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女皇及格了吗》 第1章 年级第一疯了 星恒高中重金挖来的年级第一疯了。 这并不是有人恶意编造的谎言，而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毕竟自从开学典礼上以“众爱卿免礼平身”结束发言之后，这位市状元的迷惑行为就层出不穷，包括但不限于用文言文说话，在物理课上说物理是“奇技淫巧”，在英语课上说英语是“番邦鸟语”，除了语文，各科老师她几乎得罪了一个遍，而且开学不到一周就对一班班长说：“你姿色甚美，可堪为宫中侧君。” 她精神有问题这件事情几乎没有异议，但对于她为什么会精神失常，大家却各有各的想法。 “学霸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记忆里只有自己看过的宫斗剧啊？”这是一个沉迷追剧的女生的推测。 “我看她是对星恒不满，才装疯卖傻，想从这里退学，毕竟她家里那个情况……”另一个男同学一脸笃定的神色。 “此话怎讲？”——说这话的同学听市状元说话听多了，也学了几句文言文发言。 好几个人围住那个一脸笃定的男同学，都很好奇他知道什么内幕。 “我姑父不是教导主任嘛，我听我姑说的，你们可别往外传啊，说星恒一年给姜婵媛家三万。” “三万？不是说只免除了学费吗？这是还有额外奖学金？” “什么奖学金啊……”男生一拍大腿。“那就是个卖身钱。” 追剧女生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说话呢？谁卖身了？” 男生马上改口：“哦哦不是那个卖身，我的意思就是，姜婵媛他爹妈，收了这个钱，把她卖给星恒了，不然以她的成绩，别说市一中了，就算省城最好的高中也能上啊。” “可是为什么啊？” “我说一句话你们就明白了，她家里本来就没钱，还有个亲弟弟。” 一时间，听八卦的众人都沉默了，大家彼此对视，都流露出了一些同情和惋惜。 而被八卦的话题中心，莲市中考状元姜婵媛，此时此刻正站在校长办公室，面对三堂会审。 教学副校长挠着锃光瓦亮的光头，眉头紧锁；一班班主任捏着成绩单，满面愁容；而教一班的英语老师是今年新入职的年轻老师，平时很少进校长室，这时候的表情已经委屈得快哭了。 唯一一个表情淡定的，就是被审视的姜婵媛本人了。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副校长最先开口：“姜婵媛同学，你是对星恒给你的待遇有什么不满意吗？” 姜婵媛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校长何出此言？” 副校长一听她文绉绉就牙疼，看了一眼一班班主任，对方会意，和蔼地说：“婵媛，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老师的，我们都希望你好，一定会帮你解决问题。” 少女的表情比刚才温和了一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比起副校长，她更喜欢和班主任交谈。副校长摩挲了一下秃秃的发顶，心说莫非中年大叔就这么讨人嫌？ “吴老师，我并无烦扰之事，让您费心了。” “那学习上呢？可是有哪位老师的讲课方式你不太适应？比如我的数学课，或者……小祁老师的英语课？” 被cue到的小祁老师低下头，用手抹了抹眼睛。 姜婵媛微微蹙眉，很快摇头。“没有，你们都是良师。” 祁老师听了她的话猛抬头，控诉道：“可你分明说英语是番邦语言，没有学习的必要。” “抱歉，祁老师，之前是我冒犯。我不知蛮夷……泰西之国如今国力强于我国，你们的史书上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朕……我深以为然，因而学习英格历史还是有必要的。”姜婵媛说完，又转头看向班主任。“还有指责物理乃奇技淫巧之事，也是我有所偏颇，烦劳吴老师代我向物理老师致歉。” 副校长拿起大茶缸喝了口水，脸上表情有些不耐。“姜婵媛，小姜啊，那你到底为什么考了这么个成绩出来？你这是在打我们星恒的脸啊，好好的市中考状元，到我们这儿学了一个月，嘿，班级倒数第一，年级排名考到三百名开外去了。中考英语满分，月考英语32，中考数学145，月考数学69！还有其他科，我就不说什么了，哪个都很离谱。祁老师你也别紧张，这不是你英语一科的事情，就是这孩子你以后……可能还得多上点儿心。” 祁老师点头称是。 副校长接着说：“小姜，你要真对我们星恒不满意，可当初你爸妈要签合同的时候，我们也强调过要尊重孩子意愿，你当时也点头同意了不是吗？我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星恒的，我们这个……这个这个虽然有些方面不如一中强，但是我们环境好啊，星恒的食堂也是全市闻名的，还是那个什么网红打卡圣地呢，对祁老师？你们小年轻懂这个。” “是。” “校长，其实我……”姜婵媛刚起了个话头，校长室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几个人同时向外看去，姜婵媛闭了嘴，副校长喊了一声“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走了进来，说道：“打扰了，我来报到。” 副校长眨了眨眼，一拍脑门。“啊，你是那个，姬澄是？哎哟哎哟可算等到你了，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医生说你可以上学了是吗？” “无大碍了，多谢您关照。”少年身姿如竹，清瘦而挺拔，面上带了点儿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精神状态很好，他礼貌地回答了校长的话，视线一转，正对上姜婵媛的一双眼。 那双面对三位老师都风平浪静的凤眼此时涌起了惊涛骇浪，她的面色甚至变得比久病初愈的姬澄还苍白，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几丝不确定：“皇后？” 姬澄只望着她，不发一言，副校长却赶紧咳嗽了两声。“咳咳，小姜啊，今天先这样，你先回班级，有情况及时和老师反应啊，这边还有事儿，就不留你了。” 如果说姜婵媛是星恒重金挖来的，那姬澄就绝对是天上掉馅饼了，他是上一届市中考状元，本来打算就读市一中，暑期突然得了一场大病，休学一年，不知怎么的就改了主意，决定来星恒上学。 这是个成绩比姜婵媛还好的好苗子，副校长满心都是“不能让他被古怪学生吓到再改主意”，巴不得姜婵媛原地消失。 而班主任吴老师则是眼前一亮，心里亦有了主意。 第2章 故人还是敌人 吴老师最终还是决定把姬澄和姜婵媛一起带回班级，两个人跟在她身后，姬澄表情平静，也没有交谈的欲望，姜婵媛却忍不住将他看了又看。 其实刚才在办公室面对几个老师的连番审问，她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因为她本就不是她们所看好的那个市状元，而是来自大熙朝的女帝，十二岁便初次监国，十五岁登基亲政，为政三年，虽无开疆扩土之功绩，却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治下河清海晏。 她自幼所学都是帝王之道，而非术数外语之类的奇技淫巧，如今未落榜，她已经对自己很满意了。至于重登榜首，那是日后的事情。眼下姬澄的到来却让她十分意外。 盖因她青梅竹马，明媒正娶的正宫皇后，也叫姬澄，和眼前之人容貌也有八分相似。姬澄在大熙是士族出身，素有才名，其父是大熙唯一的男性官员，国子监祭酒妘棠，其母是中书令姬琰。若非自幼与她定亲，提亲的贵族怕是要踏破了姬府门槛。她因为小人陷害流落到此地，占据了同名同姓之人的身体，难道姬澄也遭遇了这种祸患？ 许是被她盯得太久了，这个姬澄终于转头看她，问了一句：“同学，你有事吗？” 姜婵媛回过神，试探着问道：“我们可曾见过？” 对方似乎认真回忆了一会儿，眉头都轻轻皱起，然后摇摇头。“抱歉，我对你没印象。” “不妨事。”姜婵媛说不清自己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内心是失望更多还是庆幸更多。她独自一人流落异世，适应艰难，若有故人陪伴，多少会有所慰藉，而皇后姬澄甚至算是大熙最了解她的人，自然最能使她心安。 然而，她和姬澄之间却横亘着血海深仇，他是她最信任之人，却也是她最不敢面对之人。 两个人一路无话，回教室以后，姜婵媛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班主任安排姬澄做自我介绍，本来叽叽喳喳的同学们安静下来，她听到有人小声嘟囔：“好帅……我们班班草要换人了。” 皇后姬澄继承了他父母相貌上的优点，乌发雪肤，琼鼻高挺，眉目温柔，坊间有人以“碎雪晨露”称赞他惹人怜惜的容颜，曾惹得母皇不喜，认为未来皇后应雍容华贵，想要改立他人，她费尽心思才令母皇打消了想法。 而眼前的姬澄，容貌与皇后姬澄高度相似，但气质不太相同，眼前这位不像碎雪，更像是一座沉静的雪山，稳重而包容。 她这次愣神没多久，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只见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而她的同桌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把书桌里的漫画书藏得更深。 “怎么了？”她小声问同桌。 同桌更小声地回她：“老师打算安排新同学和你做同桌。” 她猛地抬头看姬澄，对方并没有看她，似乎并不知道班主任口中的“姜婵媛”是何人，而班主任还在笑盈盈地说：“卞沅沅啊，你就换到邱爽那里，正好邱爽还没同桌。” 姜婵媛立刻站起来。“老师，我觉得卞沅沅同学很好，不用……” “不不不。”卞沅沅也站起来。“我愿意换座，马上就换，谢谢老师。” 姜婵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同桌，心想她好像没有哪里得罪过对方。 卞沅沅扯着她的袖子让她一起坐下，对她耳语道：“学霸，你就放过我，就因为你成绩下滑，老师找我谈了三回话了，话里话外就差没直接说我影响你学习了，我可担不起这罪名，以后你们两个学霸好好相处，百年好合，早……啊，对不起，相互学习，相互进步，咱俩就好聚好散了啊。” 说完，卞沅沅把桌子上和书桌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迅速离开了她眼中的是非之地，而姬澄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坐下，姜婵媛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她大概明白班主任这样费心安排的原因是什么，希望姬澄这个成绩优异的学生能够带一带她，尽快把她的成绩提高上来。可这并非旦夕之功，她与在座这些学生之间，还差了个所谓的“九年义务教育”，若她不日就能重登状元宝座，其他人的九年岂不是白学了？ 这个新同桌怕是也只能白费功夫。 上课铃声响起，姜婵媛揉了揉太阳穴，艰难地理解老师讲的内容，一时竟不清楚上课和上朝到底哪个更累。 她时不时瞥一眼新同桌，对方不是在看黑板就是在动笔计算，神情专注认真，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听不懂的地方。 姜婵媛心里对他是故人的猜测越来越淡薄，就算她的皇后再蕙质兰心，大概也没办法轻轻松松搞定这里的高中数学？她私下里的学习进度才到用方程解决鸡兔同笼问题呢。 等到下午的英语课，老师让小组练习会话时，姬澄一口流利的英语，彻底打消了姜婵媛的那点儿怀疑。 数学还能勉强和大熙的术数学科扯上一点儿关系，这“英格历史”可就是闻所未闻的学科了，就算是此地之国人，都未必有此时姬澄说的这样流利。 “sunny？” “啊？啊……pardon?”姜婵媛反应过来前桌在喊她的英文名，赶紧回应。 “wheredidyougoonyoursttrip?” 姜婵媛看着英语教材，一本正经地瞎编：“london” 两个前桌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都憋不住，其中一个问道：“whatipressedyouostaboutlondon?” 她没听懂，只好又重复一遍“pardon”。 没等前桌开口，姬澄先说话了。“nowthatyountionparis，canyoutroducetotheostfaondscape，jessica?” 前桌张了张嘴，反应慢了半拍。“thee……eiffeltower?” “troduce，please”姬澄吐字清晰。 前桌无奈地用汉语说道：“我那是随便说的，小组对话没必要这么较真？” 姬澄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是啊，小组对话没必要这么较真？” 姜婵媛有些茫然地看着其他三个人，就见两个前桌悻悻地把身子转了回去，心中有些困惑。 所以……刚才前桌问她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第3章 不就是个男人 英语课上的问题姜婵媛到最后也没有搞懂，不过她更搞不懂的是自己这个新同桌，他上课的时候似乎帮自己解了围，可下了课又对自己爱答不理。她有心问他几个课上没听懂的知识点，可对着对方那张肖似皇后的脸，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以往都是姬澄向她求教，自己还从未向他讨教过什么，这心理落差还真不是那么好克服的……犹豫之中，对方就走了。 姜婵媛看着班里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才反应过来，又到了午膳时间。 往常她都是一人独自用膳，今日却被人叫住。 “学霸！学霸你等我一下。” 她的前同桌卞沅沅飞快跑到门口，轻轻拉住她的衣袖。“我们一起吃饭。” 姜婵媛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头答应。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开学的时候，卞沅沅也邀请她共用午膳，结果没两天对方就受不了她“食不言”的规矩，和她道歉之后转头去约别人了。