感觉到血液带来的刺痛。 喉间似被烈火灼烧,额间不断冒出细汗。 不愧是当初可与天王一起统治三界的龙族的血液,祁墨河为此消耗了不少元气,身体也有点发凉起来。 待收集完最后一滴血,观音像恢复到了之前打坐的模样,垂直往下落去。 萧笙见状连忙施法让其安稳落地,他观察了一下,除了其手心上仍留着一道刀痕,并无其他不妥。 “多有叨扰,还请安息。”萧笙虔诚地道了句。 祁墨河收起调水令,捂着心脏点地,即使面无表情,萧笙也能看出他的唇色没有之前红润。 “把她搬回去。”祁墨河轻声道。 墨衣男子在远处把一切尽收眼底,他神色凝重,也往寺庙的方向走去。 严崇觉得自己已经跑的很快了,可没想到当他赶到的时候,祁墨河和萧笙已经把神像重新归位好了。 “若翎呢?”祁墨河见他一个人赶回来,不禁有点着急地问道。 严崇有点失落,“放到山脚下的驿站去了,放心,那里很安全。” 祁墨河无奈地叹了口气,“秦邪和林晓茹都下到这个洞去了,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需要好好稳固一下自己的仙气,不然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安然地应对下一件突发事件。 严崇凑到洞口闻了闻,“虽然很微弱,但这下面还有新鲜龙之血的味道。” 新鲜?祁墨河皱了下眉,之前遇到过的龙血幻物都不会如此棘手,这次却让自己有点吃不消,想必也是因为观音像内的龙之血非常新鲜。 “河神大人,您还是别下去了。”萧笙看出他的脸色并不好,便开口提议道。 “依我看,你们都别下去比较好。”一道漠然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墨衣男子压着草帽,抬脚跨入了寺庙中。 第37章 不灭的神话 祁墨河警惕地看着这位墨衣男子,不知是不是与自己状态不佳有关,他竟然没能感觉到这男人靠近的气息。 反而是严崇先作出了反应,他惊讶地拿手指着那位男子,“他身上有茶叶的气味,与山脚下的驿站卖的茶水味道一样!” 祁墨河内心一颤,“你是什么人?” “河神大人稍安勿躁,我并非坏人。”墨衣男子尊敬地屈了屈身,而后又摘下自己的草帽,“我也是来调查龙之血的事情的。” 是自己没见过的脸,祁墨河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所以你到底是谁?”严崇忍不住问了句。 咚咚 洞底下传来声响,男子也应声闭上嘴没有回答。 “怎么了,都堵在这里?”不一会儿功夫,秦邪就从洞口里跳了出来。 他身后还背着一个人,他们很快就认出这人是之前在镇子上见过的那位白衣少年。 祁墨河嗯了一声,“活着?” 林晓茹也从洞口翻身出现,“活着,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刚上来还没来得及说明下面的情况,就发现不对劲,场上似乎多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啊!”她指着墨衫男子,“终言?!你怎么在这里?” “林小姐,又见面了。”终言笑着道。 秦邪把人放下,扫了他一眼,“敢问这位公子是何许人呀?” 林晓茹还张着嘴没合上,但还是开口接话道:“他是龙王的大儿子,终言。” “……” “恕在下没能及时介绍自己。”终言屈身行礼。 “太子殿下有何贵干?”秦邪眯着眼问。 终言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听林小姐说起过龙之血的事情,出于好奇我也来凡间调查了,看来四弟真的给各位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说完他还淡漠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 “他真的是四皇子?”林晓茹诧异地道。 终言向白衣男子靠近,用手轻轻地抚了下他的脸蛋,“确是如此。” “河神大人,方才您使用调水令汲取到的龙之血,能否劳烦您把它重新放回到四弟的体内呢?”终言举手作揖。 “可以。”祁墨河把调水令放到男子的胸膛上,龙之血慢慢地从令牌内渗出,回到他体内。 “非常感谢。”终言道。 严崇觉得很无趣,想着早知道就留在山脚算了,还可以休息喝点热茶。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林晓茹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明白这四皇子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做什么。 终言把手搭在他额头上,脸上透露着不忍,“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见过他了。” 言下之意是他也不清楚。 萧笙有点恼火,他掏出自己怀里的碎片,“终言殿下,贵弟的行为造成的破坏不在少数,请龙族务必给出合理的解释。” 秦邪有点诧异,没想到自己的徒弟都能这么刚了。 “我明白的,还请各位息怒。”终言无奈地道。 虽然龙之血已经回去,但祁墨河的状态并没有好转,他仍觉得身体有点发麻。他只好跟那观音像一样盘坐着,静心凝神以稳定自己的仙力。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男子的眼球微微转动,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终言面若冰霜的脸。 “大哥?”他一跃而起,却又因为虚弱不禁握紧了胸口。 “终什,许久未见了。”终言的语气很沉重。 终什激动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哥,是父王派你来的?他是认可我了才会派你来接我的对吗?” 终言眼角的笑意消失,他推开自己肩上的手,空中落下几道雷光。 轰隆隆的雷声让在静心的祁墨河蹙起眉头。听闻龙族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可见这位龙王太子是真动怒了。 终言沉息闭着眼道:“愚钝。” 众人听着也是不明白,他们兄弟两究竟在说什么。 “你们能不能聊明白点?”林晓茹忍不住道。 “你们…”终什回过神来,“龙族之事与你们外人何干?为何一直对我穷追不舍。” 听得林晓茹来气,她生气地撸起袖子想上去揍他,却被一旁的秦邪拦了下来。 “终什,在说出这番话前,你要知道自己已经不算龙族之人。”终言冷声道,“被贬入凡间的千百年来,你难道还未明白悲悯之心么,为何要用龙之血做那种事情?!” 终什冷笑了一声,“看来大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我就是太懂人了,才知道人有多脆弱,我这体内的血液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人躯体能承受得了的。 你明白时常因为血液躁动之事身体虚弱的痛楚么?你明白只有自己不老不灭,而你所珍爱之人都离你而去的悲切么?” 终言眼里微微触动,但没有说话。 “大哥你就是什么都不懂,我做的这些,不过只是想消磨掉凡人之躯的薄弱罢了。”说完他举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 “神话传说之所以可以流传千古,自是因为它被人们信奉。神话则是不灭的,但肉身不是。”终什咬牙切齿地道。 “我只有把龙之血寄托于传说之物上,肉身才能得以保存。有朝一日,我便可以超脱自身,不再作为龙族的弃子,而是一个真正的神话之物!明明就差一点点,识途观音已经可以在白天活动了,你们为什么要妨碍我!” “荒谬!”终言闻后打了他一耳光,寺庙外的雷声愈发响亮起来。 终什被刮倒在地,苍白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失声地笑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四皇子,若不是我们在洞里把你捞回来,墨河又恰巧汲取了你的血液,你恐怕就一命呜呼了。”秦邪蹲下对他道。 “也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冲动,龙降下的雷暴普通百姓怕是无法承受。”祁墨河听到动静后也重新站了起来。 终言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什,这天地间看着确实是容不下我们龙族了,你连作为一个凡人的资格都不配拥有!跟我回龙王殿,接受父王的处置。” “龙王殿?”终什眼中闪过亮光,“你终于肯把我接走了么?” “……”终言眼中已然没有方才的情绪,只有死水般的冷漠。 他没有说话,便挥手把终什变成一个星点,装入了一个小瓶子里。 “这件事情我定会处理好给各位以及凡间一个交代的。”终言沉吟着,“晓茹姑娘,劳烦你也跟我回去一趟如何?” 秦邪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晓茹,没想到她竟然欣然接受了。 “自然。”她点点头,“放心各位,有结果后我会派人送信告知的。” 说完他们两人道别后便离开了。 “什么意思?”严崇挠了下头,“如此简单可以解决的事情我们何必大费周章?” “这可一点都不简单。”秦邪笑了声,“这四皇子可一点都不简单。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成为什么神话之物,不过是他想回到龙族所施展的一些小手段罢了。” 萧笙倒吸一口冷气,“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引起龙族的注意么?” “所以说为什么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不也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么,就算回去后死在龙族手中,他也在所不惜。”秦邪耸肩道。 第38章 神也需要休息 几道落雷坠下,山脚的茶客都急匆匆地起身赶路去了,唯有姚若翎仍坐在位子上。 她手托着脸蛋,呆呆地盯着山上,只是什么也不能看见。 眼瞅着就要天黑,驿站的老板娘也没闲着,她走到姚若翎旁边,“姑娘,你哥怎么还不回来?天黑我可要打烊了。” “没事,打烊我离开便是。”姚若翎道。 老板娘拉开椅子坐下,“得亏你是在我店里,一个小女孩荒郊野岭的,被人拐了去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你哥心可太大了…” 她又开始啰嗦起来,姚若翎也只能听着。 血橙色的天,太阳已经要落到山后了。老板娘唠唠叨叨地说着家常,从小孩到丈夫,柴米油盐酱醋茶逐一抱怨。 “若翎,回去了…” 在姚若翎托着腮快要睡着之时,她睁眼看见一个身影笔直地站在夕阳下,发丝被微风吹起。 她还以为自己睡着在做梦了。 “这不是你哥呀!”老板娘的大嗓门把她拉回现实。 姚若翎一激灵地睁开眼睛,看见祁墨河正站在不远处。 “我先走了,老板娘再见。”姚若翎迅速站起来跑向祁墨河身边。 “什么嘛…你哥原来是帮你私奔的那个。”老板娘朝她背影说道。 姚若翎悻悻一笑,没有解释。 “事情都解决了吗?”姚若翎跑上去问着。 祁墨河淡淡地点头,“久等了,事情解决后其他人都回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刚才寺庙中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姚若翎对这些事情一定也很好奇。 祁墨河走的很缓慢,暖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细汗反射着微光。 “河神大人,你受伤了吗?”姚若翎没对墨衣男子的事情产生疑惑,反倒是担心他的状况。 祁墨河有点惊讶,他明明没有表现出来,没想到她却看出来了。 “不碍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不在意地道。 两人回到神轿中,祁墨河一直在闭目养神,姚若翎看着他没说话。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衣服有点破洞,唇色微微苍白,额间冒着细汗,呼吸很均匀。 忍不住凑上去抬手帮他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因为怕吵醒他,她都没敢呼吸。 可下一刻她的手却还是被握住了,“你是在做什么?” 祁墨河微微睁眼,声音很轻。 之前他的手都是温暖有力的,此刻却有点冰凉。 姚若翎颦眉拉下他的手,眼中都是担心,“看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帮你分担一下痛楚。” 祁墨河闭眼轻笑,“那让我靠一会儿,睡睡就好。” 说完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姚若翎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闻着似花香,又像暖阳,闻着让人很安心。 祁墨河的身体很重,但姚若翎却紧张得不敢闪躲,她尽量直起腰板,好让他靠的舒服点。 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祁墨河也像个常人一样,会受伤,有温度,需要休息。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因为不是靠祁墨河操控神轿,神轿飞的并不快。 到它终于缓缓落地之时,河玉河珠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迎接。 “河神大人,若翎夫人。”河玉河珠打开轿子的门道。 “嘘——”姚若翎轻声道,并用手指了下靠在自己身上的祁墨河。 河玉河珠面面相觑,她们都知道祁墨河其实已经醒了,只是没睁开眼睛而已。 姚若翎用气音让河玉河珠变回男身,把祁墨河背回房间去。 河玉河珠应允,很快便上前把祁墨河背在身上。 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式神们的男身,姚若翎不禁称奇。 她捏着下巴跟在三人后面,想象着以前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场面。 “夫人无需担心,河神大人只是有点累而已。”从房间出来的河玉解释着。 毕竟刚关上门,祁墨河就直接从他背上跳下来了。 “他还出了很多冷汗,帮他换身衣服会比较好。”姚若翎小声地道,她还有点不习惯河玉这个模样。 “自然会这么做的,您也安心回去休息。”河玉恭敬地道。 还有点担心,姚若翎只能点点头,“我去给他泡杯蜜茶。” 很快她就跑到厨房去了,她看到自己先前酿的那罐桂花蜜,早就空了罐。 河玉河珠也是做了不少罐,但看起来没怎么动过。 “是教的不好还是没学会呢…”姚若翎有点苦恼地自言自语着。 可如今也没法挑了,她挖了一勺,泡起茶来。 看来以后要多酿几罐了,不然也对不起庭院里新种的几棵桂花树。 祁墨河换过衣服后,静静地坐在床上打坐。其实他伤的并不严重,只是仙气有些紊乱,稳定几日便能缓解。 他有点忧愁地掏出调水令,在汲取了龙之血后,调水令原本的哑金色变得有点发黑。 休息完后要到酒神那给调水令净化一下才行。 河珠端着茶杯走进门中,“河神大人,夫人给您泡的茶。” “她为什么不自己进来?”祁墨河道。 “夫人怕打扰到您休息,但若您有愿,我去叫她。” 祁墨河连忙抬手,“不必,茶放着就可。我需要静养几日,无事的话就不要来打扰了。” 说完他又让河珠把调水令带出去拿清酒浸泡,以免黑化更为严重。 “是。”河珠低头退了出去。 姚若翎没去睡觉,她半蹲着看到河珠用酒泡调水令,不禁有点好奇。 “调水令受到龙之血侵蚀,需要净化。酒神大人的清酒有洗涤侵蚀的功效,只是殿内的酒放了有些年头,恐怕效果不大好了。” 还没等姚若翎开口,河珠已经学会抢先回答。 “酒神?”姚若翎若有所思,“我可以去拿新的酒么?” 河珠有点诧异,“作为河神之妻,您当然可以去。酒神大人也并非刁钻的神明,待人亲切…” 说了一半他又有点犹豫,“可您真的要去么?” “没法解决大事情,只能在小事上帮到河神大人啦。”姚若翎站起来道。 河珠点头,“明白,酒神大人的住所并不远,我明日可以陪您一同去。” “好,但你能不能,先变回女孩子?”姚若翎忍不住开口道。 “……”河珠沉默了一会儿,“抱歉,幻形术的使用有时间限制,三日后才可再次变换。” 姚若翎尴尬地笑了笑,“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不变也行,不变也行。” 第39章 三碗酒 酒神逆戟,善于酿造美酒,不光给天庭的神仙们提供,他平日也喜欢到凡间集市兜售自己存货,以此买更多珍贵稀奇的酿酒材料。 经他手酿造的美酒,入喉顺滑回甘,令人印象深刻。 除了喝的酒,他也会酿制药酒或是净化用的酒。在他的观念中,酒是包容万物的,一切情感似乎都可以用一坛酒来概括。 从河珠那了解酒神的相关事情后,姚若翎已经做好了喝酒的心理准备。 逆戟的住处在一座高山之上,颇有桃花源之韵味。道路蜿蜒曲折,无迹可寻。 不是跟在河珠身后的话,姚若翎准保自己会迷失在这浓浓的烟雾里。 空气中已经可以闻到酒气了,姚若翎经不住咳嗽了几口。 “夫人,这雾也是酒形成的,请注意不要吸入过多,以免醉倒。”河珠尊敬地道。 姚若翎认真地点头,随后拿手捂着自己的鼻子。 走了一段时间了,可前面的路愈发不清晰,姚若翎只能看见河珠的轮廓了。 是雾气太大还是酒气太浓自己醉倒了,姚若翎也不知道。 她忍不住蹲下剧烈咳嗽起来,回过神来时河珠已经没影儿了。 “河珠?”姚若翎唤了一声,但毫无回应。 “姑娘,请站起来。” 浓雾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很可惜并不是河珠。 她眼泪都被熏出来了,但还是毅然起身。直觉告诉她,这声音的主人,不是酒神也是与他相关的眷属。 浓雾散去,眼前人的脸也清晰起来。 一个身着桃花色衣服的男人拂袖站在她跟前,姚若翎可以看见他那双微微上挑的杏花眼,脸颊上带着的红晕。 “您好,我是来寻酒神大人的。”姚若翎屈身请安。 男人拍了拍手,他们瞬间来到一间小屋前,屋外摆着一张竹桌,上面摆着三碗透明的水。 “吾便是酒神逆戟,看姑娘貌似酒量不佳,但若你能把眼前这三碗酒饮下,我便答应你之后的请求。”逆戟抬手指向那三碗酒。 姚若翎早已做好这个准备,她也没多犹豫,大不了醉倒后睡一觉而已,况且河珠也定会来把自己捞回去。 她坚定地点着头,上前拿起一碗就一饮而下。 什么入口顺滑回甘,都是骗人的,姚若翎依旧觉得酒烧喉难喝,痛苦直达肺腑。 面色凝重地喝完第一碗,她已经有点站不住脚了。 “请。”逆戟依旧不依不饶,笑着抬手指向第二碗。 手微微发抖地端起第二碗,姚若翎闭眼灌下去,但这碗却不那么烧喉了,她甚至能喝出一点甜味。 她略带疑惑地放下酒碗,难道这碗与之前的不一样么? 第三碗下肚,这次还可直接顺畅地饮下了,也没有了灼烧的痛楚。 没想到自己三碗酒下肚后还能继续站着,姚若翎想着莫非自己的酒量其实相当不错? “嗯,河神大人的妻子果然有胆色,吾辈很欣赏。”逆戟笑着道。 “原来您知道我是谁…”姚若翎吃惊地道。 “河神的式神都来了,你的身份便不难猜了。”逆戟道,“方才饮入的三碗酒,有什么感想么?” 姚若翎回想着,“第一碗难以下咽,喉间似被火焰灼烧,第二碗略有回甘,第三碗便与清水无异了。” “仅此而已?”酒神有点诧异。 姚若翎点点头,而后犹豫地道:“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逆戟哈哈大笑起来,“无妨,但凡来此处求事之人,我都会要求他们饮下这三碗酒。第一碗乃罪恶之酒,饮入之人会因自己做过的坏事而痛不欲生。一般人都喝不完,而喝完的人也会因为惧怕而不敢饮下第二碗。 第二碗乃情仇之酒,倘若情愫趋善,便能品出回甘,否则不会比第一碗带来的痛楚少。” “那第三碗呢?”姚若翎道。 “只是普通的清水罢了,用以解酒的。”逆戟淡淡地道。 “哦,原来如此。” 逆戟挥了下手,两人又换了场地,这次是在众多酒坛之前。 “原本你是河神之妻,我不该为难你,但看你不胜酒量的样子,不禁起了捉弄之心,还望河神夫人原谅。”逆戟笑着道,“但这三碗酒都能下肚了,你日后饮酒也不会再醉倒了。” “嗯?为何呢?”姚若翎不解。 “神明的祝福。”逆戟细声道,“或许也是一种诅咒…” 后半句姚若翎没听清,但还是道了句谢,因为她并没有继续饮酒的打算。 “有何请求可以提了,我这些酒坛内可谓什么都有。”酒神略带自豪之意。 “净化之酒,可洗清磨损的。”姚若翎用手比划着调水令的形状。 “哦,明了。”酒神失笑道,“只是这种简单的酒呀,看来真不该为难你的。” 姚若翎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多大的为难,只好点了下头。 很快她就拿到了一坛清酒,她稳稳地抱在怀中,生怕打翻一点。 “谢酒神大人。”姚若翎再次道谢,“请问河珠在哪儿呢?” 看出她想离开,逆戟抬手留住她,“请留步,还有一人想见你。”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个留着胡须的老人出现在她视线中。 老人的毛发白入雪花,没有一丝杂质,双眸也是明亮的,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哎呀,河神之妻姚若翎对!”老人热情地道,“我是药神,初次见面。” “药神大人好。”姚若翎尊敬地道。 药神经常与酒神接触,并非他们的关系有多好。而是他们都需要彼此的帮助,一个用药酿酒,一个用酒入药。 药神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番,“你寻这净化之酒作甚呀?” 本身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只好把事情略微说了一遍。酒神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药神却瞪大了双眼。 “龙之血?”他的震惊写在了脸上,“这祁墨河真的是,这么好的机会真浪费,若能留一点给老夫也好呀,真的是…” “虽说我也很好奇酒中加入龙之血会有什么奇效,但也仅限想想而已,药神大人您真是艺高人胆大。”逆戟道。 “别提了别提了,真是浪费!”药神还在念念不忘地叨唠。 姚若翎可不觉得浪费,这龙血对她而言就跟砒霜一样毒,连祁墨河都被它难住了。 想到这她又开始担心祁墨河的身体状况来,不知他好点了没有。 “河神夫人,已无别的事情了,你只要往后走便可离开,式神已在入口处等你。” 逆戟指了下姚若翎身后的长路,看着似乎完全没有尽头。 “嗯。”姚若翎再次道谢后抱着酒坛转身离开。 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她打醒着十二分精神。 这条路看似没有尽头,但没走多远她就看到门口了。 “夫人!”河珠见姚若翎出现后急忙迎上去,“您没事?” 他少有的露出了慌张的表情,还让姚若翎吓了一跳。 “没事,酒我也拿到手了。”她小小的骄傲了一把。 河珠接过她手中的神酒。 他没想到酒神会故意把他们两个分开,也没想到姚若翎能安然无恙地重新出现。 按礼节以及酒神与人为善的性格来说,他是没理由为难河神之妻的,也不知道他在背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但看姚若翎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那我们尽快回水灵殿。”河珠道。 第40章 谢意以外的其他感情 水灵殿的庭院中,众人迫不及待地把清酒倒入盆中,清新的酒香让人精神一震,姚若翎觉得闻久了还有点好闻。 河珠与河玉在一旁看着,他们把发黑的调水令放入盆中,调水令发光沉入了水面。 “待其浮上来时,净化便完成了。”河玉道。 “那还是把它端进房内。”姚若翎说着就要去端盆子,河玉河珠也没阻止她。 她拿起的时候却因为之前骨折的手发软没端住,可设想中的情况却没有发生,清酒完好无损地留在了盆中并没有洒出一点。 “怎…怎么回事?”姚若翎目瞪口呆地看着脚边的盆。 河玉河珠对视了一眼,“夫人无需惊讶,因为您体内有河神大人的神隐,其实您是拥有使用调水令的权利的。” “所以说,我刚才是不自觉地使用了调水令的能力么?”姚若翎迷惑地眨了下眼睛。 “嗯,没错。”河珠回道。 “但您目前还不熟悉,自然不能调动大规模的水源。”河玉接了一句。 姚若翎摆了下头,“我也不需要调动大规模水源。” 河珠上前抱起地上的木盘,“还是由我来代劳。” 他们回到屋内,姚若翎看着清酒中的调水令着迷了起来。 两位式神也不做打扰,悄悄退了出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两天的时间内,她能明显看到调水令的颜色在逐渐变亮,它身上如同锈迹般的黑块也慢慢脱落,最终回到了哑金色的状态,甚至比之前更亮了。 调水令的样子都在逐渐恢复,不知道祁墨河的身体状况会不会也像这块令牌一样呢?姚若翎每天都在担心着祁墨河的身体。 毕竟他那天的脸色真的很糟糕。 最终调水令浮上水面,清酒依旧是纯净的透明色。 姚若翎伸手把它捞出来,发现它像新生儿一样温暖,还似乎有脉搏一样微微跳动。 真是神奇,她忍不住把调水令抱在怀里。 “河玉河珠!调水令净化完了。”姚若翎兴奋地抱着调水令跑出房门。 没想到一开门就撞到了祁墨河身上。 “……”姚若翎紧张地抬头,像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河神大人你身体恢复了?” “调水令在你这?”祁墨河眯着眼问。 姚若翎抿着嘴点点头,并立马把怀中的调水令交了出去,“放心,已经净化过了。” 祁墨河接过调水令,表情却没有放松,“我知道,你去找过酒神。虽然很感谢,但以后不要擅自行动了。” “好。”姚若翎略微失望地回答。 “我不是在怪责你,我许诺过你可以坐着神轿到处去,但我不希望你去危险的地方。”祁墨河于心不忍地道,“我从河珠那知道了,你们还被酒神的幻境分开过。” “其实也没什么,酒神大人并没有为难我,只是让我喝了三碗酒而已。”姚若翎若无其事地笑着道。 “三碗酒?!”祁墨河的眼神突然凛冽起来,他抓起姚若翎的手臂往她房内去,并重重地关上了门。 姚若翎瞪大眼睛看着他,身子直接撞到了桌子上。她也没喊疼,反倒是犹豫地问了句,“怎么了?” “你喝完后没有任何反应么?”祁墨河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是少有的紧张。 “无事发生呀,酒神大人还说以后我饮酒都不会醉倒了。”姚若翎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希望借此消除他的顾虑。 “第一碗忌罪恶,第二碗忌情仇,第三碗…”祁墨河顿了下,“贪婪之酒。” “第三碗不是解酒的吗?”姚若翎歪头看着他。 “酒神是这么跟你说的?”祁墨河放开了她,并坐在了椅子上。 姚若翎也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是的,他说第三碗只是普通的清水,用来解酒的。” 祁墨河叹了口气,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运了,“第三碗为贪婪之酒,只要心中有无利的私欲,饮之则无异于毒药。” 说到这他还有点咬牙切齿,酒神怎么可以把这种东西给姚若翎喝,日后见面一定要好好算上一账。 “那…我该庆幸自己无欲无求?”姚若翎呵呵地笑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祁墨河看起来会这么生气。 说的好听是无欲无求,一般人无论怎么样第三碗酒都不会觉得其是清水,千人千味,一己私欲乃人之常情。 若连这点欲求都没有,只能说姚若翎内心深处仍是那个对生活无期望的阴郁之人,根本没什么改变。 祁墨河有点无奈,难道这段时间里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么。 他看着一脸天真的姚若翎,轻声地转移了话题,“那第一第二碗,你喝下后有什么反应?” 姚若翎仔细回想着那天的场景,大概描述了一遍。 没想到祁墨河的表情突然出现了点变化,他粲然一笑,“第一碗尚可理解,第二碗回甘的话,我能否理解为…你是有在意之人了?” 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姚若翎闭上了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祁墨河又想起姚村的那个少年,之前就很在意了,只是一直没有问起过,“难道是姚村的那个姚桐皓吗?” 姚桐皓?真的是很久很久没听过的名字了,她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姚若翎心生唏嘘感,之前的事情仿佛已经发生了很久,又仿佛只过去了一天。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是。” 虽然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但从她的语气中祁墨河好像还听出了惋惜之意。 “所以…” “是你。” 祁墨河本想着追问下去,可姚若翎却打断了他的话。 “嗯?”祁墨河内心一触,猝的紧张起来。 姚若翎闭上眼睛,右手放在胸膛之前,“自见过河神大人以来,你一直都是我心中最最最最感激之人,我对你的心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真是令人浮想联翩的回答,但还确实有点犯规。 祁墨河并不想听到这个,他凝思片刻后抓过姚若翎的手,“睁眼看着我。” 姚若翎默然地双眸微抬,身子忍不住地往后退了点。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夫人,我希望你能对我有除了谢意以外的其他感情。”祁墨河平静地道。 “比如说…仰慕之情?”姚若翎迟疑地道。 “一切皆可,我都欣然接受。”祁墨河眼中带着笑意,跟之前在神轿内让她成为真正的河神之妻时一样。 略微任性,更多的却又是温柔。 第42章 学琴 藏书阁内,姚若翎给祁墨河添上了一杯茶,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难得祁墨河答应会还在殿内休息几天,姚若翎便打算这几天都紧盯着祁墨河,不让他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虽然水灵殿内也没什么危险。 不知道是不是被姚若翎盯得有点不自在,祁墨河便提议她跟自己一起去藏书阁看书练字,她也欣然答应了。 他曾经说过,有时间的话会教姚若翎弹琴练字,但他发现姚若翎的字其实写的还不错,贝联珠贯,十分工整。 看着她写了两天字,他也没觉得腻,反倒还觉得很静心惬意。 但今天他却想尝试点别的事情。 从一个酸枝红木柜中掏出了一把包裹得很好的琴,仿佛是重见旧日老友一般,祁墨河脸上带着怀念的笑意。 “若翎,要试着弹琴么?”他转头对姚若翎道。 姚若翎看着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可我不懂礼乐知识,又常年干粗活,手已经张了很多茧子,不适合弹琴?” 在她印象中,抚摸琴弦的女子双手都是如玉葱白,纤细美丽的。 可祁墨河却摇了摇头,“弹琴何来适合与否一说,懂琴的人,谁手上不会有几个茧子呢?” 他轻轻地把琴放在琴桌上,轻轻地拨弄了一根弦,低沉而旷远的声音缭绕在整个藏书阁中,“这把琴保养的不错,琴弦也没跑调。” 说完他盘腿而坐,抬手就演奏了一曲。 姚若翎看着他指尖行云流水地挑动,悠扬婉转的琴音一如高山流水,一如秋叶萧条…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沉下心来静静欣赏这美妙的琴音。 一曲终了,仍余音绕耳。 “河神大人弹的真好。”待曲音完全平复之时,姚若翎立马称赞道。 “喜欢吗?”祁墨河摸着琴弦问。 姚若翎跑到他旁边席地而坐,“非常喜欢!先前还不太能理解曲中有情与境是什么意思,此次见识过后,果然如此!” 祁墨河往旁边挪动了下位置,“那坐到这边来。” 他让姚若翎与自己肩靠肩地坐着,而后拿手指着琴弦,与她解释着其中道理。 姚若翎试着拨动了一下琴弦,却发现自己指下的弦音远没有祁墨河那样饱满,往往会有指甲碰撞的杂音,刺耳且无味。 她抿着嘴唇把手收回到胸前,不敢再次伸出。 祁墨河无奈地笑了笑,“弦音若想饱满,可尝试用指腹拨动,纯甲刺耳,纯肉则闷。待你完全掌握了其中技巧,半肉半甲则为最佳。” 姚若翎听得一知半解,没有说话。 感受到旁边人的不解,祁墨河也不烦躁,他直接起身从姚若翎的背后伸出了手。 姚若翎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完全不敢呼吸。 “放轻松,看着我的手。”祁墨河在她耳侧轻声道。 这种姿势姚若翎怎么可能轻松下去,她双手用力地握着裙摆,绷得比琴弦还要紧张。 祁墨河教了什么她貌似也没听进去多少,只觉得他的鼻息就在自己旁边,非常的近,脸颊还有点儿痒。 比起琴音,此刻她更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明白了吗?”祁墨河的声音把她唤回了现实。 “嗯?” 祁墨河从她背后离开,“还是不理解?” 姚若翎局促地往旁边挪了一大寸,“河神大人,可能弹琴不是这么适合我。” “哦?”祁墨河有点意外,“我也没有逼迫你学习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欢,不学便是。” 说完他还要伸手把琴重新收起来,但姚若翎又忍不住抬手阻止。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伸手按在琴上,“你看着我的时候我会紧张,若让我自己慢慢试试,或许就能明白了。” 是自己太着急了吗?祁墨河哦了一声,“若翎,这段时间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姚若翎仔细想了下还真的有,“先前差点把清酒倒翻,却发现一滴没撒,河玉河珠说我也有使用调水令的权利,这算吗?” “嗯,正是如此。你体内既然有了神隐,便已经与常人不一样了。你受的伤恢复得比凡人快,你可以操控神轿以及调水令,自然而然的,你领悟能力也会比常人快。” 祁墨河点着头,“加上先前你与我们一同解决事件,无异于修行,你体内的仙气也会因此逐渐稳固。” 姚若翎摸着自己的手臂,以及先前被划伤的脸蛋,确实如此。她脸上的伤早就恢复了,手臂也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啊…”姚若翎听着不可思议。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很少感到疲倦以及饥饿了?”祁墨河继续道。 姚若翎点点头,“好像是的。”她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变化,她已经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了。 “没关系,不习惯也无妨。如今还有许多神明保持着凡人时的习惯,按时吃饭睡觉,这也是他们了解体会人性的一种做法。”祁墨河看她的脸色有点异样,便安慰道。 但我不是神啊…姚若翎心里想着。 “但其实我想表达的是,你想学的事情都能学会的。”他笑着道。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姚若翎有点想发笑,“那河神大人也不用担心我会受伤呀,反正很快便会好的。” 祁墨河脸色一黑,嘴角的笑容拉了下来,“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借机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就算伤好的快,还是会疼的。” “哦,我明白了。”姚若翎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祁墨河竟然如此认真地反驳她。 他轻叹一声,“这琴会一直放在这里,你随时可以弹。比起我教,或许你更喜欢对着书本学习。” 他指了指深处一个书架子,“这上面也有不少关于琴技的书籍,你可以去翻翻看。” 说完他起身迈开脚步,貌似要离开。 “河神大人你去哪?”姚若翎猝地站起来,又因为用力过猛磕到了脚趾,但却只是皱了下眉没有发声。 “放心,我身体已经无碍了。就算没有委托,我平日也不可以一直待在水灵殿内,需要到外游巡。”祁墨河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状况,便耐心回答道。 况且雨神目前还在受罚,他管的地方就更多了。 姚若翎想起自己母亲的魂魄也是祁墨河无意中发现的,自然也理解了游巡的重要性。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姚若翎问道。 祁墨河略感意外,“这对你而言或许会很无聊。” “不无聊,与河神大人一起的时候往往能见识很多东西,一点儿也不无聊。”姚若翎已经比他先行一步,到房间外去了。 第43章 融化的冰 单淑玉再一次错过了与祁墨河见面的机会,自从上次到水灵殿见过面以来,她也忙于处理自己手上的工作。 可待所有囤积着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水灵殿却是谁也不在。无论是祁墨河还是他的那个凡人妻子。 水灵殿的两位式神解释着河神大人是去调查龙之血的事情了,她问祁墨河什么时候会回来,也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当然河玉河珠也有把她来访的事情记录在册,只是祁墨河看过之后根本就没有在意。 没想到的是,这次她又来拜访了,却被告知河神刚刚离开。 简直是故意躲着她似的! 单淑玉气不打一处来,她咬牙决定这次一定要找到他。 游巡的确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祁墨河一直坐在轿子内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河水的变化。 原本他没打算带着神轿一起出来的,可考虑到姚若翎也在,有个载具终究会更方便些。 姚若翎也是趴在窗边看着河外的景色,“河神大人,这土地上河流湖泊众多,分布如此之广阔,如果遇到突发事件你每次都需要在水灵殿内出发去解决吗?” 祁墨河睁开眼睛,“并非如此,我可以出现在各地的河神寺庙之中。” “这么说,姚村村民们盖的那间寺庙其实也是可以找到你的?”姚若翎感到神奇。 “嗯,在神明显过灵的地方盖起的寺庙,都可以。”他淡淡地道,“只是,每天人们的愿望都很多,神也不一定有时间去驻足聆听。归根到底,人还是需要靠自己,而不是求神拜佛。” 这个说法倒是与姚若翎想的一样,她与祁墨河的相遇就是一场意外而已,“所以说就算没有那场荒唐的献祭仪式,河神大人依旧会处理水患的事情的。” “嗯,确实如此。”祁墨河点着头,“亲人而不近人,懂人而不为人,便是神明需要做的。” 没太理解其中意思,姚若翎只觉得周围的气温好像有点变化。明明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为何此时却还是这么寒冷呢? 她抬起微微冻得颤抖的手想去把窗户关上,可祁墨河就在下一刻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动,到后面去。”祁墨河的声音很轻。 他单膝跪在座位之上,双眼紧盯着窗外,眉毛拧成一团。 窗外传来滋滋的声音,河水被冻成了冰块。 姚若翎听话地起身走到对面的座位上,屏住呼吸,看着一缕白烟从窗户外飘了进来,缠绕在祁墨河周围。 祁墨河似乎没觉得多意外,他无奈地在座位上坐好,双手盘在胸前。 顷刻间,那缕烟便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一个身穿绒领华衣的女子依偎在他怀中,面露媚笑。 姚若翎认出了这个是单淑玉,眼前的俊男美女竟然让她有一种好生般配的想法。 “墨河你还真是与这只小猫形影不离啊,但你这神轿的结界不行嘛,防水不防寒呀…”单淑玉拿手指点了下祁墨河的肩膀,往下滑动就要往胸膛去。 祁墨河颦眉往旁边挪了一大寸,让她扑了个空。 “把法术解开。”连问候都直接省略,祁墨河的语气与外面的冰河无异。 单淑玉生气地重新坐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解!冻着你才有机会说几句话,一解开你跑了怎么办?!” 姚若翎完全插不上话,她认为自己已经错过问好的时机了,所以也只能一声不吭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神明。 “淑玉,我们已经不是师兄妹的关系了,你还要如此任性么?”祁墨河并不接受她的话,反倒语气更为严肃。 “任性?我可远远没有河神大人您任性?会议都没结束呢就下凡娶了个凡人…”单淑玉又想提起姚村的事情,可很快又被祁墨河打断了话头。 “成神下凡前你立下过什么诺言,不要老是把凡人挂在嘴边,别忘了神明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说完他眯起眼睛,周围的温度突然上升。 噼啪一声被冻住的河水碎开了,河水重新流淌起来。 单淑玉没想到祁墨河能破自己的法术,她深吸一口气,“你还真是苛刻呢,不过这才是我喜欢的那个祁墨河。” 她说出来了,可祁墨河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么?”祁墨河问。 单淑玉自讨无趣,她幽怨地看了一直被自己无视的姚若翎一眼,突然冷笑了一声,“呵,河神大人依我看你也别自命清高,不过都是为了喜爱之人运用了法术而已,不要对人不对己呀。” 言闭她站起身子,随意拍了下自己的裙摆,“你说的话我会记住的,但我也有的是时间。” 在她离开后,姚若翎才松了口气,她当然没把单淑玉的话放在心上,“河神大人,你与冰神大人是不一样的。” 祁墨河本来还沉浸在怫怒中,听到姚若翎的话后却也是消气了,“怎么不一样?” “因为你不是因为一己私欲才动用法力呀。”姚若翎笑着道。 是么?祁墨河沉默了,或许他还真没有姚若翎想的那么无私。 或许他一开始救姚若翎只是一时心软,在姚村说过的那些话也是无奈之举,但此刻他却有种幸好自己当初这么做了的想法。 再给他一次机会做选择,他也依旧会如此。要说有什么后悔的话,就是那四个月不应该放姚若翎在外受苦。 看祁墨河神情严肃一直没有回答,姚若翎还以为他神力又紊乱了,她有点紧张地凑上去,“河神大人,破冰神大人的法术很吃力么?” “不是。”祁墨河有点不自然地侧头不去看她。 “好,如果还是没休息够的话不要勉强。”姚若翎坐到他旁边,“若是又觉得累了的话,可以像上次一样靠在我肩膀上的。” 她直起腰板,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祁墨河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可我听河玉河珠说,那天晚上你一直在揉自己的肩膀,难道不是因为我太重么?” “……”姚若翎心虚地笑了两声,“河玉河珠怎么什么都说呢…” 本想着重新坐回对面去,但祁墨河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姚若翎嗯了一声,微亮的黑眸眨了眨看着他。 “坐稳就别乱走了。” 第44章 冰神的苦恼 “师傅,这就是最后一幅画了。”萧笙捡起地上剩下的碎片,抬头对秦邪道。 在给众人的信中,秦邪那封还写着剩下的龙之血画卷所在的地方,由于秦邪有可以消除拥有者记忆的能力,销毁这件事自然而然就交给他们三个去办。 秦邪点了点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严崇把他背到床上。” “哦。”严崇上前把人背起来。 明明已经处理完剩下的画了,可秦邪的神情却没有放松,萧笙忍不住询问他,“师傅,您是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吗?” “嘿。”秦邪突然笑了一声,“只是被贬入凡间的龙,便可以让我们这么狼狈。真不敢想象海里的龙王究竟是什么样的。” “您在担心龙会重新出现吗?”萧笙道。 秦邪摇头,“这也轮不到我操心。只是,终什那小子,受的罚实在是太轻了。” “啊?林晓茹不是说很疼的吗?”严崇把人放到床上,马上就搭话道。 “哼。”秦邪冷笑了一声,“龙之血既然能让墨河身体发麻,你想想,海里的鱼还会去招惹他么?既然没有鱼会去啄食他的肉,又何来伤口一言。依我看,那龙王的太子就是单纯在包庇自己的弟弟而已。” “哦,这么说是有点儿道理。”严崇也反应过来,“这不就只是泡在海水里而已嘛…” 想到终言就是单纯做戏给他们看,秦邪还觉得有点不服气,而且林晓茹那姑娘竟然还全然尽信了。 “但我们不也拿到龙鳞了吗,这可是相当珍贵的宝物啊。”萧笙掏出自己怀里的龙鳞,轻声道。 “封口费,懂了?”秦邪无奈地摇着头。 三人离开叶家的府邸,准备回镇邪宫。可秦邪留意到临近河边的树上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他让另外两个人先行离开,自己往那个影子走去。 “怪不得不愿意接受林晓茹的心意,原来是早就意中人了。”严崇闻到一股陌生的气息,还是一名女性。 “怎么了?不去找墨河来找我做什么?”秦邪对着树上的人影道。 树上的人喃呢了一声,从树上飞了下来,“龙之血的事情为什么不找我一起调查?” 单淑玉抱着手,眼中还留着刚才在神轿里憋着的怨气。 “你不还没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吗?”秦邪笑着道。 “既然是水幻物,我起码能冻住它们,那你们也不至于那么狼狈了,墨河还受伤了不是吗?”单淑玉咬牙切齿地道,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带上什么都办不到的姚若翎,都不带上自己。 “别这么说嘛,事情不也很好地解决了吗,墨河也没受多严重的伤。”秦邪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服气,但你也不可以去打扰别人新婚夫妇呀,太不厚道了。” “嘶——”单淑玉听着就来气,“我可不信你们的鬼话,我虽然讨厌姚若翎,但也肯定不会去伤害她!” “嗯,我信你。”秦邪打了个哈欠,“我这几天都不眠不休地去处理这些画,就不陪你嚯嚯了。” 他转身摆了摆手,“你自己玩去…” 单淑玉握着拳,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欠揍的背影。 “这位姑娘,有何事如此烦恼呢?不妨与小女倾诉一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穿着怪异的人,脸上还蒙着面纱。 单淑玉完全没有被吓到,反倒是挑了下眉,“从刚才我就发现你一直在附近了,本来也没怎么在意的,但你竟然主动上前搭话,说说看,你是什么人?” “只是这东境的一名通透师而已,无足挂齿。”女子尊敬地屈了下身。 “通透师?”单淑玉疑惑地蹙了下眉,“没听过的名号,报上真名乃是礼仪,这种小道理都不懂吗?” 女子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吾名白鹿,通透师也只是我们给自己的一个名号而已。” 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的衣物非常贴身,能很好地衬托出曼妙的身材,还挺符合自己的审美的,她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印象还不错。 “白鹿对,你找我应该不是单纯的想听我诉苦水的,有什么事可以直说。”单淑玉挥手变出一把冰做的椅子,翘着腿坐在了上面。 “冰神大人果真拥有一双慧眼,我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的。”白鹿尊敬地跪在了地上,抬手做出请求。 …… 听完白鹿的话,单淑玉眼中没有了刚才的骄傲与自信,反倒是很迟疑,“天王?不可能,身为神明,不可以这么做。” 白鹿依然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泰然的笑容,“冰神大人可以再仔细考虑再做出打算,您既然心向河神大人,这么做必然能引起他对您的重视。” 单淑玉咬着手指头,听信一个可疑的凡人说话实在是太不理智,但她说的话又偏偏都是有理可循的。 “你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东西?”单淑玉问。 “道理不可细究。但冰神大人真有意,可以再次来东境寻我。”白鹿的面纱在风中轻轻地飘着,单淑玉依旧看不清她的脸。 作为神也不可能知道天下所有的道理,单淑玉自然明白,“没想到凡人里面还有你这样有意思的人,好,我记住你了。” “能让您记住,是小女的荣幸。” 单淑玉站起来,冰椅随即融化成一地的水,“但我拒绝你的请求,我可不愿意重蹈雨神那傻瓜的覆辙。” 说完她化作一缕寒烟,消失在白鹿眼前。 白鹿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这未来之事,谁能说的清呢…” 永寒殿内,单淑玉仍在思索着白鹿对自己说的话,在众神的观念中,天王便是统领一切的神,即便他们当中或许有不喜欢天王性格的,但对于天王下达的一切命令,他们都从来没有违背过。 如果真的像白鹿说的一般,以祁墨河的性格,他会选择跟天庭作对吗?自己能保证与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吗? 她烦躁地挠了下自己的头发。 “淑玉大人,可是头痛症又犯了呢?”单淑玉的式神寒清言弯着腰问道。 “没有。”单淑玉喝了口冰酒,她没办法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寒清言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还请少饮酒。” 单淑玉作为寒冰之神,一旦情绪激动便会如火焚心,往往会伴随着偏头痛。所以她时常会饮用冰酒以麻痹自己的感知,也导致她的头痛症愈加激烈。寒清言也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才会限制她饮酒的量。 “少担心,祁墨河成亲我都没激动得头疼,这些年我已经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单淑玉想从他手中夺回酒杯,却失败了。 “冬天已经过去了,您不也需要在宫殿内闭关修炼了吗?还请保持住自己的状态,您的身子还需要渡过无数个炎炎夏日呢。”寒清言尊敬地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第45章 第一年春节 寒冬已经过去了,天气也变得暖和起来,只是早晚还会下点雪。 眼看着新年又要来了,姚若翎盘算着要怎么庆祝。 河玉河珠这段时间都在殿内奔波布置,依她们所言,以前水灵殿的位置还未暴露的时候,河神大人会去一些来往比较密切的神明处道礼祝福。但今年应该会有许多神会到水灵殿来。 所以出于礼节,必须好好重视。 只是初春之际,干旱的地方也比较多,雨神的职责又降到祁墨河头上,所以祁墨河并不能好好地待在殿内。 “夫人,冰糖烧肉的糖要需要怎么熬制呀?”河珠也是第一次准备这些东西,以前祁墨河从来不在意。 “熬制成茶色,刷在肉的皮上。”姚若翎端着一大盆处理完的猪肉,“熬多点哦,这样会比较好吃。” 两个式神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穿绳拉线、涂料剪纸等。 她们贴了春联,挂了红灯笼,摆着糖和果盘,颇有年味儿。 以前在姚村的时候也只是和父亲一起简单地准备春节而已,这次能有机会和如此多人感受过节的气氛,她也非常珍惜。 大年三十,祁墨河也没在殿内。本想着招呼水灵殿内所有的人入座吃年夜饭,可除了河玉河珠外其他幻形人都只是坐着并没有动筷子。 被一群人盯着吃饭她还觉得有点惊悚,但也逐渐习惯了。 在跨入新年之际,河玉与她一起乘坐神轿到了水面一个比较热闹的镇子,去看别人家放鞭炮。 噼里啪啦地声响震耳欲聋,她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年初一,她们在殿内拿红纸包裹祁墨河提前准备好的祝福符,待客人上门的时候随礼一起送出去。 到最后两只手掌都被红纸染得赤红,在撩头发的时候脸蛋都被蹭出了红色,看起来像抹了没涂匀的胭脂一样。 包了不下五百个,她呼了口气,“河神大人的人缘可真好啊。” “以前也会包,由我们把它埋在河底下。只是今年会有客人上门,所以才会准备得更多一点。”河玉一边对折着红纸一边道。 “河底?这纸不会化吗?”姚若翎不可置信地拿起一张纸符。 “就是要它化呀。”河玉继续道。 大年初二,天下了一场小雪。在庭院内看着飘落下来的雪花,冰冰凉的砸在脸上也不疼,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昨天掌心留下的赤色燃料,还没能洗掉。雪化在手上的时候,还有点像血,只是没有血那样温热。 “若翎姑娘,新年好。”秦邪是新年第一个来访的客人。 他环视了一下水灵殿,不禁抬手称奇,“没想到水灵殿还能布置得如此有过年的气氛。” 姚若翎给了他随礼,“新年好,邪神大人。没想到您这么早就过来了,河神大人还没回来呢。” “他之前也很少在殿里的,我是看今年你在才过来看看的。”秦邪把红纸揣进怀里,又突然掏出了另外一个红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并没有习得来宾除了赠礼外还会送红纸的礼仪。 “红包啊,小孩子不收红包啊?”秦邪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红包。 红…姚若翎愣了一下,在母亲离世后她就没收到过红包了。 有点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谢谢邪神大人。” 这个笑容倒是看起来很天真。 秦邪摆了下手,“贵人事忙,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就不留在这里了。”说完他很快就离开了水灵殿。 又陆陆续续接待了几个神明,姚若翎一点儿也不怯场,礼节之事做的非常充分,来过的神都对她的款待很满意。 河玉河珠在一旁看得也心生宽慰,不由得感叹水灵殿内有个女主人实在是太好了。 龙王也从闭关中出来了,今年海神拉着林晓茹一起到龙王殿。 由于经历过龙之血的事情,林晓茹跟终言也熟络了起来。两个大人在寒暄问好的时候,终言跟她已经到别的地方去玩了。 终言很了解林晓茹的性格,他知道她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去看了海里奇形怪状的珊瑚、还有鱼。林晓茹还开玩笑说想收集它们的骨头放在房间内。 玩了将近一天,海神早就自己回去了,终言被龙王吩咐送她回去。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一个这么有意思的人呢?”林晓茹在回家的路上对终言道。 终言无声地笑了下,“林小姐以前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过我几眼呀。” “哈哈哈哈,那现在我算是你的朋友了,还是那句话,想出去看看的时候欢迎随时来找我。”林晓茹笑着道。 “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会碰见秦邪登门,林晓茹被吓得忘记了呼吸。 果真是过年了! “秦邪?你怎么来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他可是从来都没来过海王宫,只有在众神聚会的时候她才有机会见到他几面。 “这不刚刚一起解决完那件事么,于情于理我都要来表达一下谢意。”秦邪眯着眼看着一起归来的两人,脸上虽然是笑容,可语气却非常平淡。 海神却很热情,他看不出这三个小年轻的心思,反倒是愉悦地迎了上去,“难得秦邪和终言都来了,天色也晚了,就留在这里吃顿饭再走!” 他招呼虾兵蟹将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林晓茹原本是一个话很多的人,此刻却竟然觉得有点尴尬,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终言给秦邪倒了一杯酒,“承蒙邪神大人的照顾了,听闻剩下的画卷都是由您去处理了。” 秦邪把酒一饮而尽,“可不是吗,太子殿下的弟弟真是体格好呀,竟然能从自己体内嚯嚯出这么多的血呀。” 海神听着是一头雾水,他挠了下脑袋,想着这两个人说的话为什么火药味如此之重。 “呵呵呵呵…大年过节别聊那些东西了,咱们好好喝一杯!”林晓茹尴尬地举起酒杯,给座位上的人都敬了下酒。 晚宴结束,终言仍笑着与林晓茹聊天,秦邪在一旁盯着,只是海神也一直在跟他聊天。 “祁墨河那家伙不来啊?他去干嘛了?” “墨河还要替雨神干活,忙着呢。”秦邪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嗐!那臭小子,我对他算是死心了!”海神不满地咂了下嘴,“我算是想明白了,晓茹跟他也不会开心的,他那么闷的一个人,我女儿过去不就只会受委屈吗。” 秦邪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海神大人你总算是想清楚了啊,女儿只有一个,何必急于一时呢?”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海神抬眼看了下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我看这龙王太子性格就挺不错,和晓茹也挺投缘的。” “不可!”秦邪下意识地道,引得海神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天色已晚,我跟龙太子就先行离开了。”他没有做出回答,反倒是上前把终言提溜出了宫殿。 “慢走啊!有空常来做客!”林晓茹朝两人的背影喊道。 第46章 后余温 “火神大人请慢走。”姚若翎行礼道别。 赤城也向她恭敬地行了道别礼,而后由河玉带着离开。 今天已经是春节正日的最后一天,正月十五了,祁墨河近二十日没有回过水灵殿了。 看着有点焉掉的年花,姚若翎失落地低下头。 “火神大人住在北漠边界,距离水灵殿有很远一段距离。”河珠在记录册上添上来访名单,“这应该是今年春节最后一个客人了。” 姚若翎起身伸了个懒腰,“好。”她停顿了一下,“这年花也差不多要凋谢了,节后把它们处理掉。” “好的。”河珠把记录册盖上。 春旱的区域并不大,但是很分散,原本可以很快就解决,但祁墨河还不太熟悉如何用调水令降雨,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加上春节期间很多人放鞭炮烧纸钱,很多山林差点着火,为了防止灾难发生,祁墨河还专门安排多了几场小雨。 终于能回水灵殿了,他正好看到殿门前的两个人。 河玉正在抬手送火神离开。 “火神大人,稀客呀。”祁墨河蜻蜓点水般迎了上去。 赤城看起来有点意外,他点着自己的下巴,轻轻的笑道,“看来我可真会挑时间,还能撞见河神大人回殿的日子。明明正是好节日,您还真是忙呢。” “河玉,你先回去。”祁墨河看出他似乎话中有话,便让河玉先离开。 “遵命。” “你来找我应该不是单纯的拜年,赤城。”祁墨河即便身体有点疲倦,但其眉目依旧肃然。 赤城略一迟疑,半带轻笑地点点头,“天王派我来查看你是否有掌管两枚调水令的决心,但今日一看,不愧是祁墨河呢。” “哼。”祁墨河苦笑着轻哼一声,“你们还是多虑了,我当然明白神明的本分。” “如是便好。”赤城瞄了眼他提着的一包东西,“这可是送给你那位凡人妻子的礼物?” 祁墨河也不遮掩,他大方地点头,“嗯。” “那我还是识趣地不多做打扰了,不用再送了。”赤城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转身快速离开了。 冷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祁墨河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水神在职的只剩两名,天庭重视也不难理解,加上他不久前娶妻,天王担心自己的决心会动摇也不无道理。 “河神大人!你回来了。” 背后传来愉悦的声音。 姚若翎听河玉说祁墨河回来后即刻就往殿门跑去,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看起来很是雀跃。 祁墨河脸色一变,微笑着朝她挥了下手,“若翎。” “春旱的事情都解决了?”在将要撞上他之前,姚若翎及时停住了脚步,因为急切话语中还带着点喘气声。 祁墨河自然地帮她顺了下背,又把她的小手攥在手心,“都解决了,春节期间有不少客人,累了?” “有河玉河珠看着,也没多累。”姚若翎道,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手中那个可疑的包裹上。 看到了她疑惑的眼神,祁墨河把包裹送到她怀里,“新年礼物。春节前也没陪你去买新的衣服,在外面看到这衣裳颇为好看,所以就买下来了。” 姚若翎面露欣喜,其实她衣橱里的都是新衣服,有几件还没穿过,但这件是祁墨河为自己挑的,具有重要意义。 “谢谢!”姚若翎甜甜的笑容让祁墨河的倦意消下去了不少。 “要恩爱何不回房?堵在门口做什么?”又是熟悉的声音,没想到秦邪又来了。 这次还带上了萧笙和严崇。 “秦邪大人您不是初二就来过了吗?”姚若翎从祁墨河那扯回自己的手,惊讶地看着秦邪等人。 祁墨河微微眯起眼睛,没说什么。 萧笙和严崇怀里都抱着不少东西,看起来是一些年货,有酒、水果以及一些坚果。 “那天来的时候见到院子里挂着的烧肉,我可馋了,趁着今天元宵节我就带上一家老少过来蹭饭了,河神大人准不准呀?”秦邪指了指身后的两人,笑嘻嘻地道。 “随你便。”祁墨河道。 在姚若翎的教导下,他们一起包了汤圆。 严崇非要吃肉馅的,萧笙不敢苟同还和他理论了一番。 “哪有人用鲜肉包汤圆的?真是奇怪!”萧笙难得地大声叫喊,之前的书生气息全然消失。 “甜陷才是不可理喻,有什么好吃的?”严崇不甘示弱地回着。 “吃肉馅你为什么不直接吃饺子呢?!” “吃甜陷你干嘛不直接吃糖葫芦去啊,它也是一颗颗的呢!” …… 姚若翎尴尬地笑着拦在他们之间,“两样都煮,两样都煮,两位小主不要吵了好么?” 秦邪悠闲地喝了口茶,“看小孩子们吵架也是一件趣事,不是么?” 祁墨河皱眉拿手肘用力地撞了下他,导致他杯里的茶都洒出来了,“光看不干活,你只配吃白水无馅的。” “别呀!我干还不行吗!”秦邪放下茶杯,擦了下手拿起面团。 这是姚若翎第一次过如此热闹的新年,虽然春节都要结束了,但节后余温却是温暖且其乐融融。 吵吵嚷嚷地结束了晚宴,秦邪难得没有要留宿,而是提走几块姚若翎做的冰糖烧肉后就带着家眷离开了。 姚若翎看严崇喝得摇摇晃晃的,便推了下萧笙要他扶着点。 送走众人后,她悄悄在房间里拆开祁墨河送的包裹,换上里面的衣服。 浅黄色的罗裙镶着金丝边,杏色纱带束缚于腰身,袖口处用金丝线精致地绣着云纹,一直蔓延到腰际。没有会神那天穿的那件衣服华丽复杂,这件衣裳更为轻便可爱。 是姚若翎喜欢的颜色,她在铜镜前忍不住转了几圈,想要看清楚裙子上的花纹。 轻轻的敲门声,姚若翎随口道了句请进。 她以为是河玉河珠来唤自己去洗漱,可进来的是祁墨河。 “河神大人。”她停下了转圈的脚步,身体僵硬地笑了声,“我很喜欢这条裙子。” 祁墨河看她穿着自己挑选的裙子,竟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合适好看。因为害羞而略微泛红的脸颊,微含笑意的眼神,平添一份少女的娇羞可爱之气。 “喜欢便好,你穿着很漂亮。”他笑着道,“水灵殿是你安排布置的,明明不这么做也是可以的,但你做的很好,对联上的字写的很漂亮;庭院的花虽然快凋落了,但也可看出有精心打理;红纸符也一一送到来客手里了。” “河玉河珠帮了不少忙,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姚若翎被夸的有点难为情。 “但没有你的话,她们也不会做这些。”祁墨河笑着摇摇头,“刚才太匆忙忘记和你说了…若翎,新年快乐。” 第47章 冰原之花 今日一大早,天才刚刚亮。姚若翎本想着在水灵殿到处走走,顺便煮点红豆粥吃。 刚绕出主屋,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会客殿的门口。 他神色凝重,没有进去。 河玉站在他旁边说着什么,刚好抬眼看到了姚若翎。她朝男子微微点头,就往姚若翎那边走去。 “夫人,还没来得及告知你,冰神大人的式神来了。”河玉走到姚若翎身边,小声地道。 寒清言的目光也落到姚若翎身上,他尊敬地抬手行了个礼,姚若翎刚起床还有点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能朝他点了下头。 “河神大人呢?”姚若翎轻声在河玉耳边问。 “没在殿内,不过正在回来的路上了。” 冰神的式神来做什么? 姚若翎犹豫着往寒清言那儿去,“冰神大人的式神?请问怎么称呼呢?” “河神夫人您好,在下寒清言。”寒清言依旧彬彬有礼,看起来并没有敌意。 姚若翎脸上挂着待客的笑容,她推开殿门,“清言,进去坐着,河神大人正在回来的路上了。” 寒清言没有进去,反倒是抬手作揖道歉,“没能在春节期间来拜访,请恕在下无礼。” “啊?”姚若翎惊了一下,“小事小事。” 就算已经接见过不同的神,但姚若翎还是不擅长处理和单淑玉有关的事情,她招手让河玉上前来,“河玉你招待好客人,我去看看河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夫人且慢。”寒清言叫住了她,“我今日来不是单找河神大人的,希望夫人您也能在场。” ------------------------------------- 没过多久祁墨河就真的赶回来了,见到姚若翎一言不发地坐在殿内,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做错事情被骂了。 “清言,找我什么事?”祁墨河刚进门,还没坐下就急着开口问。 “河神大人好。“寒清言先是起身行礼,但祁墨河很快摆手让他坐下。 “冰神大人的头痛症又犯了,春节期间我一直在殿内照顾,所以没来得及到水灵殿拜访。” 头痛症?姚若翎疑惑地歪着脑袋。 “……”祁墨河皱起眉,没有说话。 “在我没留意的时候,她把酒神大人酿制的冰酒喝完了。酿制冰酒需要一种叫冰原之花的药材,我也去尽寒山寻过,只见到了一朵。”寒清言顿了下,“但我没能摘下。” “你是来找我摘花的?”祁墨河疑惑地问,他也知道单淑玉头痛症的状况,只是这近千年以来,他都没听说过了。 “不是。”寒清言摇头,“在找冰原之花的途中,暴风雪非常强烈。但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原以为是风声太大,但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是有人在唱歌。” 姚若翎好像也能感受到极寒似的抱紧了双臂,暴风雪中怎么会有人唱歌呢? “而且歌声在我靠近冰原花的时候,是最清晰的,仿佛是那朵花在唱歌一样。以前我摘花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明白事有蹊跷,我便没有动手了。”寒清言继续解释着。 “上次摘花是什么时候?”祁墨河问。 寒清言突然苦笑了一声,“也有五百年了。您也知道的,我一直在限制冰神大人的饮酒量,本以为她已经能戒掉了,没想到…” “没有酒是能治病的,这次或许是让她减少依赖的好机会。”祁墨河看起来并不关心似的,但他的眉目却没舒展开。 姚若翎左右看了下两人,明白他们之间肯定有过一些不愉快的故事,“冰原之花除了酿酒,不能用于制药吗?或许找药神,会有办法呢?” 药神…寒清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嗯,这是后话了。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想河神大人您去调查一下这雪地的歌声。这本来该是冰神大人的工作,但她现在头痛欲裂,没有办法离开宫殿。”寒清言沉声道。 他把自己调查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祁墨河两人。 尽寒山非常巍峨,常年有暴风雪,除了一些老道的采药人,一般不会有人上去,所以这山上的歌声一定有古怪。 他问过上山采药的人,他们大部分人都说听过这个歌声,有人说声音是男的,有人说是女的。采药人还说这是雪妖在唱歌,为了吸引采药人深入雪山,从而迷失。然后雪妖趁此机会吸取采药人的寿命,以此长生。 从此之后每当他们在雪山上听到歌声,就意识到自己应该原路返回了,否则很有可能会断送性命。 “真的有人为此送命吗?”祁墨河仔细地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 寒清言点了下头后又犹豫着摇摇头,“不确定。我见到采药人住的村子里,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据他们村子里的人所说,这位老人原本非常硬朗精神,村里的药郎都是他带起来的。但在一次上山采药回来后,就染上了嗜睡之症,每日醒来的时间不会多于两个时辰。” 这与自己父亲的病状简直一模一样,姚若翎瞪大眼睛看着他,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来这山上确实有邪祟之物,如果真的会吸取人的寿命,定要尽早铲除。”祁墨河眉头紧锁。 冰原中的河流很容易冻结成冰,所以祁墨河也很少会往雪山上走,如果雪山上真的有邪祟,或许他还不能从容地应对。 所以他本来想让姚若翎就待在殿内的,可没想到还没开口姚若翎就抬手说自己也要跟着去。 “此行并非玩乐,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你跟着去可是很危险的。”祁墨河冷声拒绝。 姚若翎坚决地摇头,“不。清言刚才说希望我也在场,言下之意是让我也跟着去对?” 她还朝寒清言使了个眼色。如果这件事真的与父亲的病有关,她必须要调查清楚。 祁墨河怒视了寒清言一眼,“此话何解?” “河神大人稍安勿躁,村民口中的雪妖可男可女,夫人在场的话,则更有可能吸引它出来。毕竟没有妖怪不怕神明或是神明的使者?”寒清言也没被祁墨河吓住,反倒是替姚若翎说话。 “没错,我是一个凡人,肯定更能把他引出来。”姚若翎帮腔道,“而且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要去。” 两人有点意外地看着她,还以为她非常的在意单淑玉的身体状况。 “没想到河神夫人竟然对冰神大人如此上心,冰神大人还老是说您的不是,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寒清言抬手尊敬地道。 “……”姚若翎愣了下,也不好解释什么。 第48章 冰原之歌 初春,尽寒山上的冰雪丝毫没有融化的意思。如果不是靠着寒清言的法术使得他们可以在雪面上行走,积雪可以直接没到姚若翎的胸口。 祁墨河张着结界,风雪不至于糊到脸上。 但姚若翎仍然可以感受刺入骨髓的寒冷,她不是没见过下雪,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的雪。 眼中看到的都只有一片白色,脚踩在雪地上沙沙的声音提醒着她要紧跟着身边两个人的脚步,不然在这片雪原中迷路了可就没有办法回去了。 一般采药人会在夏天才上尽寒山采药,夏天的积雪不厚,风暴也不至于大到寸步难行。 “冷么?”祁墨河有点担心地看着姚若翎。 只是这里的风声太大,姚若翎也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嗯?”她疑惑地看着他。 寒清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大声地喊着:“两位先别聊天了,仔细听听风雪中有没有歌声。” 姚若翎点点头,没有细究祁墨河刚才说的话,快步跑到他们中间。 也不知道是说她胆子大好还是没有危机意识好,祁墨河叹了口气,都栽过跟头了为什么还不知疼呢? “之前你找到那朵冰原之花在哪儿,还记得吗?”姚若翎朝寒清言喊了句。 寒清言摇着头,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闭着眼睛仔细听着,但这次却是什么也没听清。 风声越来越大,他们走得也越来越高,姚若翎的耳朵开始疼痛,呼吸愈发困难。她看了下另外两人,他们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上走着。 嗡—— 耳鸣了,姚若翎痛苦地闭眼捂了下自己耳朵,脚步放缓下来。 重新睁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也模糊起来,眼中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她觉得很刺眼,眼睛有被灼烧的痛楚。 她停下脚步,身边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这与不久前在雨神那里中幻觉时很相似,难道自己又中幻觉了吗? 还没想明白,她倏地一下掉进了积雪里。雪直接没过了她的脑袋,她只感受到身体都被冰雪包裹着,冷到发麻。 想开口叫唤几声,又发现自己没办法说话。 冷静下来,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冷静,河神大人一定还在附近,他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 因为没入了雪中,风声似乎变小了。 她隐隐听到了轻微的吟唱声,且声音愈发大起来。 果然自己是凡人,所以比较好下手吗?姚若翎确定这个雪妖是朝自己来的了,只是不知道河神大人他们会不会也中了幻觉。 身旁的雪突然动了下,姚若翎反应过来她旁边还有一个人。 难道是雪妖已经在自己隔壁了? 她想往后退,但是完全动弹不了。她挣扎了几下,就感觉手被人抓住了。 !! 姚若翎有点慌张地想扯回自己的手,可无济于事,甚至直接被那只手拉了过去。 她落入了一个人怀里,是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男子。皮肤像雪一样白皙,头发随意地盘着,还落下几簇没挽上去。 这么冷的天,竟然只穿了这么少衣服。 “公子你不冷吗?”姚若翎下意识地问了句,丝毫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雪堆里了,也没去想自己能看清眼前人这件事是否合理。 男子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姚若翎像中了邪一样,没有反抗,反倒是一直在问他话,“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住在这边吗?” 走了一段距离,男子指着不远处的一朵花。花近似透明,叶脉与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明了。 “冰原之花?”姚若翎脱口而出。 男子点点头,“姑娘你也是来寻它的吗?” 姚若翎想起了单淑玉,突然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眼前这位雪妖制造的幻境了,她却没有表现得很激动。 “我有位朋友需要它来治病,我可以摘走它吗?”姚若翎淡淡地问。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牵着姚若翎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到了一处悬崖上,上面有一个被绑着的少女,她下面是滚滚河水,身后是敲锣打鼓的人们。 姚若翎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口唾沫,那个被绑着的人分明就是自己。 男子抬手指了指那个少女,“把她推下去。” “为什么?”姚若翎问,她强忍着没有退后。 自己的手已经很凉了,可这个人的手比自己还冷,寒意甚至透过衣袖渗入手腕。 “这样我就把花给你。”男子漠然地道。 “可就算我不这么做,她身后的人也会把她推下去的。”姚若翎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锣鼓喧嚣,原来那天吹的曲子是这个调的。 果不其然,女子很快被推了下去,消失在了涛涛河水之中。 男子继续牵着她往前走,这次他们来到一座城门前。她隐约看见几个人影,靠近后她发现是自己的父亲,以及姚金和其他几个村民。 “爹?”姚若翎疑惑地看着他们。 姚江明突然被守城门的士兵推到在地,姚金非但没有扶他,还上去踩上了两脚。 这下姚若翎站不住了,她迈开脚步就想往前跑。 “别冲动!”她被另外一把声音唤了回来。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一直牵着自己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河神夫人,能看见我吗?”寒清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姚若翎甩了下头,努力把刚才看到的画面置之脑后,“清言?怎么只有你一个,河神大人呢?” 她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雪地里,只是周围已经没有风声了。 寒清言松了口气,“你们都中幻觉了。” “为什么你没事?”姚若翎奇怪地问。 “我是神造物,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有人性的,自然不会中幻觉。”寒清言道。 “河神大人呢?”姚若翎紧张地左顾右盼着,可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在雪地里走着走着就只剩下我一人了,我也是跟随着歌声才看见您的,您刚才差点跳进雪坑里了。”寒清言解释着,“以河神大人的性格来看,他如果知道自己中了幻觉,就不会贸然行动的,夫人无需担心。” 姚若翎想着也是,她即便知道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想往前冲,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那么刚才那个雪妖呢?你有看见他吗?”姚若翎问,说着还踮着脚拿手比了下那个雪妖的身高。 寒清言摇了下头,“我既然没办法中幻觉,自然也看不见。”他又顿了下,“但我有一计,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第49章 白雪城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看到这个场景了,祁墨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子,还有牵着他的一位男子。 这是当初父亲送自己去修炼的场景,事到如今给自己看这样的场景又有什么意义,祁墨河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中了幻觉,只有跟着眼前这对父子他们走,才能去到最靠近危险的地方,才能找到制造幻境的人。 走了一段距离,父子终于分别了,男子松开小孩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后去。留下的孩子目送自己父亲远去,想要哭泣却只是抿着嘴唇忍着。 直到父亲的身影完全消失,小孩才哽咽着往山上走去。祁墨河顺着小孩走的阶梯往上看了看,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顺着这条路往上走,离那位制幻人也更近了。没有多想,他跟着小孩往上走去。如果他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心魔,那未免也太小瞧神明的意志了。 “把她推下去。” 不远处有人的说话声。 小孩还在往上走,此刻如果分心的话很可能就会跟丢。 “为什么?” 这次是一道女声,祁墨河很清楚这是姚若翎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下,这是幻境还是真实的场景?他忍不住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被捆绑在悬崖上的少女,她身穿红色嫁衣,身后是敲锣打鼓的村民。 若翎…他默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下一刻少女从自己眼前跳了下去,祁墨河内心一颤,跑了过去。 只是当他跑过去之后,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什么少女村民,一切都不在了。 糟糕,他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竟然中了另外一层幻境。 小孩已经跟丢了,他即便回头去寻,除了呼啸着的风雪外也找不到任何足迹。他的目光沉着下来,不小心被雪妖找到了另外的弱点,这下怕是有点棘手了。 姚若翎听完寒清言的计划,虽然还是很担心,但她很快答应下来,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么做会不会很危险。 寒清言化身成为式神的初始形态,姚若翎把他收在自己怀里。寒清言的初身发着淡暖的黄光,跟个小火苗儿似的,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也是很暖和。 依照他刚才所说的话,只要闭上眼睛,雪妖很快就会再次制造幻境,很快就会再次来寻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耳边果然很快又传来了簌簌的风声。 “跟着我走。”方才消失的男子再次出现在姚若翎面前,朝她伸出手。 再次让他牵着自己走,只是这次她必须要明白不能冲动,要跟着他走到最后。 略过刚才那座城门,她一直跟自己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无视了倒在地上的父亲,咬牙继续前行。 有一个小男孩磕磕绊绊地从她身边跑过,猛地摔在了地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差点儿想伸手去扶他,但小孩却没有哭闹地站起身,擦了下自己脸上的尘土就继续往上跑去。 这个小脸蛋,总感觉有点儿眼熟。 可她不能分心,便忍着不再去看他。 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指着前面的一座府邸,“到了。” “你住在这?”姚若翎试探地问。 男子点点头,目光依旧淡漠如冰,“渡虚,我的名字。白雪城,我住在这里。” 怀里的暖光颤了颤,姚若翎心虚地用手哦捂住了胸口。 “他,可以出来。我,不伤害你们。”渡虚用手指着姚若翎的胸膛,“神造物,人化物。” 姚若翎没明白他说的人化物是什么意思,她犹豫着掏出了怀中的光点,寒清言重新化作人形站在她面前。 “……”寒清言沉默地看着这座城以及那个叫渡虚的人,叹了口气,“若翎姑娘,我只能看到雪堆砌而成的房屋,以及虚无缥缈的烟雾。” 姚若翎诧异地啊了一声,渡虚只是点点头,“他们看不见我,河神还有他,都看不见我。” 他们走入了白雪城,姚若翎打量着四周,颇大的院落里没有一草一木,腐朽的木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废弃的院子起码还会有跑过的老鼠,可这白雪城却是没有一丝生气,非常萧条。 院子中间有一个木头搭建起来的高台,上面挂着残缺的绸缎。 渡虚招呼他们进屋,而后给姚若翎倒了杯茶。 端起茶杯转了转,姚若翎不能分辨出这杯茶是不是幻觉,喝下去之后又会有什么影响,她拿着没有喝。 “可以喝,只是普通的茶。”渡虚开口打消她的顾虑。 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跪坐着的寒清言,他也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喝下了这杯茶,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你们为什么要找冰原之花?”渡虚问。 寒清言解释了一遍,渡虚只是闭着眼睛认真地聆听,没有打断他。 “所以你是冰神的朋友。”渡虚指了下姚若翎。 “……”她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没有花了,都被采药人摘完卖钱去了。”渡虚没有刨根问底地追问姚若翎,只是摇头。 “刚才不是还看见一朵吗?”姚若翎问。 渡虚淡漠的脸上出现了点涟漪,“最后一朵,摘完就没了。”他看了一眼寒清言,“先前你来过,但没有摘。” “是的,你为什么要唱歌?”寒清言问。 “我生前是一名戏子,小生花旦皆可演绎,大江南北无人不晓。富人不懂怜惜我的嗓子,用嗓过度失了声,闻言尽寒山有一种冰原之花可治百病。我上山寻花,失足永眠于白雪之中。”渡虚闭着眼睛回忆着,语气没有一点儿惋惜或是难过。 戏子…姚若翎恍然大悟,所以采药人听到的声音才似男似女。方才院子里看到的那个高台原来是个戏台子。 “采药人贪婪无度,冰原之花本就稀缺,再如此下去便不会再有。我的魂魄困于此地,最终幻化成人们口中的雪妖。我的歌声,可以吓跑来采药的人。冰原之花,得以保存。” 苍凉的故事,姚若翎内心像被石头压着一样,“你死了多少年了?” “两百年。”渡虚道。 “这两百年间你都一直在守护着最后一朵花么?”姚若翎低声问。 渡虚摇头,“总有不害怕的人,我没有办法每次都守护成功。如果这最后一朵花也被摘走,恐怕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她抬头看了下寒清言,烦恼着是否要摘走最后一朵花。 “使命完成是什么意思?”寒清言问了句。 渡虚彷徨地抬起头,“灰飞烟灭…” “不可以。”姚若翎站了起来,“一定还有办法让你走出这个雪山的。” 第50章 未了之愿 一遍又一遍,姚若翎穿着嫁衣在自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跃入水中。祁墨河一直皱着眉站在她旁边,当时她该有多绝望无助。 只有能放下这里的东西,才能从幻境中走出来。可祁墨河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心疼。喧嚣的声音让他没有办法沉下心来思考,他好像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单淑玉从痛楚中醒来,寒清言给她留了张去往尽寒山的字条。 这小子又擅作主张,单淑玉有点气不过地拿着字条,只是她现在也不好怄气。有任何情绪都只能强行忍着,只要拿到新的冰酒,就能够再支撑一段时间。 她知道自己这次头痛症的缘由,在东境听过那个叫白鹿的女人说的话后,她没有办法不去细想。想着想着她就眼前一黑昏过去了,头痛欲裂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趁着现在有点精神,她要去尽寒山。 说到底是寒冰之神,在尽寒山上行走简直是如履平地。什么暴风雪在她眼中都不过小事一桩,甚至在冰原上她的头痛症还得到了缓解。 她见到祁墨河一言不发地站在风雪中,一直背着手面带愁容。 由于寒清言在附近,通过式神她能知道大概发生过什么。普天下还有祁墨河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幻境,竟然能让他陷进去走不出来。 “到底是看见了什么,让你深陷其中。”单淑玉嘟囔了一声。 让他走出来很简单,只要把这风雪停下就好,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现在也不是闹情绪的时候,单淑玉想着他是为了自己的头痛症才来尽寒山的,不免心中窃喜。 风雪停下来,祁墨河从破灭的幻境中醒来。 锣鼓唢呐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抹红色的身影被白皑皑的雪代替。他知道不是自己从幻境中走出来了,而是有人把他解救了出来。 刺眼的阳光迫使他抬头时伸手挡了下视线,隐约间就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她穿着绒领外衣,翘着二郎腿漂浮在半空中,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 “走出这座雪山…”渡虚细声重复了一遍姚若翎的话,脸上一直没有表情的他此刻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难。” 姚若翎也不害怕了,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尘世间徘徊的灵魂,都是因为有未能了却的心愿,那么你的心愿是什么?” 渡虚茫然地看着她,“心愿?” 从开始地想找到冰原之花治好自己的嗓子,到想让冰原之花能重新灿烂地开在这座山上,心愿对他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在寒清言的视角中,姚若翎此时正对着一股青烟说话,场面还是有点诡异的。但他能做的就只有保护好她,然后想办法拿到最后一朵冰原之花。 “你不想最后一朵花被摘走对吗?”姚若翎替他回答了心愿,“只要能让这种花的数量重新变多,你就可以放下这个执念了?” “变多?不可能。”渡虚冷声道,“这种花连神明都在觊觎,它没有办法从贪婪中存活。” “除了冰神还有谁会来摘?”寒清言有种被指桑骂槐的感觉,便忍不住插上一嘴。 “药神,他那里有十几朵,我知道的。”渡虚抱着自己的膝盖,看起来像个被欺负的孩子。 “药神大人是还不知道这种花的稀少,只要让他知道,或许他还能想办法栽种更多呢!”姚若翎继续开导着他。 又是药神,寒清言沉默了,冰神与药神的关系并不好。 在数千年前,单淑玉也有想过找药神治疗自己的头痛症。可药神说这世上从来没有单向获利,她需要为他的药坊提供三千年冰镇药材的服务。而且药往往都是有副作用的,如果她吃下头疼症的药,她以后便不会再有情绪。 没有了情绪,自然就不会因激动愤怒而感到如火焚心。 这对单淑玉来说根本不可能,她就算是个冰神,也绝对做不到冷若冰霜,没有私欲。她拒绝药神的要求,退而求其次才会选择饮酒麻痹自己。 寒清言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单纯得有点傻。 “就算他知道,也会毫不犹豫地摘下。”寒清言向她泼了盆冷水。 姚若翎看了他一眼,“那用他更想得到的东西去交换,不就可以了。” “嗯?”寒清言感到困惑,“你知道他想要什么?” 姚若翎点点头,“我有办法,所以你也不要打最那朵花的主意了。” 寒清言突然有点错愕,这个小女孩究竟是单纯还是有城府?她竟然知道自己还是想摘下最后一朵花。 “你如果能从药神手里拿到花,我自然不会摘。”寒清言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明了目的。 她点头后牵起渡虚的手,“渡虚,这院子里的戏台子这么大,再去唱一曲如何?” 渡虚有点犹豫,“我的歌声,已经是人所畏惧之音,不宜登台摆弄。” “可我们不都是寻着歌声才来见你的吗?当初公子小姐们都争先为你买戏票,你可是个名角儿呢!”姚若翎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仿佛想把他如冰的手融化一样。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唱。”渡虚点点头,姚若翎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二个能进到自己城内的凡人。 渡虚还是讲究,他不允许自己这幅模样登台。他让两人在这里等着,他去梳妆打扮一番。 看着他离开房间,姚若翎叹了口气。 “清言,你真的是式神吗?”姚若翎猝不及防地问了句。 “嗯?什么意思?” 姚若翎伸出指头数着,“首先,冰神大人的宫殿应该与水灵殿有一段距离才是,你竟然能直接登门拜访,这已经与河玉河珠所说的三百里有差距了;再者,式神继承着神明的意识形态,可你与冰神大人真的是一点儿也对不上边呀…” 寒清言突然笑出了声,“你说的不无道理,确实,我比较特殊。因为我不是神造的式神,而是人变的式神。” “啊?”姚若翎不解。 “这说起来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我们的关系也没好到能把这些事情都全盘托出。等你能从药神那里拿到冰原之花,我再告诉你也不迟。”寒清言淡淡地道。 第51章 冰原绝唱 渡虚准备得非常细致,略施粉黛的眉目,描摹着他对戏曲的热诚。朱砂唇,白雪肤,华衣披身,流苏点缀。虽为男子身,一旦穿上那戏服,便如同从书中走出来的天女一般芙蓉如面,我见犹怜。 姚若翎看到他走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很美!各城的优伶都媲美不上!” 此刻她竟然说不出其他夸赞的话。 “你有听过其他戏么就说别人比不过我…”渡虚捂嘴一笑,神态与语气都变了,举手投足间都与一个女子无异。 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姚若翎闭着眼道:“虽然没有听过,但我有这个感觉。” “两位还请上座。”渡虚伸手请他们两个就坐,自己慢步走上了许久没登的戏台子。 他站在台上,抬头看着破败的绸缎,眼中透露着些许悲凉。 “帮他一下。”姚若翎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身边的寒清言。 寒清言皱眉看了她一眼,“我看不见,爱莫能助。” “哦。”姚若翎失望地收回自己的手,只有自己能看见这个场景,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渡虚很快就从悲切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曾经待过的戏班子有言,登上这戏台便是戏中人,而不是自身。 “今日一演,踏摇娘。” 渡虚抬袖半遮面,眼眸慢抬,泪光微闪,苏妻含恨称冤的形象油然而生。 开腔,曲调悲切入耳,苏妻拂袖诉苦,泫然欲泣。 画风一转,渡虚背手踱步,颦眉开声,欺凌妻子的恶劣丈夫又跃然而起。 虽都由同一人演绎,姚若翎却每每能分清。看得她揪心地同情苏妻,又对苏某的恶习痛心疾首,恨不得提刀斩之为快。 寒清言虽然看不见,但他通过这起伏悠扬的歌声,都能声临其境。即便没有姚若翎的感触这么深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曲子唱的确实很好。 不远处的两人,也听到了这首曲子。 “看来清言说的这里有雪妖一事并不假,怎么样墨河,要和我一同去斩妖除魔吗?就像我们以前修行时一样。” 单淑玉把祁墨河从幻境中解救出来后,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祁墨河也没想到她会到这里来,但他也没有拒绝,“若这雪妖真的是伤害凡人的妖物,必斩之。” 看着他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身边没有那个碍眼的小丫头,单淑玉就差把开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虽然不知道能困住你的幻境究竟是什么,但如果我好奇问下去的话你也断定不会告诉我。” “别说这些了,趁这歌声未停,快点寻过去。”