她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卞沅沅大概也看出了她的不解，摸了摸脸，说道：“那个……换同桌这事儿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我看你和新同桌好像也没说几句话。咱班里可能就我愿意，啊不，有荣幸和你聊聊天。” 说完卞沅沅的表情有些懊恼，她说话一向不经大脑，出口才知道后悔，本来是想缓和关系的，结果说出来的话反倒更得罪人了。 不过姜婵媛并没有生气，而且还笑了笑。“多谢你。” 卞沅沅说的没错，班里的确没什么人会和她交谈。刚来到这里时，她还以为进入了巫觋之徒设下的迷阵，看一切都像是妖魔鬼怪，对这里的人很是排斥，尤其是见到这么多男人抛头露面，更觉得虚幻。等她终于接受自己来到异世这一事实，同学们都各自有了各自要好的朋友，没有人会接近她这个行为古怪的人，只有自己的同桌卞沅沅愿意和她交流。 所以老师提出要换同桌时，她才感到不舍。 “我对你这个人一点儿意见没有，就是压力太大了。实话和你讲，我能分到咱班不是因为成绩好，是因为我妈就是学校老师，她现在带高三。你成绩下滑之后，班主任也找我沟通情况，我妈也问我是不是上课影响你了，我看老班早就想给你换个同桌了，就算不是今天的姬澄，也会有别人，所以我就没拒绝。”卞沅沅表情很真诚。 “我明白。”姜婵媛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我不会介意了。” “那就好，咱俩还可以继续做朋友是？” 听到“朋友”两个字，姜婵媛愣了两秒，点头。“可以。当然可以。” 卞沅沅十分开心，拉住她的手晃，不喜欢肢体接触的女皇陛下并没有拒绝，但多疑的性格驱使她忍不住追问道：“为何对我如此在意？” 在她看来，卞沅沅性情直爽，并不缺朋友，没必要在她身上耗费时间，除非有所图谋。但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身上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东西了。 “因为你人很好啊。”卞沅沅直白地说：“虽然你经常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词，不过和你相处很轻松。我能感觉到班上好多学霸有点儿瞧不起我这种关系户，但你就不会。你还总帮我拧瓶盖。” 姜婵媛：拧瓶盖这种小恩小惠其实不需要记在心上的…… 说话间她们走到了食堂，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队，座位也很满，卞沅沅长叹了口气。“哎……学校就不能扩建一下食堂吗？” “我们上楼。楼上大概人少。”星恒的食堂一共有三层，其实地方不算小。 “楼上人少是因为那些窗口都不好吃……算了算了，牛肉面还勉强能吃，走。”卞沅沅说着，带姜婵媛去二楼，上楼梯时她头一偏，突然扯住姜婵媛的袖子说：“哎哎哎，学霸，你看那个是不是你新同桌？” 姜婵媛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哦，是他。” 姬澄正端着餐盘找位置，旁边还跟了一个高瘦的男生。 “啧，真抢眼啊。帅哥就算穿着麻袋校服也是帅哥。学霸你们可是班上唯一一对男女同桌，好好珍惜这种缘分啊。”卞沅沅挤眉弄眼道。 “嗯？缘分？什么缘分？” “就……和帅哥谈谈校园恋爱，多浪漫啊。”卞沅沅说着还把两个食指对到一起。 “恋爱……”姜婵媛消化着这个词，有些疑惑。“婚姻大事，不是由两家决定吗？” “21世纪了居然还有人支持包办婚姻？我现在可真是要相信他们瞎传的，说你被古装剧洗脑了。”卞沅沅看她的眼神像看什么新奇物种。“而且谁说要结婚了？谈恋爱就是愿意了就在一起不愿意就一拍两散，这年头谁刚谈恋爱就想着结婚啊？更何况我们这还算早恋……嗯，勉强抓住早恋的尾巴，毕竟现在小学生都开始卿卿我我了。” 姜婵媛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我可以和那个你们说的班草……祁子衿谈恋爱了？” 卞沅沅脚下一个踉跄，扶住栏杆。“您还真勇啊？上来就挑高岭之花摘？” 姜婵媛终于露出了卞沅沅认识她以来，第一个有些羞涩的表情。“哎呀……那个……他帅嘛。” 姜女皇两世为人，最上不了台面的毛病大概就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一岁抓周的时候，不管女官怎么引导，她都坐在中间不动弹，换了个唇红齿白的小男侍引导她，她咧嘴一笑，不去抓周围的小物件，几步扑上去抓住了男侍的广袖，抓住了就不松手，后来母皇没少拿这事儿取笑她，还戏称以后要给她选三十个大熙最美的男子充盈后宫，让她看到腻，不再为皮相所惑。 可惜她年少登基，政事还忙不过来，根本没时间充盈后宫。 不过她对祁子衿除了对方好美之外没有什么特殊想法，毕竟这位帅哥在得了她一句“可堪为侧君”的称赞之后，就再也没理过她。 卞沅沅大概也想到了这茬儿，皱了皱鼻子。“你要是追他，难度可大了。” 姜婵媛开玩笑道：“不就是个男人嘛，手到擒来的事情。” 她俩都没注意到，之前的话题中心姬澄，因为没找到位置也打算往楼上走，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他看着姜婵媛的背影，表情复杂难辨。 第4章 原来是个奸商 姜婵媛嘴上说的轻松，但她其实也就过过嘴瘾而已。她很清楚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把成绩提上来，而不是谈什么不靠谱的校园恋爱。更何况她也没多大耐心去摘一朵高岭之花，女皇陛下更喜欢温柔小意的男子，比如…… “假期回来学校开家长会。” “嗯？”同桌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乱飞的思绪。 “隔壁班同学说的，我们班主任应该也快通知了。”姬澄没有看她，低头摆弄着笔袋。 “哎……这么说……要回家啊。”姜婵媛捂住脑袋，表情有点儿痛苦。自从她变成学生小姜以后，就一直住在学校，周末也没有回家。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陌生的父母，而且也不太想见到他们。 她已经从同学和老师的口中拼凑出了曾发生在学生小姜身上的事情，这个女孩本来凭着中考状元的身份，可以去全市最好的高中，却因为父母的目光短浅，一纸卖身契（协议）被签到了星恒，还有不知真假的传言，说这么做都是为了小姜的弟弟。 姜婵媛觉得不可理喻。儿子的前途哪有女儿重要？儿子长大了要相妻教女，女儿可是要建功立业，赡养父母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后事，也该多多考虑女儿才是啊。 “你……从未回过家？”姬澄转头问她。 “对啊。”姜婵媛说完，看着他诧异的眼神，补充了一句：“我家情况比较特殊。” 姜婵媛以为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谁知道姬澄还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她只好含糊地给他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就听到对方一脸严肃地问：“你银行卡卡号多少？” 姜婵媛头顶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啊？” “你父母对你如此苛待，难道不会吝惜钱财，给你很少的生活费吗？” “你今天中午不会跟踪我了？不然怎么知道我缺钱？”姜婵媛十分疑惑。她还是今天刷饭卡的时候被卞沅沅提醒，才发现自己余额仅剩20元，而这周因为国庆假期串休，还有五天才放假，这些钱肯定不够花。 哦，卞沅沅还顺便分享了一个不一定靠谱的八卦：据说姬澄家世代经商，腰缠万贯。 “我没有跟踪。”姬澄抿唇，似有些不快。 “我缺钱又怎么样？你还能给我钱花？” “把你卡号给我。或者收款码。” 姜婵媛身体向后仰。“不是？还真要给钱？你是慈济堂的吗？” “是借。”姬澄手中转着中性笔。“等你有钱了需要额外还我利息。” “哦，你是想放印子钱。”姜婵媛了然，心想不愧是商贾之家，从小就懂得做生意。 “说，你要借多少？” 姜婵媛把座位向右挪了挪，凑近姬澄，一脸诚恳。“先借二百。不过我要先问清楚，利息怎么算？” 利息太高她宁可每天啃馒头。 姬澄想了想，说：“如果能在一个月之内还清，给我二百一就好。” 姜婵媛觉得很合适，但她意识到自己是个穷人之后，还想再讲讲价。“这样，我一个月之内还清，再帮你写一周的作业，就不收利息了，你觉得可行吗？” 姬澄：“你是想恩将仇报吗？” 姜婵媛：“……” 可恶！她居然被一个男人侮辱了！她非要……非要……在心里好好诅咒他不可！ 现在她自觉和卞沅沅同仇敌忾了，不就是学习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写的作业就没有优点吗？最起码、最起码……最起码字好看！ 这样想着，她随手翻开姬澄桌上的练习本，表情一僵。 该死，这个男人的字怎么也如此俊秀？ 而且……隐隐约约有种熟悉之感。 姜婵媛还想细看，手中的本子被姬澄夺了过去。“上一秒说要帮我写作业，下一秒就想着抄了吗？” “哪有？欣赏一下你的字，不愿意便罢了。” 姬澄转了她二百块钱之后，两个人再没有交流，姜婵媛觉得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和皇后有些相似真是神经错乱，就是笔迹相仿又怎样？性格简直南辕北辙，她的皇后温柔贤淑，才不会这样对她顶嘴。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对同桌的交流更少，对话仅局限于“让一下”、“你压到我书页了”这种琐事，卞沅沅在表示了歉意后没再主动找姜婵媛吃饭，但姜婵媛反而主动邀请她一起，并打破了“食不言”的规则。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融入这个社会，朋友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比起以前孤家寡人的生活，她反倒更喜欢热闹。 周日放学，姜婵媛终于不得不面对要回家的情况。她觉得开家长会这种事情，还是当面告知父母比较稳妥。 而且……生活费必须得要了。 她动作磨磨蹭蹭，同桌收拾东西也意外很慢。 姜婵媛有些心烦，就忍不住想找人说话。“你也不想回家？” “也？”姬澄反问她。 “哦，我不想回家。我和我父母关系欠佳，告诉过你的。”姜婵媛背上书包，摆摆手。“七日后见，同桌。” 没等到姬澄的回应，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后在公交车站又见到了他。 姜婵媛下意识关掉了手机导航，怕姬澄发现自己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 她决定等对方走了再查。 面前过去一辆公交车，拉走了一批人。 又过去一辆公交车，下来了一批人。 再过去一辆公交车，有上有下比较平均。 姜婵媛心想：我最近是不是做过这种数学题来着……姬澄怎么还没走？ 对方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仿佛就住在公交站台。 她没办法，离他远了几步，低头查手机。可是输入“姜府”，只出现了一家“姜府烤鱼”，是个食肆。 糟了……她家到底住哪里？ 姜婵媛急得汗都出来了，她可从来没想过找不到家的情况。 这时姬澄走到了她旁边，她抬眼看他，有些警惕。 “物理老师说的练习册你买了吗？”他问。 “……啊？”她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这个问题。“我打算明天去书店。” “书店里原价卖，网上会便宜一点，我建议你去淘宝。” 姜婵媛满心都是家庭住址怎么查，胡乱点头应付过去，几秒钟后福至心灵，突然想到网购软件里应该会有小姜的家庭地址。 第5章 姜府原是小楼 她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故作自然地说：“哎我想直接寄往学校，如何修改地址来着……” 姬澄伸手点了几下，递给她，她果然看到了姜家的住址，默念几遍记了下来。然后想自己动手点退出，不知道怎么点进了“全部订单”。 此时姬澄也在低头看她的手机，两个人都看到了唯一一个订单，名称上明晃晃的“刀片”两个字，引人注目。 姜婵媛眉头一皱，姬澄则语速极快地问道：“何时买的？要做什么？” “啊这……这不是我买的。”她下意识否定，但又觉得这样的说法会引人怀疑，改口道：“我帮别人买的。” 这大概是以前的小姜买的……对于她来讲确实算“别人”。 见姬澄仍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她诚恳地说道：“真的与我无关，我不会买这种物件行凶的。” 至于小姜买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捅了她父母？小姑娘还是太容易冲动。 姬澄后退了几步，姜婵媛在地图软件中输入地址，终于查到了该坐什么车。解决了回家问题的女皇陛下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脑子也灵光了，问姬澄：“你问我练习册的事情干什么？” 姬澄愣了几秒，说：“我想让你帮我带一本，我国庆出国旅游，没有时间收快递。”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姜婵媛爽快地答应了，目光捕捉到刚到站的108路，匆匆忙忙和姬澄道别，赶紧跑上去，等车子发动，她发现站台上的姬澄也消失了，揉了揉眼睛，还是找不到。 她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卞沅沅说在校门口见过姬澄家豪华的轿车，这么说姬澄应该是坐自家车回家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公交车站？ 网上那句话说得对，有钱人的世界，她果然想象不到，想不明白。 姜女皇抓紧扶手，在摇摇晃晃中透过车窗注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这里高楼林立，人口密集，迥异于大熙。