祁墨河依旧不想听她的无用之话,当务之急,是解决这次事件,然后找回姚若翎。 姚若翎完全看进去了,虽然没有伴奏的乐班子,但仅仅凭借渡虚一人就可以演绎多角,牵动着她的所有心神。 以至于祁墨河和单淑玉都到了,她也没有发现。 “原来在这里看…”单淑玉一进门就看到姚若翎,她是那么的刺眼。 “嘘…”寒清言老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个了,他悄悄起身在门口迎接他们两个,而且恰时打断了单淑玉的话。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看不见的戏台,“认真看戏。” 祁墨河沉默地看着姚若翎,她非常地入戏,两耳不闻窗外事,揪着袖子身子前倾,恨不得也跳上这戏台表演一番似的。 跟刚才站在悬崖边的少女一比,他竟然忍不住轻笑出声,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一点。 单淑玉瞪了他一眼,但他并无反应 他只是进到院子里,随手扶起一张椅子,坐在了上面,也听起这戏曲来。 一曲完毕,台下除了单淑玉外的三人都拍起手掌,姚若翎更是迟迟不愿意停下,“太妙了!唱的好!” 渡虚屈身鞠了一躬,走下台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破旧的戏台,仿佛看到了曾经在台上排练的同门们的身影,师傅严厉的目光仍然刻骨铭心。 再回头看了下寥寥无几的客人,曾经的门庭若市座无虚席,如今也历历在目。 一切都过去了,他也该放下了。 “河神大人,冰神大人。”他开口把自己从回忆中扯了回来。 姚若翎这时才意识到回头,原来后面还坐着两个人,“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单淑玉用嫌弃的目光白了她一眼,“你就是那个用歌声吸引人的雪妖对,今日一听,果然不错,有这个本事。” “冰神大人谬赞。”渡虚尊敬的抬手道谢。 “但做这种事情必须得付出代价,你害过多少人,便要有偿还多少倍痛苦的觉悟!”说完单淑玉抬手就想把他斩掉。 “且慢!”寒清言和姚若翎同时抬手制止。 “他不是害人的雪妖。”姚若翎紧张地拦在了渡虚的身前,“两位神明大人不妨先听我解释解释!” 很少见姚若翎这么紧张,祁墨河倒是有点意外。但他也知道这个所谓的雪妖并不是害人的邪祟,不然姚若翎定不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眼前。 姚若翎认真地向他们解释着,渡虚始终没有开口,只是背着手站在原地。对于他而言,能在有观众的场子上唱完最后一曲,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单淑玉就已经无声地收回自己想施法的手了,没想到一个灵魂能有这种觉悟,她作为一个冰雪地的神明实在是佩服。 “我的心也不是像冰一样寒冷无情的,这最后一朵花我自然不会摘取。”单淑玉淡淡地道,“我也了解你的苦衷了,为了能让这寒冰之花继续繁殖留世,我会让这尽寒山的风暴更为猛烈,让采药人止步于山下。” “冰神大人…”寒清言有点震惊地看着她,“这样你的头痛症就…” “为自身利益得失考虑之前,要先知道自己是个神,神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这是我曾经的师兄告诉我的,对河神大人。”单淑玉打断寒清言的话,还悠悠地看了一眼祁墨河。 祁墨河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别担心呀,我不是说过会替你去药神那儿寻花嘛…”姚若翎扯了下寒清言的袖子,在他耳旁小声地道。 祁墨河用凛冽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姚若翎立马识趣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不愧是若翎姑娘的朋友,看来冰神大人也非贪婪之辈。”渡虚突然笑了一声。 “朋友?!”单淑玉像是听到了天下最离谱的话,她诧异地指着自己的脸,“我怎么可能…” “嗯,确实。”寒清言立马上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尊敬地回了句。 渡虚像是看透了什么,他无声地笑着,转身道:“旅途终于迎来终点了,若翎姑娘,我需要卸下这身上的束缚,能否随我进屋,再详谈一番。” 正好姚若翎还有想问的事情,便很快答应下来。 “另外三位虽然很抱歉,但还请不要跟来。”渡虚淡淡地道。 “放心。”姚若翎朝祁墨河做了个唇语后嫣然一笑。 祁墨河点点头,想着现在也不是算账的最佳时候。 第52章 你想救他吗 渡虚走得很慢,姚若翎跟在他身后也瞧不见他的表情。 “进来。”渡虚推开一间房门,抬手让她进去。 姚若翎点点头,踏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个存放演戏道具的房间。各种挂着的服饰、大刀长枪、一个个装着金银首饰的匣子。 “唱戏人果真讲究。”姚若翎进去坐下后也不忘东张西望。 渡虚关起门,在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摘着自己头上的首饰,一边慢慢开口,“这些都是我寻求慰藉的东西罢了,哪还有什么戏班子呢,如果把幻境解开,就是一堆废雪而已。” “别这么说,这些东西也算让我长见识了,这也说明了你的幻术十分高超啊!”姚若翎走到他旁边,笑着道。 渡虚摘下最后一枚耳环,规矩地放入了盒子中,又开始拿湿布擦拭脸上的红妆,“我的幻术,是通过窥探来人心境而造成的,每个人看到的场景都不一样。但这个方法,也是不久前才习得的。” 他抹掉了红唇,又开始擦拭自己的眼睛,“一开始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游魂,外面传闻中的雪妖是通过吸取人类寿命以保持青春美貌的一种妖物。” “所以…你真的有这么做过吗?”姚若翎小声地问。 “我知道怎么做,但我是灵魂化成的妖物,不需要这么做也能保持死前的模样。”渡虚说话不紧不慢,倒是让姚若翎有点着急。 “我此行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姚若翎忍不住道,“听闻山下采药人的村子里有一名老人,在一次上山采药之后就染上了嗜睡之症,我来其实是想调查这件事。” 渡虚停下手中的动作,“其实我也预料到一点了,你对冰原之花其实并无兴趣,所以我才会让你进来的。你说的山下那位老人,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其实有点眉目。” 他起身开始脱下自己的戏服,姚若翎别扭地转过身去,“能详细说说吗?这件事对我而言很重要。” “嗯,在大约六年前,有一名女子上山找过我,她也不是来寻冰原之花的。相反,她说自己知道如何保护冰原之花。但作为交换,我需要教会她如何使用吸取寿命这一方法。”渡虚脱下沉重的外衣,衣服落地时还发出了闷响。 “开始我并不乐意,但她又说自己学会这个并不是想害人。而且我又急于守护这花,所以便答应下来了。雪妖这个名头也算正式落到我头上,人们果真开始害怕上山了。”渡虚接着道。 女子…吸取寿命… 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姚若翎身体颤抖,“那名女子叫什么,岁数大吗?” 她实在是忍不了,回头就朝渡虚喊道。 渡虚方才在戏台子上挺拔的身子全靠的是一身戏服的支撑,此刻只穿着素衣的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弱不禁风,仿佛用力一点就能将他折断似的。 但此刻姚若翎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她只想快点从他口中套出真相来。 渡虚没被她的语气吓到,他眨了下眼睛,“那女子还很年轻,她说自己叫做白鹿。” 白鹿…姚若翎对这个名字可谓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那她有没有提起过姚凤梅这个人?” 渡虚茫然地摇了下头,“没听过。” 看见姚若翎一副苦恼的样子,渡虚走到她旁边,“我刚才说的窥探人心境的本领,也是从她那里学来的。她教会我如何对症下药,寻找人的弱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姚若翎难以理解,如果姚凤梅真的跟自己父亲的病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她真的想不到会有什么联系。 “她没告诉我,我也没有问。”渡虚道。 姚若翎深深地叹了口气,“得了嗜睡之症的人会有什么后果呢?” “我没有教她真正害人性命的邪术,嗜睡之症,可以说是时间交换。患者嗜睡,施术者则精神。当法术不再奏效,嗜睡者自然就会醒来,与患病前无异。”渡虚道,“简单而言,其实这根本不算是一种病。” 姚凤梅…姚若翎咬着嘴唇,这个老人一定也掌握了这种邪术,她一定把这种邪术放在了自己父亲身上。什么跟上天对话参透长寿的秘诀,都是唬人的! 那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为什么在自己离开后没多久她就去世了呢?! “你看似很恼怒。”渡虚淡淡地道。 “没有,只是知道了点一时间令我难以接受的事情。”姚若翎苦笑着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但你刚才说,还有另外的事情想跟我谈,应该不是指这个?” 渡虚点点头,“能解决你的一点困惑终究是好的,毕竟你是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他脸上也挂着浅笑,“你还记得自己见到的幻境吗?” “嗯,当然。” 渡虚一抬手,出现了一团烟雾。 姚若翎眯着眼定睛细看,里面慢慢出现了画面。 “方才河神本来就要追到来了,可他却因为无意间看见你的幻境而停下了脚步。刚才你也看到一个跑过的小男孩,那个是河神本来看到的幻境。”渡虚指着画面中的一个小孩子,淡然地道。 “啊?原来…”姚若翎本想说些什么,但她此刻只能看到那个孩子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角落里哭泣,“他这是怎么了?” “窥探别人幻境不是好的行为,我只负责制造幻境,而不是去理解其中意义。”渡虚的语气深不可测,让姚若翎摸不着脑袋。 “那你给我看这个是为了什么?”姚若翎不解地问。 “最后一项考验,你想去救他吗?”渡虚抬手打了个响指,孩子身边突然出现了烈焰熊火。 “你这是做什么?!”姚若翎惊讶地喊了一声,她原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渡虚还留了一手。 渡虚没理会她的喊叫,反倒是随意地站起来,指了指深处的另外一扇门,“他就在那里面,你想去救他吗?” “啊!”房内出现小孩子的尖叫声,直击姚若翎的心弦。 姚若翎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刚才我可是连自己还有自己的父亲都没有去救。而且明知道是幻境的情况下,只为了一个陌生的小孩我为什么要去?” “遵从你自己的内心,若翎姑娘。”渡虚一换方才的模样,样子看起来都变得狡猾起来,“救还是不救?” 第53章 请叫我祁小仙 里面的小孩子没再尖叫,不知道出现了什么状况。 既然那个小孩是祁墨河幻境里出现的,或许他跟祁墨河还有一点关系。 “好。”姚若翎站起来推开了那扇房门,热浪袭来,让她不禁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虽说是幻觉,但若没法掂量好,也是会受伤的。”渡虚站在她身侧,在她耳边小声地道。 姚若翎放下手,咬着嘴唇,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随后毅然地冲了进去。 小孩蜷缩在角落里,伸着两指口中念念有词,身子略微有点颤抖。在他周围有一圈没被火光吞噬的地方,看起来他是施了什么法术。 窜起的烈焰中,透过火光间隙,姚若翎看清了小孩的脸蛋。虽然上面蒙了一层灰土,但他的眼睛依旧有神闪耀。这熟悉的眉目,姚若翎突然意识到。 这个小孩是儿时的祁墨河。 没有时间细想,她朝小孩子叫了句,“祁墨河?” 幻境中的小孩突然有了反应,他身体不再颤抖,反倒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四周瞧了瞧,随手拿起一旁的水桶把自己淋了个遍,而后朝小孩跑去。她顺势牵起小孩的手,没想到幻境中的人竟然是可以触碰的。 小孩依旧是诧异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姚若翎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抱紧姐姐。” 她直接把小孩抱在怀里,而后冲了出去。身后的火海随着场景的变换,也瞬间消失殆尽。 他们正站在一座庙宇的院子里,周围不是烈焰熊火也不是冰天雪地。细听还能听到鸟叫声,阳光明媚的看起来很安逸。 只是姚若翎仍能感觉到皮肤灼伤的痛楚。 她把小孩放下,蹲下身子检查他是否有受伤,确认他并无大碍后,姚若翎终于松了口气。 她抬手擦拭着小孩脸上的灰尘,微笑着道:“小朋友,怎么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了?” 小孩瞪着圆溜溜的双眼看着她,“汝何以详得吾之姓名?” “……”本以为幻境中的人不会回答自己的话,姚若翎也有点没回过神来,“所以小朋友你真的叫祁墨河啰?” 小孩看起来有点生气,他甩开姚若翎的手,又不满地抱着双臂,“多失礼!在修行途中请叫我祁小仙,只有师傅能用真名叫我!” 姚若翎听后笑出了声,祁墨河这个样子她是第一次见,可真是太可爱了。 “好的,祁小仙,那你为什么会一个人被困在火堆里,你师傅呢?”姚若翎蹲下托着腮问。 祁小仙表情又变得委屈起来,他放下双手,轻轻皱起眉,“我是修炼水法术的,自然不能怕火。师傅也是为了这点,才把我关在火场里的。” 轻轻把手搭在他的头上,姚若翎宠溺一笑,“祁小仙以后定可以出色的使用水法术的,这点毋庸置疑。” “你为什么能知道?”小孩眯着一只眼迷茫地看着她,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 他有点震惊地用手指了下她的额头,“你这里亮亮的…难道你是天女吗? “唔…”姚若翎思考了一下,“那就当我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闯进来都把我的修行扰乱了,今晚师傅肯定罚我不能吃饭或是睡觉了!”小孩委屈地朝天喊着。 本还想继续跟这个小孩子聊多几句,但姚若翎看到他们不远处的树后,渡虚正盘着手靠在树干上。 “姐姐跟你道歉嘛,祁小仙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姐姐计较了。以后你修行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了!”姚若翎小声地跟他道。 “啊?以后都不来了吗?”小孩一下有点迟疑起来,刚才的锐气也无了。 姚若翎站起来,再起抚了下他的头,“嗯,姐姐还有别的地方要去,相信我,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神明的!” 说完她不舍地收回自己的手,她清楚现在自己看到的都不过是幻觉。或许祁墨河真的在这样的场景中修炼过法术,但这个场景从来都没有自己出演的机会。 “谢谢你!姐姐。”祁小仙朝姚若翎的背影挥着手,可姚若翎却是没有回头。 她走到渡虚身边,场景再次回到之前那间放置演出道具的屋子。 忍耐着不发火,姚若翎深呼吸着,“渡虚,可以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了?” 渡虚从刚才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微妙的笑容,他闭眼点头,“若翎姑娘,在你身上我看不到嫉妒,也看不到不贪婪。你还能与幻境中的人对话,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姚若翎并不觉得这是夸赞。 “不要生气,其实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有求于你。这是鄙人最后的请求了…”渡虚苦笑了一声,“你可以把我的灵魂带到地府吗?” “嗯?”姚若翎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渡虚也是叹了口气,装成坏人也是耗费精神的事情,他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我与你本来也不相识,你说的话自然我也不能轻易相信。但如你所言,那个小孩也是个陌生人。 你既然愿意救他,那想必也没有骗同为陌生人的我。所以,我只相信你,也只有你能相信了。外面的神,对我而言,也是不能信的。” 姚若翎呆愣地眨了下眼睛,“你刚才是想测试看看我是否值得信任吗?” 渡虚点了下头,“如果让你受惊或是生气了,真是非常抱歉。” “不必了,你也让我见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姚若翎抬手制止他的屈身道歉,“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可以答应你的请求的。” “嗯,我信了。”渡虚淡淡一笑。 “所以说,你现在…埋在哪里?”姚若翎抿起嘴唇问,“我需要怎么做才能把你的灵魂带到地府里呢?” ------------------------------------- 仍在院子里等待的三人意识到已经等了很久了,祁墨河担心忧虑的表情完全表现于脸上。 单淑玉更是等得不耐烦起来,她郁闷地点着脚,“那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要聊的,聊了这么久。” “冰神大人何不先回宫殿休息?”祁墨河跟她道。 “为什么?这事不是还没有结束吗?那雪妖要怎么处理,还没下定论呢!”单淑玉立马拒绝,这件事她必须要好好负责。 “嗯,是我唐突了。”祁墨河点头道。 “你之前也讲过我们不是师兄妹了,那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你无权过问。”单淑玉还是有点气,就是想跟祁墨河撒。 但祁墨河没有理会她,只是点了下头,不再与她说话。 又等了一段时间,庭院的灌进的风雪变大起来,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单淑玉想施法让其停下,但寒清言却再次抬手阻止她。 单淑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寒清言却只是摇摇头。 “幻境…要消失了。”祁墨河轻声道了句。 风雪停息之时,姚若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一件长袍跪在他们跟前,眼角好似还挂着点眼泪。 庭院戏台房子什么的,都全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的白雪。 “还好吗?”祁墨河马上扶起她,轻轻地拍掉了她身上的碎雪。 单淑玉瞪了两人一眼,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注意控制情绪。”寒清言在她耳边小声地道,他可不想在没拿到冰原之花前再次节外生枝。 “渡虚已经不在了。”姚若翎抬头对众人道,“冰神大人,请遵守承诺,让这尽寒山的风雪更为猛烈…” 第54章 算我自己的账 神轿之上,姚若翎扶着门框往下看去,怀里还攥着方才渡虚留下的长衣。 雪暴在单淑玉的法术下果然变得更大了,即便轿子能稳固地停在高空中,姚若翎的头发还是被风暴吹得凌乱。 她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往下看。 “小心点。”祁墨河悄悄来到她的身后。 “好。”姚若翎回到座位上,“河神大人,要怎么样才能送一个灵魂去地府呢?” 刚才她身上糊着很多碎雪,现在雪融化后她整个身子都湿哒哒的,即便已经冻得有些颤抖,她也依然没有喊冷。 “是刚才那个叫渡虚的人吗?”祁墨河没有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点点头,并且打开了刚才一直攥着的衣服,里面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光点。她只敢打开一点点,否则这个灵魂很有可能会直接消散于空中。 “这是他最后拜托我做的事情了,原本我还想知道他埋在哪儿,可他并没有告诉我。还说他已经死了五百年了,早已经和这里的厚雪融为一体。”姚若翎很快又重新把衣服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的位置上。 祁墨河呼了口气,“原本灵魂徘徊于尘世过久,是不可能投胎的。可既然他拜托了你,我带你去便是。” 姚若翎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笑意,“真的吗?太好了。” 看她似乎放下心头大石,祁墨河的心情也好起来,“可是,我还没找你算好账,不能就这么答应你。” “嗯?什么账?”姚若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下一刻,祁墨河就把她抱入了怀里,“算我自己的账…” 在自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坠入湍急的河流,他还没办法伸手拉住,无力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消失,实在是太折磨了。 “河…河神大人?”姚若翎有点不知所措,直直地挺着身子不敢乱动。 “衣服都湿透了,冷得发抖也不告诉我。”祁墨河依旧没松开她,反而搂得更紧。他沉沉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感受着她的存在。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姚若翎感受到自己衣服上的水分在逐渐消失,身体也慢慢变得暖和起来,一定是祁墨河施了法术。 她心脏砰砰直跳,“我…我也没有很冷。” “小骗子。”祁墨河无奈一笑,松开了她,“账算完了。” 他从姚若翎身侧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脸颊已经通红了,眼间还有点惶恐。 “好…好的。”她结结巴巴地回着。 如果说刚才在幻境中见到的祁小仙是可爱让人心疼的,现在眼前的这位河神大人就是让人羞赧无措的。 也不是想吓她,祁墨河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地府可不同其他地方,普通人若是去一趟,魂魄就留在那儿了。而且那里有很多的鬼怪,届时不要被吓到。实在是害怕的话,我帮你把眼睛捂上。” “普通人也不会去地府…”姚若翎小声地道。 “呵呵…”祁墨河低声笑着,“你说的也是。” 普通人只有死后,才会去地府。 地府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它并不是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他们来到一个山洞里,里面黑压压的,根本看不清这个洞穴有多深。 姚若翎踢到了一个石头,洞穴间传来啪嗒一声的回响。瞬间数不清的蝙蝠飞起来,叽叽喳喳地让原本安静的洞穴非常吵闹。 “嘶—”她有点惊慌起来,缩在祁墨河旁边。 “看来是到了冬眠醒来的时间了,原本它们不该如此容易就惊醒的。”祁墨河搂住她的肩膀,轻声道,“要去地府的话,需要通过最黑暗的地方,洞穴只是其中一种方式。”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带着姚若翎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吵杂的声音就消失了。 “到了。”祁墨河道,“但其实说起地府,要去的话秦邪的镇邪宫是最近的。他那里有一扇鬼门,打开便是地府了。” “哦。”姚若翎被刚才的杂音闹得还有点恍惚。 里面没有一丝阳光,走在路上感受到的寒冷不比尽寒山低,它虽没有风也没有雪,但还是很冷。 在走进地宫的途中,他们可以看到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共通的一点是,他们的身体都是像烟雾一样缥缈的。 祁墨河告诉她这些就是灵魂,死后他们自己寻到地府来的。 姚若翎并不害怕死亡,所以也没觉得这些灵魂有多么的骇人。可有些灵魂的身上,还可以看到受伤的痕迹,挂着血已经不算什么了,更有甚者是身体自己提着头颅在走路的。 她咽了口唾沫,紧紧地跟在祁墨河身侧。 来到一座大门前,开始能看见点亮光,一旁的灵魂看见那亮光后都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去。 祁墨河把姚若翎拉到一侧,避免她被灵魂冲撞。虽然说灵魂碰不到人,但沾染上这些气息,终归是不好的。 “前面就是灵魂集中的地方,过了这扇门口地府的神与仙便会出来安置这些灵魂。”祁墨河指着前面的一扇石门道。 曾经他就是在这扇石门前送走自己的家人的,但他也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了。 以后自己也要这样送走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吗? 想到这他的表情也有点复杂起来。 “好!”姚若翎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反倒是自己有点激动起来,“孟婆也会在这扇门后吗?” “嗯。” 姚若翎再次打开那件衣服,但光点依旧只是一个光点,并没有像其他灵魂一样变成正主的模样。 “渡虚去世太多年了,灵魂状态并不好。”祁墨河皱起眉道,“恐怕他的灵魂需要亲自送到通行神官面前了。” “很麻烦吗?”姚若翎不了解这些东西。 看着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祁墨河也是没有法子,“不麻烦,只是会有点冒险。等下记得,一定要躲在我的结界之内。” 说完他抬手伸出两指,略微颦眉像是默念了什么咒术,瞬间他们两人身旁多了一个球形的光圈。 这个动作不得不让姚若翎回想到幻境里那个说‘请叫我祁小仙’的小男孩,但那孩子跟祁墨河的性格也差太多了。 “噗嗤—”姚若翎绷不住笑了出来。 第55章 送别 这一笑让祁墨河整不明白了,“就算你胆子很大不害怕地府鬼神,但也不至于笑出声来?” “不是,哈哈哈…”被他这么一问,姚若翎觉得更好笑了,她捂着肚子蹲下,“对不起,哈哈哈哈…” 祁墨河皱着眉看着她,实在是不理解她在笑什么,“是我施法的动作很好笑么?” “怎么会呢,祁小仙。”姚若翎下意识地用这个称呼回了一句。 “祁…”祁墨河愣住了,“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称呼的?” 姚若翎一惊,抿住嘴唇不笑了。看着祁墨河诧异的眼神,她心虚地开口道:“渡虚给我看的幻境中,有一个小男孩,他告诉我的。” “小男孩?”祁墨河很快意识到她说的是谁了,“你见到我小时候的幻境了?” “嗯。”这个事情展开说的话就是没完没了了,姚若翎害怕耽搁太久会影响渡虚的灵魂,便只好主动伸手拉了下祁墨河的衣袖。 他看起来还是一脸懵。 “走河神大人,我一定紧紧地跟在你旁边。”姚若翎卖乖道。 也是拿她没办法,祁墨河叹了口气,反过来牵起她的手。 过了石门,姚若翎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与刚才不一样了。至少通过这门后的灵魂,身体不再是缥缈的半透明状态了。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脸上都没有表情。 “谨慎点,在得知自己死后的灵魂,就算已经来到地府,也会有部分刹时难以接受的情况,在入关前是很容易会暴走的。若被他们发现这地府有一个活人,他们很有可能会想霸占你的身体。” 祁墨河紧紧地扣着她的手,生怕她冲出自己的结界。 “嗯。”姚若翎东张西望着,她确实能看到一些人在推扯,但一些带着面具的人很快就上前把闹事的人压在了棍下。 “那些戴面具的人是地府神官的使者。”祁墨河解释着,“神官是负责管理地府的仙人。” 想着这个地方自己死后也是要走的,姚若翎竟然有种自己在提前熟悉路线的想法,“地府的神官也是个伟大的职业呢。” 往内没走多远,他们就引起了地使者们的注意。 “河神大人!”有人叫住了他们。 一个拿着三叉戟的地使者尊敬地朝两人行了个礼。 姚若翎吓得一惊,躲在了祁墨河背后。 “登记的神官在何处?”祁墨河朝他点头道。 地使者恭敬地抬手,“不知河神大人今日来访,有失远迎,请随我来。” 他们跟在地使者身后,一路上姚若翎都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叫喊声,看来死后的世界也不是这么如意的。 在一条长长的队伍后面,地使者停下了脚步,“神官就在这队伍的前面。” “好,有劳了。”祁墨河道。 地使者很快就离开了,并没有问任何问题。 姚若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还真是雷厉风行。”她忍不住赞叹。 “排队是仙家规矩,我们只能慢慢等候。”祁墨河唤回她的注意,“虽然如今其他灵魂碰不到我们,但在见到神官之前还是要多加小心。” “明白明白。”姚若翎乖巧地点着头。 祁墨河自己也很少来地府,地府的神明与他都不太熟。看来自己有必要向秦邪讨教一下,要怎么跟地府的人打交道了。 “放开我!我不要去炼狱火!” 等候一段时间后,前面的队伍传来喊叫声。 姚若翎闻声探头看了眼,还没看清有什么东西,眼睛就被祁墨河捂上了。 啪叽—— 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这听起来像小时候母亲打肉丸时的声音。 她抓住祁墨河的手,想扒下来,可祁墨河却没有放开。 “这可不是什么好场面,不要看。”意识到她的骚动,祁墨河只好轻声开口道。 “拖走!”又是一声叫喊,随后姚若翎听到了东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怎么了吗?”姚若翎迟疑地问。 看到场地都清理干净后,祁墨河才慢慢放开自己的手,“在神官登记的时候,也会下达审判。若生前是罪不可恕的恶人,判决便会很重。闹事者常常是不能接受结果之人,会受到更严重的处罚。” “所以,刚才…”不用多说,姚若翎也猜到七七八八了。想必刚才那个灵魂的结果跟之前母亲打的肉泥比起来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象中的血腥画面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闭眼摇摇头。 “那渡虚…会不会也…”她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担心起来。 祁墨河无奈地摇摇头,“这些都是神官要去考虑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地府的神职者往往比地上的神明更为冷酷无情,姚若翎担心就算自己向他们求情,渡虚恐怕也很难逃过一劫。 终于轮到他们了,神官抬头的时候脸上也是写满了惊讶,“河神大人?” 祁墨河无声地点头。 姚若翎迫不及待地展开了怀里的衣服,里面的光点很快飘了出来,“神官大人,请登记一下。” 光点变得稍微亮了些。 神官也没有多问,他打量着那个光点,“有段时间了啊…” 不敢说话,姚若翎紧张地看着他,额头间渗出细汗。 “他叫渡虚,生前是一名戏子。”祁墨河开口道。 神官点头往记录册上写着什么,姚若翎想看但她什么也看不见,这记录册上一个字也没有。 “既然是您亲自带来的,想必也是有点故事。”神官一边誊写着一边道,“即便他生前不是作恶之人,他死后却是很复杂。” “按理办事便可。”祁墨河对他道。 “嗯,我明白了。”神官像是做好决定了,他掏出玉玺往一张纸上盖了盖。 而后他轻轻一挥手,光点化成了一缕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只见渡虚闭着眼跪坐在地上。 姚若翎马上蹲下身子扶住他,并把大衣披在了他身上,“渡虚。”她小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若翎…”渡虚半睁着眼,看起来还有点虚弱,“这里是?” 他吃力地站了起来,恍惚间瞧了瞧四周,马上明白了什么。 “果然是守信之人。”渡虚淡笑着道,“感谢两位,多有麻烦了。” 见事情没什么变故,祁墨河微微点头,“既然你的目的地已经到了,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啊?”姚若翎一愣,“可是…” “慢走,保重。”渡虚朝他们两人行礼道别。 还在回头望着,祁墨河却是牵着她的手没停下脚步。姚若翎看见两个地使者上前绑住了渡虚的手,把他往深处带去。 在最后,渡虚还微笑着朝姚若翎无声地说了句话。 从他的口型中,姚若翎读到了‘谢谢’。 第57章 京城里的神 “清言,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两人再次回到水灵殿的时候,就见到寒清言坐在院子里等候着他们。祁墨河还以为他老早就跟着单淑玉回去了。 “河神夫人答应过我一些事情,我当然是来讨债的了。”寒清言虽然在向两人行礼,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尊敬之意。 祁墨河扫了姚若翎一眼,发现她也正好看着自己。 “确实是我答应过他,要去找药神大人拿冰原之花。但事情太多,忘记告诉你了。”姚若翎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药神?”祁墨河有点诧异,“你认识他么?” 在他的印象中,姚若翎并没有跟药神有过接触。 “先前在酒神大人的住所,有幸见过。”姚若翎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着没敢抬起。 想不到自己有这么多不清楚的事情,祁墨河心里突然有点堵塞,“既然你答应过,那就去,我不会阻止你。” 说完他自己往殿内走去,“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剩下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姚若翎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请,河神夫人。”寒清言抬手道。 都还没时间喘口气休息,姚若翎就被他拎上了神轿。 惴惴不安地坐在轿子上,她很确定祁墨河是生气了,毕竟自己自作主张什么也没告诉他。 “你知道药神大人住哪吗?”姚若翎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把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人上来。 寒清言啊了一声,“感情你连药神住哪都不知道,就答应说要替我寻花?” “只要见到他,我自然有办法便是。”姚若翎不服气地道。 见状寒清言也不再怼她,“我知道,他喜欢收罗各种奇怪的药材。他在京城里还有一间医馆。” “京城?!”姚若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何必这么吃惊,所谓大隐隐于市,这对于他而言再正常不过。” “可是,神明不是都比较忌讳皇权贵族的吗,再怎么样也不该去京城呀…”她还是不敢想象,看来每个神都有自己的性格与志向。 “呵呵呵…”寒清言看着她无知的模样,反倒是觉得好笑,“这都是小问题,他还比较特殊,等下见到你就明白了。” 本来以为寒清言与药神的关系不好,没想到他其实还知道不少。胡思乱想中,神轿已经稳当地停在京城上空了。 “时间紧急,就不去排队入关了,而且进京城还挺麻烦的。”寒清言轻车熟路地从上往下看了几眼。 也亏得云多,不然底下的人看到空中停着个轿子,肯定会吓得不轻。 当初在姚村历尽千辛父亲才有机会到京城来看病,没想到现在自己都能直接到这来了。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其实根本就没有病,只是被姚凤梅那家伙吸取了元气,想着就恼火。 寒清言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姚若翎正面目狰狞地咬着嘴唇在想事情,“你…你不是想把我推下去?” “啊?什么东西?”姚若翎没留意他说了什么。 “没事了。”寒清言咽了口唾沫,“你还不会飞?” 迷茫地摇摇头,寒清言叹了口气。他又往下瞧了几眼,瞅着一个地方没人,才背起姚若翎跳下去。 跟祁墨河飞的多了,自然也不害怕。不如说感受空中微风拂面的快感时,还能消下火气。 京城真的宽敞,路也是周道如砥的,可姚若翎想着自己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京城就算再繁华,也比不过自己见过的神明住所来得奇妙。 跟着寒清言左穿右插,他们溜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里。看起来像是某间大酒楼的后巷,还有几名妇女在那里用木盆清洗碗筷。 隐约能闻到点儿脂粉味,姚若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巷子的深处还有一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医馆,这医馆与京城内其他建筑相比而言,未免也太埋汰了。 不可置信地指着眼前这随时要掉落的木门,她狐疑地看着寒清言,“真的是这里吗?” 附近人都没几个,生意能做得下去么? “你这江湖郎中,给我的是什么药呀!?” 寒清言还没回答她,医馆里面就传来吵杂声。 “人不可貌相,神更是如此。”寒清言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推门进屋去了。 姚若翎也只好跟着他进去,本以为里面会别有洞天,可她终究是想多了。里面与外面一样,破败不堪,身为一个医馆,最浓烈的不是药材味,反倒是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木地板咯吱咯吱的响着,好像随时都会被踩出一个洞来。 一进门就看到刚才说话的人,是一个长相粗犷身材圆润的中年大叔,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手中揣着个药瓶。一边拍打着柜台,一边骂骂咧咧。 “我要的是能让女孩服从我,听话的药!她吃下之后怎么还更精神了?!说话还理直气壮的,你要我怎么办事啊?” 啧,满嘴污言秽语。姚若翎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小眼神就被他收在眼底了。 “哟吼吼,小丫头,看什么呢?”中年男人朝她挑了下眉,还不忘上下打量。 没去理会他,姚若翎径直地走过,来到柜台前。 由于光线太暗,她都没看清柜台后面站着的人是谁,可走进一瞧,那根本就不是药神,而是一个约莫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 “哎?”小伙子看到姚若翎后也是一惊,但没说什么。 “本大爷跟你说话,你竟然敢不回我?!是嫌事儿少了还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啊!”中年男子被无视后不单没有息事宁人,反倒是更加恼怒。 说着还要去抓姚若翎的手臂。 寒清言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此刻却不得已要出手相助。他伸手抓住了男人挥舞在空中的手,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这位大哥,我们都是来这的客人,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你是…”男子的手被抓得动弹不得,他诧异地看了下寒清言,又转头看了下一直瞪着自己的姚若翎,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哦!原来也是到这来买药的,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玩的开了!”他突然咧嘴笑了几声,“懂了懂了!放心,本大爷也不是个喜欢截胡的人。” “额…”寒清言尴尬地松开了他的手,他竟然误会自己跟他一样龌龊了。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姚若翎只想着这个人能不能立刻马上离开这里,不然她都没法表明自己的来意了。 “哎小伙子,我也是个好人儿,告诉你,这儿的药啊没用!治不住那些丫头片子的,你若是有意,我给你介绍点儿门路如何?”男人拍了下自己的大肚子,还嗦了嗦牙。 “嗯,我先试试,没用的话再来找您。”寒清言也不想与他周旋,只想把他打发走。 前台的小男孩一直没有还口,此时也马上开口道:“对对对!客官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也只是在这里打工,您这药钱我退给您便是!不要砸了小店的招牌呀!” “药钱?呸!我是缺那几个铜板儿的人吗?”男人啐了一口,“给我赔,要么三倍,要么砸店!” “赔赔赔!我赔便是了!”药童掏出了钱,递到他手上。 男人掂量了几下,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日一事,看你也挺会做人的,本大爷就不计较了。若下次我来买药还碰见这种情况,我真的就把你们这破店儿给砸了去!” 如果真被骗了,一般不都该说以后都不来吗?姚若翎白了他一眼。 步如洪钟地走出去,她都害怕这地板能不能承受他的糟蹋。 “吵杂的家伙终于走了,那么两位,可以说说来意了么?”药童把男子送出去后,很快把店门关上。 一改刚才颤颤巍巍的模样,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药神大人何在?”寒清言问。 “师傅在药罐里炼药呢,这闹事的人一来,他就躲进去了。还把我丢在这里应付。”药童无奈地耸耸肩,“你们要找他的话,跟我来。” 这店面虽小,可屋内的走廊却很深,路上姚若翎问起寒清言刚才他们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寒清言有点说不出口,可还是选择告诉她。 “药神大人在京城开的医馆不是以治病出名。你看到这是在一家酒楼后巷开的店了,那酒楼其实是一家…春楼。”寒清言在说出那个词的时候压低了嗓门。 “哈?!”姚若翎差点没背过气去,“所以他卖的药是那种药?!怎么可以这样?” “喂喂喂!我不说话不代表我听不见,你们要说我师父坏话也不能在徒弟面前说?”药童回头对他们两人道,“而且我们才不会干这些歪门左道的生意呢!” 寒清言朝药童摆了下手,示意他冷静,药童哼了声后回过头去继续带路。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个闹事的人,正是买了这里的药没得手才会来闹事的。所以说,这里明面上是间医馆,暗地里又是个卖那种药的店铺,可实际上…” 还没说完,他们就在一个架子前停下了脚步,上面全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药罐子。 “实际上我们是为了保护那些姑娘,才卖的药。”药童替寒清言说完了剩下的话,“到了,他就在这个药罐子里。” 药童拿手点了点一个砂罐,“我还要去看铺子,就不陪你们了。” 事到如今人住在罐子里已经吓不到姚若翎了,她抖擞了精神,轻轻地敲响了下砂罐。 没有回应。 “你知道…要怎么进去吗?”姚若翎小声地问了旁边的寒清言一句,“虽然你看起来不太喜欢药神大人,但你不也对他的事情非常了解吗?” “……”寒清言沉默了许久,“他若不想被人打扰,我们是进不去的,除非把这药罐子砸烂。” 想当年他也是这么干过,还惹得药神非常生气。 “那怎么行?”姚若翎愕然道,“得想办法让他知道我们来了。” 她踮起脚掀开了药罐的盖子,朝里面喊了一句,“药神大人,我是河神大人的妻子姚若翎,今日来是有事情与您商量的,请问方便吗?” 这个场景实在滑稽,寒清言捂着嘴巴在一旁忍耐着不笑出声。 呼呼呼 药罐子里传来风声,姚若翎把罐子小心翼翼地拿下来放在稍微低一点儿的桌子上,侧耳去听里面有没有回应。 “哎呀!”还没听出什么门路,下一刻就被什么力量吸了进去。 一旁的寒清言也未能幸免,还没笑够呢,就被扯进去了。 寒清言稳稳落地,姚若翎却是摔了个屁股墩儿。 “嘶——”她眯眼揉着自己的屁股,往四处瞧了瞧,他们在一片沙子上,头顶是热辣辣的烈日。沙子很烫手,姚若翎的手都被烫红了。 眼前正是一个硕大的炼药炉,药神坐在桌子上饮着茶,看起来好不恰意。 “药神大人。”寒清言首先向他屈身行礼,虽言与他有过矛盾,但礼节不可忘。 姚若翎也马上站起来行了个礼,“药神大人。” “若翎呀,上次见也不过两三个月前?”药神又喝了一口茶,这环境实在是热,他都禁不住流汗了。 “嗯,当日承蒙您的照顾了。”姚若翎说着客套话。 “坐坐,别见外。”他招呼两人坐下,“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恰好有事情想拜托你呢!” 药神给两人倒了茶,姚若翎受宠若惊地接过去。 吃人的嘴软,有求于人自然需要先听听对方的诉求,姚若翎点头道,“且说,若在能力范围之内,必定帮您!” “就喜欢你这样直爽的小年轻,不像某些人啊,唯恐天下不乱…”药神说着还瞄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寒清言。 寒清言沉默地喝了口茶,没有搭理他。 意识到气氛有点尴尬,姚若翎只好笑笑,“过奖了,所以要拜托的事情是…” 药神站起来理了下自己雪白的胡子,“我这些药罐子各种环境气候都能拟造,可这沙漠地呀真的是太热了,这药炉加的水,一下子就蒸干了。你是河神的妻子,给我的药炉添点儿水,可以办到?” “……”姚若翎愣住了,虽说她之前有过莫名触发了调水令能力的事情,但要凭空变出水来,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第58章 最初的三人 看姚若翎一副为难的样子,药神挑了下眉毛,“怎么了小姑娘,是不答应吗?” “不是不是!”姚若翎连忙否认,“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我试试看。” 药神的下巴扬了扬,指向自己的药炉,炉盖打开来。 刺鼻的味道瞬间喷涌而出,姚若翎忍耐着不捂鼻子,真不知道他炼的都是什么药。 “这里面是火豚蛇精的骨头。”药神道,“这种生活在干旱地区的妖怪,骨头可是很有价值的。” 没听过的生物,但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了。 她屏住呼吸往药炉旁的楼梯走去,往内瞧了眼,果然里面已经没什么水了,炉火烘得整个炉壁都是炽热的,只是稍稍靠近她就能感受到皮肤快要被烤干了。 水…水…来,来。 姚若翎闭上眼睛,一直默念着让水出现。 可终究是没有习得过法术的人,这怎么可能成功呢? ……她尴尬地睁开一只眼睛,往炉里瞅了几眼,除了几根骇人的骨头外,没有看见别的东西,甚至因为水烧干了炉底还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下面的两人抬头看着她,药神止不住打了个呵欠,“罢了罢了,没办法也没关系,下来姑娘。” 原本药神就对姚若翎没什么期待,只是想着如果可以的话那就省时省力了不少而已。 灰溜溜地走下了楼梯,她进来后流的汗都被蒸干了。药神很快又给她倒上了一杯茶,让她喝下补补。 看着她这不尽人意的表现,寒清言开始担心她究竟能不能顺利帮自己拿到花了。 也许是愁眉苦脸的模样让药神看见,药神对他道了句,“你,出去提桶水进来,就在架子旁边。” “……”寒清言没有说话,但也只能服从安排。 罐子的盖打开了,原本的天空此时变成了一片黑色,气温有点降下来。 “快点出去啊,降温太久可…嗯?!” 哗啦—— 药神还没唠叨多几句,突然从那个黑洞般的空中流下一串水来,直接进到了药炉子里。 “哎呀,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药神拍手而起,“小姑娘你还有点本事啊!” 姚若翎也是不敢相信,她呆愣地看着空中流入的水,根本说不出话来。直到药神再次把罐盖合上,天空的漏洞才补了回去,水也没再流下来了。 “原来是药盖的结界阻碍你发挥,虽说办不到凭空变出水来,但引水一事却是能做到。嗯,不错不错。”药神顺着胡子赞叹道。 这些奇怪的事情姚若翎都不在意了,她眨了下眼睛,“所以药神大人,我算是帮了您的忙了吗?” “算,为何不算。”药神满意地笑出声来,“你找我有什么事也可以说说看了。” 寒清言也是松了口气,他稍微安心点了,这个凡人姑娘,果真是值得信任的。 ------------------------------------- “冰原之花?”药神听完姚若翎的诉求后,挠了下自己的耳后,“你找我就是为了那玩意儿?” 寒清言扫了他一眼,想着这老头真是够猖狂的。 “可以吗?”姚若翎仍是尊敬地问着,“您若是答应,我可以用龙鳞跟您交换。” “龙鳞?!”药神更是直接起身,双目紧紧地盯着她看,“你竟然有龙鳞?!” 寒清言也是感到诧异,她说知道药神想要什么,竟然是龙鳞吗?这种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用于交换。 “没错。”姚若翎从自己怀里掏出那片被自己当了一段时间书签的龙鳞。为了方便使用,祁墨河还帮她在上面穿了根绳子,绑上了精致的流苏。 现在这片龙鳞看起来跟个工艺品似的。 “我看看,我看看…”药神捏着下巴凑上去,甚至因为这东西过于珍贵,他都不敢伸手去碰,“真的是龙鳞,天啊!” 他吸了口气,“你若是用龙鳞跟我换冰原之花,不是做赔本买卖吗?” “啊?”姚若翎发出疑惑,“难道龙鳞的价值比不上一朵冰原之花吗?” 药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哈!恰恰相反,怎么可能比不上呢,你们随我去别的药罐子瞧瞧,就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笑着直摇头,又抬了下手,三人已经回到刚才的架子前了。 架子旁水桶里的水只减少了一半,可方才药炉子里的水已经添满了。 “哦,不必在意,既然是在炉里的,用到的量自然也会比在现实中少。这样做可以节省材料,毕竟材料可贵啊。”药神看两人都盯着那个桶看,便开口解释了一遍。 他思索着这几十个药罐究竟哪个才是目标,看了老半天后才找到了目标,“哎,老眼昏花了。就是这个,随我来。” 他掀开盖子,三人便像一缕烟一样被吸进了罐里。 这次里面是冰天雪地,虽然很冷,但好在没有风。姚若翎在尽寒山待过点时间,瞬间也不觉得这里有什么。 “这是…”一直闭口不言的寒清言终于说话了,惊讶不比方才看见龙鳞的药神少。 他看见了药炉下面,竟然种满了冰原之花,一朵朵的盛开地非常灿烂。自己这么辛苦寻的花,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 “药神大人,您这是摘了多少朵啊…”姚若翎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什么采药人贪婪无度地采摘,恐怕都是被药神顺走的。 “说什么呢傻孩子。”药神反驳道,“这些花都是我自己种的,我自己去尽寒山也只不过摘了五六朵罢了。” “明明摘了十几朵。”寒清言小声地道。 “嘘——”姚若翎给他使了个眼色,想着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见力呢。 药神像是没听到一样没理会他,“我摘花回来除了炼药外还有去研究它的栽植方法,听闻这种花只能野生不能种植,但我是谁呀,这不妥妥地解决了吗。” 说着他还自豪地抬起下巴,“老夫也是个惜药之人,若是冰原之花绝灭了,我也很难办啊…” “药神大人果真妙手回春,法术高强!”姚若翎借机称赞了一句。 “好了好了,虽然我也很想要你身上这片龙鳞。要知道龙鳞若是能磨成粉末做成药炉,那肯定不会再出现炸炉的现象了。”药神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我不能做不公平的交易嘛,这样可是会遭报应的。” 寒清言垂眸,这话他说的倒是不假。从前自己去求药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 “你也看到了,我不缺这花。半片花田直接摘走我也不心疼,但白拿也有失公平。这样,小姑娘。既然你可以帮我的药炉加水,那就帮我那几十个药罐子里的炉都加一遍水。” “……”姚若翎咽了口唾沫,想到刚才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药罐,一个个进去的话都不知道要加到什么时候。 “这样的话我还可以去尽寒山种点儿花,你不是说那山上只剩一朵了吗?”药神继续抛出条件。 “好!成交。”姚若翎一口答应下来。 看来这次需要花上点时间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后祁墨河会不会更加生气。 虽然是只拜托了她一人,但其他两人也是一直跟着,怕她出什么乱子。毕竟有些药罐里面的环境可谓是非常恶劣,稍不留神就遭殃了。 姚若翎一个一个地去念想,但逐渐她也找到了门路。基本上抬手一指,水就会从天上而来。 药神看着她也是一直点头,寒清言则是对她再次改观,甚至有点肃然起敬。 “寒清言啊,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不肯把花给你了吗?”趁着姚若翎还在忙活,药神主动找一旁的寒清言说起话来。 “您说过,需要冰神大人提供三千年的法术帮助保留新鲜药材,药还会让冰神大人失去情绪。”寒清言回答道。 “现在我也不需要冰神的法力,也可以自己拟造出寒冰冻天了。靠的也是这冰原之花的功劳啊,现在那片雪原,便是由冰原之花的特性维持下来的。 “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的仙力在这几千年间当然有了进步。但冰神的头痛症,我依旧只能给出同样的解决方案。”药神语重心长地道。 “……”寒清言再次沉默了。 “若还是下定不了决心,我也是爱莫能助。”药神细声道,“我知道你对我肯定是有点儿情绪的,但小孩子脾气在仙家这儿可是最没用的东西,现实永远就是现实。” “清言明白了,在这里向您道歉。”寒清言抬手尊敬地道。 药神再次笑着摇头,“放下啰,放下啰!我这脑袋只对药材敏感,人情世故对我而言都不怎么重要。” 言闭两人都没再说话,而是一同沉默地看着药炉旁的身影。 终于忙活完的时候,姚若翎已经差点走不动了,她坐在椅子上揉着自己酸胀的腿。有些药炉会被放在山巅之上,所以上去的时候她还需要爬很长一段楼梯。尽管自己身体还挺好,消耗如此多的力气还是会吃不消的。 “哈哈哈,辛苦了。”药神招呼她喝茶。 姚若翎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非常神奇。 “嗯?里面是加了银丹草吗?”她眼中闪过微光,看着药神。 “不错嘛,这是用冰原之花和银丹草碾出的汁水泡的茶,消疲劳。”药神欣慰地点头,他看这个小姑娘可是越来越喜欢了。 “真好喝。”姚若翎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又惬意地深呼一口气。 “师傅,有又人来买药了。”药童此时急急忙忙地穿过长廊跑到众人跟前。 原来此时天已经黑了。 “嗐,正是开张的时候。”药神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夫要去忙别的事情了,你们既然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快快离开。” “明白。”姚若翎立马起身,“我们走,清言。” 两人离开了医馆,此时巷子后巷里洗的碗筷更多了,堆积如山的碗碟下一刻就要掉落摔碎一样。 前面的酒楼门口非常光亮,是不是还能听到些嘻声笑语。 自从知道这酒楼是做什么的,姚若翎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正视它了,甚至靠近点还觉得毛骨悚然。 寒清言快速带她回到了神轿上,他的仙囊中已经装下近十朵冰原之花了。若只是泡酒,已经够单淑玉喝上很长一段时间。 “若翎姑娘,先前若是多有冒犯,实在是抱歉。”寒清言突然对姚若翎道歉,“您确实是一个善良可贵之人。” 姚若翎还在揉搓自己的腿,对他的话也是奇怪,“怎么了,难道之前你一直不相信我吗?” “嗯,现在我可谓是完全信任你了。” “你也没有冰神大人那般难以相处嘛,所以你之前说过,会告诉我的事情,也是时候交代清楚了。”姚若翎翻起旧账来。 寒清言点点头,“您若是有意听,我便告诉您。” 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单淑玉儿时的朋友。当初他也是跟着祁墨河以及单淑玉一起修行的。对于他而言,两人已经与亲弟弟亲妹妹一般了。 只是在一次修行中,他为了保护单淑玉不幸中毒丢了性命。可死后的他并没有选择去地府投胎,而是请求师傅,让自己保留着身体,继续在山上修行。 因为他明白,如果让单淑玉知道自己因为她而失去了性命,以她的脾气,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师傅看着也是无奈,只好用仙法让他继续苟延残喘于世。只是其实每天,他都活的生不如死。灵魂长大可是异常痛苦,不比在地府接受炼狱少。 祁墨河和单淑玉两人并没有发现异常,他们依旧一起修行学习法术。但他们也发现,自己的法术进步非凡,可寒清言依旧是原地踏步没有长进。 直到单淑玉情窦初开,向祁墨河表达了自己的心意,祁墨河逐渐疏远她。寒清言看在眼里,在修行成果之前,若是被感情束缚了手脚,可是非常不利的。 所以他也没法去安慰单淑玉,反倒是也接受了祁墨河的疏远离开。 三人的友情似乎就因此而产生了隔阂,在其他两人成功修得法术成仙时。他们才终于明白原来寒清言早已不在人世,留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副躯壳。 单淑玉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曾经差点崩溃断送了自己的修为。冰法术最忌讳便是动怒情绪不安,寒清言只能再次放弃投胎的机会,选择成为一名式神待在她的身边。 “……”姚若翎揪着胸襟听完他的话,原来那座山上从来不只有祁小仙,还有单小仙和寒小仙,“你真是个好大哥…” 她听着这一切,都无法去想象寒清言究竟是抱着怎样的觉悟站在两人的面前的。 “呵呵…”寒清言苦笑着摇头,“我还远远不够格。” 第59章 土地神的地 没一起回水灵殿,中途寒清言就离开了。 能帮上他终归是好事,但姚若翎此刻却是更担心别的事情。 眼下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姚若翎让神轿加快点速度。她也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操控神轿了。 本想着偷偷把轿子停在庭院,然后再去泡杯茶向祁墨河认错的,可着陆后她发现祁墨河早就在院子里候着了。 看他依旧沉着脸,姚若翎以为他还在生气。 “河神大人,我回来了…”她小声地道。 “只有你一人?寒清言他没送你回来吗?”祁墨河冷声问了句。 “拿到冰原之花后,他就急着去找酒神大人酿酒去了。”她边回话边磕磕绊绊地走下轿子。 祁墨河上前扶住她,“为什么走路都不稳当了?又受伤了是么。” “没有没有!”姚若翎惊慌地道,“好的很呢!” 说完她还咬着牙跳了几下。 还是这么倔,祁墨河皱起眉,“我有这么可怕吗,何必在我面前逞强。” 说完他直接打横把姚若翎抱了起来。 双腿突然浮空让姚若翎只能手足无措地抓住他的衣襟,“真的没事,而且我出了不少汗,身上都有味道了,还是让我自己走!” “我让河玉河珠给你准备洗漱。”祁墨河依旧没有把她放下。 寒清言这家伙,本以为有他照看可以放心,以后他可不敢随便放姚若翎自己出去办事了。 知道多说没用,姚若翎只得乖乖就范,想必祁墨河也仍气在头上。 直到把她安稳地放在椅子上,祁墨河才放开了她。 “河神大人,你还在生气吗?”姚若翎小心翼翼地问。 “我为何要生气?” “因为我自说自话,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做决定呀。”姚若翎道,而后又从背上的包裹中掏出了药神送给她的干花茶包。 “……”祁墨河沉默了一会儿,明明他说过可以让她自己出去,也说过希望她不局限于水下,有什么事都可以尽情去完成。 可当下的状况却是每次自己都会担心,比起姚若翎的胆子大,自己反倒显得弱小怕事起来。 见他没有回答,姚若翎也没去追问,她慢悠悠地打开了茶叶包,有点自豪地指着一朵冰原之花道:“这是药神大人送给我的,加上银丹草的话,可以消疲劳,以后我可以泡给你喝。” “不知道加在桂花茶里面会是什么味道呢…”姚若翎小声地嘟囔着,一边摆弄着桌上的干花。 祁墨河握住了她还在玩花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姚若翎一惊。 总感觉她要越走越远了,祁墨河看着她,眼中既是无奈,又有点儿欣慰。所以说人变化的快,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小女孩已经适应了不少。 “不,没什么。我没有生气,你和别人交谈相识也好,成为朋友也好,我都很高兴。” 至少她不再像以前那般阴郁了。 姚若翎紧张地看着他,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但她也读不明白,“清言把你们小时候的事情都告诉我了,真难想象神明们在成神前都经历过什么。” “他竟然愿意重提这件事。”祁墨河轻笑一声,“但对我而言,这些都太久远了,就算真的很艰辛,也没什么印象了。” 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真话,或许当初三人还有别的故事,但提起怕是徒增悲伤罢了。 “夫人,河玉来伺候您洗漱。”河玉在门外轻声喊了句。 祁墨河起身揉了下她的脑袋,“好好休息。” “河神大人晚安呐!”姚若翎朝他的背影喊着。 奔波了这么久,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休息一下了。姚若翎洗漱完之后径直地躺在床上,用力地抱着被子,非常惬意。 但她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渡虚提到过的那位名叫白鹿的人,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并且弄清楚她和姚凤梅的关系。 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和父亲。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祁墨河吩咐过两位式神不要打扰她休息,让她睡到自然醒,只需要准备好膳食便可。 所以姚若翎醒来的时候,只看见桌上摆着丰盛的美食,河玉河珠都沉默地站在桌子旁边。 “……”怪不好意思的,姚若翎起身下床,“早啊,河玉河珠。” 睡醒一觉身体已经没有异样了,她不得不感慨自己真的恢复的很快。 “午好,夫人。”河珠回道,“食膳已备好,您洗漱过后便可享用了。” “吃完后还庭院,河神大人会在那儿等您。”河玉道。 姚若翎有点恍惚,“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两人摇头。 就算已经相处一段时间了,但姚若翎竟然还觉得有点儿紧张。 一番囫囵吞枣,她也没尝清楚饭菜是什么味道,此刻她只想快点见到祁墨河。 来到庭院的时候祁墨河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他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那几棵只有新叶的桂花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姚若翎唤了他一声,快步走到他旁边。 “不是才刚醒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有好好吃饭吗?”祁墨河笑着问她。 姚若翎点着头,忍不住打了个嗝。 方才吃太快,都有点噎着了。 刚才应该告诉她不用着急的,祁墨河无奈叹了口气,“今日没有别的事情,你也刚回来,一起去藏书阁如何?” 姚若翎有点意外,因为平日他忙碌时,彻夜不归已是小事,很多时候甚至会十几天不见踪影。 在不忙的时候,她也不见得每天都能见到他。河玉河珠和她说河神大人要么在整理委托,要么是在藏书阁翻阅资料,所以她也会注意在那天不去藏书阁,以免打扰他。 可此时他却主动邀请自己一起去,这倒是有点儿出乎意料的。 “不会妨碍到你吗?”姚若翎问。 “不会。”祁墨河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藏书阁走去。 总觉得他看起来怪怪的,姚若翎也说不上来。 祁墨河从深处的储物箱中掏出一卷很长的画纸,展开来是一张地图。 按照他的说法,这地图是土地神绘制的,凭借着法术的维持,这地图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变化。所以他有空的时候都会去翻阅熟记。哪里多了座城、哪里填了条河、哪里推了个村,他都会认真记下。 所以一张地图往往可以看了一遍又一遍,逐渐的,神明们都会对尘世地貌熟记于心。 姚若翎看着这复杂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睛都要花了。挤着个小脑袋瓜去看,祁墨河见她看的这么认真,便给她腾出更多的位置。 “对地图感兴趣吗?”祁墨河轻声问。 “嗯,但看的不太明白。” 拿镇纸压好画布后,祁墨河道:“感觉你以后还会去很多地方,能提前熟知一下各个地方的情况,也是好事。” 他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但姚若翎却听得内心一颤。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河神大人是要赶我走吗?”姚若翎下意识地道。 “……”祁墨河愣住了,他怎么可能赶她走呢,“我的话听起来是这个意思吗?” “我哪儿也不想去。”她拨浪鼓般地摇着头。 祁墨河也是无奈一笑,就算她说自己哪儿也不想去,但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会很快作出决定。 “放心,我不是想赶你走。但像之前寒清言的事情,你不也已经可以独自去解决了么。我只是想着,如果你以后有想去的地方…” “我现在只想待在河神大人身边。”姚若翎说着还有点委屈,她低下头,“看来你的确是生我的气了。” 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祁墨河一下子慌了神,他讶异地捧起她的脸蛋,发现她的眼角竟然真的挂着点泪水。 “我没有生气。”祁墨河认真地道,“不想看的话,那我们就不看了。想待在我身边的话,也可以待一辈子。” 被捧着的脸蛋,看起来肉嘟嘟的。 “看!河神大人也是为了我好,我会看的!”姚若翎难为情地想别过脑袋,可却无济于事。 “当初神隐若是印在别的地方就好了。”祁墨河突然勾起嘴角道。 “嗯?什么地方?” 说着祁墨河慢慢俯身,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女孩的唇非常的柔软,像糕点一样凉凉的,且又清甜。 吻非常的浅,姚若翎都没回过神来,她愕然地看着祁墨河,手轻微颤抖地摸着自己的唇瓣。 “知道印在哪里了吗?”看她如此震惊,祁墨河还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尖。 羞红着脸蹲下身子,姚若翎捂着自己的脸蛋,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了?”祁墨河也蹲下身子,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姚若翎声音非常小,“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太快? “别捂着脸,抬头看着我。”祁墨河道。 姚若翎轻微抬头,从指缝间看着他。 “手拿开。”他的语气虽然有点霸道,但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姚若翎听话照办,眼睛睁的大大的,但手依旧附在唇上不敢放开。 “哎。”祁墨河叹了口气,半跪着把她揽入怀里,“吓到你了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嗯…”姚若翎的声音依旧像蚊子一样。 本来他想说的是,对于夫妻而言,我们的进展已经很慢了。可看她依旧低眉垂眼,便不忍心了。 ------------------------------------- “这里是姚村?”姚若翎指着西境地图上的一座小村落问。 回过神后,她便真的与祁墨河一起认真地看起地图来,只是现在她是坐在祁墨河怀里的。 祁墨河看着她手指的地方,淡淡地点了下头。 “那这里是我之前待的村子?”姚若翎指了下离姚村不远处的另外一座无名村落。 “嗯,是的。”祁墨河喝了口茶。 姚若翎用手指丈量了一下两座村子的距离,也就一节手指的长度,她有点苦恼地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还走了许多天的,没想到原来两座村只隔了这么短的距离。” “这天地可是辽阔,你到过的地方还少呢。”祁墨河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轻笑着道。 “那水灵殿在地图上的哪个位置呢?”姚若翎已经很认真在找了,可是没能找到。 “这地图上只记录了地面上的东西,神明的住处都不会标记在上面。” 原来是这样,她略微有点失望,每次进出水灵殿都是坐在轿子里的,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 “不过我之前也告诉过你,水灵殿在东境的不远处。确切点来说,就是在姚村与东境城之间。”他伸手指了下一条贯穿多地的河流。 姚若翎仔细地看了下,又开始觉得眼睛发酸,她揉了下眼睛往地图的上面看,“那么北漠呢,看起来也没多少河流呢。” 她只能看到北漠上画着一些高山,还有零星几点村落。对比起其他地方,显得非常的萧条。 祁墨河脸色一沉,思考良久也没有说话。 身后好像略微有点寒意,姚若翎脊背发凉,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问了不该问的话,她立马闭嘴赔笑,“哈哈哈,也只是随口一问,河神大人不需要什么都回答我的。” “北漠基本都是荒野,在我还没成神之前,它的地图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少了几条河,基本就没有变过。”祁墨河淡淡地道,“而且那边几乎没有人烟。” 尽管还想追问下去,但姚若翎选择沉默,她郑重地点着头,“明白了。” 祁墨河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又把头轻轻地枕在她颈窝间,“稍稍有点乏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脖子间因为他的鼻息而变得痒痒的。 姚若翎抿起嘴唇,她可不信这一套。她径直地站起身,让祁墨河扑了个空。 “既然乏了的话,河神大人来鉴赏一下我的琴技如何?这段时间我可是有偷偷练习的。” 这话是真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学会了不少首曲子了,虽然弹得有点磕磕绊绊,但终究是可以完整地弹下来。 “夫人且一试。”祁墨河抬手道,并起身把地图都卷好重新放进盒子中。 在收拾的时候,身后传来阵阵琴音,他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闭眼倾听起来。 略微生疏的琴技,弹出来的乐曲反倒还有点稚嫩可爱,每当出错的时候还可以听到舞琴者轻声的自责与叹息,这些在祁墨河耳中听起来都很有趣。 “不错,有所进步。” 在一曲终于结束后,祁墨河微笑着拍了下手。 “名师出高徒,全赖河神大人教得好。” “嗯,貌似我也没教过你什么。”祁墨河做出思考状,“既然学得这么好,看来需要给你点奖励才行。 第60章 沁桃树下 沁桃山,为着名的赏花胜地,传闻中还有不少的仙人曾光临过。自然的,沁桃山也成为了一座仙山。 春季桃花开得最艳之时,人们参拜姻缘神,到结果之时,人们又会上山参拜送子神与丰收神。 究竟是哪位神仙保佑着这桃山,人们也不清楚。 祁墨河所说的奖励,就是趁着春意正浓,去沁桃山赏一下桃花。 桃花可顺气消食,姚若翎也正愁着没有桂花可以酿蜜。或许用桃花尝试一下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两人在沁桃山上,一眼便看到了不少拿着香火的人。男女妇孺皆有,大多数人脸上都写着幸福,可仍有部分看似很忧愁。 不少女子打扮花枝招展,拿着风车、抓着祈福带。随便一棵较大的树下,都可以看到有人在下面蹦蹦跳跳地想把祈福带系上去。 姚若翎看着这场景也是奇特,之前她从未听说过沁桃山,更没听说过在桃树下求姻缘这一说。 山间还可以看到大小各异的神龛,有些神龛年代久远,上面写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少部分神龛前放着些贡品,有的却是无人问津,像是一个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石块。 这种感觉很奇妙,与先前在姚村那看到的河神庙不同,姚若翎看着这些神龛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悲伤感。 起初人们发现这山上都是神龛之时,也没有感到晦气,反倒认为这是神明的造诣。而后又因为这里长的是桃树,他们便开始说这里是姻缘神的福山。 姻缘神便是这众多神龛中的一座,只要能拜对神,定可获得一段美满幸福的联姻,与爱人长相厮守。 “看来这里也已经被人发现了。”祁墨河看着来往的人,小声地道。 “难道以前这里很少人来么?”姚若翎不解地问。 看着挂满红绳的桃树,祁墨河也是感慨,“曾经的沁桃山呀,其实是埋葬神明的地方。在战乱时代,不少仙神为了子民而耗尽仙气。 “我们这些后辈则把他们都埋在了这山中,为他们立牌造庙。久而久之,牌子越来越多,此处的桃树也是长得越为茂盛。” “所以说,这里其实是神仙的墓地…”姚若翎肃穆地看着地上这些神龛,或许它们的主人都是远古时期的神仙了。 在这里嬉戏打闹,难道不会扰神安宁么… “仙家圣地,凡是沾染烟火气息,自然就不再神秘了。”祁墨河蹲下身子用袖子扫了扫眼前的一块石碑,“我的师傅也埋在这座山上,是众多神龛中的一座。” 望着在山间笑脸盈盈的人群,姚若翎总觉得有点难受,祁墨河脸上虽然也是带有可惜之意,但更多的是宽慰。 “现在沁桃山的热闹,正是说明了盛世太平。作为神明,看到这些自然都是欣慰的。” 与他相处过久,姚若翎都有点顺其自然了,已然没有了初见时的肃然起敬。此刻的她才再次意识到,神明是多么的伟大与孤独。 两人绕过参拜的人群,继续往前走去,姚若翎一直抬头看着开得灿烂的桃花。 或许来的有点晚了,又或是树杈上挂着过于繁重的愿求,有些花瓣开始凋落而下。 漫天下着粉色的花雨,两人踩在花瓣上,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原本此处的场景应该是浪漫的,可姚若翎在知道了这山间故事后,带给她的感受更多是落寞与悲伤。 “哎呀,这不是河神…祁墨河和若翎姑娘嘛。”不远处有个提着包裹的人喊了他们一声。 这声音有点儿熟悉,不如说这个场景就有点儿熟悉。 “逆戟…”祁墨河念叨了句。 是酒神,姚若翎看见来人的脸是才认出来,这么想的话,这里的场景果然与那日在酒神那儿看到的幻境有点相似,只是没有雾气罢了。 逆戟笑着往两人身边走去,“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闲情逸致,会来沁桃山呢。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他又朝姚若翎笑着点了下头。 “确实很久没来了,我也没想到,你已经愿意解除掉这山间结界了。” 想起他不久前让姚若翎喝了那三碗酒,祁墨河不免有点儿生气。 “我发现,要酿酒也未必需要完全纯净的花嘛,现在这里人多了,花开得反倒更灿烂了。要说纯净的话,我自己的秘境不就够了吗。”说着逆戟打开了下自己的包袱,里面全是花瓣。 看姚若翎一脸迷糊地看着自己,逆戟开口笑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如何,这里人还是有点儿多,不太方便。”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到了竹编桌椅,他扫掉上面的花瓣,给两人倒上了茶水。 明明他们只有三个人,他却倒了四杯茶。 “桃花茶,不是酒哦。”逆戟抬手道,“若凌姑娘可以放心喝。” 姚若翎很快端着喝了一口,发现桃花与桂花的味道完全不一样,淡淡的甜香,非常的清爽。 “你倒是惬意,当初不是怎么样都不愿把这座山公布于世么?”祁墨河也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 逆戟看着姚若翎喝茶后惊喜的表情,不禁笑了声,“所以说有时候也得向凡人学习,短时间内就能放下这么多东西。 “有些东西,一直拿着未免是件好事,适时放手,或许还能取得更美妙的结果。难道长眠于此的神仙们,看到这幅景象不会很欣慰吗?” 确实如此,这里的神仙们,当初也是为了现在这场面才耗尽自身的。 可姚若翎却是持着相反意见,对于她而言,这里本该是更为庄严的地方。 此时一个绿衣女子从一间较大的寺庙里走了出来,姚若翎老远就注意到她了。 女子很自然地走近与他们坐在了一桌。 姚若翎认出了她,是那天在地府石门前见到的那个结界师。 “啊…”姚若翎诧异地看着她,却是叫不出名字。 念竹先是喝了杯茶,而后才向他们问候,“祁墨河大人,若翎姑娘。上次见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 “念竹姑娘无需在意。”祁墨河回道。 “逆戟,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把最后一处结界处理好了。” “懂的懂的,报酬自会送上,辛苦了。”逆戟往她的杯子里添了杯茶。 她再次一饮而尽,而后抬手阻止了再次添杯,“那没什么事我先离开了。” 说着她像没出现过一样很快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只留下微热的茶杯。 “哎…依旧是这么难相处。”逆戟无奈地道,“不过这样才能自由辗转于三界中嘛…” “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来你的结界法术也没到家。”祁墨河轻声道。 当初闹着要念竹的结界保护这沁桃山的是他,现在让念竹解开所有结界的也是他。 念竹的结界非常高深,曾经附近的人即便看到这座山,也不会去在意。碰上几个贪玩的小孩子非要上山闯闯的,也会因为迷路再次回到山脚之下。 起初逆戟也想着用自己的幻境之术达到目的,可终究这不是适合对凡人长期使用的仙法,他也只能去拜托念竹了。 逆戟苦笑道:“老友一场,就不要取笑我了。今日请你们喝茶,不也算是赔了个不是吗。” 姚若翎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她觉得看他们聊天还蛮有意思的。 “几杯茶就想着打发掉,账可不是这么算的。”祁墨河好像还是有点情绪。 逆戟朝姚若翎使了个眼色,她马上心领神会地道:“哎呀!逆戟大人,这桃花茶真好喝,能教我怎么泡吗?” 祁墨河看了她一眼,却被她无视了。 “难得若翎姑娘感兴趣,我当然愿意教你。”逆戟故意提高音调,好让气氛活跃一点。 虽说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但姚若翎果真在认真听讲。如果不是没有纸笔,她一定会好好做笔记的。 “原来是这样。”姚若翎捏着下巴深思着,“看来要好喝的话火候真的很重要呢。” “当然,若要好看,当然还得配上刚从树上采下的最嫩那朵花了。”说完他抬手取了一小枝,摘了上面的花放在茶杯上。 “嗯嗯嗯,受教了。”姚若翎点着头,“说起来,逆戟大人有见到寒清言吗?” 寒清言应该是拜托了他酿酒的才是。 “寒清言?”逆戟突然愣住了,“原来那位替他解决难题的贵人,是若翎姑娘你呀!” “额…他是这么形容我的吗?”姚若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哈,本来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单淑玉的关系…不,没什么。你既然能平安无事地喝下那三碗酒,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逆戟轻松一笑。 “所以冰酒怎么样了?” “当然没问题了。” 祁墨河终究是坐不住了,明明他是想着给她奖励才把她带出来的,此刻被无视却像是给他惩罚一样。 “既然逆戟大人有着如此闲情,我们就不打扰你泡茶赏花了,若翎,走。”祁墨河站起身,淡然地道。 知道自己打扰到小两口的兴致,逆戟只好失声赔笑,“两位慢走。” 两人往更深的山处走去,这里已经看不到神龛了,人明显比刚才少了不少。 看他从刚才开始就不太高兴的样子,姚若翎以为他是想起悲伤的事情。 难倒是想起自己的师傅了? 她一个箭步上前挽过他的手,祁墨河讶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既然学会了如何泡桃花茶,那当然要摘多点桃花回去了。河神大人,你说要给我的奖励,我还没收到呢!”姚若翎眼睛笑得像个月牙。 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蛋,“好。” 本来用仙法便可一下子顺下不少花,但姚若翎非要慢慢一朵朵地去摘。 还说只有付出过劳动得到的结果才是最有味道的。 看她踮着脚尖努力摘花的样子,也是让人忍俊不禁。直到看到她还想提裙爬上树,祁墨河才开始阻拦。 他把她抱起放在肩上,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她,“爬树多危险。这样也能摘到?” “嗯…谢谢。” 幸好祁墨河现在瞧不见自己的表情,不然肯定能发现自己的脸都红到耳根了,姚若翎抿唇想着。 小心翼翼地伸手摘下最后几朵,在装好包裹后,她突然心生捉弄之意,取下一小枝别在了祁墨河的发髻之上。 “好花配好茶,亦可配英雄。”她笑着道,“真好看。” 祁墨河倏地把她放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她,“难道不是美人吗?” “花配美人是不错,但戴在河神大人头上也是别有风味呢…”姚若翎看着他发上的花,一本正经地道。 “我指的是,配英雄的,是美人。”他勾着嘴角道,“若翎,可以吻你吗?” ?! 姚若翎紧张地退后了半步,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唇,“不,不可以!” “好。”祁墨河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但还是伸手把她揽入怀里。 姚若翎手里的包裹因为失力落在了地上,里面的花散落一地。 “河神大人,花都掉出来了…”姚若翎轻轻地推着他的胸膛,想要俯身捡花。 “待会儿我一朵一朵捡回去,现在先让我好好抱一会儿。”祁墨河没顾她的反抗,反倒是把她拥得更紧。 “唔…明明是给我奖励,怎么此刻更像是河神大人在欺负我呢。”姚若翎有点委屈地道。 祁墨河低声笑着,“这就叫欺负的话,以后我不得更小心谨慎了。” “……”姚若翎羞红着脸埋进他的怀里,感受到他的心跳也是很快。 咚咚咚,铿锵有力。 “明明自己也很紧张…”姚若翎小声地道。 由于在自己怀里圈得太紧,祁墨河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他微微松开了点儿。 “你刚才说了什么?”祁墨河细声问。 可下一刻姚若翎突然扯过他的衣襟在他脸蛋上小啄了一口。 祁墨河瞪大眼睛看着她。 “反将一军!嘿嘿。”看他也是出乎意料的样子,姚若翎忍不住吃吃发笑。 看着她也是无奈,祁墨河盘着手,“真想反悔…” 姚若翎已经不会轻易被他吓到了,“不可以!”说着她蹲下身子,“好了河神大人快点捡花,不然被风吹走的话又得重新开始了。” 顺其自然,事情也不可以逼迫得太紧。 祁墨河叹了口气,也跟她一样捡起花来,只是完毕后,又顺带捞起她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天色未晚,再去转转。” 第61章 天王的委托 最近三界貌似都很太平,特别是刚举办完诸神会议,是神明们最紧张的时候。 自然而然的,也没有过多的妖魔现身。 念竹也愁着这段时间没什么生意,除了一些固定的委托,也找不到别的楔子。 她不禁开始怀念诸神会议期间没有神明的凡间,那几年起码她不会感到无聊。 可今日不同寻常,她竟然收到了来自天庭的委托。 当年在天庭中设下过最森严的结界后,她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天王的委托了。不同于地府常年有邪祟侵扰,天庭可谓是至圣之地,自然结界也无需日常维护。 在接到委托时,她还稍微疑惑了一下,难道是自己的结界出了什么问题被人秋后算账了? 天上如今没多少个神仙,大部分的神都选择隐居于凡间。所以天庭还真是个避世的寂静好去处。 天王依旧坐在自己那把白玉椅子上,捏着下巴愁眉苦脸着。 眼前的酒桌宴席才撤下不久,还能闻到些酒气。 他招手问了下一旁的天兵,“界灵到底来不来?” 天兵被他吓得一愣,“报告天王大人,这委托才传下去没多久,哪会这么快得到回复呢,还请耐心等待。” 等待…天王无奈地叹着气,五千年他都等过来了。等待时间太长了,他一直没有麻木,反而牵挂于心。 “天王大人有何事找我?”念竹其实早就到天庭了,只是防止被人诟病,还故意先在外面转了转,看看自己的结界是否有问题。 可分明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与以前一样依旧牢固森严。 天王想着幸好自己没有说她的坏话,他摆摆手让附近的其他人都退下。 待其他人都离开后,他才松了口气,并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突然被叫过来,想必感到很唐突。”天王摆手让她就坐。 还是少有的见到天王不用下跪的人。 “多谢,还望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毕竟上来一趟可能我会错失很多委托。”念竹坐了下来。 可天王却是没有着急,反倒是突然讲起故事来,“念竹姑娘,你应该也听过有关我与龙王的创世传说?” 这天王扭扭捏捏的,半天不进正题,与之前她对其的印象完全不符。念竹都快被他磨得没有耐心了。 “听过,你们二位的英勇事迹,相信所有神明都听过很多回了。” “其实,创世的不止我们两个。”天王突然道了句。 “什么?” “在我们流传的故事中,一直以来都是我与龙王两人战胜了众多邪祟,击败雏妖,最后设立三界规矩,但事实并非如此。”天王表情很严肃,但看起来又有点悲切。 “实际上,是我们三人一起统治三界。现在你们听过的所有战役也好,决断也罢,都是我们三人一同完成的。” 天王背着手,目视远方,继续慢慢讲述他的故事。 战火纷飞,群魔乱世的年代,往往与现今的和平差之天地。龙王天王雏妖三者,并是其中能力最为突出的。 三人杀伐果断,雏妖为利剑,龙王为护盾,天王则是稳定军心的定心丸。 即便战争无情,原本只是无奈下才合作的三人,也结下了深刻的情谊。 在顺利平复纷争,统领三界后,他们一起定下了互不干涉的规矩。 在多数流传的版本中,讲述的都是三界无法再承受龙王的实力。在创世的两千年后,龙王与他的族人一并迁入水下。 但其实在这之前,雏妖是最先离开的那位。 凡人往往会因为惧怕这位妖王,而心生埋怨。雏妖集邪祟妖气与一体,走过之地寸草不生,凡人道出更多怨言。 随着世间的憎怨累加,他的实力也愈发变强。最后闹得狱火焚心,弑神害人。 沁桃山上埋葬的仙人,多数都是这么来的。 龙王与天王在无奈之下,只能违背当初的契约,把其镇压。镇压的条件,便是五千年后会放其自由。 雏妖当初听到这个条件后只能应允。 龙王在见识过雏妖的境遇后,才会自愿入海的。 天王自然不舍得他的老友,但也终归是敌不过残酷的现实。在战火纷争的年代,世人渴望力量,在和平的年代,世人又恐惧力量。 反倒三者中实力最不突出的天王,接管了这一切。 他把自己的神力分散到各个地方,开始招贤纳士,让更多的人去修行成仙。现今他的力量远不及五千年前,但势力却是有很大的长进。 各个分支的力量,也在其基础上愈加强大。 但凡间是人的凡间,仙与魔注定会慢慢淡出舞台。 听了近半个时辰的长篇大论,念竹虽然大为震惊,但她还是弄不明白天王给自己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当初设想的是用现在诸神的力量战胜雏妖。可我如今发现,三界已经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我不想再让其现世使得世间生灵涂炭。”天王叹了口气道,“或许我就是如此懦弱,才会导致今天这种境遇。” “您想表达什么?” “北漠荒野之下,便是雏妖镇压之地。我希望你能用结界镇压他,不让其现世。于三界中都没有威胁的你,做这件事是最不为过的。”天王认真地看着她道。 “……”念竹沉默了一阵,“若是连您也无法战胜,为何相信我就能办到?” “当年你在这天庭设下过的结界,其实这么久以来我都有想办法去突破它。我常常会找火神去攻克,但它依旧安然无恙。所以说你的能力是值得信任的。”天王一本正经地道。 “哦?”念竹半信半疑。 见她有所动摇,天王马上补充道:“一代新人胜旧人,我看着如今新诞生的神仙们,一直有他们就是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想法。虽然已不是乱世,但我却很信任他们。你是公认的最强界灵,若是你答应成神,我随时愿意给你个位子。” “巴结我并无好处,我也不会少收报酬。”念竹道了句,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自信的,几千年以来她就从来没有遇见过镇压不了的怪物。 “所以你是答应我的请求了?”天王期待地看着她。 “五千年期限究竟是什么时候?” “很快了,对于凡间而言,就是两年,对我而言,便是后天。”天王神色复杂,这寂静的天庭,似乎在告诫自己这是世界未来的模样。 念竹站了起来,“那确实非常紧急,我不便多待就此别过。您记得准备好报酬,或许两天后我就来取了。” 看她远去的身影,天王始终没有放心。念竹只是他其中一张牌,但不到无可奈何的阶段,他都不愿意亮出自己的底牌。 毕竟底牌亮出来后,三界规矩将不再起作用,同样也是民不聊生。 这些话对念竹而言也算是冲击,如果是别人告诉她的,她绝对不会相信,但这偏偏是统治神明的天王口中说出来的。 按他的话来说,这些事情是其他所有神明都不知道的,他放心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拥有着无法被任何人看穿的心。 再次回到凡间的时候,早已经过去一个季度,眼瞅着秋天都来了。 还真是魔幻,叶子也不是新绿色,而是随时下坠的枯黄。 秋风萧瑟,月色微凉。 天王那老古董,就是等两天的事,但对他而言想必也是煎熬。 念竹把视线从落叶上移开,沉默地往前走着。 这个是她随便降落的地方,她也没去看自己在哪。看起来是个比较热闹的城镇,不少行人拿着灯火急匆匆地跑过,各家各户门前也挂着不少灯彩。 本来以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读懂她的心境,可此时她面前却出现了意外。 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拦下了她的去路。 “看来结界师大人已经去找过天王了。”女子的声音犹如黄莺,十分悦耳。 “……”念竹顿住了。 这才刚结束的对话,消息就这么灵通了么。 “小女名叫白鹿,是一名通透师。”白鹿见她不回话便继续道,“天王的话可不能尽信,雏妖岂是普通结界就能镇压的魔物。” “我的结界可不普通。”念竹眯眼看着她。 “稍安勿躁,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您的结界法术无人能比之,只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雏妖既然镇压于炼狱炉火下,那也只会助长他的妖力。恐怕他的实力远比五千年前要强了。”白鹿解释道。 毕竟念竹她也把控不稳,她还是害怕会把人气走的。 “有何高见?” 白鹿咽了口唾沫,“天王把结果往好了说,其实您是被利用了。当初他设想的,本是培养水神,去浇灭那炼狱火的。只是他不可违背契约,不然他所得到的一切便会毁于一旦,所以他才会尝试拜托您。” 眼前这个女子既然能知道天王口中无人知晓的事情,念竹自然也会在意她说的话。 “所以呢?” “我想说的是,这件事您其实无需插手。因为不是单凭您的力量就能解决的。若是什么都不做,反倒能削减下天王的锐气,让他不再如此狂妄。”白鹿笑着道。 念竹冷笑了一声,“我看狂妄的其实是你,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竟敢对统领神界的天王指手划脚。但你说的话还算有点意思,我就当是听了个笑话,就不往心里去了。” “稍等!”白鹿喊住了想离开的女人。 “还有什么事?” 白鹿有点难以启齿地看着她,“其实,小女还有一事相求。结界师大人,您这念珠,能否卖一颗于我呢?” “为什么?” “您才刚从天庭下来就遇见我了,天王肯定还在天上看着呢,我这刚刚还说他的坏话,被他听到肯定会来找我的麻烦。有颗念珠防身,不也是求个平安嘛…”白鹿笑嘻嘻地道。 “鬼话连篇。”念竹白了她一眼,“我能下来,自然也不会让他看见,他又怎么可能听到你说了什么。加上你不是说我的结界很普通么,求我的念珠来护身,说不过去?” 瞬间念竹消失在黑夜中,白鹿不满地啧了一声。 这冰神和界灵脾气怎么都如此暴躁,一边说着自己有意思,下一刻又都瞬间消失,自说自话的真惹人嫌。 但没关系,反正一切还在她的设想中,只要河神那一环不出问题,她仍然能达到自己目的。 眼看这灯游节也要来了,她也得好好准备一番,塑造一次自然的偶遇了。 希望那时候的姚若翎,还能有耐心听自己的话。 ------------------------------------- 秋天来的也是快,由于夏季南方雷暴天气频繁,洪涝也多,接管雨神工作的祁墨河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姚若翎也是习惯了,即便他很长时间不回来,也不会过于郁闷。因为每次他一回来,就会向自己汇报。 以前的时候,她还要等河玉河珠来告诉她。 如果遇到了晚上姚若翎已经入睡,他也会在第二天一早就来找她。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弹弹琴练练字,也是怡然自得。