她曾经端坐凰椅，高高在上，如今和平民百姓挤在一起，内心感受十分复杂。 她想要回到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大熙，可又觉得那样的高处不胜寒，也许并不比如今的人间烟火气幸福。 她在大熙时时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在这里却可以安眠。 车到站之后，她根据导航进了小区，却被拦在了单元楼门外。 大门拽不开，旁边有几个数字按钮，似乎需要输密码才能进门。 姜婵媛输入门牌号，发现依然进不去。好在很快来了一个提着菜篮的中年妇人，熟练地按了几下，开了大门，她跟随着妇人进门，对方上下打量她几眼，问道：“哎呀，你是对门那家的小丫头？好久没看到你了，刚才都没认出来。” 姜婵媛不清楚对方底细，只笑了笑。 对方似乎也习惯了她这种态度，没等她回应就继续说下去：“你弟弟前两天又闯祸了你知道不？大半夜的还听到你爹妈吵架，要我说还是你爹说的有道理，这男孩也不能惯着，非得惯出毛病来……” 姜婵媛一边走楼梯一边听妇人喋喋不休，到自家门口时对方还意犹未尽，嘱咐她好好和父母说说，不要总吵架。她敷衍地点点头，按响门铃。 “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遥遥传来。 “姜婵媛。”她答道。 不一会儿，门开了，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围裙，手拿锅铲的女人，见到她时挑起眉梢。“怎么回来了？” 那表情不像是见到亲生女儿，倒像是见到上门讨债的。 姜婵媛从来不是一个看别人脸色行事的人，这世上能让她在意情绪的人只有先帝，最多再勉强算上半个姬澄，至于其他人，恩威并施才是她的一贯态度。 所以面对小姜亲母的不善，她完全没有讨好的意思，公事公办道：“有事相告。” 姜母纳罕地看了她一眼，侧开身子让她进来，姜婵媛走了没几步，又被拽住。 “哎哟喂！换鞋，换鞋！刚拖完的地呀大妮，怎么好直接踩？” 她低下头，看到被踩脏的瓷砖地面，态度软化下来。“抱歉，我来清理。” “你快别动了。”姜母把拖鞋丢过来。“再踩更埋汰。” 姜婵媛换好鞋，再看姜母就没有之前那么戒备，对方拿起拖布快速拖了几下，擦了擦手又钻进厨房，语气温柔了很多，却是对着另一个人说话：“成成，下去买两个馒头好不好呀，不知道你姐回来，饭做少了。” “钱。” 姜婵媛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坐在长塌上的男孩，大概是小姜的亲弟弟。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看起来年岁和小姜相仿，甚至比她还要高，看来姐弟俩出生年份不会相差太多。 这在大熙是几乎不会出现的情况，大熙女子初婚一般在二十岁及笄礼后，第一胎生育通常选择在二十三到二十五岁，如果有意愿再生小孩儿，也至少会间隔三年，等待身体完全恢复过来。 小姜家这情况……姜婵媛又回头看了姜母一眼，她确实比大熙的同龄女性憔悴很多，一看就没有注意休息和保养。 “抽屉里有，自己拿。”姜母头也不回地说。 小姜弟弟快快乐乐地拿了十块钱出门，不用猜都知道他一定不只是买馒头。他一走之后，姜婵媛注意力放在这个家的陈设，觉得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逼仄。 一丈见方的厅堂里，摆了长塌、案几、衣橱、电视，还有一些她并不清楚用途的电器，厨房很狭窄，并没有专门饭厅，只在厨房外摆了一个木质餐桌，此外还有三个房间门，大概是姜家人各自的卧室，姜婵媛凭感觉推开了其中一个，一下就确定了这是小姜自己的卧室。 原因无他，墙上贴着一排奖状，都写着“姜婵媛”的名字。姜婵媛轻轻挑眉，她没想到小姜是这么乐于展示自己成绩的人。 但她很快留意到最后一张奖状上的一排小字，大概是小姜亲笔书写的，内容是“加油！相信自己可以发光！” 奖状都已泛黄，笔迹也略显稚嫩，大概是几年前写的，不知为何一直留在这里。姜婵媛轻轻摩挲着奖状上的字，仿佛在抚摸一个少女的脸颊。 如果小姜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什么痕迹，这里大概是最多的了。 第6章 陛下拳头硬了 除了这一墙醒目的奖状，屋子里要多朴素有多朴素，床头柜积了一层灰，上面放了一个倒扣的相框，姜婵媛把它翻开，发现是姜家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不知被谁揉皱过，哪怕被抚平固定在玻璃后面，也能看出斑驳的折痕。 有意思。姜婵媛又把它扣回去，蹲下身翻开床头柜的抽屉，第一层抽屉里满满都是文具，花花绿绿的笔芯、形状各异的橡皮、大小不同的便利贴……她不太感兴趣，又去翻下一层，结果发现被上了锁。 “在自己居室为何还要落锁？”姜婵媛嘀咕了一句，摆弄这把小锁，结果锁直接被她拨开了。 这层空间要大很多，柜门弹开后，背面贴着一个绿色便利贴，上面写着“姜竟成你再偷翻就变猪！”，后面还花了一个大大的猪头。 姜婵媛一下就明白是谁破坏了这把锁。 这里的东西也杂乱无章，什么都有，姜婵媛打开一个纸片，随之响起的音乐声吓得她把纸片丢了出去，结果声音依旧不停，她试探着合上纸片，声音才消失。 尽管已经被这里的高科技产品惊吓到不止一次了，她还是拍了拍心口，嘟囔道：“这又是什么巫术？符咒吗？” 她拿起另一张纸片，上面用稚嫩的字体写着：媛媛，元旦快乐！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看来这些小纸片都是贺信。 柜子里还有一个玻璃球，一个八音盒，姜婵媛推测这都是别人送给小姜的礼物，被她锁起来好好珍藏，在柜子最深处，她掏出了一个带锁的本子。 “找到你了。小姜的《起居注》！”姜婵媛笃定道，拍了拍本子上的灰尘，转身去书包里翻笔袋。 小姜的笔袋拉链上挂了一个小许愿瓶，里面有把钥匙，之前她一直搞不清楚这把钥匙开的是什么锁，还以为只是个装饰。 但看到本子的第二眼，她就确认钥匙属于这把锁。 姜婵媛拿出钥匙，轻轻扭动，随着锁头脱落，她表情严肃地打开保护套，翻开本子。 映入她眼帘的第一句话是“上一本日记被姜竟成发现，交给爸妈了，可恶！” 姜婵媛下意识回头看房间门，确认小姜弟弟不在，才接着往下读。 “妈妈看完骂我是白眼狼，爸爸还踹了我一脚。姜竟成这个没出息的，我还没哭呢，他先被吓哭了，看在他抱住爸爸大腿求他别打我的份上，暂且原谅他。但我还是不服。我没有错，也不是白眼狼，他们就是偏心弟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姜婵媛舔了舔牙根，冷笑一声。 可不是吗？都偏心到把你卖了供弟弟读书了。据说姜竟成读的那个私立初中，学费可是很贵的。 “这本日记我一定要藏得好好的，不能再被他们发现。还有半年就中考了，我不想和他们吵架。我要考最好的高中，老师说了，考上一中，就等于半只脚迈进重点大学大门，我想去帝都读好大学，离这里远远的，这样他们就管不了我了。” 姜婵媛叹了口气，快速往下翻，后面的内容基本都是些琐事，食堂的鸡腿饭很好吃、老师今天上课又夸她了、月考考了第一名……诸如此类。 日记上有文字的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8月13日，小姜的字迹比之前凌乱很多，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毁了，全毁了。他们还用姥姥威胁我，他们也配？累了，可能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工具。自私自利的嘴脸真丑陋，还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怕我在一中跟不上。我的日子过得真挺没意思的，还不如就这样算了。我买了个要命的东西，如果他们发现了，问我……他们不会发现的。他们不会在乎的。我就这样走。” “什么东西……”姜婵媛环顾四周，突然想起那个某宝订单。 原来她不是为了伤人，是为了伤己。真是个傻孩子。 姜婵媛轻轻抚摸着日记本的外皮，眼里的光很亮。 “如果你真的太累了，我来帮你完成这一切。逃避是懦弱者才会做出的选择，朕永远不会臣服于任何事物。” 她把日记本重新锁上，放入柜子深处。 小姜最终没有选择逃避命运，不然她不会得到这么完整的身体。 但小姜大概很不快乐。 “大妮！出来吃饭！”姜母的一声喊穿入姜婵媛耳朵里，她站起身子，拍拍手上的灰尘，推开门走进客厅。 姜母端着个盘子放到餐桌上，对她说：“去把饭盛上。” 姜婵媛看了坐在榻上的姜竟成一眼，拿起碗盛了一碗饭，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哎你怎么坐下了？还有你弟和你爸的。” “他们自己没有手吗？”姜婵媛冷冷地说。看过小姜的日记之后，她对这家人的印象更差了，态度自然也不会好。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一会儿你爸听到了又得说你。” 话音刚落，里面卧室就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看到姜婵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还知道回来？开学之前话说的不是挺狠吗？什么离开这个家就再也不姓姜，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姜婵媛还没开口，姜母先说话了。“行了你，别数落她了。你们父女俩这脾气一个比一个倔，你再把她说走了，又一个月不回来。” “就是就是。”姜竟成也走出来坐下。“我姐好不容易回来，爸能不能别拉拉个脸，我都想我姐了，你不想吗？” 姜婵媛冷眼旁观，心想他怎么会想，他看到小姜怕是会心虚？ 想到这儿她开口：“我生活费不够了。” 姜父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露出了有点儿得意的表情。“就知道你没钱了，这样还想断绝关系？要是没我你都吃不上饭。” “您若是把和星恒签卖身契时得的那些钱都给我自己，我也还是吃得上饭的。” 姜婵媛不紧不慢地说完这句话，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小姜弟弟攥紧了筷子，盯着排骨不敢夹，眼神飞快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打量。姜母放好给姜父盛的饭，用围裙擦了擦手，表情有些尴尬。姜父得意的表情消失，整张脸都冷下来。 第7章 明人不说暗话 “你还是在怨我们，不都和你说了，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姜父压着火气说。 “打住。”姜婵媛打断他。“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我，真正缘由你我都心知肚明。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只是你从我身上得了利益，也该有所回馈。至少不应短了吃食，否则这件事传扬出去，妨害的总不会是我的声誉。” “你……”姜父有些意外，上次因为这件事吵架的时候，女儿还只会大喊大叫，如今似乎冷静了许多，却也让他有种超出掌控的烦躁感。 “我要求不多。”姜婵媛一脸淡定。“和弟弟一样就可以。姜竟成，爸妈每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 “啊？我？”突然被点名的小姜弟弟下意识直起腰，说道：“五、五百？我也记不清啊，反正没钱就要呗。” 姜婵媛看向姜父。“那就五百，我也不要更多了。” “可是姐，我就午饭在学校吃，你不是一日三餐都……” 姜竟成话还没说完，被姜父打断。“行，一个月五百。一会儿给你打钱。” “好。”姜婵媛没再纠结。 女皇陛下平日吃饭慢条斯理，在学校的一个月被短暂的午休逼得被迫加快速度，此时成了四个人里最先吃完的。放下筷子后，她又开口：“还有件事，放假回来要开家长会，需要你们派一个人参加。” “这事儿不都你爸去吗？哪天几点？是下班时间？”姜母问。 姜父也缓和了表情。“这次还是第一？” “嗯。”姜婵媛悄悄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是第一，不过是倒数的。” “咣当！”姜母盛汤的勺子掉到了地上，她顾不上捡，急急忙忙问：“怎么回事儿？怎么考这么差呢？老师批卷批错了？” “没有，这就是我自己考的。” “还以为你懂点儿事了，还是那么幼稚。”姜父放下饭碗。“故意考不好，丢的可是你自己的脸。” “我没感觉丢脸。”姜婵媛笑吟吟的。“相反我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 虽然数理化都比较拉胯，但她的政史分数都很高，所以年级排名也没有特别差，而是在年级中游。 只不过放在这个尖子生组成的火箭班里比较难看而已。 姜父显然认为她说的是假话，撂下一句“你去给她开”就气呼呼地回屋了。姜母冲着他喊：“她一考不好你就当甩手掌柜了？她考好时候老师让家长交流经验你咋没让我去呢？孩子又不是你教育出来的，除了给钱你还管过什么？” 姜竟成拉拉她的手，小声说：“姐，去我屋，我买了辣条，分你一点儿。” 姜婵媛看了这个便宜弟弟一眼，跟着他走了。 在大熙的时候，她一直都盼着母皇给她生一个弟弟，这样她可以给他穿好看的小衣服，带他到处玩，弟弟多可爱呀，还没有威胁，不会和她争皇位。 可惜先帝就只生了她一个孩子，在姬家把姬澄送进宫做伴读之前，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很是孤独。 如今倒是白捡了个便宜弟弟，可小姜的不幸遭遇，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个弟弟。 她跟在姜竟成身后，神色复杂。 在小姜的日记里，弟弟出现的频率很高，他们经常吵架，又很快和好。她有时很讨厌这个弟弟，有时又觉得最关心她的也是弟弟。 姜竟成关上门，凑近姜婵媛，表情有点儿严肃。“姐……你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姜婵媛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孩子，心想：小姜的判断没有错，家里最关心她的果然是弟弟，姜父姜母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有弟弟这么敏锐，发现姐姐和以前判若两人。 “如果是呢？”她故意露出一个装神弄鬼的表情吓唬他。 姜竟成咽了咽口水，摸上门把手。“不……不会？你别吓我。” 姜婵媛表情一变，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我就是气他们这么对我，凭什么他们像没事人一样粉饰太平？” 她不能对任何人暴露出自己的底牌，万一真被当成精怪抓起来除掉，魂魄灰飞烟灭可怎么办？ 小姜弟弟松了一口气。“你可真是……你还老说我幼稚，我看你才幼稚，你考这么差，火箭班那帮学霸看不起你可怎么办，我可听说……” 他想到什么，把嘴闭上了，姜婵媛却没放过他。“你听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别当回事儿。” “你话都说一半了让我别当回事儿，晚了。快说！”姜婵媛瞪了他一眼，姜竟成缩了缩脖子。 “我说了你别生气，也是听我同学说的，他哥在星恒，和你一个班，说你就是故意骗钱的，说不定成绩都是作弊来的，不然怎么会来星恒，一考试就暴露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感觉到姐姐的眼睛里快喷火了。 “果然哪里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小肚鸡肠，搬弄是非，说姜……我舞弊？这么重要的升学考试如果闹出舞弊案，官员都该被革职。” “所以他就是瞎说，你消消气……” “你下次再见到你那个同学，让他转告他哥。”姜婵媛一字一句道：“我就算这次考得再差，也是星恒花钱请我来给他们贴金的，他给星恒捐了多少脸皮，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姜竟成噗嗤一笑。“姐，你这……你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上高中变化这么大吗？” 姜婵媛心里一咯噔，转移话题道：“辣条呢？还有你最近是不是又翻我柜子了，锁都开了。” 小姜弟弟心虚地笑了笑。“那不是……你总在那里藏零花钱嘛，我看你好像开学前都拿走了，我一分钱硬币都没摸到。” 姜婵媛又和他闲扯了几句，客厅里姜父姜母还在为她的教育问题争吵，她揉了揉太阳穴，心想以后还是少回家为妙。一个了解小姜的敏锐弟弟，两个把女儿当工具的无情父母，在这里多停留一天，她头发都要多掉好几根。 要知道女皇陛下在大熙殚精竭虑时，头发一把把地掉，变成小姜之后，最羡慕的就是她浓密的秀发了，必须好好珍惜。 第8章 你会撒娇吗 国庆假期这几天，姜婵媛白天去附近的图书馆学习，晚上才回家。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或许回不去大熙的事实，迫切地想要了解这里的一切知识，先是翻看了《中华上下五千年》，又开始阅读古代正史，相较于现代汉语，文言文是她更容易理解的语言，和大熙的语言也更为相近，甚至还有相似的典故，只是大熙的历史都是由女人书写，而在这里，女人只是点缀，姜婵媛看到两千多年只出了一个女皇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这个社会居然被男人统治了两千多年，而且这些男人还会打仗？他们真的不是在玩过家家吗？” 姜婵媛对战争并不陌生，她的母亲太宗是开国女帝，结束了群雄争霸的乱世，建立一个统一王朝。她十二岁的时候，一个臣服的小国起兵再叛，她那个铁血的母皇表示：女儿大了，可以拉去战场耍耍了。 于是她就上了战场，直面战争的残酷。 大熙女尊男卑，因为只有女子之身才是灵体，能够运用灵力，修习灵术。姜婵媛的灵术造诣很高，寻常人无法近她的身，但叛军倾全国之力强攻，她还是受了几次伤，最严重的时候背部被火灵力大片灼烧，侍卫把她架回宫，姬澄看到她的伤势，哭得梨花带雨。 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姬澄哭，后背的伤都没让她痛苦，姬澄的泪却在她心里灼了一个洞，烧得发烫。 她的皇后啊…… 姜婵媛眨了眨眼，突然感觉自己思念过甚，出现了幻觉。 眼前那个拿着书，越走越近的少年，也有一张皇后的脸。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对方很快就发现了她，四目相对，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才皱眉问：“姜婵媛？你看我作甚？” 姜婵媛在他戒备的目光下清醒过来。这不是她的皇后，皇后对她从来不是这个态度，这是她那个可恶的同桌。 “你不是说你国庆要去国外旅游吗？”她诧异道。 对方愣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我爸公司临时有事儿，没去成。” “哦。可我练习册都帮你买完了。”姜婵媛扁扁嘴。“花了我不少钱呢。” “会还你的。”姬澄放松下来，表情有些无奈。“怎么变……像个守财奴一样？” 姜婵媛理直气壮道：“因为我穷啊。你还是我的债主。”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当初和姜父定得痛快，忘了她还有二百块钱外债！ 女皇陛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心虚。“哎，债主，打个商量呗，钱能不能晚点儿还？” “可以，利息翻倍。” “你这就是放印子钱！”姜婵媛一拍桌子，旁边看书的人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图书馆不能大声喧哗，要吵架出去吵。” “抱歉。”姜婵媛连忙起身，拉着姬澄往外走，对方没有拒绝她，只是盯着她握住自己手腕的小手，在姜婵媛站定转头后，立刻转移视线。 “朕……我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暂时拿不出那么多现银，先记在账上，放心，总能还掉的。” “你这是在和我商量还是通知我？” “有什么区别吗？”姜婵媛仰头看他。 姬澄先是避开她的眼神，然后又努力和她对视。“求我宽限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会撒娇吗？” 姜婵媛愣住。 几秒钟之后，女皇陛下炸毛了。“哈？你让朕给你撒娇？朕还不至于为了二百块钱出卖尊严，钱我下周一定还你，这件事免谈。” 说完她就要走，被对方拉住。“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你要是一时还不上，就帮我写作业。” “你不是说我帮你写作业是在恩将仇报吗？”姜婵媛瞪他。 “不写课内的，写课外作业。我的家庭教师给我留了好多作业，我自己做不完，正想找个帮手。” “可是……你学习已经那么好了，家庭教师出的题只会比学校更难。学校作业我都做不对，怎么可能帮你做对课外作业？”姜婵媛虽然有些意动，但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知。 “不会比学校难，我的家庭教师负责给我巩固基础。那些题你应该也能做。开学我拿给你试试。” “好。如果我能做的话，你就不追加利息了哦。” “本金也不用还，就当你帮我写作业的工资了。” 姜婵媛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哦……原来这就是‘人傻钱多’的意思！” 姬澄：“……姜婵媛，你还想不想抹掉这笔债务了！” 姜婵媛笑着跑开了。“你说定的，不许反悔了！” 假期一晃而过，最后一天晚上，女皇陛下回到宿舍，给卞沅沅打电话求助：“江湖救急！作业写不完了！” 卞沅沅：“我也没写完呢！你还差哪科卷子？咱俩交换着抄！” 姜婵媛：“数理化生我都没写！语文和政史地写完了。” 卞沅沅在那边抖卷子。“不是？政史地我都没打算写的，那几个老师估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理化生才是重中之重啊，以后高考又不考……等等，学霸，你不会打算学文？” “什么是学文？”姜婵媛一脸懵懂。 “就是文科和理科里你选文科啊，文科有政史地，理科有理化生，听说咱们这届是最后一届分文理的了，下一届开始就正式三加三，和国内大部分省份一样了。其实我倒希望早点儿改革，我一点儿也不想学化学……扯远了，你要是选文科，就不能留在一班了，一班是理科班。” “什么选不选的……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可以不学物理了？” 卞沅沅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连高考怎么考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她听卞沅沅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给她讲解了一下学生们眼中最重要的考试……高考到底考什么，姜婵媛听完坚定了决心：“我要选文科。” “可是，文科、文科专业少，挣的也不多啊。”卞沅沅试图打消她的念头。 姜婵媛盯着手里空白的物理卷面，正色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不打算学习科技，我要掌握人文。” 第9章 你亏欠我的 卞沅沅被她的话惊住，沉默了半晌，小声嘀咕道：“咱班可真是没有人比你更中二了。” 姜婵媛没听太清，也没有听懂，问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也别想那么远了，先把作业写完再说学霸。” “哎……”姜婵媛叹了口气。“理化生，该死的理化生。” “你要是真不会，可以问问你同桌姬澄？据说他就没有偏科的，文理兼修，简直是学神级别的。” “沅沅，你能不能多说一点儿姬澄的信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姜婵媛语气认真。 卞沅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基本就是全部了啊。他从小到大一直是学霸，家里条件也特别好，好像是搞金融，或者房地产？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有钱就对了。” “那他怎么会来星恒？你不是说他也是市中考状元？” “他出车祸休学了一年，本来应该去一中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去，大家怎么说的都有，有说一中怕他跟不上回来主动劝退的，有说姬家觉得一中太远怕照顾不到儿子选了离家更近的星恒，最离谱的传言是有人说姬澄看上了一个学妹，知道人家考去了星恒才跟过来的。” 姜婵媛皱眉，觉得姬澄这个人身上谜团很多。她一开始怀疑他是皇后，但他除了长相没有一点儿像皇后，而且他的成绩是实打实的优秀，若像她一样穿越过来，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达到这种程度。 而他对她的态度……最初她觉得他不太愿意搭理她，但他又借钱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甚至提出可以写作业抵债，又像是为她着想的。 如果是皇后来到这里，会怎么对她？ 想到两个人婚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姜婵媛感到头疼。 “学霸……姜姐？”卞沅沅听不到她的声音，喊了她好几次。 “哎，刚才在想别的事儿……沅沅，你知道我们能怎么挣钱吗？” 虽然姬澄说了她帮他写作业就可以抵消债务，但她并不打算这样做，作业可以帮忙写，但是该还的钱还是要还的，她不喜欢欠别人情，尤其是男人。 “你零花钱不够吗？大学生做兼职容易一点儿，但我们这么大的……怕是不好找，还没满十八周岁呢。”卞沅沅想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主意。“总不能去收废品卖钱？” “嗯？废品可以卖钱？什么样的废品？” “塑料瓶，废纸什么的……等等学霸，你不会真这么打算？你到底是有多缺钱，要是几十块的话我借你啊。” “不必，你已经帮了我许多。” “我帮了你什么啊？”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听到姜婵媛的话，卞沅沅的鼻子居然有些发酸。“哎呀你……你人很好的，大家都愿意和你做朋友呀。” 姜婵媛笑了笑，听到卞沅沅那边有家长询问的声音，明白自己占用了她太多时间，于是结束话题挂断了电话。她想到姜竟成说小姜藏过私房钱，在家里没发现，起身在宿舍里找寻，没过多久，还真被她翻出来一个小铁盒。 盒子没有钥匙，但是封得很紧，姜婵媛费了很大力才把它打开，里面果真是小姜的私房钱，除了一百元，各种面值的都有，姜婵媛数了一下，一共二百一十块钱。 她握着这笔钱，有些纠结。 是直接用钱还了同桌的债务，还是继续存着？这笔钱刚好够她还清债务，可这些也是小姜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她自己把生活费花那么快，大概也和她花钱从来不多加思考有关系。女皇陛下在大熙吃住的时候可从来不曾花钱，到了这里也是卞沅沅教会她吃饭要刷校园卡的。直到她把卡里的钱都花光了，才意识到小姜所拥有的并不多。 这些钱不管是小姜出于什么目的攒下来的，她都不希望就这样随随便便填了她挥霍造成的窟窿，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用花这笔钱。 姜婵媛叹息一声，又把铁盒收好了。 她还是试试收废品换钱。 于是第二天开学以后，姜婵媛就瞄上了班级里所有人喝的饮料瓶子。中午吃饭时间，她坐在教室里不动，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掏出准备好的塑料袋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翻瓶子。 女皇陛下做足了心理准备，不断安慰自己自食其力不丢人，平民家的孩子为了维持生计总是这么艰难，她即位之初不也见过许多艰难求生的百姓……但是站在垃圾桶前，看到里面还有香蕉皮杏核等垃圾，她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不管了，先捡点儿干净的。