加上弹琴弹得好了,祁墨河也会再次给自己奖励。 只不过她学乖了,奖励换成了讲故事。 她拿着祁墨河的记事簿,指着上面简单的记录,让祁墨河好好地给自己讲述其中的故事。 通过这样,她才能更加深入地了解眼前这位河神大人。 这孩子不喜欢出去玩,反倒喜欢听故事,祁墨河也是无奈。但这样能与她两人静静地独处,想着也是不赖。 “喜欢听故事这点倒有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模样了,但总待在殿内不去别的地方,作为家眷的我可是很为夫人担心呀。”某日祁墨河在她床边讲完故事后,合上了记录簿。 这小丫头已经听完半本记录簿的事情了,也还是不腻。 姚若翎不以为然地笑了声,掖紧自己的被子。 “我可都算着呢,盘算着夏季也过去了。河神大人之前不是说过吗,东境有一个灯游节,我要把出去游玩的机会留到那次,这样才会加深印象!” 祁墨河听后也笑了,“明明随时都可以出去的,好,既然夫人如此珍惜与我一起的时光,那灯游节我要安排妥当了。” 互相道了晚安,祁墨河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要抓紧时间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以确保能有时间跟她一起才行。 第62章 又是你 灯游节,顾名思义就是放灯赏灯的节日。在东境城,这是人们第一重视的节日,甚至胜于春节。 在外游历的游子就算春节不回家,灯游节也必定会回去。但每每都是不需要带礼物的,反倒是从家中带走更多的东西。 毕竟在这商品琳琅满目的东境,还有什么是缺的呢。 小商贩们当然不能错过这难得的佳节,在正日的前后两天间,都是赚上一笔的好时机。 为了不用排过长的入关队伍,祁墨河提前三天便和姚若翎到东境城了。 这次姚若翎可以放心去四周逛了,上次来的匆忙,也没时间好好试试想吃想玩的东西。 但商家们似乎都在忙于布置,反倒没什么商贩是已经开张的。 跑了几家摊位,商家都只是随便招呼了两句,连介绍一下菜单的时间都没有。姚若翎只好随意指了两件煎饼,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拿着油纸小跑回祁墨河跟前,他抬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试试看,味道不敢打包票,但闻着挺香的。”姚若翎把油纸递到他眼前,阻挡他的视线。 “嗯,好。”祁墨河接过她手里的煎饼,微笑着道。 打开包装后扑鼻而来的肉香味让她提起精神,咬了一口后就被热腾的肉汁烫到了舌头,而且还非常的辣! “嘶—”她艰难地把肉饼咽下去,喉咙像被火烧了一样,“怎么这么辣?!” “哎呀小姑娘!这东西可不是用来吃的呀!”方才卖饼的商贩听到她的惨叫后朝她喊了一句,还不禁发出了嘲笑声。 “啊?”姚若翎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那四做什么的?” 她被辣得说话都讲不清晰。 “你肯定不是本地人?”商贩一边炸着饼,一边道,“这种饼是辣椒揉着肉沫做成的,我们当地人叫它秽饼,是祭祀用的。我们买回去都不吃的!” “祭祀…”姚若翎眼角抽搐着,怪不得刚才问老板的时候他都没给介绍哪样好吃,原来根本就不是吃的。 祁墨河看她也是忍俊不禁。 “这种食物的来源,就要牵涉到灯游节的来历了。”他看着这秽饼,就好像是在读一本历史典籍。 “我只觉得做出来的食物不能吃很浪费。”姚若翎拿着那块被咬了一口的饼,略显沮丧。 祁墨河笑着拿过她手里的饼,丝毫不介意地咬了一口。 “哎?不辣吗?”姚若翎诧异地看着他。 “灯游节本是人们通过放花灯与天灯来纪念逝去之人的节日,那日人们也会准备很多丰盛的餐食来接待神明以及归来的先祖们。 “但是同样那些热闹辉煌的灯饰,也会吸引邪祟妖魔。人们便制作出这种秽饼混在餐食之中,以此作为辟邪之用。” 祁墨河一边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一边与她解释着这种食物的起源。 “如果是辟邪用的,神明吃下去不会有影响么?”姚若翎看着他,他脸色一点起伏都没有。 反正她只咬了一口嘴巴便被辣红了。 “呵呵…”祁墨河轻笑了几声,“当年秦邪捉弄我的时候,已经把这饼给我尝过了。以前还与凡间接触颇多的时候,神明们也会一并把这秽饼食下,自然也不忌讳其中的含义了。” 随便一个饼背后就有这样的故事,姚若翎看着四周的商贩,她可真是什么都不敢再去买了。 继续走着,祁墨河给她买了另外可以吃的东西,而后仍在给她讲故事。 随着时间推移,灯游节的含义已经出现了变化,早年在战乱时期,人们指望明灯能牵引游人归家,现在明灯却更多被人们用来寄托愿望,节日本身则寓意团圆。 有时候看着时代变迁,传统的含义在历史中扭曲,他们虽也觉得唏嘘,但更多的是祝福。 姚若翎认真地听他讲着,而后吃了一口祁墨河给她买的东西。 外热内冷,外酥脆内香甜软糯,非常美味,方才被秽饼灼烧的舌尖都被治愈了似的。 “这是什么?好好吃!”她眼睛都发亮了。 “吃出它是什么馅料了吗?”看她如此中意,祁墨河也是满意。 “桂花!” 果真是很喜欢桂花啊,祁墨河想着,“嗯,这是东境特色的桂花饼。里面包裹的是冰凉的桂花酱,口感丰富非常有特色。” “哦?河玉河珠说过河神大人对吃的方面没什么研究,看来也不是如此嘛…”姚若翎调侃道。 “只是知道的多而已,吃什么对我来说都没所谓。” 走着走着,两人就来到了一块熟悉的牌匾之下。 ‘琴丝客栈’四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瓦上。 这客栈之前还只是一间没什么人的小门店,现在规模却扩大了不少。直接盖多了两层,如今门庭若市,里面客人聊天喝酒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客官,住店还是吃饭呀。若是住店可要抓紧时间了,灯游节期间可是一房难求啊!”店门口的招待笑着对他们道。 “你们生意变得那么好了?”姚若翎惊讶地看着他。 “哎呦,看来姑娘你还知道我们客栈的前身呐!哈哈哈哈哈,我们刚开业的时候遇见贵客了,那位富公子直接出资让我们客栈焕然一新,现在琴丝客栈可谓是在东境城内小有名气啰!”店小二笑得合不拢嘴。 “一间客房,要最高的房间。”祁墨河对他道。 “啊…”店小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客人,这最顶层已经被我方才口中那位富公子包下了,他说过灯游节房间一定得给他留着的。” “……”祁墨河顿了一下,富公子不会就是先前他们救下的那个人。 “没关系的,哪层还有空房间,给我们便是。”姚若翎解围道。 本来想着直接换一家店,但姚若翎已经跟着小二进去了。 抬眼望去,顶层的房间明明有许多间,但都被包下了不许外人入住。 “客官你们来的还算早,就给你们最好的房间,到看烟火的时候也更方便哦!”店小二指着三层最靠内的那间房道。 “一间?”祁墨河愣住了。 姚若翎方才也忘说要多少间房了,“不不不!请给我们开两间房。” 店小二啊了一声,但也不好多问,收钱办事而已,开多间房还能赚多点呢。 算是松了口气,姚若翎笑着朝祁墨河摆摆手,“我先进屋放行李,待会儿可要好好陪我逛逛哦!” 留着原地的人却还没缓过神来,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多嘴了。 这次房间可比之前宽敞了不少,各种设施齐全,姚若翎走马观花地看着里面的家私陈设,看来真的花了大价钱。 楼上窸窸窣窣地传来脚步声,姚若翎还没住过这种楼上有人的房子,还有点不习惯。 刚才提到的包下整层楼的客人,是也到店了? 疑惑地推门朝外望去,正好看到一个被几个人拥簇着上楼的男人,那人也正好朝她那看了一眼。 他刹时瞪大眼睛,摆了下手示意身边的人停下,“你们先上去。” “可…” “上去。”他冷声呵了句。 “遵命。” 他眯着眼睛往姚若翎那儿走去,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眼花了。 他走近后姚若翎才发现,这个人很脸熟,而且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欧少爷!您要的桂花饼儿小的给买到了!”一个圆乎乎的身影冲上楼来,恰好也看到了这一幕。 这个圆乎乎的身影竟然也是熟面孔。 “啊?”圆乎乎的中年男子怪叫了一声。 真想关门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姚若翎抓着门框,他们两人不会认识? “恩人?”男人疑惑地朝姚若翎道。 “……”很想回答他,但姚若翎已经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了。 外头的嘈杂声引起祁墨河的注意,他也推门往外看去。 这下场面就更为混乱起来。 “欧少爷你认识这丫头片子啊?!”中年男人震惊地看着他们。 “连你也…”那位欧公子看到推门出来的祁墨河,眼中闪过惊喜。 “欧兄。”祁墨河抬手道。 姚若翎反映过来,这人叫欧泯峰!那个皇权贵族! “你是那个皇…欧公子。”她道。 被忽视的中年男子有点不爽起来,在场的人里他也只敢怼姚若翎,“哟,小姑娘。那天不是还挺清高吗?怎么的,不仅仅在京城做生意,还趁着节日想到东境来赚上一笔了?” “胡高你在乱说什么东西?!”欧泯峰开口骂道。 胡高慌乱地摆了下手,又急于邀功似地开口解释着:“我我我…我可没胡说,这小丫头片子我在京城春楼旁见过,那天带她来买药的嫖客可不长这样!您千万别被她骗了呀!” 说着他还指了指脸色已经黑得不像话的祁墨河。 “你!”姚若翎气得快吐血,“满嘴污言秽语!跟你们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说完她直接略过欧泯峰跟胡高,扯了下一旁的祁墨河,“我们别理他们,走!” 本着不想与他们打交道的想法,祁墨河也没说话,只是乖乖地被姚若翎牵着下了楼。 欧泯峰和胡高呆在原地。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欧泯峰咬牙切齿地道,好不容易见到那天救下自己性命的两个人,这下还直接被误会了,想到这他脸上的表情还有点委屈。 “我真的没胡说!欧少爷,您听我说说那天的事情便清楚了!”胡高紧张地往后退了半步,“我还知道这丫头叫什么呢,如果您有意,我帮你疏通下门路如何?” “放肆!”欧泯峰冷声斥责道,“你要对今日说的话负责,若是有半句谎言,我定把你的牙一颗颗打断下来!” “小…小小的不敢!”胡高吓得跪在了地上。 楼上的骚动引来了部分人的注意,看着人多口杂,欧泯峰只好让他起来,回到房间后再详谈。 姚若翎气呼呼地牵着祁墨河往外走,怎么就这么巧又碰上了呢?!那两个人又为什么会互相认识?! 她那日竟然被误会跟寒清言是那种关系,想着就来气。 看她每一步都似乎想把刚才那个人踩在脚下,祁墨河竟然轻笑出声。 “你还笑我?!”姚若翎不可思议地停下了脚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夫人如此生气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真是可爱。”祁墨河亲切地捏了下她的脸蛋。 “我…”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个胡高根本就是在血口喷人!那天我跟寒清言去找药神大人的时候…” “不用解释了,我当然知道,那人是个大坏蛋。”祁墨河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若刚才姚若翎不拉走自己,他准不保会做出什么。 “不行!”她生气地道,“必须要听我说完!” “好好好,咱们不气,慢慢说。” 姚若翎声情并茂地诉说着那天的事情,恰到之时还手舞足蹈起来,看样子是真的非常委屈生气。 “本想着他不尊重女孩子们已经够可恨了,但有药神大人在我还比较放心。可他怎么可以还如此不知廉耻呢?!” 祁墨河点着头,还给她递上一串糖丸子。 “谢谢。”姚若翎还知道道谢,而后又咬了一口接着生气。 说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她才冷静下来深呼吸着。 “不生气了?”祁墨河看她就像看小孩子一样。 “嗯,抱歉,让你听我抱怨了这么久…”冷静下来她开始不好意思了,她真的没在祁墨河面前这样发过脾气。 “哈哈哈,若是你愿意把所有事情都这样对我讲讲,我也是很乐意听的。”祁墨河擦掉她嘴边沾上的糖霜。 客栈顶楼的房间内,有三个人。 欧泯峰坐在椅子上,他身后的随从炎潼站着给他倒着茶和扇扇子,胡高则跪在两人跟前,同样在说着那天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在他口中与姚若翎口中就是两个版本。 他还添油加醋地说着姚若翎那天如何对自己冷淡,还说她就是看中那些有钱样貌好看的公子哥下手,普通客人都不放在眼内。 “你真的确定那位若翎姑娘是春楼的人?”欧泯峰漠然地问。 “千真万确呀欧少爷!小人亲耳听到那天跟她一起的人,说是来买药的!”胡高急切地道。 本来欧泯峰带上这个胡高一起来东境,就是个意外。他平日喜欢溜出宫殿玩耍,有人跟他介绍这个胡高什么事情都有点儿门路,在玩乐上颇有见识,而且去过无数的地方,他才会花钱把他雇上的。 通过几日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胡高就是一个贪财喜色的小人,只懂吃喝玩乐,除去有钱这一点,还真的没什么优点了。 但若他说的话是真的,哪怕只有一部分是真的,他都为此讶然。 难道之前那两人骗自己说他们是夫妇么,实际上那位若翎姑娘只是被花钱买来当乐子的? 第63章 河灯与愿望 说起皇权贵族,祁墨河不得不想起那天遇到的自称通透师的女人。当初解决完羊毛商人的事件后,他本就想着已经结束了。 难道说那位人神的警示竟然持续到现在吗? 不过凡事多留个心眼,终归是好事。 若是能再次碰见她,或许再详谈一下也未尝不可。 姚若翎已经吃撑了,在两人逛街的时候,祁墨河一直给她买不同的东西。虽然有很多没见过的食物,但每件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这也是因为祁墨河通过河玉河珠已经了解到很多她的饮食习惯了。 “墨河大人,我吃不下了。”姚若翎都要撑到嗓子眼了,吃饱后自然就没有生气的劲儿了。 “这东境的美味,你还只尝过冰山一角呢。”祁墨河轻轻给她扫着背。 在逛街的时候,他有意识地去寻找过那天人神的店铺,但店铺早已人去楼空,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说起来那日夜晚她仍开着店门,也是有点怪异,好像就是故意在等他们一样。 “难道墨河大人还在忌讳之前那位人神大人说过的话吗?”姚若翎踮起脚尖在祁墨河耳边小声地道。 她也不是漫无目的地跟着祁墨河闲逛的,她也留意到他走的方向,正是那天晚上那家奇特的小店铺。 “还真是瞒不过你。” 姚若翎挽过他的手,“放心,与先前相比,我已经有很大进步了,不会轻易被妖魔邪祟附身的。” 为了避过楼上的人,他们两人故意很晚才回客栈,正好能让姚若翎消消食。 客栈门前的灯笼都不亮了,想必里面的人已经休息去了。 可他们一踏入店门,就看到一盏烛光,旁边有一个人在自斟自饮着。 果然是欧泯峰。 自己是与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么,至于大半夜还在这等着吗…姚若翎扫了他一眼,想着直接无视掉回房。 “两位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会又直接消失呢。”欧泯峰把桌子上另外两个倒扣着的杯子转了过来,且往里面添了点酒。 “夜晚喝浓茶不易入眠,小饮点儿酒如何?”他抬手请他们两个入座。 “我不喝酒,不必了。”姚若翎谢绝道。 等了这么久,欧泯峰当然不乐意就这么把人放走。他有点着急地站了起来,“若翎姑娘且慢!” 祁墨河皱起眉,挡在了姚若翎前面。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姚若翎惊讶不已,印象中她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叫什么。 “胡高与我说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夜已深,她也不好大声说话,只能着急地压着嗓子。 这点欧泯峰没去问,但这对他而言不重要。 “敢问二位真的是夫妻么,若翎姑娘,你若是有什么苦衷,我可以帮助你。如果你缺钱,我也可以帮你,你不至于要干这种买卖。”欧泯峰一本正经地道,说着还掏出了一沓银票。 “你!”本来已经消气了,可这贵公子又把那事提了一遍,姚若翎气得握住了拳。 “先前那只是小人所言我便不予计较,没想到欧兄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这未免有失礼节?” 祁墨河拍了下姚若翎的肩膀示意冷静。 尽管两位都是有恩于自己的人,但欧泯峰此刻更偏袒与姚若翎。 他忽略掉祁墨河的话,反倒是想继续与姚若翎交谈,“有我在,你无需担心。” “胡说八道,我们就是两夫妻。”姚若翎绕到祁墨河跟前,直截了当得对欧泯峰道。 “啊?” “口口声声叫我是什么恩人,此刻竟然宁愿听一个胡作非为的人说话都不信我们。我还怀疑你跟那个胡高是同个窝的臭蛋呢!外壳看着完整无缺,内心又臭又恶!” 祁墨河轻笑了声。 “……”欧泯峰愣住了,确实胡高不是好人,但自己也确实是想帮她而已,“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被两位骂骂还好,若真的是我方才说的那样,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二位了。” 这么讲姚若翎也不好怄气,她抿紧嘴唇,“知道就好。” 说完她正想上楼,而后又被拦下。 “还想怎么样?”她气得无奈起来。 “方才听小二说过,两位本想着入住顶层的房间。于情于理,我也应该报答以及补偿,所以我可以与二位交换楼层。这东境的灯游节烟花可是非常艳丽,在高处肯定可以看得更清晰。”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 “烟花…”姚若翎沉思了一会儿,“不需要。” 比起繁花似锦的东西,她更宁愿安安静静地待在祁墨河身边,不要节外生枝。 无视了欧泯峰的话,她总算是上楼了。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祁墨河还站在原地。 她朝祁墨河投了个疑惑的眼神,他却说让她先回去。 祁墨河做事都是有分寸的,她也不过于担心,便自己乖乖上楼了。 “还能再相见便是一种缘分,但欧兄还是少听小人所言,自己多加注意。”祁墨河语重心长地对他道。 “既然是缘分,那敢问公子究竟姓甚名谁呢?”欧泯峰抬手道。 “祁墨河。” “好的,祁兄。今日之事实在是太失礼了,胡高那家伙,我自然会想法惩罚他,还请你替我向贵夫人再次道个歉。”欧泯峰不好意思地道。 祁墨河也没有生气,毕竟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所说的多加注意,更是希望他能留意到别的事情。 这琴丝客栈,外面早就被很多人监视着了。 预想得到这位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贵公子,出趟远门能如此大阵仗,身份自然不会简单。 “好,欧兄才是,凡事多留个心眼。” 欧泯峰即便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一直强调自己要注意,但这个人肯定是位高深莫测之人,还是听他的话比较保险。 祁墨河回到三层,推开了房间的窗户。外面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被他捕捉到。若真的有什么危险,他可以马上保护姚若翎的安全。 这件事还是自己知道比较好,如果告诉她,恐怕那小丫头会紧张得睡不着觉。 回到房间,欧泯峰自责地又喝了三杯酒,他招手让犯困的炎潼起来。 “皇子殿下,有何吩咐?”炎潼吓得一激灵,困意全无。 “胡高那家伙,说的没句真话。该怎么处理,你让人办妥了。不至于取他性命,但以后在京城,我不想再看见他。还有他说的什么春楼,卖药一事,回去都去查查。 “京城的春楼我记得只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酒楼,若是出现逼良为娼的行为,一律严肃处理!”欧泯峰严肃地道。 炎潼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遵命!” 明明是出来游玩的,还恰好能撞见恩人。没想到会因为一个胡高而如此扫兴,欧泯峰此刻心情糟到了极致。 客栈的不远处,一名黑衣人正向自己的头目汇报。 “在客栈一楼看到皇子,他拿出一沓银票想要给一名男子,两人中间还有个女人。”黑衣人跪在地上道。 “男子?女人?”头目摸了下脑袋,“他这次不是只带了随从跟雇了几个杂鱼而已吗?” “依小人所见,那名女子应该是他私会之人,而男人则是雇佣着保护他们的。”黑衣人自作聪明地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与被雇男子住在同一层,皇子自己住最顶层。那男人如果是派来保护那女人的,恐怕那个女人身份还不简单。” “有点道理,继续跟,发现什么立即与我汇报。”头目摆手让他下去。 这次实在是机会难得,若是再出现什么变数,大人那边便不好交代,还很有可能会掉脑袋。 一连两日,黑衣人都没发现姚若翎跟欧泯峰有什么交流。每每皇子想要靠近姚若翎,她都会马上避而不见。 而祁墨河则是默默地跟在姚若翎身边,也没与皇子多说几句话。 这实在是让人摸不着脑袋,难道是闹别扭了? 而祁墨河当然也注意到这两天都有人在监视自己,但还没到需要出手解决的时候,他能无视都会尽量无视。 很快灯游节正日就来了。 商贩们也算是做足准备,东境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琴丝客栈果然与店小二那日说的一样,一房难求。 有些行人吵着为什么顶层不能住,店小二也只能笑着赔不是。 掌柜看着也是发愁,恐怕这次过后,自己客栈的风评会下降不少。 上午,姚若翎在栏杆旁看着楼下闹事的人。中午,祁墨河带她去吃了当地特色的凉花面。 终于到了晚上,是灯游节最为热闹的时候。 看着人们一点点布置起来的街道,亮起灯来更是震撼。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姚若翎透着这些灯笼的光,都能感到人们的热情,她竟然也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这街上比任何一次都要多人,几乎人人都提着形状大小不一的灯笼,每盏都看得出来其主人的心思。 可在人群中,为了不碰撞到别人以及他们的心思,所有人都走的很慢。 祁墨河牵着她的手,她东张西望地看着头顶以及别人手中的灯。 基本上多人的地方是没办法逛商铺了,但这两日姚若翎早就逛过了,自然也清楚这些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 时不时经过某户人家时,还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味,以及团聚之时的欢声笑语。 不知道母亲以前在灯游节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么跟家人聚在一起的呢,或许她与父亲,就是在灯游节相约出游的也说不定。若是有机会,能听听父亲说起他与娘亲以前的事情,那该多好… 想到这,又不免想起自己还在姚村的爹,尽管知道他身体其实是健康的,但她也不太敢回姚村。 “姑娘,要买盏河灯吗?”一个提着篮子的商贩看姚若翎盯着灯笼出神,忍不住上前推销,“写上愿望后放到河里,就会得到河神大人的祝福,或许愿望就能实现了哦。” “呃…”姚若翎笑容一僵,抬头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祁墨河,突然有点尴尬,“不…不用了,谢谢。” 她摆手拒绝着,而后快步离开了那里,她总有种要暴露的心虚感。 可祁墨河却依旧是一脸从容,丝毫没有介意。 走到人稍微少点没那么热闹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想了想后回头对祁墨河道:“墨河大人,你真的会帮人们实现愿望吗?” 祁墨河看了眼河流上飘着的灯火,“一般情况下,不会。” 她也猜到了,所以只是点点头。如果河神真的会帮助每个人实现自己的愿望,那他一定更加忙碌。 “但我的确可以听到他们许下的愿望。”他闭着眼睛仔细地聆听着,“从配偶姻缘到学业功成伟就,各种各样的愿望都有。” 姚若翎感同身受地也跟着闭起眼睛,然而什么也没听到。 “真的愈发觉得神奇…”她小声嘟囔着,“从前我竟然还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现在都能与河神大人一起逛街赏灯了。” “哈哈哈,放在不久前,我也同样想不到,会有今日。”祁墨河敲了下她的脑袋,“但有变数的生活,却也不赖。” 姚若翎回之一笑。 “这边也没这么多人,夫人有没有兴趣放河灯呢?”他的语气非常柔和。 “嗯?”姚若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不是才说过不会实现河灯上的愿望吗,“还是不了。” 祁墨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盏河灯,“若放的话,会许什么愿?” “这是何时…”姚若翎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灯,但细看又好像跟刚才的不一样。 “河灯本就是指引之物,变出来并不复杂。”祁墨河回答。 本来还以为是他买的,没想到是法术变出来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愿望。”他又重复了一遍。 姚若翎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放在以前,她会祈求父亲身体健康,不再受村人欺压。可现在,她却有了其他想法。 她鼓起勇气开口道:“能待在河神大人身边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其他愿望。” 祁墨河看着她,双眸微微触动。 河神把河灯轻轻一握,灯化作点点星光,慢慢消失在风中,“这确实不算是愿望,而且就算你不许愿,我也会满足你的。” 他轻轻抚着姚若翎的脸蛋,“我也有一个愿望,只有你能帮我实现。” 要说什么,姚若翎早就想到了。 气氛正好,水波微荡,远处的喧闹声隐约听不见了,只有眼前的人,是无比的真实。 “可以…” 祁墨河笑着,低头吻在了她的唇上。 在获得女孩的准许后,他的吻也变得贪婪起来,但依然温柔似水。紧紧地扣着女孩的腰身,感受着她的气息。 这一瞬的悸动中,姚若翎踮着脚尖,紧紧地抓着眼前人腰侧的蔽膝,已然忘记该如何呼吸。 第64章 屋顶上的客人 知道灯游节河神与姚若翎肯定会来东境,白鹿今晚一早就在岸边等着他们两个了。 终于盼到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还要装成意料之外的模样。 “许久未见,竟然能在此佳节再次相遇,看来我的仙缘也不赖。”白鹿自己坐在一个小摊前,前面是仍是一盆水,但是它不会亮光了。 “通透师…”姚若翎看着她,“您之前的小铺子呢?” “生意不好就不干了,今日也是趁着节日想着在这里赚赚钱的,但貌似也没什么赚头。”白鹿笑着道,“两位要不要再当一遍我的顾客呢?” 姚若翎抬头看了下祁墨河,他点点头。 “这次就小姑娘先来,还请大人先到别处转转。” 对她印象还不错,祁墨河也不过于担心,便答应下来。 姚若翎端坐在水盆前,看着眼前的女子用手在水面上挑拨,时而惊叹时而窃笑。 看着也是一头雾水。 “看来姑娘你这年来也经历了不少事嘛。”白鹿轻笑着道。 “嗯,确实如此。” “之前我说的那个皇权贵族的事情,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放在心上。”白鹿故作严肃地道,“事情还没有解决。” “什么事情?”姚若翎歪着头问。 “上次已经没有收两位的报酬,这次可不能再白白告诉你了。” “我可以付钱。”姚若翎认真地点头。 白鹿哈哈地笑着,颇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我不缺钱,告诉你也行,但事情解决后,你要再次来找我,而且只能你一个人来。” “为什么?” “多说就没意思了,事情解决后你自然也会想来找我的。”白鹿依旧嬉皮笑脸。 虽然有点怀疑,但她还是点了下头。 白鹿招招手让她凑近点儿,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道:“今晚上到客栈顶楼去。” “可那个人也…”姚若翎诧异地看着她。 白鹿摇摇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就说到这。” 她突然站起身开始收拾,“本来我还有点东西想送你的,可我还没要到手,就只能先这样了。” “哎?等等,您要走了吗?” 真是莫名其妙。 “今日有些疲倦,就算不到神仙头上来了,替我向河神大人问声好。”白鹿端起水盆,随手把水倒进了河里。 这水原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么… “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姚若翎朝她的背影喊着。 白鹿像没听到似的,完全没回头,甚至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姚若翎只看到一团朦胧的烟雾,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下眼睛,但哪还有什么通透师。 现在的人神法术都这么高超了吗? 她四周瞧了瞧,附近竟然也没有人。 …… 她倏地警惕起来,往祁墨河方才走的地方跑去,没跑出几步,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当中。 “墨河大人!”姚若翎急着想说刚才发生的事,但她这下看见附近的人又都出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 祁墨河的额头上可以看出一层薄薄的汗,好像刚才也在找什么人一样,“没事?” “有看到那位人神吗?刚才她一下子就不见了。” “……”祁墨河见她还这么有精神也是松了口气,“没看见,方才走了没几步,你们就不见了。” “难道她也会用幻术…”姚若翎有点无语,但又想到什么,她不会就是渡虚说的那个名叫白鹿的人?! “她与你说什么了?” “她让我今晚上到顶楼去。”姚若翎心不在焉地道,她还在想白鹿的事情。 “没了?” “没了。” 刚才问清楚就好了,姚若翎后悔莫及。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出来准备看烟火的。 “墨河大人,我们快点回客栈去!”姚若翎拉着祁墨河的手腕,快步挤着人群往客栈走去。 心有余悸,祁墨河方才真的是慌了神。每次想着可以放心的时候,都会出幺蛾子。是这个丫头真的不能让人省心,还是自己真的如此经不起分别? 客栈楼下同样挤满了人,人群中姚若翎一下捕捉到两个特别的身影。 秦邪和严崇。 他们好像在跟店小二说着什么,看样子也是想来住店的。 “秦邪,你来凑什么热闹?”祁墨河看见他也没感到意外。 秦邪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这可真的是碰巧了,还以为你已经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怎么,你住这?” 祁墨河迟疑地点了下头。 “正好!店家你也看到了,我们已经有人在这住下了,我们委屈着挤一挤,钱照样付,不碍事?”秦邪也不管祁墨河同不同意,一把揽过旁边的店小二笑眯眯地道。 店小二也是拿他没办法,“既然公子都不觉得委屈,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店家忙去了,祁墨河嫌弃地看着他,“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可谓是愈加厉害了,三个人挤一间房,可真敢说的。” “你觉得委屈的话可以跟你的小妻子一间房呀!”秦邪耸耸肩道,“反正我是无所谓。” “……” 楼上的欧泯峰一直在栏杆旁看着他们,来了这么多天除了炎潼外也没别的人跟他多说话,真想加入到他们当中。 这时他发现姚若翎破天荒地朝自己招了下手,他诧异地指了下自己,用嘴型说着,“我?” 姚若翎点点头,他即刻兴奋地走下楼去。 其他三人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贵公子,看得他也有点不自在起来。 她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男人,也很难让人不想歪,欧泯峰的表情依旧有点别扭。 秦邪捏着下巴看着他,“小兄弟,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哦。”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欧泯峰尴尬地笑着。 简单地互相介绍后,欧泯峰知道姚若翎为什么让自己下来了,“所以若翎姑娘是,想我让几间房间给各位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但好像这么理解也可以,姚若翎只好点了下头,“之前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应该这么小气才是。” “不不不,姑娘家最忌讳的就是那种事情,是我自己没调查清楚。但既然是两位的朋友,那也便是我的朋友。我那天也提议过,与两位交换楼层。正好四层的房间都有多,你们四位入住正好。”欧泯峰恭敬地道。 秦邪看了眼祁墨河的表情,而后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了,小兄弟。” “不足挂齿,我现在就让仆人收拾下房间的行李。”欧泯峰抬手道。 四人走到三层,姚若翎也回屋收拾东西,另外三人坐在圆桌旁喝起茶来。 “本想趁着好日子带严崇出来见见世面,萧笙那小子还不肯来,看来他不来反而是对的。我可没想到出来还要继续干活的!”秦邪喝着茶,无奈地道。 刚才他就察觉到祁墨河的心思了。 “……”严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里到处都是人的味道,香水酒肉火药脂粉,什么味道都有。味道复杂得就像有人一直往他鼻子里灌开水一样,所以他也不爱说话了。 “就当做是付房费。”祁墨河淡淡地道。 秦邪瘪瘪嘴,上了贼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贼赶下去了。 四层三间房,姚若翎住中间的,祁墨河在她右边,秦邪二人住在左边。 看见床严崇倒头就睡,什么灯游节气氛很棒,什么烟火大会,他都不感兴趣。他只知道自己的鼻子真是太难受了! “哎,早知道墨河也在我就自己来算了,现在带着你还得照顾。”秦邪看他这幅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姚若翎坐在新房间里对着烛光发呆,也不知道那个通透师让自己上来做什么。 盘算着烟火大会差不多开始,祁墨河推门来到姚若翎的房间。 “推开窗户看看,差不多了。” 姚若翎乖乖照做,推开窗户的时候,她瞧见街上的人都往天上看,她狐疑着也抬起头,可除了几颗星星也没发现什么。 咻——嘭!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然后一窜火花划上了天空,点燃黑夜后绽放如花蕾。 第一响烟火成功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姚若翎先是被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而后就无法把眼睛从天空上移开了。 之前对烟花还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在这方面完完全全还是个小孩子模样。祁墨河看她一脸好奇,不禁心生宠溺。 远处的屋顶上,几个黑衣人本盘算着趁烟火大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时,点火放箭,再趁乱潜入客栈刺杀皇子的。 可这下他们却摸不清脑袋了。 “大哥,窗前怎么是个女人?”稍矮一点的黑衣人指着姚若翎道。 “……”头目瞄了过去,“先前不还在闹别扭么,现在又直接上房间来了?” “女人心思难猜嘛…”胖点儿的黑衣人附和道。 他们也瞄见了一个男人的影子,虽然看不真切,但身形和皇子差不多,想着定是欧泯峰无异。 祁墨河坐在房间里喝着茶,稍稍感觉到有几道视线正看着这边。他放下茶杯,似乎等着对方做出下一步动作。 “大哥,隔壁房间的又是谁啊?”黑衣人指着另一个窗边的秦邪发出了困惑。 “啊?”头目这下彻底懵了,什么时候隔壁房又多了个看烟火的人,“你是怎么监视的?这突然出现的人是什么情况?!” 他用力地拍了下先前汇报的人的脑袋。 “我…我也不清楚。” “不管了,机会难得,死马当活马医!这次不解决,我们后面都没有好日子过!”头目咬牙切齿地道。 姚若翎只把目光放在烟火上,丝毫没发现异样。随着烟火大会高潮的到来,黑衣人们都紧张起来。 一人已拉起弓,随时等待发令。 “射!”一道命令发出,弦瞬间脱手,带着火的箭发射出去。 但却没有任何回应,箭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来一遍!”头目有点着急地道。 又一支箭射出,但依旧是方才一样。 他们感到疑惑,又胡乱地射出了几箭,都无反应后头目发火了。 “别管了!直接上,把他们房顶都给掀起来!” 说着他们个个轻功跳上另一个房顶,与烟火的方向相反,能轻易地躲过别人的视线。 飞檐走壁,瞬间到达了客栈的屋顶,落地的时候,姚若翎听见了轻微的声音。 咚 声音很小,跟一个小果子掉在房顶一样。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下祁墨河,但发现只有一杯喝了一半的茶,他人已经不见了。 “回房去了吗?”她小声地道。 屋顶上,黑衣人们正摸索着自己的刀,在下一道烟火绽放的瞬间,他们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三个人的轮廓。 “什么人?”小胖叫道。 奈何对面的人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他们只能握紧着手中的刀,盘算着只要面前的人有任何举动,都立刻拔刀。 祁墨河从背后掏出几支箭,同时黑衣人们刀已经出鞘。 祁墨河只是淡淡地开口道:“你们是来找这些的吗?” “大哥…这…”刚才射箭的黑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几支箭。 头目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大叫着,也算是给自己壮壮胆。 这一叫就让屋顶下的姚若翎听到了,即使烟火的声音仍此起彼伏,她还是能分辨出这几个字的。 她把身子伸出窗外试图看屋顶的情况,但很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祁墨河一手把几支箭握断,“你们走,这里不是打打杀杀的地方。”说完后把几支箭扔在了房顶上。 “少说废话!” “哈啾!”严崇终于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喧闹的烟火声真要把他的耳膜都震穿了,迷迷糊糊中就被秦邪提溜了上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人们已经提刀往前冲了。 “干…干什么?!”严崇莫名其妙地躲过了一刀,“怎么上来就打架了?” 繁华市井里人多口杂,他们不会使用法力,但也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武力轻松躲避他们的攻击。 “严崇,可别咬人啊,下手轻点!”秦邪还不忘嘻嘻哈哈地与严崇开玩笑。 房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姚若翎不得不在意,窗外的烟火似乎已经不具有吸引力了。 难道人神要自己上楼,为的就是这? 她急忙关上窗户跑出房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走到屋顶上去,然而外面并没有其它楼梯。 到祁墨河以及秦邪的房间敲门,同样也是没有回应,她开始不安起来。 第65章 相聚屋顶 姚若翎的走动也让楼下同样敏锐的欧泯峰注意到了,他走到楼梯边,发现她正在走廊里踱来踱去,时不时还抬头望望。 他忍不住走上了楼,姚若翎看他走上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欧泯峰见她这样,也只好不再往前了,“若翎姑娘,为何不在房内看烟火,要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屋顶有人,我找不到上去的方法。”姚若翎老实回答。 他听到后表情瞬间变了,他皱起眉也开始仔细听屋顶上的声音,除了烟火爆开以及人们的欢呼雀跃声外,果然还有琐碎的脚步声,而且数量还不少。 “你的朋友们呢?”欧泯峰问。 姚若翎摇摇头,“不清楚,只希望他们不在屋顶上。” 先前祁墨河已经提醒过自己要多留个心眼了,欧泯峰神情复杂。 “你们其实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对么?”他眯着眼问道。 姚若翎紧张起来,“啊?” “事到如今就算你告诉我其实你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我也不会怀疑了。你告诉我的话,我就带你上去。”欧泯峰轻笑着道。 “……” 这还真被他猜出了一点,姚若翎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避重就轻地道:“没有楼梯和梯子,要如何上去?” 欧泯峰轻笑着摇摇头,看样子眼前的女孩不是懂武之人,他只好放下自己的猜疑,“算是再次为我之前的无礼道歉…” 说完他顺手推开了姚若翎的房门,抓起她的手腕往房里走去。姚若翎吓得用力甩手挣脱,但完全没有效果。 “你要干嘛?!”她害怕地喊了声。 欧泯峰推开她的窗户,看了一眼天上的烟火后道:“过然位居高处看的东西才是最漂亮的。” 然后他回头对姚若翎道了句,“抓紧了!” 他一把搂过姚若翎的腰,一下跃出窗台。 怎么他也会飞吗?姚若翎紧抓着他的衣袖,她可不怎么相信这个人的武功,可他略施轻功后就轻易到达了屋顶。 到达后两人都惊呆了,祁墨河三人正在和一群黑衣人交手,但他们似乎都只是在躲避着,并未出手攻击。 祁墨河听到了有人上来的动静,但也试想不到是他们两人。 他拂袖推开眼前的黑衣人后一下跃到他们两人身边,然后把姚若翎拉到旁边,“为什么不待在房间里?” 姚若翎眨了下眼睛,“我听到房顶有声音,你们又没在房里,出于担心才会想上来看看情况的…” 但好像确实没有担心的必要,有什么人能打倒眼前这三个妖魔神仙呢? 祁墨河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之前还说过要注意不要与他接触,这下倒好,直接一同上来了。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们重新站了起来,定眼一看,“大哥!是皇子!”他们指着欧泯峰大叫道。 “该死的欧泯峰!竟然请了这么多人伪装设局,想趁机把吾等一网打尽吗?”头目误以为他们都是跟欧泯峰一伙的。 秦邪听着也不乐意,但当下他也少有的乖乖不说话了。 欧泯峰先是哎了一声,但马上反应过来,“既然知道如此,那就快说出你们的幕后指使人是谁,我还可以放你们一马。”他顺着黑衣人的想法,想着套出点话来。 祁墨河听到后明显皱了下眉,他并不想被利用多以才打算偷偷解决的,但没想到顺势就成了这样了。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姚若翎可以留意到身边的河神大人脸色是越来越黑了。 头目啧了一声,“怎么可能?!” 而后众人掏出一个沙包大小的东西,一下仍在瓦片上,嘭一声瞬间烟雾缭绕起来。 “撤!”顷刻间黑衣人们就在屋顶上消失了。 姚若翎拿衣袖捂住口鼻,这种气体吸进肺内就忍不住想咳嗽,她难受得要掉眼泪。 严崇就更不用说了,本来状态就不佳,此刻更是快要憋不过去晕过去了。 两位神明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并没有追过去的打算。 秦邪看着严崇两眼发晕的样子,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明是可以操控烟雾气味的狼妖,现在竟然被一个简单的烟雾弹给难住了。 “哈哈哈哈哈!”秦邪捧腹大笑着,其他人奇怪地看着他,他只好闭嘴忍笑起来。 看了眼身旁表情痛苦的姚若翎,祁墨河轻轻挥袖让她身边的烟雾驱散开。 “回去了。”说完他带着姚若翎蜻蜓点水一般就回到了她的房间。 其他三人也马上跟着下去,只不过严崇仍是被秦邪提溜着的。 众人都一同回到了姚若翎的房间,欧泯峰必须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严崇因为头疼,秦邪就打算先把他带回房间了。 “若翎,你先到我的房间里去。”祁墨河看欧泯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只好先让姚若翎离开。 “且慢,如果那些人又突然折回来的话,若翎姑娘一个人会很危险。”欧泯峰抬手阻止道。 “那去我们两个的房间就好了,放心小兄弟,我们很能打的。”秦邪一边提着严崇一边道。 说的也在理,祁墨河只能答应了。 姚若翎跟在两人后面,还想帮忙抬手扶一把,但秦邪就像拎小猫一样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我,他们也一定是误会了住在顶楼的是我了。给你们带来了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还请告诉我具体发生的事情。”看三人离开后,欧泯峰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黑衣人们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据点,“报告大人,我们失手了,欧泯峰身边多了三个高手,我们实在是无法得手。” “高手?”黑暗中的男人把手里的酒杯扔在了地上,“废物!” 他怒斥着,“说好的天衣无缝,现在失手了还敢回来?” 头目吓得把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大人息怒!那三人武功高强,无法把握…” “闭嘴!”男人举起另外一只酒杯直接砸在他头上,“不管什么理由,现在欧泯峰肯定已经有所怀疑。你们都消停一段时间,不要来找我,等他疑心减弱后再行动。记住!下次绝不允许失败,否则你们及你们的家人,都要在地府相见!” 黑衣人们唯唯诺诺地称着是,而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那间屋子。 秦邪把严崇放倒在床上,掐着腰道:“这家伙,看来还是接触人少啊,一点烟火气都受不了,果真该历练历练了。” “呃…还不是你,非要带我来…”严崇难受地缩成一团,那股刺鼻的味道还围绕在他的鼻腔中久久不散。 “真是没用。”秦邪无奈地道,“先前来这边找画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没有精神。” “找画?”姚若翎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问。 “对呀,龙之血的画,东境叶府有最后一张。” “叶…”她顿了下来,“画的是什么呢?” 秦邪笑了几声,“说起来也是有趣,那家画的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很多金子。” 姚若翎给严崇递了杯茶,看他没接,便放在他鼻子旁让他缓下神。 “这听起来也不是神话物呀。”姚若翎略感怪异。 “嗯,是啊。”严崇终于缓过来了,接过姚若翎手中的杯子,“而且到了晚上那画里的人也出不来哦…” “因为本来画的也是梳女,但画的主人太贪心了,又加了金子进去,就毁了呗!”秦邪笑着道,“也算是因祸得福,那家人才没受到什么伤害。” “我还记得,那叶府的老爷,见我们来拿画的时候紧张地不行,都要飞扑过来了。”严崇回忆着道。 还真的跟自己想象中的叶家差不多,姚若翎沉默着。所以那副画,会不会画的是自己的母亲呢… “怎么,你认识那家人?”秦邪又看出了她的心思,便直截了当地问。 姚若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每次被拆穿的时候都头皮发麻,“还真的是瞒不过您,你们口中的叶府,极有可能是我母亲的娘家。” “哎呀!那四舍五入也算咱们的远方亲戚呀!严崇,你那天应该更小心谨慎点的,叶老爷头上都磕出个包来了!”秦邪指着严崇道。 严崇憋屈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还嘴。 “呵呵呵,不必在意。”姚若翎苦笑了声,“母亲早就与娘家断了联系,叶府发生了什么也与我无关。” 这姑娘好不容易心境纯净了不少,但此刻又可以看见黑点了。 秦邪也是无奈,“是我们多嘴了,换个话题呗,这东境灯游节好玩吗?得亏你们还能抢到房间呢!”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与隔壁房间沉重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祁墨河非常简洁地说了一遍刚才的事情,欧泯峰全程咬着嘴唇沉思。 知道自己偷偷溜出来玩的只有自己身边的人,但他实在想不到有谁会谋害于他,又或者说他实在是不敢想这件事。 他道了声谢谢,“想必祁兄及你的友人们都不是平凡人,上次只遇见你与若翎姑娘两位贵人,今日又有幸识得多两位,看来这琴丝客栈实在是我的福地。” “皇子殿下言重,我们四人都只是普通百姓而已,想必日后也与你定无交集,今日之事也无需放在心上了。”祁墨河漫不经心地道。 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眼前的人依旧没有表现出有敬畏的意思,欧泯峰也明白他绝对不简单。 可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既然祁兄都这样讲了,那欧某也不好再多做纠缠了。”他拱手作礼后很快地离开了姚若翎的房间。 祁墨河叹着气,今日的事情也在那位人神的预料之内么… 他来到秦邪房门前,隔着门口都能听到他们相谈甚欢的笑声,他蹙眉轻轻扣了下房门,“若翎,可以回房了。” 谈话声戛然而止,姚若翎很快打开了门,看着祁墨河的脸就突然大笑出声。 ?? 祁墨河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而后又看了下她身后的秦邪。可秦邪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装作没事一般吹着口哨。 “秦邪,你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祁墨河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不过是说起您在以前与他一起游玩的时候,被诱骗着吃了很多怪东西的事情罢了。”严崇也笑得捂住了肚子,而后又开口补刀道,“听闻您急的用法术往自己杯子倒水,店家还奇怪您杯子里的水为何半天都没喝完呢。” “唔…”祁墨河虽然生气却又无奈。 “别生气呀,小姑娘听得可高兴了。跟小孩说说以前的事情,不是很有趣么。”秦邪勾起嘴角道。 若不是还有别人在场,祁墨河定一盆水扣在他头上了。 “那我回去了,再见。”姚若翎回头向两人道别,而后扯着祁墨河的衣袖往房间走去。 本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她就松开了的,但祁墨河却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事情么?”姚若翎歪着头问。 “不确定那些黑衣人还会不会返回来,所以今晚我待在你房间,这样更安全。”祁墨河还是不放心。 “……” 替她掖好被子,祁墨河吹熄了蜡烛。 “河神大人,这么暗,你又不睡觉,不会无聊么?”姚若翎朝一旁的人影道。 “别讲话,快睡。”祁墨河轻抚着她的额头,而后又俯身在她耳旁非常小声地道,“或者你是想与我做些不无聊的事情?” “嘘!”姚若翎紧张又害羞地捂住了他的嘴巴,“耳朵灵敏的人还住在隔壁呢,河神大人不要说这些捉弄人的话了!” 祁墨河笑着拉下她的手,又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好的。” 回到房间后欧泯峰便马上叫炎潼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他要调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炎潼听他说今晚有刺客的事情后吓得整个人都傻眼了,导致收拾的时候都慌慌张张的。 欧泯峰心想着难得的灯游佳节,都被这件事毁了,日后再出来玩的话,也不得不带上护卫,甚至日后都不知道还可不可以偷偷溜出京城。 “皇…欧少爷,我们还是明早再启程,晚上也不好赶路,并且也不安全啊…”炎潼收拾完东西后道,“况且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还有楼上那几位高人照应呢…” 欧泯峰笑了声,“炎潼,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你和我出来这么多次,遇到的危险也不少了,你又何时见我吃瘪过呢?况且楼上的几位,对我并不待见,还是识趣一点比较好。” 第66章 荒诞的谣言 “王爷,您要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昏暗的房间里,一名提着刀的男子半跪于地上。由于衣服的颜色过暗,上面的血迹并不能看清晰。 “消息呢?”圆桌旁的人攥着仅剩的一只杯子,指尖愈发用力。 “已经放出去了。”提刀男子回答道。 即使血迹不明显,可房间依旧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难以呼吸。 “好,出去换身衣服,臭死了!”王爷冷声道。 “遵命。” 夜里,严崇好不容易从头晕中醒来,也许是夜晚没人活动,他的鼻子也总算不难受了。 正因如此,他很快就闻到了空气中异样的味道。 不知从哪里飘来了浓烈的血腥味,这是在城里很少闻到的气味。 他起身四处瞧了瞧,发现秦邪坐在椅子上杵着脸睡着了。 为了能更清晰地闻到气味,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打算把窗户推开。 吱—— 之前也没有发现这窗户开合时声音如此大,如今在安静的环境中则显得异常刺耳。 秦邪一下子就惊醒过来,他看了眼在窗边探头的严崇,起身打了个哈欠,“怎么,刚才没兴致逛,现在想趁着人少溜出去玩么?” “不。”严崇闭起眼睛仔细闻起来,这些血的气味非常熟悉,与刚才在屋顶上闻到的几个人的味道非常相似。 秦邪看他一脸严肃,便不再说话。 “邪神大人,我们刚才在屋顶上遇到的那几个黑衣人,可能已经死了。”严崇整个身子蹲在窗沿,随时打算跃出看看。 秦邪蹙眉,还是上前拉住了他,“严崇,不要管这件事。” “为什么?!”严崇不理解地看着他。 即便他也很想处理,但再深入下去,就一定会跟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秦邪少有地叹了口气,“这本来就与我们无关。” “你们神明都是这么冷血的吗?”严崇有点生气地甩开他的手。 “……”秦邪沉默了小会儿,而后无奈地耸肩道,“被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难过啊,可如今你还在接受神罚,便不可违背我的话,不准去。” 说出最后三字时严崇都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寒意。 第二日,起早的人在暗巷里见到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男尸。尸体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死状皆异常惨烈。而躺在尸体附近的,是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男子。 他的牙齿被打掉了不少颗,鼻青脸肿。虽然也受了伤,可并没有致命。在被人发现后,他很快就被送到医馆治疗去了。 姚若翎在楼下吃早点时,能听到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在小声地议论这件事。 昨晚秦邪拗不过严崇的坚持,迫于无奈下只好把他敲晕带走了。所以今日早上姚若翎邀请两人吃早点的时候,只见到空荡荡的房间。 祁墨河昨晚也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动静,在姚若翎睡着的时候,他已经与秦邪聊过了。 可他不知道,那位幸存下来的人,正是先前发生过争执的胡高。 欧泯峰在天还未亮完之时,已经与炎潼一起坐马车离开,自然他们也没听到这件事。 胡高被救醒后,起身第一句话便是皇子要杀他。 京城皇子偷溜出宫,出游时与一般市民发生口角,而后杀人灭口的消息,自然而然地从他那散播了出去。 伴随着谣言而生的,还有风尘女子姚若翎一角。 在胡高的话中,姚若翎挑起争端,游走于各个富家子弟之间,还利用药物骗取钱财。 这些都是后话,谣言发酵之时,姚若翎早就与祁墨河一起回到水灵殿了。 欧泯峰回到皇宫,很快便因偷溜出去而被逮住。想着向自己的父皇禀告有人要刺杀自己,可消息还没送到,他自己倒是很快被人关押于房中。 皇上罚他在殿内抄写经书十日,期间说什么也不答应放他出来。 守着自己的丫鬟也好,太监侍卫也罢,没有一人愿意传话。炎潼更是直接被判杖罚五十,完毕后已奄奄一息,根本起不了身。 这一切都像被安排好了一般,完全没有机会见到皇上。 更令人绝望的便是谣言很快就传入宫中,更有人说出当晚确实在琴丝客栈的房顶上看到了些人影。 这下属于百口莫辩了,皇上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也是痛心疾首。 “皇上息怒,泯峰平日虽贪玩,可绝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这件事的真伪还有待调查,若您信得过我,我可亲自去东境调查一番。”皇上的弟弟欧康胜屈膝道。 “还是康王令朕安心,这个逆子,还生怕朕气不死一般!”皇上捶着胸口道。 下朝后,欧康胜与贴身侍卫石修很快便离开了皇宫。 胡高提到过的京城医馆,即刻便被官兵查封。可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这医馆只能看到零星的几根药草,里面并没有大夫。 春楼里的人也被揪着一个个盘问,是否有见过名叫姚若翎的女子。 可里面的人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名字,也实属问不出什么东西。 东境却不一样,琴丝客栈的店小二对那晚的几个人印象非常深刻,虽然叫不出其他人的名字,但还是知道姚若翎这个人。 胡高坐在马车里,看着眼前一白一黑的两个人,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那晚石修在自己面前把人一刀毙命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同样在那晚,他知道了欧泯峰的真实身份。 他还被告知,若不服从欧康胜的安排,下场只会比眼前这几人更惨。 “你说的那个姚若翎,到底是什么人?”欧康胜盘手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人。 胡高额头全是冷汗,能报复到欧泯峰自然是好事,但眼前这个人更是不能惹的主。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多嘴,更不应该想要赚快钱。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乖乖听话,或许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小人也不太清楚,可欧皇子绝对…” “好了,不用多说。”欧康胜摆手叫停,“我不管她是风尘女子也好,良家妇女也罢。现在,她只能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女人,欧泯峰的情人。” “是!小的明白!”胡高点头。 街上的人看着这辆夸张的马车,有不少跪地的人,也有不少窃窃私语之人。 “没想到灯游佳节会发生那样不吉利的事,幸好有康王爷,不然那几个死掉的人可真是冤枉!” “什么太子,根本就是个作威作福的歹人!” “喂,小点儿声!你也不怕被京城里的人听到…” 议论声不绝于耳,但这些话在欧康胜耳中,都是比仙乐更为动听的话语。 ------------------------------------- 经历过灯游节后,姚若翎也想偷偷回姚村看看父亲。 恰巧祁墨河有事不在殿内,她也只好自己乘神轿过去了。 河玉河珠没有办法陪伴,对她更是放心不下。但姚若翎却说自己只是回家,小心谨慎下不会有什么危险。 偷偷把轿子停在后山,她警惕地看着四周。 小石屋附近并没有人,与先前自己见过的景象没什么区别,只是神龛前摆着的贡品可以看到几个老鼠牙印。 大门依旧被铁链紧锁,房内没有人。 …… 明明不是生病,应该不需要再到外面看病才是,为何还不在家里呢? 姚若翎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一个人落到了房顶上。 瓦片咯哒一声,吓得她下意识地躲到角落中。若被人发现自己回来了,难免又会引起骚动。 “喂,你在干嘛?”严崇从房顶上探头看着她道。 “……”看见屋顶上的人后,姚若翎直接气得无语,“你才是,随便站在我家屋顶做什么,被人发现就糟了,快点下来!” 严崇一脸无所谓地落地蹲到她身旁,学着她压低嗓音道:“你不知道,在被水患之事发生前,我一直也在这附近活动的么?” “啊?所以说,你就住在这附近?”姚若翎不可思议地道。 “嗯。”严崇点头。 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对劲,就算是之前受了神罚,姚若翎也没见他的表情这么失落过。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待在邪神大人那儿?”姚若翎小声问,“而且那天晚上你们就悄悄走掉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严崇像被提起了什么伤心事,“没什么,趁他忙地没时间看管我,我回老巢溜达一下。” 绝对有事情瞒着自己,但姚若翎也不好开口询问,“严崇,既然你鼻子这么灵敏,可以闻闻我父亲在哪儿吗?” “你父亲?” “嗯,我也是趁着河神大人忙偷偷溜出来的,这里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姚若翎道。 反正闲着无事,严崇便答应下来。 他闭眼仔细闻了下,许久后才开口,“来这里的人太多,气味太复杂,我分辨不出来。” 姚若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平日貌似很多村民会来供奉。” 严崇站起身,把目光锁定在铁链上,“你为何不开门?” “我没有这里的钥匙。” “啊?”严崇愣了下,“你怎么会没有自家的钥匙?” “这是我离开后新加上的锁。” 严崇不满地啧了一声,随后亮出了尖锐的指甲,“那就只有把门破坏掉了。” “等等!”姚若翎吓得赶紧张开双臂挡在门前,“这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被发现就不妙了!” 她可不敢想象破坏这门会发出多大的噪音。 “那能有什么办法?我需要知道你爹的气息是什么样的。”严崇收回自己的利爪。 “在我离开后肯定也有很多人来照顾过我爹,屋内也未必只有我爹的气息啦。”姚若翎笑着道。 严崇觉得她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还有一种办法。”他摸着下巴,眼间突然出现一丝玩味。 “什…什么办法?”她害怕地退后了半步。 “血…”见她的动作后,严崇更是故意压低了嗓子。 “血?”姚若翎紧张地抓住裙摆,这下突然让她想起一年前在树下的事情,眼前这人还是团毛球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严崇突然笑出声来。 “嘘!”姚若翎立马跑前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虽然见他终于笑了,她自己也很欣慰,但起码现在不可以。 “哎哟,现在不怕了?”严崇嘴角还挂着笑意,但声音已经降下来了。 “我没有在怕,你说的血是什么意思?”她涨红着脸问。 “人的血液,里面会包含自己父母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三个人的气息,排除你之外只剩两个,这样分辨起来更容易。”严崇解释着。 “所以你需要我的血么?”姚若翎抬起手臂,“不需要很多…” 严崇轻笑一声,抓过她的手腕,“本来呢,闻这个位置便可以知道你血液的味道,而且我也早就知道你血什么味了。但现在我需要知道得更详细,所以没有办法了。” “哦…”姚若翎也没反抗。 严崇伸出自己的指甲,再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在她的手指上划了一下,血液很快顺着指腹往下流去。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的皮肤像豆腐一样柔软,似乎自己再用力一点便会碎掉一般。 姚若翎本以为会被划一大个口子,但并没有。 严崇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擦掉了她指腹上的血液,在自己的指尖揉搓了几下。 随着指尖发出的微光,三缕轻烟飘散出来。 “这是…”姚若翎有点惊讶地看着那三缕烟。 严崇一摆手,一缕烟便缠绕在她周围,“这是你的气息。”说完那烟便消散于空中。 “还有就是…”他努力寻找着空气中其他的味道,只要和这两缕烟之间的一缕吻合,那么便是姚若翎父亲的气息。 “嗯,找到了。”很快他掏出气息瓶把其中一缕装了进去。 他刚想把另外一缕消散掉,却被姚若翎阻止。 “这剩下的,应该就是我娘亲了。”她看起来很激动,眼中还有点泪花。 严崇略感奇怪地看着她,“嗯,是这样。” “那能不能,把这个气息也保存下来?”姚若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缕烟上。 “哦。”他意识到什么,“可以。” 又掏出另外一个气息瓶,把最后的烟也装进去,他把气息瓶递到姚若翎面前,“能一直存着,但打开的话就飘走了哦。” “谢谢!”姚若翎像接过珍宝一样,冰冷的瓶身在她眼中,此刻却是如同在母亲怀抱中一般温暖。 第67章 叶府请罪 东境城,姚江明许久没回过这个地方了。 很早之前他就想过要回来,可惜那时候姚若翎还太小,自己也病倒了。如今既然已经没有别的牵挂,也是时候给当初的事情做个了结。 原本只打算孤身一人前往东境,可姚金哪里肯答应。他生怕放走了村里的财神爷,无论姚江明去哪儿他都要跟着。 “我们也是答应过你女儿,才会这么做的。你就算不在意,也不能让若翎担心呀!”姚金每每都会用这套说辞。 叶府的门前,姚江明垂首犹豫着,多次抬手又多次放下。 自己见到叶家的人,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一切呢? 姚金多多少少知道他的事情,可没想到叶庄的娘家竟然是如此气派的豪宅。 终究是敲响了大门,很快就有人开门询问。 庭院内的老管家看着门外的人眼熟,便凑近看了一眼。 这一下他便认出了姚江明,当初让叶府全家上下都鸡犬不宁的人。 “你!你!你还有脸回来?!”管家指着他,震惊地喘着大气。 姚江明沉默着点了下头,自己当初确实太过鲁莽冲动了。 “哎,怎么说话的?”姚金喊了声,“放尊重点,你可知道眼前的人是…” “村长,不要多说。”姚江明立马叫住了他,“叶老爷及叶夫人,还健在么?” 管家看着也是叹了口气,但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夫人早些年就仙游去啰,走的时候还没有我这幅老骨头一半大呢!老爷娶了二妻,生下了个小少爷,一切都还算祥和。可老爷如今痴痴呆呆,还能认得人就不错了。”老管家背着手无奈地道。 老管家的儿子以前也是姚江明教出来的,所以对他还是有点儿情分。可谁能想到他会勾搭上叶家的千金小姐呢… 姚金及几个村民跟在他们两人后面,说什么也不是。只能眈天望地,心里赞叹这有钱人家里的派头。 姚金等人被安排在大厅里就坐,而姚江明则跟着老管家来到了叶老爷的房门前。 二妻看到有外人来了,也是心中存疑。询问过隔壁的下人,也是不了解情况。 “叶管家,这人是谁?”二妻直接上前询问。 “二夫人,这位是…”叶管家也犹豫着要怎么解释,“是大小姐的丈夫。” “大小姐?!”二妻来了叶府十几年,几乎都没听过别人提起这位大小姐,“叶庄是?早些年私奔那个。” “惭愧。”姚江明低头道。 “你来做什么?”二妻突然警惕起来,这些年老爷的状态不太理想,她都盘算着要让自己的儿子接手叶府的事情了,现在可禁不起变故。 “我是来与老爷请罪的。”姚江明道,“年轻时不懂事,做错了不少事情,如今也该去面对了。” 叶管家推开了老爷家的门,进门后他们只能看见一个老人躺在床上,笑呵呵地抱着几幅画卷。 “老爷,姚江明来了。”管家朝内叫了声。 叶老爷像没听见似的,仍在乐呵呵地傻笑。 “你进去,或许看见你的脸他就知道是谁了。”叶管家对姚江明道。 二妻不了解他们的事情,便小声地对一旁的下人道:“找人去叫少爷来。” 姚江明踏进了这昏暗的房间,在年轻的时候他也来过。与叶庄一起跪在地上请叶老爷成全他们的婚姻,可终究无果。 “叶老爷,我来道歉了。”姚江明尊敬地跪在了地上,“您的女儿叶庄,当年义无反顾地跟着我,我却没能照顾好她,我实在是愧对于您!” “叶庄?”床上的老人有了反应,“你说…叶庄…” “她在几年前,失足落水,已经不在了。”姚江明说起这件事时,眼睛已然挂着泪花。 “胡说八道!”老人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女儿还活着呢,什么失足落水?” 管家看着也是难受,他在姚江明耳边小声地道:“老爷怀里的画,画的都是抱着金子的叶小姐。还一直与我们说,小姐会回来的。” “……”姚江明愣住了,他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卷画,里面果然画着叶庄,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如此美丽,脸上的笑容又这么纯净。 “叶庄与我有一名女儿,叫姚若翎。她也跟叶庄一样漂亮,为人善良。”姚江明把画卷了起来,“是我们夫妻最宝贝的人了。” “女儿…”老人念叨着这个词,突然又放声大笑起来,“姚江明你有什么资格提起这个词?宝贝?你把别人的女儿当回事了吗?!” 老人激动起来,好像是终于记起了以前的事似的,说着就把手里的画往姚江明头上砸去。 姚江明并没有躲避,额头生生被磕出血来。 “无言反驳。”他闭眼道。 叶管家见事情不妙,便立马拉起姚江明出去,“老爷您休息,我替您教训他。” 把他拉到院子里,叶管家说起了老爷的事情,“那些画都是老爷花钱请人画的。我还记得不久前有人送了罐透明的墨水给老爷,还说用那种墨水画出来的画可以成真。可副画很快就不见了,老爷还一直说是画里的人跑出来了所以才不见的。” “所以他才说自己的女儿还活着么…”姚江明垂眸道。 “哎,若是这样他能轻松一点,也是好事。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全当小姐当初瞎了眼才会跟着你。叶府也早就与你们没有瓜葛,你今日若是放下心事了,就离开!”叶管家语重心长地道。 姚江明一边叹着气,一边摇头。 “你们凭什么赶我们走啊!” 远处的推扯声让还在聊天的两人抬起头。 “糟糕,少爷回来了。”叶管家紧张地道,“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少爷知道这件事后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情。” 叶管家的手用力地拍了下姚江明的肩膀,而后很快地来到吵闹的人群之间。 “各位还请不要喧闹了,吵着老爷休息也不好。”叶管家阻拦在两拨人之间。 叶家少爷叶响揪着姚金的衣领,“什么烂鱼臭虾都能进叶府了,叶管家,你是想着自己年长所以府里的人都不敢管你了吗?” 姚金啐了一口,拍掉他的手,“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说着他还指了下匆匆赶来的姚江明。 “你们这样就是在和老天作对!”同行的村民附和道。 “管你是什么人,难道你还能是皇上的亲戚不成?!”叶响愤怒地喊着,“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叶管家,下次你再放他们进来,别怪我不念及你多年在府里卖命的情谊!” 众人被护院们提溜了出去,姚金还因为没站稳直接摔到在地上。 “真是不知好歹的一帮人!这位可是河神之妻姚若翎的父亲,姚江明!”姚金冲着紧闭的门大喊了一声。 姚江明急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这句话却好巧不巧,被路过的两人听到了。 第68章 到皇宫去 严崇看着那缕始终在飘的白烟,表情变得愈发严肃。 “这可不是在附近的距离。”他细声道,“你父亲很有可能都不在西境内。” 对此姚若翎也没多意外,“那只要跟着便可以知道他去哪儿了,对吗?” “确实是这样…但…”严崇苦恼地挠了下脑袋,“这好像是京城的方向呀?” ------------------------------------- “康王爷可是位厚德载物之人!在巷子里发现那几个惨死的人,可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啊!康王爷不得了!在知晓情况后马上就安排人去安抚他们家里人的情绪,补偿的钱全是自掏腰包…” 说书人执扇晃脑,说的头头是道,台下的人无不为之称快。 欧康胜的事迹在东境城越传越广,所有人都对他心起敬意。 在那天听到姚若翎这个名字后,他便让人跟踪调查了一下那天在叶府门前的几个人。 姚金的嘴里守不住秘密,当有人问起姚若翎的事情时,他都巴不得直接把祁墨河两人直接逮到众人面前吹嘘一番。 石修很快便知道了他们以及姚村的事情,只是对什么河神一事,仍心里存疑。 他找到拉这些人到东境城的车夫,出了两倍的价钱,顺利谈妥让他带着他们回姚村去。 “王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姚村调查了。那几个村民,要怎么处理呢?”石修跪在地上问。 “请到皇宫里来,关键时刻还能当刀枪使一使。”欧康胜点着头道。 姚金听闻王爷要请他们到皇宫一聚时也是目瞪口呆,但很快便认定是自己高贵的身份得到了赏识。 姚江明即便万般推辞,但也拗不过人多。 半请半就的,一行人迷迷糊糊地便被拉到皇宫里了。 本来叶府已经让他们开了眼界,如今见到皇宫更可谓小巫见大巫。 欧康胜笑着看他们,“各位还请不要害怕,正巧这次调查的事件中与各位口中的若翎姑娘有些关系,才会把各位请到宫里的。若事情与你们无关,自然不会伤害到各位。” 姚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贼船,他眼神中闪过惶恐,“事件?伤害?!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呀!” “无需紧张。”欧康胜道,“本王向来奖罚分明,自然不会为难各位。” 除了姚江明外,其他村民都被安排住在一个偏殿里。 也确实没被为难,能看到漂亮又水灵灵的宫女给自己送餐食,照顾颇周到。 为了不让神轿过于显眼,严崇制造了一团烟雾包裹在四周。常人就算抬头看,也只能看到一朵奇怪的云而已。 在云与烟的遮蔽下,神轿顺利地在空中穿行,姚若翎听闻京城二字后心便一直悬着,老是试图探头向下望。 可惜除了烟雾外什么也看不见。 “先停一下。”飞了好一段时间后严崇道。 姚若翎点点头让神轿停了下来。 “怎么了?” “再往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了。”他冷眼盯着浓雾下的建筑。 虽然看不透下面是什么,但京城里不简单的地方,除了皇宫外还有什么呢。 “下面是皇宫吗?”姚若翎咬着嘴唇问。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此刻她脑袋中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实在是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在皇宫内。她又不得不想起东境那个人神,难道这件事又跟那个皇子有关吗? 身后实在太安静,严崇以为这个小姑娘已经吓傻了,便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放心,这只是凡人的宫殿,不过是住的人比较多而已。” 姚若翎想着自己地府都走过了,当然不会害怕这皇宫。她担心的是别的事情,可当下她却只能点点头。 “我们现在已经不能追着那缕烟了。”严崇把视线重新投回地面,“它已经飘进了宫门,再追下去恐怕会有风险。我又不懂隐身的法术,所以神轿不能停放在宫内。” “那停在空中就好了。”姚若翎回答。 “好,我们还得稍微绕点儿路。” 严崇让她操控神轿绕过大门,到外沿的偏殿宫墙之上。 “牵扯到皇权贵族的事情,严崇你不忌讳吗?”在跳下去前姚若翎问了句。 想起日前秦邪阻止自己调查,还把自己打晕带走,严崇也是有点儿生气。 “对我来说是无所谓,但你可要做好被河神教训的准备了。” “……”姚若翎沉默了一会儿,“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我的父亲。” 即便下面是刀山,也没有不跳下去的理由。 “下面没有人的气息,是安全的。”严崇带着她顺利落到地面。 姚若翎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摆,这皇宫虽然气派,却是荒凉得比以往见过的废弃庭院都要死气沉沉。 “这凡人的宫殿,房间颇多,既不住人也不用作处理事务。不见得有何用处。”严崇一边走着一边与她聊天,好让她放松些。 “这些可能只是暂时闲置的地方。” “得了,我比你年长。这些地方盖起来后,除了修缮外就没有人来过。”严崇不服气地道。 姚若翎听着也觉得浪费,但想到不久前的水灵殿也是如此,她又觉得有点好笑。 “就算这偏殿没有人,也不能确定你爹在的地方有没有其他人。所以从现在开始,紧跟着我不要出声。” 开始闻到人的味道了,严崇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宫内的脂粉人烟味也很重,但比起东境已经好很多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想捂着口鼻前进,奈何要找人,他只能更细心地去分辨这些气味了。 走了没多远,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姚若翎见他不走了,便拿手戳了下他的背,“是鼻子又不舒服了吗?” “不。”严崇犹豫了一下,“我好像听到那个皇子殿下的声音了。” “这是他住的地方,听见不是很正常么?”姚若翎不以为然。 “可他被关起来了。” 实在是想不明白,但这偌大的皇宫内,姚若翎也只认识欧泯峰一人。若是能从他口中知道点消息,或许就能顺利把自己的父亲带回去。 “要不,顺带去看看?”严崇好像读懂了她的意图似的,“咱们姑且也算是救过他一命,或许还能卖个人情,办事麻溜儿点。” 第69章 逮了个正着 黑夜中,两道人影偷偷摸摸地穿梭在宫墙边。 由于严崇的身手非常敏捷,他倒是不担心会被人发现,只是身边的人跟他比起来就差点了。 即便想让她走快点,也没有办法。 终于溜到房子边上,两人紧紧地贴靠在外墙边。 里面有几个人在看守,硬闯是绝对没戏的。严崇用手指了指后面,示意绕着走。 他们溜到屋子后面,严崇背起姚若翎,借助树影,很轻松地就跳到了墙内。 他按着姚若翎的头,自己探头四处张望着。 屋内还亮着光,欧泯峰还是醒着的。里面没有其他人,是溜进去的最佳时机。 严崇摸索着地上的小石头,砸向了远处的木板。 嘀嗒一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明显,很快有人跑前去查看情况。 若是以前,他肯定直接上去把所有人都打晕。只是现在还在秦邪的监管下,自然不能乱来。 来人查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也转身离开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窗户能不能打开。”严崇用气音对姚若翎道。 姚若翎点点头,目光一直紧张地追随着他。 严崇靠近才发现窗边原来上了锁,看样子是完全不让里面的人有机会逃出去。 他摸着下巴,难道还是要使用暴力么? 现在砸开这把锁肯定会发出巨响,果然还是直接把人打晕比较方便么? 一筹莫展之际,他隐约闻到了两道熟悉的气味,冷汗蹭地冒了出来。 这下可谓是被逮了个正着了。 姚若翎蹲得脚有点儿发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脚下的泥土越来越软,自己都要陷进去了。 她疑惑地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身下已经多了一滩水。 刚想挪动下位置,下一刻她便被按到在地上。 根本来不及尖叫,嘴巴就被人捂得死死的。 惶恐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见祁墨河蹙眉看着自己,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严崇已经知道结果了,便只能朝草丛里的三人无奈地耸耸肩膀,想着现在老实认错的话,会不会从宽处理呢? 说好的不管,现在倒是直接在皇宫里相遇了,可真是尴尬。 祁墨河把姚若翎扶了起来,她裙子上都沾满了泥水,眼中仍是错愕与惊慌。 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可祁墨河一个眼神就让她不敢出声了。 秦邪蹲在一旁托着脑袋,轻声叹了口气。 祁墨河松开了她,也轻轻地跃到严崇身旁,拿起窗边的锁看了几眼。 随后他用手指转了个圈,水顺着他的指尖流到了锁孔中,一下子锁就打开了。 严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真想开口称妙。 秦邪用脑袋指了指窗户,示意姚若翎也过去。 呆愣着点点头,她咬牙站起来,又因为腿麻直直地坐了下去。 唦啦一声,吓得秦邪平日笑眯眯的眼睛都睁大了。 “喵——”严崇适时地喊了一声,同为四脚动物,他猫叫学得特别像。 院子里的人不仅没有生疑,还道了句,“偏殿的野猫就是多,听着都觉得瘆得慌。” 众人松了口气,秦邪拉起坐在地上的姚若翎。 欧泯峰从刚才开始就注意到屋子外有别的人了,但他只是默声地看着。无论是谁进来,只要能让局势出现点转机,他都欣然接受。 祁墨河首先推窗进去,欧泯峰看到他后就直接傻眼了,但他很识趣地并没有开口说话。 而后又看见另外三个人也跳了进来,他也逐渐平复心情了。 姚若翎把窗户重新关上,“你为什么被关在房间里?”她开门见山地道。 “嘘嘘嘘!”秦邪摆手道,“他刚回来就被关进来了,知道的东西还不如我们多呢。” 他跟祁墨河那晚后就去调查过这件事,本来不打算插手,但由于药神的店铺被宫里的人捣了,药神向他们投诉抱怨,无奈之下也只能管管了。 而且他们也担心欧康胜那家伙会对黑衣人的家里人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所以他们急着公开了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他们的家里人在众人的关注下,便不会轻易被伤害。 事实证明是成功的,可没想到欧康胜那家伙利用这次事件直接提升了自己在民众间的威信。 欧泯峰点着头,“但我也大概能猜出一二,从我外出开始,就已经进入想害我之人的圈套之中了。” “你知道谁想害你了吗?”祁墨河道。 “……”欧泯峰沉默了片刻,“听外面的下人所言,叔叔已经在替我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看来你还是被蒙在鼓里啊。”秦邪无奈地摇摇头,“你也不想想,这件事最后得益的人是谁。” 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想而已。 “所以…”欧泯峰低下头,“真的是那样么。” 姚若翎对这些勾心斗角没有兴趣,她只想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在皇宫里。 “为什么我爹会在皇宫里?”她有点气愤地问。 “啊?”除了严崇外的其他人都被这个问题顿住了。 “我并不知情。”欧泯峰摇头,“如今我见不到父皇,自然也没有办法把真实情况告知他。” “你平时是有多不讨人喜欢,皇上怎么就不肯见你呢?”秦邪幸灾乐祸地道。 “父皇也只是一时气在头上,我以前也很贪玩,所以他生气也是正常的。可这次却有人利用这点,想要除掉我。”欧泯峰无奈地道,“若能见到父皇,我定可以洗清罪名。” “就直接说是欧康胜要害你如何,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祁墨河冷声道。 “祁兄所言甚是。”欧泯峰点头,“我也该面对现实了。” 外面的人全是欧康胜安排的,所以他们也不听他的话,无论自己说了多少遍要面圣,都被当成耳边风。 “皇子殿下,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事情吗?”门外的宫女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心中起疑便敲门询问。 “哦,没什么,只是在背书而已。”欧泯峰朝门外喊了句。 屋外的护卫面面相觑,眼神示意后还是决定进去看一下。 “皇子殿下,也差不多到洗漱的时间了,奴婢进来伺候您洗漱。”宫女说着已经掏出钥匙开锁。 姚若翎紧张地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几个人,他们丝毫没有要躲起来的意思。 “正好正好。”秦邪小声地笑着道。 第70章 偷天换日 宫女推门进来,只看见欧泯峰坐在椅子上拿着书。 四周看了眼没发现别人,便转身关起门。 但没往前走几步,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严崇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差点倒在地上的人,邪神的法术果然高明,要是他想干坏事也不知道谁能阻止他。 “若翎,去把她的衣服换上。”秦邪指着那名宫女道。 姚若翎点点头,也知道他们是想盘算什么。 各个男人默契地转身不去看她们,姚若翎把帘子拉下,迅速地换过她身上的衣物。 “待会儿我们把几个护院也骗进来,再换上他们的衣服,然后带你找机会见皇上去。”秦邪对欧泯峰道。 “你说那个什么姚村是不是真的有河神啊,不然那几个村民天天嚷着什么河神大人做什么?” 屋外的侍卫待着有点儿无聊,便开始聊起天来。 严崇警惕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拧巴。 “康王爷不是已经派人去姚村看了吗,是神是鬼很快就能调查清楚。倒是那个叫姚若翎的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到,找不到也不好解决呀。” 屋外人聊天的声音非常小,耐不住严崇的听力好。 祁墨河看着他,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严崇犹豫地开口,“我们恐怕要兵分两路了,姚村的村民可能有危险。” 后半句话是他转头对姚若翎说的。 幸亏姚若翎已经换好衣服,不然祁墨河肯定一拳头就往他脑袋瓜上砸去。 “……”姚若翎漠然地看着他,对她而言姚村最重要的人已经在这里了,“我一定要把父亲先救出来。” “不可以,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了,如果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你爹也会受到牵连。”严崇厉色道。 说的也是道理,祁墨河点头,“若翎,你父亲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 “那…最起码,我要先见到他的人。”姚若翎憋屈地握紧拳头。 欧泯峰虽然弄不清状况,但他也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若翎姑娘大可以放心,你们都有恩与我,你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都自身难保了,就不要信口开河了。”祁墨河扫了他一眼。 姚若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欧泯峰换洗的衣服,闭眼站起身,“那我就只能相信各位了。” 随后她淡定地推门出去,再装作有点儿害怕地招手让几个侍卫到自己边上。 她凑到他们耳边,极其小声地道了句,“我刚才看到床底下好像有人。” 侍卫们全部警惕起来,握着刀身就要冲进去。 “你们进去,我去通知康王爷。”姚若翎朝已经进到屋内的人背影道。 砰砰啪啪 她闭起眼睛,屋内的人下手真是果断,听声音都觉得痛起来了。 若无其事地走到方才开了锁的窗户,她把锁重新合上。 再回到门前的时候,四个男人已经换好衣服。 欧泯峰出门后伸了个懒腰,转身又把门锁上,而后惬意地道了声,“总算是出来了。” 时间紧迫,秦邪带着他去找皇帝。 由于只有严崇可以闻到姚江明在哪儿,所以自然他也归到了姚若翎那边。 祁墨河也不放心,所以也跟着他们去找姚江明了。 秦邪还委屈地说他们都不跟自己一起,可没有人理睬他。 “本来还以为皇子能帮我们找找门路,没想到他还是需要被救的那个。”严崇笑着道。 旁边的两个人都没有回复他,一个急着要见到自己的父亲,一个沉着脸生闷气。 因为穿着宫内的衣服,别人看见也不会怀疑,他们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姚村人暂住的地方。 “你爹在这个屋,其他人…”严崇还闻到了些熟悉的味道,想必是姚村的其他村民。 “好,谢谢!”说着姚若翎已经想跑前去。 可祁墨河又拉住了她,“别冲动,最好不要被他们看见你来皇宫了。” 她咬着嘴唇甩开他的手,知道他在顾虑什么,“那我只是看看,若他没危险,我就离开。” 三人进去的时候也没人注意他们,毕竟这边不需要着重看守。 严崇在外面把风,其他两人顺利地进到屋子内。 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姚江明,正沉稳地睡着。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父亲身边,看他无事后总算是放松下来了,随即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怕吵醒自己的父亲,她只好捂着口鼻,转身蹲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姚江明以前嗜睡的时候还会叫不醒,如今他却变得非常容易惊醒,哪怕一点儿小声响他也能听到。 自然他也发现蹲在床边的姚若翎了。 “若翎?”姚江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哭了?” 见瞒不过去,祁墨河也只能无奈放弃,他向姚江明点了下头后也推门到屋外去了。 姚若翎即刻扑进了父亲的怀里,“爹,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哈哈哈,我能有什么事,现在我可精神着呢…”姚江明轻笑着给她顺背,“别哭了别哭了,难得见一面还哭丧着脸,多难看。” “您…您为什么会在皇宫里?”她抽泣着问。 姚江明只好慢慢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姚若翎听后不禁有点生气,“叶府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姚村的人也是,得寸进尺,一点都不知道低调谦虚…” 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颇有小时候跟自己告状的模样了,姚江明也发现自己的女儿变了不少,虽然很欣慰,可他却没有笑容。 “若翎,无论怎么说,叶府都是养大你娘亲的地方,姚村也是在危难之间收留了你爹娘的地方!做人需要懂得感恩,以德报怨,不可以因为一些小事情就忘记了以前别人给过的恩惠!”他严正地看着她。 屋外的严崇一直在偷听他们讲话,此刻他翘着手道:“呀,她爹还真是严格啊!” 旁边的河神也能听见一些,但不能听全,他也算是明白姚若翎的性子为何如此倔了。 这些道理姚若翎小时候已经听过不少次,她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如此暴躁。 看来最近自己是被河神大人惯坏了。 “对不起,爹。”她小声地道,“我明白的。” 姚江明无奈地抚了下她的头,“刚才出去的,肯定就是河神大人了,呵呵呵…看你总算开朗点了,他一定对你很好。” “……”姚若翎羞红着脸点点头,“但您千万别说出去,我来过的事情也别说出去!” “当然,只要姚金不知道,这些都会是秘密。” 想了一下,姚若翎还是决定把怀里的气息瓶递了出去,并解释了一下瓶子里的是什么,她还告诉他娘亲已经得到了安葬。 姚江明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他颤抖地接过气息瓶,仿佛叶庄又回来一样。 “好…好…”他也禁不住落泪,堵了十年的心总算尘埃落定,“团聚了,团聚了。” 看不得家里人流泪,姚若翎好不容易憋住的泪水又挂在了脸上。 严崇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下房门,“要走了。”他已经听到欧泯峰找人过来的声音了,秦邪办事速度还是很快的。 没有时间了,她坚定地起身擦掉眼泪,“爹,您放心。你和村里的人定能顺利离开皇宫的!” 第71章 姚村还是妖村 马的速度终究是比不过神的载具,就算石修带着官兵们很早就出发去姚村,也需要花上近十日。 “再快点。”姚若翎对神轿喊道。 想到刚才与祁墨河分别时他的眼神,好像要生吞了自己似的,但千言万语最终还是以一句注意安全的嘱咐结束了。 石修等人前脚刚到姚村不就,后脚姚若翎和严崇也赶回去了。 村里人看到一群穿着官兵衣服的陌生人,都吓得不敢乱动。