姜婵媛屏住呼吸，眼疾手快地拿起一个可乐罐塞进塑料袋里。 “你中午不吃饭，在干什么？” 姜婵媛手一抖，刚捞上来的第二个瓶子又掉了回去，门口，姬澄正抱臂看着她。 “我不是关门了吗……你怎么开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嘀咕道。 姬澄又把门关上，走近她。“你在捡瓶子？” “我……”姜婵媛眼珠转了转。“我看有人没丢好瓶子，掉出来了，所以捡起来放回去。维护教室卫生，人人有责。” “然后就维护到自己口袋里了？”姬澄指指她手里的塑料袋，里面的可乐罐很是醒目。 姜婵媛下意识把塑料袋藏到身后，但她这个欲盖弥彰的举动显然坐实了她刚才在捡垃圾。 姬澄没再追问，表情有些无奈。“我不是说雇你写作业，就不让你还钱了？” “你那作业我又不一定会做，再说，利息可以抵消，钱还是要还的，不然显得我亏欠你。” “你亏欠我的还少吗……”姬澄低声说了一句，除了他以外无人听清，姜婵媛疑惑地看着他，听到他又说：“我今天就带了作业过来，你先做做再说。现在，放下口袋，去食堂吃饭。” “哦……我买了面包，中午不去食堂。”她已经计算过了，吃面包比在食堂打饭省钱，她本来食量就不大，一个面包就能吃饱。 姬澄看着她，表情更复杂了。 第10章 不如栽培我 “姜家人不给你生活费吗？”姬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是。只是我过去有些奢靡，如今想改过自新。”姜婵媛放下口袋，回到自己座位上。“你似乎对我关心过多了，同桌。” 她清凌凌的目光扫向他，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开教室。 姜婵媛的指尖在书桌上轻巧，目光还停留在门口，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是什么疑神疑鬼的病症。也许人家是真心关心我也说不定呢。” 他关心自己的时候，她对他和皇后有关系的怀疑反而会加重，担心他是来复仇的故人。对方被怀疑大概很不开心？自己这外热内冷的性子，大概只有卞沅沅那种热情又心大的小姑娘才不介意。 女皇陛下继续她的捡瓶子大业，装了半袋子之后回了趟宿舍，把塑料袋暂时存放在宿舍里，之后才开始啃面包。面包啃到一半听到手机响，发现支付宝收到了转账一百块钱。 她第一反应是姬澄，马上就想转回去，结果发现是另一个账号，她点进去发现两人之前有过对话，对方喊她姐姐，显然是小姜弟弟。 她用qq给他发了个问号，对方几乎是秒回。 “姐？你怎么白天用手机了？” “钱是怎么回事儿？” “你那些饭钱肯定不够花？我花不完，给你用呗。” 姜婵媛心里有些暖，没和他再客气，收下了这笔钱。 当天晚上开家长会，姜父果然没来，姜母下班以后匆匆忙忙赶到，话都没和女儿多说一句，姜婵媛也并不想和她寒暄，安排好座位就走出教室，因为家长会要占用各班教室，高一年级今天的晚自习取消，操场上都是快乐撒欢的孩子们，教室外面也有一些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议论同学家长，姜婵媛路过他们的时候听到了“姬澄妈妈好年轻”，心念一动，倒退几步，通过窗户看向刚在姜母身边坐下的妇人，确实年轻，妆容也精致，但和皇后姬澄的母亲姬琰并不是十分相像。 所以同桌长成这样只是巧合？她要是再怀疑下去，怕是真的离精神失常不远了。 姜婵媛到这一刻才彻底放下戒备，把同桌姬澄当作全新的一个人来看。 家长会持续了两个小时，姜婵媛并没有在外面等着姜母，早就回宿舍写作业去了，老师今天留的她依旧有很多不会，倒是同桌让她帮忙写的课外作业，她做起来相对轻松。 如他所言，这确实是巩固基础的题，一班的老师上课喜欢讲拔高题，对于基础薄弱的姜婵媛无异于天书，而姬澄的作业她可以通过翻书得出答案。 姜婵媛渐渐找到了乐趣，沉浸在题海里，直到有人敲门。 她推开门，外面是姜母，四目相对，她先开口：“有什么事吗？” 姜母侧身挤进来。“家长会开完了，看看你。你们老师刚才单独叫住我，问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事儿，让你分心了。大妮，今天你爸不在，咱俩好好聊聊，你能不能别拿成绩闹别扭，你以前明明挺懂事儿的。” “就因为我懂事，所以你们觉得你们可以决定我的一切？”姜婵媛勾唇，露出个虚伪的笑容。“你们可真天真。” 她不愿意和姜母多交流，摆出十足的送客态度。“我作业还没写完，你要只是来教育我的就赶紧走，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这孩子……”姜母余光瞥到地上的黑色塑料袋，问道：“这里又是什么？这么鼓。” “塑料瓶。” “塑料瓶？你哪来这么多塑料瓶？” “捡的。” “捡这玩意儿干啥？” “打算卖废品。” 姜母倒吸一口气，抓住女儿的手臂。“你在哪儿捡瓶子？班上同学不会看见了？你知不知道你爸单位领导家儿子也在你们班？” 姜婵媛拂开她的手。“你最在意的是这个？果然，在你们夫妇俩眼里，面子比天大。” 她本以为姜母会比姜父通情达理一点儿，没想到也是一丘之貉。她丝毫不关心女儿是不是缺钱，只在意女儿有没有给她丢脸。 姜母一愣，才意识到什么。“你爸给你的钱还不够花？大妮，星恒有钱人是多，咱不能和人家比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小姑娘花钱别大手大脚的，将来没人愿意娶你。再有钱的人家，找的也是老实会过日子的。” “您对我的一切要求，就是为了让我以后娶……嫁个好人家？那弟弟呢？也是这种要求吗？” “你弟弟当然不是，男孩以后当然得有大出息，他还得……” 姜婵媛打断她的话。“看在您比父亲更理智的份上，我规劝您一句。我的资质比弟弟好，更容易承担起养老的责任，想要栽培他还不如栽培我，将来我总会照拂你们三个。但若你们一直这样偏心姜竟成，想要牺牲我成全他，就别怪我不顾念亲情了。” 毕竟她本来就和姜家没什么亲情。 “这是你应该说出来的话吗？”姜母一脸痛心。“你可真是个小白眼狼，我和你爸白养你这么多年。” “如果你们不想养当初可以不生。”姜婵媛丝毫不慌。“现在断绝关系也还来得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姜母最后是被气走的，姜婵媛油盐不进，她完全教育不了。和她理论完姜婵媛也很疲惫，只恨高考不能提前两年。 大熙女子十五岁就可参加科举，如果一举中第，便不用再依靠家庭，反过来还可以照拂乡里。 而她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姜婵媛看了眼宿舍角落，塑料袋被姜母带走，她警告她不要再做这么丢脸的事情，会让姜父多给她一点儿钱。 她之前威胁他们不给自己钱会影响声誉，果然抓住了这对夫妇的痛脚。 大事上目光短浅，小事上却斤斤计较……姜竟成居然没有被养残，还知道关心姐姐，倒也难得。 她收起杂乱的思绪，注意力集中在同桌的作业题上。 现阶段她力量太弱，能把握的东西不多，高考之路，才是她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未来。 第11章 最佳护理师 女皇陛下头一天雄赳赳气昂昂地掐走了小姜亲妈，第二天一早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她从凌晨开始就感到下腹绞痛，第一反应是有人给她下毒，等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去，她摸到潮湿的床单，才反应过来是癸水。 她变成小姜以来一直没有来过癸水，还以为是小姜身体发育晚，没想到只是周期长。一个多月过去了，终于找上门来。 “嘶……”姜婵媛捂着肚子艰难地爬下床，翻箱倒柜找月事带，看到几包写着“卫生巾”的，心里一定，冲向厕所换上。 之后她又颤颤巍巍地爬回床上，一边用手暖肚子一边咒骂：“姜家人怎么搞的，来天癸之前都不给女儿调理身体的吗？” 她还是大熙太女的时候，一直都有女医为她调理身体，贵族家的女孩们也都有这种待遇。只有平民百姓可能请不动专门的医者，但民间自有民间的智慧，多数女孩都不必经历癸水带来的附加痛苦，偶有一两次，几服药下去便好了。 哪里会有人疼成这样…… 姜婵媛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点开手机给卞沅沅发消息，让她帮忙请假，结果卞沅沅一直都没回。她怕卞沅沅没看到，打算换一个人帮忙。 结果点开好友列表，她才发现一班同学里她只加了卞沅沅和姬澄，只好求助于姬澄。他倒是回的很快。 “哪里不舒服？你在学校？我叫救护车。” 救护车是什么…… 姜婵媛搜了一下，然后赶紧退出去找姬澄。 “没那么严重！不用把我拉到医院去！只是癸水痛！” 姬澄没回消息，姜婵媛揉了揉肚子，心想也许他听不懂什么是癸水。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月经造成的，我躺一天就好了。” 这次姬澄回复了：“你先在宿舍别动，等我找你。” 姜婵媛十分迷惑。等他干什么？还有半个小时就上早自习了，难不成他要拉她去上课？ 平时也没见他像班主任希望的那样关心她学习啊！ 姜婵媛如临大敌，缩进被子里，警惕地盯着门口。盯了一会儿她想到自己还穿着睡裙，下床抓了校服外套披在身上。 敲门声和早自习的铃声同时响起，她拖着虚弱的身躯开门。“你帮我请个假我不去……嗯？这什么阵仗？” 门口站了四个人，只有两个她认识，一个是姬澄，一个是宿管。 宿管阿姨先开口：“同学，他们说是你的家人，你生病了来接人，真是你家里人吗？” 姜婵媛和姬澄对视，有些恍惚地点头。“是……” 宿管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快和家长去医院，瞧这小脸白得……多养养。” 宿管走了，姜婵媛问姬澄：“怎么回事儿？” 姬澄脸色很不好。“去医院。” “我不用。”姜婵媛摇头。去医院可是要花钱的，她现在还债务缠身，并不想节外生枝。 姬澄似乎早就想到她要这么说，侧过身。“那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旁边一个面善的女人微微弯下腰。“姜小姐你好，我是姬家的家庭医生。我理解你不喜欢去医院，那我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好不好？不严重的话确实不用去医院。” 姬澄怎么连医生都带来了，那另一个人又是干嘛的……姜婵媛胡乱点头答应，眼神不自觉瞟向另一个苍老一点儿的女人。 对方接触到她的视线，点头致意。“姜小姐好，方便我进门帮您打扫一下吗？” 姜婵媛：“……啊？你先进来。” 老妇人拖着箱子进来，在地上展开，姜婵媛首先看到一堆布料。“这是帷帐？” “床单，被罩，枕巾，都是棉质的，很亲肤。还有护理垫，可以铺在床单上。” “那这边这些……”她又注意到另一侧的小包裹。 “时间仓促，只买了卫生巾和卫生棉条，现在的小姑娘好像有用月经杯的，如果姜小姐需要我过后去买。” “所以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姜婵媛看了看老妇人，又看向姬澄。 姬澄点头。“还需要什么吗？” “不不不，够了够了。”姜婵媛摆摆手，扶着椅子坐下来，医生温柔地询问她月经情况，她并不知道小姜以前是怎么样，只能含糊回答，不一会儿医生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先吃颗止痛片，可能有点儿苦。” “你的杯子在哪里？”姬澄问她。 姜婵媛指着桌子。“蓝色的那个。” 她觉得现在的局面熟悉又陌生。她在大熙的时候，只要身体不适，身边必然会围着一堆伺候的宫人，比现在还多。但她现在只是个平民，就有些诡异了。 她眼睁睁看着姬澄拿着杯子出门接水，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重。另一边的老妇人已经在帮她换床单，而医生这时也叮嘱她这两天要少碰凉水，注意保暖。 姜婵媛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开几副调理月经的药，我不想每次都疼。” 医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学的是西医，姜小姐如果想用中药调理，我没办法帮忙。我劝姜小姐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确定是原发性痛经还是继发性痛经，再进行针对性治疗，不一定能根治，但最少能缓解。” “你们的医术发展这么多年，连癸水……痛经都无法根治？”姜婵媛感到不可思议。 医生露出苦涩的笑。“对女性身体的了解，医学发展得还很缓慢。” 这时姬澄回来了，姜婵媛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 她越来越意识到这个社会在女性地位上和大熙的不同，原来重男轻女并不是姜家一家的问题。 姜婵媛吃了药，和医生又聊了几句，催促姬澄赶紧去上课。老妇人给她留了一个保温桶，里面装有粥、馒头和鸡蛋，姜婵媛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捂着肚子坐到桌前喝粥。 热气腾腾的粥逐渐缓解了她的疼痛，她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个上午，中午卞沅沅主动来给她送饭，她告诉对方上午发生的事情，问道：“华国的富商都是这个做派吗？” 卞沅沅猛摇头。“不是不是，我认识的有钱人没有这么细心的，姬学霸……真的不是凡人啊！” 第12章 欠钱的是大爷 姜婵媛问卞沅沅卫生棉条怎么用，对方也一知半解，最后两个人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才搞明白，姜婵媛觉得这个比卫生巾舒服，卞沅沅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这个、这个东西是要塞进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姜婵媛理解不了她的顾虑。 “反正就……”卞沅沅脸有些发红，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姜婵媛失笑。 “你们这里的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难道不是自己舒服更重要？” 卞沅沅转移了话题。“你下午去上课吗？我看你好像不疼了。” “嗯，止疼药还挺管用的，我又活过来了。” 下午姜婵媛回去上课，课间想起来自己忘了带卫生巾，先去问卞沅沅，对方也没带，说要帮她问问，轻声和周围的女生说话。 姜婵媛看了眼教室前的时钟，快到上课时间了，于是她干脆直接扬声问：“有同学带卫生巾了吗？麻烦借我一下。” 教室里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有人捂着嘴窃窃私语。姜婵媛有些懵。 包装上写的确实是“卫生巾”没错啊，难道学名也叫“月事带”？ 右后边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低下头，一个女同学迅速把小包装塞进她手里，红着脸说：“赶紧去。” “谢谢。”姜婵媛道了谢，卞沅沅拉着她去厕所，路上忍不住开口说：“你别喊那么大声儿呀，全班都听见了，你没看那些男生笑得多……” “我在教室借根笔需要小点声吗？”姜婵媛反问她。 “不用啊，但卫生巾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姜婵媛停下脚步。“它就是生活用品之一，你，我，女生每个月都会用到，男生就算不用，也该有所耳闻。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卞沅沅被她问住了，摸摸脸。“可是……你不会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谈这些……有些不好意思吗？” “女人的身体是神圣的，癸水……月经是神予我们的祝福，使我们拥有生育的权利，我觉得这值得骄傲，没有什么好羞耻的。”姜婵媛说完，觉得时间更来不及，快步走向厕所，卞沅沅一脸茫然地跟上去，脑子里还在慢慢消化她的话。 她以前虽然不像别人一样认为姜婵媛说话很奇怪，但也觉得学霸经常让人难以理解。可刚才那些话，让她觉得她很酷。 也许难以理解的是她们才对，正常的生理现象，确实不应该感到羞耻。 姜婵媛对别人怎么讨论她并不在意，第二天她疼痛减轻了不少，又吃了片止疼药后，一大早就来上课。 早自习还没开始，前桌的两个女生在聊天，姜婵媛路过的时候目光不经意扫过她们，两个人话一停，等姜婵媛坐下来，其中一个笑眯眯地问：“大学霸，今天还借姨妈巾吗？” “姨妈巾？卫生巾吗？我今天带了。” 前桌女生还想说什么，姬澄先开口：“我也带了，你如果不够从我这里拿。” 姜婵媛有些惊讶，而前桌的两个女生就不止是惊讶了，往常她们时不时转过来和姬澄聊天，看他的眼神都带了点儿羞涩，如今却像在看一个变态。 “你带这个干什么？”姜婵媛直接问了出来。 姬澄淡淡吐出几个字：“有备无患。” 一个女生语气颤抖道：“姬澄，你是男生……” “是。有什么问题吗？”姬澄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没、没事儿了。”两个前桌继续嘀嘀咕咕去了，姜婵媛举目四望，笑了出来。“呀，之前没注意，这周换了座位居然和祁子衿挨着。” 一班每周都要换一次座位，她的位置本来靠墙，这周左边多了一组人，挨着她的就是祁子衿。 对方听到了她的话，却根本没抬头看她。 女皇陛下一点儿没有气馁。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她主动问道：“昨天留的数学作业能不能借我看一下，我最后一道题……” “不能。” “你怎么不问我？” 祁子衿和姬澄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对视一眼，随即祁子衿嗤笑一声，姬澄却盯住了姜婵媛。 姜婵媛心想那不是看你这张脸不好意思问吗，嘴上却说：“不敢劳动姬澄同学，毕竟你也不是很想理我。” 他们不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吗？欠他的钱她昨天都还清了，因为姜母又打给她二百。 “我是不想理你。初中数学都这么差劲。做五道错三道。”姬澄扔给她一个作业本，是前天姜婵媛帮他写的课外作业。 姜婵媛接过来，发现上面有详细的订正。“你的家庭教师批改的？这字怎么这么像你自己写的？” “老师写的。”姬澄飞快地说：“我的字也是他教的，所以才像他。” “还有你刚才说这是初中数学？” “我在巩固初中知识点，你别以为高中就不考初中内容了。” 狂补初中各科知识点的姜婵媛下意识点点头。“这个我知道，确实有联系。” “今天有两张英语卷子，你来写。” “好……”姜婵媛爽快地拿过来，她觉得姬澄的家庭作业正适合自己现在学习，难度适中，涉及到很多知识点。 姜婵媛仔仔细细看自己错的三道题，旁边批改的步骤很详细，还点出了解题思路。 不愧是富贾家庭，请的教师这么负责。 “昨天的作业哪道题不会？” 他既然问了，姜婵媛就没再客气，拿出卷子指给他，姬澄耐心地一步一步给她讲解，她频频点头，很快就听懂了。 “谢谢。” “以后也可以问我。” 姜婵媛盯着姬澄的脸，认真发问：“我是不是记错了，是你欠我钱，而不是我欠你钱。不然你怎么对我态度这么好？这很奇怪。” 姬澄面不改色。“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欠钱的都是大爷。” “可我昨天也把钱还你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给你宿舍带去了多少东西？” “哦对……行，大爷我慢慢还你。”姜婵媛搓了搓脸。“叫大爷好别扭，还是大娘。” 姬澄：“……随便你。” 第13章 这波在大气层 姜婵媛本来是不打算招惹祁子衿的，毕竟她要以学习为重。但是祁子衿都坐到她旁边了，女皇陛下觉得为了自己萌动的春心，也该努力一把。毕竟祁子衿长得太符合她的审美了。他的眉眼很柔和，有一种婉约的秀美，但气质又很冷淡，皮肤也白皙偏冷，两种特质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听说英语老师是他的亲姐姐，小祁老师也很貌美，但总是皱眉头，让姜婵媛想起朝中那些人微言轻，长期不得升迁的中年官员，他们上朝时缀在队伍最后，也是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脸。而年轻的官员无论什么官职，大多朝气蓬勃，看着她们就像看到大熙的希望。 小祁老师年纪轻轻的，到底在为什么发愁呢？姜婵媛百思不得其解。 对祁子衿问题不成，女皇陛下转换了策略。大课间她去了趟超市，回来带了包水果糖，问祁子衿喜欢什么口味。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祁子衿本来想说一句不吃别烦我，看到姜婵媛笑吟吟的表情，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苹果味儿”。 “好嘞。绿色的应该是苹果味……没错，给你。”她递上一块绿色的糖果。 祁子衿的同桌魏成笑嘻嘻地问：“姜姐，我有没有份儿啊？不能光给祁神？” 姜婵媛很大方。“你喜欢什么口味？我拿给你。” “什么都行，我不挑。” 姜婵媛对随和的人比较有好感，把袋子伸过去。“那你随便抓，拿几个都可以。” “哎呀，这么说我比祁神面子还大啊，那我可不客气了。我还以为姜姐只给祁神吃糖呢。”魏成边说边抓了三四颗。 “给祁子衿那是送糖博美人一笑。”姜婵媛刚说完，姬澄就回来了，她莫名有些心虚，随即注意到祁子衿的表情突然变冷，心念一动，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夸你貌美？” “嗯。”祁子衿不冷不热地回她一个字。 “为什么？称赞一个男人的美貌不是很高的赞誉吗？”姜婵媛很疑惑。“每个男人不都喜欢被夸好看吗？” 大熙的男子可无一例外。 魏成说：“姜姐你这话说的可不准确，每个男人都觉得自己帅还差不多哈哈，当然和祁神比还是祁神最帅。哦，姬总也很帅。” 姜婵媛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姬总是个什么称呼？在说姬澄？” “姬总家里有钱嘛，将来肯定也是总经理级别的，就这么喊了。” 回来以后就一言不发的姬澄此时看了姜婵媛一眼，奈何对方心思显然不在他身上，还在盯着祁子衿看。 祁子衿被她认真的眼神逼得没办法，解释道：“夸我好看有什么用？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不都是我长得娘？” “啊，为什么？不过这也是一种夸奖？我看班里的女孩子确实比男孩子更精致，和大……我以前见到的相反。说你娘不也是称赞你的一种表现吗？” “你真的觉得是在夸人？”祁子衿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姜婵媛一本正经。“优秀的男人往往表现得像女人一样。我觉得这很正常。” “不可理喻。你真该去治治脑子。”祁子衿嗤笑一声。 姬澄终于说话了。“我看不可理喻和该去治病的另有其人。别和他们争执了，姜婵媛，我还没吃到糖。” 姜婵媛表情遗憾。“行，这里的男人真是自以为是。你要吃什么味的，同桌？” “草莓味儿。” 姜婵媛掏出一支粉色糖果，放进姬澄手心。“粉嫩嫩的颜色，很适合你。” “谢谢。”姬澄淡定地剥开糖纸吃进去，魏成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小声对祁子衿说：“姜姐这种脑回路清奇的……还真有人顺着她来啊？这是真爱？” 祁子衿没有理会他。 姜婵媛自己也剥开一颗糖吃了，糖果的味道刚在她的口腔里扩散开，她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在大熙，制糖工艺还比较落后，她作为皇帝，也只能吃到冰糖，最多加一些果仁，像这样各种口味的糖果，是她从来没品尝过的。 如果有朝一日她完全放弃了回到大熙的念想，一定是因为华国的美食太诱人了。 “甜吗？”姬澄问她。 “甜！”女皇陛下用力点头。 “那我好看吗？” “好看！”姜婵媛不假思索。 姬澄却觉得敷衍，压低声音问：“我和祁子衿谁更好看？” 姜婵媛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之前复习过的初中语文课文《周忌讽齐王纳谏》里的一句话：“吾与徐公孰美？”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问：“爱卿想效仿周忌劝谏寡人吗？” 姬澄：“……” 他不满她只夸奖祁子衿貌美，她却给他上升到了治国理政的高度，怎么，这波在大气层？ 姜婵媛没看出他复杂的心理活动，笑眯眯地说道：“同桌你自然也是美的，祁子衿是苍山覆雪，你是静水流深，有不一样的风韵。” “好听话张口就来，也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姬澄咬牙切齿。 姜婵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这是生气了？因为我夸祁子衿？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姬澄气笑了。“是和我没关系，您随意，整个班级都是您的后宫，爱宠谁宠谁。” 姜婵媛收敛了表情，沉声问：“皇后？” 姬澄表情一僵，随即又笑。“你说什么？想封哪个当皇后？角色扮演很认真啊，华国上下五千年也只出了一个女皇帝，也只是养了几个男宠而已，我劝你平时还是少称朕，多读书。” 姜婵媛狐疑地盯着他，上课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之后这一天姬澄也没有再主动和她说话，倒是她盯着他看了很久。 瞧他这口气还真像她宫里的什么人，可无论如何也不像昔日的正宫皇后姬澄。她的皇后脾气好，识大体，哪怕后来世家塞了那么几个人进后宫，当未来侧君培养，他也并未显露出嫉妒之心，还主动关心他们的境遇，姜婵媛那时还觉得他是贤内助。 所以这个同名同姓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皇后呢？一定都是错觉。 第14章 一骑绝尘 也许是因为家长会的影响，这周一班的学习氛围比之前更浓厚，甚至有些紧张，直到周末运动会的召开。 星恒的运动会一般是在九月末开，这次遇雨顺延，就到了十一回来的第一周，进入秋天，空气中已添了凉意，同学们一大早来到体育场吹风，都有些没精打采。 姜婵媛当初被体育委员忽悠着报了个一百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赛程第一项，就被体委塞了一张号码牌，催促她赶紧别好，女皇陛下拿着别针一脸茫然，姬澄看不下去。“别杵在那儿了，过来。” “什么？”姜婵媛走到他面前。 姬澄起身，一手拿过别针，一手伸向姜婵媛的校服拉链。“给你别号码牌。” 姜婵媛任由他把自己外套拉开，迟钝如她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个多么暧昧的动作，但在别人看来就不一样了。卞沅沅本来要上来帮忙，看到姬澄的动作惊住了，再看姜婵媛坦然的表情，“啧”了一声，默默坐回去。 “你自己用手扶好，我……算了，你先转过去，贴后背的。”姬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示范一下，我自己别就好了呀。” “转过去。”姬澄坚持。 “行。” 女人和男人计较什么，姜婵媛这样想着，脱下外套，让姬澄把号码牌别在了她的后背上。对方连呼吸都很轻微，迅速别好了号码牌。 她低头把玩着别针。“我明白如何做了。前面我自己来，你帮我看看歪没歪就行。” 姬澄转头看了卞沅沅一眼，见她没上前，点头道：“嗯。” 姜婵媛别好了号码牌，体委刚好过来给姬澄送他的号码牌，拍了拍姬澄的后背，热情地说道：“临危受命，靠你了姬总。” 姜婵媛看着他那个粗鲁的拍背动作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等体委走了问道：“运动会报名的时候你不是还没来？怎么也要上场？” “马毅前两天打篮球摔伤了腿，今天跑不了步，我顶替他。” “他报了什么项目？” “四百，还有两个接力。” “那你任务繁重啊，辛苦了。” 姬澄没说话，摆弄着手中的号码牌。 姜婵媛想到他刚才帮忙了，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问了一句：“我帮你别？” 尾音刚落姬澄就点头。“好。” 很少干活儿的女皇陛下动手能力并不是很强，在给姬澄后背别号码牌的时候不小心戳到了他身上，对方“嘶”了一声，她连忙道歉，姬澄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姜婵媛出于愧疚，想帮他把前面也别好，以为姬澄不会愿意，没想到他也答应了。 她突然有一种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错觉，抬眼看姬澄，对方眼神飘忽，看向远方，似乎对她并不在意。 她努努嘴，甩掉了自己脑海里奇怪的想法。 早上八点，第一项比赛正式开始，姜婵媛去检录的时候，正看到高一男子组一百米的运动员从眼前跑过，目光自动追寻过去。 在大熙可看不到这么多衣着暴露的年轻男子，要是他们再大个几岁就好了，她更有眼福。现在还是小孩子的身体，有些单薄。 一班另一个跑一百米的女生拉了拉她的手。“婵媛，走啦。” “哦，好。”姜婵媛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检录处。随着高一来的人越来越多，投向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多，有人和同伴边说话边看她，刚才还拉着她的同班女生默默站远了一点儿。 姜婵媛哂笑一声，走近一个指了她一下又和同伴聊得火热的女生。“在说什么？” 女生吓了一跳。“啊？学霸，学霸你好。你是开学典礼上发言的那个女生？” “对，我是姜婵媛。” 她落落大方，对方表情松懈下来，伸出手。“你好大学霸，我是三班的李爽。” 两个人握了握手，李爽说：“你那天真的让我印象深刻，还没有谁的演讲结尾是‘爱卿平身’的，你是故意逗大家笑的吗？” 姜婵媛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啊，哈哈，是的。” 事实上，那天的演讲正是她变成小姜的时刻。上一秒她刚晕倒在寝殿里，下一秒睁开双眼，就面对台下乌泱泱一群脑袋，她下意识以为在上朝，所以说了“爱卿平身”四个字。 好在那个时候小姜的发言已经收尾了，不然她恐怕会说出更多胡言乱语，惹人发笑。 “没想到你除了学习好，还擅长体育，一会儿可要手下留情啊。” “好说好说。”姜婵媛客气道。 十分钟之后，她一骑绝尘，跑了个小组第一。 姜婵媛：我也没想到其他人体力这么差…… 大熙女子个个身姿矫健，因为她们天生能吸收灵力，作用于自身。姜婵媛的母皇善武，对她更是严格要求，她在战场曾陷入包围，一人对上十二人的小队，最后全身而退，只受了些轻伤。变成小姜以后，她最初因为无法吸收灵力，觉得这副身体沉重迟钝，后来日日锻炼，才适应了这具身体。 现在看来，小姜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 姜婵媛跑步时一班加油声并不激烈，但当她跑了个第一，得胜归来，大家纷纷拿出手里的加油拍热情拍手，庆祝她的胜利，体委还送了包薯片给她，让她好好补充体力，下午跑决赛。 她决赛仍旧拿了个第一，收获了一班的第一项第一，同学们欢欣鼓舞，在这一刻她和他们之间隐隐的芥蒂完全消失了，姜婵媛有一种终于融入集体的感觉。 万众欢呼中，她下意识看向姬澄，对方嘴角噙着笑，也和别人一起鼓掌，眼睛却有些失神，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黯然。 姜婵媛把一等奖保温杯往他面前一放。“看，你同桌赢回来的，厉害？有没有更崇拜我？” 姬澄：“呵呵。明天我也能拿。” 姜婵媛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不是因为车祸才休学的吗？身体养好了吗？” 姬澄没想到她会提到这茬，愣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干涩。“不是车祸，只是出了点儿意外。我身体没事。” 姜婵媛想到刚见到他时他大病初愈一般苍白的神色，还想追问，被他打断。“明天会拿第一的，相信我。” 第15章 社会我姜姐 第二天比赛结束，姬澄拿着三条毛巾，和姜婵媛面面相觑。 姜婵媛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违心地夸赞道：“毛巾甚好，毛巾很实用。三条毛巾，一用一条，二四六用一条，周末……” 姬澄忍无可忍地打断她：“闭嘴，求你。” 姜婵媛捂住嘴，冲他眨眨眼。姬澄的一腔怨念烟消云散，别过眼，耳根红了。 “平心而论，你跑得已经很快了。不过谁让体育生上场了呢？至于接力赛就更不是你的问题了，是其他人实力不济。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够了够了姜女侠，嘴下留情。”一旁的魏成听不下去了。“给我们留点儿面子好不好？我们也不想拖后腿的啊。” 他也参加了接力赛，接棒的时候差点儿把接力棒掉下去，慢了两秒，就把姬澄第一棒的领先优势全部消耗了。 姜婵媛和他关系还不错，看他沮丧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儿，你跑步的身姿很矫健。” 魏成眼睛一亮。“真的啊，我……” 他话没说完，被姬澄搂住脖子拖走了。“你毛巾什么颜色的，我想跟你换。” “我毛巾就在包里你带我走干什么……”魏成的声音越来越远，姜婵媛看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 真搞不懂他们这些男生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运动会并不是一班同学擅长的赛场，在他们眼里考场才是赛场，九月份的月考不过小打小闹，十月末的期中考试才是重头戏，关系到奖学金。姜婵媛每天写完了学校作业又要做姬澄的家庭作业，渐渐忙得忘了旁边还有祁子衿这号人。他们的座位从相邻变成天各一方，女皇陛下也没再多分给周围一个眼神。 魏成在祁子衿耳边嘀咕：“我还以为姜姐打算追你呢。咋给颗糖撩一撩就没后续了？她这也太三分钟热度了？还是姬总把她哄得变心了？姬总这人不简单啊，能屈能伸的。” “你有空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关心一下自己考完试能排第几。”祁子衿冷冷地说。 魏成顿时失去了八卦的兴趣，捂着脑袋写练习册去了。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有人欢喜有人忧。姜婵媛成绩依然垫底，但她并不感到忧虑，她的总成绩比上一次月考进步了五十分，排名也前进了八十名，在她看来是非常大的进步。 然而班主任却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在姜婵媛的印象里，吴老师是个和蔼可亲的女人，因此走进办公室以后，她表情也很轻松。“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老师并没有看她，靠着椅子，手里拿着成绩单，声音不辨喜怒。“姜婵媛，你这次又是最后一名。” “我知道。”姜婵媛很平静。 吴老师掀起眼皮瞧她。“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她有些疑惑。“解释什么？这是我自己的成绩，没有舞弊。” “那你不感到愧疚吗？姜婵媛，你可是我们费心挖来的好苗子，学校是想让你出成绩的，老师们都对你期望值很高，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姜婵媛听到这句话反而笑了。“回报……谁该回报谁呢，老师？星恒挖姜婵媛是因为什么？因为她是市中考状元，这样一个状元娘选择星恒，代表星恒的教学水平值得信任，这是你们希望展现给公众的。但你们扪心自问，星恒值得她的信任吗？你们能提供比市一中更好的师资？还是你们的管理办法更科学？据我所知，星恒一直是靠挤压学生休息时间才勉强提升成绩的，而无意义的消耗其实是效率低下的表现。话说回来，你们和姜家人签了协议，双方有谁真正尊重姜婵媛意愿了吗？你们只不过把她当成工具，认为用手段就能使她妥协。” “你……”吴老师目光一缩，回想起和姜家人见面那天，少女通红的眼睛和抗拒的态度。当时在场的所有大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被强迫的，不情不愿，可所有人都选择忽视了这一点。 “任用人才是一场赌博，哪怕对方前期表现甚佳，也有可能在某事上折戟。贤明的帝王绝不会忽略这重风险，更不会孤注一掷。你不该因为我一个人乱了阵脚。”姜婵媛语气温和，甚至带了些指点的味道。 吴老师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所以你是要叛逆到底了？姜婵媛，你就算对境遇不满，也不该采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如果真掉出实验班，你未来学习会更加吃力，你不该和自己过不去。” “谢谢吴老师关心，您放心，我没有放弃努力。” “行了行了，你走，自己好自为之。”吴老师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送瘟神一样把她送了出去。 她回到班级，和卞沅沅讲了刚才的事情，卞沅沅用崇拜的目光看她。“你可真是我姐，你还真敢和吴老师正面刚啊。她估计一肚子气想撒你身上呢，咱俩这成绩给班里平均分拉下去了，有一科没超过二班，她奖金估计会减少。我妈回家还数落我不用心学呢，我真想直接退出实验班算了，可是又怕我到普通班成绩更差……哎，我这两天上课都不敢正眼看吴老师。” “原来我们的成绩还会影响他们的俸禄……她会少多少钱？不然我赔给她？”姜婵媛表情认真。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啊……你可别问了，我要是再去问我妈，又要被她骂一顿。期末考好点儿比什么都强。还有，姜姐，学校挖你可不只是为了你一个状元的名头，是为了把你继续培养成状元给他们争光啊，咱高考拼不过一中，咋也得和实验三中比一比？万一就超过他们了呢。” 姜婵媛擦了擦额头的汗。“呵呵，这……朕做不到啊。” 卞沅沅拍了拍她的肩膀。“能忍一忍还是忍一忍，吴老师脾气也不是那么好的，要是办公室没有别人，估计她得骂上你十分钟。” 姜婵媛：“我不会允许有人骂我十分钟。” 卞沅沅：“……行，社会我姜姐。” 第16章 文理之争 班主任并没有再找姜婵媛谈话，但她对姜婵媛的态度发生了明显转变。原来她会时不时提问姜婵媛，如今却像忘记了班级里有这号人，嘴里再也没出现过她的名字。 姜婵媛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有人同样发现了这一点。姬澄问她：“吴老师找你谈话时发生了什么？她最近似乎在冷落你。” “无妨。只剩两个月了，之后我便会脱离她的管辖。” “为何？” “期末考试过后不是要分科？我听沅沅说一班是理科班，而我要学文。” “你要学文？”祁子衿的疑问脱口而出，随即有些懊恼地别过脸。他不是故意听他们讲话的，只是内容太让他惊讶了，才没忍住问出口。 “嗯。”姜婵媛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怎么脸红了。 “虽然你理科成绩很差，但也不至于这么早放弃？何况你成绩也是在进步的。” “何出此言？我没有放弃什么，只是想学文科而已。” “只有理科学不会了才会选择文科，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祁子衿说完，看到姬澄向他投过来的目光，对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愉悦。 没等他琢磨出来姬澄开心的原因，姜婵媛就已经气势十足地开口了：“文理哪有高下之别？倘若真有，也是文高于理。诚然你们这个社会是由于科技发展才如此先进，但若科技发展可以惠及万民，为何当今世界还有许多国家战乱频仍，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那是因为他们技术落后，所以这更说明了科技水平决定国家强弱。”祁子衿反应很快。 姜婵媛比他反应更快，咄咄逼人。“他们为何技术落后？难道和他们的制度无关吗？华国正是因为找到了正确的制度才发展到今天。何为文？何为理？理是国之器，文是国之魂。理为人之骨架、肌理，文为人之神经、大脑。身躯孱弱而智力超群，与智力低下却身强力壮，孰强孰弱？前者可以通过扬长避短发挥出自己的最大优势，而后者空有蛮力，破坏力惊人，易伤人伤己。” “你觉得制度比器物重要，那如果没有重器，和谁去谈制度？我们国家封建制度延续了两千多年，还有比这更稳固的制度吗？最后结局是怎么样？自诩天朝上国，外国的坚船利炮一打进来，还不是土崩瓦解？”祁子衿沉声说：“有句话叫‘射程以内皆是真理’，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有和人谈判的条件，才能发展经济，完善制度，强大的力量不是靠文人吹出来的，是科学家和工程师们脚踏实地研究制造出来的。理工科所学都能应用于实践，反观你们文科又能干什么？只会花言巧语，搬弄是非。” 姜婵媛眼睛亮晶晶的，非但没有被他贬低的话气到，反而激起了斗志。“你没意识到吗？我们现在的讨论，又何尝不是‘搬弄是非’？思考文科与理科何者对发展更有益处，这是政治的范畴。我不否认科技的力量，它确实强大。你说科学家和工程师们贡献巨大，没错，这是他们正确使用力量的结果，如果力量运用失宜，造成的灾祸也不可估量。原子弹难道不是科技进步的成果吗？但它的问世造成的又是什么？” 她停顿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祁子衿的反驳，接着说：“此外，你谈到华国封建制度的衰落带来的教训，这是历史的经验，也归属文科范畴。以史为鉴，未来发展才会规避许多风险。倘若你没有接受过基础的文科教育，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办法讨论这个问题，按你们理科的逻辑，大概直接大打出手了？” 姜婵媛笑眯眯的，祁子衿不自在地反驳：“怎么可能？我们又不是莽夫。” 她转头看姬澄。“元芳，你怎么看？” 姬澄揉了揉眉心。“你不要总去学习过去的网络流行语了，我和你说过它们时效性短，大家用一阵也就忘了。” “我是在问你文理哪个重要的问题！”