加上村长以及姚江明都不在村里,更是没人敢上前询问。 石修看着这远乡僻壤,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但很快他们便被山头上的一座庙宇吸引。这村子虽然破旧,可这庙盖的倒是精致气派。 “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叫姚若翎的女人?”官兵逮着个村民问道。 村民惊慌地摇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又问了几个人,可村里的人都像哑巴一样,没有一个人回答。 石修等的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招手带人走上山头,看看那寺庙供奉的到底是什么神仙。 庙里有两副牌匾,一个写着河湖之神,一个写着姚若翎神女。 京城里那几个农民竟然不是胡说的么,石修思索着,竟然真的有河神庙。这么说起来,那些傻愣愣的黑衣人失手难道也是这个河神的功劳? 姚青哼着小曲儿从小石屋下来,今日恰巧轮到他们家添香火,自上次被姚若翎救起后,她也很乐意上去打扫了。 只是刚下去,就看到几个官兵围在河神庙之前,远处围观的村民们都小声说着话不敢往前。 这是怎么了?她犹豫着愣在原地。 留意到姚青手里还揣着些香火,石修便让一旁的人把她押了过去。 姚青扯手反抗着,香火纸钱倒了一地。 他捏着姚青的下巴上下打量着,“你是负责管这庙的人?你这模样,可别再告诉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姚青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你们是…” “是我在问你问题。”石修冷声道,手中的力度愈发强硬。 姚若翎在树后目睹了全程,看着也是干着急。 严崇可是闻到了,这男人身上有很浓厚的血腥味,还包括了那天屋顶上的几个人。 看样子那些黑衣人就是死于他手中的了。 “怎么办?”姚若翎自言自语道,“要不我学着河神大人那样,用水吓跑他们?” 可是这些人会怕水么? “嘘,别出声。” 对付这些官兵他自是有办法,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把村里人也吓到就对了。 他屏息凝神地抬起头,而后清了清嗓子。 “嗷呜——” 仰天长啸下,狼嚎声在秋风中显得苍凉萧瑟,树叶都被抖落几分。 石修警惕起来,松开了眼前的女人,提刀四处张望,“这村里还有狼?” 这句话也是问姚青的,可她已经吓得腿软坐在地上了。 官兵们也纷纷拔刀做好准备,“大人,这村子看着诡异,还是多加注意比较好。” 他命人把姚青提溜起来,想着带到山下去做审问的人质。 簌簌声响,更多的脚步声正靠近着。 “嗷呜——”狼群的吼声发了出来,像是对刚才的声音做出回应似的。 真的有狼! 官兵们和村民们都不淡定了,村里人害怕地躲进房间里关起门。 “你们这是惹怒了神明,神明来收拾你们了。”山下有一胆大的村民魔怔地朝他们喊了句。 “闭嘴!”石修怒声呵斥着。 “啧!”严崇不满地咂嘴,“他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不到关键时刻,他还不想让狼群现身,可如今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眼瞅着姚青就要吓得昏倒过去,姚若翎算是站不住了。 她抬手就把拽着姚青的士兵淋了个透。 “我去!”士兵喊了声,“怎么下雨了?” 可他四处看了眼,却又发现其他人都无事。 “大人!真的有鬼!”胆子小的人已经动摇了。 “都给我提起精神。”石修道,杀了如此多的人,他就不信这世上真的有神魔鬼怪。 狼群的脚步声已经愈发接近了,一只狼已然跃入了众人的视线。 严崇盘着手从树丛中绕了出来,嘴角上挑地看着这些瑟瑟发抖的人,“哎呀,没想到今日还能让兄弟们吃到新口味呀!这城里人的肉,恐怕会更香甜?” 说完他还舔了下嘴唇,亮出锐利的指甲。 树后的姚若翎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这严崇跟了秦邪一段时间,有没有反省不知道,可这怪声怪气真是学到了不少。 狼群朝他们龇着牙,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姚青看着直接就晕倒在地了。 “装神弄鬼!”石修还是胆大,直接飞身向严崇刺去。 终究是凡人,怎么可能比得过狼妖。严崇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他的一刀,还直言太慢了。 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羞辱,石修反手又是一刀,这次刀刃直接被严崇用两根指头稳稳地夹在了空中。 “有胆识,这肉也结实,咬一口想必也很有弹性!”他笑眯眯地道。 “放肆!”石修一个扫腿想把他踢倒,可严崇直接轻松就跳到了树上。 石修额间冒着冷汗,刀柄上的布条已经被手汗浸湿,身后的官兵们已经被狼群围起来了。 “我也算玩够了,你还有什么招数想要使出来么,没有的话我可要招呼兄弟们开餐了。”严崇顺势坐在树干上,翘起二郎腿来。 日前在黑衣人身上摸到的烟雾,现在算是派上用场了。石修的手朝自己怀里摸去,严崇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不是…”他细声道,眉毛不自觉地挑了几下。 沙袋往地上一砸,浓雾瞬间弥漫到四处。 “呜呜——”狼群也闻不得这种臭味,严崇只好捂着鼻子让它们撤走了。 “撤!”石修对身后的官兵们喊道。 官兵们趁乱冲回到安放马匹的位置,跃马逃离。 严崇还在举手挥散雾气,他本来也只是想吓跑这些人而已,现在目的达到后也该停手了。 可那位好战的人没这么想,趁着浓雾,一道刀光突了过来。 “糟糕!”严崇本来受到臭气的影响动作已经缓慢下来,这下只能勉强躲过去,手臂自然被划出了个口子。 姚若翎见状马上又是抬手施法,水墙阻隔在两人之间。 严崇趁机给了他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石修直接被踹懵了。 见首领没有回来,官兵上前搀扶着他离开。 匆忙地把人塞进马车里,他们慌张地逃离了这个诡异的村子。 什么姚村,明明就是妖村! 第72章 做好被骂的准备 皇宫里,欧泯峰可算有机会说明一切。只是欧康胜的事情,他没办法证实。 最后的替罪羔羊,便是胡高了。他还没办法替自己鸣冤前,就暗中被人拔掉了舌头,自然也落得了问斩的结果。 秦邪和祁墨河看着他把姚村的村民顺利送出皇宫,才算是结束。 欧泯峰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都不简单,但也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本来还想着偷偷地答谢他们的,可邪神一抬手就直接消除掉他的记忆。 有关他们的一切,欧泯峰都忘得一干二净。 只记得皇宫里有人帮过自己,但具体是谁长什么模样他都记不起来了。 “也算是能给药神个交代了,这皇宫里的人也是的,怎么就直接把人家的铺子给捣了呢。”秦邪无奈地道,“他囔囔着要盘新的店铺,也要花费些时日呢。” “嗯。”祁墨河点头,“事情没闹大是最好的,以后需要更加谨慎了。” “我一直都很小心的,这句话还是说给你那小妻子听。那两小朋友,胆子还真是大,直接就杀上皇宫来了!”秦邪摇着头道。 “……”祁墨河沉默不语,本来想着跟秦邪一起偷偷解决这件事就算了,可没想到还是会演变成这样。 但他也没打算怪她,毕竟她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石修回去复命的时候,脑袋都是混乱的。姚村的那个狼人颠覆了他这些年来的认知,再次握起刀刃的时候,也不免会战栗。 随着石修一起去姚村调查的官兵们都害怕会被鬼神报复,对这次的事情都绝口不提,奈何秦邪怕夜长梦多,逮着他们又是一个个的消除记忆。 可还是会有一些传闻,或说欧泯峰有神庇佑,又或说他与妖魔有勾结。但欧泯峰每每听到后也只是笑笑,不作任何解释。 这次事件之后,欧康胜便被朝廷重点留意起来,凡是做出什么可疑的行为,欧泯峰首先都会发现。 自然而然的,他没办法再使阴招。 虽然已经忘却了祁墨河等人,可以后每逢灯游节,欧泯峰仍然会去东境的琴丝客栈赏烟火,冥冥中他认为自己就是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即便太子放荡不羁的名声在各地都烂出名了,最终他上任登基之时,却凭借着实际行动让百姓们心生爱戴,心服口服。 ------------------------------------- 替严崇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姚若翎看着也是内疚。 “谢谢,多亏有你在。”她小声地道。 严崇有点不好意思,他装作无所谓地摊了下手,“我不是说过自己的老巢就在这附近吗,如果被官兵捣了我也不好过呀!” “嗯嗯,总之就是很感谢。”姚若翎认真地点头,“没想到你麾下竟然有这么多手下。” “怎么说我也是个有千年修行的狼妖,这些都是小意思。”严崇乐呵呵地挠了下脑袋。 这次事情绝非偶然,东境那个通透师肯定什么都知道了。姚若翎沉思着,一时间表情变得异常严酷。 “想啥呢?”严崇唤了她一句。 “严崇,之前让你偷雨神调水令的那个老妇人,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啊?记得啊,满脸皱纹,神经兮兮的,说话还老喜欢背着手。”严崇闭眼回忆着。 这些描述虽然不特别,可她总感觉这人就是姚凤梅。东境那人神如此有自信自己日后会去找她,肯定也是因为如此。 她们两人就是一个人! 姚若翎咬着牙,太多问题一下子都不知道从何梳理起好了。 盘算着河神也差不多回殿了,怕被兴师问罪,严崇便很快与她道别离开了,姚若翎想留他吃个饭都不行。 水灵殿再次陷入了寂静,姚若翎呆呆地站在桂花树下面,也不知道这花什么时候开得如此漂亮。 要找天跟河玉河珠一起再摇次桂花了,还要问问河神大人究竟最喜欢喝哪种花茶才是… 胡思乱想中,她听到了有人回来的声音。 先前在皇宫里都没时间和机会说上几句话,想到这她突然难过起来。 姚若翎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往殿门跑去,祁墨河才刚落地,就被跑来的人儿扑了个满怀。 雀跃的女孩直接一跃扑进了他怀里,他都还没缓过神来就下意识地用手托住了她的腿,好让她不掉下去。 姚若翎紧紧地圈住祁墨河的脖子,闭着眼睛不出声。 “怎么了?”祁墨河手足无措地问着,还用另外一只手给她拍了下背。 “知道你肯定要骂我,我要先做好准备。”姚若翎小声嘟囔着。 祁墨河叹了口气,抱着她往前走去,“现在倒是知道错了,下决定的时候却是义无反顾。” 直接把她抱回了房间,两人坐在椅子上,依旧没有松开。 怕累着他,姚若翎想要跳下来,但却被禁锢地死死的。 “……”姚若翎抿嘴看着他。 “你爹已经平安回到姚村了,村里还多了个传闻,河神其实是个狼妖。”祁墨河柔声道,“这样也好,省事不少了。”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姚村的村民当初说过不会对外人讲的,但却肆意把河神大人的消息宣扬出去,惹了这么多的麻烦…”姚若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都要听不到了。 “当初做出那个举动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呢。而且这次事情也不是你的过错,我又怎么会骂你。” “你没生气?”姚若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毕竟在皇宫的时候他的眼神都快可以杀人了。 “气,但也气过了。下不为例就行。”祁墨河平静地道。 “嗯,以后见到皇宫里的人我都绕着走!” “呵呵呵…”祁墨河轻声笑着,依旧紧握着她的双手,脸还逐渐向前逼近。 两人的距离近的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脸蛋痒痒的,姚若翎不适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去挠挠,可却无法如愿。 “脸痒了。”她故作委屈地看着他,想让他放开自己。 谁知道祁墨河看她的表情后直接亲了她的脸蛋一口,“是这里吗?” “……”姚若翎屏住呼吸。 眼前的人顺势又亲了一口她的鼻尖,“还是这里?” “不痒了!我要起来!”早知道刚才就不主动扑到他怀里了。 她撑着祁墨河的肩膀想站起来,可却被一把扣住了腰。 “你不是说过要记得我吗?不看清点怎么记。” 本以为不会被罚,可她知道自己想多了,这其实才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只好认命地接受了。 第73章 合理的要求 祁墨河的打手附在她柔软的腰身上,轻轻地摩挲着。 “难得夫人主动投怀送抱,我可要懂得珍惜。” 顺着她的额间、眼睛、鼻梁、脸蛋、下巴,每个地方都轻轻地吻了一遍,唯独没有唇瓣。 姚若翎被挑逗地身体轻颤,若即若离的疏远感让她忍不住往他的脸上凑近了些。 看着她蒙着水雾的眼神,祁墨河却仍不打算亲上去,反倒是开始转向别的地方。 耳垂、脖颈… “唔…”姚若翎不适地喃呢了一声,轻轻推开了他。 “之前答应过你,亲吻唇瓣之前需要征求同意,那除此以外的地方,便不属于你的管辖范畴以内了。”他略略沉吟着道,眉目间皆是柔情。 “强词夺理…你这是在欺”姚若翎羞赧道。 一声轻呼下,祁墨河堵上了她剩下的话语,所有言语都被吞没在深吻之下。 她的吻与琴艺一般略显生疏,笨拙的回应下也同样会发出轻声的叹息与娇嗔,一点一点的,让人忍不住想探索更多。 最后她快喘不上气时,他才慢慢地松开了她。 “这样才是欺负。”说着他还轻笑着用手指轻轻抚了下她的嘴唇。 再继续待下去恐怕就会被吃光吞尽了,姚若翎凭借着仅存的理智,毅然站了起来。 “河神大人刚回来肯定很疲惫了,我去给你泡杯茶,你好好休息!”她一边说着一边头也没敢回地往外走。 仍然坐着的人则是用手撑着脑袋,眼中尽是宠溺的笑意。他深知姚若翎最重视的便是家人,他也很庆幸自己成为了她的家人之一。 来日方长,很多事情倒是不必急于求成。 只是每次看到她,他的沉稳和克制似乎都在悄悄消失… 终于逃出去了,姚若翎深呼吸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一溜烟地跑到厨房,她蹲下来整理着剩下的花茶叶。 “我还是最喜欢你泡的桂花蜜茶。”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祁墨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自己边上了。 “吓!”她一个踉跄坐在地上,“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是应该还在房间里才是么。 祁墨河扶起她,“你不知道神明可以迅速移动么,况且这水灵殿内,我出现在各个位置都不奇怪。” 也是,她在琴丝客栈的时候就见识过了,一下子整层楼就剩她一人。 “放心,我不乱来了。”祁墨河看她抱着茶叶罐子一副警惕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解释着。 半信半疑地点了下头,姚若翎放下茶叶罐,从里面擓出了点干花,而后又行云流水地碾压、倒水、沏茶… 本来很轻松的步骤,却在某人炽热的视线下变得慢起来。被盯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只好开口对祁墨河道: “恰好桂花蜜也用完了,若河神大人实在是无事,趁着季节好,去摇一下庭院的桂花树也好。” “这好办。”祁墨河出去招了下手,很快院子里两颗桂花树就被薅秃了。 他捧着一箩筐花瓣,笑着看她道:“够了么?” 速度可真快,“之前让你跟我一起摘桃花,可真是委屈你这高深的法术了。”姚若翎扯着嘴角道,而后接过他手里的箩筐。 泡好花茶后,她让祁墨河喝茶去,她要继续酿新的花蜜。 可他却仍是不愿意离开,反倒也撸起了袖子。 “怎么了?”姚若翎奇怪地看着他。 难道他还打算下厨么?以她的了解,这厨房在自己来之前,可是一直闲置着的。 “夫人可是在小看我?”祁墨河淡淡一笑,“我活了这么久,什么事情都可谓是略懂一二,厨艺自然也不在话下。” “……” 不可信。 然而祁墨河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确实没有说谎,不如说由于法术的加成,他行动起来更为便利。 两三下功夫就把所有的花都洗净抽干了。 “先前你教过河玉河珠,所以我自然也学会了。”他开始学着姚若翎先前的动作,煮起花蜜来。 没多久就花香四溢,整个房间充斥着雾气与蜜香。 “哦…看来以后就算我不动手,你也可以自己来。”姚若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已经想到自己老了之后走不动路的模样。 那时祁墨河还会不会盯着自己半天不舍得移开视线呢? “虽然凡是可以亲力亲为,但若翎你亲手做的花蜜,才是最甜的。”祁墨河没注意到她的话中话,而是专注地搅拌锅里的花蜜。 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让人害羞的话,也只有祁墨河才能做到了。 河神下厨的模样,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有机会见到呢? 姚若翎学着他方才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果然,看喜欢的人做什么也好,都是有趣的。 当天他们两人就酿了十几罐的花蜜,为了配合姚若翎的好奇心,还做了几罐混合口味的。 “小孩都不可以挑食,河神大人身为神明,更加不可以。所以无论最后出来的是什么味道,你可都要欣然接受。”姚若翎有点心虚地看着那几罐怪味花蜜,说话的声音都不能有底气。 “自然。”祁墨河却只是简单地点头。 花前月下,两人坐在庭院里赏着月光,比起在东境看到繁花似锦的烟火,这种难得的两人独处的休闲时光似乎显得更为珍贵。 祁墨河捏着温暖的茶杯,心有所想地盯着里面竖起的一根茶叶。 “若翎。”他轻声地唤了她一声。 “怎么了?”姚若翎抬头看着那两棵只剩几片叶子和枝干的桂花树,还略感惋惜。 “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也过去一段时间了,若是睡在同一间房间,也是合理的?”他的声音有点小,需要认真听才能听清。 这与先前有点霸道的河神大人完全不一样,此刻的他更像个情窦初开的男生,脸颊间还泛着微红,在月光的衬托下更显得如此。 “……”姚若翎一时间没能回应,只能呆愣地看着他。 “这样的进展也太快了么?”他低声问着,眼中闪过些许胆怯与犹豫。 “嗯,合理。” 或许是月色过于美丽,她完全不忍心拒绝。 可惜这样闲暇温馨的日子,还能持续多长时间呢? 第74章 是你吧 念竹的脚下,便是所谓镇压着创世者雏妖的北漠荒野。 作为三创世者之一的他,不被现在的世神惦记。 光是看着脚下的热浪,已经让她心生晕眩感。 以前她也到过这边,只是这北漠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值得放在心上。杂草不生、死气沉沉,连蚂蚁都没几只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邪祟。 不过此刻她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变化。 即便在天王面前夸下海口,现在她也不免有点担心。 名叫白鹿的女子,在东境跟姚若翎说过话后,也找方法跟到这北漠荒野处来了。 凡人之躯自然耐不住这里的热气,但她已然不在意这些事情。 这段时间念竹一有空便会到这熔野山来,她也留意到那个叫白鹿的女子,也时常在山脚下等着自己。 只是她每次都会选择无视。 烈日无风的情况下,一凡人在此处无异于站在一个炉灶上,烘干着其体内的水分。 眼看着她的身子逐渐虚弱,脸上的却依旧挂着那张从容不迫的笑脸。无可奈何之下,念竹还是开口问话了。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凭你一个人神的力量,也不可能解决这里的问题。”她的语气有点急切,同样她也是在问自己。 “界灵大人可算是愿意跟我搭话了。”白鹿扯着干裂嘴角,笑起来反倒显得更没精神,“先前我也与您说过,我是想买一颗您身上的念珠。” 原本如黄莺般悦耳的女声,在干燥气候的磨灭下,声音有有点儿沙哑起来,只是仍能听出她的笑意。 “这段时间天庭的人不也没来找你麻烦吗?这珠子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念竹不解地看着她。 白鹿只是笑着摇摇头,“我其实也不在意生死问题了,这珠子拿到手后自然也不是给自己用的。” “那是给谁?” “能真正解决这次事件的人。” 念竹听着还是有点生气,“好,这念珠也不是重要之物。看你如此执着的份上,我送你便是。这里的气候不是一个凡人能承受的,你收到珠子后就快点离开。” 这下白鹿倒是有点意外,她原本以为念竹会对究竟谁能解决这件事感兴趣的,可她似乎只是想让自己快点离开。 “看来界灵大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也算是更放心一点了。”她发自内心地苦笑着。 “……”念竹并不习惯别人对她称赞,更何况是用这些肉麻的词语,“快点离开!否则这雏妖还没现世,你就要先去地府报道了。” 只是到那时候,地府可能也不能免于灾难之下罢了。 接过她手中的念珠,两人想看无言。 白鹿朝她尊敬地行了个礼后,才转身离开了这个炽热焦金烁石的地方。 给这尘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自己时间更是如此,往后不要出什么错失才好。 水灵殿内,两人好不容易才睡在了同一个房间,可姚若翎却选择在房间内铺设了两张床。 这与祁墨河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若是自己的房间也像客栈那样小就好。 但也没能窝在一起多久,他就受到了天庭的来信,是河珠急匆匆地赶来告诉他的。 在听完河珠的话后,他脸上原本的畅笑逐渐阴沉下去。 表情回到了以往的严肃,这张脸姚若翎已经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过了。 “若翎。”他认真且严肃地看了抱着枕头的姚若翎。 姚若翎也立马放下枕头端坐在床边。 “我有点儿事要到天庭一趟,恐怕还需要点时间。”即便语气中透露着不舍,但他也深知神明的本分。 “多久?” “比先前送雨神去天庭还久,对凡间而言,可能有一年这么长。”祁墨河坐在她旁边,握起她的手。 “也没有多久嘛…”姚若翎故作坚强地摆摆手,“这对于河神大人而言不过是一日光景嘛…”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眼中已经挂着点泪花了。 最害怕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祁墨河沉着心把她拥入怀中,“我会尽快回来,这段时间河玉河珠会照顾好你的。” “放心,我会趁这段时间好好学更多的曲子。到时候河神大人可要洗干净耳朵听上好几天呢!” 又哭又笑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姚若翎自己也知道,但她却没办法控制。 “嗯,等我回来。”祁墨河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深呼吸了一下后起身。 “再见。”姚若翎朝他挥手告别,她也明白,在成为自己丈夫之前,首先他是一个神明。 就算自己又哭又闹,也不可能留住他。 更何况她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人,一年而已,相比起神明守护世间几千年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看她一点都不会撒娇,这么倔强的模样,祁墨河也是心疼。但早点解决,便可以尽早结束。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便毅然离开了房间。 上一次离别也是在这房间,只是这次两人的感受都与之前不同了。 天王不仅找了河神,还找了海神。 海神原本还想着享受一下诸神会议后几年间的祥和,可没想到这么快又被召上天庭去了。 那倒不如会议结束的时候就把自己留下呢,这下还要花点时间。 不情不愿地,他也向天庭飞去。 祁墨河把神轿留在了水灵殿里,现在他独自出行办事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再用神轿了。 看着走远了的人影,姚若翎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趁此机会她也有时间再去东境找那个人神。 这些事情她没跟祁墨河提起过,毕竟她觉得这些只是小事,没必要向日理万机的神明提及。 白鹿当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选择这么快就把事情告诉她。 在看到姚若翎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白鹿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是你?姚凤梅。”姚若翎站在街上朝白鹿喊了声,她锐利的目光好似一道利刃。 白鹿啊了一声,而后嗤笑地摆了下手,“别用这个名字叫我,多老啊!” 果然是她! “你做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家是跟你有什么恩怨吗?”姚若翎咬牙切齿地问,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自己就已经被她一步步地套住了。 “你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算晚,这么想我还有点欣慰。”白鹿笑眯眯地看着她,“咱们别在这里说话,到老地方来。” 她招手让姚若翎跟上自己,而后她们来到了四下无人的水边。 第98章 借神结界 那怪树听到姚若翎死到临头还从容不迫地与别人聊天,一下子来了脾气,又吐出一团毛发。 但姚若翎已经知道它的弱点了。 看来自己偶然得到的河神灵土还真能派上用场… 她迅速掏出自己怀中的白陶瓷瓶,倒了一点在地上,从毛发中摸索出两根枯枝,往地上一插,而后拔下自己的头发在上面绕了几圈绑实。 这是念竹教她的借神结界,这种简单的三角枯枝便是模拟一座河神庙。 闭眼双手合十拜了下,即刻灵土便发出光亮来。 “啊!” 妖树痛苦地叫喊出声,发团应声而散。 姚若翎也摔在了地上,但灵土还被她好好地保护在手中。 抬手一指,水流顺着灵土而出,直直地往妖树脸上冲去。 “不要水!滚!”妖树大声囔着,又把脸转向另外一边。 可这次无论怎么转都没有用了,水流直接环绕着树杆一周,把它围了起来。 说到底有操控水法术的经验,姚若翎此时竟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怀念。 “树就该有树的样子…多喝点水!”她轻蔑一笑,用力一挥。 一道水刃从指间挥出,直接把妖树劈成两半。 在怪树的喊叫声下,密不透光的毛发慢慢蜷缩起来,不再乌黑浓密,而是变回了枯萎的藤蔓枝条。 大太阳光顺着枯枝条映射而下,姚若翎不适应地抬手遮了下眼前的阳光。 妖气已除,看来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 老头目瞪口呆地跪坐在地上,抬头望着这许久未曾见过的太阳,竟然直接吓得晕倒过去。 “嘶——”姚若翎倒吸口凉气,她现在刚施完法,可没有体力再把这人搬下去了。 “哦…解决了么。”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这淡然的语气,一瞬间提起她的全部神经。 祁墨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她一手还搭在老人的肩膀上,过于专注妖树的事情,根本就没留意到他的出现。 她硬着头皮转头,朝他微微屈身点头。 祁墨河蹲下身子沾了下地上还微微亮着光的灵土,“你是为了这件事才会来寻河神灵土的,梦…灵姑娘。” 他还不太记得眼前女孩的名字,说出口的时候还犹豫着怕说错了。 姚若翎只好再次点头。 祁墨河环顾一周,也看到了那些丧命的女孩尸骨。他颦起眉,似乎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世间有你们结界师,也可谓是让众神安心不少。”他淡然地道着。 而后又低头看到她红肿的脚踝,以及透出鲜血的手臂。 想伸手把她扶起来,但姚若翎很快往后退去,“我自己可以。”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也没继续坚持,祁墨河漠然地收回自己的手,“事件解决便好,在没有河流的土地,我也很少能察觉出异样。” 说完他挥了下袖子,消失在她眼前。 见到人走后,她才松了口气软瘫在地上。 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流畅施展水法的模样有没有被他瞧见,没引起怀疑便好… 想必是自己慌忙中盖起的河神庙应验了,他感受到异样才会过来查看的。 姚若翎咽了口唾沫,没办法把老人运下去,只能先回村庄把村里人喊上来。 撑起身子,扶着一旁的枯枝,她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但虽然眼见的受了不少伤,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村里人看她狼狈的模样,一时也没敢向前迎接。反倒是仍被绑着的念竹,见到自己的徒弟受了伤后紧张地瞬间挣脱开身上的束缚。 看着落地的绳索,村民们更是哑口无言,只能傻愣地看着这两个姑娘。 “老人…山上,救下来。”姚若翎慢慢地说着,还指了下不远处的金铃山,“圣树已经砍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困扰了自己村庄十年的妖怪,真的就被这不起眼的小丫头解决了? 除了村长。 他听到圣树被砍后,没有惊讶或欣喜,反倒是很愤怒。 “你怎么可以砍掉圣树?!”他朝混混沌沌的姚若翎大喊了一声,把她都喊愣了。 念竹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挥地上的绳子就把这村长困了起来。 “这…”村民们摸了下脑袋,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从开始我就觉得你怪怪的,村长。全村都这么穷困的情况下,好像只有你家昨天是烧着肉吃的?”念竹扶着姚若翎坐下,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村长惊慌地看着她,没敢说话。 “不说也行,把山上那老头接下来,对质一下真相便浮出水面了。”念竹无所谓地道,而后叫一旁还在发愣的村民上山接人。 村里人还是害怕不敢上去,念竹无奈下只好自己带队上去。 其他人也不敢动姚若翎,所以她也放心。 村长仍被捆绑着,无人敢上前替他松绑。 “你们真是罪孽!什么都不懂…”村长坐在姚若翎身边,神神叨叨地嘟囔着。 姚若翎也懒得理他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但一想到这村子遇到的怪事,也是因为自己而起,她又难免心生愧疚。 没多久他们就抬着一个昏迷的老人下了山,不少人一下子就认出他是十年前跟着女儿一起消失的那个挖宝村民。 “大张,原来是你?!”有人指着老人叫道。 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老头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 神色慌张地瞧了瞧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吓得差点又昏过去。 “别睡!把事情都说清楚!”念竹推了他一把,“那棵什么圣树我也瞧见了,本来不过是些杂碎妖怪,能长这么大都是靠血来喂养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它养这么大?!” 大张抱着身子,“我没有…我不想的…都是村长,他说有钱一起赚…” “你别胡说八道!”村长马上朝他吼了一声。 “闭嘴!”念竹冷声道着。 “信童给我看你给出的报酬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这小破村庄,竟然能拿出这么大笔钱,而后我又看了下你们的住所,也没什么特别嘛…但只有村长你不让我进去,你想隐藏什么难道还不明显么?” 她盘着手继续说。 村民们看了眼彼此,“对!十年前的事情发生后我们生下女孩后都很害怕,想着连夜逃离村庄,可每每都会被他劝下来!” “什么遇到意外,说不定也是糟了他的毒手!” 村里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起村长的罪状来。 第99章 熟悉的气味 事情闹的这么大声,村长的女儿竟然都没出来看一眼,有的村民气不过,直接就上到他家想让其女儿出来。 可里面哪还有什么女儿,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不用找了,他这么激灵,肯定已经把自己女儿送到别的地方去了。”念竹摆摆手让其他人省点力气。 村长见事情败露,只好侧头哼了声不再说话。 本想着这次找上门的也是些江湖骗子,拿几个钱打发掉便好了,没想到还真遇到了有本事的人。 大张在喝了几口热茶后总算是冷静下来,他开始慢慢地说起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当初传闻可以上金铃山挖宝的时候,也没多少人抱着真的能赚钱的心态去的。 直到十年前某个冬日,原本不爱下雨的土地突然狂风暴雨齐下,村民们也只好躲回屋子中避雨。 也只有大张自己不信邪,在大雨里还坚持上山。 山里被挖的坑坑洼洼,泥泞的路不好走,一不小心还容易滚下山去。此时一个巨大的洞穴恰好能给他提供避雨场所。 这也是他遇到“圣树”的地方。 那种妖怪想必也是害怕雷雨天气,才会躲到这里来。 它已经躲了一段时间了,在此期间它看到了个个手拿锄头,面目贪婪的村民。也同时看到了拿着竹篮,上山送饭的各个年轻姑娘。 此刻它便心生歹念。 抓住了村民们贪婪的心,它开始跟大张提出要做交易。 只要送上年轻女孩的血液,它便可以结出财富果实。 刚开始大张也不信,便偷偷拿鸡血去试。那圣树也没吃过真的人血,便没尝出奇怪的地方。 还真被大张骗过几次。 直到大张的女儿有一晚也跟着他上山,圣树在晚上的妖术更为强劲,便直接把女孩生吞进去。 直致那时起,它才知道自己一直被大张骗了。 尝试过真正的少女之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痛失爱女的大张吓得呆愣在地,但随后圣树便掉下了好几个金果实。 其实当晚跟着上山的还有另外一人,便是碧石村的村长。 他也目睹到这可怕的画面,可是收获到财富的喜悦更甚于恐惧。他便跟“圣树”提出要做交易。 只要它给自己足够的钱,每隔三个月,都可以到自己村里拉走一名少女,届时他会用火把作为信号。 圣树被骗过一次,自然不信任他。但村长又提出把大张作为人质留在此地,还说自己作为掌管着整座村子的人,定不会骗它。 “乌丝夜”正式成立。 村民们都不知道自己被卖了,每每提着火把要保护身后女孩之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来实在断送其性命。 众人听到这时已经恨不得把村长千刀万剐,怎么有人可以如此自私? 而大张作为接替人,自然是目睹了一遍又一遍女孩们的死亡,逐渐的他也神志不清起来。 姚若翎全程沉默,听完真相后她紧握双拳的指尖已经泛白微凉。 若不是自己造成的极端天气,或许这些女孩根本就不会死。 “真相大白了,真正该处理的人是谁你们也该明白了?”念竹丝毫不同情在地上苦苦求饶的村长,只是冷漠地道。 … 姚若翎也不想去回忆最后见到的场面,只是比起山上女孩的痛楚,这村长就算被人打死也根本不能解恨。 村里人想着用村长家里的钱去付上天价报酬,可念竹却意外的没有接受。 “这些混杂着凡人血液的钱财,我可是无福消受。”她无奈地摇头。 姚若翎想到了什么,在纸上写着: 请用这笔钱安葬好山上女孩们的尸骨 村民们互相看了一眼,也点头答应下来。 念竹欣慰地看了眼自己的徒弟,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 看着一幅幅骸骨被运送下山再安葬好,众人的内心都不好过。 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断送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经历过这件事后村里人也不再心生贪念了。 跟着解决完女孩们的后事,念竹和姚若翎才离开了村庄。 在乘坐竹筏离开的时候,姚若翎不禁问起:“为什么…自愿被抓?” 念竹轻笑一声,“我想看看自己的徒弟究竟有没有本事啊!我看到了,你判断很快,做的那小河神庙虽然不怎么好看,但还不错。” “嗯…”姚若翎沉声点头,“师傅…原来也不只为报酬,您很温柔。” 温柔… 之前白鹿也这么形容过自己,念竹微微皱起眉,这肉麻的词语无论听多少遍也还是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次我也没出什么力,报酬本来就不该收。你最后安排了那笔钱的归宿,不也算是你收了后用掉了么…所以也不用计较这么多了。”她不适应地解释了一番。 “好。” … 遇见那个叫梦灵的女孩后,祁墨河很快又回到自己的宫殿。 他殿内现在还有三名客人。 秦邪严崇以及萧笙。 秦邪师徒来自己府上已经不是怪事,但严崇原本已经脱离他们的团体,却因为陪着自己埋葬若翎的父亲,借此说着要来府上聚一聚。 想着这段时间都是靠他来守墓,便也答应下来了。 众人看他急速离去,又很快回来,都有点诧异。 “你说的妖怪解决了?”秦邪端着酒杯问他。 “嗯。” 严崇凑到他身旁嗅了嗅,“好臭,一大股血腥味。” “嗯,毕竟死了很多女孩。”他淡淡地道,方才的场面实在是不想记起,但在白骨堆中那个女孩的眼神却仍是如此坚毅。 “嗯?” 闻着闻着严崇突然发出了疑惑,这混杂的血腥味中,他竟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不会是沾染上她父母坟土才会有的气味? 众人也没注意到他的疑惑,他也没敢提起。 已经消失了十年的人,还有可能突然出现么?而且还能在不被河神发现的情况下接触么… 他没敢继续往下想,若是被场上的人知道了,真不敢想象会发生点什么。 最近好不容易河神才稳定了不少,他可不想再见到河神消沉发疯的模样。 “我先去冲个澡。”祁墨河也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不自在地站起身。 严崇的鼻子仍随着他远去的身子移动,秦邪看不下去拿手臂撞了他一下。 “喂,狼妖!”他叫了一声,“不会是这血腥味又让你想起以前吃人的生活?” “您可别乱说!我绝对不会再吃人了!”严崇被他吓了一跳,闻到什么味道都不知道了。 第100章 繁忙的结界师 祁墨河不爱喝酒,但这些年也没少喝。 他先前还说过单淑玉借酒麻木自己不可取,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需要用到这步的一天。 在没有工作之时,酒能让他暂时放下思念,暂时忘却很多事情。 只是每次酒醒之时,感情更甚…他如今甚至不敢回房间睡觉,里面都是她的气息与痕迹。 即便如此,他也没让仆人清走她的东西。 反倒是另外住进了别的房间,主殿如今就这么空下来了。 有时迷糊中推开了那扇房门,也会在惊醒的时候慌忙逃出。他害怕抚摸到那床没有温度的被褥,那盏冰冷的茶壶,记忆中遥不可及的笑颜… 大冬天的,凉水淋透全身,也让他烦闷的心沉下来一点。 换洗好衣服出去,就见到严崇背着手在自己门前踱来踱去。 “什么事?” 严崇迎上去,欲言又止地开口,“河神大人,您这次去的地方,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祁墨河顿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确实有,我见到了你提起过的那个结界师姑娘。” “梦灵?!”严崇叫了一声,“她也在?” 祁墨河一边用手施法梳走自己头上剩下的水珠,一边淡然地道,“嗯,解决事件的也是她。” 严崇的眼睛转了圈,“哦,她受伤了吗?” “嗯,不过应该不严重。” 回想起女孩拒绝自己的搀扶,想必只是受了点轻伤。 “流血了?”严崇还在往下问。 “怎么,你好像很关心她?”祁墨河被问得有点儿不耐烦。 “不,毕竟也算是刚认识的朋友…”严崇尴尬地道,而后便打住话题,告退转身离开。 回到圆桌旁,秦邪看只有祁墨河一人,便问起严崇去哪里了。 而祁墨河只是说他已经走掉了。 萧笙说他扫兴,熟不知严崇是害怕自己内心的小心思会被邪神看穿,才会在暴露前匆忙离开的。 跟邪神做朋友虽然很不错,可一旦有想要隐瞒的事情,便很难面对。 他凭着方才闻到的血腥味,一个劲儿地朝碧石村跑去。 可路程实在是太远了,他就算妖力强盛,也难免感到疲惫。 以至于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念竹和姚若翎早就从碧石村离开了。 他只能看到一座座新盖起来的坟墓,里面都是先前自己闻到的女孩们… 肯定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看着这些冰冷的坟地,心中也是悲切。 又上金铃山转了圈,除了那棵枯萎掉的妖树外也没发现别的线索,最后他只能失望而一无所获地离开。 既希望是自己闻错了,又希望自己没闻错。复杂的思绪让他忍不住攥紧了自己怀里的钥匙… … 每次大量运用法术之后,姚若翎就会感到无比疲惫。 又需要伴随两三日的休息调整。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不喜欢这样浪费时间,却也完全没有办法,谁让她体内已经没有神隐了呢。 加上她这次还受了不少伤,虽然一点儿都不疼,但念竹还是不允许她再下床蹦跶。 无奈之下也只能在床上看书度日。 眼花打了个哈欠,一闭眼就是祁墨河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他的双眸里那个陌生的自己… 虽然已经对疼痛麻木,但看到祁墨河后心底最柔软的一道坎还是会刺痛着内心。 快点学术有成…她把结界法术书搭在脸上,深呼吸着,但无论多难过也没法掉出一滴眼泪。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自己这痛苦的一生了… 事情解决地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快,原本念竹还盘算着留出三个月的时间等下次乌丝夜到来的。 现在回想起自己推掉的不少委托,她的心都在滴血。 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一个个重新找上门,看看别人还需不需要效劳。 还是救回了不少生意,碧石村分文无收的委托,也算是补上一笔。 以念竹自己的话来说,见不同人便要说不同的话。 在妖界办事的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说,且时刻保持严肃,这样妖界的家伙才会害怕,不敢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而在凡间,则需要多说话套近乎,凡事不要全展现出来,留个后手,让凡人既摸不透你,也不敢动你。 最后在神界,则需要拿本事说话,神明的脑袋转的比谁都快,这样他们才会愿意相信你,生意才常做常有… 这些办事的道理,到了姚若翎身上,便都成为了少说话,所以念竹说她也挺适合当结界师。 起码让对方摸不透这一点,她是办到了。 不少人听说念竹原来还有徒弟的时候,都大吃一惊,只是这徒弟比师傅还要神秘,没几个人见过。 到姚若翎养好伤后,念竹很快就安排她去处理别的委托。 “经过上次碧石村的事情,你应该可以独自处理一点简单的委托了。咱们师徒二人可以兵分两路,这样还可以赚多点钱。”念竹对她道。 “师傅…咱们很缺钱么?” 姚若翎不太明白,念竹又不会饿死,也有地方住。温饱无忧的情况下为什么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报酬的事情。 “我这也是为你盘算。”念竹敲了下她的头,“只有接多点委托,你才能快速从其中得到真谛。”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徒儿明白。” 被妖树咬了口后,姚若翎的手臂留下了一道不太深的疤,她在换衣服的时候看见后也没怎么在意。 反正皮都不是自己的,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念竹交给她的委托都是很轻易便可以解决的杂事,这些事情明明有其他结界师可以解决,平日念竹都是不肯接的。 可这次她却一口气全答应下来,说是要给自己的徒弟练练胆子。 处理地也是愈加得心顺手,姚若翎的符法已经比众多结界师要强上不少。 严崇也一直在搜寻“梦灵”的下落,在近一年的寻找中,他竟然听到不少的妖怪朋友提到过这个名字。 都是称她长得漂亮,法术又高强,只是不喜欢说话。 但他却一次都没能再遇到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这个结界师?”他问起身边的狐妖朋友。 “你有需要结界师帮助的地方,便自然会遇到了,他们的信童很会揽生意。”狐妖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尾巴,“就在不久前我才拜托了他帮我弄个结界,这段时间好多人上山采药,都要把我的老宅掀起来了…” “所以我跟着你,就能见到她了?”严崇瞪大双目问。 第101章 我的结界师朋友 已经是窝在这森林的第十天了,人没等到,严崇变得不耐烦起来。 加上最近上山采药的人确实多,他们每每都要躲着人群不被发现。 “发了委托人家也不一定来呀,信童都说了,现在结界师都忙得很。”狐妖看他比自己还要着急,忍不住安慰他。 直到第十五天,他准备离开之时,才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结界师。 姚若翎刚忙完上一个委托赶来,身上还背着不少行囊,整个人一脸疲态,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翻开自己交流用的本子,上面写着‘地点’两字。 狐妖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把人往深处领去,严崇却迟迟未现身。 他躲在石洞深处,好像自己一走出来就会把这结界师吓跑一样。 但姚若翎也学了这么久法术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异样。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然在蹲自己。 装作不知情地给狐妖居住的洞穴贴上镇符,挂好隐绳,随后拽着绳子晃了下。 洞口的景象微微模糊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恢复原样。 她让狐妖出去看着,很快就听到外面惊叹的声音。 “梦灵大人,这洞口怎么不见了?!”说着他还往前跑了几步,却直接撞到了石壁上。 石洞深处的严崇也看得是一个目瞪口呆。 再次晃动绳索,洞口再现,狐妖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而后姚若翎拿笔在簿子上写着: 平日摇绳,即可隐蔽洞口,切忌撕走符纸。 “明白了,明白了!梦灵大人果然法术高强!”狐妖赞不绝口地道着,还一边自己晃着绳子玩了起来。 拿到报酬后她打算就这么走人了,可她知道严崇还在里面盯着自己看呢… 这家伙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她很想就这么无视他离开的,奈何还是有点儿纠结。 眼看人就要走,狐妖也站不住了,“严崇!你不是想找梦灵大人么,怎么现在还不出来,害羞啊?” “去!”严崇轻声骂了句,才从黑暗中跳出来。 姚若翎向他点了下头。 “咳…”他好像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着趁你不注意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口疏。” 惊喜…闻者的眉毛微微皱起,她早就知道了。 这姑娘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瘦,脸颊都凹陷下去了,唯有那双明眸仍亮亮的。 “什么事?”姚若翎写着。 思前想后,严崇还是把她拉了出去,“咱们出去再聊。” 狐妖还蹲在洞里玩绳子,小动物貌似对这些东西都比较感兴趣。 “梦灵姑娘,先前在碧石村的时候你真的没有见过我的朋友吗? 她叫姚若翎。”严崇把她拉到稍远的地方后开口问。 “……” 为什么他会知道碧石村的事情? “就一年前的事,你不会贵人事忙已经忘记了?”他追问了句。 “没见过。”她开嗓道。 严崇做出思考状,“唔…这就很奇怪了,我那天闻到河神身上有我朋友的血的气息,我还以为她也在呢。结果我去到碧石村,只见到了女孩们的坟墓,我每个墓都闻过了,没一个是她的。” 姚若翎听着心紧张地砰砰直跳,上次见到祁墨河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受伤了,没想到还会被他闻出来。 “我也怕自己闻错了所以也没对河神他们讲,我这段时间都在找你呢,想问问你金铃山的事情。”他仍在自说自话,也没留意到她脸上复杂的神色。 “我…不太清楚,那里…死了很多人。”姚若翎想着搪塞过去。 “也是,你也没见过她,不清楚也正常。”严崇丝毫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朋友。 姚若翎如逢大赦一般地点头,“嗯…那我先离开了。” 说着她就打算逃离现场,可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梦灵姑娘!咱们也见过两回了,也算是朋友了?”他突然嬉皮笑脸地问着,“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住址呢?” 这小子真的是…姚若翎也是对他无语。 “结界师…四海为家。”她冷漠地道。 严崇啊了一声,“你别误会我的目的,只是我的朋友都是些妖怪小魔,能化作人形的更是没几个,我还没有真正像人模样的朋友呢!” 他的意思是秦邪祁墨河他们都不像人么… “可以…做朋友,但住址…无可奉告。”姚若翎摇着头,“我还有…别的委托,再见。” “别走!”严崇一把拉住她,一下子就感受到她手臂上那道微微隆起的疤痕。 他倏地拉起她的衣袖,姚若翎吓得差点想抬脚踢他。 “你干嘛?!”她沙哑的嗓音竟然能发出惊叫。 严崇仔细地端详着她手上的疤痕,忍不住低头嗅了下,依旧闻不到味道。 忍无可忍,姚若翎一脚踹过去,他也没躲开。 “嘶——”他吃痛地喊了声,即刻松开她的手,“怎么了?” 姚若翎一副我还想问你呢的表情,“……” “你应该是刚出师的结界师?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在外多危险,要不我陪你一段路?”他被打也没生气,反倒还笑呵呵的。 姚若翎深吸一口气,她算是知道这家伙是想做什么了。 扮猪吃老虎,想借此来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跟姚若翎没有联系。 “不用。”她厉声拒绝。 窸窸窣窣的声音,采药人又上山来了。 他们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人,还以为他们是闹别扭的小情侣。 “真是不害臊,大白天在深山野林里拉拉扯扯…”有妇人小声地跟旁人咬耳朵道。 “哎哟,李大娘你莫不是羡慕了…” “去去去!” 路过的采药人一片欢声笑语,只留下哑口无言的姚若翎杵在原地。 严崇却也不在意,还是一脸笑嘻嘻。 “好嘛好嘛…”他竟然撒起娇来。 如果眼前的人有尾巴,那肯定已经摇上天了。 “不好!”姚若翎已经许久没这么生气了,她内心苦楚,怎么秦邪不把他多关在身边几年,就让他出来作妖了。 即便生气她也没法拿驱妖镇符贴他,若是贴上他怕是要歇息个几日。 没继续管他,她已然走回到竹船旁边,整理了下便继续上路。 但严崇已经找她一年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 只要她没突然消失,他就能追上去。 踩着树杈蹦蹦跳跳的,他的速度丝毫没比竹船慢。 第102章 被发现的秘密 被缠上可真是没办法,姚若翎当然知道他还在下面蹦跶着追赶。 他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追了大概有两个时辰,姚若翎也不忍心,还是把他放到竹船上来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正襟危坐地看着他。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严崇如此难缠? 严崇瘫坐在竹船上喘着粗气,“不愧是朋友…你还算,有点儿良心。” 瞪了他一眼,可他依旧不为所动。 “我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的想跟你见下世面而已。”他抬头看着天,刚上船就打起哈欠来。 懒得跟他深究下去,姚若翎背过身子,继续赶路。 念竹给她的安排实在是太满了,刻不容缓。 下个地点是…雨神的住所——花雨宫。 看到这个地址的时候姚若翎愣了下,有点担心地看了眼身后打瞌睡的狼妖。 不过正好,能趁这个机会甩掉他。 雨神也是个怪家伙,不听着下雨声的话就没法安心,所以他住的地方也是在经常下雨的地方。 若是没有雨,他也会自己拿调水令造雨。 所以先前被关押在水牢里,每天都能听到水滴声,他竟然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但调水令被祁墨河收走一段时间后,再到他手上时已经没之前好使了。他在用的时候老是出问题,不是突然大雨倾盆,就是雨滴一阵阵。 但他找结界师不是让她修理调水令,而是帮他巩固下自己家里的结界。 因为调水令出毛病,他张的结界竟然出现漏水的状况。 赶到花雨宫前,严崇还没意识到自己要见的是谁。 “这儿怎么湿哒哒的,阴森森…”他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还长着毛一样,非常不喜欢这种潮湿的环境。 没接话,姚若翎抱着镇物往前走去。 轻轻地敲了下宫门,出来迎接的是一男一女两位式神。 跟河玉河珠气质全然不一,这两位看起来也还是个小孩子。 “不会…”严崇看到眼前这两小孩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半步。 “结界师大人,旁边这位是…严…”男式神先是朝姚若翎问好,而后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个人,即刻便认出是谁。 “你好。”严崇尴尬地朝他打了声招呼。 自己也是没跟雨神道歉过,或许这次便是机会。 两人进到殿内,两位式神在后面窃窃私语,严崇全部都听到了。 “这狼妖来做什么…难道又打起调水令的主意了…” 同是偷过调水令的人,姚若翎也对他同情起来。 这里跟水灵殿其实差不多,都在顶部张着一巨大的结界网,结界之外是不止且细密的雨滴。 听着好不惬意,但听多了或许会觉得烦闷吵杂,她还是更喜欢水灵殿的天气。 雨神坐在庭院里翘着二郎腿,还是那不变的小孩模样。 “你就是念竹那个徒弟结界师?”他问着。 念竹?严崇歪了下头,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小女…名梦灵,见过雨神大人。”姚若翎屈身行礼。 雨神看到躲在她后面的严崇,咂了下嘴,“你躲什么,我早就看到你了。” 如果不知道他们的恩怨,或许还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姚若翎什么都知道,也不觉得意外了。 她侧了下身子,让严崇整个人暴露无遗。 “雨神…大人。”他挠了下脑袋笑着道。 “哼!你怎么跟着来了?” “您别生气,梦灵是我的朋友,我来打下下手,也算是修行修行。”严崇继续赔笑道。 雨神终于站起来,他身高不过到严崇的胸膛之下,但气场却丝毫不弱。 “你也知道自己学术不精呀!”他本来也没打算追究严崇的责任,况且坑他的其实也是自己。 “嗯嗯,对不起嘛!”严崇跟了上去。 姚若翎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眼前的画面为一个大人一直屈着身子跟旁边的小孩子道歉,确实有点滑稽。 “好了好了,再说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雨神打断他的话头,“结界师,就是这上面。” 他指着顶部那个大窟窿,上面不断有水流出,溅到屋顶上再顺着瓦片滴到地板上,整个地面都潮乎乎的。 “我也找不到原因,但肯定跟河神脱不了干系。我的调水令需要经常泡在雨水里的,他这大人一点都不懂得保养,把它关在匣子里了…”雨神说着还掏出自己怀里的调水令,心疼地抚了下。 严崇看着身子不禁抖了下,毕竟这东西自己也用过,还闹了大事。 “请安心,我已知晓问题所在。”姚若翎朝他点了下头,即刻略施轻功便轻易跃上了房瓦。 底下的严崇又再次看呆了,女孩白皙的皮肤在阳光雨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好看,轻盈的动作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雨神咬着手指点脚看她,这破洞可是困扰他好长一段时间了,但念竹那家伙却迟迟不来,他也信不过别的结界师。 好不容易有回复,来的却是徒弟。 如果她没办好这件事,他一定要到念竹那闹一闹。 但姚若翎的身手着实不凡,她从行囊中掏出一把不过拳头大小的油纸伞,在上面又贴了一道符。 随后她两手握着伞柄,吹了口气后轻轻转动,雨伞便像蒲公英一样飘到空中。 抵达洞口之时雨伞变得极大,堵住了漏下的雨滴。 雨神刚想说这样未免也太丑了的时候,雨伞就凭空消失,变透明不见了。 “好!”严崇忍不住拍手称快。 又四周看了眼,并没有继续渗水的地方,姚若翎站起身整理下裙摆,再次飞身而下。 蜻蜓点水般落到两人面前。 想挑刺都没法挑,雨神的嘴角扯了下,“不错嘛,不愧是界灵的徒弟。” 界灵… 这下严崇反应过来了,念竹不就是之前在熔野山布置结界那个结界师吗?! “你是她徒弟?!”严崇突然大声喊了句。 两人都吓一跳,雨神骂了句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抱歉,我也只是激动了些而已…”严崇抚了下自己的心,“所以梦灵姑娘你是念竹的徒弟?” 他沉下心来又问了一遍。 “是啊是啊,还说是人家朋友,一点认知都没有。”雨神给他翻了个白眼,“梦灵你等一下,我去让式神拿报酬来。” 姚若翎心中略感不妙,却也只是淡定地点头。 结束这次委托后,姚若翎很快又告退了。 严崇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脑勺,盯得她浑身发毛。 第103章 在隐瞒什么 “别再…跟着我了。” 上船前姚若翎对身后的人道。 严崇跳到竹船上盯着她,“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姚若翎掏出镇妖的纸符对着他,“你…若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你不会贴的。”严崇倒头就躲进船舱里,没理会她。 无可奈何,也到晚上了,如今身为凡人身,姚若翎需要进食睡觉。 她从行囊中掏出那个药罐,打开罐子跳了进去。 身旁的人突然没了声响,惹得严崇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可他四周瞧了眼,却只发现留在甲板上的一个药罐。 姚若翎在药罐的房子内生火做饭,由于她对吃的东西已经没有欲求,每每只是随便煮点白粥便算。 咚咚咚 天空传来敲击声,不用想都知道是严崇那家伙在敲。 罐外的人掀开盖子往内瞅了几眼,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 “你不把我放进去我可要把这罐子扔水里了。”他朝罐内喊了句。 姚若翎都被他气得没脾气了,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严崇顺势就掉进来摔在炉灶旁。 “怪不得你说四海为家,还真的没骗我。”他跳起来就四处看,丝毫没点客人的样子。 没打理他,姚若翎继续生火做饭。 潦草地喝完那碗粥后,她就进屋睡觉去了。只能睡两个半时辰,这已经足够恢复平日活动所消耗的体力了。 严崇一直蹲在她身侧,一言不发。 看到她呼吸均匀地入睡,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 女孩的睫毛又长又弯,在自己的掌风下扑闪扑闪的…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呢…”他小声念叨着。 姚若翎都听到了,但只是颦眉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如果你是念竹的徒弟,那你不可能不知道姚若翎是谁呀…” 他还在继续唠叨,吵得姚若翎根本无法入眠。 严崇微微叹了口气,跑到屋外跃到空中掀盖跳了出去。大晚上一个药罐在船上,也还真不怕被水冲走了去。 在船舱守着这药罐一夜,没两个时辰罐子里的人就出来了。 本来以为他已经觉得无趣走掉了,没想到还守在外面,姚若翎看他抱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打盹,不禁有点心软。 她操控着竹船继续赶往下个地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只狼妖甩掉… 哗啦啦的水流声把严崇吵醒,他猛地睁开眼睛,还以为船真被水冲走了。 可看到在操控船身的结界师,他一下子松了口气。 “知道…太多…关于我的…事情,对你没有…好处。”姚若翎背对着他道。 “所以你真的认识姚若翎对么?”他蹲着身子跑到她身旁坐下。 “嗯。” 严崇的身子抖了下,十一年的追寻,总算是找到点线索了。 “所以界灵之前对邪神说的不知情也是假的?” “别问了。”她冷声道,“陪你…闹了这么久,是时候…走了?” 她可不想再用一颗念珠打发掉那件事,毕竟越多人知道越容易引起怀疑。 “好,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严崇也不闹了,表情倒是很严肃,“她还活着么,或许说她活的好么?” “……”姚若翎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概。” “模棱两可。”严崇轻声道了句,而后从走到船舱外,一跃离开了竹船。 重压下的船在水面上泛起一小簇水花,狼妖消失不见。 可算是离开了,姚若翎刚想放松下,又听到头顶传来的声响: “不管怎么说梦灵姑娘你还是我的朋友…有什么困难都要跟我说啊!” 姚若翎苦笑一声也爬出船舱,这家伙正蹲在上面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朝他摆摆手,“知道了,快走!” 谁知道她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扯了过去,她一下没站稳只能靠在了舱板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原本我真的想走的,可你走出来见我,就算是给我机会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严崇迅速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指尖轻轻一划… 糟了! 姚若翎已经来不及后悔,慌忙把手扯回去,但一切都晚了。 “……”严崇紧皱眉头,“真的是你…”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血液,熟悉的人… 这下可真的是瞒不住了… 严崇看她的脸突然苦涩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告诉过你…别深究…”她迅速包扎好自己的手指,“知道太多…连累你。” “中途我就开始怀疑了。”他苦恼地抚着额头,“这些年你都跑哪儿去了,都做了些什么啊?你难道不知道河神一直在找你么?” “别说了!”姚若翎冷声道着,真不该让他上来的。 严崇从舱板跳下,“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对…” 姚若翎咬着嘴唇,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手上的链子,没回答他。 “我脑袋虽然没有神明们好使,但我也知道那件事不是明面上那般简单…”严崇看她的模样,也是心疼。 好不容易从那串念珠中取下了一颗,她认真地盯着他,“严崇,你当真是把我当朋友的?” “哦?哦!”严崇吓得一愣,往后退了下。 “那就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在见到神明的时候拿好这颗珠子!”她严肃地道。 “我认得这种珠子,那位界灵大人的老把戏了。”他接过一颗后仔细端详起来,“但还是我的鼻子好使嘛…” 他竟然还自豪起来了。 “不过知道你还活着就够了,既然你有不暴露身份的理由,我也不会对他们说的。”他朝姚若翎诚恳地点头。 “嗯,我也活不长了,只要十年便好…”姚若翎坐在船头,看着水面的倒影,那张脸依旧陌生。 不知道眼前的人都经历过什么,但他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当然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 他上前推了一把这个弱小的身影,又因为没控制好力度差点把人推到水里去。 “哎?!!”他吓得一把拉住她。 姚若翎瞪了他一眼,“我…真想…把你这鼻子砍下来。” 严崇紧张地捂住自己的鼻子,带着鼻音地道,“别呀,这是我看家本领了。” 自己的秘密被知道了也是件好事,起码她不用再神经兮兮了,但严崇却又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真不想承认,不久前他还对那个叫“梦灵”的姑娘抱有好感,现在回想一下都觉得是不义之事… 他偷偷瞧了眼那张好看的脸蛋,又慌张地摆正了视线。 第104章 河底的铃铛声 有一结界师身边经常跟着个狼妖,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各个八卦的神明和妖怪的耳朵里。 出于担心,严崇经常会跟着姚若翎去处理各种委托,他说自己可以作为她的护卫,这样她也可以少点烦恼。 看着他也好,起码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会到秦邪那儿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所以姚若翎也习惯了,没再去赶他。 念竹在知道她的秘密被一只狼妖知道后,就扬言说要把严崇关在花灵山,吓得严崇紧紧躲在姚若翎身后。 姚若翎只好解释说严崇在以前就帮过自己不少,不是会告密的人,而且他身上已经有念珠了。 “我这珠子是这么随意就能送出去的东西么?知道越多越麻烦呀?!”念竹跟先前的姚若翎一样生气,可又确实无可奈何。 “那我就算收多个手下好了,你狼妖!”她气得指着严崇,“没事少去找那些神明玩,保护好她。” “哦…”严崇乖乖点头。 … 可秦邪是最喜欢打听消息的一个了,严崇这些小八卦怎么可能不传到他耳朵里。 只是他也有点纳闷这孩子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找自己了,难道放走后就不认人了么… 秦邪知道意味着祁墨河也知道了,可他并不在意。 “先前他就对那位叫梦灵的结界师感兴趣,这很正常。”他翻阅着委托簿,连头都没有抬起。 “哎,孩子长大了呀…”秦邪一股女儿出嫁的伤感,还拿扇子遮着脸假装抽泣起来。 祁墨河懒得理他,“天王不是喊你上去办事么,还在我这叨扰什么?” “嘶——”秦邪合起扇子,“别提了,想到要上去见他老人家,我就全身不舒服…” “众神中我看就你是最闲的,难得有要事找上门,不应该感恩戴德么?”祁墨河依旧嘴不饶人,看起来是恢复点精神了。 秦邪其实也是抽空来看看他的情况而已,不久前他的状态,真是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如今还能正常地坐在房间里看看书办办事,已经算不错了。 “好,别太想我了。” 言下之意是别做傻事。 秦邪最后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从水灵殿出发往宫廷去了。 可祁墨河依旧是头也没抬起过,只是在翻那本并厚重的委托簿。 以前他与念竹一样,对委托都是挑着重要的去办,其他的要么交给式神,要么等很久之后才会去处理。 可现在事无大小他都会接受,这样他也能忙起来。 只有河玉河珠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一场安稳的觉了。 … “族门有难,速回。” 严崇在收到手下带来的口信后,呆愣地站在原地。 他与药神一样,不到必要时候都不会把念珠拿出来使用,所以要找他的话还是可以找到。 此刻他也像往常一样跟着姚若翎在各处处理委托,白天陪她打打下手,晚上守在她的药罐外面,这已经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所以在收到这份口信后,他竟然犹豫起来。 “不去?”姚若翎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最讲…义气么?” “我当然会去!只是这族们…我已经独立这么久了,狼族找我会是什么事啊?”他苦恼地挠了下脑袋。 “走好不送。”姚若翎并不接话,反倒是把还没上船的他落在原地。 算了,反正以她的法术,就算没自己也还是能从容应对的… 严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也没多想。毕竟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识过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高深结界法术,比他这位上千年修为的狼妖还要强上许多。 下一个委托是水下的邪物,据信童的记录,这邪物结界师除不掉,只能封印好等邪神来处理。 但邪神正在天庭办事,所以这邪物已经耽搁一段时间了。 只是张个结界的话很好办,而且在水下她也有一定的经验。 虽如今不能在水下呼吸,可她却可以张好除水的结界,在圈内依旧可随意走动。 这条河流离附近的村庄不过两百里距离,若不及时解决,后患无穷。 跟村里人简单交涉后,她把船停靠在岸边,一举跃入水中。 村里人看她就像一条灵活的鱼,三两下功夫就沉到水底不见了。 邪祟…邪祟… 她默念着,眼睛不断在河底中搜寻,可这河流底下什么都有,一时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双脚触碰到河底,她才可以更为便利地走动起来。 叮铃~ 微弱的铃铛声,她没听清,还以为是自己耳鸣了。 叮铃~ 铃铛声更近了些,她意识到真的有什么在靠近,即刻便掏出镇钉做好应对准备。 深不可见的黑暗中,出现了两盏光线不太亮的灯笼。 这熟悉的轮廓…姚若翎认出来这是什么了。 自己损坏过的神轿… 她收起镇钉,往旁边站去想给神轿让路。 想必里面那位神明是出来例行巡查的。 神轿逐渐靠近,到她身边停了下来,轿子里的人掀开帘子,看了眼这个姑娘。 本以为掀开帘子的会是祁墨河,可谁料到竟然是河珠。姚若翎才反应过来这个村子还真是离水灵殿不远。 “……” 又有点失望又不禁感到松了口气。 两者相看无言。 河珠没见过这个人,自然不认识,“姑娘你为何会在河底?” 她也是出来找邪祟之物的,本想着是自己过年时埋下的红纸出了变故才会寻来,顺便做个记录,没想到竟然看到水底有个人。 看着也不是鬼魂… “吾乃结界师梦灵。”姚若翎屈身道。 “哦!”河珠恍然大悟,这位就是河神提起过的结界师,“我是河神大人门下一式神,名河珠。梦灵大人也是来寻这河底邪祟的么?” “正是如此。” 河珠掀开帘子出了神轿,“那还真是多谢,这本该是河神的工作。” “我也是刚到,还没开始呢。”姚若翎不好意思地道。 她的目光一直放在神轿挂着的那铃铛身上,她想不明白为何这轿子会多了个铃铛。 河珠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困惑,“那请允许我与您一起行动。” 她尊敬地屈身道。 “嗯。”姚若翎看着这熟悉的身影,迟疑地点头。 两人在河底漫步着,河珠全程闭着眼睛,这样更能分辨出河中的邪物。 “就在不远处了…”她细声道。 姚若翎经验老道,眼尖地发现河底淤泥下埋着个奇怪的匣子,她快步走到匣子旁边。 “应该就是它。”她朝河珠摆了下手,可式神还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 也是有点可爱,姚若翎只好站起来把她拉过去。 第105章 走神了 匣子埋得很隐蔽,只露出了一个角。 可这角就隐隐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匣子周围都冒着淡淡的紫气。 据村里人而言,这段时间河里捕到的鱼都有股怪异的苦味,先前还以为是水质的问题,他们把鱼拿回去养了几日后再食用,那股味道也除不掉。 还有的人因为吃了河里的鱼而出现异常,诸如看东西只有一个色,又或是听不清别人说话。 在这种靠山吃山,靠河吃河的地方,实在是很麻烦。 可单独饮下河水却没有任何问题。 河珠看到这个诡异的匣子,先前一步拉住了姚若翎,“梦灵大人,这匣子外散发的邪气较为不详,河神大人已经知晓这件事情,不久后就会过来…” “不必担心。”姚若翎知道她什么意思,无非是害怕自己出什么差错把这里面的邪气都泄露出来,而后引起更大的影响。 还是有点怀疑,但结界师已经蹲下开始布置结界了。 她并没有把匣子挖出来研究,毕竟只是奉命来封印,只要确保它不再散发邪气便可。 掏出镇木条与结界绳,姚若翎围着匣子插了一圈,只要再系上铜铃铛,便可完成。 叮铃~ 又一声铃铛响,还不是自己手中的铜铃。 姚若翎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神轿上挂着的两个铃铛一直在晃动。 有什么正在靠近,还没从暗中探讨出个所以然,一股妖风直冲两人而来。 水底下怎么可能会有风? 在被邪气卷入匣子之前,她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河珠看到结界师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眼前,也是愣住了,她跑前去蹲下拨弄了下埋在匣子旁的淤泥。 并不能看出有什么特别,只是那股紫气并没再往外冒了… 施法途中分心既是大忌,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栽跟头。 姚若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施法亮起一盏明灯。 如今被什么东西关着,她都不会感到诧异了,毕竟自己也是跑几十个药罐子的人。 只要找到出口,再想办法破局便可。 她把灯往上举着,也仍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好苦…好苦…” 深处有人在细声啜泣,不用想便是这阵邪气的主人。 原本无意调查事情真相,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去看看恐怕还真不好找到出去的方法。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祁墨河也刚从村子里出来,村里人也提起这件事已经交给一个年轻的姑娘去办了。 世间结界师有许多位,所以他也没多想。 走到水底,就看到自己的式神站在一个插着镇木条的匣子旁边,有那么瞬间他还以为事件已经解决了。 “怎么样了?”他走前去问河珠。 “名叫梦灵的结界师被这个匣子卷进去了,我无法判断里面的情况。”河珠恭敬地道。 又是这个梦灵…祁墨河微微蹙起眉。 “难道严崇没跟着她么?”他随口问道。 “啊?”河珠愣了下,“并未见过严崇。” 还真是麻烦,他叹气蹲下,看了眼插在泥土中的镇木条。 每根的法力都不赖,这结界布置地还真挺漂亮,只是人貌似有点马虎,竟然还会被卷进去。 无奈之下也只能进去找她了,否则他把匣子封印起来,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出来了。 他蹲下掀开了匣子的上盖,在河珠惊讶的目光下,也跳进了匣子中。 只可惜式神没法中幻觉,也没法进到这些特殊空间,所以河珠只有看守的份。 已经走了一段路程,姚若翎还没有见到声音的主人,更准确的来说,她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毕竟除了黑色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声音的大小也并无变化。 “太苦了…我太苦了…” 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这句话,难道声音的主人也是一条鱼么? “你在哪儿?”她抬声问了句,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还有回音。 声音停了下来。 姚若翎擦了下自己额上的汗珠,仔细等待回应。 呼呼 又一阵风,这次她听到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她下意识地把灯往上抬,就见到了一人从高处飞下。 不太亮的光线把他整个人映照着,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人正是祁墨河。 祁墨河落到她身旁,拂袖背着手。 “河神…大人。”她屈身行礼,眉头皱起。 来者点了下头,也朝四周望了几眼。 “能在施法途中被妖气卷入的结界师,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开口道。 无言反驳,姚若翎只好默认。 “苦…” 声音再次传来,祁墨河听后也是皱起眉。 “这声音…找不到来源,我已走一段距离,并无变化。”她不去看祁墨河的脸,而是目视前方。 “我也刚从入口下来,或许你并没有走动过。”祁墨河一下子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但他似乎对这里面的内容不感兴趣,他来只是想把这冒失的结界师带出去。 “出去了。”他朝姚若翎道。 可她却摇头,“我还想…调查一下。” 祁墨河冷下脸来没有说话。 “或许…您可以先离开,不耽误…您的时间。”她低着头道。 从刚才开始这个人就没有看过自己一眼,祁墨河似乎是回想起上次见面时此人身上的伤口,又不免有点担心起来。 他没做出回应,只是跟着她也往前走。 姚若翎也只是想找借口让他离开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就跟在自己身后了。 她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是有了神明的介入,这次他们越往前走,听到的声音便更为大声了。 可还是没能找到尽头。 看着气氛也有点安静,祁墨河却是首先开口的人。 “严崇没和你一起来么?” “……”姚若翎顿了下,这件事都传到他耳朵里了么… 她摇了下头,“结界师…少与人相伴。” 祁墨河不以为然,“他虽为妖,性格却也不赖。”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姚若翎不想回答,便没理他。 又走了一段距离,她想起让自己走神的那枚铃铛,虽然很想问问为什么会挂上去,可她又没理由开口。 祁墨河突然抬手拦下她的去路,轻轻扬了下下巴,“就在前面了。” 灯光往前扫去,声音的主人不是鱼,而是一个缩在角落里抽泣的女人。 她一袭红衣,头发梳得很仔细,青丝顺着背一直散到其脚跟。因为其背对着他们,他们也看不清她的脸。 第106章 多吃鱼眼 女子似乎没留意到他们靠近,仍然缩在角落里。 “怨魂。”祁墨河淡淡地道了句。 姚若翎走前去,把油灯放在了脚边,轻轻地拍了下女子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 女子受惊吓了一跳,她诧异地转过头来,姚若翎才发现她的眼睛竟然是两只明晃晃的黑洞。 …… 她忍住没有表露出惊讶,反倒是沉下气来,“什么…苦?” “命苦…小女,什么都苦…”女子摇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姚若翎那瘦小的肩膀。 没想到这人力气还真大,姚若翎都感觉自己的骨头要被捏地粉碎。 她冷静地道:“你的眼睛呢?” “挖走了…被夫君…不!那个男人!那个畜生!”像是直戳痛点,女子情绪倏地激动起来,顺势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祁墨河见状想上前把两人分开,可这结界师却一脸淡定,甚至从她那苍白的脸上还看不出一丝痛楚。 “你们也是他派来伤害我的吗?!挖走我的双眸,还不够吗?!”她嘶吼了一声,指尖的指甲也突然变长,直戳入姚若翎的肩膀。 实在不妙,祁墨河还是上前把两人分开了。 女子扑了个空,咬牙切齿地想再往两人身上扑去,却被祁墨河点了下额头,死死地定在了空中。 姚若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结界师在处理问题之时难道都是如此草率的么?!”他竟然有点发怒,“你以为这种事情是在过家家么?!” 这张牙舞爪的女子没吓到她,反倒是祁墨河的语气把她吓得不轻。 “何出此言?”她冷静地问。 祁墨河指了下她的肩膀,“你难道没有痛觉?” 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自己的肩膀竟然已经留下几个入肉的伤口,外衣都被血透湿了。 “……” 她还真的没有感觉。 “堂堂界灵念竹的徒弟,难道就这点能耐?”他冷言问了句。 被别人骂还真没什么,但这人是祁墨河,姚若翎竟然觉得难受起来,她微微蹙起眉毛,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这个眼神祁墨河看着很熟悉。 他稍微愣了下,还想继续从她的眼睛中读到什么,可她已经毅然把脸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我…并非草率,只是…在调查清楚…事端。” 她背对着他,望着那无法动弹的女子,抬手间,竟然把河神的定身法给破了,刹时间祁墨河也看失神了。 女子跌坐在地上,惶恐地看着两人,“你们…就是坏人!跟挖我眼睛的人一样!” “不。”姚若翎蹲着对她道,“我…是来帮你的。这匣子,是怎么回事?” “匣子?”女子有了别的反应,“出嫁时我的首饰盒,很精致,娘亲送我的…” 出嫁…姚若翎抿了下嘴唇,“你是新婚夜被害的么?” “对…很疼!很苦!新婚夜上的鱼,有毒!苦的!”女子突然抱着自己的头,着魔一般抓挠着自己整齐的盘发。 这跟村里人描述的症状差不多。 “什么时候的事情?”身后的祁墨河终于开声说话。 女子突然冷静下来,没理会他的问话,反倒是把那长着颇长手指甲往的手往若翎的脖子伸去。 祁墨河还以为她又想做出伤害他人的事,刚想施法却被姚若翎抬手叫停。 她坚毅地望了他一眼,示意没问题。 这个眼神又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你的嗓子…是后天的…为何?”女子轻轻抚摸着她的脖子,疑惑地歪着头。 思前想后,姚若翎沉重地叹了口气,“与你一样…被坏人所害。” 虽然那个坏人是自己便是了。 女子像是突然找到了知音,收回自己的双手,表情也不再惊悚慌张,“你跟我是同类人…” 这位女子生前样貌出众,且那双眼睛更是我见犹怜,水灵灵非常动人。 不少富家公子都上前求亲,可她只一心向着自己的意中人。 自己的意中人事先还不愿与其相处,可某一天却像转了性一般主动与其相约。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便立下婚约。 男子每每见她,便会带她吃鱼,且每次都会把鱼眼挖出让她吃下,说是让她补补眼睛。 “多吃鱼眼,对眼睛有好处。”每次都用最温柔的话语与眼神。 她也没有多想,毕竟爱慕她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爱上这双眼睛。 可自己的意中人却正是只爱这双眼睛,在新婚之夜,她像以往一般吃着鱼,却被毒所伤,迷迷糊糊。 在混沌中,夫君拉着几名男子,上前用刀要挖走自己的双目。 还说只有这样,雪儿的眼睛才会好起来… 再之后,她便没有印象了。 只记得在失去意识前,她奋力爬向母亲送给自己的首饰盒,苦苦地哀求身后的人不要再伤害她… 原来自己的意中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一个叫雪儿的姑娘。 姚若翎听着这残忍的故事,也是生气得头皮发麻。 女子把生前的事说完后,却也像入迷了一般,“不要吃鱼…会死…” 祁墨河盘手听着,“所以才把河里的鱼都变苦了?” “嗯。”女子点头。 “看来…事情还不能…就这么结束。”姚若翎站起身,“我…并不想…把你当做怨魂处理。” 她怜悯地看了眼仍坐在地上的女人,女人用空洞的眼神回望她。 “不弄清楚…你无法…安生。”姚若翎继续朝她说着,“你等着。” 自己的命已经够苦了,实在是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离去,灯光逐渐远离,她又一个人蜷缩在黑暗之中。 祁墨河看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免有点担心。 “你难道是想去惩罚她生前的意中人么?”他略微急促地道。 他虽也同样有点愤慨,可神明是不可以介入这种感情是非的,但结界师不一样,只要不干涉三界统治,他们做出的事情三界中也无规则可限制。 “不,也只是…调查一番罢了。”她依旧这么说着,“您可以…先行离开。” …… 两人成功离开了这匣子。 姚若翎一出去就立马把插在其四周的镇木条拔干净,再把整个匣子挖出抱在怀里。 河珠一脸疑惑地看着身旁的主人,可他的脸上也同样挂着诧异与无奈。 “事情…也算初步…解决,河神大人…您请便。”姚若翎又朝他屈了下身,而后带着这首饰盒快速地往水面飞去。 总感觉在她的身上,能看到熟悉的影子。 祁墨河默然片刻,还是选择跟上去。 第107章 寻回那双眼睛 许久未踏足天庭,秦邪意外地发现这天庭也没怎么变化。 天王想必也是个很念旧的人。 见到本尊后,秦邪屈身行礼,他作为邪神,曾受过极为痛苦与强大的修行。 其人虽看起来从容不迫,不过都是用以掩饰自身侵蚀的面具罢了。 天王就像他严厉的父亲,所以他也不愿见到天王,毕竟会让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受到过的折磨与痛楚。 “秦邪,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天王沉声道。 “天王殿下还能想起我来,也是我的荣幸。”他讪笑着道。 深知秦邪的性格,天王并不会对他的无礼感到愤怒。他先是轻轻叹气,犹豫了一段时间才开口:“你知道自己法术还有所纰漏么?” “……”秦邪皱了下眉,“自是知道的。” “若是仅凭一颗珠子便能阻挡你的法术…”天王也不拐弯抹角,“你是否要为此做出一定的应对呢?” 毕竟天王也不是傻子,凡间的事情他多少也有点眉目。 目前虽然没有威胁到什么,可若这种珠子滥用下去,破坏掉神明的法力,毁掉了自己辛苦定下的规矩,则不可宽恕。 “邪神作为陛下您重要的一枚棋子,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秦邪尊敬地道,“我以后会多加留意的。” “嗯。” 天王对自己的棋子可谓是一点都不手软,这意味着秦邪要再次提升自己的法术修为。无论多苦多累他也无法对别人讲,毕竟他是掌管着别人消极心态的神。 邪神的修行非常极端,出去皮肉折磨,还需要消耗巨大的元气与精神耐力,秦邪便是当初在邪神选拔中对自己最狠的一个。 … 竹船上,姚若翎紧紧地抱着那精致的化妆匣,冷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祁墨河端坐在船舱内,闭目养神并不与她说话。 他让河珠自己把神轿开回水灵殿去了。 “据我所知…神明极少插手凡间杂事,河神大人又何必呢?”她忍不住问话。 祁墨河睁开眼睛,“你有要调查的事情,我有确保里面的怨魂不会害人的义务。” “您多虑了。”姚若翎回应道,“界灵的徒弟,绝不只有那般能耐。” 说完后她便不再开口。 祁墨河看了她一眼,这姑娘似乎还气在头上,虽外貌完全不一样,可的确非常像那个人… 怀疑的事情终究未能问出口,他害怕得到失望的回复。 两人来到匣中女人的意中人家里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乌鸦嘶叫的鸣声划破空中的孤寂,那几朵血红色的残云,像极了女子身上那袭破败的红衣。 姚若翎略施轻功便潜入到了大宅的院子中,两三下功夫便轻易地来到了储物房。 怀里的匣子有了点触动,微微颤抖着,似乎都在害怕重回这撕心之地。她轻轻地拍着匣身以示安慰,她能感觉到,女子的眼睛… 这结界师虽瘦小,但确实身手不凡,祁墨河也承认这点。 传闻中严崇是她的护卫,看来也未必如此。 储物室内大门虚掩,轻轻一推便可进入,但祁墨河却走到她前面,替她打开了大门。 她朝河神微微点头表达谢意,而后抬步走进。 得亏自己在历练中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否则她肯定当场就吐出来。 储物室的架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动物头颅,它们空洞的眼睛与在金铃山上看到的头骨们如出一辙,让人立马汗毛耸立。 除去动物头颅外,还有许多酿酒罐子,浓烈的酒气熏陶着这不大的房间,待久一点或许能把人直接闻醉。 外头有姑娘哭泣的声音,还有一个温柔且充满磁性的男声,正苦口安慰着什么… 怀里的匣子又抖动了一下,想必那声音的主人就是女子的意中人了。 男声逐渐靠近,两人见势躲在一架子后面。 架子上的猪头骨恰好能把姚若翎的脑袋整个挡住,虽然已经闻不到血腥味,可她仍忍不住伸手捂住鼻子。 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踱步入内,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名护院。 “雪儿小姐仍不肯喝下,药效即将不灵了…”一人小声地在书生耳边道。 书生深呼吸着摇头,“七七四十九天已过,一定要在今日之内让她服下…” 他的语气中略微透露着疲惫以及绝望,“就算下药让她睡过去,也得这么干!” “是!”护院应声道,而后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储物室的门。 人走远后,姚若翎马上从黑暗中走出。 “还记得你的亡妻么,这位公子?”她那嘶哑的嗓音在此刻变得尤为骇人,但却恰到好处。 男子被她吓了一跳,但更快地捕捉到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匣子。 “你…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你是祝丹的什么人?!”他往后退去,摸着门想离开。 可门却被锁死了一般,完全推不动。 “我来寻回她的眼睛。” “不可!”男子咬着嘴唇,表情突然变得狰狞,“雪儿还没用药,绝对不可能把她的眼睛交给你!” 姚若翎看了眼一旁的架子,心倏地颤抖一下,她已经知道那些酒罐子里泡的都是什么了。 怎么还会有如此愚昧可怕的人… 她抬眸盯着这男人,“谁告诉你,用眼珠子泡酒能治眼疾?” 像是深处的秘密被人强行挖掘,男子捶了下身后的门,“现在说什么也无用了,祝丹已经死了!” 言闭姚若翎的冷眸在昏暗中闪过一丝寒光,被男子瞬间捕捉到。 这些年来一直搜寻美眸的他已经魔怔了,此刻竟然打起眼前这姑娘的主意来。 这双眼睛也是灵动纯粹,可为什么自己的雪儿却不能拥有这样的双眸呢?! “来人!快来!有歹人!”男子朝身后喊了几声,想让人来把姚若翎擒住。 “死性不改…”姚若翎轻声道着,而后抬手就想把眼前的男人打晕,可她的手却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祁墨河握住了她挥动在空中的手腕,眼神死盯着慌张的男人。 “你想做什么?”他冷声问。 姚若翎无法理解地看着他,“您才是…做什么?!” 禁锢门锁的法术在她被抓住的那刻就破防了,男子夺门而出,离开了储物室。 眼看着罪人就这么从眼前逃窜,姚若翎几乎瞬间勃然变色,她怒然地扯回自己的手。 祁墨河看着这熟悉的双眸,心如死灰不复温。 他有一瞬间竟然还会觉得眼前这人像她,真想骂死有这种想法的自己。 第109章 迟来的处决 “来来来,客官你们的酿桂花羹。”店小二端着三碗羹汤上菜。 姚若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这种甜汤了,虽然店里做的可能没有自己好吃,但重温一下这种甜味还是不错的。 她没什么表情地端起勺子,乘了一口。 “……” 其他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严崇看她表情很严肃,不禁有点紧张。 “怎么了?很难吃么?”他轻声问了句。 祁墨河也喝了一口,淡淡的甜味,虽不是上乘,可也绝不是难吃。 姚若翎喝下一口才发现,儿时最喜欢的羹汤,此刻竟然尝不出一点味道,原来她已经失去味觉。 她咬着勺子,酸涩之感油然而生,“不,只是…不怎么喜欢甜食。” 这段时间吃饭她都是随便煮点白粥饮下,也没注意过粥水有没有味道,可原来自己早就没有品尝酸甜苦辣的资格了。 “不喜欢大可不必勉强。”祁墨河漫不经心地道,手上擓汤的动作未曾停过。 姚若翎看了一眼他已经空掉的汤碗,突然释怀地笑了下,而后一口接一口地吃完面前这索然无味的羹汤。 又简单地尝了下其他的菜,果然也没有味道。 她很快就停下筷子,旁人看起来她好像对这些菜肴都不感兴趣似的。 “你什么都不喜欢吃,所以才会这么瘦弱的。”严崇打趣道,熟不知这姑娘现在有多难受。 没有回他的话,她把剩下的那坛酒都倒到了碗里。 “先前…多有冒犯,请河神大人…恕罪。”她端着酒碗朝祁墨河道。 河神轻微点头,“小事,梦灵姑娘不必介怀。” 而后便无话了。 两人沉默地吃完饭,只有严崇时不时说几句话来调节下气氛。 沉重的饭局结束后,姚若翎只感到如释重负,很快就起身先行告退。 原以为严崇也会跟上去,可他却选择跟祁墨河一起离开。 等结界师走远后,祁墨河才开声问话:“你为什么能找过来,按道理念竹门下的徒弟也会有隐藏气息的珠子才对。” “我是闻到她血的气味才来的。”严崇回道,“河神大人,恕我直言,我知道您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说说看。” 严崇眨了下眼睛,沉着气,“您一定也在怀疑她的身份,我也怀疑过,也闻过。但…她们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这句话给祁墨河泼了一身的冷水,把他所有的念想都断掉了。 “嗯,我倒不至于会做出这种判断。”他轻声地道,而后又神色黯然地摇头。 她们性格又不一样,喜欢吃的东西也不一样。再怎么说,也不该在别人身上找她的影子… 姚若翎慢慢走回竹船停靠的位置,又望了眼还一片混乱的大宅。 里面的人干的事情确实是罪不可恕,可她又何尝不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给罪人判罚。 可若他还执迷不悟,怕会伤害到更多无辜的人。 她朝四周望了下,河神和狼妖都没有跟过来,此刻她可以自己行动了。 再次翻身跳进了大宅中,这次她没有去找那个男人,而是去找在厢房里的雪儿。 院子里的人都乱成一锅粥,他们也没留意到姚若翎进到屋子里了。 那个叫雪儿的姑娘眼睛不好,听力却十分灵敏。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后,即刻抬起头,“我说过不会喝的!” 姚若翎的脚步顿了下,而后轻轻把门关上,“我不是…来劝你喝酒的。” 沙哑的声音让人害怕。 雪儿紧张地瞪大眼睛,可双眸却像蒙上白纱一般灰暗,“你是什么人?!” “冷静下来。我不是坏人…你可知道…这家里的主人都干过什么事?”她无奈地道。 “最近?良言最近刚娶了妻。”雪儿淡然地道。 “然后呢?” 雪儿警惕地对着她,“我看不见,不知道。只是自那晚后就没听到祝夫人说过话,良言说她回娘家探亲去了。” 看样子她也确实不知情。 “姑娘跟良言是什么关系?” 雪儿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我是他的青梅竹马。” 不等她往下说,姚若翎就开口道:“你可知道,祝丹姑娘已经被杀害了。杀死她的人,就是你的青梅竹马良言。” ?! 眼前人震惊地站起身,瞪着那无神的双眼,“不可能!良言他不可能这么做!他与祝姑娘相处的时候我都在一旁,两人恩恩爱爱的…不可能!” “他把祝丹的双眸挖了出来,就是为了治疗你的眼睛。”姚若翎并没打算放过她,而是把残酷的真相全部告知。 捂着自己的双眼,雪儿脸都白了,她跌坐在地上,“他…平日要我喝的酒…我知道他用动物的眼睛泡酒,难道说祝姑娘也…” 即刻她便反胃干呕起来,颤抖着身子,想必是吓得不轻。 姚若翎看着也有点难受,她上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背,“你没喝过那酒…” 此时也只能这么安慰她了。 太可怕了,不敢想象。 雪儿捂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一头撞到墙壁上昏睡过去。 可姚若翎拉住了她,“就算你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可你若是选择把良言的罪状都说出去,让官府的人来处理,祝丹也算死能瞑目。” “我要怎么说?”雪儿已经啜泣起来了,“良言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已经害怕又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能躲在姚若翎的怀里大哭。 “请相信我。” 既然雪儿看不见,那她也能顺利把她藏到药罐里带出去,也不怕她会怀疑什么。 她又抬笔写了一封举报信,带着雪儿就到衙门前击鼓。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那晚的官兵们是这么形容这两个姑娘的。 姚若翎把人带到河边,面无表情地从河岸中找到一具已经泡得不成样子的女尸。 官兵们起初还不敢相信良家少爷会做出这种事,可证据确凿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还找到了良家储物室里的大量动物头骨,看得也是一个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雪儿已经绝望地没有力气走路了,姚若翎便上前去扶住她。 等事情都解决,她也没能知道一直陪在自己旁边的姑娘究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良言被押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看上去没有一点儿悔恨,更多的都是不能再继续照顾这个姑娘的悲伤与绝望。 雪儿却也像感受到什么,可她只是躲在他人身后,丝毫不想再被这双可怕的眼眸注视。 第110章 是时候离开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衙门的人起初还想召姚若翎上堂指证,可他们在哪儿都没能再找到那个瘦弱的姑娘了。 而姚若翎则是功成身退,顺利回到村庄领了报酬,继续自己的结界师修行去了。 念竹在听她的汇报时,却只是沉默着没有回话。 这姑娘学东西快,做事也快。 委托簿上的事件一件件地解决,几乎没有停顿的时间,有时她也真怕自己的徒弟身体会吃不消。 若是这件事交由念竹去处理,她定也只是把匣子封印,而后就不管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有这种心也是好事,可这已经不是结界师该做的事情了。” “嗯,徒儿明白。”姚若翎也点头承认。 … 由于没痛觉,姚若翎对自己的身体也不上心,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无节制地使用法术消耗身体,让她本来就活不长的身子,再添一道重担。 直到自己在某一次处理委托时吐出一口鲜血,她才意识到这幅身子已经濒临崩溃。 长时间接触邪祟与各种毒气,她的身体已经被腐蚀殆尽。 想再抬手继续施法,却好像使不上力气。 严崇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即刻就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没事?!” 她只是淡定地掏出手帕擦掉手上以及嘴角的鲜血,摇了下头。 看了眼那个厚厚的委托簿,再牵肠挂肚也好,她只好选择放下。 “我要回去了。”她冷静地对严崇道,而后就不管他自己往花灵山赶去。 严崇感到莫名其妙,抬步想要追,却发现这次怎么样也赶不上竹船的速度… 自从收了徒弟,念竹平日处理的也都是些复杂困难的委托。 见到徒弟这么早就回来,她也有点惊讶。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看到姚若翎的衣服上还沾着些干了的血迹,心中一紧。 姚若翎几乎是一路连滚带爬地才回到花灵山,绞动的心跳让她感觉自己随时就会晕过去。 “师傅,我现在的本事…足够守住秘密了么?”她屈膝跪地问道,语气颇为急切。 念竹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那件事过去不过十六年,离药神当初说的日子明明还有段时间。 “为什么这么问?”念竹脸色苍白。 可她自己明明知道答案。 姚若翎虚弱地抬头笑了下,“好像…我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她的笑容是从容的,不如说她本人就一直在期待这天的到来。 … 恰好念竹到了去地府巩固结界的日子,纵然心中万分悲痛,可她还是把姚若翎带上。 师徒二人来到秦邪的镇邪宫,邪神的宫殿有一扇大门可以直达地府。 听说过很多次镇邪宫,可姚若翎还是第一次来。 以前就算提起,祁墨河也绝对不肯带她来的。 这镇邪宫在她眼中,跟地府简直没什么两样。昏暗潮湿,崖壁上凹凸不平,爬满着火焰灼烧的藤蔓。 唯有经过一个像山洞一般的地方时,四面晶莹剔透的结晶墙吸引了她的注意。 念竹告诉她这是镇妖壁,上面的结晶都是妖怪碎片。随便扣下一块来,都大有来头。 这个镇妖壁上的结晶,还能帮助修行之人判断邪祟。只要拿着一片,若是遇到邪物,结晶便会与其产生共鸣。 既能自保,也能帮助除妖。 所以很多初期修行之人,都会来求这些结晶。 秦邪看到来访的客人,正是让他头疼的结界师。这段时间他都在闭关修炼,已经数不清在邪海中沉溺过多少次了。 他的面色没比姚若翎好上多少,使得姚若翎见到他的时候,还有点唏嘘。 很少看到邪神不以笑脸见客,秦邪只是摇了下手,让围在结界师身旁的妖怪们都离开。 “界灵大人的法术可谓高端,为此我还真是花费不少功夫。”他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人。 念竹淡淡一笑,“邪神大人说笑,论法术三界中何人不知您才是最老谋深算的一位。” 阿谀奉承的话秦邪已经不想听了,他眯着眼睛坐下,而后才注意到念竹身后的姑娘,脸色惨白,额头间不断冒着细汗。 “怎么了,您的徒弟是第一次到镇邪宫来所以害怕得发抖了么?”他不屑地问了句。 以姚若翎的状态,能站着已经耗费不少力气了。 念竹担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也只能笑笑,“恐怕确实如此。我们来也只是想借用一下您去地府的鬼门的。” 镇邪宫的鬼门可以直达地府深处,免去了许多杂魂,这样也更加安全。 若是带着姚若翎还去石门,以她的身子,肯定不能顺利到达。 “哦?”秦邪有点意外,“只是去地府的话,您竟然也会来找我呢。” “有时候怕麻烦,也想走走捷径嘛。” 没闲情继续去挖苦两人,特别是念竹身后的人,全程一言不发,他看着就没兴趣。 真不知道严崇是怎么跟在她屁股后面这么久的。 他往后指了下,让萧笙带两人过去。 萧笙在这镇邪宫生活也是令人难以想象,他一身的书生气在这竟然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之望。 念竹牵着姚若翎的手腕,生怕她稍不留神就昏倒过去。 “两位请随我来。”萧笙抬手指引着道路。 即便没有痛感,可姚若翎此刻走起路来都是飘飘然的,她刚才甚至都没能听清秦邪都说了些什么。 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一扇贴满符纸的铜门。 上面布满链条,还有两只拿着三叉戟的石像妖怪镇守在其面前。 萧笙抬头在石像鬼面前扭了下什么机关,交叉阻拦在门前的三叉戟抬起松开,铜门上的铁链也应声落地。 “前面便是地府了,两位请便。”他尊敬地屈身道。 姚若翎在踏入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便是她死前最后能看到的景象了。 先前去地府却能平安无事地离开,是因为她额头上有河神的神隐。但如今身为凡人之躯,要是进了地府,那魂魄便会离开,也代表着她就会因此而亡。 连尸体都不会剩下。 念竹牵着她的手,每走一步都心如刀割。 可姚若翎只是麻木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安慰她几句自己没事。 邪神的鬼门果然不一般,沿途她们一只别的鬼魂都没看见,且每往前一步,甬道两旁的蜡烛便会自己亮起来。 还在迷迷糊糊地看着这奇异的景象,姚若翎突然喉咙一紧又吐出一口血液。 “……”念竹回头看了她一眼,竟然流出眼泪来。 再往前走,她便会死去。 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师傅落泪,她不忍地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师傅,您已经帮过我许多,我也是时候离开了不是么?” 第112章 不必惦记之名 祁墨河在看到严崇手中那念珠之时,甚至还没判断出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可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外赶了。 他四处搜寻着,生怕自己晚来一步。 急促的呼吸声中,他老远看到奈何桥前站着两人,孟婆面前站着的背影非常熟悉… 姚若翎竟然还是与自己分开时的容貌,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恍惚间她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似的。 他张了下嘴巴,身子不禁颤抖起来。 这些年他也没少来冥界寻人,可每次都失望而归。本该接受事实,可他内心始终没放下。 “若…翎…”他苦涩的嗓音道出了这个自己不敢再提起的名字。 女孩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微微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看到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还没来得及靠近,姚若翎瞬间就喝下了孟婆手中的汤… 这举动让念竹和祁墨河都愣在了原地。 那个曾经说过自己不会喝下孟婆汤,这样就不会忘记河神大人的女孩,现在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把孟婆汤一饮而尽。 祁墨河的眼底没了色彩,靠近的脚步虽没停下,可他内心已经万念俱灰。 连问候的机会,都不给么… 孟婆瞧了眼两人,马上出来打圆场,“姑娘请渡过奈何桥…” 姚若翎点了下头,没看祁墨河就往奈何桥走去。 祁墨河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带她来地府的时候,他本已经想过送走她会是什么心情。 人与神明生命流逝的速度不一样,他本以为自己会在每次送别中学会麻木,可没想到此刻心竟然还是如此刺痛。 姚若翎已经走到桥中央了,规矩中神明是不可以踏进这座桥的。 可祁墨河却咬唇冲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拉人便落入了怀中。 “总算找到你了…” “河神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孟婆都没反应过来,拦都没拦住。 忘川河水翻涌而起,瞬间整座桥都被水雾笼罩,岸上的人也看不清桥上的情况了。 姚若翎震惊之余心却是揪得生疼,眼睛也不知是被水雾还是眼泪笼着,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可她还是一脸惶恐地抬头,“这位公子,有什么事么?” 念竹叹气从桌子旁起身,盘着手看着桥上那模糊的身影。 “……”祁墨河深呼吸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这声音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放手,但他却舍不得。 姚若翎奋力挣脱,但一切都显得如此无力,“难道我今生与你相识么?!” 头顶传来无声一笑,“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巴不得快点忘记我啊…” 祁墨河松开了她,“你今生是我的妻子。” 这个称呼让姚若翎内心一紧,可她脸上依旧写着疑惑,“那看来我们这辈子过得并不恰意呀,在这里见到公子你,难道我们是殉情而死了吗?” 祁墨河略微沉吟,“嗯,我们殉情而死了,上天不让我们在一起,强行让我们分开。” “那上天还真是坏呀!嘿嘿…但想必这辈子与你相处的时间我一定过得很愉悦。” 纵使心中泛着波澜,表露于言语中的却只能是相忘后的释怀。 “愉悦…吗?”祁墨河听到这个词后似乎也放下了不少,“嗯,与你相处的日子我也很愉悦,幸福。” 奈何桥上的水雾把其他亡魂都吓得乱套了,他们迷茫地看着四周,没法迈出步子。 “墨河大人,莫要误了时辰!这样魂魄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孟婆见状也只好在后面催促,她已经帮念竹瞒下这件事,若还出乱子引起地使者注意,就无法交代了。 祁墨河深吸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深深地直视着姚若翎。 看着她的一切,每根发丝每寸肌肤,似乎要把她刻在骨子里。他知道,下辈子自己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 “墨…墨河…”姚若翎咬着嘴唇忍不住道了他的名字,“公子的名字,是墨河么?” 唇边传来的痛感让姚若翎保持着理智,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感情。 祁墨河听到她喊自己名字,一瞬间也有点愣神,但他知道她不是还记得自己,只是在重复孟婆的话而已。 思绪良多,“嗯,我的名字是祁墨河。” 姚若翎点头笑笑,“真好听,可惜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今生的名字了。” 祁墨河想开口告诉她,但却无奈放弃。她选择的是遗忘,自己又何必提起呢。 “名字只是一世的事情,也不必惦记了。” 说的人与听的人内心都极不好过。 “墨河…不,这辈子的相公。我该走了,你也别耽误太久,差不多就跟上来。”姚若翎笑着转身,下一刻却忍耐不住流下眼泪。 相公…祁墨河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称呼自己,还想听多几百遍几万遍。 可如今有这一句,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在她走远后,他还是轻声提起了这个名字,“保重…若翎。” 他曾说过,自己的妻子只有姚若翎一人,无论过去多少年,这点都不会变。 水雾逐渐消散,念竹看他们好像已经聊完了,便马上拿着孟婆汤在奈何桥的另一头截住了自己的徒弟。 “若翎,师父可以帮你把记忆簿偷出来封印好,你可以选择忘记的。”她小声且急促地道。 “师傅…”姚若翎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徒儿可不能让您冒这么大的风险。” 偷取记忆簿谈何容易,被发现后就算是三界中最强大的界灵,也不可能逃脱惩罚。 念竹还想多劝几句,可都被她坚定的眼神所打败。 “那就记住我教给你的所有东西,一点儿都不能忘!保护好自己!”她严肃地道。 “师傅放心,在您的悉心栽培下,徒儿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结界师了!”姚若翎破涕而笑。 “哎…”念竹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下辈子若你还想做我的徒弟的话,我还会在花灵山的。” 她本想说自己下辈子会找上门来,但姚若翎这辈子过得已经很苦了,若下一世能够永远在阴影下不被发现,远离这些纷扰,对她而言或许更好。 “嗯,徒儿会记得的。” 最后的笑容,也在星点中消散,飘荡在这沉黑的空中。 “再次相见,要隔多少个十年呢?”念竹抬头看着光点感慨着道。 祁墨河也在抬头看那上空的光点,他抬手也留不住,可他知道这星点若是触在指尖的话也必定是温暖的。 第113章 同一人 心里空落落的,祁墨河看着星点消散的方向久久未能平静。倘若自己当年能够保护好她,或许她能拥有一个更好的结局。 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的…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许一户好人家…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像一尊石像一般,不曾动过。 “墨河大人,人的轮回快则几十年,慢也不过五百年。若翎姑娘今生虽做过触犯天条之事,但她今生也帮助了不少人。善良的人很快就能重新回到人间的。”孟婆看他一动不动的,便上前安慰。 祁墨河回过神来,“她这辈子都做了些什么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但从她的灵魂状态可以看出,她的确做了很多好事。” 他心中有些触动,“那…能看出她今生是否幸福吗?” 孟婆犹豫了一下,“人的一生总不会一帆风顺的,就算死后灵魂也不会完美无缺,只能说她的人生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内心仿佛被重锤一击,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许久后念竹往回走着,没想到祁墨河还站在桥的处。之前她趁着水雾弥漫才没被发现,现在雾也散尽了。 祁墨河自然是能看见她。 她和祁墨河其实并没有过多交集,而且地府也是她的常来之地,就这么走过去也不是问题,但此刻她却有点心虚。 河神看见界灵显然有点惊讶,而且她手里还拿着一碗孟婆汤。加上严崇的事情,各种机缘巧合让他不得不生疑。 “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界灵大人。”他开口叫住了她。 念竹没想到他真的会搭话,她冷静地点头,“我来冥界巩固下结界,河神大人您呢?” 她属于是没话找话说了。 “送走一位重要之人。”他眯着眼睛看着她,“你从桥的另外一端过来,难道没看见她么?” “她?”念竹愣了下,“每天过桥的灵魂不下几百个,我可没闲心去留意。” “嗯,确实如此。”祁墨河似乎没发现问题,只是简单告别后便转身离开。 念竹看他走远后才再次迈开腿,真是让她不禁捏了把冷汗。 她跟孟婆商量着接下来的打算,孟婆悄悄把“梦灵”记录在册,可记录簿上是空白的。 这样天庭的人也不会知道死的人其实是姚若翎。 虽然这么做仍有点儿冒险就是了。 即便念竹没有承认,但祁墨河已经看出端倪了。能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天庭发现,也只有能力高超的结界师。 且若翎这些年来都没有变老,恐怕是吃了药神的丹药… 先前去药神那问话之时他也是一笑而过,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当年若翎的确与他们有交集。 他迅速赶回水灵殿,他确信严崇肯定什么都知道。 但严崇已经不在了,河玉河珠说他去镇邪宫找秦邪了。 又往镇邪宫飞去,刚到就看见严崇正跪在秦邪面前。 “好家伙,连你也有这种珠子。”秦邪盘着手叹息,“看来界灵还真是蛮忌讳我的,我面子还真大啊!” 他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真高兴。 严崇回头看了一眼刚到的祁墨河,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他们。 因为他们绝对不可能做出对姚若翎不利的事情,告诉他们后还能站在同一边,以免出乱子。 “两位神明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说完后你们就算怎么罚我,我也不在乎了。”他尊敬地道。 明明三人已经是挚友关系,此刻他却深知规矩。 他把从碧石村生疑,到自己发现梦灵就是姚若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中途时不时向祁墨河道歉,说自己骗了他。 听得祁墨河讶然无言,三翻四次两眼发黑。 震惊愤怒,悔恨无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自己早该猜到的… “……”秦邪也愣在原地,“所以说,刚才界灵身后的徒弟,其实就是姚若翎?!” 他想起那位徒弟苍白的脸色,原来她们是来找自己寻死的么?! “请两位神明大人判罪!”严崇闻声磕了个头,“为了不让天庭的人发现,若翎她这辈子一直躲躲藏藏,如今终于能解脱了,希望两位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祁墨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以由他来求情… “她跟你说,不能告诉我么?”他半天才开口道。 “嗯…” 回想起那位叫梦灵的姑娘,跟严崇形影不离,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即便是嫉妒得痛不欲生,可他又不得不感激他。 “好…我知道了。”他哑声道。 自己不被她信任也好,她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好,都结束了。 可一想起她这十几年来承受过的苦痛,自己都没有替她分担一丝一毫,他就无法释怀。 秦邪看他煞白的脸,心生不忍,“她已经得到解脱了,也算有个结局,不也是件好事么?”他轻声对祁墨河道。 …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严崇说出真相的目的,三人心照不宣,决定把这件事永远瞒下来。 只要秦邪相助,就没有人敢不相信。 而念竹的徒弟不再出现,许多细小的委托都无人处理。 念竹也对外声称自己的徒弟已因病不幸离世,其他人虽然惊讶可也无可奈何。 “之前就觉得那位梦灵姑娘弱不禁风,病恹恹的样子…原来真的这么短命呀…” “还真是可惜了,她做事手脚还挺麻溜儿的…” 神明与妖怪都有讨论这件事的,但没持续多久就消停了。 在知道事情真相后,祁墨河非常想见到念竹。 为了见她,他发出了委托,让念竹到水灵殿来加固结界。 念竹本想着拒绝,但担心祁墨河起疑心,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她已经猜到祁墨河可能发现了什么,毕竟这几千年来,水灵殿的结界并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果然,刚见面茶还没倒上,祁墨河就直接问道:“若翎此生是在您门下学习么?” “哎…果然还是瞒不住河神大人您呢…”念竹也没打算继续撒谎,她知道他和姚若翎两人都很不容易。 祁墨河先是皱了下眉,但又因为若翎此生能有归宿而稍微轻松了一点。 “感谢界灵大人对若翎的照顾,虽然我实在是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念竹沉默了一回儿,还是没把姚若翎并没有喝孟婆汤的事情告诉他。 “您也为她付出很多了,那丫头啥都好,就是太喜欢钻牛角尖,掉进死胡同里就出不来了。但既然她都选择放下,河神大人您就不必惦念了。” “……”祁墨河没有说话,他不可能忘记的,只能说不会再插足打扰了。 “相信河神大人殿上的结界也并没问题,您应该也想自己静静,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 念竹屈身离开了水灵殿。 第114章 杨家千金(第二世) 东境城杨家世世代代经营着琴丝客栈,到杨育华这代已经两百多年历史。 起初琴丝客栈不过为置锥之地,可在成立不久后被皇家赏识,投以重金扩建装修。 两百余年后的今日,它已成为东境最着名的老字号。全东境无人不识,虽早已没有皇亲贵族光顾,可杨家的威望依旧闻名四方。 杨育华与罗家千金罗义兰门当户对,成亲不久便很快生下了一个儿子。 东境的守护人苍岩命其名为杨季雨,寓意四季皆风调雨顺。 夫妻恩爱,五年后的冬天又生下了一个女儿。 苍岩这次却没等杨育华夫妇求名便自己上门来,因为她感觉到了这个女儿的不一般,而且自己也是时候找下一任的接替者了。 人神苍岩在东境小有声望,杨家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认为这是一种难得的福气。 “苍岩大人是怎么知晓夫人今日刚生下一女的?”杨育华招呼她进门入座,语气中透露着惊讶。 苍岩却只是笑笑,“您女儿,可以给我瞧瞧吗?” “当然可以!本就想着找您来再替小女取个名呢。”杨育华欣然点头。 苍岩看着这个在寒冬中出生的孩子,皮肤白皙,如掌上的雪花,过于温热怕且会融化掉似的。 “若翎…”她轻声道。 “嗯?何解?” “窗外的大雪,能让您想到什么?”苍岩指着窗户道。 杨育华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庭院里白茫茫一片,“寒冷,但雪景是美的。” “嗯,雪景终究会融化。小女也像这雪花一般白皙美丽。”说完她伸手从窗户外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在顷刻间便在手心融化。 “您的意思是小女的生命也如雪一般短暂吗?!”杨育华略微不满,但更多的是担忧。 苍岩却不着急,“小女能如白雪之花,转瞬即逝,亦可如白羽之鹰,跨越天地。成鹰或许过于坎坷,但能成为鹰的一片羽毛,虽如雪花般轻盈,却同样拥有跨越天地的能力。” “白羽之鹰…”杨育华小声地重复着苍岩的话。 一般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成龙成凤,他还是第一次见人望女成鹰。 “所以翎便是那白羽?”他问了句。 “嗯。” “好名字!谢苍岩大人!”杨育华拍手称好。 “杨老爷,我有一个请求。”苍岩开口道。 他从未见过守护人会提请求,便道且说无妨,有什么能帮忙的都会满足。 “我想收您的女儿为徒,作为下一任的东境守护人。” “这…”杨育华明显受到了惊吓,自家的小孩才刚刚出生呢,难道这么快就显现出不凡的气质了吗? “我定不会亏待她的。” “老夫并不是担心这个。”他摆手道,“看得出苍岩大人也是真的喜欢小女,能成为您的徒弟也是莫大的荣幸。可您就真的确定她能成为守护人吗?” 苍岩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教会她成长,是否成为守护人,其实也是看她日后的选择而已。能成为鹰羽的女孩,东境或许还不够她施展才能。” 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策马奔腾在山林水秀之间。 “好事…好事…”杨育华看着被褥中的婴儿,仿佛看见了一块不属于自己的宝玉。 他杨家什么都不缺,所以他并不强求自己的女儿要找户富人家结婚生子,如果能跟着苍岩学习,也未尝不可。 杨若翎这个名字便这么诞生了。 杨家这千金小姐,从小就能说善道,不仅长得灵动,性格也活泼机灵,非常讨人喜欢。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受尽杨家万千宠爱。 每次看她由哥哥牵着走进琴丝客栈,都会惹来食客的观望。若这小女娃心情愉悦,或许还会赏脸在客栈顶楼弹奏一曲。 琴声悦耳动听,闻者无不拍手称快。 直到她长大成人,也依旧喜欢往琴丝客栈去。 人们在街上抬头望见这杨家千金,手执团扇侧坐在楼宇的栏杆旁。 身着烟雨雾轻纱,散丝弥香惹人怜。 一颦一笑都能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更不用说她是堂堂东境守护人苍岩的爱徒了。 只是这杨家千金也是可望不可即,虽然人人都能欣赏其美,却无人能与她深入交谈。 而苍岩自杨若翎还小时,便知道她与其他小孩不一样。 在外面虽然看起来活泼开朗,可她其实并不喜欢玩乐,似乎对这世俗并没有任何好奇。 “若翎,你为何不去与其他小孩玩耍?” 杨若翎扫了眼热闹的人群,“徒儿不喜欢嘈杂的环境。” “嗯,确是嘈杂。”苍岩点头,关上了窗户。 而自若翎记事起,便意识到苍岩是两百多年前在东境遇到的那位白鹿的第四任接替人。 没想到那时白鹿原来还在东境收过徒弟。 她们不称自己为神,而是称自己为通透师,而东境的人们都喜欢叫她们守护人。 所谓通透师即可以看见一个人的过去,亦可根据这些预测出一个人即将面对的事情。 但这一切是有很大变数的,除白鹿外,历代通透师就是在追求降低这种变数的能力,以起到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的作用。 能达到这一步,就离成为真正的神明不远了。 而所谓的守护人,也是近百年才有的称呼。 因为苍岩的师傅识破了东境一父母官的贪婪,即使差点儿因此送命,可当城里人看到那贪官被官兵押送出城时,她的名声也大噪起来。 这使沉寂了这么多年的通透师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虽言大隐隐于市,这既为修行提供了条件,也带来了无法低调的隐患。 若翎遇到的这两位通透师,尽管穿着和透露出来的气质十分不一样,可依旧是神秘且充满魅力的。 她也没想到自己今世还会成为人神的接替者,这种缘分也让她心生唏嘘。 她有时看着街上来来往往与自己笑脸相迎的人,也逐渐明白祁墨河曾经说的‘我不过是他们某一生中会发生的事’是什么感觉。对于生命遇到的人发生的事,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今生的父母对自己非常好,她在苍岩门下也能学习到很多神奇的法术。当自己也能看见别人的过去时,她并没有知晓他人命运的快感。 她只觉得这些都是沉重的负担,无法挽救即将面临变数的人,是通透师最无力的时刻。 第115章 恃宠而骄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杨家小姐在东境中虽名声不小,可她往往更容易招来他人嫉妒。 但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她那俊逸的哥哥杨季雨。 杨季雨自幼就跟着父亲学习打理客栈的事宜,经商有道,在他不过十五岁的时候,就把对门的酒楼也给买下了。 客栈规模变得更大,一栋用以住店,一栋歌舞升。 且杨季雨身材高挑,样貌俊秀,见过其本尊的女子,无一不转身回望。 可他虽擅于打理店面,却不喜应酬。别家的小姐上那琴丝客栈享宴,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虽然微笑着聆听,却不爱搭话。 但他却会因为自家妹妹的一句话就立马丢下客人而去。 “哥,你这壶茶也泡的太浓了!”杨若翎坐在隔壁桌,被浓茶苦到吐了下舌头。 杨季雨闻言立马转身去给她重新泡上一壶,也不管别家那千金的脸有多拧巴。 “哥,我的琴谱呢?” “哥,我觉得这道菜应该更辣一点才好吃…” 她总是说着可有可无的话,就能把这客栈的话事人叫走,且她还往往恃宠而骄。 所以其他年轻姑娘,每逢提起杨若翎,不少人会咬牙切齿。 “不就家里有几个臭钱么?以她的姿色,丢到那春楼里都没有人会找上门!” “我怀疑那苍岩就是看上她家的钱才会收她为徒的!” “你怎么不说是杨家想让自己更出名才去找那守护人呢…” 流言蜚语不绝于耳,可她们也只是敢耍耍嘴皮子,没法把她怎么样。 杨若翎站在客栈顶楼往下望着,如今这层是杨季雨处理事务或招待贵客的楼层,一般食客是上不来的。 “我可是又帮你赶走一批花蝴蝶了。”她对身后正在试菜记录的杨季雨说道。 “嗯,辛苦你了。”杨季雨温柔一笑。 自家的哥哥到了娶妻的年纪,却满脑子只有这家客栈。所以每当遇见有姑娘家想上来结识一番,她都会用这种办法把他叫走。 这也是兄妹间的默契了。 “你说这道菜应该更辣一点,可我觉得它已经足够辛辣了。再添辣度,恐怕外地的客人会吃不惯。”杨季雨一本正经地道。 毕竟这东境每日都有不少游人来访,琴丝客栈当然也会成为他们品尝当地美食的首选之地。 杨若翎嘴角扯了下,“我不也只是随口说说么,哥你还当真了…” “呵呵…”他放下筷子用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就你机灵。” 瞧着底下的千金小姐们都走了,杨若翎即刻松了口气,“哥你慢慢试菜,我要去找下师傅了。” 杨季雨朝她点了下头,继续拿起筷子品鉴起来。 苍岩已经站在河神庙处等她,自“守护人”的名头出现后,东境的河神庙就被当地人交给她们打理了。 杨若翎问起这河神庙是谁盖的,苍岩回答说是两百年前的一个皇帝。 没想多久她就知道,是当年那个欧泯峰。 她们每隔一个月就会来河神庙打扫一番,杨若翎每次看着那河神庙里的人像,也不免有点愣神。 不知道如今河神大人如今都在做些什么。 “若翎,把这红纸塞到神像底下。”苍岩对她道。 “哦…好的。”杨若翎点头接过红纸,小心翼翼地爬到神像底部。 不亏是皇帝盖的神庙,两百多年过去依旧牢固,铜神像虽有点哑色,可神韵依在。 又拿扫帚清理了下角落的灰尘,河神庙虽然不是每天都有人来拜,但贡品香火几乎不会断。 两人跪在神像底下拜了下,苍岩便说要回府中打坐。 杨若翎不喜欢呆坐着冥思,所以她很少参与,苍岩也没去勉强。 看师傅走远,她微微松了口气。她敢进这河神庙,是因为她知道这庙中根本没有河神灵土。 所以即便她在这里脱光衣服打地铺睡觉,祁墨河也不会知道。 真是枉费东境人这么多年的心机了… “杨小姐。” 又有人进庙拜神,手中还提着大抽小抽的贡品。 杨若翎沉默着朝她点了下头,而后有模有样地坐在角落里抬笔记录。 守护人在庙内的时候,也是东境百姓们最喜欢上来拜神之时。 也不知道他们是在拜河神呢,还是拜守护人了… “请河神大人保佑咱家儿媳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儿子!”妇人一边跪地对着河神像,眼神却往杨若翎上飘。 杨若翎视若无睹地没去看她,依旧低头写字。 写的还是客栈菜单上的菜名。 都说许愿之时不可把愿望说出,现在她不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么… 她可真没这个能耐。 妇人把贡品放在神台上,又朝杨若翎使了个眼色。 她只是礼貌地笑着回应,并没有说话。 来来往往又进了不少人,临近晚上,神台上的酒食和水果已经快摆不下了。 杨若翎微微叹了口气,自家客栈的菜品还是不够多啊,她没写多久又得重头再写一遍了,是时候让老哥再研发点新菜才行。 神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小孩探头朝里面望了几眼,看到杨若翎在后又吓得缩了回去。 小孩的身子很瘦小,脸上还有点脏,看样子是无家可归的乞丐。 杨若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了。虽然很想让他们进来过夜,可这河神庙终归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是没办法让他们住进来的。 差不多到点锁门,她望了下庙中也没别的人,庙外也同样。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两小孩躲起来的地方,拍了下他们的肩膀。 小孩正用巷子里的破席子挡着身子,没想到会被杨若翎发现。他们经常听到街上的姑娘们讨论这个守护人,对她的评价并不好。 所以他们也非常害怕这个人,好像她一张口就要吃掉自己一样。 杨若翎不小心对上了他的眼睛,虽然光线不好,但即刻就看到了不少东西。 她马上闭起眼来,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 “从庙的后门进来,我帮你们把菜都打包好了,拿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她闭着眼柔声道。 小孩有点愣神,但这守护人已经站起身离开。 通透师若是直视他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杨若翎才会减少与别人眼神接触,这反倒给她带来的更加不好的评价——目中无人。 第116章 不学无术 一来二去那两个小孩也跟杨若翎熟络起来,他们知道外人对她不好的评价不过都是无稽之谈。 她不仅会给他们带吃的,还会偷偷在巷子里教他们读书写字,一点千金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 “姐姐,你很讨厌河神么?”某天一小男孩问她。 杨若翎虎躯一震,诧异地看着他,“此话何解?” 此刻她正靠在巷子的麻包袋上,给小孩们分着糖葫芦串。 小男孩咬了口糖葫芦,又被酸得皱起眉,“因为我看过你在河神庙里香油簿里记的东西了,上面都是菜名嘛…姐姐若真有心,怎么会乱写呢?” 这小孩认字速度还真快…杨若翎真是又好笑又欣慰。 “哈哈哈!”杨若翎笑了声,“姐姐可喜欢河神大人了,我记的都是他喜欢的菜呢!” “啊?”小孩天真地抬头望着她,“原来是这样吗?” 他还真信了。 骗小孩终归是不好的事情,杨若翎尴尬地咳了几声,“嗯!当然了!” “啊,那想把上面的菜都买下来还得花上不少钱啊…”小孩苦恼地道。 杨若翎听后又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们都要认真学习,努力长大赚点钱,河神大人吃到自己喜欢的菜后,就会保佑你们啦。” “好!我今天要背多两手古诗!” “啊,那我就学多几个算术!” 小孩们络绎不绝地争吵着,惹得杨若翎是哭笑不得。 虽然他们已经躲在巷子里很隐蔽了,可还是会有别的传闻。 又有八卦的人,说杨家那小姐老是喜欢跟小乞丐们打交道,装得非常善良的模样,都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这些话传到杨若翎耳中还行,她也不在意。可传到杨季雨耳中就不一样了,他最不喜欢别人诋毁自家的妹妹。 “你说什么?”他经过一桌客人的时候,很快捕捉到他们话语中关于自己妹妹的传闻。 “呃…”那姑娘或许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他搭话,一下子有点语塞,“小女也是听来的…闻言杨少爷您的妹妹,很喜欢跟一群脏兮兮的小孩混在一起…” 杨季雨的眉毛微微抽搐着,“诸位请慢用。” 他皮笑肉不笑地对那桌客人点头,而后快步回到杨府。 他平日很少回家,因为客栈要处理的事情过多,很多时候他都直接睡在客栈的书房里了。 杨若翎看他来势汹汹地回来,手里的糕点都不禁掉回到盘子上。 “哥!咳咳…”她被噎着咳了几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小花小叶,快去那多个杯子给你家少爷倒茶端点心!” 她转身招呼两个丫鬟去干事。 杨季雨咪眼看着她,“我听客人说,你似乎交了新朋友?” 新朋友…杨若翎思索了一下,“哦…确实有这么回事。” “你小时候不是都不喜欢跟小孩子玩么,听苍岩大人说,你可是一直待在房间里看书,都不曾出去的。” “那怎么一样呢…”杨若翎小声地道。 杨季雨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的妹妹虽然看起来事事不上心,其实背地里是个老好人了。 “你若是真的这么在意那几个小孩,我可以盖个私塾去让他们读书,包吃包住。”他泰然道。 “哥!”杨若翎突然激动地站起身,“你不是最精打细算一毛不拔的么?肉店那店家称少那么一两你都能追人家几天的…” “……”杨季雨无语,“那怎么一样呢?!” 而后杨家又出资在东境盖起了私塾,请来的都是教书老师学问不赖。 不少富家子弟也想进去学习顺便攀点关系,可却没有门路。 嫉妒杨若翎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她改观,反倒更为不爽。 她们认为这私塾是她要求杨季雨用钱砸出来的,塑造她善良形象的地方。 苍岩谁都能看个大概,唯有自己的徒弟她是一点儿都看不明白。 看着她很开朗对事满不在乎,但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可比谁都忧郁。 “若翎,今年灯游节你还是不跟为师一起去河边置摊么?”她翻着书问。 毕竟她跟着自己学习以来,都没怎么与自己一起出面解决过事情。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徒弟其实什么都学会了,但外面还是有的人会说她不学无术。 杨若翎犹豫了一下,“还是不了,我若也跟着去,本来就拥堵的街上不就更多人了么…把人挤到河里可就麻烦了。” 她半开玩笑地道着。 也是没办法,苍岩从来不去勉强她做事,“好,那你帮为师喂下马…” 说完她拿着玉玲珑,往府外走去。 玉玲珑是苍岩施展法术的媒介,她没办法做到像白鹿和杨若翎一样顷刻识人,所以往往需要借助点外在法具。 这玉玲珑便是白鹿当初留下的,而后又代代相传。 苍岩的师傅在东境闻名后,就存钱买下了这间宅子,留到苍岩这代时,就改名叫苍府。 已经有些年头了,可她都没请过一个仆人。 唯有院子里这匹白马,是陪伴她最多的。 “小白,吃饭了。”杨若翎拿着马草就往马棚去,小白不亲人,见她来了甚至直接把头歪到一边。 “我也只敢看你的眼睛,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她跑到另外一头瞪着小白。 只有动物的眼睛她才敢直视,她目前还不能读懂动物的话。 小白看起来有点犹豫,竟然真的把头转了回来,乖乖地吃起草来。 杨若翎抬手抚着它的头,“这样才对么…” “嘶嘶——”小白不耐烦地摇了下头,想躲过她的手。 这一喊把她吓得愣在原地,小白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闪过微亮的星点,她竟然从其中看到了景象… 即刻杨若翎的眼睛就酸涩起来,她抱着身子蹲下。 怎么会这样… 她竟然从马的眼睛中读到了苍岩的死亡… 荒凉无人烟的苍府,瘦得皮包骨的白马在庭院中望着大门,等待着不再回来的主人。 她眉心微动,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上辈子见过的死亡不少,甚至在地府渡过的那两百年她还历历在目。可即便再麻木,她也依旧无法从容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别… “看来以后我是连动物的眼睛都不能直视了呀…” 她站起身自言自语着,不再去看院子里吃得正香的马儿。 又到了放烟花的时间,她抬头看着那灿烂的火光,无论看几遍,都能让她想起两百多年前跟祁墨河一起看过的那场。 初见永远是最美的。 第117章 竹叶酒家 “这臭丫头,平日不带丫鬟出门,不爱回家就算了,怎么连灯游节都不来跟我们吃个饭呢?”杨育华坐在客栈顶楼,一边看着窗外的烟火道。 杨季雨给他添上一杯茶,“爹别气,她不是在苍岩大人门下学习着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是道理。” “对呀,当初可是你一口答应的,现在又怎么有理由去反悔呢?”罗义兰帮腔道。 “你们两个,就是把她都宠坏了,她才会这么…” “爹!你是不是又在说我的坏话呀?”杨若翎从楼梯飞奔而上,隔着老远就听到父亲絮絮叨叨的声音了。 杨育华看了她一眼,即刻就不吭声了。 丫鬟立马给她布置座位倒上茶,她笑着点头道谢。 “我这不就回来了么,还摆着这臭脸给你的宝贝女儿看呐…”杨若翎甜甜一笑道。 母子俩对视了一眼,杨季雨立马开口解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别停筷了,不然菜又得热一遍…” 杨若翎立马心领神会,给自己的父亲夹上一块糖醋鱼,“爹,你最喜欢的…” 老父亲的心这才舒坦一点,“哼,看来还不是白养你这么大。” 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杨若翎心里却还在想着苍岩的事情。 通透师最忌讳看见身边人的事情,她也没办法告诉她。 不过苍岩也六十五岁了,作为人神其实算是高寿的年纪。她能做的,也只有好生送走自己的师傅… 苍岩发现自己的徒弟最近经常心神不宁,要么在打坐的时候偷瞄自己,要么在练习冥思法术的时候放空脑袋什么也不想。 “若翎,是为师的脸上画着经文么?”她终于受不住开口问道。 杨若翎立马坐直身子,“没有没有…徒儿只是见师父漂亮。” “呵呵呵…”苍岩捂嘴笑了几声,“看着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你也能说出漂亮的话来,难道你是用法术看到我年轻的模样了?” “……”杨若翎失神了,她确实是用法术看到了不少,可惜是未来。 见她不说话,苍岩只是轻微叹口气,“有时候我觉得,你的目光比我远多了,似乎我才是入世未深的孩子。虽然平日看不透你,此刻…我倒是能从你眼里看到悲悯。” “师…师傅…”杨若翎惊慌地看着她。 “不必多言,我自己的状况,难道我自身不明白么?你只管好好学习便好。”她摇着头,撑着地板起身而去。 看着师傅落寞的背影,杨若翎确实什么也办不到。 要说什么,对比起自己以前在林晓茹和念竹那儿学习法术的强度,苍岩教给她的法术根本就不难。 她也很早就掌握了,甚至要比苍岩更胜一筹。 只是保持这种看似吊儿郎当的模样,她才能更舒坦地活下去罢了。 心情复杂地离开苍府,她看着街上来去匆匆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与目的,而她只是为了保守秘密而活着。 “小姐!总算找到您了!”府上的丫鬟小花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道。 杨若翎愣了下,平日她可是吩咐过丫鬟们没事不要出来寻自己的。 “什么事?” “叶府在咱们客栈的隔壁开了间酒楼,名叫…呃…竹叶酒家。还叫嚣着要在一年内名声超过琴丝客栈!”小花着急地道。 “这有什么的,他若有这能耐就干去呗!”杨若翎漫不经心地耸肩道。 “不!叶家那少爷现在在咱客栈门口说要用双倍人工聘走咱们的大厨,少爷正在跟他僵持不下呢!” “啊?”杨若翎歪了下头,她可是很少听自己的哥哥会这么不冷静。 马上跑到客栈门前去查探一番,就看到杨季雨眯着眼睛瞪着那叶家少爷叶子权,两人身后是摸不着脑袋的大厨们。 “你们若是想到隔壁家去,我也不会留。”杨季雨冷声道着,“但若在对门干不下去想要回来,琴丝客栈也不会欢迎。” “哟呵!杨少爷可不要这么狂妄,我家出得起双倍人工,自然是有留人的本事。”叶子权叉腰道。 双倍人工?杨若翎张大嘴巴看着他,琴丝客栈出的人工已经是整个东境酒楼里面最高的了,不少厨子抢着要进来呢…这么看竹叶酒楼的确更有吸引力。 大厨们确实有点心动,可叶家真是给琴丝客栈添过不少麻烦,若真的去那边了,恐怕在东境臭名都得远扬了。 杨季雨也有点着急,他倒不是害怕身后这几个厨子真的会抛下客栈不顾,而是担心他们会把菜谱秘方也给带到对面去。 虽然这些秘方多数是他不分昼夜地研究出来的,可他一直都很放心客栈的工人们,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对他们隐瞒。 真不知道叶子权安的什么心。 叶家本来在东境是卖茶叶的,也算小有名声。起码几年前琴丝客栈还会在他们家那儿选购茶叶供客栈酒楼使用。 可不久前他们却不守信用,在新茶里面混入的旧茶一并卖到客栈里。原本食客也喝不出问题,但被杨季雨发现后马上就找到叶府门上。 闹得沸沸扬扬,邻里街坊无人不知。 叶家做生意不诚信这话便越传越开,很多酒楼都放弃跟叶家合作了。 “叶少爷也是费尽苦心想要用掉自家仓库的存货,所以也建家酒楼来自产自销么?”杨季雨嘴上不饶人,还不忘嘲讽几句。 这也是在告诫身后的员工,这个老板不可信。 大厨们果然动摇了,往后退了几步。 说起这件事叶子权就生气,“不不不,多亏了杨少爷那天来闹事,咱家的生意在东境也做不下去了,只好拉到别的镇子上卖,还别说,那里卖的价钱竟然更高!” 杨若翎看不下去了,两人堵在街上也不嫌事多。 “别吵了别吵了!两家都是好酒楼!好吃就行!”她跑到两人中间伸出手。 叶子权看到她后竟然嘴角上扬了一下,“杨小姐,你可算出面了…”他笑着对她道。 “可算…又是什么意思呢?”杨若翎与人聊天的时候都无法直视别人眼睛,此刻她只能盯着他的鼻尖。 “没事了各位街坊邻居,咱们自家的事情会私底下好好聊的,散了散了…”叶子权摆手让围观的人离开。 咱家…杨季雨的眉毛挑了下,这臭小子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第119章 买下旧茶 晋文彦在杯中倒入不同量的开水,再从一旁的水壶中倒了点凉水。 “同一种茶叶用不同冷热的水冲泡,也会得出不同味道。”他的动作优雅且不失温柔。 没多久整层楼都溢满清香的茶味,茶叶缓慢浮起后又沉下,静静等候着最佳的被品尝时机。 杨季雨闭眼闻着这些香茶,他对茶叶算小有见闻,作为酒家老板他能分辨出茶叶的好坏,却不能品出其中道理。 “请用,这些都是我从店里寻到最适合用餐时享用的茶。”晋文彦抬手让他品尝。 他拿起茶杯放在鼻下轻轻嗅着,茶香丝柔地抚过其鼻尖,喝下是略微苦涩且回甘。 “嗯,不错。非常消食。”他评价道。 接着又一杯一杯地喝下其他不同的茶,杨若翎看着也有点口渴了,可她却没法加入到他们的话题之中。 看着是谈的挺顺利,但杨季雨却没立马拍板答应,“晋老板,这些虽然都是好茶,可考虑到它的价格,怕是会提高这酒家的成本。” 晋文彦也没惊讶,“价格之事都好商量,既然我也是对你的想法感兴趣,或许日后还会经常见面。” “什么想法啊?”杨若翎不解地问,但两个人都认真地在讨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话。 伙计见状只好在小姐耳旁小声解释:“少爷一直想用茶叶做菜肴,他一直有在命人去搜寻有特色的茶呢。” 用茶做菜?前所未闻。杨若翎听后也有点兴趣。 可两人一直在长篇大论地商榷价格的事情,她只好尝了下晋文彦刚才冲泡的茶。 或许是她没品位,她竟然喝不出不同茶水之间有什么区别。她尴尬地放下茶杯,不失礼貌地微笑看着两人。 “哟!杨少爷,你这酒楼竟然还有这么多食客呢?”叶子权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门,抬头就对楼上高声叫唤。 晋文彦还在说话,他对说话被打断略感不悦,“是杨公子的熟人?” “呵…小人罢了。”杨季雨不屑地道。 店小二上前想让叶子权放轻点儿声音,有什么事好商量,可他却不领情,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还大声喊叫。 “我说你们就差不多从了,只要你们杨家把杨若翎嫁于我,咱们两家也算亲戚,一起开酒楼不也是好事么?”他叉腰道着,“或者你愿意继续买我家的茶叶,贵上那么点钱也不是不能考虑…” “……”晋文彦瞄了眼杨若翎,又看了下面露愤意的杨季雨,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之前跟他有什么纠缠么?”杨季雨问了下自己的妹妹。 杨若翎立马摇头否认,往上两百年,她或许还算得上是他们叶家的亲戚,但此刻她根本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 “之前听闻你的伙计说过茶商不供货的事情,原来有这样的隐情。那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晋文彦微笑着道。 叶子权人已到顶层,守在楼梯口的护卫还伸手去拦,杨季雨却摆手让他进来。 他刚上来就闻到很浓烈的茶香味,脸上的笑容一僵,“哪儿来的茶叶?附近应该都被…” “您好,我是京城来的茶商,晋文彦。”晋文彦大方地向他打招呼,“听闻您家的茶叶名扬整个东境,今日有幸一见,叶少爷果然气宇非凡。”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阿谀奉承,但叶子权确实爱听,“没听过你们家的茶,但你竟然还敢卖茶给他们家呢?这杨老板可爱在背后捅刀子了。” “有的茶叶多刀刀还能炒的更香。”晋文彦笑着回答。 “噗—”杨季雨捂嘴轻笑。 “切!你京城卖的茶肯定更贵,这琴丝客栈虽然有钱,但也绝对不做亏本生意,若是价格不让食客满意,迟早关门大吉!”叶子权也嘴不饶人。 “恰恰相反,我给出的价格可要比您家的更便宜。”晋文彦恭敬地道,“我还想请杨老板到京城也开间琴丝酒家。” “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吃惊。 能开在京城的点可都是有能耐的老店,若是能因此受到皇宫内的人青睐,或许还有机会进京面圣。 叶子权气得咬牙切齿,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收买了东境的茶商们的,竟然还顺水推舟把敌人推到对岸去了。 “杨公子意下如何?”晋文彦问道。 “可以考虑。” “切!我看你这亏本生意能做多久!”叶子权生气地转身想下楼。 “且慢!”晋文彦却叫住了他,“叶少爷,我也是生意人,生意人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您是否也有兴趣与我商讨一下生意呢?” 叶子权愣了下,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四人围坐在圆桌上,杨若翎撑着脑袋看他们,一个个严肃的模样。 晋文彦:“叶少爷,您家是否还积压着一匹老茶呢?据我所知,前段时间天气不好马车也难运货,您家的茶应该运不出去才是。” “嗯。”这下子还知道的挺多。 “这就是你新茶旧茶混着卖的理由么?”杨季雨眯眼道。 叶子权理亏,没回答他。 “若您有意,我愿意用七成的价格收购您所有积压的茶。”晋文彦道。 “七成?”叶子权震惊地看着他。 “听闻您家的品相出事后,也不少人不敢买您家的茶。我看过您最近的茶叶,都是好茶。那么旧茶放的越久只会越掉价。” 他继续道,“而且…您卖给我,还省了运出去的人工费与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有点道理,叶子权摸着下巴思考着。 杨季雨疑惑地看着他,他们家已经有品相优质的茶叶了,不知道他买这些旧茶做什么。 “如何?”晋文彦催促着。 “好,七成就七成。”能把压箱底的货卖出去,收回个成本价已经算不亏了。 “那您今晚前就把旧茶都运到这客栈楼下,我见到货后马上给钱。”晋文彦道。 本来还想过来挖苦一下的,还顺带把卖不出去的茶叶卖掉了,可真是意外之喜。叶子权也不多啰嗦,起身就笑着离开。 走前却也不忘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杨若翎抛了个媚眼,杨季雨即刻抬手挡在了妹妹的面前。 叨扰之人终于离开,杨季雨忍不住问晋文彦究竟在想些什么。 晋文彦端着已经凉了的茶水,放在鼻下闻着,面上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以小博大而已。” 第120章 化解危机 很少被人卖关子,杨季雨有点坐不住了,“晋老板何不有话直说呢?” “杨姑娘,方才见你也品尝过这几杯茶,有什么独特见解呢?”晋文彦突然把话题抛给杨若翎。 “啊?”杨若翎略微惶恐地瞧了两人一眼,“说实话,没喝出区别。” “嗯,正是如此。”晋文彦笑着道,“杨公子,我虽然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可你做生意太过老实,也不是好事。” “什么意思?” “常人与杨姑娘一样,若不是对茶叶有深刻的认识,喝什么茶也不过是口感之别,更别说加到菜肴里了。若是想用茶叶来做料理,上乘的新茶或许还不是最佳选择。” 他放下茶杯,“陈年旧茶或许食之无味,可用以做菜的话,或许能有新的生机。且由叶家把茶叶运到这客栈楼下,其他人瞧见,不就以为你们两家言和了么?见状的其他茶商,还怎么会继续杯葛这琴丝客栈呢?” 杨季雨恍然大悟地点着头,“确实如此。本才第一次见面,晋老板还真是见识过人。” “小事小事。”晋文彦不好意思地笑着,“在做新菜的时候,旧茶用着还不心疼呢。若杨公子有这想法,请记得叫上我一同探讨,我还能帮你试试菜。” 两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杨若翎听着听着,嘴角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这人呐,不论第几世都是这客栈的救命稻草呢。 不打扰这两生意人详聊,难得解决了一难题,她也正好下楼放松一下。 街上的人依旧没什么变化,各忙各的。 灯游节后河神庙她因为客栈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去看,肯定也要打扫一番了。 来到河神庙,里面果然灯火通明。 香火灰堆在香炉上溢出到神台,一层又一层。 瓜果贡品,还有的已经腐烂在上面,一大股酸臭味直冲鼻息,她差点反胃。 不及时打扫的后果… 她呼了口气,今世身为千金小姐,她根本没机会干家务事。打扫这河神庙算是其一,毕竟东境的其他人都不放心把这件事交由别的人去办。 撸起袖子一口气扫干净神台上的杂物,她又扭了条毛巾要爬上去擦那河神像。 “河神大人…多有冒犯了…”她轻声地对这没有灵土的河神像道着,而后提着裙摆爬上去。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还是挺微妙的,说不上睹物思人,可她却能放心地直视着这神像的眼睛。 “杨小姐,您这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进来了。 看着这杨家千金站在神像上,一点敬重的意思都没有,那人不禁受到惊吓。 杨若翎看这神像竟然出神了,她尴尬地从神台上跳下,又缩回到那角落中,“您请。” “哦…”来人愣着点头。 早就听传闻说这杨家千金在守护人门下不学无术,今日一见,或许还真的如此。来人歪着头,时不时还看几眼那端坐地正经的守护人徒弟。 … 打扫完后天都黑下来了,她重新回到客栈,就见到叶子权真的叫人拉了一车茶叶上门。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不少都在说这两家人是不是真要成亲了。 见到杨若翎后竟然还有人跟她道恭喜,她礼貌地笑着,“没有的事。” “怎么就没有了?”叶子权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还想上手搭她的肩膀。 被她侧身躲过。 “若翎姑娘,咱们以后肯定会经常见面的。私塾怎么教来着?呃…日久生情!”他也不生气,反倒继续大笑着。 看来把压箱底的货都卖光这人的心情的确不错。 懒得理他,她白了他一眼就回客栈去。 晋文彦在楼下点好货,果断给钱。 “杨姑娘。”他瞧见杨若翎后也向她问好。 “辛苦了,欧…晋老板。”她看着那张脸,差点没改过口来。 接下来的日子,晋文彦都与杨季雨一起待在客栈里,两人没日没夜地研究新的茶叶菜,还经常让杨若翎去试吃。 茶冷糕、茶蛋、香茶虾仁、盐茶豆腐…各种各样的菜,杨若翎都只能评价出好吃,很好吃。 那两人天天都在喝浓茶,一看就知道睡意不佳,起身后还没精神。 “再这么喝下去黄金舌头都要被茶腌苦了?”她打趣道,“两位不如放松一天,再去想这些事呢?” “客栈的常客已经走了相当一部分了,不抓紧点时间,就要被竹叶酒家超过去了…”杨季雨摇头。 晋文彦看了他一眼,“若翎姑娘说的对,季雨你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不,我还能继续…”杨季雨像魔怔了一般,不肯放过自己,“唔…” 但刚举起茶杯,他就感受到肚子一阵痉挛。 茶杯跌落在地,摔成碎片。 “哥!”杨若翎吓得一机灵,马上上去扶住他。 晋文彦皱眉看着他,“饮茶适量有助消食,可过度饮用则会反酸…” “别继续说大道理了,快帮忙把人扶起来。”杨若翎朝他喊了句,她快要被自家大哥压倒在地了。 “哦!”晋文彦回过神来,马上把人背起。 伙计去找来大夫,大夫开了几包药。 “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最近还是少喝茶,调理十来天就可以了。” “不可!”杨季雨冷声道。 “哥,闭嘴!”杨若翎瞪了他一眼,“不听大夫话我把你买的茶都倒到河里去。” 晋文彦笑了声,“那亏损的怕是我了。” 杨季雨喝下药后就躺床休息,杨若翎把晋文彦拉到房间外。 “这几种菜我都觉得挺好吃的,为什么不直接上呢?” “那是因为你不是黄金舌头呀。”晋文彦笑着道。 说实话,能重新尝到味道她已经很满足了,也无所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看来自己的口味真的变了不少。 “你哥对这家客栈上心,所以它才能在东境继续做下去。”晋文彦抬头道。 恍惚间杨若翎又看到了那个有点冒失的皇帝,她闭眼不去回想,“琴丝客栈有晋老板这样的贵客,才是蓬荜生辉。” 在杨季雨休息的时间,晋文彦专门改良一道菜的配方,让后厨准备限量试食,没想到效果拔群。 他还对外称不久后会有系列的菜品推出,更是吊起食客们的胃口。 吃过的人都称好,没吃着的人都馋的不行。 这种售卖方式反倒惹来不少人到客栈来,每日问的最多的一句,便是: “新菜有了么?” 见新菜还没上,他们便点回以前爱吃的菜。一对比下来琴丝客栈的菜肴确实比隔壁家好吃不少。 等杨季雨回到客栈的时候,看到座无虚席的位子,他差点以为走错店了。 第121章 不去打扰 “祁墨河还是没有去看她么?” 单淑玉都不知道自己第几次提起这个问题了。 “目前没有。”寒清言道。 诸神会议召开的第一天就是那人出生的第一年,连自己都知道她已经转世了,祁墨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都十五年了,他竟然能坐得住。 “既然天庭都不再追究若翎姑娘的事情,河神大人兴许是真的放下了。”看她一脸苦恼寒清言便这么回答。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放下,那他就不应该整天摆出那张臭脸,当初就不应该颓废这么久,如此让人介怀。 越想越难以接受,再憋着又得头疼了。 她直奔水灵殿,想要问个明白。 “冰神大人。”河玉河珠上前迎接。 “你们主子在不在?” “河神大人的话,正在院子里打理绿植。” 还真有闲情逸致! 没等两位式神引路,她直接快步走到庭院里,果然看到祁墨河在修剪庭院的盆栽。 “祁墨河!”她冲他大喊一声。 祁墨河放下剪子,微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事?” “哇…”单淑玉惊呆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洒脱?开完会下来八年过去了,难道你不知道姚若翎已经转世了吗?!” “……”祁墨河眉心锁了下,“那又如何?” 这是她听过最离谱的话,“你这么说的话,意思是你完全放下了是?所以你可以接受我了是?” 祁墨河听完后轻笑了声,“这是两码事。”说完他又拿起剪子继续修建起那盆罗汉松。 单淑玉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生气,按道理没有姚若翎之后她应该高兴才对,但此刻她却只感到更为郁闷不悦。 她竟然替姚若翎感到委屈。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当初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唯恐天下不乱而已。 她上前抓住了那把剪刀,刀尖差点儿刺进她的手指,祁墨河的手凝固在空中。 “本来没了碍事的人我应该很愉悦,但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当初又何必隔三差五地往地府去呢?” 祁墨河愣了下,“你对我的行踪还真是了如指掌,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这人真的像个石头,拿火点不燃拿水泡不烂。 不想再继续对话下去,她无奈地松开禁锢着剪刀的手,“苛刻。” 丢下这句话后,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而留在院子里的人,也没有再去修剪枝丫,他闭上眼睛,看着满院子的桂花树。 花开得一朵比一朵灿烂,只是再也没有人会在树下摇花罢了。 … 在诸神会议结束的时候,天王留下了他和秦邪。 “那孩子已经转世了。”天王开口对他们道。 祁墨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屏住呼吸,一方面是对她的重新出现感到庆幸,另一方面又是诧异天王为什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秦邪开口问。 “你以为我是真的站的高被雾蒙蔽双眼么?”天王笑着道,“你们做的事情我都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初我答应过墨河,她若是能顺利转生,天庭便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这话让邪神听着心里发毛,“你都知道多少了?” 天王也习惯他的无礼了,这人能上来开诸神会议,已经算给足面子。 “远远比你想象中的多。”他盘着手道。 秦邪点了下头,还笑着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身边已经呆滞的人,“这不挺好么?” “嗯…” 从天庭下凡之时秦邪就提议说要去看看她,祁墨河却没答应。 知道她这辈子有爱自己的父母,有受人尊敬的身份,不需为温饱问题担忧,这些便足够了。 他又有什么权利再去插足她的人生呢?他不想再让她的生活出现变数了。 “你真的不想去看她?”秦邪感到诧异,毕竟连他都想去看看。 祁墨河深吸口气,“想,但不能想。她们终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能理解他的心情,秦邪拍了下他的肩膀,“不去看也是好事,看见或许就忍不住了。” 七岁的姚若翎坐在苍府门前的台阶上,仰头看着云层间飘过的一个黑点。 “会议开完了呀…” … 琴丝客栈的茶叶菜式得到了一众好评,叶子权也没想到自己卖不出去的茶叶竟然能变成一道道佳肴。 只恨自己当初答应得太轻易。 竹叶酒家才开张没几个月,顾客就走一大半。前期还能通过价格优势来留住客人,但时间久了他们自己也承担不住这种亏损。 在他都准备关门大吉的时候,那晋文彦又找上门了。 “晋老板还想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呢?这琴丝客栈能有你这位头脑机灵的客人,那杨季雨还真走的狗屎运。”他不屑地道。 晋文彦没被他的污言秽语吓到,“哪里哪里,叶少爷谬赞了。之前咱们合作的挺愉快的,所以您有意再与鄙人聊一桩买卖么?” 又是买卖,叶子权听着就来气,“你还想从我这图点啥呀?” “这间竹叶酒家。”他沉声道。 “……”晋文彦心中万马奔腾。 他当初开这家酒家无非就是为了吞掉杨家的生意,还顺带把杨家那千金娶进门,可现在能赚回个本钱就不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要买下这家酒家?”他歪头问。 “您放心,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不会让你亏本。您只管开价便好。”晋文彦笑着道。 “京城的有钱人还真是多。”叶子权低声道了句,而后眼睛转了下,提出个比当初盘下这店高了一倍的价钱。 “好。”晋文彦几乎是在下一刻就答应了。 叶子权都忍不住张大嘴巴,“你都不想一下么?” “好地段,好客人,一切都让人满意,还有什么需要想的呢?”他笑着摆下手,“可我只需要您把这店让出来,出了您以外,里面的员工都得留下。” “……”叶子权顿了顿,“你想要就要走呗,我本来也没打算留他们。” 竹叶酒家的店面比不过琴丝客栈大,但论装修已经算是东境城中数一数二的了。 晋文彦盘下这家店后,即刻就改名为“琴丝茶楼”,专门用以做茶食与售卖茶叶。 杨季雨与他一同打理,琴丝客栈的规模又扩大了一点。 “你为什么对我们家的生意这么上心啊?”某日杨若翎忍不住问他。 “只是恰好兴致相投而已。”晋文彦如是回答。 第122章 接任守护人 杨家的生意越做越好,杨若翎的名声却越来越烂。 兴许是与哥哥有了对比,她的存在都被人诟病为花瓶。 这还是从她在河神庙的写的记录被人翻出来后开始的。 本来她每次记录完后都会把记录册缩在庙的箱子里,可有一日私塾发生火灾,她知道后丢下本子就往私塾跑去。 现在不是上课的时间,自然没有老师在场。 孩子们都缩在教室里不敢出去,附近虽然很多人救火,可却没人敢进到里面去。 里面的孩子都是无亲无故的人,外面的人自然就不会对他们有多上心。 看着情况不妙,杨若翎从后墙里翻身进去。 “呜呜呜…” 刚进去就听到屋内的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内心一紧。 估摸着附近没人,她偷偷用起上辈子学来的本领,在孩子们被困的房间张了个结界。 浓烟与烈焰都被隔绝在外,屋内的孩子都没反应过来。 等救火的人终于进到里面来时,也意外的发现困着人的房间竟然没怎么损坏。除了小孩都吓得嚎啕大哭外,他们也没怎么受伤。 杨季雨在知道私塾着火的事情后马上就到私塾查看情况,其他人看他也直夸他对事情负责上心。 但没人知道杨若翎来过,他们只知道这个守护人的徒弟擅自离守,在河神庙做记录的途中就跑到外面玩儿去了。 有的人趁机上去翻了下她的记录册,才发现上面记的要么是琴丝客栈的菜名,要么是在默写诗词古句。 根本就没有一条是记录他们的诉求。 之前来河神庙祈福要儿媳生个儿子的老妇人,也大声抱怨着生下的是个女儿,这守护人的徒弟根本就不靠谱。 那些人把这件事散播出去,杨若翎不学无术的臭名更为严峻。 苍岩也没法为自己的徒弟辩解什么,她一把年纪了,加上今年身体每况愈下,甚至也很少出门。 面对这些骂名杨若翎根本没放在心上。 倒不如说这样子她就不用再到那个假河神庙处装模作样了。 所有人都只是暗地里骂骂,也没人敢当面指责她。 直到守护人苍岩去世。 苍岩临终前把她叫到床头,看她也是无奈,“你这孩子这些年一定很辛苦…” 杨若翎握着她的手,只有此刻她才敢直视自己师傅的眼睛。 “我知道你与人接触从来不看他们的眼睛…也知道你一直有自己的想法…”苍岩慢慢地讲着,时不时还需要停下喘息一番。 “我不能强求你接任这守护人的职责…可你有时候也可以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人了…” “……”杨若翎眼里闪着泪光,自己是有多让师傅失望呢。 苍岩从怀里摸出那个代代相传的水玲珑,尽管已经两百多年,里面的珠子依旧透亮。 “这珠子于我是施展法术的媒介,但对于你而言,或许可以成为遮盖双眼的护具…”她把珠子塞到杨若翎手中,而后又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杨若翎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苍岩什么都明白,自己的徒弟可以不通过水玲珑等法具就能顷刻识人。她平日这大大咧咧的形象,不过都是塑造出来掩盖本领的手段。 “徒儿明白…”杨若翎眼里闪着泪光,沉声道。 … 送走苍岩后,东境守护人的身份便顺到她身上了。 东境城不少人都接受不了这种变故,这杨家千金根本就没有守护人的样子。交管到她手上,一切可都要完了。 杨若翎也不爱笑了,平日虽然还是会到客栈探望自家哥哥,但怕会带来不好的影响,每次她很快就离开。 她甚至也不回家住,而是搬到了苍府,顺道照顾小白。 果然一切都像自己年前看到的景象一般,冷清的庭院,不愿意进食的白马… 小白时不时抬头望着那扇大门,等着自己那再也不会回来的主人。 “小白,别这幅模样了…”她不忍地道,“快则五十年,慢也不过五百年,很快会轮回的。” 小白好像听懂了似的,竟然破天荒地把脸往她手上凑。 她苦笑着抚摸着它的绒毛,眼睛热热的。 眼看着灯游节又要到来,她却是一点儿也不期待。 站在熟悉的河边,杨若翎闭眼听着河水流淌而过的声音。 即便过去两百年,东境灯游节的传统还是没有改变。 若是非要提的话,便是她不再打算像前几辈的通透师一样在今日摆摊,帮别人解决小问题来赚点小钱。 往年的灯游节她都只是在客栈楼顶静静地看烟火,可今年不一样。 没有了苍岩,她便是东境唯一的守护人,虽然她名声已经臭了,平日没人找她办事。可她毕竟还是杨家的千金,声望是有的。 “若翎大人。”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 杨若翎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这个称呼,“何事?” 她还挺意外的,竟然有人会上来搭话。 “老夫姓张。三天后便是灯游佳节,老夫张府上代代都在这天售卖河灯,可近日天气骤冷,雨水颇多…我的腿实在疼的厉害,怕且无法到河边站这么长时间了…”老张犹豫地道。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帮您售卖河灯吗?” 老张以为她不愿意,他又叹了口气,“老夫儿子去得早,也在无子嗣,除了找您我也别无办法了。” 他顿了下后又补充道:“其实卖河灯并不能赚几个钱,可我们家的河灯做得最漂亮,能飘得最能远。许多人都希望能在我们那儿买,加上如果能从守护人手中接过河灯,想必也是更有福气,这也算圆一下人们的心愿。” 河灯本是指引之物,要变出来很容易。 杨若翎甩甩头把这句话置之脑后,她接过老人手中的一盏河灯,接过的瞬间腰间的玉玲珑闪过微光。 她知道了这便是这老人的最后一年,是人们看到这种河灯的最后一次。 “确实做的漂亮,很独特。”她也见过更为独特的,“与以前一般漂亮。” 后半句话极其小声,老张的耳朵也不太灵敏,便也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嗯?” “我可以答应您,但有一个要求。”杨若翎道。 “难道是要收报酬么?”老张担心地问着。 “您要收一个徒弟,把这门手艺教给他。” “可历代这手艺只传自家,从未…”老张急着提出顾虑,可他又看见杨若翎略带惋惜的眼神。 不知为何心生一种使命感,“老夫知道了,会这么办的。” 杨若翎轻松一笑,此时她看见了手中的河灯在无数夜晚里闪烁着温柔却持久的火光。 第123章 前准备 秦邪又来找祁墨河喝酒了。 两人的酒量都很好,一时半会也喝不出胜负。 秋天萧条之时正是想让人与亲友相聚的时刻,祁墨河也没有赶客的意思。 “你知道东境也有一座河神庙吗?”秦邪喝上头了,随口提道。 “不知道。” “还真是意外,你这离东境这么近还能不知道呢…”秦邪笑了声,“盖了也有些年头了,它还是由那守护人来打理的呢。” “……” 秦邪打了个嗝,又甩了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正巧灯游节不是要来了么,有没有兴致跟我去东境玩一下如何?” 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而为之,祁墨河看了他一眼,“是单淑玉跟你说过什么了么?” “哎呀,你还挺敏锐的嘛…”秦邪耸着肩,“我也不是来劝你的,只是我知道你也有点在意,去看一下也未尝不可嘛。“ 借着酒意秦邪也不藏着掖着,“就当是看一下自己的庙宇,很多神仙现在都没人拜了,你应该知足才是。”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祁墨河很想这么说他。但或许是喝了酒,他竟然真的有点动摇… … 得知自己的妹妹要在灯游节摆小摊,杨季雨马上花钱让人购置桌子和椅子。 原本河灯是拿着篮子或是直接铺在地上卖的,现在倒好,杨季雨直接让人赶工造了个架子。 杨若翎拒绝也没用。 也不知道被别人看到又该怎么说闲话了… 提前在河边找好位置,老人家做河灯也不容易,她得争取全部卖出去才行。 有人看到她也来岸边踩点,很是意外,可没人敢上前搭话。 祁墨河此时正站在那座河神庙前,他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被秦邪带过来了。 刚入城就有人跟他们推荐琴丝客栈,说这是东境最大最有名气的酒楼客栈。 秦邪听后马上认可地点头,“知道知道,咱们两个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怕客栈像以前一样房间都被租满,秦邪刚到点就马上跑去琴丝客栈,也没跟祁墨河一起去河神庙了。 祁墨河忐忑地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如果一进去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该怎么办? “这位公子,你还拜这河神庙啊?不灵的!” 附近的妇人看他一直在门口徘徊,忍不住上前对他道。 自己都不知道东境有座河神庙,当然不会灵了。 “为什么这么说?”他轻声问。 “你一定是外地来玩的人?我跟你说,看这河神庙的人都不上心,能灵就怪了!”妇人一下来劲儿了。 “怎么个不上心法呢?”祁墨河继续问道。 “来来来,你跟我进来。”妇人摆手让他进去。 可算踏入这座庙了,虽然说不灵验,可里面还是有不少供奉的香火。 妇人熟练地从一旁的柜子旁掏出一个本子,这本子被曝光后这柜子的锁都被撬烂了。 她摊开到桌子上叫祁墨河过去。 “你看你看,这记录册上写的都是那守护人自家客栈的菜名!没一条是认真记录咱们的请求的。先前我不是来这求我家儿媳生个儿子嘛,我都那么给她挤眉弄眼了,可还是生了个女儿…” “可你们拜的不是河神么,为何要她做记录呢?”祁墨河淡然道。 “……”妇人语塞,“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咱们愿意把这庙给她们管,这种事情就该做到的!” 她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在出去前却也恭敬地朝神像屈身拜了几下。 祁墨河仔细翻阅着记录册上的一字一句: 香酥豆乳、甜皮鸭、荔枝白腰子、三催羹、鸳鸯脍… 他惊讶地发现,这一世她的字迹竟然没什么变化。 “看着不是挺好吃么…”他淡淡地道。 即便别人说她对这河神庙不上心,可这庙内一尘不染,每个拜垫都摆得整齐,神台上也没有一样腐烂的贡品。 看着这些,他竟然感到有些暖意。 夜幕降临,他才慢慢地离开庙宇,她并没有过来,他内心还有点失落。 来到琴丝客栈后他发现这家客栈规模比之前更是大上不少,即便店面很大,但此刻竟然还是坐满人的。 秦邪见他进门就朝他招手。 “我发现这客栈的菜谱都挺有意思的,特别是什么茶叶菜谱,听说一做好就马上被人抢完…”秦邪对他滔滔不绝地讲着。 “嗯,我都看过了。”祁墨河轻轻点头。 “啊?”秦邪愣了下,可他说的是实话。 “茶冷糕、香茶虾仁、盐茶豆腐…”祁墨河端着茶杯慢慢地报菜名道。 听得秦邪心念念的,“好了好了,那我再跟你说些别的…” 他犹豫了一下,凑到祁墨河耳边,“我还听到了不少传闻,这客栈的人也是闲的无聊,老是喜欢聊这老板家里的八卦…你听听…” 说着他用手指轻轻指了下后面的那桌人。 “那姑娘小时候还挺讨喜,但现在看着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长得不是不好看,但她就只有那张脸皮了。” 他们说的主人公肯定就是杨若翎,两人都心知肚明。 祁墨河听到心里也不是滋味,这跟刚才在庙前遇到的人一样。 本想着她作为东境的守护人,家里还是这琴丝客栈的老板,可貌似她却没多受到别人的尊敬。 “客官,你们点的秘制焖鸡。”店小二端着菜风风火火地走来。 祁墨河闭眼又饮下一杯茶,他知道自己不该管。 “还是吃饭,别听这么多闲言碎语。” 秦邪有点意外,却又点燃了他的兴致,他一把拉住店小二的手。 “哎?!”小二吓了一大跳,“客…客官,有什么事么?” “你们家小姐人呢?”他笑着道。 祁墨河立马瞪了他一眼。 店小二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人也放松下来,“哦,你说小姐呀,她不是接手了苍岩大人的事情么,现在正在河边置办摊位的事情…她今晚应该不过来了。” 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有人问起杨若翎的下落,秦邪哦地点了下头,松开他的手,“你忙,你忙…不打扰了。” “你在做什么?”祁墨河冷眼看他。 从让自己来东境,到住进这琴丝客栈,一切都像他安排好的一样。 “我这不是在替你问么?”秦邪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口菜,笑嘻嘻地吃下,“还真不赖,你也快点尝尝,不然等下就凉了。” 祁墨河微微叹气,也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确实好吃。 第124章 来盏河灯 灯游节如约而至,虽然不少人知道杨若翎在河边有摊位,可她们都不知道她是卖什么的。 起初人们还以为她是像前几代守护人一样算一下命理事宜,直到有人搬来几篮筐河灯,他们才回过神来。 这河灯的品相还有点熟悉,很快就有人认出来这是张老家的河灯。 “怪不得看不到张老来踩点,今年竟然是由杨家小姐来卖么?” 杨若翎摆手催促着还打算上前帮忙的仆人们快点离开,而后她小心翼翼地摆好每一盏灯。 河灯做得确实细致,一点浆糊痕迹都看不到。 “张老怎么会找她来卖河灯啊?” “是不是他哥又花钱了?” 人们小声议论着,听的杨若翎的心起起落落,她闭眼让自己静下心来。 听到这些议论声的还有另外一人。 秦邪原本说要和祁墨河在晚上一起出去逛逛的,可他又突然说不想到人多嘈杂的环境,怕看到乌烟瘴气的画面。 而后祁墨河也打算就待在房间了,可他却被秦邪催促出去。 “平心而论,墨河。你究竟想不想见她。”秦邪堵在他门前不让他进去。 当然想,只是不能见罢了。 看他不说话,秦邪也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既然你都选择放下,你们见一面又不会改变什么,就大大方方去!”他受不住推了他一把。 祁墨河被他推得往后倒了半步,若是自己真的下定决心,那只是看看确实不会有所改变。 别人看的似乎都比自己通透,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钻什么牛角尖。 没走几步就看到河边站满了人,许多人围在一个卖河灯的摊位前,却没人上前。 “哟,杨小姐…我就说在客栈都看不见你,原来你来这里摆摊了。”叶子权艰辛地从人群中挤着脑袋往前,可算挤进去了。 他竟然是自己的第一个客人,杨若翎略微蹙眉看着他。 “别这幅模样嘛,我是来帮衬你生意的。”叶子权笑着道,还指了下她摊位上的白纸。 这些白纸是给顾客们在河灯上写愿望用的。 “难得堂堂东境的守护人来卖河灯,你能不能帮我写一下愿望?”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 “当然可以。”杨若翎也不拒绝,只是写几个字并没问题。 围观的人看他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还让她写愿望,怕不是又写上琴丝客栈的菜名?” “早就听闻叶家那少爷对她有小心思,看来确实如此嘛…” “富家子弟的把戏,我们就只能看看而已。” 路人们装着很小声的样子,但其实谁都能听到。 叶子权也没在意,只是摸着下巴欣赏杨若翎行云流水的书写: 【愿能娶杨家千金杨若翎为妻】 分字不差,都由她亲手写下。 杨若翎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替他别在河灯上,“二十文。” 他也没想到这个姑娘真能把这话写下来,本来只想上前调戏她一下,这下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哦…”他别扭地从腰包里掏出为数不多的零钱,“剩…剩下的不用给我了。” 说完他摸了下脑袋红着脸转身而去。 围观的人看到这也没什么意思,不少人散开干自己的事去了,也有部分人开始上前买河灯。 祁墨河自然是看到了她在纸上写的东西,本来只是来看看,此刻他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往她那儿去。 心里一阵醋意。 “姑娘,来一盏河灯。” 杨若翎本来还在低头磨墨汁,这声音一出来便让她身体一僵,全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般,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充斥着各种情绪,她抬起头,是祁墨河。 “……” 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看来自己是一点儿也没忘。 指尖微凉,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指都在发麻。 他怎么在这里? “快点的,我们还等着去放灯呢!”身后排队的人催促着。 祁墨河看了四处站满的人,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最佳时机。没等杨若翎回话,他就放下二十文钱拿走一盏河灯离开了。 杨若翎顿了下,探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越来越多人上前买等,张老家的河灯本就在东境很出名,现在虽然是由名声不太好的杨家千金来售卖,可她好歹也是个守护人。 或许还能沾上点财气。 她写下的愿望最多的不过都是发财功成名就,感情儿女丰收… 人的愿望都很容易懂,她也只是低头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而已。 “仔细看这手字写的还算不错嘛…”有人拿着她写的字条仔细端详着道。 “谢谢。”她竟然回话了。 祁墨河短暂的出现让她失了心神,她只能感谢现在还有事情让她干,不然她肯定冷静不下来。 河灯卖得比想象中好,还没到放烟火的时候,已经被买完了。 她松了口气,转了转手腕,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一下河边放的河灯。 但她知道自己定是不能如愿。 祁墨河果然又站在自己的摊位前了。 “姑娘,来一盏河灯。”他又开声道,而且还是同一句话。 该表现得不知道他来过么,这样会不会自然一点,毕竟自己见了那么多顾客,记不住脸也是正常的。 胡思乱想中,她只好微笑着开口:“公子来的不是时候,河灯已经卖完了。” “无妨。”祁墨河淡然地道,还从袖中掏出一盏河灯,“姑娘能帮忙写上心愿,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让杨若翎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伸手接过河灯,马上认出这是他用法术变出来的。 “嗯?公子这河灯确是特别,有什么愿望请说。”她忍耐着不让抓着毛笔的手指颤抖,但似乎办不到,只好用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腕,以使自己镇静一点。 “若翎…”祁墨河开口说出两个字,她手中毛笔的墨汁也因抖动滴落到纸上。 “怎么了,姑娘是不舒服么?”祁墨河关切地问。 她深呼吸着放下毛笔,“今天字写得有点多而已,公子难道是要写关于我的心愿吗?” 掂量着自己的声望还算高,臭名远扬,人们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奇怪,所以这么问是属于正常反应。 “哦?”祁墨河表现地有点吃惊,“我是写给我的妻子的。” 妻子…杨若翎装作尴尬地轻笑一声,拿起另外一张纸,一边铺平一边开口道:“这么说实在有点儿失礼,但公子的夫人名字与我一样呢…” 第125章 互相试探 “若果的若,翎羽之翎…”祁墨河小声地道。 他本来只打算来看看,但看见又忍不住靠近,靠近又忍不住上前搭话。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小女亦是如此。但公子若不知道我的话,应该不是本地人?”杨若翎尽量说地轻描淡写。 “我知道你。”祁墨河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才对。” “……”杨若翎吓得愣了下,“此话何解?” “你不是通透师么,可你看不见我的过去未来,因此不就可以推断出我的身份不寻常了么?”他仔细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读出什么可能性。 附近已经没人围在摊位前了,来往的人要么忙着放灯,要么忙着在街上占位等着看烟火。 “……”杨若翎沉默了一会儿,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看来是位大人物啊…”她小声地道。 借着墨砚上的墨水,她抬手悄悄施法,宛若两百多年前的白鹿一般,这次她可以看到了,墨水中倒映着祁墨河的神印,还有他使用调水令时飒爽的身影… 真令人怀念。 “在看到这盏河灯之时我已经有所怀疑了,但没想到竟然是管理河流湖泊的河神大人。今日光临小摊有何指教呢?”隔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再次喊出了这个称呼。 让祁墨河也不禁心头一震。 “嗯,是我。”他认真地回应了一句,而后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帮我写愿望…” “若翎,过去的一切我从未怪过你,你做出任何选择我都是尊重的。没在你还记得的时候向你表明一切,我很难过。让你的人生有遗憾,也是我的疏忽…”他沉沉地吸一口气。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保重,为自己而活,别太累了。祝好——祁墨河” 杨若翎安静地写着,中途字太多她还换了一张纸。 祁墨河安静地看着她那熟悉的字,让他有一种她仍在水灵殿的书房里练字的错觉。 恍惚间杨若翎已经把纸条别好在河灯上,“河灯是指引之物,那位叫若翎的姑娘想必是能听见的。何况您可是河神大人,这方面您比我可了解的更多。”她开口想要缓解一下沉默的气氛。 “嗯,她已经听见了。”祁墨河接过河灯收入自己的袖子里,再看了眼她,然后点头告别。 再次看他离开的背影,他并没有去河边放灯,只是就这么离开了。 河上闪耀着的火光,直至远处变成零星的光点。 杨若翎看着这些光点,视线开始朦胧起来。光点最终汇合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她知道自己是流泪了,心痛得不能呼吸… “若翎大人,我想买一盏刚才那位公子那种样式的河灯!”有一个青年急匆匆地跑到摊位前,显然是看见祁墨河手中的河灯才寻过来的。 杨若翎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那盏是特别制作出来的吗?”青年见杨若翎不理他,便有点着急。 稳定好自己的情绪,杨若翎抬头看了那个青年一眼。 他面露难色,额头上可以看见细细的汗水,应该是跑着过来的。 青年看她直勾勾的眼神不禁往后退了半步,他还是有点害怕的。 “很抱歉,河灯是那位公子自己带过来的,不是在店里买的。” 那青年咬了咬牙,显然是不相信,“哪有自己带河灯到卖灯的摊位上捣腾的说法?不想卖便直说!身为守护人,还编…” 后面的话杨若翎都没有听进去,这些话她听多了也会背了。 知道他肯定遇到了困难,她也正迅速地在他身上寻找着答案。 “小兄弟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你如果想要这种样式的河灯,可以找我要。”祁墨河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折了回来,在事情闹大之前打断了那人的话。 杨若翎皱了下眉,没说话。 青年看着他手上的河灯,有点没缓过神来,心虚地道:“这灯真是公子你自己带来的?” “确实如此。” “……”青年看了眼杨若翎,又看了眼祁墨河,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若…若翎大人,抱歉…我也是着急才会这么说话的。” 杨若翎看着他,看到了他卧病在床的母亲,看到他买不到河灯的迷茫和无助,知道他想借助河灯许愿的急切心情。 “与其求助不知存在与否的神明,不如多陪伴在家人的身边,切忌浪费时间。”她无奈地道,她已经看到了许多不好的结局。 青年诧异地瞪着她,惊讶的同时却也很生气,“你!你这是在诅咒我娘亲吗?!什么破守护人!你简直…” 这喊叫声引来了少数人的注意。 祁墨河马上抬手按了下他的肩膀,“冷静下来。” 青年抹了把眼泪,抽泣着。 杨若翎也不好受,她明白他的痛苦,自己当初也体会过这样的事情,“生老病死,你我都会,何来诅咒之言。” “若翎。”祁墨河唤了一声。 她讶然抬头看着他,他的确是在叫自己,而不是那个已经离去的姚若翎。 祁墨河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 他把方才那盏河灯上的字条取了下来,随后把河灯放在小年轻的手里,“小兄弟,这河灯就送你了。灯游佳节,陪伴亲人自是重要。” 那人一把夺过河灯,吸着鼻子迅速跑开。 杨若翎叹了口气,她竟然觉得祁墨河活得似乎比自己更接近生活。 “河神大人是要插手此事吗?” “非也,我不会轻易插手凡间杂事。况且生老病死方面,神仙也无能无力。” “对于方才我所说的不知神明存在与否的话,实在是失礼了。”她屈身道歉。 “你很难过?” “嗯?” “你的眼睛很红。” “我…”她紧张地顿了下,她都忘记自己刚才流泪了,“我刚才看到了一些画面,情不自禁…” “嗯,通透师也不容易。人神更是直接接触世俗的角色,遇到的事情恐怕比仙神复杂细腻且繁琐得多。”祁墨河单纯地以为她是看见刚才那位青年的事情才掉的眼泪。 “是我自己眼界不够开拓,才会有这种感情罢了。”她苦笑着自嘲道。 “你怎么确定,仙神们就没有呢?” 杨若翎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再这么下去,一切都要暴露得一览无遗。 “河神大人所言甚是,您看,这不正能体现出我所见的狭隘之处么?” 祁墨河不是来跟她争辩的,他沉下气,“早闻东境灯游节夜晚烟火别致,有兴趣一同去欣赏一番么?” “这烟火我已经看过十几年了,今日也比较疲惫,还是不去了。但河神大人若是有这兴致,不妨去琴丝客栈坐坐,提起我的名字定能拿个好位置。”她笑着道。 第126章 未放出的河灯 晋文彦被杨季雨推搡着出去寻自己的妹妹,毕竟到点回去吃饭了。 他还道若是灯没能卖完便全部买下来,她人一定要回来。 无奈之下晋文彦也只能出来了,他想着杨若翎那些莫须有的臭名声或许就是这么来的。 看到有人一直站在她摊位前,晋文彦还以为她被缠上了,所以他快步走到两人跟前。 “若翎,你哥喊你回去吃饭。”他插入到两人的对话中。 祁墨河微眯了下双眼,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才发现这人跟之前那位让人头大的皇子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又这么巧? “好,我收拾一下就回去,你先过去。”杨若翎朝他点了下头,而后马上收拾起摊位上的东西。 “烟火结束前一定要回来哦,不然你哥非得把我的皮拆了煎着吃掉。” “别把别人家的哥哥说的这么吓人好么…”杨若翎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河神后尴尬一笑。 晋文彦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位搭讪的男人。 这么走人应该不会出问题? 见祁墨河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杨若翎只好对他道:“河神大人莫要再站在这里了,琴丝客栈的位子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说完她整理着收到的钱转身而去。 已经没什么能吸引你了么…祁墨河沉思着。 今生她还真的变得不一样了,他不确定她这辈子是否真的活得幸福,自己又该不该插手她的事情。 … 把收到的钱带回张老家,老人家的笑容更是灿烂,抬手想招待她一起在门前欣赏烟火,却被拒绝了。 杨若翎说自己需要赶回家。 但她却没有回家,而是拐到一条小巷子里。 应该就是这…如果自己看到的没有出错的话。她找到了刚才那位青年住的地方,说到底还是心软。 她轻轻地敲着门,那小青年打开门,看到她时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怎么…” 这小年轻的家中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了,熬不下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杨若翎明白这一点,他靠着去搬货打杂也赚不了多少钱,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张老家不久后就会收徒弟,你不是喜欢河灯吗?大可去跟他聊聊,学一门手艺。”杨若翎对他道。 青年听到河灯两字就有点赌气,“若翎大人莫不是来嘲讽我的?未经人苦,莫劝人善明白么?” “刚才那位公子给你的河灯你没有去放,好好留着给张老看看,他会受到启发做出更好的河灯来的。到时候你学了这门手艺,可以让东境的灯游节变得更为热闹。 虽然灯游节一年只有一次,但你能学的不仅只有制作河灯,纸鹞、灯笼、纱花等等都可以学到,有手艺便不用担心挨饿了。”她没有回答青年刻薄的话,反倒是继续说着自己看到的未来。 “这是什么意思?神的旨意?”青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对她说的话完全没有头绪。 杨若翎露出了笑容,“若是这么想可以让你接受我的意见的话,你就这么认为。” “你不是说神不知道存在与否吗?!” “这么说你才没把河灯放了,不是么。” 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放在屋内的河灯变得更加神秘起来。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确实是守护人了,只是别人一直对她有所误会。 “那我的娘亲,是不是…” “天该变冷了,记住我的话赚些钱为你娘亲添点御寒的衣物…日后无论有什么烦心事,也切忌借酒消愁。” 她轻轻地拍了下青年的肩膀,有些东西是不可逆的,但至少在仍拥有的时候需要去珍惜。 看着这张茫然的脸,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青年瘪着嘴半天,眼里泛着泪光,许久后才开口道了一句,“对不起,还有谢谢。我叫周成!若翎大人记住我,我会找张老试一试的!” 嘭! 街上的烟火晚会已经开始了,烟火的挥洒的余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显得异常柔和动人。 “好好生活,很多时候更重要是靠自己,而不是求助于神明。就算世上真有神,他也做不到停下脚步去倾听每个人的愿望。” “我明白的。” 离开了周成的家,她才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又回到河边,烟火大会已经进行一半了,在家里人生气之前,必须快点回去。 河边挤满了人,她埋头迅速逆着人群走着。 唰的一声,她突然被推到河里去了。 噗通! 水流声在阵阵火光声下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有部分人看到被推到河里的人。 杨若翎感受着身体下沉,她睁眼看着河面上因自己坠落而四处逃窜的河灯。 光怪陆离,圈圈水下看着略微扭曲的烟火与灯影,却也有一番风味。耳边咕噜咕噜的水声,让闲言碎语以及震耳欲聋的烟火声都变得模糊起来。 浮躁的心境也暂时得到缓解。 可她此刻内心的想法竟然是:幸好灯没被击沉。 知道是谁推的自己,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罢了。 “叶子权喜欢的就是她对?让她这么嚣张,这回总该吃点苦头了!”岸上杜家千金杜盈盈用团扇半遮着脸,咬牙切齿地道着。 “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好…”跟在她身旁的丫鬟有点害怕地道。 杜千金冷笑了下,“是她自己走路不看路,况且这河边挤满了人,她怎么知道是谁推的呢?而且也追究不起来…” 说完两人退回到人群中。 杨若翎并不生气,她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嫉妒之心而被迁怒了。 咬牙撑着身子爬上岸,为了不吓到别人,她还特地游到少人点的地方。 可还是吓到了不少人,他们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一来一回又耽误不少时间,秋季天气还有点凉,她上岸后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盘算着这烟火大会都要结束了,杨季雨还不见自家妹妹回来。 他又推了把还在窗边看烟火看得津津有味的晋文彦,“你真的有告诉她记得回来吃饭么?” 晋文彦被打断后只能无奈点头,“当然有说了。” 杨若翎一边走一边扭着自己的头发,全身湿哒哒的。虽然这么过去肯定会吓到家里人,但她也来不及回家换衣服。 烟火声戛然而止,她也到点来到客栈门口。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托着沉重且带水的步伐上楼。身体虽冷得发抖,但身上每道目光都炽热如火。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即便热闹的烟火大会才刚结束,此时琴丝客栈气氛却是阴沉。 坐在二层的秦邪一眼就瞧见她了,“她不就是…怎么全身湿透了…” 祁墨河看到后心中一震,不过分别没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却朝秦邪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多言。 其他客人同样讶然,议论阵阵。 这杨家小姐又给他们的饭桌提供闲话可聊了。 第127章 我反悔了 杨季雨探头瞧见自己的妹妹全身湿透后,立马脱掉外套把她整个人裹起来,还朝一旁一脸呆滞的丫鬟喊道: “还不快点回去找身衣服给小姐换上!” “是…是!”丫鬟应声跑下楼。 晋文彦也大吃一惊,想着这姑娘是干嘛去了。 “你怎么回事?”杨季雨担心地道着,一边把她带到包房内。 父母都在房间里等着,房间内也避免了楼下那些人的目光。 楼下的食客已经个个伸长脖子往楼上看了,巴不得能从仅有的画面中挖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哈啾——”杨若翎又打了个喷嚏,“没什么,路上太多人,我顾着抬头看烟火就掉水里了…” 夫妻俩一看见自己女儿狼狈的模样,杨育华即刻勃然大怒。 他们根本不信她的话,她明摆着就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谁干的?!”杨育华大声道。 声音大到外面的食客都听到了。 “嘘——”罗义兰马上摆手让他冷静点,一边拿出毛巾替她擦干脸上的水。 杨育华已经被愤怒蒙蔽双眼了,他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自己女儿一直被外人暗骂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他没有降低丝毫音量,而是继续大声道:“杨若翎!你若是真的跟着苍岩学到点本事,多多少少也露一手!爹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一直被别人瞧不起啊!” 他愤恨地摇着头,罗义兰听后潸然泪下,拿着毛巾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楼下的人听得不真切,可两位神明听力过人,却是什么都听到了。 “没事的爹,我有自己的打算。”杨若翎笑着安慰道。 杨季雨看着这样的场面也是心塞,无论自己怎么做似乎都改变不了外人对自己妹妹的印象。 “打算打算!我看你就是什么都不想!”杨育华一直说着气话,“我看你若是对这些事情都不上心,不如真的早点嫁人算了!” 这句话却是刺痛了杨若翎的心,鼻子即刻酸起来。 她感到无比的委屈。 杨季雨见状马上开口解围:“爹,若翎年纪还小,贪玩点很正常。但她每件事不都做得很好么?这次卖河灯也很早就卖完了…” “你就是一直帮她说话,我也知道她好啊!可外人不这么想呀!”说到这他不禁捂上脸,掩盖眼中险些滑落的泪水。 杨若琳最见不得长辈的眼泪,自己怎么样也罢,但她见不得身边的人委屈。她只好马上低头认错:“对不起,爹。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不四处去了,您别哭了好么…” 秦邪和祁墨河全部听到耳朵里。 秦邪摇着头,“看来她这辈子也不是这么如意么…所谓富家子女也有富家子女的苦恼…” 没兴致和他扯嘴皮子,祁墨河已经恨不得冲上楼用法术把她身上的水都抹干了。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可是说过不打算插手她这辈子的事情的!”秦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继续对他道。 祁墨河深呼吸着,“我好像有点儿反悔了…” 不一会儿丫鬟就急冲冲地抱着衣服跑上楼,因为太赶还差点摔跟头,幸好楼梯口的晋文彦扶了她一把。 杨若翎看到衣服也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起码可以暂时躲过家里人的连环追击。 她道谢后拿着衣服就到隔壁房间去换起来,就算衣服是干的,带水的头发也仍是冷得她脑壳阵阵发疼。 只可惜现在自己不能用结界法术,不然她还能张个结界把头上的水革除掉。 这么一闹杨家夫妻吃饭也没了胃口,待杨若翎换好衣服出来后,他们已经悲愤地离开。 只剩下杨季雨和在房间外的晋文彦。 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气氛实属尴尬,她只好赔笑道:“怎么了,难道去河里游个泳就不能吃饭了么?” 晋文彦听后首先笑出声,这次杨季雨直接抬腿踩了他一脚,疼得他嘶嘶出声。 “当然还是得吃饭。都是些暖身的菜,快点进去…”杨季雨让她进去,而后又恶狠狠地瞪了晋文彦一眼。 杨若翎在房间里吃着索然无味的热菜,杨季雨在外面与晋文彦聊天。 “你这家伙,别人把妹妹交给你照顾,你是怎么看的!”他生气地道。 晋文彦直呼无辜,“你也就叫我去传话啊,话我也确实传到了,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真不该让你去的。”杨季雨有气无处撒,“送信的鸽子都比你管用!” “那是,无用后还可以烤了吃掉,乳鸽三食确实美味。” “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丢下楼去!” “两位,你们要我自己在房间里坐冷板凳到什么时候呢?”房内的杨若翎唤了一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无奈下只能停战进去一起吃饭。 若被他发现是谁这么对自家妹妹,他定找最冷的天把那人推到河里上百遍。 “哥,别一副别人与你有深仇大恨的模样,吓死个人。”杨若翎给他夹了块肉。 晋文彦也笑着点头,“没错。” 看她那天真无害的模样,确实只能消气。 楼下的秦邪听八卦听得入迷,都忘记吃自己面前那几道心心念念的茶味佳肴了。 “我发现她这哥哥和你还有点像呢…”他打趣地朝祁墨河道。 哥哥?祁墨河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一点儿都不像…” 一桌美食无人有心享用,三人也只是简单地吃了几口,看杨若翎嘴唇都冻得发紫,杨季雨便催促她回家休息。 “你这模样就回家待着,苍府暂时别去了。”他用半带命令的口吻道着。 “但小白…”她还打算拒绝。 “把钥匙给我,我替你喂去!”他都快被气笑了。 没办法,只能照办。 杨若翎本来还打算自己回去,可杨季雨不答应,非要把她送回家,明明今晚客栈的账要算很长一段时间才是。 三人下楼的时候,晋文彦随意望了眼,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抬手啊了一声话却堵在嘴边蹦不出一个字。 “看见什么了大惊小怪。”杨季雨奇怪地看着他。 “这不就刚才在河边跟你妹搭话那人嘛!”他终于想起来。 祁墨河此时刚结完账打算回房间,看到三人后便站住了。 杨季雨马上警惕地瞪了祁墨河一眼,想问话的时候就被杨若翎的喷嚏声打断。 “哈啾——哥!我好冷,我们快点回家好不好?”她说着时还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袖子,一脸委屈的模样。 实属无奈,杨季雨只好打消话头,帮她把身上的衣服裹得更严实,再拥护着她下楼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祁墨河心中五味杂陈。 第128章 多了撮土 虽然就这么离开了客栈,可杨季雨早就看出点端倪来了。 “说实话,你掉下水跟刚才那人有没有关系?”他认真地问。 “一!点!关!系!都!没!有!”杨若翎一字一句地否认,生怕别人不知道。 这身子终究是个凡人,还是千金小姐之躯,一点儿也不抗造。 不过一晚时间,她果然感染上风寒。 这下说什么都不可能待在无人的苍府了,她被迫在家休息。 叶子权听闻她得病,便拿着水果想上门探望。 没想到会被杨季雨堵在门外。 “叶少爷还是回去,我妹妹恐怕不想看见你。”杨季雨盘手站在门前,活像一尊大佛。 叶子权无奈笑笑,“虽然咱们有过不愉快,但生意人没有隔夜仇,我还是很想认你这个内兄的。” 杨若翎写给他的字条他还留在怀里,他根本没去放河灯。 他还后悔那天早走,若是在河边待久一点或许还能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杨季雨略感不悦,“怕是无福消受,请回…” 他已经有够头大的了,实在是没空再搭理这人。 看样子是见不到了,叶子权失望地叹气离开。 客栈的事情暂时交给晋文彦打理,杨季雨现在一直在家里照顾自己的妹妹。 也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全家人都在家中了,他略感唏嘘。自己什么时候起就只顾着客栈不粘家了呢? 杨育华虽然嘴硬,但还是打心里心疼自己的孩子。 每次悄悄地经过杨若翎的房间,却不好意思推门进去慰问几句。只是让门外的仆人们多注意,小姐吩咐什么都照办。 夜晚,杨季雨像小时候那样偷偷地给她送甜汤,杨若翎吃完后乖乖躺在床上。 “好好休息,做个好梦。”他柔声道着。 “嗯,哥晚安。” 待人离开,她才松口气。 身为通透师,她最害怕的便是做梦。因为通透师的梦通常都是预知梦,掌握得好虽能窥探未来,但往往伴随着强大的精神与元气负担。而且她也害怕会梦见不好的事情,自己又无力解决。 所以在成为苍岩的徒弟时,她教的第一件事便是无梦。 做个好梦这简单的祝福,如今在杨若翎耳中都是温柔的负担了。 闭上眼睛,她放空脑袋,可黑暗中却又浮现出那人的身影,与两百多年前诸多个无眠夜一般。 明明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如此,可却在这次见面后症状重现。她纠结地辗转反侧,始终无法挥之而去。 他为什么会来东境?难道是来看自己的么? 那张字条又是什么意思,是永别么? … 因为睡不好,这普通的小风寒竟然困扰了她七天才结束。待她一遍遍地跟父母唠叨着自己真的没事可以离开时,灯游节的余温早已结束。 客栈那两人自然也离开了。 依旧没有带随身丫鬟,她下意识地往河神庙走去,灯游节后她都还没去打扫。 去河神庙的中途需要经过春楼,她每次路过都会加快脚步,这次也打算如此,却被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低着头走路,那人倒着身子走路,两个不看路的人撞在一起。 “谁呀,没长眼睛么?”那人骂骂咧咧地想转身,却发现眼前的人是杨若翎。 “杨…杨若翎?!杨小姐,你病好了?”叶子权紧张得一下子语塞起来。 杨若翎打量了他一眼,“叶少爷还真有兴致,大白天就到春楼寻乐。” “你别误会!我只是来收茶叶钱而已,是生意活!”他着急地解释着。 “叶少爷要再来哦~”春楼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小姐们甜甜的嗓音传出。 叶子权不禁打了个寒颤。 杨若翎无所谓地耸着肩,何必跟她解释呢。 “哎…但凡你对别人家姑娘上点心,或许我也不用得病了…”她小声地道,而后继续往河神庙走去。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子权朝她的背影喊着,却没得到回复。 这姑娘可真是越来越让他在意了。 … 几日没来,经历了灯游节的河神庙果然乱了不少。 神台上的水果都多得滚落到地上,腐烂的秽饼混杂着冲鼻的辣味与酸臭味,好几只苍蝇在上面盘旋着。 她反胃地作呕了一声,捂住鼻子硬着头皮上去清理。 打扫了好一会儿,才把腐坏的贡品清理干净。 又拧干湿毛巾去擦庙内的摆设,她的余光瞄见了一丝微亮。 “嗯?”她手中动作一顿,抬眼望了下神像的底座。 下面竟然有一撮河神灵土! 她确信祁墨河是来过了,还放了把灵土。 “……” 这下不能随心所欲了…做什么都得三思而后行,否则随时有可能会被祁墨河发现。 她咽了口唾沫,连打扫的动作都变得温柔谨慎起来。 临近夜晚才清扫结束,她挥了把汗,伸了个懒腰坐在椅子上。 这放置东西的柜子被撬烂了,还得找时间去换一个。 她拨弄着挂在柜子上那随时可能掉落的锁头,打算再坐一会儿就回苍府。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参拜。 这个点一般不会有人拜神才是,她一下子坐直起来,端庄地看着门口准备迎接进门的人。 进来的是一个穿戴整齐的年轻男子,看着也是个富家子弟,但杨若翎却对他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印象。 他神色焦虑地跑了进来,看到守护人后也只是微微点头。 直直地站在跪垫前,他并没有双手合十也没参拜的意思,只是面露愁容地看着那尊河神像。 杨若翎不想多管闲事,便没有去看他的双眼。她举着毛笔随时打算记录他说的话,毕竟现在有神明灵土在,她也不好再乱写东西。 或许她的随手记录还会被河玉河珠感应到写入委托簿之中呢… 那人站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她奇怪地放下笔,抬头时那人已经走远了。 几天下来,她每日都有在河神庙认真做记录。一方面是答应过父亲要担当起守护人的责任,一方面是她对那天的年轻人有点在意,想着他会不会再次上来。 城里的人又开始说她闲话,说她在立牌坊假装正经。 她倒是无所谓,清者自清,被说几句身体也不会少块肉。 周成被张老收为徒后,隔三差五就上来说要给她看自己新学的手艺;私塾的小孩也爱来河神庙找她,争先抢后地给她看自己新作的诗词。 往来之中部分人也开始对她有所改观,或许这个守护人当初被苍岩选中还是有道理的。 第129章 新官上任 晋文彦从京城运一次茶叶到客栈后,都会住下一段时间。可最多也不会待超过十天,但这次他却意外的住了很久。 灯游节过去十几天了,他还没回去,而且还说要留在这招待个客人。 杨季雨问他那个客人是谁,他也只是笑着说,“就一个朋友而已。” 自从河神庙多了撮灵土,杨若翎在河神庙的时候都异常拘束。虽然知道河神不可能如此悠闲有时间盯着自己,但终归得注意。 今天一大早她就到庙里扫地了,天才亮没多久,就听到街上敲锣打鼓的声音。 有人嫁娶么? 她有点疑惑地拿着扫帚,大清早的锣鼓喧嚣也不怕吵到别人。 放下扫帚想出去瞧瞧,就看到一个挺着肚子穿着官服的人正迎面走来。 说起来,东境城不就前还贴了公告,说旧县令年事已高不宜继续任职,新的县令陈广将要上任,原来是今天。 杨若翎马上躲到门的后面,她可不想再像苍岩的师傅一样在官府中成名。神明既然忌讳皇权贵族,人神当然也不例外。 那新县令陈广被人拥簇着经过河神庙的时候,只是在门外拜了几下没有进来,也没发现躲在门后的东境守护人。 这是走福地,新官上任图个好意头。 陈广因犯了点错而被贬来东境当个小小县令,这儿离京城远不说,连出来走福地讨彩头时竟然没有一个百姓上前。 这与他先前在宫内的待遇差之千里,作为一个极为孤傲的人,他实在是拉不下面子。 绕着最繁华的地走了一圈,他觉得无趣就很快打道回府了。 可他走的这一圈确实唬住不少人,更多人是对他扰人清梦的厌烦。 打扫完后,杨若翎依旧没等到那天见到的年轻人。 或许那人也只是来东境游玩的客人而已,当下可能已经早就不在了,她这么想着。 临近中午,她无奈回到琴丝客栈。 深秋之际烈日依旧当头,她被太阳光照得眼花缭乱,离远看到客栈门前有几个人。 不是食客也不是住店的客人,而是晋文彦和哥哥,还有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晋文彦正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而自家哥哥就站在两人隔壁盘着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靠近后发现,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在河神庙等不到的那个年轻人么?!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马上提着裙子跑到三人跟前。 杨季雨看到飞奔而来的妹妹,不禁有点诧异。 她答应过家里人要变得成熟稳重,此刻在街上跑步的模样,倒是丝毫看不出有这种觉悟。 “哥!我来找你吃中饭了!”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还想抬头再看那青年一眼。 可他却没有看自己,反倒是被晋文彦带着离开了。 这两人甚至都没跟自己打招呼。 杨季雨看他们走掉也没说什么,“什么风把你刮来的,你中午不都喜欢自己解决么?” 话虽这么说,他已经把人往客栈楼上引了。 还是心心念念着刚才那人,杨若翎跟他上楼的时候,忍不住问起刚才是什么情况。 “晋老板京城的朋友,来东境找他玩的。”杨季雨漫不经心地道着,“那人叫曹深远。” 听起来还真是奇怪,“为什么不在灯游节过来呢,现在来东境还有什么好玩的?” 杨季雨摇头,“这可要问人家晋老板了。” 看样子他们都不乐意带自家哥哥玩,他的语气中还透露着点小情绪。 只可惜刚才背着阳光,那人也没看自己,她都看不见那个叫曹深远的人的眼睛。 “他来多久了?”杨若翎随口问道。 “嗯?”杨季雨愣了下,为什么也对这个人感兴趣呢,“今儿刚到。” “哦…这样。”她点头,要么是曹深远说谎,要么是晋文彦跟他一起撒谎。 难道在几天前在河神庙看到的人还能是幻象不成? “那人鬼鬼祟祟的,你还是少点接近。”杨季雨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打断她。 “能和晋老板玩到一起的人能古怪到哪里去,哥别太多虑了。”杨若翎装作不在乎地让他不要担心。 虽言是来吃中饭的,可她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就说要去找晋文彦有事要聊。 杨季雨拗不过她,只能跟她一起去。但走遍整个客栈,都不见他的身影。 连他自己出钱开的那家琴丝茶楼也查无此人。 难道曹深远来玩还不住在朋友开的客栈么? “哥,如果那两人去花天酒地寻开心了,你一定不能跟他们一起堕落。”她一本正经地道。 “想什么呢?!”杨季雨红着脸反驳着。 寻人无果,即便很怀疑,也只能放弃,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天一早,她本打算趁今日给小白理一下打结的毛发,就被敲门声打扰。 苍府的大门被人敲得咚咚大响,稍用点力怕是能直接砸出个洞来。 她狐疑地放下手里的梳子,踱步去开门。 这苍府的门,自师傅去世后,除了家里人来找自己外,就没有人敲起过了。 打开门,发现门外的竟然都是衙门的人。 他们个个穿戴庄严,腰间的佩刀更是整齐划一,看起来还不是上任留下来的旧物,定是花了钱找刀匠新打的。 她屏住呼吸,这些人为什么来找自己? “守护人大人。”为首的捕快先是恭敬地朝她抬手作礼,“一大早打扰您休息实在抱歉,可县令大人有事需要请求您帮忙,还望您能跟我们走一趟。” “县令大人?”她迟疑地看了眼那人的眼睛,即刻就看到了不少东西。 她已经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了,无非就是想借她的名义来给人定罪。 “没错,昨日新上任的陈广大人。”捕快点头道。 这么多年来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市井间出名还可隐藏,在官府间成名,可就很难办了。 她这些年来表现得对守护人事情的漠不关心,更多也是想消耗掉由苍岩师傅带来的虚名而已。 “他有说找我是做什么么?”她继续问着,顺便想借此拖延点时间继续看下去。 “我们也只是来传话的,详情还请到衙门来,由县令大人亲自跟您说。”他并不买账,而且已经打算挥手让人上前逮她了。 推是推不掉的,杨若翎只好在人上来前,自己走出门口,这样起码还能转身锁个门。 第130话 无罪之人 “县令大人,守护人到了。” 陈广听到叫唤后马上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去迎接,“来来来,让本官瞧瞧是何许人物…” 但当他看到来的人竟然是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时,脸上的笑容也不禁一僵,“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也对…出乎意料的才更像个大人物…” 后半句碎碎念非常小声,若不是杨若翎听力比较好,她都不能听见。 “县令大人说笑,民女只是一名普通百姓,哪儿能担当起什么大人物呢?”她轻轻失笑道。 “不用谦虚,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过,可有不少人说你们料事如神,可以顷刻识人呢!”陈广的语气听着像在夸她,可里面的酸劲儿都快要溢出来了。 “那些都是夸大其词的事情,县令大人不妨出去听听,我这什么守护人的名声,早就臭名远扬了…”她苦笑道,“况且我师傅走得早,到我这一辈恐怕更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陈广的脸色明显变黑了一点,他的确不信什么守护人的说辞。何况昨天出来走福地,竟然一个上前慰问的人都没有。 晚上设宴时更是听到城里人聊起东境的守护人有多神通广大,气得他可真是酸得咬牙切齿。 “呃咳咳…”他咳嗽了一声,“本官这次请你来,是有要事相求…” 都还没等他说完,杨若翎就从他眼中读到七七八八。 的确如她所料,他要审判一位京城大臣的侄子。 那人来东境游玩,谁知道却入室偷盗并且玷污了那家人的女儿,天还没亮便被逮上衙门来。 可陈广才刚被贬,不敢得罪他。就算那人有罪,他也想借杨若翎的嘴巴说出来,这样那京中大臣就算下来找麻烦,也可以推脱。 “杜家人也不容易啊,那闺女很是可怜,你一定要帮帮他们啊!”陈广叹着气道。 “杜家?!”杨若翎诧异地瞪大双眼,她只看到片段,没想到被玷污的竟然是杜家千金杜盈盈。 不久前她还把自己推到河里去… “是呀,那闺女蓬头垢面的,听着也是让人心疼…”他好像真的很在乎似的,不断给杨若翎说着杜盈盈有多么的可怜。 “大人既然已经拥有足够的证据,又何需求助于我,我也并未见过那位公子,对事情不了解,恐怕不能有所帮助。” 陈广说的嘴皮子都干了,这丫头竟然还不答应,“不不不!我就明说了!你只需要说他有罪,其他事情你不用管!” 狗急跳墙地大声呵斥着,杨若翎却也没感到害怕。 “不清楚的事,恕我不能答应。” 难道他还能把自己也关进去不成? “这些年来你把河神庙的贡品拿去给乞丐的事情,我们看在你是守护人的份上才没有追究,你倒是不识抬举,简直不把衙门放在眼里。”陈广把昨晚听来的八卦也用上了。 杨若翎的眼眉微蹙,他这昨天才上任就拿这件事做威胁…况且要说河神庙的事情,这么多年来还不都是自己跟苍岩在打理么? 靠着城里人投的一些香油钱,是不可能保证河神庙每年的修砌维护工作的,哪次不是她和苍岩自掏腰包呢? “况且听闻那犯人还跟在你们琴丝客栈待过一段时间,我若是怀疑起来,一举封掉你那客栈来调查调查,也在情在理?”他仰着下巴道。 “民女不敢。”杨若翎像软柿子一样马上被拿捏得死死的。 “识趣的话你先去和他打个照面,不然按这么多年的偷盗罪而言,我不介意在空牢房里给你留给位置。” “……”她沉默了一会儿,“好,但我有个要求,只能由我自己一人见他,不可让其他人跟着。” 那县令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这是为何?” “恕小女才疏学浅,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才能有所眉目,反之则如泥盖眼,什么也看不见。” “行行!反正他罪名已经坐实。但别说本官没提醒你,他可是一名好色之徒,你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可别被吓坏了。”陈广露出狡黠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她。 虽然觉得很不舒服,但杨若翎却只是礼貌地点头离开。 到底是什么人会去玷污杜家的千金?她刚才也没从县令的眼里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读到县令对高位之人的恐惧和嫉妒。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里面一股黑乎乎的。 明明都秋天了,竟然还渗透着一股腐木的霉味。 看守牢门的狱卒往内指了下,杨若翎点头往内走去。 但当真的见到那个所谓的犯人后,她惊讶得嘴巴微张,愣是没说出话来。 这人竟然是曹深远。 曹深远原本还躺在石床上看屋顶,嘴里还叼着跟茅草,看似在牢中也没受到什么刁难。 听到来人的动静也没起身,只是一脸鄙夷地吐掉了嘴里的草。 “怎么?你就是那个来定我罪的什么守护人?” 杨若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只恨现在看不见他的眼睛。胡思乱想着他都干了些什么,晋文彦那家伙跟他是不是同一路的,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大哥… 曹深远见杨若翎并不回他,便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即刻就看见她那严肃的神情,而且还有点儿脸熟,“你在看什么?” “……”杨若翎可算是瞧见他的眼睛了,“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谁么?” 在看到他的眼睛时她可算放下心来了,因为他并不是犯人,而是被陷害的。 陷害他的人正是他那位姨丈大臣,貌似他掌握了自己姨丈的贪污证据。这次来东境也是收到消息,说他姨丈在东境有自己的金库,趁着灯游节货物来往的时间把钱都藏到了杜府。 他也趁机调查了一段时间,当他闯入那家所谓的金库时,搜索半天却发现那只是一家普通的富人家。正当他想离开之际,就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昏迷过去,还被锁了起来。 等他被放出来时,那家已遭受盗窃,且杜家千金还不幸遭受玷污。迷药还没过头,他就被人拖到衙门来了。 人们只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模样,而后从被污辱的姑娘房中出现。这下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色之徒,让同伙带走财务之余还贪图美色,做了非人之事。 杨深远又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在河神庙见过她。 “河神庙?”他轻声问。 “还有,琴丝客栈门前,杨季雨的妹妹。”杨若翎替他补充着。 第131章 站在事实一边 昨天确实有个姑娘跑过来,可他都没去看,原来也是她么。 “我叫杨若翎。”杨若翎看他也一脸懵,便只好开口。 曹深远并没过多在意,“你也算我朋友的朋友,就不要插手这件事了,走…” “连你都知道我来的目的,难道你还看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么?”她忍不住问了句。 “能有什么用意,陷害我呗。”他挑了下眉,满不在乎似的,“官府若真心要顶我的罪,也不找个靠谱一点的,如此年轻的小姑娘,在公堂上还能义正言辞地说些什么?” 杨若翎闭上一只眼睛歪头笑了笑,“看来曹公子也有顷刻识人的能力呢,我的确说不了什么。” 真是人以类聚,曹深远跟欧泯峰简直差不多,怪不得能跟晋文彦成为朋友了… 曹深远的面部抽搐了一下,总有中被暗讽了的感觉,“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想套近乎的话大可不必,你们官府不是早就敲定结果了吗?” “我没有这种本事。”杨若翎冷静地解释着,“我和官府也不能称为‘我们’。放心,我马上就会离开的。” 曹深远满脸疑惑,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她知道他现在异常敏感,恐怕对自己的敌意是十分的大,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实在是难题。 “衙门的人怕你才会找我来的,难道我一个普通百姓就不怕么?”她苦笑着道。 “嗯?”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想必你也是被迫的,不过你大可按他们说的去做,曹煜威巴不得我死在这里。” 杨若翎抿着嘴唇,“后半句话可别乱说,目前他们还不知道你的情况,自然不敢乱来。若是知道了,恐怕找的不是我,而是直接对你下手了。” “难道你是我这边的?” 她不置可否地点头,“我是事实这边的,而且你也是我朋友的朋友呢。” 曹深远稍稍有点儿意外,“那你怎么帮我,我不是你们东境人,不信什么守护人的说辞。” “嗯,这些名号也不过是别人这么叫而已。我可以帮你,你也无需知道我会怎么做。” 他貌似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很失礼,不像是对想帮自己的人应该有的态度。他稍稍直起身子,恭敬地道:“多有冒犯,这些天我比较浮躁,所以说话没有多加斟酌。你有出手相助的想法我已经很感谢了,但这并不是你的义务,我不会强求的。” 杨若翎装作松了一口气,看似无意地提到,“曹公子你多虑了,其实比起帮你,我更想帮那位叫杜盈盈的姑娘,你应该也知道她的事情,她实在是太不幸了…” “……”曹深远沉默了,他的眉毛皱成一簇,“嗯,我没能救她。” 看着他的双眼,她虽然无法像秦邪一样分辨眼前的人是否有说谎,但从他的眼神中,她的确看见了无奈和悲伤。 在自己提起杜盈盈后他并没有让自己去找她作证,说明他的确对这件事很惋惜,也不想再次揭开那女孩的伤疤。 “有这个眼神就够了,我会帮你的。”她莞尔一笑。 曹深远迷茫地望着她,显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轻轻挥手示意曹深远靠近点,他犹豫地凑了过去。 隔着木围栏,杨若翎极小声地道了句: “骂我。”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退了两步顺势跌倒在地,并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曹深远见状也紧紧地抓着围栏,露出凶狠的表情,并骂喊着,“顷刻识人?!狗屁不通的玩意儿,滚!” 刚进来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有点被吓到,一个狱卒上前扶起杨若翎,并示意曹深远冷静一点。 出去后杨若翎惊魂未定的模样让陈广看着很满意,“早说了,他不是什么好角儿。怎么样,知道本官的用心良苦了?” “……”杨若翎轻轻点头,“大人所言甚是,我不太舒服,今日就先告退了。” “那你答应不答应?”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民女实在不想再与那人扯上关系,能稍微给点时间我缓缓吗?” 陈广还以为曹深远颇受大臣青睐,所以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他很害怕曹煜威收到消息马上就会来到东境,那他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 “需要多久?我最多只能给你两天时间。”他急躁地道。 “何日开审?” “五天后。” “嗯,大人放心。我会在那天出现的。”杨若翎礼貌地道,“可在这期间希望大人不要派人来打扰。” “本官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逃跑?” “您不是已经派人监视着我的家人了吗?在来的途中我已经听捕快们说过了,琴丝客栈外也有不少您的人,我为了家人安全着想定是不会逃离的。”她若无其事地道着。 县令被她呛到了,只好答应,“看在你是守护人的份儿上,就答应你。若是你不定时出现,我会让人把你父母当做知情人押到公堂上的。” “嗯。” 真是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秋天日落特别快,从官府离开的时候,天都要黑下来了,她也没想到会在里面耗这么长的时间。 出去后许多人已经知晓杜家的事情了,他们也很想上前询问情况,虽然这杨家小姐性格怪异,但毕竟还是守护人。 可杨若翎却没有回应他们热切的眼神,只是笑着点头离开。 “看样子是没事的,我们还是相信她。” “可她毕竟还这么小,是比不上苍岩大人的啊,真的…” “别胡说,她怎么说也是苍岩大人唯一的徒弟,自是有本事的…” 还有些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说那天推她下水的就是那个杜盈盈,犯事的那人又跟琴丝客栈有点关系,说不定这次还是她找人报复的。 听着这些讨论声越变越小,杨若翎已经走远了。 她的目的是先找到杜家,见到杜盈盈。就算自己是以找线索为目的的,但杜盈盈肯定极需要安慰。 杜家门前围了些想听八卦的人,大门紧闭。 他们看到守护人靠近后也主动让出一条小路来,而后目光追随着她。 主人家听到敲门声紧紧把门打开了一道缝,但他们看见来人是杨若翎后也颇为意外,但马上就把她请进院子里了。 “若翎大人,你是听到什么了…”夫妇张嘴小声地道。 第132章 月下小巷 “嗯,我想见见你们的女儿。” “哎,盈盈一直把自己锁在门内,不愿意见人,你若是能劝劝她,让她不要有不好的念头,我们夫妻两也是感激不尽了。” 杨若翎看着这两人,在他们身上看不见与那些人的关联,他们的确是不知情的,也是在是不幸了。 “嗯,我会尽力的。”她轻声安慰道。 房门是在里面锁着的,那对夫妇朝里面说是杨若翎大人来了,里面也没有反应。 “天啊,不会使出什么事了?!”妇人紧张地想冲前去拍门,却被守护人摆手制止了。 “放心,她没有做傻事,你们先离开,让我单独和她聊聊。”她的声音很轻,却似乎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力。 夫妻俩还想说些什么,但此刻除了相信杨若翎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最后才不舍地离开。 等他们走远,杨若翎再次轻轻敲门,“你父母已经离开了,能跟我谈一谈吗?” 还是没有回应。 她把手藏在袖子里,然后用极小的动作释放法术,把里面的门栓拉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屋内很乱,恐怕杜盈盈身心皆受到极大的摧残。 杨若翎握着玉玲珑,一进到屋内也是可以看到很多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内心也是非常痛苦,忍不住闭上眼睛,可那些画面依旧在脑海里没有消失。 痛苦挣扎,呐喊却喊不出声音。昔日趾高气昂的杜家千金小姐,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悲怜… 她看着呆坐在床上的杜盈盈,她的头发凌乱,身上裹着好几层被子,而后双目无神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杨若翎进来似的。 杨若翎与她保持着距离,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而后再慢慢开口说话。 “我是来帮你抓住真正的坏人的,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关在牢中的并不是犯人…” “你来做什么?!”杜盈盈突然有了反应,大声打断她的话后警惕地抬头,“哦!杨若翎,见我这幅模样你现在满意了?” 她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这样我就脏了,我就没法跟你抢叶子权了…你满意了!” “你不脏!我是来帮你的。”杨若翎冷静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不出口的话,我会替你说出来。相信我,我会给你个交代!” 杜盈盈眼中似乎有了聚焦点,她迷茫地看着她,本来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双眼又重新湿润起来。 杨若翎放好手中的东西,然后轻轻地靠近她,她往内缩了下。 “杜小姐,那些事情不说出来也没关系,我都知道的,不用勉强自己去回想。”她蹲在女孩床边看着她闪着泪光的双眼,然后伸手进去轻轻握着她的手。 即使裹着这么多层被子,她的手还是像尸体一般没有温度。 杨若翎心疼地看着她,偷偷运用内力让她的身子暖和起来。 “……”杜盈盈颤抖着身子,“谢…”她无声地说出一个字,然后再也说不出来了。 “嗯,我都能听见。” 杨若翎深知在事情结束之前,她是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生活的。自己也不会开口说让她放下过去,她很清楚,对犯人的恨意至少是目前支撑她活下去的一个重要理由。 “好好吃饭,等着我把那畜生抓到,定不会让他逃走的!”她郑重其事地道。 随后她让杜盈盈的父母这些天都不要多做打扰,只需要把饭菜放在她桌前就好。 夫妻俩见自己的女儿没再反锁门已经放下一块心中大石,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守护人身上了,“真的这样盈盈就会重新回到当初了吗?” “嗯,捕快这些天也会在你们房子外巡逻的。” 若能处理好的话,杜盈盈能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起码她已经看到这样的一种可能。 离开的时候更是深夜,她今天出门前一口饭都没吃过,现在已经饥寒交迫快晕过去了。 可除去后她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还不是衙门的人。 “收消息还挺快。”她心里想着。 是没办法回去休息了,还得稍微绕点路。 担心人多口杂,实在不好使用法力,她只能想办法把这些人引到无人的地方再动手。 只能见步行步了,她装作不知情地往无人的巷子走去。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愈发真切,她明白附近除了他们外也没有别人了。即便苍岩教给她的还不算多,但只是处理几个闲人的话还是够用的。 她转身躲进一个拐角,举着手随时准备攻击出现的第一个人。 月光在黑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明亮,她看着放在地板上杂物的投影,等待着人模样轮廓的影子出现。 可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甚至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安静得不可思议。 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她额头上冒着冷汗,举着的手也因肌肉的悲鸣而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 不妙!杨若翎突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什么。 在她想转身的同时,她已经感觉到身后有人了。她紧张到了极点,手肘往后一推,迅速转身想要把身后的人制伏。 那人似乎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了,一下子有点迟疑起来。 但在接下杨若翎一击后,那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而在下一个攻击落下前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拳头。 有点难对付。 杨若翎奋力地挣扎着,可对方力气比自己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完全使不上劲。 想要抬腿击退眼前的人,可对方又非常敏捷。见她要抬腿,索性转身一把抱起她把她抵到墙边的木箱子上,抓着她的手腕压在墙上,还顺带用膝盖顶着她的腿。 “唔…”杨若翎吃痛地闷哼一声,那人见状稍稍松开了一点。 她坐在箱子上面,腿也没办法发力,她意识到自己体力以及武力都不及眼前的人。 充满压迫感且暧昧的状况让她呼吸困难,背后已渗出冷汗,脑中闪过方才在杜盈盈房间看到的可怕画面,身子竟然有点颤抖起来。 不… 正当她紧张地打算破例使用结界法术时,一声极轻的声音从面前传来,眼前人的鼻息甚至就喷在自己脸上。 “嘘…冷静。”那人稍微拉远了他们二人的距离,并完全松开了自己的禁锢,只是仍抓着她的手腕。 杨若翎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本就因犹豫而停止了挣扎,在两人拉远距离后,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眼前让自己害怕的人是谁。 即使月光很柔和,祁墨河棱角分明的脸依旧是沉着冷静。 第133章 于情于理 杨若翎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却是说不出话来。 见她没有继续反抗,祁墨河终于放开她,可她似乎仍在震惊与害怕中,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两人静止了一小会儿,祁墨河一直在仔细听着什么动静一样,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他才牵起刚才被自己抓得发红的手腕,把人带到别的地方。 杨若翎在极度紧张下突然得到解放,一下子有点迷糊,竟然就这么让他牵着走了。 祁墨河把她带到水边,这个时间其他人已经在家中歇息,所以河边并没有别人。 看着微波粼粼的水面,她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松开她的手,祁墨河这才发现她的手腕已经被自己抓红了,身体还有点微微发抖,仔细看眼中更是闪着泪光。 “抱歉,吓到你了。疼吗?有受伤吗?”他马上紧张地问着,且十分后悔刚才自己下手没有掂量好轻重。 “我没那么柔弱啦…”杨若翎笑着摆手,“河神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会来,也多亏了那座河神庙。 几日前曹深远站在神像前虽然没有说话,可还是许愿了的。杨若翎听不到,他却听到了,且东境杜家出事他也从来庙中的人口中得知了些许。 “没事就好,我来东境处理事务,也算恰巧路过。反倒是你,跟踪你的是什么人?”他一笔带过地道。 “近期惹上了一些小麻烦,可以处理的。” 祁墨河叹了口气,“那些人武功不凡,你只是一位年轻的人神,寡不敌众,要怎么处理?” 说到这他也有点后怕,如果自己没有跟过来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言下之意,河神大人是替我解决了?”杨若翎有点惊讶地道。 “只解决了三人,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但刚才听了下,应该是没有。” “谢河神大人的救…”她微微屈身想感谢,可话到嘴边却让她想起许久以前的事,救命之恩可不是随便能说出来的词语。 “谢河神大人相助。” 祁墨河听后微微蹙眉,不知能否察觉出她言语中的情绪。 “可以告诉我你需要处理的事情是什么吗?” 她沉默思索了一会儿,“说来话长。比起这个,河神大人,您与邪神大人相识?邪神大人门下是否有一位名为萧笙的徒弟?” “你是怎么…”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她,但马上反应过来她是通透师,能看见这些是她的能力。 “你能看见的还挺多。”他苦笑了一声,“嗯。确实都如你所说的那样。” “那要如何才能与他取得联系?” “萧笙在四处修行,恐怕不是如此容易见到。”他有点不满,但还是告诉了她。 杨若翎面露难色,不过本来自己在监视下也出不了东境,至少不能从城门出去,出去也不能被别人发现,不然家人必定会陷入危险。 见她脸色不好,祁墨河便道:“秦邪会知道他在哪,若你有需要,可以与我一起到镇邪宫去寻他。” 杨若翎无奈地摇头,“谢您的好意,可我如今在官府的监视之下,不可能离开。若他们发现我人不在东境,便会对我家人的安全造成威胁。且时间不多了,恐怕来不及。” 祁墨河用鼻子轻轻叹气,“明早我把人带到你家门前。” “什么?”她诧异地道。 “神轿速度颇快,可以赶上。”他解释着,况且他还可以利用河神庙。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若翎紧张地挥手,“河神大人平日也是如此行侠仗义帮助他人的吗?” 祁墨河被她问得一愣,“作为人神,你也应该明白,神明并不是万能的。我只会做分内之事,在某些时刻也会帮助处于绝境之中的人。 这么多年来你们守护人一直在打理东境的河神庙,于情则应该帮你。而且刚才让你受到惊吓,于理则是表达歉意。并不是白帮忙,杨姑娘不必如此在意。” 杨若翎听完后也不好继续拒绝,“守护人能与仙神相提并论,实在是倍感荣幸。但既然河神大人都这么说了,小女便不多推辞了。我如今住在师傅的旧居,苍府。” 祁墨河心想自己当然知道,但开口却是,“带我去一趟。” 这样也可以谨防她自己回家时再出现什么意外。 杨若翎点点头,便往住处走去。 两人是多久没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走路了,她思绪良多,可没有表露于脸上。 “你还没告诉我你需要处理的事究竟是什么。”祁墨河开口问。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官府想借我守护人的身份给无辜之人定罪,我需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她轻描淡写地道。 祁墨河皱起眉,本想着她这一世能平平安安,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怎么做?” “只能尽力而为,若这次不阻止,还会有下次,往后的无数次。而且,不仅仅是我自己,我的家人恐怕也会陷入麻烦之中。” 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小石子又往前滚出了一段距离。 “的确难办。”他也是感慨。 杨若翎停下踢石子的脚步,抬头看着天空,“窥探时间长河的途中,就算看见未来,也未必是确定的。虽尚未明确自己会如何处理,但肯定的是,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祁墨河轻笑出声,“看来你的确是一位出色的通透师。” “比起已故的师傅,我还远远达不到出色。”她也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两人走了段距离,杨若翎突然看到苍府门前似乎有人,祁墨河也察觉到了,即刻警惕起来把她护在身后。 可杨若翎却突然紧张地拉了下他的衣袖,“河神大人,今日就先到这里,前面就是苍府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催促他离开,祁墨河不理解。 “门前不是有人么?” “嘘…”她压着嗓音,“那是我哥,被他发现我深夜还与您在一起,定会刨根问底。” 祁墨河远远望去,确实是她哥哥的身影,“嗯,好…”他有点无奈地道,“早点休息,无需过多担心,跟踪你的人明日中午才会醒来。” “河神大人慢走。” 送走他后,杨若翎咽了口唾沫,轻手轻脚地往自己大哥那儿走去。 该怎么说明,他才不会胡思乱想呢… 第135章 自愿被抓 “不行。”祁墨河马上开口道,说完他自己也有点吃惊。 秦邪见状也附和了一句,“嗯!我的徒弟,要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杨若翎本以为他们会答应,她顿了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两位听着也无妨。只是这件事会涉及到京城大臣,我怕的是两位会因为这样左右到萧笙大人的判断。” “嗯?”萧笙发出了疑惑,“不会的,你尽管说。” 他都在秦邪门下修行两百年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杨若翎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自己的盘算都说了一遍,秦邪却主动说要帮忙,这倒让她颇感意外。 … 曹煜威本来也只是想把曹深远迷倒在杜家的房子里,让他吃点牢狱之苦。 可没想到自己请来的人手脚如此不干净,把钱财揽走还不够,竟然还玷污了杜家的千金小姐。 那晚去杜家都是他花钱买来办事的亡命之徒,事成后原打算遣散走的,若出了问题还能灭口。 这下他们还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尽早解决则后患无穷。 东境城的人不知从哪得来的八卦,很快就把曹煜威来到东境的事情传了个遍。 曹煜威还假装痛心去杜家慰问,却被杜盈盈的闭门羹阻挡在外。 杜家夫妻连忙陪着不是,尽管很气愤,他也只能违心说没关系。 “都是深远的错,两位不必道歉,我才是应该道歉的,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侄子呢?”说着他热泪盈眶,夫妻两人见到后也不禁啜泣。 而他身边的侍从,部分一直在东境待命,自然也把守护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守护人?记得几十年前还闹得挺出名,那个叫杨若翎的人难道是在和杨深远那小子互相配合着调查吗?”曹煜威脸色一沉。 “杨若翎去衙门前也是什么都不清楚,还被杨深远吓得不轻,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手下继续汇报道。 “这可说不准,若她真知道些什么,恐怕我们的处境是很危险的,把人带过来,我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原本祁墨河三人仍打算住在琴丝客栈,杨若翎却不答应,非要他们到别的地方住。 还说若住进去非得被她哥唠叨不可,还容易被监视的人发现端倪。 三人看她言之凿凿,只能答应。对他们而言,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杨若翎和萧笙走在集市中,萧笙这段时间一直忙于修行,都没有四处逛逛休息,趁现在当然得好好放松。 所以他闹着要杨若翎带他去各种地方,她拗不过也只好奉陪。 这萧笙跟秦邪这么些年,本事不知道学到多少,赖皮的方式倒也学到精髓了。 “你们不是不用进食的吗?”她一边挑着青菜一边道。 “偶尔食下人间烟火也未尝不可,况且我们现在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住在这里,你见过不吃饭的人吗?”萧笙反驳着,并往菜篮子里多放了几个雪梨。 “……”杨若翎无言以对,乖乖付钱。 守护人身边多了几个男人,传闻马上又散播开来。 两人提着菜篮子往家里走去,但萧笙突然警惕起来,抬手抓住了她的手。 “还想吃什么?我们可拿不动那么多东西了,况且拿得动也吃不…” 萧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无声地道了句,“有人跟踪我们。” 杨若翎微微颦眉,冷静下来后立马发现的确有人在不远处,可她却开口道:“什么?还想吃豆花?那东西可拿不回家,要吃什么只能在街上吃。” 说完两人重新往人多的市集走去,趁着吵杂,她小声地说:“那些人应该是曹煜威的人,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你的身份。” “那我们要怎么甩开他们?” 杨若翎二人此时已经坐在了豆花店,开始倒茶水。 她倒着茶,“甩不开,他们知道我住哪,或许我主动被抓还能得到更多消息。” 萧笙接过茶杯,“不可能,你想送死么?” “既然曹煜威都来到这里了,那么曹深远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如果他发现我们在暗中调查这件事,恐怕在开审前曹深远就会死于非命。我们等下就分开走,你往你们住的客栈走,我回家,他们自然会跟着我。” 不由萧笙拒绝,她已经站起身,“老板,一份就够了。” 而后她又回头对萧笙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我回去准备晚饭,你看着时间过来。” 看她转身离开,萧笙四处观望着,果然那些人已经跟过去了,但还有一人看着自己,现在起身跟着走的话则会暴露,恐怕对杨若翎日后处境不利。 他火速吃完那碗烫嘴的豆花,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就往客栈赶去。 果不其然,杨若翎很快就被抓了,还被逮到曹煜威面前。 曹煜威见眼前这一脸惶恐的女孩,不禁有点失望,“这么容易就被抓住,杨姑娘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你是谁?有何目的?”她梨花带雨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松开她。”曹煜威让手下把她放开,而后道:“你不是有什么顷刻识人的能力吗?你不清楚我是谁?” “又是顷刻识人…”她小声嘟囔着,而后抬头看着他,“你是曹深远的手下吗?” 曹煜威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脸黑下俩,“我看着像那人的手下么?” “那…” “但你也沾上边儿了,我是他的姨丈,你应该听说过,曹煜威。” “曹…曹大人,您侄子的事情我也是在是帮不上忙,衙门已经不让我插手这件事了。”她紧张地道。 “停停停!谁让你帮忙了,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犯了错当然需要受罚。你说说,他那天都找你说了些什么,你身边那三个男人都是什么人。”他冷声道。 “那天…起初他只是躺在床上并没有说话,但我表明身份后他便对我充满敌意。大概是衙门的人告诉过他什么,他对我十分排斥,言语粗暴,没几句就把我骂走了。” 她顿了下,“至于我身边的人,不过是我的友人罢了。” 曹煜威显然对她的说词很是怀疑,他咪了咪眼睛,“传闻你腰间挂着的这个珠子很是神奇,有时还会亮光,你们守护人就是通过它来识人的?” 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调查到这种地步,杨若翎一刹间有底哦按紧张,但她还是去下了自己腰间的玉水珠。 “这是我师傅留给我的东西,说起来惭愧,其实这珠子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它之所以会亮光,是因为它里面有一种会发光的涂料。遇到冷热不同的环境以及阳光,便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师傅故弄玄虚地摆弄它,才会有那些传闻。” 第136章 三个友人 “哦?能给我瞧瞧吗?”曹煜威不信邪,非要亲眼看看。 杨若翎只好把玉水珠递上去,他即刻便拿旁边的热茶往珠子上倒,玲珑里的珠子果然发出了微弱的白光。 看着一直被各代守护人一直珍惜的玉水珠被这般糟蹋,杨若翎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厌恶的表情。 “嗯,这珠子作为挂坠来说,其实也不算普通了。要我相信你也行,这珠子我就留住了。”曹煜威摸着下巴道,看样子他十分喜欢这个挂坠。 “曹大人…这不可啊!”杨若翎为难地道,“且不说这是我们守护人赚钱的工具,这还是师傅留下的遗物,我不可以把它送出去的。” “别着急,只要曹深远成功定罪了,我便把它完好无损地还给你,顺带送你一套首饰又如何。”他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略带玩味。 首饰…她才不稀罕。 杨若翎面露难色地抓着裙摆,“曹深远的事情我已经没办法插手了,他的情况我并不了解,恐怕没办法确定。而且首饰什么的小女也不敢奢求,只是这珠子大人可一定要保管好。” “行了行了,珠子的事先不提。说回你那几个所谓的友人,他们是什么来历?”他可听说这杨家千金生性贪玩,但却没几个朋友。 这突然冒出来的友人,他不怀疑就有鬼了。 “其实我与他们也是近期才见面的,我那已故的师傅在收我为徒之前曾在东境外进行修行,想必路上帮助过不少人。他们应该也是听说我师傅过世的事情才会来探望。” “是么?”他半信半疑,“那他们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这我也不清楚,目前我也只是尽地主之谊而已。东境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具体他们想在这里玩多久,还是要看他们的意愿。” 曹煜威轻哼了一声,想着是否如此他自会找那三人对质,“听说你那日对衙门的请求并不乐意?” 杨若翎也是无奈,这人怎么问长问短的。 “我一个小女子,并不懂什么查案。衙门的人找上门我也是很吃惊,况且我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又怎么会乐意接受呢?” “你是担心衙门有诈?” “这不敢说…只是既然县令大人都不敢直接定曹深远的罪,想必是有什么理由的,所以也会比较害怕。” 曹煜威突然嘴角一扬,奸诈的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更为阴森,“那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在开审那天当面定曹深远的罪,怎么样?” 她愣住了,“为什么?而且…这恐怕不合规矩?若真的罪证确凿,那定是不能翻篇的,大人又何故咬定不放呢?” “少废话,给你扬名天下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衙门那边我来解决,你就告诉我,你来或是不来。”说着他还晃了晃手里的玉水珠。 可怜的珠子在这大手下显得弱小无助,好像随时会摔落于地。 “这…能有这个荣幸当然是好的,但靠我这种旁门左道,会让人信服么?” “当年你们不是也这么做过吗?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了,朝廷上个个官员提起你们,可都是忌惮三分。”他的语气听不出赞赏,只能听出不屑的嘲讽。 “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或许师祖是真有本事的,也或许是歪打正着…” “呸!”曹煜威不悦地啐了一口,“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是真有本事,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被我抓住吗?” 杨若翎忍耐着,“曹大人所言甚是。” “呵…期待你的出现,别给我发现你在背地里做出什么小动作。”说完他便让人把她带出去。 在曹煜威的想法中,如果成果让守护人给曹深远定罪,就表明当年震撼朝廷的守护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正好可以树立自己的威信,日后杨若翎还能成为一枚很好的棋子。 但凡失败,也可以以不信巫术为由让杨若翎痛不欲生,堂堂守护人败在自己手中,也一样可以树立威信。 两者都对自己是有利的,而且传闻中守护人的宝物已经在自己手中了,她也很难耍什么花招,现在只要盯好那三个男人便可。 杨若翎被带回到刚才被抓的巷子中,买的菜已经撒了一地,她顾不上这些,快步赶回家中。 祁墨河他们已经在屋内等候了,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都是直接用法术进来的。 杨若翎刚出现便笑嘻嘻地道:“抱歉了各位大人,今日恐怕是没有机会吃到我做的饭菜了。” 众人的脸色并不好看,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 “有受伤吗?”祁墨河让她坐下,“屋内我们已经布了结界,他们听不到我们说什么的。” 她当然刚才就已经发现了,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没事,你们呢?” 三人遥遥头,萧笙神秘兮兮地往厅内指了指,“进去看看。” 奈何她没有玉水珠的话就看不透这三人的事情,许久没被人吊胃口的感觉,她起身往厅后的屏风望去。 “哇!”她吓得退后半步直接撞到跟在自己身后的祁墨河身上,她马上与他拉开点距离。 她看到一个人笔直且双目无视站在屏风后面。 “他跟着我来到客栈,还潜了进来,无奈之下只能把他带过来了。”萧笙耸着肩道。 “咳…看来你已经控制他的心智了。还是首次见识到,不免有点惊讶。” “可以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吗?”祁墨河语气中依旧透露着紧张。 把事情都告诉在场的三人后,杨若翎补充着,“三位大人恐怕要留心,曹煜威似乎会找人与你们对质,虽然我不担心你们的安全,可还是不要暴露了身份。” “有我在,不可能。”秦邪笑着说,“刚才要不是我们两个劝着,这位河神大人恐怕就要冲动了。” 杨若翎投去担心的目光,祁墨河心虚地轻咳一声躲避掉这个眼神,“倒也不至于如此鲁莽。你说玉水珠被抢去了,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需不需要我去取回来?” “谢谢河神大人关心,玉水珠在我给出去之前已经施过一些小法术,只要曹煜威拿不同冷热的水去烫它,它会亮不同的光,这点倒不用担心会暴露。 “说到底玉水珠也只是施法的器皿,虽然没有它我便看不透许多东西,但只是看看近些日子的话,还是可以办到的。”她面带微笑地道。 第137章 该 萧笙听后却拆台,“我可不这么认为,你不是就咩看到曹煜威的事情吗?” 秦邪那手肘撞了他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道:“他也只是担心你的处境而已。” “嗯,我明白的。”杨若翎点点头,“曹煜威的事情是因为我没有见过他本人,所以预料不到也实属无奈。即使看到的东西更不确定了,但有几位大人相助,我其实也并不怎么担忧了。” 祁墨河看她总有点心疼,可她却丝毫没有表露出委屈或是悲伤害怕的表情,好像一切都依旧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放心,我们会帮你的。”虽然她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还是这么说想让她安心一些。 “嗯嗯,河神大人一直让人很安心!”杨若翎朝他一笑,而后又转身对萧笙道,“那萧笙大人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呢?” “要么师傅消除掉他的记忆给丢回去,要么留着当个针眼。”萧笙回。 她思索一下,“前者不可行,过了这会儿按道理这人就该回去与曹煜威复命才是,如果消除掉他的记忆,就对不上号了。而且曹煜威这人,老奸巨猾,方才放我走的时候已经派人跟着了,现在恐怕都还在屋外。” “这么说,萧笙出现在这里,可外头的人却没遇见这个人,难免会生疑心。”祁墨河道。 “嗯,没错。”杨若翎回应。 “那就只有用第二种方法啦。”萧笙笑着拍拍手,被控制的人瞬间东气力啊,从院子的后门翻了出去。 杨若翎还是第一次见他的控制法术,就算是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他出手,今日一见也不得不感慨他法术定有长进。 尽管那人仍在他控制之下,可神情却与一般人无异。 “嗯,帮大忙了。”她不禁竖起大拇指,“既然晚饭做不成,那我就请三位大人到酒楼吃饭如何?”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此时提出这点是为何。 “商量对策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为什么要到外面去?”萧笙问, 秦邪歪嘴一笑,拿扇子敲了下徒弟的脑袋,“你不吃饭人家杨姑娘不用吃饭么?净问些傻问题。” “哈哈哈…”杨若翎轻轻笑着,“邪神大人说的是,我与曹煜威说的是尽地主之谊带三位游玩东境,没有放着客人不管晚饭的理由。 而且我们在屋内过久反而会引起屋外人的怀疑,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三位可先到酒楼等我,我得先去屋内换件衣裳。” 她解释着,并指了指自己方才被抓时弄脏了的裙摆。 “那我要去琴丝客栈,一直听师傅说起茶佳肴的美味,我都没尝试过!”萧笙激动起来。 “不行!”杨若翎立马拒绝,“除了琴丝客栈外,都可以。” “……”萧笙委屈地闭上嘴,看着秦邪想他帮腔一句。 若真去琴丝客栈,非得被自家大哥唠叨一晚上不可。杨若翎想着就毛骨悚然,她甩甩头,转身往自己房内走去。 “嗐,这丫头果真有本事了。”秦邪看她走远后,忍不住感慨。 祁墨河欣慰地点头,她从自己身边离开后,就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最终他们选了本来入住的客栈,萧笙看着一成不变的菜,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四人用膳完毕,萧笙因为要专注操控那人的举止,所以先和秦邪一起回房间去了,祁墨河就送杨若翎回家。 “河神大人,处理这些凡间杂事要比您易水除魔无聊得多。”路上她小声地与祁墨河闲聊着。 “不无聊,反倒是件细腻活儿。而且在这件事上我也没有帮上忙,只是跟着凑热闹罢了。” “千万别这么说,您已经帮过我很多了。” “呵呵…”祁墨河轻笑着,“那你说,我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他既无法控制别人的意识,也无法消除他人记忆。 “还真有。”杨若翎认真地点点头,“接下来还有不到三天时间,我需要你们在东境好好玩耍,各大酒楼、乐坊、赌场、春楼等能玩的地方都去一趟。” “春楼?”祁墨河皱起眉看着她,“认真的吗?” “嗯…毕竟你们是来东境游玩的,要在这里待的时间长而不生疑,只能如此了。”说完她心虚地挽了下头发。 “来东境也许多次了,我还不知道东境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呢。”祁墨河眯着眼睛看她。 “还有尽量少来找我,曹煜威的人在我上堂前都不会把跟踪的人撤走的。毕竟他找过我问话,再这么下去,恐怕他还会认为我们背后有小动作。” 她并没有接他的话,反倒是继续说着。 祁墨河听完心里郁闷,紧锁的眉迟迟没有舒展开。 “要求太多了么…”杨若翎紧张地道,“这些时日河神大人已经为了我的事情奔波许久,若您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可以马上离开东境的。” 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啊,祁墨河心里想着。 “杨姑娘言重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 “他们两个人小小声说些什么呢?”跟踪的人苦恼地道。 “这哪知道呀?不过这守护人也是真厉害,下午还和一个小白脸在街上买菜呢,两人嘻嘻哈哈的。这会儿又跟另外一个人有说有笑了。” “嗐,人家长得就漂亮,公子哥们乐意和她聊也正常。” “你也是说到点子上了,今个儿掳走她的时候呀,搂到她那小腰,又软又细,如果抱着的话,那是真的…哎哟!” 那人还的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倒下的竹棍绊倒在地上。 祁墨河在袖子里收起自己施法的手,继续若无其事地跟杨若翎并肩而行。 “那两人也是离谱,跟踪人还可以绊倒自己。”杨若翎细声地跟他嘟囔着,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的河神都做了什么。 “该。” 祁墨河冷声道了一个字,表情是止不住的愤怒。 “真是抱歉!两位大哥,这竹子本打算拿回去编篮子用的,还没来得及搬走,绊倒二位了。” 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杨若翎听着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没你的事,滚一边去!”那两人显然担心引起杨若翎二人的注意,想赶快打发他走开。 “这可不行,师傅说了做人要有责任心,我的东西绊倒你们了,就必须要负责。” 这下杨若翎总算反应过来了,是周成! 第138章 恶作剧 没想到是熟人,她忍不住回头瞧了眼,生怕他出什么事。 这回头防不胜防,祁墨河也没按得住她。 那两人看她回头,啧了一声想转身就走,可周成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一眼就认出了守护人。 “若翎大人!”他高声呼喊着,这下杨若翎两人不得不走过去了。 跟踪的两人在思索着这守护人是否会认出自己来,认出之后又该怎么办,是直接把三个人都拉到巷子里做掉,还是掉头就跑。 “怎么了周成,又闯祸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边靠近边开口。 “可不是么,都怪我手脚不够利索…你…”他说着说着停顿下来,愣神地看着祁墨河,“你是那天那个!” 曹煜威的手下鉴戒起来,用怀疑的眼神瞪着祁墨河。 “嗯,你还记得我。”祁墨河笑着道。 “那是当然!公子你带来的那盏河灯,可漂亮了,师傅见到后就爱不释手,现在都还在柜子里摆着。”周成自豪地点头道。 杨若翎看着眼前的人,瞬间就预见了些不好的场景。 这两个手下即使放走她和祁墨河,等下难免会找周成问个清楚,还会把他打得不省人事。 “别闲扯了,你赶快好好给两位大哥赔不是,别耽误别人时间。”她打断周成的话头。 “嗯嗯,两位大哥实在是对不起,如果二位瞧了大夫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张老家找我。”他老实地道。 “张老家?” “你们竟然不知道,那怕是外地人?就在这巷子里头,不远。” 杨若翎恨不得把这小呆瓜敲晕,怎么这会儿就这么嘴碎,还自报家门来了。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两个就先走了。”那两人假惺惺地笑着,然后转身走到了更远的地方直到消失。 祁墨河看她的脸色并不好,便开口道:“有什么问题?” 杨若翎却气鼓鼓地抓起周成的手,把他直接拉到很远的地方,瞧着四下无人,才开口: “不清楚眼前人是什么来历的情况下,怎么可以自报家门?就算你不怕危险,你就不怕身边的人,你师傅,你娘亲,会出什么情况吗?!” 周成被她的话以及表情吓得石化在地,眨了几下眼睛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同样没搞清楚状况,但祁墨河知道她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杨若翎无奈地深吸口气,冷静下来道:“刚才那两个不是好人,你暴露自己的住所,是不明智的行为。你现在回去,恐怕他们已经在门口候着你了。” “有…有这么严重么?”周成小声地道。 她想了想,这好像也是自己的原因,并不能怪他,“本来是没有的,可你认识我,这就是问题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呀?”周成着急地问。 “你听我说,接下来照着我说的做,别问问什么…” … 周成抱着剩下的竹子回到张老家门前,刚才的两个男人果真在巷子里窜了出来。 “两位大哥,这么快就来找我啦,大夫有说伤势如何吗?”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道。 “有些问题要问你,不老实回答,你才是要去看大夫那个。”一人回答道。 “啊?这…”周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但下一刻他的后衣领已经被逮着了,“成!成!成!两位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不要动手呀!” 张老家门前还算有点烟火气的,他们两个身为大臣的手下,也不敢在这里有过大的举动,只好把他抓到另外一条小道里。 “哎呀!”周成被推到墙上,而后又吃痛地坐倒在地。 “刚才那两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说的是若翎大人和她身边的那个公子吗?”周成试探着问。 “少废话,快说!” “若翎大人是我们东境的守护人,是她介绍我去张老家做徒的,算是我的一个大恩人。至于那位公子…”他想了想,“他在之前灯游节的时候来若翎大人摊前说过话,应该是她的朋友…” “哦?灯游节是什么时候?” “不久前,九月十六,就二十来天前。” 两人互相看了眼,周成与杨若翎的说辞似乎有矛盾的地方。 “你们上一任守护人什么时候过世的?” “这…说来真是伤心,苍岩大人在七月底走的。” “那你有没有见过杨若翎身边有其他人?” “我没有留意呀,若翎大人行事低调,我也不是总能见到她。” 两人又眼神示意了一下,在确认是否还有东西需要询问,确认无误后,其中一人摆了摆手,“不要告诉别人你今晚见过我们,不然把你家都给掀了!” 说着他还抬腿给了周成一脚。 “哎哟!”周成咿咿呀呀地叫嚷着,“明白了,明白了!” 放走他后,那两手下开始商量起来,“你认为那小子说的有没有毛病?” “说的倒是暂时没发现什么毛病,可他的态度有问题。在他口中那杨若翎恩人,可却丝毫不关心我们为什么会问他杨若翎的事情。” 另外一人思索了片刻,“确实如此,而且那白衣服的男人既然在二十几天前就见过杨若翎了,早该知道苍岩死了,何必现在才跟别人过来?这杨若翎的说法有问题。” 两人正讨论得焦灼,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声音。 “我去你的!”周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一盆冷水倒在两人的身上,随后撒腿就跑。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回头追的时候周成早就跑没影儿了。 “小兔崽子!”一人指着空荡荡的巷子大骂。 “这下你该懂他的态度有没有问题了?”另一人啐了一口,身上的水还有股臭味,“这小屁孩就是在我们面前装乖巧呢!真不怕我们去他家逮他。” “十来岁一小毛孩他懂个屁!这张老家看着还有些名头,我们还真不能去他家逮他。” “眼下最重要的是别让杨若翎知道我们的事情,那小兔崽子指不定会和她通风报信。” “真晦气!”两人骂骂咧咧地刚想离开,谁知道一脚踩到刚才的水洼又滑了一跤。 “噗——”杨若翎捂着嘴巴偷笑一声。 她与祁墨河老早就在远处的屋顶上看着他们了,凭借着祁墨河的法力,还能隐约听到他们说的话。 “河神大人干得漂亮。”她知道这是祁墨河的杰作,不禁称赞道。 祁墨河也笑了笑,“事情按你设想的那样发展了吗?” “尚未确定,幸亏周成这段时间都要在张老家学手艺,不能出门。” “他们发现的疑点肯定会上报,你解决了周成的问题,那你自己呢?”他还是放不下心。 “别担心,我有打算的。” 杨若翎只是淡然回应,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胸有成竹。 第140章 笼牢 船上,四个大汉正围坐在一堆箱子前。 自家老板续租一天又一天,他们的工钱也被拖着一天又一天。 身上的汗臭味都能拿去腌白菜腊肉了,若不是现在不方便露面,真想下船找几个姑娘快活快活。 “这船什么时候才能租?” “叶老板难道又与我看上同一单买卖了?” “怎么又是你啊?” … 船下有人在争吵,大汉们闲着无聊跑到船外往下看了眼。 只见船家正为难地站在两人中间,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两人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正在为租下这条船而唇枪舌战。 他们也想快点下船,但听着船下开出的价格越来越高,他们也有点担心起来。 若船家动心了,怕不是要把他们赶下船去,可他们还没拿到工钱呢,这样可不行。 “喂!吵啥呢?没见到这船还被老子包着么?”皮肤稍黑的大汉朝下喊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知道在争吵的两人是谁。 一个是叶家那花花少爷,一个是杨家少爷的朋友晋老板。 前不久他们为了琴丝客栈和竹叶酒家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也算是人尽皆知,如今又闹起来,又有新闻可听了。 “这位兄弟,你这收的都是什么货物呢,我看你也停在码头一段时间了,若不赶时间,我可以借个仓库给你放放,你能把船先让出来吗?”晋文彦抬头对大汉喊着。 什么货物?大汉也不清楚,他们只负责保管,甚至都不知道船上的都是什么。 “关你屁事啊!”他扯着嗓子叫了句,“再在这下面嚷嚷我把你丢河里去。” 叶子权闻言捂嘴偷笑。 晋文彦最不缺的就是钱,他也不着急,“那我出两倍价格,再给你的兄弟们每人大额补偿如何?价格你们可以直接开。” 听着是很吸引,但大汉却不动摇,“去去去,滚一边儿去。” 他摆着手回到船舱内,听起来丝毫不感兴趣。 大汉们不知道的是,船下的闹剧,救了他们一命。 曹煜威的手下早就在码头附近了,若不是这两个公子哥闹事惹来旁人围观,他们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上船把他们解决掉,再开船到城外去把尸体抛下河中。 现在曹煜威也是着急,不仅不能得手,连船上的货也没法往下运。 回到货物旁,大汉想起刚才晋文彦的话,又有点介意。 他悄悄用凿开一旁的箱子,从缝隙中眯眼望去。 黑乎乎的看不见,他又把缝隙开大点。 微亮的反光让他双目放彩,他直接把整个箱子的外皮都给扒拉下来,里面的金银财宝显露而出。 “喂!快过来。”他招呼着自己的兄弟上前。 好家伙,他们守着的原来都是宝物么?那早拿着这笔钱走掉不比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来的舒服么? 大汉们手脚并用地把所有的货都开干净,无一例外的都是些贵重的钱财。盘算着要私吞这笔钱,他们已经对曹煜威开出的价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有这笔钱还听他话做什么?他们在船上憋屈了这么久,怎么说今晚也得下船开心开心。 众人拿着钱,趁着晚上就下船花天酒地去。 “若翎姑娘,他们下船了。”萧笙对杨若翎道。 他仍操控着曹煜威的手下,目前那手下正和同僚们一地盯梢呢。 “很好。”杨若翎点头,“下面的就拜托各位了。 …” 大汉们到春楼里花钱喝了一晚上,半夜醉得迷迷糊糊才出来。 不放心船上的东西,他们没有在船外过夜。 曹煜威的人当然也知道他们下船了,既然船上不能解决,那就在船下。 “呕——啊!” 一人正扶墙作呕,混混沌沌中脑袋被人来了一棒,即刻就昏迷过去。 其他的人也在惊呼声中,两三下功夫便失去意识。 但放倒他们的虽然是曹煜威的人,可在他们下杀手之际,一个同僚突然拔刀抵挡住他们的攻击。 “你干嘛?”一人问着。 哔—— 远处传来口哨声,衙门的人不知从哪儿听来风声,举着火把正冲过来。 “来不及了,我来殿后,你们先走。”萧笙操控着的人说着。 其他人互相看了眼,听着脚步声越发靠近,他们只能施展轻功而去。 萧笙操控着的人突然举棒给了自己一棍,头淋鲜血地也倒地昏去。 再次醒来时,大汉们已经被关押在衙门牢中,他们捂着自己疼痛的脑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是以殴打曹煜威手下的罪名被逮捕的。 伤者现在还在医馆里不省人事,涉事者就已被逮捕归案了。 但其实衙门的人昨晚并不是去抓他们的,也只是在去琴丝客栈的途中顺带路过而已。 晋文彦和叶子权昨晚在琴丝客栈前破口大骂差点大打出手,引起群众围观,他们迫不得已要出去管管。 没想到在路过春楼的小巷子里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他们还认出有一个人穿着的是曹煜威身边的手下的衣服。 出外勤还能顺带救上大臣的人,他们马上就自以为聪明地把人送到医馆,再把其他人关押在牢中,等着曹煜威给他们褒奖。 这下让曹煜威完全防不胜防,他想杀的人竟然自己跑到牢里来了。 大汉们一脸懵地坐在牢房里,也很快看到隔壁房间的曹深远,他已经脸色苍白躺在石床上没啥精神了。 “这小子,不是那天替我们背锅的倒霉人么?”一人指着他突然讥笑道。 “嘘!”皮肤黝黑的人打了他一拳,“有你这么自报家门的吗?!” 曹深远很想起身跟他们计较,但他却没有力气。 其实原本杨若翎找来萧笙,是想让他直接操控这些大汉,让他们在公堂上认罪且指认曹煜威的事情的。 可如今虽然跟计划中的不一样,却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陈广还嬉皮笑脸地去曹煜威勉强逞威风,“曹大人,殴打您手下的人我都替你关到牢里了,您想要怎么处置,都听您的。” 曹煜威扯着嘴角,他还得装作不认识牢里的众人。 事发突然,他快被自己的手下们干的蠢事烦死了,都没时间再去找那杨若翎算账。 他没说话,拂袖而去,今天必定要问下杨若翎是怎么回事。 陈广还以为他生气自己的手下竟然被伤,所以便打算马上开堂把这些人在大庭广众下盘问个遍,以在曹煜威面前显得自己有多能干。 第141章 水性杨花 曹煜威背地里还想做小动作在饭菜里下毒,可早就被杨若翎预料到了。 祁墨河众人很快就暗中把那些人救下。 怎么样都不能得手,曹煜威越想越气。 “杨若翎呢?!”他震怒地喊着,“她和那三个人最近都在做什么?!” “她…她也和往常一样,去自家客栈转转,要么去别的地方玩乐…其他三人也是,每天都辗转在各个玩乐之地…”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拍桌而起,若她背地里没搞小动作,他的每一步行动怎么都会这么不顺利?! “把她带过来!” “是!” … 在苍府门前,杨若翎再次被他们逮住。 当然她也预料到这些了,而且今日就是曹深远的案件开堂的日子,曹煜威铁定着急。 “我定会去公堂的,各位又何必…啊!”她假装惊呼出声,没多反抗便被他们掳走。 这次他们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她直接被重重摔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坐起来,曹煜威就上前扯开她套在头上的麻袋,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事发突然也没看见他的眼睛,以至于她根本没法躲避,这巴掌快把她扇懵了,脑袋嗡嗡作响。 极大的力气使脸一下就红肿起来,嘴角还渗透出鲜血。 “好你个守护人啊,你在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他怒目而视,巴不得把眼前人煎皮拆骨。 杨若翎啜泣着捂住脸,“呜呜呜…曹大人您这是什么话呀?” “别装了,灯游节那男人早就见过你了,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是来拜祭你师傅的?而且你去找叶子权做什么?”他冷声数着她的“罪名”。 “……”她像摔碎在地上的陶瓷人偶,哭得是梨花带月,“大人…您都在说些什么呀…他们,他们都是追求我的人罢了…” “追求你?!”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嗯嗯,家里最近催婚事催得急,他们都是有钱的公子哥,我也正物色好郎君呢…”她啜泣地胡说八道着。 曹煜威手下的人可能也有点看不下去,侧身在主子耳边说了什么。 叶子权确实有在众人面前向她表露爱意,也有人见过祁墨河晚上跟她一起出行。 或者说,这杨家千金水性杨花的传闻早就臭名远扬。 “所以你想说…其实你就是个臭不要脸的破鞋对?!”曹煜威怒火攻心,眼中一下子透露出玩味,抓着她的下巴左右拧着。 杨若翎红肿的脸被他捏得生疼,她还不能反击。 这张脸确实美艳,明眸皓齿娇艳欲滴,如今还哭哭啼啼的,谁看见能不动心? “那我还真想看看,这么多人都想穿的鞋子,究竟有多舒服!”曹煜威突然来了兴致,摆手让围在一旁的手下们离开。 这货是想什么呢?杨若翎愣住了。 “曹大人,这玉水珠也在您身上了,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背叛您的事情,您这是想做什么呢…”她装作惊慌地连连后退。 还得再拖一点时间… “既然你对我如此衷心,那么是不是也该在我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曹煜威说着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杨若翎一点都不想看,她捂住一只眼睛,强迫自己不抬手把他一掌推出去。 “您侄子的事情快要开堂了,现在做这些来不及了!”她接着道。 “下午才开始,现在不还是早上么?若你能让我满意,把你带回京城做个小妾如何,我肯定比你现在看上的富家公子们都有钱。” 曹煜威一点儿也不着急,若眼前这人真的没做小动作,那板上钉钉的事肯定跑不了。 还不如趁此机会开心一下。 杨若翎内心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想着这衙门的人办事效率怎么可以这么低。 而屋外的仙神众人更是听着捉急,若不是秦邪按着祁墨河的肩膀,他铁定已经冲到屋子里给歹人一拳。 一使劲儿,曹煜威便把她按在墙边。 杨若翎也不惊慌,顺势摸向他腰间,把玉水珠顺了回去。 而后她像水里的鱼一样,几个侧身就从他的臂膀里逃离。 这些小动作在曹煜威眼中都是挑逗,所以他也乐在其中,几个回合下来,都无法如愿。 在下一个飞扑来临之际,杨若翎假装绊倒地伸出腿,让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屋外口哨声响起,衙门的人总算来了。 曹煜威并不知道陈广会审船上那几个大汉,更没想到大汉在堂上听到“曹煜威”三个字后直接破口大骂。 他们还以为自己遇到的倒霉事是曹煜威安排的,便把他的事情直接全数说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马上议论起来。 陈广惊慌地敲着惊堂木想让众人闭嘴,但这件事东境的人都很在意,加上自己就闹得沸沸扬扬非要众人来看,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敌不过民声,他只能哆哆嗦嗦地派人去曹煜威暂住的地方抓人。 屋外嘈杂的声音实在影响心情,曹煜威愤怒地推门出去看个究竟。可外面已经站满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衣衫不整地被衙门的人抓了起来。 而他屋外的手下们,早就被三位仙神控制住了。 “人呢?!”曹煜威想个跳梁小丑一般叫嚷着,“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抓我的代价有想过吗?!” 在指指点点下,他也被带回衙门。 杨若翎仍躲在房间内没出去,若是被外面的人看见自己在他的房里,指不定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 她不能再让家族蒙羞了,不然家里人肯定直接把她锁起来不让她踏出家门半步。 待屋外看热闹的人又追着回到衙门去,她才摸着自己肿胀的脸从外墙翻身出去。 玉水珠这几日铁定没少被曹煜威折腾,她都能看见玲珑内卡着几根茶叶碎,玲珑的银质外壳都变黄了。 “啧…”她不悦地看着发黄的玉水珠,失掉的灵气还得花点重新时间养回来。 往外走了没多久,祁墨河就拦下了她。 萧笙和秦邪师徒二人去处理后续的事,他因为担心很快就来找她。 他一眼就看到她脸上的赤红,嘴角还带着丝残留的血。 “河神大人,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了。”可杨若翎丝毫没在乎自己的伤,见到他后还很愉悦地举起自己夺回来的玉水珠。 祁墨河默然一会儿,犹豫着想伸手替她擦掉嘴边的血,可女孩却背过身去没有领情。 也不知是没看见自己的动作,还是故意这么做的。 第142章 无需对我期待 祁墨河收回自己的手,且在袖中攥紧了拳头,“嗯,解决就好。” “虽然我也很想看到曹煜威那人被判罚的模样,可我还是不出现为妙。”杨若翎收好玉水珠无奈地道。 “你的脸不处理一下么?”他忍不住开口叫住她。 她顿了下,脸上火辣辣的触感在自己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回去拿毛巾冷敷一下就可以了,没大碍。” 祁墨河叹了口气,还是这么不爱惜身体,这点倒跟先前一样,“拿去。” 说完他掏出怀里的一瓶膏药,这药他以前替她涂过。自那之后他随时都会在神囊中备好这种药膏,现在都成习惯了。 受宠若惊地接过他手里的药,杨若翎微微点头道谢。 把人带回苍府,杨若翎瞅着自己又脏掉的纱裙,无奈地说自己还得去换身衣服。 “所以你刚才在房间里说的话都是认真的?”隔着房门,祁墨河突然问了句。 房内的人正在涂抹药膏,“嗯?” “家里催婚事,还有叶家少爷追求你的事情。” 杨若翎脱下自己的外衣,思考了片刻,“半真半假,没必要深究。” “……” 在一阵沉默中,她已经换好衣服推门而出。 女孩穿着一身淡黄罗裙,杏色纱带缠束腰间,与自己以前买给她的那条裙子类似。 涂着药膏的脸,在阳光的衬托下显得更为透彻,祁墨河眉心微低看着她,面中透露着惆怅。 “除了这件事,想必你以后还会遇到不少的事情,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河神庙前倾诉,我可以帮你。” 杨若翎把膏药重新塞回他手中,郑重地直视着他的脸。 她当然能读懂他眼里以及话语中的感情,虽然心中也很是酸楚,可她无法做出积极回应。 自己还有要守的秘密,还有不能拖累的人。 “河神大人,你我见面不过五次,虽说我与你的妻子同名,可你无需因此而对我有过多期待。”她漠然开口道。 “……”听者心中一颤,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突然释怀一笑,“看来是我误会了,向您道歉,毕竟我也只想过个普通的人生而已。” 看似无心的话,毅然划清了她与神明的界线。 … 公堂之上,陈广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眼前的人,也不敢让他跪下。 曹煜威被人按着,本还想着叫骂让杨若翎出来,可他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来。 邪神早就在场上蹲点了,和萧笙一起配合着,控制他只能说实话。 他乖巧地跪在地上,没等陈广多说几句,就一五一十地交代起自己的罪状来。 听完赘述后,陈广马上派人去码头那艘大船调查,果真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卸下来的金银财宝。 看着从船上拉下来的一箱箱钱财,围在码头边上的人个个伸长脖子探头探脑,这辈子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这一闹陈广县令反倒名声大噪起来。 人们说他不惧权威,铁面无私,各种称赞声络绎不绝。 最终曹深远无罪释放,曹煜威很快就被京城的人带走回去审判。 三天后,曹深远便被衙门送出,杜盈盈在杨若翎和萧笙的陪同下,站在门口迎接他。 他一见到杜盈盈后倏地就热泪盈眶,他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对不起,杜姑娘。”他捂着脸啜泣着,“我没能帮你。” 杜盈盈看他一哭自己也忍不住落泪,她不忍地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是我…我没能及时…跟官府的人说明白…” “冷静点,起码不要在大街上哭哭啼啼…”杨若翎见状在两人耳边小声地道。 两人收住声,曹深远这段时间已经被关脱相了,杨若翎便让他带杜盈盈去琴丝客栈好好吃一顿。 “晋文彦已经在客栈等你了,他为了你的事情也奔波了不少回,借机去感谢一下。”她温柔地笑着。 … 不远处的茶楼上,秦邪和祁墨河正在二层栏边喝着茶,看着街道上的几个人影。 “过去的事情天庭都不追究了,你又何必这么计较呢?你与她这一世大可重新开始。”秦邪喝了口茶淡淡地道。 祁墨河有点意外,但那天她在房门前对自己说的话,已经消磨掉他的侥幸,让他没有重新开始的勇气了。 街道上的萧笙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有点着急,“你不顺带让师傅消除掉她不好的记忆吗?这样是走出痛苦最快的方法啊。” “不,这件事情不适合神明插手,能掌握自己人生的始终还是凡人自身。”杨若翎也同样看着他们的背影,“况且,能治愈她人生的人现在已经在她身边了。” 萧笙恍然大悟,有点敬佩起来,“想不到你还干缘神的活儿。”他笑着调侃道。 她却轻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他们有一个好的未来而已。” 她曾经在曹深远与杜盈盈的身上看到很多悲剧的可能性,他或许被陷害成功,她或许会郁郁而终。 但这些都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消失了。 现在她看到的,是取代自己姨丈成为一名清廉之官的曹深远,还有在他的呵护下重新走出阴影并与其组成家庭的杜盈盈。 “虽然我看不见你看到的东西,但你应该是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我做的与你们众位大人相比不过是皮毛而已。”杨若翎转头看着萧笙,而后抬头向茶楼上的两位微笑点头,“谢谢你,也替我好好感谢一下楼上的两位,那小女就此拜别了。” 她慢慢转身,向集市的人群走去,微风吹起她鬓间的碎发,她伸手把它们随意地撩到耳后,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让楼上的河神内心一阵波澜。 萧笙抬头与秦邪大声地打着招呼,秦邪看见后摆手让他不要大声喧哗。 而祁墨河则呆呆地看着杨若翎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人海中。 从再次相逢,他便一直在她身上寻找以前的影子。可她的人生本就不该被神明杂事侵扰,自己又何必苦苦追着不放呢? “可能我连计较的资格都不配拥有了…”他苦笑地低声道。 秦邪没留意他小声嘟囔了什么,他迟疑地转头望着对面的人,但他已经没了影子。 留在桌上的茶,仍飘着几道白烟,却再无人品尝。 第143章 两张请帖 回到空荡荡的水灵殿,在东境几日间的相处,竟让他忘记自己本该是孤寂待在这静默之中的河流之神。 他什么忙也没帮上,她也能自己解决那些事情。是他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小看她了。 “河神大人,林晓茹大人来了。” 祁墨河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这姑娘已经与龙族的太子终言定下婚约了,想必是奉命海神之命来派喜帖的。 他朝河玉点头,往会客殿走去。 林晓茹与之前相比整个人成熟了不少,起码不会一见面就闹腾,也不会再叫他木头脑袋。 “河神大人。”她朝祁墨河尊敬地行礼。 终究是敌不过现实,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同情她。 “晓茹姑娘可是来派请帖的?”他开门见山地问。 林晓茹微笑着点点头,而后从怀中掏出两封信函,“邪神大人没与您一起吗?” “没有。可若你想让我代劳,我也可以帮你转达。”祁墨河接过她的信。 “麻烦您了。”交出信后她很快就转身离开,见不到秦邪也是好事。 祁墨河看她远去的背影,默默把请帖揣进怀里。 自两百年前的事情后,神明们都变得更为敏感。海神作为三位水神中唯一没有犯错的一位,更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自家女儿的小脾气,也在那段时间得到磨灭。 每日重复的调水调节异常气候,每日感受着自己的不足。 龙王的情绪起伏不定,幸好有终言陪在身侧,他不至于暴走疯狂。 逐渐的,林晓茹也明白海神对自己的祈愿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稳固神脉,义不容辞。 当然终言对她非常好,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虽然她也去过镇邪宫找秦邪,想着一五一十问个明白。可当她见到秦邪沉浮在邪祟之海时,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跳进去把他拉起。 或许他注定只能一人去面对,她的开朗能给他带来笑容,可永远没有办法与他并肩而行。 林晓茹放弃了。 … 秦邪追到河神殿的时候,祁墨河正在写镇符。 “来得正好,这是你的。”他把秦邪的请帖递出去。 “哦…终于来了吗。”秦邪神色从容地接过去,并没有打开。 祁墨河本想着说些什么,可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兄弟。秦邪比自己更能隐藏感情,普天下也没人能看透他的想法。 “招呼都不打声就走了,我本来还打算带萧笙去琴丝客栈好好吃顿饭的,那小子来东境这么多天也没去过。” 秦邪很快就消化一切,反倒是拉了把椅子坐在祁墨河对面。 “对人不对己,这句话貌似用在你身上也同样合适。”祁墨河淡淡地道。 “嗯?又变相来损我,我不想去猜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不愿意去看眼前人。 他与杨若翎一样,只要不去看,就不会看到。 “她怎么样了?” “谁?” “林晓茹。” “……”祁墨河正好写完最后一张镇符,“还不错,成熟稳重了不少。” 秦邪没回答,思考片刻后只是点了下头,“你屋外的桂花又要落一回了,还是不打算酿几坛酒给我尝尝?” “可以酿,你自己摇去。” … 海王宫中觥筹交错,即便龙的存在于世人而言仅为传说。 不少神明都没见过龙,所以当他们得知海神的女儿能嫁给龙族太子,自是倍感荣幸。 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不仅能巩固龙与神界的关系,还能稳定神界的价值与利益,海神这算盘打得可是妙哉。 祝福的话不绝于耳,海神的笑容也不曾拉下一刻。 “累么?”终言问着在一旁站得笔直的林晓茹。 若是以前,她铁定会抛下客人回房间休息,天王老子来了也喊不动那种。 “不累。” 终言抬手轻轻扶住她,“若是累了,可以靠在我身上。” 林晓茹抬头看着他,露出一浅笑,“时时刻刻都这么惯着我,就不担心我欺负你?别看我现在这样,难道我以前的威风事迹你没听过吗?” 终言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你最捣蛋的时候,我也能忍。” 片刻闲暇,两人细声说着甜言蜜语。 秦邪与祁墨河坐在角落一桌,海神本想着去祁墨河面前炫耀一番,可一想到他也经历过与自己类似的事,也不想去打扰。 加上秦邪那嘴,怕是能反过来损自己一套。 所以他只是老远地朝两人敬酒,没有靠近。 那两人也落得清闲,自斟自饮。 单淑玉总算赶到现场,她跟林晓茹根本就不熟,可她也知道海神以前想把她嫁给祁墨河。 所以到场后她也不忘先瞪一眼新娘子。 林晓茹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她。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呢,寒清言就上前把主人拉走了。 “海神这住的地方离永寒殿也太远了。”她小声抱怨着,一边自然地坐到祁墨河那桌去。 其他神明不少知道他们大小一起修炼仙术,所以也默认了他们关系很好。 “旁边还有空桌。”祁墨河闭眼指着一旁无人入座的位子。 单淑玉充耳不闻,倒了杯酒就往下灌,“听清言说,你去过东境了?” “……” “早该去了,去了就真的放下了不是么?”她学着他刚才那轻描淡写的语气。 秦邪听着好笑,果然这两人的关系其实很好。 “哈哈哈…看来是出门前也偷偷喝了不少,现在还没饮下几杯就开始说胡话了。”寒清言尴尬地解围着。 单淑玉切了一声,“我可没乱喝酒了。加上来这边也花了一段时间,喝啥烈酒都早该醒透了!” 四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却也有点意思。 慢慢的,空下的位置也坐满了客人,两位新人站在高台之上,终言张口说着什么。 角落那桌的人都没留心听。 “你有没有发现念竹没在?”秦邪侧身在祁墨河耳边小声道。 “界灵也被邀请了么?” “那是自然,当初天庭也受了她不少帮助,海神怎么会不趁机拉拢关系。” 这么一说确实没有见到念竹,不过界灵无处可寻也很正常。 谁说过只要邀请她就一定会到呢。 祁墨河摇摇头,“可能在忙。” “可是最近邪祟小动作也多,我那些妖界的朋友都跟我抱怨来着,说结界师根本没接受委托。”秦邪继续叨念着。 两人的讨论声虽小,但海神敏锐得很,一个凛冽的眼神甩过去,两人活像在私塾说悄悄话的学生。 “不说了…不说了…”秦邪无声地笑着朝他赔不是。 第144章 曲终人散 曹煜威的事情过后,陈广县令莫名其妙的在东境名望大涨。 这刚来的新官,很快就得到东境人们的认可。 杨若翎则恰好逃过一劫,避免了在公堂上开声说话引人注目的景象。 关键是陈广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运气好,自然也没想到守护人身上去。 这下杨若翎也得以安心。 可终究只是偶然,她深知这次不过是有神明相助,但她不可能每次都借助他们的力量。 等事情的风声过去,她终究是要离开东境的。 晋文彦也离开了,琴丝客栈迎来淡季。 住店的客人也少,大雪降临,食客也懒得出门。 杨季雨趁着客栈不忙,终于有时间回家休息。 饭桌上,杨家人们围坐在一起,杨育华难得高兴,多喝了几杯。 “我能有这双儿女,实在是高枕无忧!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他愉悦地放出爽朗的笑声。 听到“前世”两字,杨若翎的眉毛微微抽搐。 “儿子孝顺经营有道,女儿貌美又是守护人…足矣足矣!”他满脸通红,站起身子摇摇晃晃。 罗义兰起身扶住他,“啧…大冬天喝这么多,若是吐了一声我才不会服侍你呢!” 杨季雨微微笑着,抬手让下人准备醒酒茶去。 “但是,你们的老爹我还有个愿望,想抱抱孙子哟!”杨育华依旧没停嘴,还突然委屈得想哭似的。 做人儿女的两人脸上笑容一僵,你眼望我眼没敢开声。 当初听苍岩师傅所言,自己父亲答应过不强求女儿能嫁人传家,可果然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开始害怕孤独。 “那叶家的少爷是不是对你有意来着,他家卖茶叶,跟咱这客栈不也挺般配么,考虑考虑?”杨育华把话头抛给女儿。 “不可!”两儿女同时开口。 杨若翎向哥哥投去感激的目光,意思是让他来结束这个话题。 “咳…叶子权那人花天酒地,不做正经事情,配不上咱家若翎。”他一本正经地说着。 “额…男人花天酒地有什么的,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被你娘亲…哎哟!” 杨育华酒气上头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罗义兰听他口出狂言后马上拧住他的耳朵不让其继续。 “在孩子面前乱说话,今晚就不给你盖被子冻死你算了。”她眼神示意,让两个孩子离开。 两人心领神会,马上点头起身告退。 “别走呀!老爹我话还没说完呢…” … 兄妹二人好不容易逃出饭桌,门外下的雪还很大。 “若翎,你也快到诞辰了?”杨季雨踩着院子里积起的厚雪问。 杨若翎跟在他身后,也努力迈开步子去踩他留下的雪脚印,“嗯,眼看就十六了。” “十六之时我在干什么呢…”他抬头迎面接着落下的雪花。 “嘿嘿,哥哥你肯定是醉心于客栈的事情啦。自我记事起,你就一直待在琴丝客栈里,根本就没出来过。”杨若翎笑着回答。 他无奈笑笑,“哈哈…至少我还是有去私塾读书的。” “嗯。”她望着哥哥的背影,鼻子倏地又酸起来。 她没法在这里待太久了,或许下年今日,她不会再有机会与家人一起吃饭,散步,闲聊…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我知道你这丫头大小脑袋就装不少事情。”他好像识破了她的想法,转头问道。 转身后他马上捕捉到她眼间的微红,“哭啥呢?” “我没哭,是太冷了打喷嚏没打出来。”杨若翎马上闭起眼睛,深呼吸着又象征性地打出个喷嚏。 “冷?回屋去。”杨季雨脱下外衣把她裹起来,往她房间带去。 “我去让丫鬟给你打热水,洗个脸再睡。”他把她塞进房间后,马上把门关上道。 听脚步声走远,杨若翎靠着门坐在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有什么想做的?这辈子从出生的一刻起,她都想着守秘密而已。 如今她把自己学来的结界法术,都封印在脑中。由于全数法力都用于此,邪神也没法识破她的秘密,却能看透她心中的阴晴圆缺。 这样刚好她还能不引起他的怀疑。否则在两人第一次相遇,她早该被他拆穿了。 届时祁墨河又会作何感想呢? 胡思乱想中,她脱下盖在身上的外套。今世别的事情,对她而言都是奢侈的,她不敢强求。 等寒冬过去,自己就该离开了。 县令的风评越好,守护人在东境的风评则越差。能让世人接受没有神明的尘世,也是件好事。 祁墨河也说过神明最终是要退出凡人舞台的。 虽然陈广不算一个好官,但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闲暇之时杨若翎也没去几回河神庙,她喊了家里信得过的丫鬟们届时去清扫,也给她们加工钱。 而她除了每日在苍府喂喂马外,就是去琴丝客栈顶楼弹琴作乐,像她小时候一样。 “嗯,杨千金的琴技果然还是高超。先前有段时间没听了,这下听回去一点儿都没生疏嘛…” “比起春楼的庸脂俗粉,还是千金小姐更有味道,这舞琴之术尤甚…” 客栈下稀稀疏疏坐着的客人,都很满意。作为守护人不行,可作为琴丝客栈的花瓶,她可是非常到位。 一曲完毕,杨季雨还在算账本,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杨若翎道:“哥,晋文彦还没来啊?” “找他干嘛?”他头都没抬起地问。 “我在想若我不在了,你没人陪着会无聊。” “……”他手中动作一顿,“我家妹妹真想嫁人了?” “嫁个头啦!”她红着脸道,“我是认真的,不久后我可能就要离开东境了。” 杨季雨心中一颤,“苍岩大人说的话,果然是真的吗,什么鹰之羽的事情…” 杨若翎突然狡猾一笑,“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你家妹妹既然这么有本事,东境这片小天地哪会是我的最终归宿呢…” “不走不行么?”他皱眉小声问。 “不走的话,可能就要变成屋外这转瞬即逝的雪花了。”她淡漠地抬眸望着窗外白皑皑的雪,落到地上也没丝毫声音。 “哦…这样。”杨季雨完全停下手中的动作,垂首扶额,肩膀微微抖动起来。 自家那坚强得无论遇何挫折也不曾落泪的哥哥,竟然哭了。 生意不好时没哭,生病受伤时没哭,遭人误会时也没哭… 此刻就因为自己一句话,哭得说不出话来。 曲终人散空愁暮,雪落之时永远不会是最冷的时候。 第145章 离开东境 初春之时,杨若翎便收拾好离开了东境。 原本杨季雨还想留她起码过完春节,可她却没有答应。 以到外修行为由,她跟家里人做了道别。二老见她要离开自是不肯,可她也答应每逢灯游节便会回来。 父母还因为这件事又哭又闹,杨育华甚至为了这件事还生了场病,可最终他们也选择妥协。 毕竟当初让她跟苍岩学习的也是自己,总不能反悔。 “你连这城门都没出过几遍,到外面又要怎么生活…”罗义兰掩面哭泣着。 “我知道的路可比娘亲你想象中的还要多。”杨若翎解释着,直至现在,她还能记得曾经描摹的地图。 河神庙的事情交由家人打理,苍府也让人适时去收拾,一切似乎都安排妥当了。 杨若翎这才发现,此生她竟然与尘世有这么多关联。仅仅是安排后面的事情,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牵着小白来到城门,杨季雨还在背后看着她。 最后回头看眼哥哥,杨若翎最后朝他挥手一笑才离开。 东境城的人们知道自己的守护人已经不在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有的人觉得这不是好兆头;有的则认为杨若翎根本算不上守护人,自苍岩后就没有守护人了,她离不离开都无所谓。 也有看得明白点的人,他们知道她继续留在东境的话,迟早会死于官府手中,县令只要有麻烦便会找她,迟早有因背锅而断送生命的一天。 骑着小白在树林里闲逛,这曾经是念竹带自己绕过的地方。当初没有时间驻足好好看看,现在这么一瞧这树林也是美得令人惊叹。 春季新芽,地上仍残留这点枯枝落叶,随风飘动,好像也在预示着离别。 很少人会舍弃大路往树林走,所以一路上她也没有见到其他人。 她这下才能做到真正的放松,无需介怀自己是否会因为看到别人双眼而窥探到他人的过去。 这里只有温柔的风雨阳光。 世界安静了。 杨若翎把小白拴在树下,自己道河边乘点水给它喝。因为过了这片山林,不一定能找到河了。 小白喝完水,她给它顺背,一边思索着要往哪个方向去。 白马似乎看穿了她的烦恼,用头蹭了蹭她,鼻子呼着气似乎也是想安慰她。 “呵呵…”杨若翎无奈一笑,“你也是第一次真正地离开东境?虽然以前师傅也有带你出去,但都不过是几日的是起那个。这下我们俩就要相依为命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马儿能否听懂。 也不知是阳光过于温暖,还是残叶形成的毯子过于柔软,她坐在树桩旁休息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初春之时,风有点儿刺骨,她皱着眉,眼珠子在眼皮下四处转着。 她做梦了。 一般的预知梦在开始前她就会强制让自己醒来,可这次的梦境却让她不愿如此。 她梦见自己坐在神轿中,掀开帘子吹着束缚的凉风。祁墨河坐在自己对面,双手藏在袖子里,风吹起他乌黑的长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皎白的长袍上。 他闭着眼睛没有看她,但却和她说着自己成神后遇到的各种奇闻轶事,她听得入迷…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却触不可及。 杨若翎非常清楚自己在做梦,也意识到现实与梦境的区别。但越想沉浸其中,却越感受到现实压迫下窒息般的痛苦,梦境也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窗外柔和的天色变得昏暗,祁墨河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温柔的风突然变得肆虐,她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唯有祁墨河仍不为所动地坐在那里。 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可却害怕会发生什么指示现实的事情,现在的情况不是她想看见的。 所以她直接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坠落抽离身体的感觉让她觉得梦境无比真实,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雨点打在自己身上的冰凉。 快点让我醒过来…梦中的杨若翎闭眼祈求着。 逃避问题,不是一名通透师的素质,但她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些。即使刚才听祁墨河的话时非常入迷,此刻她却一个字也记不起来。 “能在这种地方睡着,心眼还是这么大…” 迷迷糊糊中传来一把男声,杨若翎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睁开眼睛,她似乎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却看不清是谁。 是还在做梦吗?她想动却动不了。 “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样养,我也是刚听秦邪说起你的事情菜知道你回来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似乎更清晰起来。 这是严崇的声音。 “当初也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也不知道你有没有顺利离开。”严崇还在小声地絮絮叨叨,并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她头上的落叶。 杨若翎很想睁眼看他,可现在醒过来可能双方都会陷入窘境,那时候她将不得不扮演起别的角色,所以还是这么继续装睡。 她侧了个身,严崇看见也停下了叨念。 “你不能听见这些…”他内心想着。 他在她身旁坐下,静静地等待着她睡醒,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安静地坐着了。 烦扰之事如此之多,他甚至都忘记疲惫是什么感觉,许久以来压抑着的疲倦感也涌上心来。 真想就这么坐一辈子… 但这是不可能的,没过多久后就有一阵脚步声靠近,他皱起眉。偏偏这个时候手下来找自己,而且还没有隐藏行踪,看来是认为树林里没有其他人,完全没有危机感。 想到这他又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轻笑出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杨若翎再装睡就显得太虚假了,她也只好睁开眼装作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你是谁?!”她跳起来举着自己的玉水珠,象征性地看了一眼,“狼…” 她闭上嘴,露出害怕的神情。 “别这么提防我,我虽是狼妖,但不是坏人。”严崇无奈地笑着道。 “有什么事?” 还是几十米手下就赶到了,他实在是不想被打扰。靠近眼前的人,他一手把她拉进怀中。 “有事,但我们得去个安静的地方再聊。”他轻笑着一跃而起,两人消失在树影之中。 “小白!!”杨若翎伸手想要反抗,自己的马和行礼都还在下面呢。 可他们已经在高空之上了,她虽掌握一点轻功,可太久不用也不敢贸然行动。 第146章 天宫之匙 不能硬来,况且就算自己会飞也不能暴露。 严崇这家伙两百年来法力增强了不少嘛…杨若翎有点欣慰地看着他。 “小白?”他奇怪地看了下面一眼,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后笑着道:“先别想那些东西,你的马少根汗毛我都赔一只给你。” 他不理杨若翎的反抗,自顾自地飞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装作没好气地道。 “……”严崇有点语塞,“有求于你,通透师大人。” 他顿了顿后又补充道:“你们不是会以接受委托作为修行吗,我就是来委托你办事的。” 杨若翎有点意外,她趁机仔细地看了看上方那双眼睛,星星点点地看见了不少事,他还真的遇到了麻烦。 许久后严崇放下她,两人坐在一棵树上。 她抱着树干,不敢挪动半分。 看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开口道:“我等下会把你送回去的,你怕天黑迷路我也会把你带出去,不用担心。” “好的,你说,有什么是起那个需要委托?” 严崇有点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问吗?而且你也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 “我已经知道了,严崇大人。”杨若翎道,“你从邪神大人处知道的我,也知道我通透师的身份,自然已经对我有所了解呀。” 他想了想,有道理。 “那我还是重新说明一下,我姓杨名若翎,东境人。一名通透师,师傅是苍岩,父亲叫杨育…” “行,行。”他点点头打断她,“无需对我如此客套,你知道我不是讲究这些的人。” 她沉默了,她的确知道。 “所以严崇大人到底有什么事?”即使知道了他的麻烦,她也无法详细地了解情况。 严崇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让她办事,但来都来了,不妨借此机会试试看。 他拿出了一把铜钥匙,貌似因年代过于久远,钥匙已经发绿了。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拿着它在杨若翎面前晃了晃。 “我只知道你因为它遭遇了很多麻烦,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像从你手中夺走它。”这就是她目前能看到的。 “我在两百多年前因意外地道这把钥匙,就算它的主人告诉我这东西很重要,我也没特地去调查,只是把它戴在身上,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出现异样。” 他盘手说着,“可近几年出现了变故,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说这把钥匙在我手中,而且这钥匙是什么天宫之匙。得到它的人只要找到天宫的门,便可以直接得到成仙。” 两百年前…钥匙… 杨若翎心中微微颤抖,白鹿离开前与自己说过的话再次浮现于脑海之中。是巧合?还是… “知道这件事我还是挺惊讶的,我可以操纵气味,可过了如此多年,这钥匙上的气味也无处可寻了,也无法验证那传闻是否真实。这些年来我和手下一直在寻找天宫之门,也一直在提防别人抢夺这把钥匙,尽管麻烦可都是有惊无险。 “但这天地之大,终究会有我处理不了的人物,这钥匙若是落在不怀好意的人手中恐怕会酿成大祸。” 他一边端详着手中让杨若翎怀疑是否还能正常使用的钥匙,一边回忆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找到天宫之门后你会怎么做,打开它然后成为神仙吗?” “不,我是要摧毁它,又或者说是封印它,让它失去那股力量。” 杨若翎有点意外,“这如何办得到呢?你为何不试着从钥匙下手,又或者尝试寻求邪神大人的帮助,或许身为神明的他会知道些什么。” 严崇突然露出淡淡的笑容,“如果找到了天宫之门,我会让结界师来完成封印。” 她听到“结界师”三个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严崇沉迷于解释并没有发现。 “从钥匙处下手这个想法当然有过,可它原本的主人告诉过我此钥匙无害,仅仅是带来祈愿之匙。无害之物身为妖怪的我是不能摧毁的。 “这也是她把钥匙给我的原因之一。我也有找过神明,但这才是有趣的地方,神明没有办法触碰这把钥匙。” “嗯?”她发出不可思议的疑惑。 “我当年干过不少傻事,在神界也不是无名之辈,认识的神明不在少数。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无法触碰这把钥匙,这钥匙可以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问他们是否有听说过天宫之门,他们也是和我一样迷糊。” “那你可以找凡人来做这件事。” “我没有认识值得相信的凡人,他们也是钥匙的争夺者。” 杨若翎伸出手,“我可以拿一下吗?” “怎么?这位年轻的人神是想看自己是否已经成为仙神了吗?”严崇开玩笑道,并把钥匙放在她手中。 可以触碰,没有结界,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理会严崇的玩笑,只是拿着钥匙仔细端详着。 两百多年前,这钥匙的主人,恐怕是在那场灾难中丧命的。 不知道她当时是怀着怎么样的秘密离开人世的。 透过钥匙,杨若翎感受到了同情,很能理解它的原主人。 但连神明都不知晓的是起那个,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我也是凡人,你把钥匙直接放我手里,难道你就信任我了饿吗?”她打趣道。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不会是坏人。” “可别太笃定。”她把钥匙还回去,“毕竟我们通透师也是为了成仙才进行修行的。” “那我就直说,你要是动歪脑筋,我可以直接在这里把你摔死。”严崇坏笑着道。 杨若翎白了他一眼,“我最多也只能看到约百年的事情,前后五十年约莫人的一生。所以关于这把钥匙的来历我也无法看出什么苗头。” 她老实回答着,方才她已经借用玉水珠的能力把这把钥匙看了一遍。 玉水珠可以成为障目之石,也可成为识物之玉。 这也是苍岩去世前告诉她的。 “嗯,这也是正常。那后五十年你能看到什么?”严崇思索着问。 “雾。”她小声地道,“不是因为模糊而看到了雾,是清晰的,白白一片的雾。” 思考着她的话,他点点头,“至少你提出了一点线索,天宫之门可能在雾气缭绕的地方。而且这后五十年间必然会出现变数,这钥匙终究会发挥作用。” 第147章 蛇与狼 定会发挥作用吗?杨若翎从来都不希望自己看到的东西成为必然,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没有变数。 “我看到的永远只是可能发生的事情,不是绝对的。”她补充道,希望能让他别如此紧张。 可严崇表情异常冷静,“这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不同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守护好它。” 这语气能让人听出视死如归的意思。 她有点不忍,便再次伸出手,“我可以尝试毁掉这把钥匙。” 严崇却直接把钥匙揣进衣服里了,“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让我不敢相信你了。” 其实他是害怕毁掉钥匙会给她带来什么副作用。 “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如果你能遇到打听这把钥匙下落的人,那就看一下他们的身份,还有他们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个消息。找到传播天宫之门消息的源头,是我们第一步需要做的。 “我的手下也是在干这个活儿,但他们不能像你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严肃地道。 “嗯,我会留意的。但之后我又要怎么找到你呢?总不能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调查?” 杨若翎坐着有点腿麻了,但她依然死死地抱着树干没法松手,只能稍稍挪动一下自己的位置。 严崇笑出声,真是这样的话他倒也是很乐意。可他目前的处境其实是很危险的,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我给你个气息瓶,打开它便会引领你来找我。”说完他掏出一个装有自己气息的瓶子。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接过瓶子,看了眼这熟悉的轮廓,“只能用一次?” “嗯。多了也不需要。不到要紧的时刻,不要轻易找我。”他吩咐着。 她收好这个瓶子,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 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严崇忍不住开口道:“你可不要过于引人注目,知道这件事终究会有一定的危险。这个气息瓶会暴露我的位置,知道这个瓶子的下落也就相当于知道了钥匙的下落。 “这是有心者想得到的东西,所以我才只给你一个,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看着她,他总是禁不住会唠叨起来。 “嗯,我也没打算到处和别人说我是通透师。”杨若翎笑着道。 “很好。” 虽然还想和她四处转转,可天色要晚下来了,他也怕自己与她待太久会被人发现生疑,让她也陷入危险。 “回去了。”他伸出手,脸上即使是笑容,却总让人觉得很孤寂。 一路无话,他把她送回到马匹旁。 并没有见到他手下的狼群,只见到围在小白隔壁的一圈狼脚印。 亏得小白是见过世面的马,不然被一群狼围着怕不是要吓破胆子来。 “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什么。”严崇道。 杨若翎随便瞄了眼,“没有。” “错过可就没有机会了,再看看。” “没少,真的。” “嗷呜~”远处传来狼群催促的声音,他明白自己真的要离开了。 短暂的相遇已经让他又放松不少,“这是我的同伴,不用担心。需要我带你出树林吗?” 她摇头,这树林的地图少说她也看过不下百次,“我自己可以的,严崇大人。你现在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刚才就抛下手下走了,他们会着急的。” “嗯,那你自己小心,记得我今天说的话。”他最后叮嘱极具后跳上了树杈,敏捷地跳到另一棵树上,三两下功夫就消失在她眼前。 这些年来肯定对他造成不少磨炼,严崇给她的印象出现了偏差,总觉得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开朗爱笑了。 摸着自己袖中的气息瓶,她微微叹了口气。 … 与杨若翎分别后,严崇再次回到东躲xz的生活中去。 与狼群为伍,风餐露宿。时刻需要警惕附近有没有别人,精疲力尽之时也只能浅浅入眠。 他无比怀念两百年前跟着结界师梦灵一起云游四海到处接委托的几年,在她身边总是能安心踏实。 当然他不是对杨若翎有什么特殊感情,只是很珍惜彼此这份陪伴与感情寄托。 夜已深,他抱着单膝坐在树上,树下的狼群们正围在一起打盹。 晚上正是猛禽外出捕猎的时机,森林黑暗无光,甚是危险。妖怪凡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林中找麻烦,于他而言这反倒是最安全的。 也有点乏了,他轻轻闭眼,小憩一会儿。 沙沙 风吹过底下的枯枝发出摩擦声响,他应声睁开双眼,往下瞧了眼。 即刻就看到一条大蛇,正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底的下一匹狼。 他眼疾手快地从树上跃下,伸出两指利爪便刺穿了蛇的脑袋。蛇身还在疯狂摆动挣扎,他用力一拧,又很快没了动静。 狼群也苏醒过来,一脸迷糊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它们跑太多路了,反应变得有点迟钝。 严崇伸手抚摸了下它们的脑袋,但他又看见自己刚才的两根手指,竟然变成了深紫色。 他把手指放到衣服下擦了下,颜色并没有消退。 “嗷呜~” 远处一匹盯梢的狼突然发出惊呼倒地,四条腿蹬了下却没法动弹。 他马上跳到那只狼边上,可它已经死了,伤口也与自己的两指一样为深紫色。 很快他又发现,他们竟然被蛇群包围了。 狼群站起,龇牙咧嘴地对着黑暗中的敌人。 明明雪都已经融化了,可这些蛇爬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快就移动到他们身边。 严崇咂了下嘴,起身跳跃到同伴中。这种蛇他不清楚毒性如何,但普通狼貌似被其毒液所伤便会毙命。 他吩咐手下们不要轻易动弹,所有危险都由他来应对。 这种蛇的攻击性并不强,可胜在数量多。他伸出利爪左右挠着,很快地上便都是蛇的尸体。 但他也不幸地被咬了那么两口。 等进攻消减,回过神来时身后的同伴已经又倒下两只。其他狼的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毛都立起来了。 蛇的血液有股臭味,严崇闻着发晕,狼群更是如此。 他顾不上自己有没有中毒,摆手命令狼群跟着自己迅速撤离。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这些年来已经见惯了同伴的死亡。跟着自己身处险境,能顺利走下来的越来越少。 十个手指头都在发麻,口干舌燥使他跑步的速度逐渐不敌眼前的狼群。 天已经亮了。 第148章 蛇尊 杨若翎并没有走远,首日赶的路并不多,更何况她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 找到东境边界的一座村落,里面招待着不少打算来东境做生意的商人,也算是有点人气的地方。 早上她坐在驿站的外边饮茶吃早点,东南境交界的地方,食物的味道会有两个地域混杂的奇怪口味。 包子里面包着一种她没吃过的香料,在琴丝客栈被养刁了的口味,一下子便觉得这些食物的存在都是在糟蹋食材。 只吃了一口,她便放下没再继续。 身后坐着几个背着娄匡的村民,看似去树林里采药回来的。 “看来这林子里真的有猛禽。” “但蛇和狼相争,死掉谁都对我们有利…” 杨若翎神色一变,竖起耳朵认真偷听起来。 “就死了三匹狼,满地的蛇,想想那个画面就可怕。” “哈哈哈,你家老头不少经常唠叨着要抓蛇去泡药酒吗,这下去捡漏,都是新鲜货。” “嗐,还真别给他知道,我还是很惜命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偷听的人脸已经煞白了。 “有死人吗?”杨若翎转过身去问了句。 顺带透过两人的眼睛看看他们看见的场景。 果然与他们刚才对话中一般,满地被利爪撕碎的蛇,三只中毒倒地的狼… “哎哟!”采药人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姑娘怎么说话这么吓人呢!” 他一边说着还抬手顺气,“没见到死人,看样子也是昨晚的事情而已,哪有人会在大晚上去树林里瞎晃悠呢。” “呵呵…不好意思。”她浅笑着道歉,而后再次转回去。 不会跟严崇有关…难道他怀里那把钥匙真的有这么危险么? “我在与雏妖同归于尽前,也已经埋好了钥匙,届时如何打开这扇门,还需要靠你…” 白鹿那谜语人的话又浮现于脑中。 难道她把钥匙埋在严崇身上了?她就看上严崇好欺负了么… 胡思乱想着,她放下钱便离开驿站想回头到树林子去。 她没敢带上小白,连狼如此敏捷的动物都会遭蛇毒手,若小白不幸被咬,那可就救不回来了。 心情忐忑地跑到树林里,估摸着附近没有人,她闭眼感受着严崇昨晚是否有留下气息… 什么都感受不到。 不知是自己法力减退,还是他的法力见长。 跟着刚才脑中的画面,没多久她就见到采药人所说的地方。 死去的狼并没有流出多少血,但尸体竟然已经开始腐烂发臭起来。 还没到天热的时候,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她心疼地替狼只盖上双眼,又望了下地上的碎蛇。 伤口切割锋利,一看就是狼爪所致,但仔细瞅瞅便可以看出这是严崇所为。毕竟有过一起游历的经历,她对他的攻击手法也算熟悉。 “不会…”她不可置信地嘟囔了句。 此刻她非常担心严崇的身体状况,难道他不慎中毒了么,又或是已经遭毒害了… 紧张中她果断拿出都还没捂热的气息瓶,一下子便把气息放了出去。 白烟从瓶口溜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就静止不动了。 为什么不走?! 她紧张地抬头望着,但白烟依旧没有动静。 严崇那家伙不会是还揣着自己当初给他的念珠?所以才没办法追到他的气息吗?! 杨若翎再次打开瓶口,想要回收这缕烟,可烟却突然像遇到开水的雪,瞬间消散而去。 “啊…”她讶然开口,手无足措地看着已经空掉的瓶身。 昨天应该问清楚的,不…她也不可以暴露身份。 她懊恼地挠了下头发,又在林子里转了几圈后,无奈往回走去。 只能希望这只机灵的狼妖真的已经脱离险境,不要如此倒霉… 黑暗的蛇洞中,一双竖瞳正透过碎蛇的眼眸盯着这位女孩。 “她是谁?”竖瞳的主人问道。 “回蛇尊大人,这貌似是东京城的冒牌人神。”蛇洞下的一条妖蛇回应。 “人神?嘶——”蛇尊吐着信子,“看样子她也认识我们要找的那只狼妖,卷回来看看,本尊也很久没吃过人类了。” “遵命。” … 如果自己也有一个灵敏的鼻子就好了,杨若翎想着,起码可以学着狼一样闻着气味去寻人。 她现在算是明白以前众人找她的时候有多痛苦了。 “嗯?” 就算她鼻子不灵敏,但她也明显听到了脚下的动静。 已经碎成几段的蛇身,似乎又动了起来。 低头望了眼,比较大段的蛇突然渗出鲜血来。 她才反应过来,刚才看到这些蛇时它们的伤口都没有血。 空中漂浮着缭绕蛇血液的淡紫色雾气,杨若翎即便已经迅速抬手捂住口鼻,但依旧身体发麻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这些毒气浓厚,散发迅速,根本来不及逃离。 她在昏倒前,还感到疑惑。 严崇明明可以操控气味烟雾,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被毒气所伤才对。 混沌之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身子,且在快速移动。 睁眼时,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可最让她在意的,便是那双红色的竖瞳。 在黑暗中,唯有它们还亮着微光。 妖怪?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但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无法从他的双眸中读出任何信息。 蛇尊吐着舌头舔了下她的脸蛋,“凡人,你跟那狼妖是什么关系?” 明明张着一张正常人的脸,可他的舌头却像蛇一样开叉且细长。 “狼妖?”她装作不清楚地道。 蛇尊伸出手就从她怀里掏出了已经空掉的气息瓶,“别在这装傻,这瓶子可是他的法术把戏。” “他找我有委托。”杨若翎回道,既然这蛇妖都不知道严崇的下落,看来他并没有落到他手中。 想到这她也稍微安点心。 “嘶——”蛇尊又吐了下舌头,这次直接在她脸上划了道口子,“你是人神通透师…还能知晓前后五十年的事情。” 他品尝着她流出的血液,竟然一本正经地分析出她的身份。 杨若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由于激动,缠绕着她四肢的蛇怪更使劲了点,蛇皮外的鳞片凸起,透过她的衣服渗入其皮肤中去… “嗯…”她咬牙忍耐着,还是很疼的。 “呵呵…我可是蛇尊,人神的三脚猫法术,在我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狡黠一笑,“要读懂一个人,我的舌头可比你的双眼管用。” 第150章 喜药之神 “蛇尊大人,有神明入侵!”会说话的妖蛇回应着。 “神明?!”蛇尊收起手,抬手释放出更多的毒气。 杨若翎也是懵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她开口劝了句,连阳光都畏惧的妖怪,面对烈火更加不用谈了。 他没来得及听她讲了什么,招手让自己的部下们都往洞穴深处撤退。 说着让她当挡箭牌,可危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着把她推出去。 杨若翎跑到前头,又回身对他道:“不是让我帮你吗,我能抵挡一阵子,你们快点走…既然这洞穴有风,定是有别的出路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心生同情,大概是这家伙看起来也没这么坏… 蛇尊愣了下,可更多的蛇从天落下,他也只能转身离开了。 一句话也没多说,他毅然化身为一条全身镶嵌着绿光鳞片的蛇,三两下功夫就钻到岩洞中消失。 绿光粼粼,像宝石一般。 她还真的悄悄用结界隔开了点火焰,好让他们能顺利逃脱。 洞中的蛇越来越少,洞穴里的火光也越来越大,浓烟都呛得她开始咳嗽起来。 到底是哪位神明大人“出手相救”了? 她一下子也不敢用结界法术,但还是选择往火光走去。 在她靠近的一刻,火光瞬间熄灭。 背着滚滚浓烟,一个身影抚着胡子站了出来。 杨若翎抬手施法打了个亮光,才看清这位神明是谁。 是药神。 药神有条不紊地抚摸着雪白的胡子,浓烟也消散而去,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蛇妖之时,也不禁瞪大双目。 姚若翎?!她投胎了么? “你怎么在这?”他诧异地问着,“妖怪呢?” 杨若翎举起自己的水玲珑,确认能看见药神的神印后才开口道:“见过药神大人,这洞穴里的蛇妖已经逃离了。” 药神忍不住上前绕着她看了几圈,还真的是姚若翎。 还没等他问出口,她便继续自我介绍起来,“小女是东境外出修行的一名通透师,名叫杨若翎。” “哦?”他愣了下,“杨若翎?” 这称呼多少有点别扭,他又瞧见她身上的伤口,还有那不惧疼痛的脸蛋,还真的跟以前无异。 “药神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这里呢?”她小声问道。 “嗐,严崇那家伙…”药神砸了下嘴,“若不是看在他中的是蛇毒,我还懒得过来。你可知道,这千年修行的蛇妖,那鳞片可是贵重的药材!” “言下之意,您已经救起严崇大人了?”她有点激动地道。 不知道这个丫头跟严崇又有什么关系,他只好点点头,“哪知道老夫过来后连张蛇蜕都没找到呢…” 蛇尊说的没错,尽管妖术再高强的妖怪,在神明面前或许只是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药神过来不过是想拿他的鳞片而已,但这确实是他的作风。 “若是妖蛇的尸体也有用的话,洞内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出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子不禁在起鸡皮疙瘩。 “哦?让老夫瞧瞧…”药神弯着腰往内走去,看到地上那些蛇的尸体后,笑了一声。 “那也不算白来一趟,有点收获总是好事。”他丝毫不嫌弃地捡起地上的蛇,拿出一个药罐子就往内放。 看着甚是骇人,她忍耐着向他靠近,“严崇大人身体可好?” “没事了,念竹把他捡过来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他下意识地道,但说完后又马上闭上嘴巴,“你知道念竹是谁吗?” “……”她装作无知地摇摇头。 “不知道便好,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松了口气,继续捡蛇。 杨若翎有点头晕,只好找个地方蹲下休息。 “这蛇呀,眼睛不好使,就靠那条舌头来分辨东西。它们就喜欢这些黑不溜秋的地方。那蛇毒也是狠啊,这些蛇死掉后血液也不往外流。” 药神还顺带解说了一番,“等它的主人一声令下,便可以从血液中散发毒气,足矣毙命。若不是那狼妖可以操控烟雾躲掉几阵,老夫都没法把他救回来。” 一条不漏地全部收入囊中,他露出笑颜才回头看着她。 “小姑娘,你一身伤难道不痛吗?来老夫的药罐里帮你治治如何?” 她望了下自己沾满血液的衣服,不处理下或许还没法回去,“那就麻烦您了,药神大人。” 药神带着她先到外面去,他说自己不喜欢黑乎乎的地方。 而后又带着她钻进药罐里,里面还能看见那些死去的妖蛇。 且到了罐中还变得尤为硕大,让她冷汗直冒。 盘算着念竹见到她或许会很高兴,但他也不想让两人难做,便没打算告诉念竹这件事了。 可既然见到这丫头,还受伤了,治疗一下还是必须的。 他指着药缸,从蛇的尸身中剥下一块鳞片,再碾成粉末混入药膏之中。 “省着点用,有多的我还得拿回去给那狼妖也涂上。”他把药膏给到她手里。 杨若翎呆愣地点点头,跑到屋内上药去了。 都是妖怪,何必这么互相伤害呢? 严崇也好蛇尊也罢,都是爱惜自己同伴的首领。若是能让蛇尊放弃对天宫之匙的追求,两人或许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不过两人都伤害过彼此的同伴,冰释前嫌也是不可能的。 上好药后她走出房间,药神已经把蛇鳞片卸下大部分了,一片片整齐地叠在地上,垒成一座小山。 “丫头,你是想干嘛去呢?”药神像个好不容易逮到人聊天啰嗦的老爷爷。 她也没细想,“暂时没有目的,只想着四处修行一下。” “那凡事可要多加小心,老夫总感觉不久这几年,又该出变数了。”他装作不经意地道。 这姑娘转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谢谢药神大人提点,虽然小女不才,可自保开溜方面,还是有一手的。”她笑着点头道。 离开了药神的罐子,自己衣服上还带着血迹,吸引猛禽不止,还会吓到别人。 她只好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再回到自己暂住的地方换了身衣物。 小白已经拴在马棚里一天了,见她回来很快就吐了几口气。 欣慰地摸着这匹白马,她起伏的心也算好过一点。 天宫钥匙的事情没能从蛇尊那套出点什么,又把严崇唯一给到的气息瓶给用了。 两边的事都搞砸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151章 三年等待 夜深人静,杨若翎想着休息一晚在天亮前再离开。 她躺在床上深呼吸着,伤口像被蚂蚁撕咬一般又疼又痒,被子潮乎乎的闷着身子非常不舒服。 但她又发现自己呼吸逐渐困难起来,惊醒地睁开眼睛,她马上发现自己的脖子正被一条蛇缠绕着。 蛇尊那双竖瞳,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惊讶地想叫出声,可脖子被缠着没有办法开口。 蛇尊打了个响指,缠在她脖子上的蛇应声松开束缚。 他托着脑袋看着她吐舌头,“人神,你还认识仙神…” 他一字一句地道着,语气是难以琢磨的愤怒。 “咳…咳…咳…”她剧烈咳嗽着,这妖怪怎么没逃远一点,“你还想做什么?” “我在想这是不是你的阴谋,让我失去如此多手足。”他看着她身上的伤口,里面有自己手下们的鳞片味道。 杨若翎心里想着,蛇哪来的手和足… “若我真有这本事,为何不直接把你交给药神呢?他可对你这身鳞片非常感兴趣。”她不满地道着。 “哼。”蛇尊不屑地冷哼一声,“要我堂堂蛇尊像只过街老鼠一般躲藏,神明不可原谅。” “……”她立马坐起来,“药神定是见你有害人之心,才会前来的,如果你低调点不乱来,他又怎么会伤害你呢。” “无稽之谈。”他道着,“天宫之匙,吾势在必得。” “到底是谁跟你说过天宫之匙的事情?”她没法读出他的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去问。 “听来的。”他随口道。 虽然离谱,但也不无道理。 “听谁说的?” “小妖小魔之辈,我还需要去记得么?” 真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 “既然你也没事,那本尊就不多停留了。”他从床边离开。 杨若翎这才发现他手里攥着些鳞片,原来他是想着来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么… “你明明是只好妖,就别老想着害人了!”她朝他的背影喊着。 “多管闲事。” 蛇尊头也没回,就消失在她眼前。 被这条蛇吓一吓,她直接睡不着了。索性早点离开,还省事点。 把住店的钱留在桌子上,再悄悄牵起小白离开了村落。 伤口还有点疼,她没法骑太快。 清晨露水直冲肺腑,皮肤与昨日那张被子一样黏糊糊。 骑了一段路后,临近中午,她扯了下缰绳愣在原地。 原来已经到沁桃山下了。 抬头望着粉花争艳的一颗颗桃树,思绪良多。 正好有点疲惫,去山上休息一下也不错。她翻身下马,牵着小白往山上走去。 沁桃山来客众多,路修得很好走,牵着马上山并不困难。 只是小白体型还是很大的,没走几步她就被人拦下来了。 “姑娘,前面的路不好走,你还是把马放在马棚里,花不了多少钱。”山脚的茶客嚷嚷道。 没办法,小白幽怨地望了她一眼,而后又不得已被关在马棚里了。 跟别的马绑在一起,它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我就上去看看,很快就回来接你了。”杨若翎小声地在它耳边道,不管它听没听懂。 桃花茶、桃花饼、桃花羹… 各种各样的桃花制品琳琅满目,这山如今除了来拜仙求姻缘的人外,倒来了不少商家。 地上的神龛比起两百年前显得更为破烂,有的已经腐朽于泥土中了。 她有点魔怔地蹲下身子,轻轻地扫掉神龛上面的尘土。 这些可都是在纷争时丧生的神仙… 在结伴而行的众人中,她独自一人则显得格格不入。桃树上依旧挂着写满心愿的红绳,因为被露水打湿而直挺地垂着。 她抬头望着这些绳子,心中酸涩。 “小姐,我去看过了,深处的那棵树还没多少人发现。”身后有人在小声讨论。 杨若翎下意识地回身望了下,就见到一个梳着双髻的丫鬟俯身在自家小姐耳边说话。 那家小姐手中攥着红绳,郑重地点头。 少女的小心思真美好,杨若翎抬眸朝她笑笑才转身离开。 “可今年苏公子若还不回来那怎么办…” 没走远又听到声音,她不禁停下脚步。 “我已经十九岁了,还要继续等下去么…” 杨若翎忍不住又回头望她一眼,才发现这位姑娘眼中已饱含泪水。 “小姐不要说丧气话了,苏公子今年定会回来的。”丫鬟安慰道。 那姑娘突然蹲下身子掩面哭泣,“不…已经三年了,他或许已经不记得我了,或许已经有新的心上人了!” 杨若翎望了眼自己腰间因桃花映衬下而散发着粉光的水玲珑,不自觉地往那两人身旁走去。 “什么人?”丫鬟看她靠近,立马抬手拦在自家小姐面前。 方才她就看姚若翎觉得奇怪了,平白无故在地上扫这些无人拜祭的神龛,实在是诡异。 “唔…”杨若翎思索了一下,“我是一算命的,两位若是有意可以跟我聊聊。” “现在卖桃花做的东西赚钱都不够了么,连算命的都上山来了。”丫鬟嘟囔了一句,“且算命师不都是男人么,你一姑娘家凑什么热闹。” 她神色警惕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可疑的人。 “吾名若翎,乃通透师也。”杨若翎故作深沉地道,“听闻你身后的小姐有相思烦忧,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那位小姐总算是站起来了,她轻轻拍了下丫鬟的肩膀,“小云,退下。” 她再恭敬地看着杨若翎,“我家丫鬟比较敏锐,方才对姑娘多有得罪。” 她的声音听着依然有点哽咽,“我叫沈慕婉,叫我慕婉便可。” 杨若翎点头,“慕婉姑娘,我们要不先去小云姑娘方才提过的那棵桃花树下再聊聊。” 说完她抬手相迎,让两人过去。 沈慕婉走路步伐轻盈,打扮即便不及旁人花哨,可大家闺秀的气质依旧出尘不俗。 小云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轻信外人,所以她依旧很提防杨若翎。 隐约还能看到她衣服下缠满了绷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颗桃树是往日酒神采花的那颗,杨若翎也有点意外自己竟然还记得。 这树异常高大,枝丫也比较高,没点本事或许还不能把绳子缠绕上去。 通常人们会选择在绳子的底部榜上个吉子再甩上去,可若不能一举成功,红绳落地,那就不吉利了。 沈慕婉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红绳,没敢行动。 第152章 短暂的执着 杨若翎看出了她的顾虑,“为了消除两位对我的疑心,我可以替慕婉姑娘代劳。” 说着她伸出手想接过慕婉的红绳,可她还有点犹豫。 “别给她小姐!”小云紧张地道。 也是,自己的举动在她们眼中确实古怪。 没办法,杨若翎只好略施轻功,一下子就翻到了树上。 从容且姣好的笑容让树下的两人都看呆了。 她轻笑着伸出手,“现在总该信了,来…把绳子给我。” 沈慕婉木木地点头,乖乖把红绳交出去。 杨若翎三两下就把红绳牢牢地系在高处的枝丫上,除非折掉这枝丫,否则风吹雨打都不动摇。 “搞定。”她轻易又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到两人跟前。 “多谢,可若翎姑娘有什么想跟我说呢?”沈慕婉微笑问着。 “这树细算着也是有神明庇佑的,你的愿望定会灵验。”杨若翎笑着道,“那位苏公子,年中便会回来的。” “啊?”小云目瞪口呆地发出感叹,“你难道是这座山上的姻缘神吗?” “哈哈哈…我不是说了我只是个算命的而已吗。”杨若翎捧腹笑着,但又因为牵扯到伤口止不住咬了下牙。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沈慕婉眼中闪过些许错愕,说话都结巴起来。 “嗯。”她肃穆地点头,望着那双水雾朦胧的双眼,“但是你们的缘分或许不会如此顺利。你得相信他,不论隔了多久。” 这句话也像说给杨若翎自己听的,可更多的是她希望有人会对她这么说。 “苏公子会做出什么令我怀疑之事么?”沈慕婉追问着。 “恕我直言,慕婉姑娘如今不也在怀疑着他么。”杨若翎道,“三年来未曾通过书信,一点音信都没有。” “你是怎么…” “而且慕婉姑娘你样貌不凡,求亲之人更是踏破门槛。条件登对的公子也有不少数,其实你心中已经有所动摇了?” “出言不逊!”小云着急地道。 “……”沈慕婉顿了下,“可我都等三年了,他确实没有一点消息。但我每年都有来这沁桃山祈求…” “这也是你寻求慰藉的手段之一,你不是来求他回来,而是来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愿意继续等下去。”杨若翎一点也不嘴软。 “嗯…” 杨若翎轻笑一声,“所以与其说是相信苏公子,不如说要相信你自己。若你真的认为这三年间自己的心意没有变过,那就继续等下去。” 沈慕婉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这比自己还要小的姑娘,“若翎姑娘你还小,自然不懂得青春年华对女人的宝贵。” “不。”她厉声反驳着,“皮相不过须臾,在这凡庸又冗长的人生中根本不值一提。” 这话吓到沈慕婉了,她愣在原地不敢继续说话。 “我的人生已经由无数谎言堆积而成了,慕婉姑娘倒可以活得坦诚点,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杨若翎淡淡地道。 她已经看出来,其实在这三年间,这位慕婉姑娘已经心系他人。如今来这里,不过是想遵守自己的诺言,不想践踏自己的骨气。 “小姐…”小云不知所措地看着沈慕婉,欲言又止。 沈千金一改刚才犹豫的表情,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那可以劳烦若翎姑娘,再帮我把红绳取下么?” “嗯,乐意代劳。”杨若翎点头。 待绳子再次回到她手中,她露出了释然轻松的笑容。 “今日能听到若翎姑娘的话,实在是提点了许多。我回去后会更加深思熟虑一下,看看未来的打算的。” 只有小云仍一头雾水,她真的坚信着自家小姐,一直都是在等苏公子。就算别家人上门来,她都是闭门不见。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么? 重新得到姻缘红绳后,沈慕婉把它对折谨慎地收回怀中,简单道别后她就带着小云离开。 看两人下山的背影,杨若翎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 人的生命如此短暂,可能无法在仅有的时间内对一件事情执着坚持,变化永远来得防不胜防… 等回过神来,一切早就变了模样,当初的坚持最终都会被置之脑后。 可她这可怕的记忆,却把她这短暂的人生拉得无限长。 她是不可能忘记的。 … 远处的酒神,正在方桌旁招待着自己的客人。 沁桃山这棵硕大的桃树下,当然埋着他的灵土,所以他与自己的客人,自然听到见到了树下三位女孩的对话。 逆戟面无表情地给祁墨河倒上桃花酒,“河神大人,难得你今日来找我拿清酒,但恐怕你也高兴不起来了。” 祁墨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捏着杯身的两指愈发用力,“有幸品此新酒,我为何要不高兴?” “呵呵…”逆戟看破不戳破,“没想到这树都长这么高了,她们还有办法上去,看来我还是得认真听听才是。” 他一边继续与河神闲聊,倒酒的手一点也没停息。 可祁墨河却没与他多扯嘴皮子,等酒童子送来清酒后他就站起身,“谢过酒神大人的清酒和桃花酒了,墨河就此别过。” 逆戟朝他点头,即便他与祁墨河不算熟络,但这河神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先前在桃花树下,他还如此维护自己的妻子。如今遇见物是人非,想不动容也很难…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逆戟轻笑着,自己给自己倒起酒来。 杨若翎已经从自己的生活脱离了,他不应该再深究着她每句话每个动作中的深意。 他回到神轿之上。 可是…她为什么会受伤呢? 虽然想着不要去多费神,可他刚才最大的感触,竟然还是担心她。 身上为何会缠着绷带,为什么脸色如此苍白,怎么看起来比先前瘦了? 他紧握着双拳,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跟前去。 届时定又会被她说,不希望有误会… 他无奈地垂下双手,闭眼沉思起来。 回到水灵殿后,他招呼河玉河珠把调水令泡进清酒中。 自那次起,调水令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泡一遍清酒。这既是天王的命令,也是自己的要求。 调水令越纯澈,使用起来便更加困难 这段时间调水令哑色越来越快,不多加注意恐怕灵力便会衰退。 第153章 发黑的令牌 “河神大人,先前与您提过的磐河邪祟,尚未处理。”河玉拿着委托簿对祁墨河道。 祁墨河还在望着盆中的调水令,“没有结界师过去么?” 这只是一件小事,一般会有众多结界师接手才是。 她摇头,“没有相关的消息,且河中有邪祟的委托也日益增多了。” “……” 处理数不清的小事件,是使调水令无法恢复的原因之一。他尚未有时间让调水令完全停止使用一段时间,可委托又找上门了。 “我们需要继续等候吗?”河玉担心地问。 调水令上的黑斑消退了些许,他没多等就急着把它从清酒中捞起,“我亲自去看看。” 他回到殿中还没多加歇息,就又得外出了。 “河神大人!” 去趟藏书阁看地图的功夫,一把稚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目光追随着这个闯入的身影,没想到这位小孩子神明还会来找自己。 有客来访不得不招待,处理邪祟琐事的事情还得往后放放。 他有点不耐烦地让河玉河珠准备好招待之物,自己起身过去迎接。 “雨神大人有何指教?” 明眼人都能听出他的郁闷。 雨神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掏出自己的调水令,“以前就一直很想问你了,在替我保管调水令期间究竟是做了什么事?都这么久了,这令牌还是如此难以操控。” 他的语气也没比祁墨河好到哪去。 祁墨河愣了下,想伸手接过他的令牌,可他即刻就护在怀里,“干嘛?我这调水令可不敢再被你碰了。” 透过他的指缝,祁墨河能看到比自己那枚更为多的黑斑。 “你没有适时养护么,在我保管期间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状况。”他指了下庭院中的清酒。 雨神望过去,“酒?我的调水令可不是用这种伤身之物浸泡的,它用的是阳光明媚下的雨水。难道你…”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道。 所以说不止他自己的令牌出问题,雨神的也同样有类似的状况。 “令牌上的黑点是何时起的?”他又问道。 雨神看着自己的宝贝,叹息了一声,“被你用过之后就一直不好用,但最近几年更甚,黑斑消退一阵又起一阵。” 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找我算账?” “当然不敢。算起来你还有恩与我呢,我来其实也是有事相求的。”雨神的双眸非常清澈,丝毫不掩盖自己的谦卑。 他竟然是来找祁墨河帮忙修补结界的,因为调水令很难用,以前出现的结界漏洞又出现新的问题了。 祁墨河听完后也是哭笑不得,“这种简单的事情为何要来找我呢?”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啊,雨神憋着嘴,“我当然不想来麻烦你,只是我也找不到念竹和她的那个梦…梦灵徒弟了。” 梦灵…这称呼一出河神身子一惊。 “她还给你修过结界。”他淡淡地道。 “这么说,你也认识她啰?那小姑娘动作利落,是有点本事。”雨神笑着道,“但我不是来聊这个的,拜托你了,河神大人。” 他双手合十做出请求,活像个撒娇的孩子。 但比起他那花雨宫的结界,处理河中邪祟更为重要。所以祁墨河只是答应下来,却没有说马上会去解决。 雨神也不见外,直接就跟着他一起上神轿去。见到轿子外挂着的铃铛,他多嘴问了句这是为何。 先前他带自己上天庭的时候,印象中并没有这铃铛。 祁墨河哦了一声,闭眼听着那清脆的铃铛声,“本来之用来找人的,但其实也不需要了…” 雨神不解,“不要了怎么不摘下来,放在这里若真有邪物听到早就跑路了。” “呵呵…”他却无奈地摇头笑笑,“邪物听到反倒会靠近…嗯,只是习惯罢了,就让它挂着。” 他说话一段一段没有逻辑,听得雨神一愣一愣的。 轿子没往花雨宫走,而是去到不同的河底。 雨神看他得心应手地处理着水里的小邪祟,竟忍不住笑出声,“看来你也没等到结界师,这种小事还得你亲自出马了。” “你难道不知道,那位叫梦灵的结界师,在很久之前已经去世了吗?”祁墨河随口道。 “啊?印象中好像有听过,原来是真的吗?”他顿住了,“以那姑娘的身手,不应该呀。” 他也上前帮忙一同处理起来,只是操控雨水已经让他有点局促,在河中更是如此。 再这么下去,自己这雨神之位恐怕都要退位让贤了。 两位神明一边唠嗑,一边赶往下一个地点。 “说起来也奇怪,见不到念竹就算了,我可是连她的信童都没见到。”雨神掀开帘子探着脑袋,对蹲在河底的人道着,“这可一点都不像念竹的作风。” 不久前林晓茹成亲时就没见到念竹了,他还以为她在忙,现在这么想或许并非如此。 雨神像打开了话匣子,一直追在祁墨河背后絮絮叨叨,就算没得到回应,他也能说个不停。 直到走完一个又一个地点,他说累了才闭嘴休息。 最后等得无聊,索性靠在神轿上睡过去了。 祁墨河看着调水令上又变多了的黑点,心中不免有点不安。 若不是巧合,海神的调水令应该也会出现这种黑点。难道他也是因为不安才选择把自己女儿嫁出去么… 终于回到花雨宫,他上前拍醒了睡得流出哈喇子的孩子神明。 “到家了。”他轻声道着。 雨神吓得一机灵,揉着双眸伸懒腰,“不得不说,你神轿上的铃铛声还挺催眠的。” 他跳下轿子,望见地上的积水,眉目抽搐起来,“这是都过几天了,竟然漏成这样…” 祁墨河拂袖望着天上的漏洞,“雨神大人,看来你的结界法术不仅不到位,连水法术也得回炉再造了。” 这结界破败不堪,形同虚设。 两位孩童式神撑着雨伞上前迎接,“雨神大人,河神大人。” 雨神家中竟然还要撑伞,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咳…”他尴尬地咳嗽着,“我这水法不好使,多半是你的功劳!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孩童高度的式神给祁墨河撑伞都得踮起脚尖,把手伸得笔直,好几次还差点直接把伞扣到他头上。 祁墨河也是无奈,只好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伞,“还是我来…” 第154章 不安 这个结界,说起来讽刺,只有一处屋顶上是没有缺口的。 雨神望着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指着那处没问题的地方,“这处便是那位梦灵姑娘设下的结界,两百多年过去,竟然一点漏水的地方都没有。” 祁墨河竟然有点骄傲,“那是自然。” 她半路出师,也比这几千年的神要靠谱,他的嘴角不禁上扬。 “哼…”雨神小声地哼哼,“那就拜托你了。” 祁墨河的调水令也快到极限了,处理完这件事,必须快点回去再泡一遍清酒才行。 他把令牌抛掷到空中,两指描绘出一道弧线。地上的积水马上消失,两位式神很快就把油纸伞合上了。 雨神看着那是一个羡慕,若自己也能如此得心应手就好了。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处理好委托之事,不等到夏日,恐怕也很难蹲到太阳雨。 结界自然围合,滴滴哒哒的雨滴再次无法透过这道屏障。 在祁墨河施法完毕的同时,他感觉到法术流失的晕眩。怀里的调水令又黑了一道。 只是简单的事情,竟耗费这么多精神。 雨神想留他在殿中答谢一番,他并没有答应。 “奉劝雨神大人你还是尽快想办法恢复自己的法力,虽然外表是个孩子,可再怎么说你也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神明,该有担当的时候,是定不可以退缩的。”他语重心长地道。 匆忙离去,留下三位孩子停在原地。 雨神又何尝不知,自己的法术退步得厉害。先前去诸神会议之时,他都没敢多跟天王说话。 生怕那双慧眼会识破自己的心虚。 “时花、时雨,若是无重要的事情,花雨宫不招待任何人了。待夏日阳雨来临之前,我都需要闭门修炼。” 一改之前的调皮语气,他冷然地对身后两位式神道。 … 刚拿到手的清酒,就这么用光了。 即便头晕目眩,祁墨河也仍面露愁容地望着盆中沉底的令牌,没有休息的意思。 所幸调水令上的黑斑消退点后,自己的精神又恢复不少。 以前也没想过游历于三界的结界师如此重要,如今找不到念竹,倒是给他增添不少琐事。 水神都如此,邪神更甚。 秦邪忙得不可开交,参加完林晓茹的婚事,他便陷入了无止境的匆忙。 “这世间的结界师是都躲起来了吗?”他无奈地对一旁的萧笙抱怨。 “师傅,这也是徒儿修行的重要之路,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萧笙非常喜欢这种生活。 秦邪看他也是好笑,“所以说年轻真好,精力旺盛的。” 他现在无比怀念在东境玩乐那几天,虽然不是没事做,可起码每天都能吃喝玩乐,每件事都异常有趣。 “以后邪神的位置若你能胜任,为师也是心满意足了。”他故作深沉地用老爷爷的口吻对萧笙道。 萧笙愣了下,有点惶恐地看着他,“师傅您这是什么话,我可不敢。” 普天下还有谁能胜任邪神一位呢,他自问没办法做到在邪海中浮沉还能若无其事地出来。 这污秽之极的邪物,怕是能一把就把他扯入深渊。 师徒二人一边拌嘴,一边处理手中杂事。 直到他们来到东境城不远处的树林,望见地上几具狼骨架以及断开的蛇。 他是听闻这树林里有散发毒气的毒蛇,附近的人不敢上前处理,他才会过来看看。 从眼前的场面来看,这狼像死了一年以上,而倒在一旁的碎蛇,竟仍没什么变化。 天气还没变炎热,按道理动物死后也不会如此快变为白骨。 萧笙蹲下查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狼真的是跟这些蛇在同一日死的吗?” “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摸为妙。”秦邪叫住他打算伸出的手,“这种妖蛇死后也会散发毒气的。” “啊…”萧笙立马收回自己的手,“这几匹狼若是给严崇看见,定会心疼。” 秦邪也觉得很是异样,“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不是严崇那小子的手下呢?” 严崇重情义,若是自己手下的狼只死去,也定会做好善后掩埋。 就这么放着同伴的尸体,直至变成白骨都未来收拾,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这些真的是严崇的…”萧笙紧张得没往下说。 “嗯,朋友一场。你去挖几个坑把它们埋了。严崇那小子,最近一直就怪怪的…”秦邪背过身去,又小声地嘟囔一句,“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徒弟非常听话,很快就把几具白骨埋好了。他踩着用法术幻形而成的铁锹,把头枕在双手上。 “可这些蛇的主人是谁呢,竟然能伤害到严崇的同伴。” 秦邪已经把那几条毒蛇用幻邪令处理干净了,“蛇尊,你应该没听说过才是。一条有三千年修为的蛇妖,算起来年龄比你大。” “……”萧笙紧绷地望着方才碎蛇躺过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三千年修为的妖。” “哈哈,你的师傅可是妖物邪祟的统领神,有什么可怕的。”秦邪上前推了他一把,“咱们那邪海又增新物件了。” 每次看见他轻描淡写的模样,都会让萧笙肃然起敬。 “严崇和他比起来也不过是个孩子,他们俩为何会打起来?”他不解地问。 妖怪在规矩的约束下,应该更珍惜彼此的存在才是。 “那就要等咱们找到严崇那家伙了,你先回去,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秦邪对他道。 “去哪?”他很少会不带上自己,难道是有危险? 秦邪从幻邪令中放出一小丝毒气,“去蛇洞。” 只是他也没想到,等自己寻过去的时候,之能看到一片狼藉的蛇洞。 地上除了几条已经被烧成炭条的蛇干外,再也没找到其他线索。 要说什么,这也处理得太干净了。 可他也能认出,这把火并不一般。定是有仙法加持的火焰,才能逼妖蛇出洞。 而在他的认知中,能熟练操控使用火法的,除了火神赤城,便是那个喜欢拟造各种环境来炼药的老头子药神。 所幸只有两个目标,为了确认严崇是否还安全,他还必须跟两位神明会会面。 先前抢走药神界灵念珠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恐怕那老头又会拿这件事来为难自己了。 秦邪望着苍凉的蛇洞,深深叹出口气。 第155章 南原茶香 为了避免尴尬,秦邪首先去找了火神。 赤城这人算起来对天王是最忠诚的,所以也不喜欢花花绕的事情。 与他对话每每都能简洁意赅很快结束。 秦邪不讨厌这种人,但也不想跟他深入交流,他比祁墨河还要木头。 “我没有去过东境的树林,也不知道蛇洞的事情。”赤城问好完毕就把对话草草结束。 “嗯,谢火神大人告知,那我不多打扰了。” … 此刻,药神正在火炉子里烘蛇皮干。听到药童敲罐子找人的时候,他还有些许不耐烦。 进来的人是秦邪,那位每日都只会嬉皮笑脸的邪神。 他把火炉上的蛇皮翻了个面,才回头看他。 秦邪脸上果然还带着邪魅的笑意,也不知道每天都有啥乐呵的。 “干嘛,又来问我河神之妻的下落?”药神先开口说话。 秦邪有些意外,“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呀?”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我现在身上已经没有界灵的念珠了,你问啥不都一样吗?”药神白了他一眼。 而后他不打自招,把那天在蛇洞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杨若翎也会跟这件事有关,但很可惜秦邪不是来问她的事情的,“那么严崇呢?他去哪里了?” 药神蹲下身子继续烤蛇皮,“我还想找他呢,辛苦给他捣腾来的药,还没给他敷上就跑路了。” 说着他还掏出了自己怀里的药膏,里面是解蛇毒的药。 “哦…念竹呢?最近都没见过她。”秦邪又问着。 “念竹?我也不知道啊。”药神不以为然地道,“她又不是经常来找我,来去自如的家伙难道我还得每次去问么。” 这老头子确实没说谎,他也可以瞧见他内心的反感。 不多扯皮,知道严崇已经没事,他也算松大口气。 念竹很可能是跟严崇一起离开的,以她作为姚若翎师傅,还有以前跟严崇的交情,这不无可能。 … 六个月后。 这段时间杨若翎都在四处瞎转悠,哥哥给她非常多盘缠。就算不去想办法用法术赚钱,她也根本不用考虑温饱问题。 这段时间也没再做那日在树下的梦,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噩梦,那便不用操心了。 盘算着时间差不多,是时候去见证一下沈慕婉的选择了。 她牵着小白来到南原的城门,南原城算是南原最繁扰的城镇。通常卖货的商人都会在东境城和南原城往来。 年中多数人都会往东境去,所以南原入关非常快。 没多等候,就顺利进去了。 小白这几个月跟自己跑的路多了,精神明显比以前憋屈在马棚里要好。 这牵着白马英姿飒爽的姑娘一入关,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是哪里来的女侠豪杰呢? 沈慕婉…沈慕婉… 杨若翎一边四处打量,想寻找沈家人的下落。按道理一个富家千金,在南原会比较有名,所以不会很难找。 随便找了家有马棚的客栈,她坐下就跟店小二聊起天来。 “小二,你知道沈家千金沈慕婉么?”她随口问着。 “知道啊,沈家小姐嘛,绕多几条路最大的那家便是了。”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道。 看来已经很近了。 杨若翎无心地喝了口茶,突然颦起眉来。 这茶叶细腻顺滑,瞬间入喉的口感跟琴丝客栈的也太像了。 疑惑地又咽下几杯,她确信这就是同一种茶。 “那就有劳掌柜了。” 后厨处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晋文彦。 有没有这么巧… 晋文彦还在跟这家客栈的老板说事情,她已经忍不住想上前打招呼了。 等那人终于结束自己的对话,她上前伸手将其拦下。 “晋老板。”她开口道。 晋文彦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啊了一声,“杨若翎?你怎么在这里。” “坐下再聊。” 也是许久未见,能见到熟人还算不错。 她给晋文彦倒茶,“你不去琴丝客栈陪我哥,来这边做什么?” “我在与琴丝客栈做买卖之前就一直光顾南原了,难道我还只能卖茶叶给你家客栈了?”他顺手接过她的茶杯。 “我倒还想问你,你为什么离家出走?”他问着。 这话让她防不胜防,一口茶水差点呛到。 “我哥是这么跟你说的么…我这不就是外出历练而已嘛,不算离家出走。”她故作淡定地道。 晋文彦看她依然没点成熟稳重的模样,也是替杨季雨叹气,“我看你不过是借故四处游玩罢了,灯游节快来了,跟我一起回去。你哥应该很想你了。” “不要。”她马上拒绝,“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而且我才离家不过六个月,不应该这么早回去。” “你在开玩笑么…”他眉毛抽搐了下,“说灯游节回去也是你答应过的,难得见到了,就算绑走我也要把你绑回去。” 两人贫嘴期间店小二已经端着菜过来了,他看晋老板竟然跟这个小姑娘聊得甚欢,还以为两人本来就约好的。 “早知道姑娘你是来找晋老板的,我就叫后厨多给你点料了。”他笑着道。 “不必了,多给我也吃不完。”她摆手道,“晋老板,东境入关不是要等很久吗,你还有时间在这里跟我闲聊啊?” 晋文彦无奈至极,“我就看看你有什么要做的,做完就跟我回东境去。不然给你哥知道我见过你,还没带你回来,肯定又说要把我煎皮拆骨。” 她呵呵笑笑,安静地夹起菜来。 若是真的回东境一趟,或许她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游荡的时间虽然自由舒适,可哪里有在家跟家人在一起惬意。 闲聊中,她又问起曹深远的近况,他说一切无异,或许再过不久就有酒席可吃了。 果然与自己预想中一样,他跟杜盈盈的关系有所进展。 只是没想到自己处理的两桩事情,都是跟男女之情有关。或许她还这能接替一下缘分之神的位子。 用膳完毕,原本晋文彦真的打算在今日离开,可现在他就打算在南原多待几天。 看看这个挚友的妹妹都又在想些什么歪脑子。 可当他看见她竟然去的是沈家,慌忙中他不禁伸手拉住了她。 “你要去找谁?”他惊慌地问。 “怎么了,我找沈慕婉啊。” 晋文彦鬓角落下冷汗,“找她做什么…” 杨若翎看他这复杂的表情,突然意味深长地盯起他的眼睛来。 好家伙,这人竟然也跟沈家的千金提过亲。 第156章 绑回家去 她坏笑一声,“你这么害怕,那就回东境去。” “你找她不是要乱说话?”他紧张地问。 “本来你不跟我说的话我都没发现的,但是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晋老板…放心啦,我不会乱说话的。”她摆摆手让他安心。 晋文彦看她即将敲响大门的手,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你,总之事情解决完跟我一起回东境!我就先回客栈了。” 他慌忙地离开,剩下杨若翎一个人在原地傻笑。 咚咚咚 扣响了沈家的大门,管家很快就上前开门。 “这位姑娘找谁?” “我叫杨若翎,来找你们家沈千金,跟她提一下她便知道了。”她在门前恭敬地道。 管家打量了她一眼,衣冠楚楚不像奇怪的人,应该是小姐的朋友。 “好的,姑娘现在门外等等。” 没多久小云就到门口接她,毕恭毕敬地把她请到屋内。 “若翎姑娘,小姐已经在房间里等你了。”她屈身道,看起来比先前有礼貌多了。 沈慕婉正在房间内练习刺绣,等小云敲门的时候,她马上放下绣线打开门让她进来。 “若翎姑娘,看来你算知命理真有本事。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她激动地道。 杨若翎点头,“沈小姐貌美出众,打听一下很简单。” 沈慕婉招呼她坐下,一直给她分享自己的刺绣与书画,好像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沈小姐,我来是想看你做了什么决定的。”她终于忍不住打断,“苏公子已经回来了不是么。” “嗯…”沈慕婉停下来,握紧裙摆,“我考虑过了,还是选择与苏公子长相厮守。” 虽然也预见过这一结局,但杨若翎还是颇感意外,“我还以为…” “毕竟承诺便是承诺,苏公子一直钟情于我并无二心,我也该对得起他的感情才是。而且我也发现,他在我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 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意,看出来是真的很幸福了。 可杨若翎知道她心中还是混乱的,“回想起在沁桃山我的话,还真是失礼了。” “不,若翎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取回那条红绳,我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想法。”她急忙解释着,“如今那条红绳已经给苏公子了,他也顺利跟我父母提起婚事。 “我们盘算在两月后就要成亲了,若翎姑娘你来的正好,留在这里由我招待一段时间如何?”她提议道。 两月后,灯游节都要开始了。 杨若翎微笑着摆手,“多谢沈姑娘好意,但我还得回家呢。知道你能幸福愉悦,我就很替你高兴了。” 没多聊什么,她便提出要离开。 沈慕婉要留她也留不住,在送走她的时候,她又不禁问道:“之前就很在意了,若翎姑娘你说过你的人生由无数谎言堆砌而成,可我见你也很坦诚呀。” “……”杨若翎苦笑一声,“那看来沈姑娘识人能力还得加强呀。” 她朝身后的人挥手告别,从其纯澈的双眸中,她看到了两个月后红帐满楼的喜庆。 甚是美好。 晋文彦在客栈楼下等她,这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 杨若翎把脑中遥远的回忆甩掉,上前走到他旁边。 “你真的没跟她说起我的事情?”他难得一见的羞涩脸红。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这么八卦的人么…”她白了他一眼。 “那行,跟我回东境。”晋文彦立马转变回以前的态度。 “哈?” “房我已经让掌柜退掉了,明日一早,就跟我回东境见你哥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回东境还得花时间呢。我已经在这里耽搁一段时间了,如果琴丝客栈的茶叶供应不上,是不是你来负责跟你哥请罪?!”他滔滔不绝地道。 说不过他,如果只是偷偷回去的话,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回去可以,但你得保证不让我被别人发现。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境城的人。”她犹豫着开口。 “知道了。大不了把你跟茶叶捆在一起。”他开玩笑道。 … 近十五天的路程,终于踏足东境土地。 小白跟拉货的马绑在一起,杨若翎真的就跟茶叶坐在一起。 晋文彦出入东境的次数每年不下十次,且适时还会给守门人一些好处,自然没有人会为难他。 他很顺利就把人带进去。 杨若翎抱膝蹲坐在箱子里,浓烈的茶叶味她还以为自己也变成一道茶叶佳肴了。 不知道家里人见到自己该是何种神情。 颠得她头晕目眩,等马车终于停下,晋文彦很快就把盖子掀开。 她已经来到自家客栈的后厨了。 重见天日就看见两个脑袋正盯着自己,晋文彦还有杨季雨。 杨季雨看见自己的妹妹后立马把她拉了出来,上下左右打量几圈。 “她…她…”他结巴地望着晋文彦,“你给绑回来的?” 晋文彦笑着点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呀…” “你怎么可以把人塞进箱子里,憋坏了怎么办?!”他非但没感谢,还踩了晋文彦一脚。 杨若翎见状又笑出声,只好解释一下自己回来的顾虑。 如果说刚才是过于惊讶所以没什么表情,那么现在的杨季雨则是喜极而泣。 他双手搭在自家妹妹的肩膀上,垂首啜泣,“回来就好…辛苦了…我还以为你今年不会回来的。” 不打扰兄妹二人叙旧,晋文彦悄悄从门后退了出去。 杨若翎不能显眼,若是被其他人发现她回来了,难免又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东境人正在逐渐适应没有守护人的生活,她也没必要再次重现于人们的视线。 所以她只能以客人的身份偷偷在客栈住下,也换上了一身不太合身的衣服,还在脸上画了个浓艳的妆容。 若不是仔细盯着看,一般人不能认出来。 杨季雨还打趣说她的打扮比春楼里卖艺的姑娘们还夸张。 “哥看来你也没少去啊…”她眯着眼看他。 “没有好。”他抬手敲了她脑门一下,“看样子你也没法回家,我让爹娘来看看你。你离开这段时间,他们没少操心的。” “好。” 趁着他不在,她也恰好可以回东境的街道逛逛,而且现在还没人认得出她。 顺利的话她可以在这里待到灯游节结束。 第157章 虚弱的河神 走在路上没人会多看自己一眼,杨若翎内心也舒坦不少。 没多犹豫就往河神庙走去。 与她料想的一样,拜神的人越来越少,神台上几乎没有贡品。 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香油盒,铜板没几个,里面倒是被塞满了不少果皮和瓜子壳。 入钱口蒙上一层油腻子,看样子也是很久没人献香油钱了。 所幸在离开前她吩咐过家里的丫鬟定期来打扫,河神庙内不至于老鼠成患。 不过这河神庙被推到,也只会是时间的问题… 杨若翎望了眼那尊河神像,意外地发现它的底座正在亮着微光。她迟疑地上前走去,探头望了一眼底部的那撮灵土。 果然发光的是它。 这异样的亮光,说明河神就在不远处。 她愣了下,迅速离开河神庙往深巷而去。 僻静的小巷,偶尔能听见远处街上欢声笑语的人声,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在河神庙的后头,那条堆放杂物的巷子中,她隐约看见了隐藏在结界中的神轿。 祁墨河真的又来东境城了,但她很确定他并不是来找自己的。 这结界看着并不牢固,稍微有点法术的人,或许都能一眼识破。 她顿了下,还是选择走过去。 叮铃 神轿前的铃铛在人接近后响出清脆的声音,杨若翎轻轻掀开神轿的帘子,很快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祁墨河。 手里还攥着那枚调水令。 他仰头靠在木座位上深呼吸着,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面无血色,凛然的眉目间都是虚汗。 此情此景,让她的手止不住颤抖地捂住嘴巴。 他这是怎么了… “河神大人…”她紧张地唤出声,可对方并没有回应。 调水令上明显的黑点异常扎眼,与汲取过龙血一般。难道说他又摄入龙血了么… 她提着裙摆轻轻到他边上,掏出水玲珑想要查看调水令的情况。 “别碰!” 底下的人突然有了反应,厉声制止她的行为。 这一嗓子把她唬住了,手顿在半空,“抱歉。” 她起身道歉,尊敬地跪在他跟前。 祁墨河咬着牙睁开眼皮,呼吸依旧微弱,“若翎…”他用气音说道。 就算她画着浓艳得可盖住五官的妆容,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杨若翎点头,“我把您扶起来。” “不必了。”他抬手拒绝,“杨姑娘也不要做出会让我误会的举动为好。”他口是心非地道。 “……”杨若翎一时讷讷地望着他。 他撑着座位站起来,在喘息声中奋力坐到上面,“你为什么会进来?” 沙哑的嗓音像翻开书本摩挲纸张时的质感,让听者虎躯一震。 “您的结界非常微弱,我作为人神自然能识破。”她紧握着裙摆冷静地回答。 “哦…微弱么。”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也只是就近休息一下而已。” 摇摆不定的结界,外人虽然看不见神轿的模样,可却能隐约听到巷子中的声音。 路过的拉货人听到轻微的喘气声,还以为是附近春楼的顾客带姑娘来这边寻欢了。 “真是不害臊…”听到的人赤红着脸快步离开。 轿子内的两人并没有因此而有何变故,杨若翎仍端正地跪坐于他跟前,目光直视着他。 看他有气无力的模样,她非常想上前护住他,但也只能低声问了句,“河神大人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么?” 又是一阵呼吸后,他再次睁开眼睛,“没有。只是在处理琐事时感到有些疲惫,东境城的河神庙是我能抵达最近的地方。” 他慢慢地解释着,而后把发黑的调水令藏到袖子内。 看着很是心疼,杨若翎哽咽了一下,“您…您在这里等下,我去打盆热水。” 说完她马上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满脑子的疑惑,他虚弱的状态总能让她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 祁墨河看来人如一阵风,却只是轻声叹息。 没等人回来,他用剩下的力气,操控着神轿离开。 待杨若翎抱着热水赶到,已经人去楼空。 她担忧得咬破了嘴唇,难道说除了妖界在隐隐骚动外,神界的神明也不好过么… 只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用谈去帮助他了。 水盆翻到在地,溅到她那不合身的衣服上。她举着自己的水玲珑,隐隐还能看见祁墨河在处理琐事委托时困倦的模样。 杨育华夫妻听闻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匆忙赶到琴丝客栈,可却人影都没瞧见。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丫头真的回来了吗?你不要骗我寻开心啊。” 杨季雨尴尬一笑,“我怎么可能拿这件事寻开心,那丫头怕是许久不回来又溜出去玩了…” “都在外面玩那么久了,难道就一点都不念家吗?”杨育华痛心垂首。 待杨若翎失魂落魄地低头回来,父母被她的模样吓到,差点没认出来。 “你…你…你…”杨育华震惊地指着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 “爹,娘。许久不见。”她努力扯出笑容。 罗义兰掩面哭泣,“让娘亲好好看看你,怎么就这样了…”她控制不住地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儿。 “她是不想被认出引人注目才这样打扮的,爹娘你们被乱误会呀。”杨季雨忍不住开口道。 很久没跟家里人见面,这股暖意让杨若翎怀念不已,可她此刻的心已经飞到水灵殿了。 “在家留多久,灯游节之后么?要不直接别再离开了?”罗义兰一连三个问题。 杨若翎轻轻推开她,“待不久,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先前从来没见过你对守护人的事情上心,现在怎么又变相了?”杨育华说着气话,其实也心疼得不行。 没有反驳,杨若翎微笑点点头,“爹,您就当这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说回来就回来呢。” “……”夫妻二人无语,“难道你在外面有意中人了?”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她颦眉望着他们,却发现连杨季雨也一副好奇的模样。 “嗯,算是。”她只好敷衍道。 … 一连六天,她都待在客栈陪家里人。她虽然无时无刻都在表露出笑意,可骨子中却闷闷不乐,家人也不知道原因。 发黑的调水令,虚弱的河神,时刻牵引着她全部思绪。 难道自己的退出也无法给他带来安宁么。 第158章 灵忆阁 秦邪又暗自搜寻了六个月,一路打听仍无法找到严崇和念竹的下落。 三水神中除了海神外,其他两位的状态也愈加不妙。祁墨河仍坚持着四处处理关于水的委任,可雨神已经许久未曾现身了。 去花雨宫问起,两位小孩子式神也只是告知他雨神仍在闭门修炼,暂不见客。 他放下私情去到海神府,问起海神调水令的事情才得知,海神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担心自己不久后就会消散归无,所以才让林晓茹尽快与龙太子成亲,好在以后能接替自己的位置。 在终言的协助下,海神的调水令并没有过多的黑点。可他也敢贸然行动,稳定目前的状态,是他最主要的追求。 询问无果,秦邪有点失望。 离开之际,林晓茹喊住了他。 “我还以为晓茹姑娘已经去龙王宫住下了。”他谦逊地笑着道。 林晓茹呆愣了一下,“听终言提及过妖界的骚动,不少妖怪都在找之前跟在你身旁那位狼妖…不过一定会没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也不足,只是也能安慰到听者几分。 “嗯,谢晓茹姑娘操心了。”秦邪微微垂首作礼。 她犹豫一下,往前走了几步,“我还听说,严崇提起过会找结界师帮忙。先前他不是跟一名结界师走的很近么,或许那位结界师会知道什么。” 秦邪眉毛皱起,想必她口中的结界师并不是念竹,而是那个梦灵。 连林晓茹都知道,那么外面的妖怪们肯定也知道。得亏梦灵已经不在人世,不然定惹上麻烦。 两人相望无言,他没多停留。 以祁墨河消耗清酒的速度,他定是来不及去酒神那拿新的酒。 秦邪先去逆戟那拿酒,再往水灵殿赶去。 妖界的骚动,跟严崇手上那条诡异的天宫之匙相关。他总有种猜测,这或许还与虚弱的水神们有关。 河玉河珠前来迎接,没有多言礼节,她们就马上接过清酒往祁墨河的卧室赶去。 等河神有力气起身见客,秦邪已经在院子里坐了一个下午。 祁墨河穿着单薄的素衣,步履稍慢,可气色已经红润不少。 秦邪看着也无奈,“三水神中还努力干正事的就你一个了,下次见到天王你都可以直言要嘉奖了。” “呵呵…”他轻轻一笑,“我做这些都是本分而已。” 思索了一下,秦邪还是把自己目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从在东境树林的蛇洞,到近半年的搜寻无果。 祁墨河坐在石凳上,听到杨若翎也去过蛇洞后,对上时间,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沁桃山那天,她身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那可是蛇尊的毒,一定很疼才是。 看他颦眉发愣得出神,秦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已经没事了。但是…” 秦邪顿了下,“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我们可以去地府一趟。” “地府?” “嗯。找梦灵,也就是你那小妻子的记录簿。” 祁墨河身体一震,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为什么?” 秦邪站起来,“我们不找,也迟早有人会去。”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很快就来到镇邪宫的鬼门。 邪神去地府简直轻车熟路,甚至无需在门前摆弄机关,拿着三叉戟的鬼面就即刻放行。 一路畅通无阻,两人轻而易举就来到了孟婆面前。 与秦邪的猜想一样,念竹没了踪影,没有界灵的结界法术,地府差点乱套。 奈何桥前的魂魄游离不去,地使者们抓到一只又放跑一只。 孟婆见到两位神明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马上上前迎接。 “难道是天王殿下听闻地府的困难,才会派两位大人前来相助的吗?”她迫切地道。 秦邪拿扇子点着下巴,“天王若是真的这么有眼见力就好了…” “嗯?”孟婆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想找一个朋友的记录簿。”他开口道。 “记录簿?”她歪头,那种冗长无聊的东西基本没人会去看的。 “放心,我也懂规矩。我会帮你解决眼下的难题。”秦邪笑呵呵地看着她。 “呜哇~” 又一声灵魂的呐喊,孟婆回头看着拥堵在桥前的魂魄,无奈下只能点头答应。 只是轻易地打了个响指,魂魄便有序地回到桥前,不再漫天乱舞。 祁墨河也用调水令控制着忘川水,让它不再汹涌怒涛。 孟婆连连称绝,“不亏是天上的神,解决事情起来就是利索。” 手忙脚乱的地使者也停下脚步,朝两位神门点头致敬。 “这下可以看了?”秦邪问。 这只是简单的要求,偷偷看的话当然没问题。 孟婆傻乎乎地把人领到保存记忆地灵忆阁,“每天死的人与妖魔成千上万,这灵忆阁藏书浩如星海,两位还是先从亡友的年份找起。” 秦邪看似无所谓地招招手,“在你上任前我就来过了,这位河神大人酷爱藏书,找书我们都是在行的,你就先去忙。” 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两位神明终于推开那座沉重的大门。 星点灿烂,文墨飘散。 数以千万计的簿子漂浮在整个大殿上空,零落着还有些在地上。 灵忆阁有三百层,书架围着墙壁一圈又一圈,没有一丝空隙。 浓郁的亡灵气息袭面而来,夹杂着痛苦心酸,幸福美满。各种情绪袭击着秦邪的身心,他有点不适应地咳嗽一声。 “分头行头。”他朝祁墨河道,“我找左边,你找右边。” 祁墨河点头,很快就着手开始。 他知道姚若翎是以“梦灵”这个名字离开的,加上结界师身份特殊,应该不难找才是。 忐忑不安地顺着一行行望去,底部的都是古字,自然不会有,可他依旧没敢放过任何一本。 眼花缭乱间,他看到了无数个相似的名字,只是年份都不相称。 甚至还能看到父亲和母亲的记录簿,这些尘封的记忆,让他麻木的内心再次掀起波涛。 秦邪见证过的死亡比任何神明都多,看到很多“老朋友”,他也只是释然地笑着朝他们挥挥手。 只是没有人会回应而已。 “还真是让人怀念,我见到不少朋友了。还有些以前跟我一起修行的同伴,可是他们都没能通过而已。”他大声对远处的祁墨河道。 祁墨河收回抚在母亲记录簿上的手,他知道秦邪的修行有多可怕。 在经历过那般磨炼,还能从容不迫,他有时也会羡慕。 第159章 绕发之术 一连十二日不眠不休地搜寻,两个人的眼睛都干涩得布满红血丝,连眨眼之时都是疼痛的。 且每天灵忆阁记录簿的数量仍在不断增加,远远望不到尽头。 秦邪伸了个懒腰,“真是理解到上年纪后老眼昏花的感觉了,我看这册子都能看出重影来。” 祁墨河没回答他,依旧埋头苦寻。 又过了三日,终于在两百二十九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 记录名为“梦灵”的簿子,夹在一众二字人名之中。 他颤抖地拿出簿子,而后回身喊秦邪过来。 里面记录的都是她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从离开后他所不知道的一切,都会被写在里面… 心中忐忑,喉咙干涩,他竟然一时不敢打开。 秦邪看穿他的纠结,索性自己上手。 他拿过记录簿,即刻用两指捏开书封。 滋啦 一道小雷电弹开了他的指尖,秦邪嘶了一声,疑惑地望着自己那正冒着黑烟的手指。 “怎么回事?” 他又尝试了一遍,依旧打不开。 祁墨河见状也上前一试,结果与刚才无异。 他又随意抽出别的册子,却发现其他的都能打开。 “只有于天庭保守重要秘密的仙家离去时,他们的记录簿才不会轻易被打开。”他小声叨念着,“可若翎只是普通的人,细算起来也只是个结界师,不可能打不开。” 秦邪点头,“越来越有意思了,你看看…” 他伸手指了下夹在书页中的一根发丝,“这跟头发,或许就是打不开的缘由。” “头发…”祁墨河眼睛太花,才注意到书中真的夹着一根细长的头发丝。 “总不可能是孟婆在放册子的时候掉下去的…你看看,这头发是黑色的。”秦邪继续说着,“如果是念竹那家伙干的事情,或许这也是一种结界法术。” “绕发之术。”祁墨河接话,“所以说,是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在里面么…” 多想无用,秦邪提议直接去问孟婆。 他们再次推开忆灵阁的大门,直接了当就赶到奈何桥前找孟婆。 她正悠闲地坐在桌前擓汤,见两位神明急冲冲地跑向自己,她倏地站起来。 “两位可是找到了?” 祁墨河直截了当地掏出怀里的簿子,“她的记录簿为什么打不开。” “……”孟婆愣了下,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梦灵的记录簿。 顿时脸都煞白下来。 “你们…你们原来是来找梦灵的记录簿吗?!”她抖声问着,还专门压低嗓音。 实在古怪,秦邪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孟婆婆呀,有什么事难道不能跟我们一起商量吗?何必这么神秘兮兮。” 孟婆不自在地推开他,“调戏我这老人家做什么…这梦灵姑娘的事情你们二位也是知道的。当初姚若翎能顺利投胎,还不是靠着这个假身份。如今你们二位旧事重提,就不怕有人会去找麻烦吗…” 她说话的声音依旧小声,还想伸手去夺过河神手中的记录簿。 祁墨河把记录簿收到怀里,不让她得逞。 “有什么办法能打开?”他问。 孟婆咽了口唾沫,“这…这…上面有她师傅的结界法术,要打开也不能找我啊…” 她可不敢告诉他们其实里面什么都没写,只好把锅甩到念竹身上。 两人皱起眉,到头来还是要找念竹,只是那家伙根本就找不着。 “那我们把簿子带走了。”祁墨河淡漠地道。 孟婆突然激动起来,抬起双手死命摆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地府的人原本都没在意这册子的事情,此刻你们贸然带走,若是引起注意,不就更不妙了吗?!” 秦邪给祁墨河使了个眼色,“那你能不能透露一下里面写了什么?毕竟姚若翎身份特殊,你去灵忆阁放簿子前,肯定有看过的。” “没有啊…”她心虚地道。 但秦邪发现,就算她心虚,可她竟然真的没有撒谎。 再聊下去也没有办法,如今只能把簿子带出去了。 祁墨河微微叹气,怀里的书变得无比沉重,“被发现的话你就直言是我来偷走的便可。” “啊?”秦邪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真要拿走?” “嗯。” 事情若是不简单,留在这里迟早都会被发现。他只能带着她尘封的记忆,守护好她这辈子的平凡生活。 孟婆怎么阻挠都没有办法,她还不能把事情闹大。若被别人发现那本记忆簿根本一字未写,她肯定脱不了责任。 眼睁睁地看着两位神明把梦灵的记录簿带走,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两人重新回到鬼门前,守门鬼面一放行,刺眼的光线便直冲眼睛。 原本这种程度的阳光根本晒被子都不热,可在昏暗的地府中待久了,见到这缕阳光都如同烈焰在灼伤双目。 两人不适应地捂着眼睛。 “再怎么不知疲惫,也该休息一阵了。不然这双神目可得报废了。”秦邪揉了下双眸,“打个盹儿如何?” “……”祁墨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说出玩笑话,此时他只想快点找到念竹,问出她们当年究竟有什么想要隐瞒。 … 遥远的东境城,杨若翎披着带帽纱衣,站在微波粼粼的河岸边。 没人认出她,她做什么都无需顾忌他人眼光。 若还是守护人的身份,此刻无所事事地站着,都能遭人话舌。 知道东境离水灵殿并不远,如果能跳入这河下,加上结界法术,说不定还真能找回到水灵殿去。 胡思乱想着,她真的很想知道祁墨河的状况。 “姑娘可是在等人?” 有人朝她唤了声,是没听过的声音。 没想到都不是守护人了,还会有人前来搭话。她不自然地转头望了他一眼,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与蛇尊一样,她没法通过他的眼睛看出任何消息。 难道又是一条蛇妖么? “你是…”她迟疑地道了句。 这位男子身着一身玄色长衣,月牙白的滚边刺绣镶嵌期间。轻盈软绵的布料衬托着那无风自起的衣袂,好不脱尘出俗。 怎么看也不是妖怪的打扮。 男子轻轻一笑,“我叫白安贤,是来东境城游玩的一个旅人。” 杨若翎悄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玉水珠,它也没有任何回应。 神仙她还能透过玉水珠看到分毫,蛇尊识人修行比自己高所以看不见她也认了。 可眼前这分明只是凡人模样的男子,却丝毫没有破绽。 第160章 看不透的人 白安贤看她疑惑的小表情,却也没有多问,“若翎姑娘,我很早之前就想来看看你了。” 这话让杨若翎始料未及,她已经打扮成这幅模样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然还能说出她的名字来。 她有点惊慌地望了下四周,附近经过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两个就像透明一般,不曾让人注意。 “放心,我不是可疑之人。”白安贤继续说着,“许久未来过这了,陪我走走如何?” 他说话的口吻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可她搜寻着自己两百多年中的记忆,甚至回忆起自己在地府时遇见过的魂灵,却依旧对这张脸没有印象。 没等她回应,白安贤就侧身做出请的手势。 “嗯。”杨若翎谨慎地跟在他身后。 这人一直东张西望,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让他非常好奇一般。 看打扮也不像第一次进城的人,可他表现出来的模样与他成熟稳重的外表并不搭边。 有点受不了他的表情,杨若翎轻声咳嗽了一声,“白公子可以低调一点么…” 白安贤顿了下,收回自己东张西望的双眸,“闻言这东境城不久后就会迎来最盛大的节日,我倒想在这里多待一点时间。”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古怪,可依旧无人看过来。 “嗯,离灯游节还有段日子,若白公子没别的安排,倒可以先在东境住下。”杨若翎礼貌地回答道。 “哈哈…”他发出无奈的笑声,“所以我只说想嘛…” 搞不懂这人,她又陪着他走了许多地方。 茶馆、酒楼、乐坊…都走了一趟。 “这是什么茶?” “铁观音。” “这是什么乐器?” “排箫。” “这布匹绣的是什么?” “水芙蓉。” …… 一连众多问题,他几乎每件东西都要拿起来问一遍。她有耐心地一样样解释,再看着他恍然大悟地把手里把玩的东西放下。 她还发现,这人根本没有对金钱没有丝毫观念。 身上既没带钱,也不知晓每样东西应具的价值。 抱着对他的好奇,杨若翎只能心甘情愿地默默给他付钱。 陪他逛了三天,他们约好每天都在相遇的河边见面。 意外的是家里人并没有多问她每日都出去与谁相约。 第三日,本来依然只是跟在他身后付钱而已,直到逛到春楼之前,她才忍不住伸手拦下他。 “白公子,此前之路并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若你坚持要去,我就不再奉陪了。”她冷静地解释道。 白安贤啊了一声,又抬头望着春楼门前夸张的装饰,“好…跳过这里,那就往河神庙去。” 河神庙? 她诧异地望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如此惊讶呢?河神也是我的朋友啊。”他随口一提,再迈着轻松的步伐往河神庙去。 河神大人的朋友…她从未听他提起过。 半信半疑地跟过去,白安贤已经摸着下巴在跪垫前欣赏那尊河神像了。 “凡人的雕砌功夫也是了得,只是若没有神明亲自降临,这些盖起的庙宇也只能是空心瓷人而已。仅有外表,不切实际。”他淡然地道。 “这是铜做的。”杨若翎拆台道。 “噗…”他笑出声来,“没想到若翎姑娘也是个有趣之人,我好像有点明白墨河的心思了。” “你真的认识河神大人。”她紧张地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会关心他呢,明明什么关系也没有。”白安贤反问一句。 “我…”她倒吸口气,“河神大人于我有恩。” “有恩么…”他低眉思索了一下,而后突然伸出手摸向她的脸蛋。 手指透过女孩耳后的发丝,温柔却充满侵略性。 杨若翎惊慌地拍掉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没什么。今日若翎姑娘的相伴,倒也让我体会不少乐趣,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哪位神仙,莫名其妙。似乎什么都懂,却又对凡间的事情一概不知。 许久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站着看他,而他也是只静默地站在神像底下。 天色已暗,昏鸦虫鸣,树影沥沥,外面传来各家各户做饭的饭菜香气。 杨若翎回头往街上往去,盘算着是时候回客栈了。 “很快就该有决断了。” 身后的人冷不丁地细声道了句,把她吓个清醒。 “什么决断?” 白安贤回头,脸上挂着慈祥又略带狡黠的笑容,“天机不可泄露也。” 说完他臂膀一挥,消失在神像之前。 ?! 杨若翎跑上前四周望了几眼,一点踪迹都看不见。 又跑到神像底端瞧了下,河神灵土依旧相安无事地躺在原地。 不是来偷灵土的,也没做其他事情… 她疑惑地把头上的纱帽裹紧,惴惴不安。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白鹿葬身于熔野山,她还差点以为又遇见她又以新的模样重生了。 如果真是她,应该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么多花绕绕才是… … 白安贤抓着手中那根发丝,很快就赶到水灵殿。 河玉河珠见到他后也糊涂了,她们竟然不认识这位来客。 “你们就是河玉河珠?”他问着,“墨河在府上?” 两位式神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传话好。 没有回答也罢,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就往深处走去。 祁墨河和秦邪正在藏书阁里想办法打开那本记忆簿,过于投入也没注意到有客人来访。 白安贤一把推开藏书阁的门,两位神明齐齐抬起头望过去,不禁张大嘴巴。 “天王殿下。” 祁墨河首先做出反应,先是向他问好,而后马上把手里的记录簿用别的书盖起来。 秦邪眨了下眼睛,也很识相地行礼问安。 追来的河玉河珠听到这个称呼,也即刻跪地请安,“天王殿下。” 天王走进去,把手里攥得紧紧的发丝拍到书桌上。 “你们应该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他简洁明了地道,“不用多久天庭便会做出行动了,不论打什么算盘,你们可要再抓紧时间了。” 两人心生疑惑,看清楚他在桌子上放下什么后,祁墨河才回过神来。 他的意思是自己已经知道杨若翎便是那位梦灵了,而且天庭不久后就会派人下来找她。 “这是什么意思?”秦邪艰难地用两指捏起那根头发。 祁墨河点头,“谢天王殿下告知,墨河明白的。” 天王最后看两人一眼,“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还有那位东境的人神姑娘了。” 第161章 无字记录 “是我变笨了吗,为什么听不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在天王离开后,秦邪才迟迟开口问。 祁墨河让他把头发给自己,“这是解开这绕发之术的钥匙。” 头发丝轻轻地躺在他的掌心,比羽毛还要轻。 “这是念竹的头发?”秦邪仔细地望着,“天王那家伙还能找到她啊…” 祁墨河闭起眼睛,看到东境城河神庙中神像底下那张疑惑的小脸。 一声轻笑。 “这是若翎的头发。” 秦邪有点诧异,“你还能凭一根发丝认出它的主人来…” 没有回他,祁墨河把发丝绕在指尖,随后轻轻点在记录簿上。 微光亮起,他能感觉到手指上的发丝愈发锁紧,随后只听见清脆的啪嗒一声,夹在书页中的毛发便断开来。 指尖的头发也应声消失。 绕发之术破解了。 两人的心不免咯哒一下,互相望了眼对方。祁墨河抿起嘴唇,在简单的挼搓掉指间的冷汗后,终于鼓起勇气翻开了一页。 讶然之色油然而其。 因为这簿子的首页,根本一个字都没有。 他皱起眉,迅速翻阅了下后面的所有页,无一例外的也是白花花一片。 一般记录簿首页记录的是亡者的生辰八字,可这梦灵的记录簿,却是一字未记。 “不会这也是结界法术?”秦邪拿过他手里的簿子,不信邪地也翻了一遍。 结果未变。 这下他们又糊涂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知道。 祁墨河闭眼沉思着先前在奈何桥前的一切,从她见到自己后马上把孟婆汤喝下,到孟婆扭捏地催促,最后是念竹拿着汤从桥的另外一头过来。 沉默片刻他犹豫着开口,“或许…她根本就没喝过孟婆汤。” 这种猜测实在过于大胆,秦邪啊了一声,但似乎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孟婆才会这么担心我们拿走这记录簿?”他加入了推断,“可梦灵…不。姚若翎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墨河已经不想回答了,他现在只想把她带回来好好问清楚。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这般努力,这么多年来到底受了多少苦痛。 看他拧成一团的眉,秦邪知道他知道真相的冲击定是比自己大上不少,再多问的话也只会徒增烦忧。 “抓回来问问?”他提议。 祁墨河望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摇头,“如果她存心装作不知情,那也定有自己的缘由。我们重新介入,可能会破坏她此生平凡的愿望。” “可从天王的意思来看,就算我们不去,他不也迟早会派人下来么?要知道念竹不在的话,梦灵便是其继后者了。”秦邪继续说着。 地府都因为没有界灵的咒术而出现混乱,天王不可能不知情。甚至刚才他的突然降临就是来给下马威的。 空白的书页被祁墨河攥得皱起,若知道真相,他刚才肯定不会打开这层结界。 如果被天庭的人知道她根本没喝孟婆汤,难免又会追究。 “再等等…目前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他自欺欺人地道。 他们没有把记录簿还回去,若是被人发现它是空白的,倒不如让人觉得是被他偷走了更好。 秦邪去追问了孟婆关于空白页的事,她也没法说谎,只能把真相告知了。 在确认猜想无误后,虽然心里悲愤交加,可祁墨河却更多感到庆幸。 她仍然记得自己,她遵守了以前那个玩笑般的承诺。 不久后,果然传来消息。 念竹失踪,天庭在找能设下强大结界的结界师。在一众有些能力的结界师都有幸上天一试后,无异例外地都被否决。 开始有神仙提起念竹当初收过一个徒弟,不过已经去世了。 又有神仙提出只要去地府找回她的记录簿,再通过地王的法术,便可以让她重新记起以前的东西。 天王咬了下手指,他已经给了足够的时间与提示,不知道凡间的三个人能否意会。 “这么做不会很残忍吗?”有人提出异议,“强行记起上辈子的事,很痛苦。” “这是为神界做出牺牲,算下来还得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很快就有反驳声。 众仙议论纷纷,一时间也没有定论。他们齐刷刷的目光望向一言不发的天王,都在等他做出定断。 “再找几个结界师试试,若还是没办法,那就把梦灵带上来。”他厉声道。 “天王英明。” … 杨若翎没打算待到灯游节,可晋文彦不走,她也没法离开。 所以每天她都会去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走。 晋文彦只是笑笑,“这边的生意已经逐渐稳定,我倒还想直接搬过来住了。” 明摆着就是逗她玩。 其实就这么翻墙出去也不是不可,但是马棚里的小白就没办法带走了。 迫于无奈,她只能咬牙留下。 那个莫名其妙的白安贤,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她依旧会到河边转转,看看能不能再碰到他。 今日依旧无收获,还被她遇见了叶子权。 他正在督促工人拉送茶叶,自从叶家口碑下降后,他也不敢乱来了。 能老实做生意也是件好事,杨若翎略感欣慰,却没继续上前,反倒绕路而行。 “别倒着走路啊,你背后还长眼睛啊!”拉着货物的工人大喊一声。 因为杨若翎差点就撞到他身上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望去,她拉紧了头上的纱帽,“对不起。” 匆匆丢下一句抱歉之话后慌忙逃离。 叶子权看她的背影,歪着脑袋想着这身姿着实有点熟悉。 可他也知道,杨若翎已经不在东境了。 “你们继续拉着,我去别处转转。”抱着怀疑的心态,他还是打算追上去看看。 杨若翎跑得飞快,瞬间就绕到小巷子间。本想着拉下纱帽喘喘气,却很快感应到有人追了过来。 不是… 她心里暗骂一声,看看哪里还有缝隙可以钻。 她也没想到,自己腰间的玉水珠,竟然会成为暴露自己身份的绊脚石。 叶子权追到巷子里的时候,很快就捕捉到消失在自己眼前那玉水珠的残影。 “果然是你。”他小声叨念了句。 白天众目睽睽下她不敢飞檐走壁,所以在被他从狭缝里揪出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办法。 “叶公子。”她老实巴交地朝他点头。 叶子权打量着她脸上不合称的衣服与妆容,难以置信。 “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他蹙眉道。 第163章 什么都没忘 三人进到房间后秦邪很快把房门关上。 祁墨河终于松开她的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杨若翎看他们两个的表情不对劲,内心不详的预感极其严重。她有些担忧地退后了两步。 “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秦邪也是震惊,这么久了自己竟然真的没有发现她一直在隐瞒,看来她真的在念竹那儿学了不少东xz挺好啊若翎姑娘。” “……”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眼祁墨河,想着或许自己不该待在这,耸耸肩后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这邪神刚进来就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房内的两人相看无言,祁墨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眼前的人。 杨若翎也逐渐平静下来,在思考要如何解释自己的事情。 “什么都没忘,是么?”沉默许久后他道了一句。 她顿时身子一软,头皮发麻,感受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了? 幻想过无数次谎言被拆穿后自己的狼狈不堪,可每次她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嗯。”她竟然只能回答出这个字来。 一声苦笑,祁墨河摇摇头,“还真的是被你骗了,这些年以来,肯定很不容易。” “河神大人…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她极其愧疚,组织无数说辞也无法改变结果,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无论如何,我们也会继续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他脸上明明是淡淡的笑容,却让她看着心寒。 “好。”她紧抓着裙摆,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 她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像无事人一样与祁墨河相处了,什么都结束了。 “你还记恨我吗?”他问。 她的心底抽动了一下,咬着嘴唇摇头,“从来没有。” “你觉得我们的感情很可悲吗?” 她诧异地抬头看他,还是摇了摇头,“不,那是我弥足珍贵的东西。” 眼眶红红的,喉间苦涩拧巴。 沉重的叹息声,“那至少在这方面我们是达成共识的。”祁墨河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对不起。”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还记得,对我来说已经很幸运了。”他摇头走近她,轻轻把她搂入怀中,“继续守护你的秘密,我也会守护好你。” 杨若翎的身子本还在颤抖着,但却在他的怀中安分起来。 这久违且温暖的怀抱给她的安全感极强,她差点就要沉溺其中了。她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把他推开了一小段距离。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祁墨河眉宇间透露着一丝不悦,他强压着想把眼前人圈紧的想法,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那我做的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这…”她一下子愣住了,他这稍微有点无理取闹的说辞每次都能让她招架不住。 “每次…”他接着说着,“每次你都是以这种理由拒绝我,然而每次,我都会帮你。因为我愿意这么做,因为你对我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所以你想想,就算你再次拒绝我,难道我就真的会放弃吗?” 说到最后他竟然有点哽咽。 确实如此,每次遇到困难,他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即便自己没有强求,他似乎也会一直在,这点她根本没有办法否认。 “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就是在你决定偷取调水令的时候没能阻止你,在你取出神隐之后没能找到你,在你放弃自己的身份全然变了个人后也没能认出你… “让你拥有了一个遗憾的人生…”祁墨河仍在继续说着,可杨若翎已经双眼通红。 他见状也只好停下,俯下身子直视着她的双眼,“你说过不会喝孟婆汤,这样这辈子也能记得我。你一直都在遵守诺言,只能怪我没信任你,装作不认识一定很痛苦,至少我是这样。 “灯游节那天,我忍耐着不去想象重逢的喜悦,我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你的生活,但却承受不住这份痛苦,还是接近了你。”他的声音非常温柔,生怕眼前的小女孩又转身离开,又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从偷窃您调水令的那天开始,我就明白痛苦是不会再离开我的了。河神大人对我的关怀,是我在苦海中挣扎的浮木,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杨若翎道,“真的对不起,这句话我在很久之前便想和您说了。” 祁墨河轻轻抚着她的头顶,“那以后再也不要瞒着我了,好么?” 她有点为难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能看出她还是有很多顾虑,这双眼睛中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 魔怔一般想俯身吻上去,可门又被敲响了。 “两位叙旧完的话,我可以进来聊正事了吗,毕竟时间也挺赶的。”秦邪这家伙讨打的声音响起。 没有办法,他松开了眼前的女孩,又给她倒了杯茶让她缓缓。 杨若翎沉默地喝下一杯热茶,眼神还有点恍惚。 “进来。”他朝门外道。 … 两人说明了念竹与天庭的情况后,杨若翎出乎意料,这件事她并没有遇见。 “如今只有你足够强,天王和地王才会有所顾忌。就像当初他们顾忌念竹一样。”秦邪道。 她皱起眉,自己的法术显然是不能和念竹相提并论的,“什么意思?” “你要变成神。”祁墨河道。 她打了个寒颤,背脊发凉,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我…是需要假装成神?” 两人点点头。 “你如今已被天庭盯上,他们很有可能会去地府翻找你前世的记忆簿,那时难免会发现异样,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不仅是你自身,还会给参与其中的人都带来麻烦。” 祁墨河一边解释着,还掏出了自己从地府偷出来的记忆簿。 她听着内心十分难受,“我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说我一个人承担便可以承担得起的。” 就像两百多年前一样,回想起来的确是自以为是了。想必祁墨河也因为自己受了不少苦。 河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阴沉着脸,“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秦邪见两人气氛不太对劲,便马上开口道:“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收回来收回来。我们也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才想让你成为对神界既不具有威胁性,又不可或缺的人。” 第164章 假装成神明 “成为神明就可以办到吗?”杨若翎有丝丝不解。 秦邪道:“毕竟世上的结界师数量不少,但他们并不仅顺从于神界,而且就算他们有意,也无法达到天庭的门槛。若你以通透师的身份成为神,那则表明你的能力仅为神界所用,这样你才更能立住脚。 且作为念竹唯一的徒弟,你对神界来说是极其具有吸引力的。届时就算被天下那群神仙拆穿你的身份,他们也没办法再去追究。” 想不到自己还会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她再次有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在找到念竹之前,你都需要这么做,且必须在天庭派人下来前解决。”他还在继续说着。 祁墨河看她越发紧促的呼吸,不禁摆手让秦邪先别继续往下说了。 “天庭派人过来还有段时间,也无需过于着急。”说完他对秦邪道,“你先回房间,我再和她单独聊聊。” 没想到这么快又被赶走了,秦邪还想反驳。但想着不老丹药在他手里,也只能由他来让杨若翎服下了。 他点点头,不做逗留地退了出去。 杨若翎深呼吸着,努力理解着刚才他们的话。 “还好吗?”祁墨河担心地问。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河神大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出,“把不老丹药给我把,您不是也想和我说这个吗?” 他皱着眉,他甚至这对她而言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明明说过只想平凡地活着,可如今还得重新搭配这层屏障。 “你为何不想着我是真的在担心你呢?在我面前又何须故作坚强。” 她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胸前,“这有什么区别吗?我已经不是遇事不决,只会一味寻求帮助的人了。” 拿出神囊里的药丸,他牵起她的手,“若翎。我知道你想和我撇清关系,我也明白你已经有所成长…” 他苦笑了一声,“但现在是我,不是别人。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事大可以跟我讲,任何情绪都可以向我宣泄。” 他紧握着她的双手,半蹲下直视着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睛。 杨若翎拿着躺在他神囊中几百年的丹药,看见他关切的目光,突然绷不住哭了起来,“我…我的确很累…” 祁墨河许久未见她这么哭了,他当然明白这一切不应该由她来承受。 如果可以,他也想让她永远只是一个普通人,在人间也好,水灵殿内也好,无忧无虑地生活。 心中不忍地搂着她,用手慢慢地拍着她的背,“这不是你的义务…” “不…我…我一定要这么做…”她忍不住用手环住了他的腰,在他怀内大哭起来。 她真的压抑了太久太久了,从未在别人怀中这般哭过,她都要忘记在别人面前诉苦是什么感觉了。 祁墨河用袖子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与自己扯上关系后她便一次又一次地被剥夺身为人该有的权利,连与身边的人一起生活一起老去都做不到。 “只要选择另外一边,你仍可以作为普通人一直这么活下去的。天庭并不是蛮横无理的地方,而且你也只是候选人之一…”他继续安慰着,他的确不想让她为这件事去冒险。 她稍稍用力坐起身,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抽泣着道:“先前在苍府中我说过的普通人生…我成为普通人的前提,是您相安无事…我很庆幸… “这辈子能帮上您的忙而不是伤害您,河神大人。而且我必须要找到师傅的下落,这件事只能由我去做。” 他也是非常心疼,“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若翎。念竹的结界无人能比,失踪或许也只是她因某些原因隐藏了自己,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手中扫背的动作还未停止,好让她顺下气。 杨若翎知道他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说这些话,她重新靠在他怀中,也不再说话。 任凭她靠在自己怀里抽泣,到最后她哭得头痛欲裂昏睡过去。 轻轻地把人放平在床铺上,他替她盖好被子,好让她能睡得更舒服点。 又用温热的湿毛巾小心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惹得底下的人闷哼一声。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声地笑了下,静静地看着她的睡眼。 终于回来了…真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下去。 第二天祁墨河去房间里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把丹药吃下去了。此时她正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摆弄着茶杯。 “河神大人。”杨若翎笑着道。 与昨日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小女孩判若两人,唯一能辨认出昨日那泪人儿的也只能靠那双微微红肿的眼睛了。 “还难受吗?”他问。 她摇头,“十分精神!” “嗯,我让河珠给你打盆冰水,你稍微敷一下眼睛。” 她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双眼,“嗯?很肿吗?”她内心想着自己现在一定很丑。 “眼睛都红了,怎么会是有精神的样子。”祁墨河并没有回答她。 “……”她没法反驳,只能默认。 “秦邪等下会过来与你商榷些事情。你在房间里等他一下。”他道。 想到秦邪刚才强调着自己不能在场,更不可以偷听,他不禁有点来气。 “好。” 没有多寒暄几句,便关门退了出去。 在他离开没多久后,秦邪果然敲门进来了。 “哟,骗过所有人的若翎姑娘,不老丹药服下了吗?”他一进来就调侃道。 这句话听着实属有点不好受,杨若翎取下眼前的冰毛巾,眯着一只眼看了看他。 “服下了,谢邪神大人关心。而且我已经把脑内的结界法术解开了,这下可以看出我有无骗您了。” 秦邪摆了摆手,怕她当真生气,“知错能改,还是个好孩子。其实解开法术,是对天庭表明忠心的必要举措,如果无法掌控你的事情,上面那些神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我也是出于无奈,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况且如今邪神大人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出什么状况还可以帮我打掩护呢。” 他听后有点无奈又欣慰,脸上微微洋溢着笑意,却很快消退下去。 “虽然我可以帮你打掩护,说你没撒谎。但始终是天庭的事情,为了不露馅,只是服用不老仙丹是不够的。你身上没有神印,也不可以长时间飞行。 “所以你需要弄到神印,也需要一个神物作为载具以掩盖你还不会飞的事实。” 第165章 那你做我的妻子 杨若翎皱着眉思考要怎么办。 “我的建议是,再次成为河神的妻子。” “……”她听到这个词后心都快要掉出来了,“不可能,您应该知道,两百多年前…” “这有什么重要的?你已经不是姚若翎了,杨若翎姑娘。以前的东西不是阻碍你的理由,既然你已经顺利转世,那就是上天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 祁墨河坐立不安地在院子里喝着茶,也不知道那两人在聊些什么。秦邪一再强调不可以偷听,只希望他不要跟若翎说些什么奇怪的话为好。 想到这他还是忍不住让河玉去听他们的对话,再用自己的神听去听式神听到的东西。 “我实在不想做伤害他的事情了。”杨若翎苦笑一声,“一而再再而三,也该到头了。” “那你做我的妻子,愿不愿意?可我的载具不是轿子,也不是简单说句话便可以操纵的,你要学一段时间。”秦邪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她着实是吃了一惊。 “既然你能顷刻识人,我又能瞬间识破阴暗面。我们两个都是不能轻易直视别人双眼的人,定也都觉得自己恶心。咱们在一起,就不用去祸害别人了。”他开玩笑着道。 “那林晓茹大人呢?!”杨若翎差点叫出声。 眼前人的目光瞬间暗淡下来,刚才的玩味瞬间消失。 “……”他轻笑一声,“我没说过么…她已经嫁给龙太子了。” 闻者沉默。 “也是,我把你玉水珠拿走了,不知道也是正常。”他把玉水珠还给她,“上面沾染到的所有邪气我已经帮你洗净了,现在应该更好用了。” “谢谢。”她略感歉意地接过去。 “秦邪你又在胡闹什么…”祁墨河听到他的话后就很快起身赶过来了,他更害怕杨若翎会以不想拖累自己而开口答应。 所以在到达的那刻,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 “河神大人?!”杨若翎往后退后了半步,耳朵都烧红了。 秦邪看到他后微微皱起眉,“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偷听吗?” “我不能偷听,但式神可以。”他淡然地道,并把杨若翎护在背后,“你又在想什么歪点子?” 邪神白了他一眼,“在你的地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场景总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她又忍俊不禁。 两位神明皆诧异地看着她。 “对不起,总感觉似曾相识,所以…” 没错,相遇的点点滴滴她都还记得,想到这祁墨河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而其中能帮助你快速取得神格的也只有我和墨河。严崇身为妖自然不行,而且现在还找不到他。萧笙这小子修行尚未成功,还没有这种本事。”秦邪开口道。 祁墨河听到严崇这个名字竟然有点着急,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远比自己要长。 他转头看着她,眼中略透伤感与点点哀求,“若翎,就不能再次成为我的妻子吗?” 杨若翎的脸都快烧熟了,从离开东境城门那一刻,事情似乎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你们两人的配合自是最好的,毕竟和我的话难免会有闲话。”秦邪也摊手道。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她小声地道,“找到天宫之门。”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秦邪想起那把诡异的钥匙便觉得发毛。 “严崇手里的那把钥匙确实怪异,但谁能为这件事打包票呢?而且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找不到他。” “也需要时间成本,若天宫之门并不存在,将得不偿失。”祁墨河补充道。 杨若翎是没想过自己躲避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她现在看到的也是如同天宫之门一般,白雾茫茫。 “若是不愿,在事情结束后,可把神印退还给我。”他退让的语气还有点苦涩。 秦邪见两人气氛如此微妙,这次没等祁墨河开口便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到大厅喝刚才他泡好的那壶茶去了。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拿出完璧归赵的玉水珠,把它高高地举到祁墨河眼前。 “河神大人,我目前无法在这件事上看到什么,有可能未来的五十年间,我并不能胜任,也有可能五十年后我便不在人世了。 “您若娶我为妻,需要应对更多的变故,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能安静陪伴在您身边的姚若翎了。” 祁墨河轻轻抓下她的手,“我何尝不明白呢?你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人神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解决。但无论出现什么变故,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 说完他终于是把她搂在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杨若翎惊呼中瞪大了双眼,她还没能下定决心,现在不推开的话很可能会重蹈覆辙伤害到眼前的人。 可无论怎么想用力,身体都不听使唤。慢慢的,她也放弃了挣扎,只顾沉浸在这个温柔的吻中了。 “这次、以后都不要再躲着我了。”许久后他才松开了她,用手划了划她的鼻尖后笑着道。 也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他这么笑了,她还没缓过神来。 “嗯…”小声地应了一声,她发现在刚才的吻中,他已经把神隐印在唇上了。 久违的仙气在体内乱窜者,让她一时分不清让内心悸动的缘由究竟是仙气的游窜还是眼前的人。 “虽说我很想和你秉烛长谈这些年来遇到的事情,可看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还是先放你一马。”他心疼地摸了下她的头。 杨若翎微微皱眉,突然想起之前在树下的那个噩梦。 “河神大人,我要睡一觉!” “嗯?”这不刚起来么,为什么又要睡。 她意味深长地笑笑,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后就往床铺上走,惹得祁墨河莫名紧张起来。 脚步虽然没有犹豫,可他还是忍不住问,“若翎,这是何意?” 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松开自己的手,脸颊闪过一丝红晕。 “我是要做预知梦,如今拥有神格,相信能从梦境中得到更多信息。” “咳咳…”祁墨河也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那就麻烦河神大人在我身边讲讲故事,你当初还未讲完的奇闻轶事也好,我们分别后的事情也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还用手点着自己的床边。 第166章 预知梦 祁墨河并不想以目的性地去诉说这些事情。 这姑娘竟然能轻易说出分别二字,他不禁激起捉弄她的心。 “分别后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他无视了她刚才指着的位置,反而直接翻身上床,钻进被窝里抱住了她,“昨夜在也我怀里入眠,相信这么做你能更快睡着。” 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讲着,惹得杨若翎身体微颤。 见她没有反抗,他心中踏实不少,嘴边挂着笑意,开口讲起故事来。 “很久以前和你说过,在乌雨镇遇见过一颗大树,它高度似可直通云霄,但它四周却寸草不生。有人认为它是直通天庭的树,便打算爬上去一探究竟。 “可树终究太高,爬上去的人只要忍不住往下窥探,便没有继续向上爬的勇气…” 耳边的声音极轻,听着听着乌雨镇的场景似乎飘进了她的脑海里,慢慢地扑闪着眼睛,她逐渐睡过去。 “我询问那位老人,那树是什么时候…他却和我说那是一棵…”祁墨河的声音越走越远,直至再也听不清。 杨若翎知道自己已经睡着了,她睁开眼,自己果然再次坐在了神轿之中。 那个可怕的梦境重现。 上次没等事情变得糟糕便逃离而去,这次便不会如此了。 她强迫自己坐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说着话却不可听清的祁墨河。 等了许久,可先前遇见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出现,他们甚至安全地直接上到了天庭。 事情已经发生了转变,她抿着嘴唇,眼前已然是很浓的雾。 突然三道光划破浓雾,分别是红、蓝以及紫色。别的不敢确认,但紫色的肯定是秦邪发出的邪气。 她跟在祁墨河背后,他一直背着手并把调水令拿在手里。那枚调水令依旧残留着斑驳的黑点。 头顶盘旋着的三道力量,似乎随时都会冲下来击溃她… 忍耐不去看那三道光,她加快脚步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身玄色的衣裳,只是眼前人的模样在浓雾中看得并不真切。 而后水倾盆而下,她恍惚中马上挥手挣扎。爬起沉下,爬起沉下,最终溺死于无尽深渊… “他们两个怎么聊这么久?”秦邪在客厅里久坐,热茶都反复凉了几回,坐得心闷便忍不住问一直站在自己旁边的河珠。 河珠恭敬地屈身道,“河神大人让您暂时不要去打扰,若是无聊让我与您下棋解闷。” “敢情这是在报复我呢?”他无奈地说道,“来,布棋。” 河珠点头,挥手变出一盘棋来。 “现在明明不是悠闲做这种事的时候。但没办法只能相信他们两个了…”他一边跟河珠抱怨,一边算着棋步。 河珠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 不知是自己过于焦虑,还是棋技拙劣,他下了好几局都没有赢过。 日落西山,河珠终于开口说话,“邪神大人,您可以移步到若翎小姐房内了。” 他马上放下手中的棋子,快步离去。 “河神大人,有关乌雨镇苍天大树的故事,日后可以重新再讲一遍吗。跟我先前在金铃山砍过的妖树,不知道谁更强呢。” 杨若翎即便通过预知梦知道了事情的走向,却仍对伴自己入眠的故事念念不忘。 “好,日后我们可以亲身到乌雨镇去。”祁墨河没有问她都看到了什么。 她呵呵地笑着,回忆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虽然与日前不同,可依旧不是好的结局。 揉了下自己晕乎乎的脑袋,果然做预知梦会消耗大量的精力,就算体内拥有仙气也是如此。 身体异常沉重,好像刚才因在水里挣扎而悲鸣的肌肉仍在阵阵发痛。 待秦邪进来,看见她身上已经有神隐了,且头发微乱,睡眼惺忪的模样。 他忍不住开口:“看来你们已经做好决定了,但久别重逢也不至于在现在…” “净瞎说!”祁墨河连忙打断他的失礼发言。 “那你们说说,都得出什么结论了?” 杨若翎点点头,“未来的事情毕竟尚未发生,所以我不可以保证事情的走向,更不能说出具体的内容。” 她首先让他们不要过于在意,然后才开始隐晦地说起梦中的事情,“我们的确会去到天庭,因为以前做过的事情,我也理所当然会被怀疑。但两位大人大可以相信我,我的确具有结界师应该有的实力。” 秦邪看她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姑娘嘴上强硬,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害怕。 “难道天王会指示我们做出什么为难你的事情吗?”他直截了当地道。 她先是震惊一下,瞬间意识到什么,摸着脑袋。脑中的结界法术已除,他自然能看穿自己的灰暗面。 “应该夸师傅教得好呢,还是夸邪神大人明察秋毫呢?”她无奈地道。 “我倒希望看不见,可天王也不让啊。”秦邪仍有点担心。 “哪有不会害怕的人,您看见了也无妨,可你们要相信,我是有把握的。”她直视着他们,坚定地道。 “嗯,这下倒不赖。希望你在天王面前也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他夸赞道。 祁墨河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也插话道:“若翎,我们不需要配合你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做,只管信任我便可。”她拍了下胸脯,做出一副不必担心的模样。 他皱着眉,总感觉她又在为难自己。 耗时一天也没吃饭,河玉河珠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让他们享用。 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跟两位式神打招呼,以至于在入座的时候,倏地就忍不住抱住两人痛哭流涕。 河玉河珠愣住了,无所适从地看着祁墨河。 后者只是轻微点头,让她们静静地给她抱一下。 直到哭得喘不过气,杨若翎才瞬间收回所有情绪,笑呵呵地看着她们,“我又回来了,河玉河珠。” “好的,若翎小姐。” “夫人。”祁墨河补充道。 “好的,夫人。”河玉河珠也开心笑道。 餐桌上她问起严崇的事情,“以前我给过严崇一颗师傅的珠子,会不会是他还拿着所以才会无处可寻?” “嗐,都几百年的陈年旧事了。”秦邪随口道,“念竹的珠子虽然高深,可我在很久之前已经知道破局之法了,靠的还是严崇给我的珠子。” “什么意思?” 秦邪喝了杯酒,“就是说,他身上早就没有那种珠子啰。他就是和念竹一样,凭空消失了。” 第167章 其实很容易醉 听完秦邪的话,杨若翎吃什么都没了味道。自己当初就不该轻易用掉严崇的气息瓶。 “自从念竹消失以来,妖界邪祟骚动,神界焦躁不安,若不稳定下来迟早会危及人界安全。”秦邪道,“天庭的人也是急了,才会说把你搬出来。” “那么调水令上的黑点,也跟这件事有关吗?”杨若翎问。 祁墨河心梗一下,这丫头竟然还对调水令如此上心。 “虽然只是猜想,但调水令上的黑点也是因为处理邪祟才会出现。”秦邪边说着边让他把令牌拿出来。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交出。 令牌回来的时候已经又浸泡过清酒了,上面虽然没有黑点,可确实没有以前的光泽。 杨若翎没敢伸手触碰,这恐怕会引起旁边人不好的回忆。 秦邪又说起其他两位水神的事,想看看界灵的徒弟有什么看法。 在听完后,她已经有点头绪,只可惜仍会涉及到脑海中的秘密,还是不能说。 “以前我在花雨宫布置结界的时候,已经对雨神大人的处境有点担忧了,难道说从那时起已经…”她小声嘟囔着道。 “不无可能。”邪神附和着,他已经发现她又有所隐瞒了,可也没追究。 她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还得找到师傅和严崇,找到天宫之门。起码这样妖界的骚动才会平息点。” “英雄所见略同。”他举杯想和她共饮。 她看着眼前的酒杯,虽然这一世还没喝过酒,可有过上辈子的经历,她没多想就直接倒入口中。 祁墨河看呆了。 依旧烧喉滚烫,她被辣得皱起眉。 酒总算有了味道。 秦邪笑着又给她满上,她又喝下一杯。 “停。”祁墨河终于开口制止。 还是太慢,杨若翎已经喝完了,但在下一刻就倒头栽在桌子上。 幸好被他扶住了额头,不至于在头上磕个包。 “你倒的是什么酒?”他凛眉问。 “我们平日喝的那种呀,之前我听严崇说过,这丫头不是挺能喝的吗?怎么今天三杯就这样了。”秦邪乐呵呵地看着她。 他们平日喝的酒根本就不烈,不至于会醉倒。 难道说没了酒神的加持,她其实很容易醉… “唔…”这个姿势实在难受,杨若翎不舒服地喃呢一声。 祁墨河稍稍把她扶正,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以后不要给她喝酒了。” “知道知道。”秦邪举起双手道。 事聊得差不多,他也该继续出去处理邪祟之事。他看祁墨河难得轻松不少,或许跟杨若翎一起调整一段时间才是最好的。 等祁墨河把人送回房间,他就离开了。 … 前日匆忙,祁墨河把杨若翎带到自己正在住的偏殿,但既然人已经回来,他也重新有勇气进入以前的房间。 许久未入,可里面已然打扫得一尘不染。 甚至他之前翻阅的图纸,还整齐地放在桌面上。恍惚间前面发生过的所有荒唐之事,都不过是宿醉之时的梦魇。 怀里的人动了动,眉毛紧促。 看样子是被抱着不舒服,他停下追忆,把人带到房间里去。 杨若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好像怕会掉下去一样。 “热…”她嘟囔着。 抓得太死,以至于他把人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她还没放手。 他只能弯腰双手撑在床板上,以防自己会压到她。 “手举着不累么,放开…”他轻声道,“我给你盖被子。” 听到盖被子三个字,底下的人微微睁开眼皮,很是委屈的模样。 “我都说了热!你还要给我盖被子,你是想闷死我么,不盖不盖!” 说着她还无理取闹地晃手踢腿,惹得祁墨河差点没站稳倒下去。 “好好好!”他无奈地道,“不盖了不盖了。” “这还差不多…”她终于松开微凉的手,老实地放在胸前缩成一团。 跟个冬日蜷缩在炕上的小猫似的。 这种天气不盖被子可是会着凉的。 待底下的人呼吸稳定点,他才敢直起身子,替她脱掉外衣。 “冷…” “哈哈…”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下又说冷了。” 小心而稳重地加快手中的动作,然后马上给她盖上棉被。 身上一沉,她倏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正在给自己盖被子的人。 祁墨河动作一僵,替她卷棉被的手顿在原地。 她不是睡着了么。 “呜呜呜——你骗我,说好的不盖被子!呜哇——你个坏人!” 杨若翎突然大哭起来,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 没见过哭得这么委屈,他既心疼又好笑,像哄小孩一样道:“但不盖被子会冷的呀。” “我不管!盖了被子你就骗我了!不要!”她即刻又缩了回去,委屈巴巴地背对着他啜泣起来。 也是拿她没办法,他硬是把人掰过来,逼迫她看着自己。 “那你说说,是冷还是热?” 她的脸颊还很烫,但肌肤又冰凉。脸蛋潮红眼角挂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又冷又热…”她小声道。 这几天她哭得太多了,眼睛的红肿就没消停过。虽然看她撒娇还挺可爱的,但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对眼睛不好。 “好,泪人儿。”他无奈笑笑,侧身躺在她身旁,“那被我抱着就不算盖被了?” 哭泣声很快停止,她顺势往温暖的怀抱缩去,“不冷了。” 淡淡的酒气伴随着女孩独特的香甜气息,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如遇珍宝般圈紧着她,生怕她被寒气侵蚀半分。 而杨若翎则咿咿呀呀地使劲儿往他怀里蹭,贪婪地享受着这份温柔与包容。 但很快,她就没了动静。 待确认她真的睡着后,祁墨河才松开她,再次把那张被踢开的被子轻轻附上去。 这次没吵醒她了。 他撑着手在一旁看着她的睡颜,刚才撒娇的时候摇头晃脑头发都有点凌乱。 小心翼翼地拨开她脸上的碎发,一根一根地梳理到枕上。 他的夫人回来了。 即便不久后会遇到更多的磨难,他也绝不会放她一人去冒险。有任何事情,他都做好了与她共同面对的准备。 “河神大人…”熟睡的姑娘叫唤一声。 “怎么了?”他柔声问。 “调水令…上…的黑点…我定会…抹去…放心…” 断断续续的回答,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说梦话,还是真的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心软地抚摸着她的脸蛋,描绘她脸上的轮廓。 他微微开口,眉眼中透渗出苦涩。 “好。” 第168章 相伴相随 小白被绑在陌生的庭院里,从神囊中出来后,它就没见过自己的主人。 食不下咽,待周围的人非常不亲近。 河玉河珠尝试过去喂它,都差点被它拱走。 经历过上任主人的离去,它也害怕新主人会不辞而别。 恰逢杨若翎这几日睡着的时间远比醒着多,都没去看它。 她都差点忘了同自己一同被绑架而来的,还有一匹马。 从宿醉中挣扎而醒,她捂着阵痛的脑袋。 看着那床被自己踢得皱成一团的被褥,一些模糊的片段闪过脑中。 “不会…”她捂着脸,羞耻得想钻到床底下去。 摸着找到玉水珠,她马上透过它来看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与自己想象中比起来,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昨晚半夜竟吵着让祁墨河讲故事。一个接着一个,根本不给他歇息的时间。 听到他因为委托受伤的时候,又马上大哭大闹起来。 结果祁墨河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又哄了老半天才消停,一晚上都被折腾得够呛的。 没眼看地拍了下红得发烫的眼睛,也幸好自己没乱说话。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祁墨河端着醒酒茶进到房间来。 “清醒过来了?夫人。”他嘴角挂着浅笑。 明显他的嗓音已经有点沙哑,她不好意思地正襟危坐着。 他端着茶坐在床边,“我还有点担心会不会把所有故事都讲完了,你还不肯入睡。看来我还得多积累才行…” “不必了!”她立马摆手道。 “我昨天说过的故事都记得吗?” “……”她努力回忆着,实在想不起来,只能心虚地摇头。 “那便好,那还可以重新再讲。”他温柔笑着,“喝点醒酒茶,还有院子里的白马,貌似非得见到你才肯进食。” 白马… “小白!”杨若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匹马,即刻翻身下床。 又不想辜负河神的心意,只好又匆忙回头喝下那杯茶,随便套件外衣就往外跑去。 果然院子里的小白正闷闷不乐地低着头,根本不吃东西。 祁墨河跟在她身后,嘴角的笑意一刻都未消停。 手忙脚乱地奔到马匹前,小白见到自己的主人后也欣然抬起头来。 “再怎么说也不能不吃饭?我可不记得你跟我关系到了不可分离的地步了。”杨若翎捡起地上的胡萝卜,有点生气地道。 小白很快就张嘴啃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哎…”她无奈叹气,抬手给它顺毛。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多珍视这匹白马,也能看出她有多珍视这辈子的生活。 只是他在一次剥夺了她的人生罢了。 河玉河珠见它终于肯吃东西,马上又搬来了更多的粮草与蔬菜水果。 一一由杨若翎喂进去。 “就算我不在,你也得听河玉河珠的话啊…”她絮絮叨叨地道,“你要是垮了身子,以后我就只能走路出去了。” 也不管小白听没听懂。 但她也明白,小白大可能是没机会再撒腿崩腾了。 以后出去办什么事,她都得靠那架被自己毁过的神轿。 想到这她也是愧疚。 等小白终于吃饱,她才舒口气回身。 只见祁墨河在不远处直直地望着自己,一点声都没出。 “河神大人一直在看着么?”她不好意思地问。 “嗯,很是有趣。” 小白饱餐一顿后正轻松地张着嘴流哈喇子,半开眼似乎很快就会入睡。 杨若翎走到祁墨河身边,小声地道:“其实马匹的使役年不过十五年,苍岩师傅早些年买它的时候,已经打算是继承给我了。如今它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跑不快了。” 与人相比,马的寿命更短。 会不会长生的神明与妖怪,也是带着同等悲悯的眼神看凡人的呢? “等你学会用神囊,可以随时把它带出去骑骑。”祁墨河知道她在想什么。 “啊?”她愣了下,“我还以为只有真正的神明,才有使用神囊的机会。” “不一定。你的修为不比其他人低,况且有神隐加持,其实很有可能真正得道成仙。”他随口道。 听起来还是有点遥远,但她竟然有点憧憬。 “所以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陪在您身边了吗?” “……”他愣了下,低头对上她那真挚的双眸,“嗯。” “那我下定决心了。”她毅然点头,“记得我以前说过不想只有自己活着,看着身边的人离去。但想到河神大人也是这么渡过一年又一年,我的想法改变了。 “只要有您在,我活多久都没关系。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想和您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表白防不胜防,祁墨河感动得喉间发涩,“我可是…听进去了。一字不差的。” “嗯。”她扯出个笑容,“我会认真修行的。” 天庭的人还没意识到自己要找的梦灵其实就是姚若翎,更不知道她已经转世,而且重新成为河神之妻。 所以在钻空子期间,杨若翎也重新开始修习法术。 她不再忌讳窥探别人的事情,事无大小她都会用玉水珠看一番究竟。 以前不用玉水珠的情况下她就可以看透凡人,如今她加上玉水珠她还能看到更多。 而念竹教给她的结界法术,她也有在练习。 祁墨河出去处理委托的时候,她害怕调水令上的黑点会蔓延,也会主动提出帮忙。 虽然许久不用结界法术略显生疏,但她依然可以顺利解决。 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变得如此可靠,他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在杨若翎的帮助下,调水令逐渐没什么机会使用,上面的污点也没再增加,甚至有消减的迹象。 “以前我就很好奇,这神轿外面的铃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某日她开帘望着外面的挂着的铃铛问。 祁墨河盘着手坐在座位上,“招魂。” “嘶——”听着有点发毛,她打了个寒颤,“为什么呢?” “哈哈哈…”他有点欣慰地笑笑,“或许只是求个彩头,如今你也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也不舍得取下来了。” 所以这其实是他挂着来找上辈子的自己的… 曾经以为姚若翎已经在灾难中死去,他那时候该有多绝望。 杨若翎起身紧紧地抱住他,“无论分开多久,我对河神大人的感情也不会生疏的。这点一直未曾变过。” 像是在让他安心,她再次重复了一遍以前也说过的话。 第169章 坦白 又换了几位结界师,依旧没有通过天王的考验。 凡间传来消息,有一名结界法术运用娴熟的结界师正在各地处理委托。 天王当然知道那个是谁,可他还是假装不明确地向旁人打听消息。 游走千里如飞箭光阴,所及之处无一纰漏。 可却没人能猜出究竟是谁。 派去地府寻找界灵徒弟记录簿的天兵,正茫然地徘徊在灵忆阁各楼层间。他们已经找了很多圈很多回,依然没有找到叫梦灵的记录簿。 孟婆却只是说着再找找,或许看漏了。 直到他们问起地使者,地使者们说过河神与邪神来过,他们才开始怀疑。 天兵们又如实向天王汇报了这件事,他盘着手若有所思,“河神与邪神在妖界骚动期间出手频繁,凡间的稳定两人功不可没。本王实在不想去怀疑他们。” 仙家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而他的盘算,则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但在天庭的结界法术破灭之前,必须要做出决断。 但事与愿违,很快就有小仙提出见到河神带着一名女子在不同的地方游历。 这些地点还恰巧与那位无名的结界师走过的地方相同。 很难不把两者联想到一起。 迫于无奈下,他只能派人去水灵殿找人对质。 争取的时间不长,但于凡间而言,也有一年半载了。 期间杨若翎每晚都争取入眠,去做预知梦。 而在梦里,她做出过无数次尝试,想要把那片迷雾驱散,想要把结局扭转。 在次次失败惊醒中,她的精神都变得恍惚起来。 祁墨河看在眼里,心中触动久久未能平复。能在她醒后轻轻拥护她,再喂入一杯安神茶,便是他目前能做的了。 “河神大人,若真到了我被为难的时候,请一定不要有所顾虑。”在最后一次梦境醒来后,她如是说道。 “……”他只是微微点头。 醒着的时候要去处理各种繁琐委托,睡着后又得沉浸于预知梦中痛不欲生。 但她为什么没有抱怨过分毫呢。 在一日清晨,秋叶落地无声之时,天兵带着几名地使者找到水灵殿门前。 祁墨河站在门口迎接,杨若翎紧随其后。 很快便有人认出这个姑娘有点面熟,可他们还不敢说些什么。 “河神大人,奉天王之命,还请您到冥界做出点解释。”天兵恭敬地道。 杨若翎知道那本记录簿在他手上,若他招了是自己偷的,追究起来怕是有点麻烦。 她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众人来到镇邪宫,秦邪给他们打开鬼门的同时,也自然加入到队伍当中。 到了地王府,地王看到这几张脸就头疼。 “说说看都是怎么回事?”他略显不悦地道。 孟婆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 天兵们先是详细说明来意,而后提出在灵忆阁找不到梦灵的记录簿。 “梦灵…”地王思索着,“这好像是念竹徒弟的名字?” “正是如此。”天兵回道。 孟婆身子打了个寒颤,杨若翎知道自己再不坦白,恐怕就会让她受到牵连。 “梦灵见过地王殿下。”她突然屈身行礼。 众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 地王啊了一声,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姑娘,瞧几眼后还有点眼熟。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偷调水令的…”他记起来后举着手指诧异万分,“怎么又变成梦灵了?” 她倏地跪下,“请地王殿下恕罪,我并没有喝下孟婆汤,先前只是假装喝下而已。孟婆并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他再次瞠目结舌。 地王犯迷糊了,他望了一眼秦邪,秦邪只好点头表示没错。 “我都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但你当地下的规矩是儿戏吗?岂有此理!”地王震怒地拍着木椅上的把手。 祁墨河见势不妙,便马上开口道:“还请地王殿下息怒,若翎如今是天庭要找的人,若她能成功接任界灵的工作,届时冥界还需要她的力量。” “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了,她身上有神印呀!”地王不解地道,“有神印的又怎么会是结界师呢?!” “确实如此,在不久前小女才修得仙术,是一名成仙不久的通透师,结界师不过是我另外一层身份。”杨若翎用高深莫测的语气道。 秦邪听后只得努力憋笑,用拳头死死堵着嘴巴。 “胡闹!胡闹!” “据我了解,这灵忆阁记的亡者生平也并不是全的,如果那时我没有这么做,恐怕界灵当初教给我的本领也不会全部记录在那儿。现在它们都在我这里…” 说着她微笑地指着自己的脑袋,“不正好派上用场了吗?” 天兵们做记录的手为曾停过,诧异中还不忘抬头多望场上的人几眼。 “简直强词夺理!”地王气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地王殿下先别这么气嘛…”一直沉默的秦邪开口讲话,“现在这么看来,不喝孟婆汤或许是天意。若她真有这种本事,我们才是有求于人的一方。但若她没有这种本事,待那时再追究也不迟。” 地王不满地啧了一声,冥界骚动这段时间邪神出了不少力,于情于理也该卖他个面子。 “天上的神跟地下的神讲天意,那本王还能有什么说辞去反驳?”他盘起手,又望向跪在地上的杨若翎,而后不悦地道: “念在你师傅的份上,也念在你是河神之妻的份上,我就暂时不追究了。你最好真的能派上用场。” “地王殿下大可放心,若不能为神界所用,您可以直接把我打入地府。”她眯眼笑着道。 台上的地王怒目圆睁,“你当地府是什么蛮不讲理的地方吗?!我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收走别人的性命?” “她才修得神格不就,对神界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还请地王殿下见谅。”祁墨河解围道。 气得头昏脑涨,地王捏着紧皱的眉心,“罢了罢了,你一句他一句的也说不清楚。既然记录簿的事情已经解决,你们就快点去天庭跟天王交差!” 等他们都离开地府,天兵想把人带走又不敢动身。 杨若翎笑着瞄了众人一眼,“各位,不妨先向天王殿下汇报一下。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杂事,定会亲自到天庭做出解释。” “这…”他们本来是下来抓人的,但现在竟然不好办了。 秦邪也开口催促,“她就待在水灵殿,你们还怕她会跑掉么?” 第170章 确认 众天兵面面相觑。 “既然我已经修炼成仙,那自然是站在天庭一边,各位还请放心。”杨若翎补充一句。 都这么说了,他们只能答应。 看人走远后,她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即刻捶打自己竖起的汗毛。刚才太紧张,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两位神明欣慰地看着她。 “没想到你演技有所进步呀,能达到我们之间的默契了。”秦邪夸赞道。 她心虚笑笑,“怎么说也有两百余年的历练,这种程度还是能办到的。” 无心地自嘲,反倒又引起旁人心酸。 但她没有多细说,很快就振作起来,“时间不多,天上的众仙知道后,肯定也会如地王殿下一般大发雷霆。” “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去?”祁墨河问。 “……”她沉默了一下,“等我去确认些事情,毕竟上到天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们知道她在想什么,果然虽言孤注一掷,但还是放不下家属牵绊。 “我陪你一起去。”祁墨河马上开声道。 … 本来以为她会去东境城,谁知道去的却是京城。 看他有点复杂的脸色,杨若翎嫣然一笑,“河神大人放心,这次跟皇权贵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不知她哪来的信心,走在路上一点迟疑都没有,好像这是她熟络的地方一样。 京城的路坦荡如砥,四通八达,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她是不是抬头望望各家酒楼的招牌,但似乎都没找到心仪之处。 祁墨河默默跟在她身旁,没有多问什么。 直到她驻足在一家客栈门前,她脸上才重新出现几分神采。 “可算找到了。”她细声笑道,“墨河,你看看。” 这声叫唤让他顿住了,没有疏远感,还有点轻松随意。 他顺着她的手抬头望去,“琴丝客栈”四个大字十分明显。 “嗯?”他也有点惊讶。 杨若翎上前牵起他的手,“记得欧泯峰吗,他不仅作为皇子的时候与这客栈有缘。如今投胎成为了茶叶老板,也能找到东境去。他跟我哥提议过,会在京城也开一家琴丝客栈。”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自豪是藏不住的,惹得祁墨河看着也动容起来。 “所以我觉得缘分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也不是时间能斩断的。人与物尚且如此,人与人之间则更甚。”她一边说着就往内走去。 这段时间她不是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声,虽然他没听腻,但总让他感到不安。 她仿佛是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他们之间能否如初。 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扣在手心,“嗯,什么都斩不断。” 相视一笑,两人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家琴丝客栈规模虽然没有东境城本家大,但装修风格非常类似。 杨若翎坐在期间也没感到陌生。 两张菜单也是一样的,酒楼依旧座无虚席。 熟练地点好菜,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是顶楼不再是自己哥哥处理事务招待贵客的地方了。 “客官还真是会点呀,这些可都是咱琴丝客栈最好吃的。”店小二笑呵呵地道。 “那是自然。”她点点头。 曾经有几道菜还是经过她提出的意见而做出修改的。 祁墨河托着脑袋看她,“你的口味真的变了不少。还爱吃甜食么?” “……”她愣了下,“其实我已经不怎么记得,以前吃过的东西了。” 食之无味的日子占据了上一世的大半人生,她甚至记不起那碗桂花羹究竟是什么味道。 “没事,我会一遍又一遍地记住你的口味的。”他宠溺一笑,抬手轻轻揉揉她的脑袋。 临近灯游节,京城的琴丝客栈自然不会有想见的人。 她来其实也是确认自己的预判有没有出错而已,确认无误,她才更有信心去天庭面对一切。 “两位客官可要抓紧时间用膳了。”没吃多久店家就来催促。 “怎么了?”祁墨河问道。 “今晚曹家在寒店设有婚宴,包下整个场子。我们需要早点做准备,还望海涵。”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 还想多问几句,可正认真端碗吃饭的杨若翎突然大笑一声。 “好,我们很快就走。”她笑得非常高兴。 他不明白,被人催促为何还会这么愉悦。 杨若翎胡吃海塞地解决完剩下的菜肴,嘴巴里还没咽下,就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又是另外一个未来,果然也灵验了。” 带着有点吃撑的人出去,他安静地听完了所有事情。 原来是之前在东境遇到那个曹深远,今天是他与杜盈盈成亲的日子。 “你想的倒是挺远。”他欣然道。 她打了个嗝,又回头看着客栈的招牌,“看着事情一件一件尘埃落定,我这个一直被谩骂的冒牌通透师可算是有点成就感了。” … 回到水灵殿,她心情很好。 在短时间的学习中,她也掌握了神囊的使用方法,只是能装的东西并不多。 她把囊中的东西都倒出来,在盘算都舍取些什么。 河玉河珠跟她一起蹲在地上,望着这些复杂的镇物与符纸。 “夫人,这些不都是重要的法宝么,为何不带上去?”河玉问着。 杨若翎摇摇头,“若天王真要打我个措手不及,我准备再多也不好使。倒不如都放下,我好留个位置带走小白。” 原来是要腾位置来给院子里那匹白马。 “小白最近已经接受我们喂养了。在水灵殿我们会照顾好它的,夫人不必担心。”河珠马上道。 “不不不。”她摆摆手,“如果我上天庭一趟,下来后小白或许就跑不动了。带上去虽然对它很苛刻,但起码它能渡过与我一样的时间。” “哦…”两位式神哑然。 考虑半天,结果只是拿了几道符纸,她把所有镇物都留在殿内。 祁墨河把小白从新盖的马棚中牵出,交到她手上。 她牵起小白,在它耳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给它下定决心。 小白朝她呼气,她苦笑几声,才把它收入神囊。 里面备好了水与马草,好让它能适应。可白马也不是第一次被关在神囊里了,这囊中都是主人的气息,它待得更为舒适。 一切准备就绪,三日后,河神邪神以及通透师,一同乘坐神轿上往天庭去。 第171章 三道光三神法 天庭与望不到头的雪山无异,清一色的白,只是没有梦中的那片浓雾。 杨若翎心脏起伏不定,两位神明正在前面替自己开路。 这天庭宫殿的一砖一瓦,都是天王当初用法力筑砌而成。 站在台阶两侧的天女,梳妆打扮统一。冲天云髻,细眉薄唇,神态皆低眉垂首,不细看会以为都是一个人。 走上一大段白玉石雕砌而成的台阶,才逐渐能看见主殿。 两侧站着的天女,也慢慢没了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两排她有点眼熟的人。 有的是以前过节时来过水灵殿贺礼的神明,有的则是未曾谋面的仙家诸神。 两排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在他们三人身上,她尽量不去留意,依旧神态自若地往前走着。 诸神听到天兵的汇报后,无一例外的震惊不已,只有天王没多说什么。 现在重新看见这个昔日的“罪人”,他们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自己找上天庭来。 三人在天王面前跪下,杨若翎始终没有抬头望顶上的人。 “三位起来。”天王开口说话。 这声音非常耳熟,强烈的熟悉感充斥全身,让她无所适从。随后她将信将疑地抬起头。 隔着几层台阶,她看清了座椅上的脸,确实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白安贤。 “……” 梦中一直未能看清天王的模样,试想不到原来自己早就见过他了。先前他做过的一系列怪异之举,她仍历历在目。 难道天王早就知道所有事情? 台上的天王无视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只是让她以外的两位神明入座。 她独自站在台下,接受着众神目光洗礼。 祁墨河开声与众神说明了下情况,所有人的脸色并不好。 在他们看来,杨若翎一点都不值得信任,就算她已经修成长生体质,有成神的可能,也不配被天庭任职。 众神的议论声非常小,强烈的压迫感使她好像被砸入泥地中的石块,扣都扣不出来。 “那这位通透师,你有什么办法证明这点?当初你可是犯下大错,差点让河神受罚的。” 天王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耳旁琐碎的议论声也停止了。 她整理了下情绪,轻声开口:“天王殿下大可相信我一回,身为通透师和结界师,我已然修炼成仙。您若仍不相信,可以来试探一下我的本事。” 这轻柔的声音,却能听出满满的自信。 天王装作诧异地点点头,也是时候让众神信服了。 祁墨河紧张地看着她,实在不想她受什么伤害。 “好,既然你这么说,为了消除诸位仙家的顾虑,那我也不客气了。”天王欣然笑道,“火神雷神邪神,你们三位尽自己所能毁灭这大殿,结界师,你来防。若是这大殿遭受道一点损坏,天庭怕是要新账旧账一同算。” 除秦邪外的两位神明听后目瞪口呆。 虽言秦邪到底是有心理准备的,可他依旧有点担忧。他望着祁墨河和站在中心的杨若翎,并没有动手。 “怎么了,诸位仙家,有疑虑吗?”天王笑着道。 先前上天庭接受试验的结界师,不过是简单地承受一种神明法术,都由火神赤城代为操办。 这一下就三位神明,还包括邪神,放着别的结界师,肯定会吓得不敢动弹。 祁墨河想开口拒绝,却被杨若翎首先抢话,“没问题。” 梦境中的三道光,果不其然对应的就是这三位神明的仙法。她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即便百般不愿以,可若不照办,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秦邪只好开始释放邪气,火神和雷神见状也开始施法。瞬间大堂外便被邪气、廖火以及雷电包围。 在底下观看的众神也不禁捏了把冷汗。 在这三股力量直冲而下前,杨若翎迅速做出反应,刷刷两道镇符张开了巨大的结界。 三股力量皆被抵挡在外,秦邪也有点惊讶于她的能力。 原来她真的没有吹牛。 另外两神见她竟然应对得如此轻松,也很诧异,但他们有点不甘心,故又加重了施法礼服。 这下杨若翎表情有点痛苦起来了,她皱着眉,仍一声不吭。 天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身子止不住往前靠去。 坚持不下,没有任何进展,他便从台上起身,走到祁墨河身旁。 “墨河,你也加进去。”他在祁墨河耳边悄悄道。 祁墨河本就紧张不安,听他说完后不免有点来气,“恕我直言,天庭何时能遭受这般磨难。目前来看她早已满足界灵的要求,您这是在为难她。” 他冷声拒绝了天王的要求。 “我若不为难她,她无法让众神信服,到头来苦的还是她自己。”天王无奈地道,“而且若你加进去后她仍能从容应对,我便马上停止。” 祁墨河顿了下,“那我恐怕会把火神的火给灭掉。” 天王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是,在她的结界内施法,不是在外面。”他指了下地面的白玉砌石。 “……”祁墨河皱起眉,这么做怎么可能不损坏大堂的一砖一瓦。 “快点动手,再拖下去她可能也受不住了。”天王催促道。 祁墨河看着杨若翎,想起她在来天庭前强调过不下五遍的信任。确实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相信自己的小妻子了。 他狠下心来拿出调水令,一挥手殿内便开始泛出水来。 诸神被吓了一跳,杨若翎也假装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眼神让他动作稍微迟疑起来,但随后她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等的就是现在。” 她小声说完,而后笑着用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只见那从调水令泛出的洪水便只冲结界之外而去。 瞬间赤城的廖火便别消停下去,而雷电顺着水柱传到调水令中,让祁墨河猝不及防地被电了一道,悬空的调水令也差点掉落在地。 赤城和雷神见状也只好停止施法,静静地看着天王,场上反倒只剩秦邪一个仍在满脸黠笑地做法了。 “好了,停下。”天王摆手喊停。 秦邪无奈耸肩停止,还面露可惜。 杨若翎即便早有准备,可仍是有点吃不消的。她咬牙坚持着,把颤抖的双手藏于袖子之下,忍耐着没有跪倒在地。 “这下天王大人与诸位仙家该相信我能担起师傅的众人了。”她额头上冒着细汗,声音听起来也有点虚弱,但眼神依旧坚毅。 第172章 玄诡门九十九道 “结界可用作防守特定的东西,也可用作为引导的载体,你能利用河神的水去灭火神的火,确实是掌握了精髓。我承认你的能力,你可以担起重任,诸位有异议吗?” 天王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还开口询问别人的意见。 祁墨河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有秦邪看出她其实有点儿心虚,可他只是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诸神你眼望我眼,没有出声。 “那看来是没有异议了。”天王道,“界灵的选拔就到此为止,诸位仙家近些日子都在天庭奔忙,凡间事务多有怠慢,本王就不留你们了。” 他让其他神明离开,唯独留下那三人,说要跟信任界灵单独聊聊,顺便把仙家委托簿的原本交给她。 从刚才开始杨若翎就有很多疑问,但若之前遇到的人是天王,那她即便用玉水珠也看不透的话,是正常的。 天王把她喊到天院中,云雾在脚尖滑过不留一丝痕迹。清一色的白,只让她觉得头晕目眩无法开眼。 她紧紧地握着折桥上的把手,生怕自己会晕过去。 “总算可以好好跟你说上话了,若翎姑娘。”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眼前这人便是三创世者之一,也是如今唯一仍在执政的人。 “白安贤。”她道了句。 “嗯,很久很久没人用这个名字叫我了。”他苦笑着道,“你是少数知道我本名的人。” 杨若翎:“你知道白鹿的事情吗?” “白鹿…”天王细想着,“是以前在凡间把你们耍的团团转那个人,我记得她也自称通透师来着。” “你不知道她跟雏妖的关系?” “……”他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在避重就轻而已,“你这是在拿此事来威胁我么?” 杨若翎摇头,“或许现在告诉你已经太晚了,白鹿与雏妖本是同一人。而且从来都是他自己选择放弃的,他也从未后悔。” 天王面露悲凉之色,“他是这么和你说的么?” “嗯。我也没有把你顾虑的事情告诉过任何人。不喝孟婆汤也好,放弃身心痛苦地成为一名结界师也好,都是为了这个秘密。”她毫不顾忌地说着。 毕竟他是唯一知道所有事情的人,在他面前诉苦真能减轻一点这些年来的委屈与不悦。 “我明白你不容易。”他点头承认。 杨若翎眯起眼,“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做不到像天王殿下一样行事果断。”她顿了下,“但我会尽力的。” “若翎姑娘知道为什么天下要分为三界吗?为什么人界又是我们其他两界不可过多涉足的分割线?”天王突然问道。 她靠在栏杆上,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具体的事情我其实也不清楚,但保护最弱小的一方,便是你定下一切规矩的初衷。” “呵呵…”他笑了下,“你不认为,最近的神明们,都太傲慢了吗?” 这个笑容让她不寒而栗,身为天王的他,怎么会说自己麾下的神傲慢呢? “神明们总是以俯视苍生的角度看尘世,认为自己把凡人掌控得很好,妖界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他们没有意识到,起初的三界,明明是平等的。”他继续说着。 杨若翎仔细思考着他说的话,在她经历过的种种而言,神明往往起着指引作用,蛇尊的事情也告诉她,妖确实不是神的对手。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可说出口的却是,“就算你说起初,我也没有这个概念。” “哈哈哈…”他又笑起来,“暂且不提这些事情。如今的骚动,我也略有耳闻。而关于什么天宫之门的事情,我也想以天王的身份,正式委托你这位通透师以及新任界灵去调查。” “你之前也有听说过天宫之门的事情吗?”她眼中闪过一丝神采。 “唔…算是如此。”他没有继续深入说明,反倒是让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这是你的委托簿的原本,好好保存。” 她接过有点沉重的本子,依旧不肯放弃一丝线索,“所以天宫之门要从哪里入手,目前我也找不到师傅以及严崇。” “玄诡门九十九道,你或许已经接触过其中几道。从这些门入手,你会有新的发现。” … 天王带着她一一查看念竹先前布置过的结界,顺便又给她传导了不少念竹当初的镇物与符法的巧妙之处。 有问题的补足,实在补不了的就重新布置,不过大部分结界依旧坚挺,其实并不需要重新张罗。 他更多是未雨绸缪给日后留条后路而已。 围绕天庭逛了一圈,她一直强迫自己专注坚持,但花掉不少时间。 杨若翎不得不佩服师傅的结界法术不亏为三界之极致,与她想必自己的不过是三脚猫功夫。 幸亏师傅以前教导有方,她不至于面对一张张缜密的结界无从下手。其中天王的说明起不少作用,她对结界法术又有了新的认识。 精疲力尽重新回到大殿中的时候,定已过去三日。 祁墨河很快发现她走路似乎不稳当,抱着委托簿原本的小小身躯,晃晃悠悠似乎随时会倒地。 他连忙上去扶住她,把她背起来。 秦邪本打算跟他们一起离开,但天王却又叫住他,说还有些事情需要与他商榷。 每次天王找自己准没好事,但他却只能留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们离开这荒凉的大殿。 杨若翎正在轿子里闭目休息,她从未一次使用过如此强大的法力,实在是比预期中还要疲倦。 九十九道玄诡门,分别都是什么呢… 她静静思考着。 祁墨河看着她,矮着身子走到她旁边坐下,他降低神轿的速度,好让吹进来的风没那么大。 再用袖子擦掉她额头上的冷汗,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 等杨若翎稍微缓过来,她轻笑一声,睁开一只眼睛,“河神大人,刚才引水之时有被电伤吗?” “没有。”他见她这副模样却还在关心自己,实在是难以理解,“反倒是你,身体负荷很大,有什么需要的?” “唔…我需要您更加信任我。”她重新闭上眼道。 “这算什么要求,我虽信任你,但也不代表我不会担心。”祁墨河叹了口气,有点无可奈何。 “那…我可以提个过分的要求吗?” “过分?你倒说来听听。”他笑着道。 杨若翎顺势环抱着他的腰,把脸往他怀里蹭,“确实有点儿累,想躺一下,劳烦河神大人给我充当一会儿枕头可以吗?”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还有温热的气息,他抬手抚了下她的头,“这不算过分的要求,你随时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来。” “谢河神大人。”她马上躺下,枕在他腿上。 祁墨河帮她理顺脸上的发丝,再变出一张毯子覆她身上。 再用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肩膀,好让她稳定下来。 杨若翎体力仙力皆消耗巨大,所以躺下便很快没了动静,只是眉心一直保持着紧皱的状态。 他伸手轻柔她的眉心,想通过此方式减轻她的负担。直到底下的人儿呼吸逐渐均匀,他才小声地开口道:“辛苦了,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