姜婵媛轻敲了一下桌子。 姬澄看了一眼教室前的时钟，决定长话短说。“我学文。” 姜婵媛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同桌。”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结束了他们的争执。 等中午下课，姜婵媛被卞沅沅拉着快步冲向食堂抢夺红烧排骨，祁子衿叫住姬澄。“你哄她的？不会真打算学文？” “不然呢？”姬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祁子衿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难道我的选择才是错的？” “没什么对错之分。我学文是因为将来要继承公司，需要学经济金融相关的知识。她学文是因为她心怀天下。至于你最终选择什么，要看你想要的是什么？” “心怀天下？”祁子衿重复这四个字，怎么都觉得怪异。“她是不是真的古装剧看多了，以为自己是皇帝呢？” 姬澄没有回应他，和其他同学一起走向食堂。等他盛完饭，他口中“心怀天下”的女皇陛下正夹起一块红烧排骨，吃得不亦乐乎，抬眼看到他，还招了招手。“同桌，你是不是没找到位置？我们这儿还有两个空位，过来一起吃。” 姬澄迈开长腿走过来，卞沅沅小声问：“你和你同桌进展这么快的吗？食堂吃饭都、都不避讳了？” 姜婵媛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进展，不过也不在意。“这可不止是我同桌，还是我的战友，他将来也要学文的。” 之前卞沅沅和她说一班同学基本都会选择理科，劝她慎重考虑，姜婵媛听完一点儿改变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只想着那她和他们的交集都很短暂。 所以即使运动会后班上同学真正接纳了她，对她时不时的“怪话”包容度提高，她也并没有打算和他们发展出深厚的感情，甚至记不全他们的名字。 但姬澄这个同桌居然说自己也要学文，那他们就是同一阵营的战友，以后也许会继续同班，对于这样的人，她还是愿意结交的。 第17章 人靠衣装 姜婵媛是个外热内冷的人，虽然她看起来对谁都一个样，但被她划为自己人后，当事人能明显品味出其中的区别。 从姬澄的体验来看，姜婵媛把他当成“战友”之后，商业假笑变少了，对他是越来越不客气。 比如今天早上—— “同桌同桌！江湖救急！昨天没写完作业就睡过去了！物理卷还剩半张！”姜婵媛风风火火闯进来，把卷子往姬澄桌子上一拍。 “你是在桌子上睡了一晚吗？还是趴在床上写的？”姬澄问。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总之赶紧交出来就是了。”姜婵媛说着已经开始翻姬澄的书桌，他只好把卷子抽出来给她。“快点儿写，一会儿就收了。” “知道知道。我昨天半梦半醒的时候琢磨出来，物理学科揭示的一些自然规律，结合化学学科，应用的范围十分之广，比如攻城，计算好射程，投入能够燃烧的火药，事半功倍。” “建议你看看近代战争相关的纪录片，人类早就投入实践了。”姬澄伸出手，似乎想揉揉她的脑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姜婵媛忙着抄作业，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物理课代表已经开始在班级里穿梭，到了她这里，还剩最后两道题，对方笑着说：“差不多就行了，姜姐，物理老师估计也没指望你会那两道压轴题。” “你说的也是。”姜婵媛果断搁笔。“给你。” 等课代表走开了，姬澄问她：“那两道题你都不会？” “没注意看，大概率不会。” “我可以给你讲。” 姜婵媛挑眉。“难怪你受欢迎。” 和她相比，姬澄简直人见人爱。加入一班的时间比她晚了一个月，却比她先和班里同学打成一片。中午时常能看到他和同学一起打篮球，有人会来约他出去玩，甚至前两天还看到有外班的小姑娘在一班门口徘徊，见姬澄不在又失落地回去。 她还挺羡慕他的亲和力，然而他听到她的这句夸奖，却像是被骂了一样，反应剧烈。“我不是。没有这回事儿，我……” 他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姜婵媛奇道：“你怎么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受欢迎不是挺好的吗？” “没什么。”姬澄低头写题，不再和她说话。姜婵媛只当他又在闹小脾气，没有多问。 男生总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因为什么理由生气。她宫里的美人中也有一位是这种性子，总要她哄一哄才会好。姜婵媛心情好的时候会顺着他玩一玩，心情不好就没工夫管他，他自己也就不闹了。反正能进宫的都是识趣之人，不会傻到真去给帝王添堵。 果然，没过两节课，姬澄又主动和她说话了。“下周我过生日，想邀请一些同学到家里玩，你有时间吗？” “你的生辰要到了？想要什么贺礼？”姜婵媛兴致勃勃地发问，她来到此地之后还没有参加过朋友的生辰宴，感到很好奇。 “无需贺礼，我只希望……你能来。” “没问题，你把定位发给我，届时一定赏光。”姜婵媛爽快答应。 第二天她和卞沅沅一起吃午饭时，对方有些局促地问她：“那个，姜姐……姬澄的生日party，你要去吗？” “去呀，怎么了？” “太好了，他也邀请我了，但我想我和他也不是那么熟，自己去还怪尴尬的。”卞沅沅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姬家那么有钱，姬澄过生日不会要举办舞会什么的？那我是不是还得准备晚礼服？我哪有这个东西啊！” “晚礼服？什么样的？”姜婵媛一脸茫然。 “就是很漂亮很漂亮的裙子，女明星穿的那种。”卞沅沅越想越愁，急得抓耳挠腮。“不行，我周末得去逛逛商场，买条好看裙子凑合一下也行。” “我和你一起去。”姜婵媛回忆了一下小姜的衣柜，似乎也没有哪件衣服特别正式。 周六那天，她们首先去的是市中心的大商场，三楼四楼都是女装，姜婵媛看着琳琅满目的服饰，感慨了一句：“没想到有一天女人也要花费这么多精力在打扮上。这些衣服可真像男人穿的。” 卞沅沅已经修炼到选择性忽视她的奇怪发言了，拽着她往前走。“那边是少女装，我们去那边。” 临近十二月，莲市已经入冬，商场里卖的都是冬装，裙子选取的面料也大都比较厚重，但姜婵媛还是嫌弃卞沅沅看中的裙子轻薄。 “这材质一点儿也不保暖，一阵风吹来你就能抖成拉面。” “但是它好看啊。外面穿件羽绒服不就好了？” “衣服最重要的是舒适，夏季清凉冬季保暖，而且这条裙子收腰太紧，穿上会有束缚感。” “这样才显得我腰细呀。” 姜婵媛和卞沅沅大眼瞪小眼，发现彼此简直是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卞沅沅对她选中的裙子很满意，问了下价格，店员笑眯眯地吐出一个数字：“这件三百八。” 姜婵媛拔腿就要走，卞沅沅也苦了脸。“怎么这么贵？” “小美女，我们家这可是秋冬最新款，从南边进的货，你看这版型，这质量，也和外面的地摊货差了好几个档次呢。我们家裙子你穿到大街上，回头率指定高。这我还是看你们是学生，给你们的最低价，别人我都卖四百多。” 姜婵媛想这就离谱，一件不保暖的裙子卖这么多钱还不如去抢。“走，沅沅，再看看别家。” 卞沅沅叹了口气。“行，我和它没缘分。” “你们等会儿，再便宜点儿行不？三百五，最低了，合适你就拿着，不合适拉倒。”店员叫住她们。 姜婵媛看到卞沅沅脸上露出了得逞一样的笑容，转过身道：“姐姐，二百块钱可不可以？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了，实在没办法。” 她觉得下一秒店员就要把她们扫地出门了，事实上店员也的确提高了嗓门，满脸写着不可理喻，然而十分钟之后…… 卞沅沅拎着裙子心满意足地离开，她最终把价格讲到了比二百还低，理由是得留点儿钱打车回家，对方也真答应了。姜婵媛问她怎么做到的。 “这可是底层劳动人民的生存智慧。”卞沅沅一脸骄傲。“从小和我妈逛街学出来的。” “老师居然也会这么做？” “老师怎么了？老师嘴皮子才利索呢，这要是我妈在，能讲到一百五。” 姜婵媛对她肃然起敬。 “走，我们继续逛，看你喜欢哪件，我帮你讲价。”卞沅沅小手一挥。 姜婵媛立刻决定抱紧她的大腿。 第18章 于理不合 姜婵媛最终以二百块钱买了一件红色毛衣加黑色毛呢裙，卞沅沅原本想劝她放弃红色这种容易显得俗艳的颜色，但在她试穿之后就放弃了这一想法。 姜婵媛似乎天生就适合红色，她乌发浓密，眉毛是凌厉的剑眉，平时显得有些锋利，但搭配上艳丽的红色却形成了一种夺目的美感，让人一眼望去便再也忘不掉。 “你有口红吗？你肯定没有，那天我给你带一支我妈的口红，正红色的，一定适合你。”卞沅沅捂着脸花痴道。 “好呀。”裙子她都穿了，也不介意再尝试一下化妆。 新的一周，姬澄发现姜婵媛似乎又开始省吃俭用，问道：“你又缺钱了？” 姜婵媛：“我说我想减肥，你会信吗？” 姬澄盯着她瘦削的脸颊，面无表情。“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不想编别的理由了，你就这么信着。”姜婵媛浑不在意地说：“反正我还用不着接济。” “不会是为了给我买礼物？” 姜婵媛表情一僵，才想起来自己买衣服买得爽快，却忘了还要买礼物这茬。不过她很快掩饰过去。“不是不是，礼物怎么能用金钱衡量？自己做的才有心意。” 姬澄被她的话取悦到了，露出笑容。“没关系，你能来就足够表明心意了。” “表明什么？”来找姜婵媛一起去厕所的卞沅沅吓了一跳。“你们不会要表白？” “什么鬼？”姜婵媛可算掌握了一条相对较新的网络用语，用来表达她的心情。 不知道姬澄做出了什么表情，卞沅沅看到以后一下子就改了口：“我瞎说的，快走快走，陪我去厕所，一会儿要上课了。” 姜婵媛被她拖着，心想：她最难以理解的大概就是此地的女孩子连出恭都要呼朋引伴，这也未免太黏糊了，不过她只能入乡随俗。 来都来了，她也走进一间隔间打算方便，裤子还没脱，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你们班那个姜婵媛这次月考和我一个考场，她这算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进步了，她上次可是在七考场，这次都五考场了。” “我真不明白，她是故意的还是真学不会了啊。要是故意的，就应该一直考最差，要是真学不会……她这落差得是把脑子撞坏的水平？” “谁知道呢？反正她理化生还是不及格。” 姜婵媛捂住胸口，心想最后一句话未免太伤人。不及格是她的错吗？谁让试题如此变态！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小球，一会儿匀速，一会儿变速，还要算它的加速度？为什么同样的物质一会儿有氧化性，一会儿又有还原性，让人死记硬背都不行？为什么叶绿体和叶绿素一字之差，却有那么大的区别，有时共存，有时又只会有一个出现？ 她们古人不研究这个的啊！皇帝更不用研究啊！ 女皇陛下被深深打击到了，以至于根本没精力出去和她们对线，卞沅沅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安慰道：“那个……会及格的，总有一天会的……” 姜婵媛幽幽地看着她：“真的吗……你觉得我全科及格，和追到祁子衿，哪个更有可能实现？” 卞沅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高岭之花也不是那么难摘，哈，哈哈。” 姜婵媛：“……” 预备铃响了，她们俩加快脚步往教室走，卞沅沅路上还问：“你怎么又想着追祁神了？前一阵子不是说对他没兴趣了吗？” “哎……这不是学业进步缓慢，想给生活找点儿乐趣嘛。” “你喜欢祁神？说实话我没太看出来。” “我喜欢他的脸，其他的有点儿瑕疵也没关系，也不是很重要。” 姜婵媛走得更快，已经进了教室，卞沅沅跟在她后面，有话想问但时机不对，就没问出来。她挠了挠头，心想：姜姐这对待感情的态度……怎么这么像渣女啊？ 渣女本女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了座位上，见祁子衿看了她一眼立刻回了个笑容，对方飞快扭头，仿佛她很刺眼。 哎……男人有小脾气可以接受，总是冷冰冰可就不美了。姜婵媛轻轻摇头，目光转向同桌，又想起答应他的手工制作生日礼物，一个头三个大。 她哪里会做什么手工啊？只能回去上网搜搜有没有什么简单易学的。 姜婵媛最后选择了叠星星，因为这个难度系数最低。她觉得千纸鹤更好看，可千纸鹤在她手中都变成了胖头鹅，实在是拿不出手。 星星纸非常好买，学校外面的礼品店就有得卖，即使加上许愿瓶也不是特别贵。姜婵媛看到有人说可以在每一张星星纸上写上祝福，挠挠头，决定自己也这么做。 姬澄家境太好，她送什么礼物都会显得寒酸，只能通过心意增加这份祝福的重量。对着他这张脸，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他是皇后的转世就好了，没有前世那些凄惨的过往和深宫的束缚，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轻松快乐地度过一生。 于是她在第一张纸上写：祝你一生无忧。 接下来是：怨你无病无灾。 姜婵媛一笔一划地写下祝福，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前世的画面。 她十四岁的生辰，母皇尚在人世，执意为她大操大办，她那时不知道母皇已经病重，想要抓紧最后的时间给自己的女儿更多，面对隆重的排场，反而借酒醉溜到了姬府。那时的姬澄尚未成为她的皇后，见她夤夜到访，开口便是“殿下，这于理不合。” 她那时说了什么？大概是“孤便是天理”之类的，然后霸占了姬澄的书房，非要他给自己题诗作画，庆贺生辰。 姬澄让她端坐在屏风前，她坐的时间太久，竟歪头睡了过去。醒来是在他的闺房，对上姬澄专注的视线，笑着说了句：“此举岂非更于理不合？” 姬澄面对她的揶揄总是一笑而过，央她去看他的画作，画中的她巧笑嫣然，但并非今日妆容，也不像是才完成的画作。 她问他何时所作。他说：“思念陛下之时，便添一笔。日升月落，几度春秋，终得此作。” 第19章 空谷幽兰 仓促叠成的星星自然比不上每日一笔的画卷所寄托的拳拳心意，不过她送的也不是皇后，而是另一个姬澄，不必准备得那样精心。 捧着星星许愿瓶站在姬家门口时，姜婵媛又有些庆幸对方并不是她的皇后，否则她绝无可能参加他的生日宴。从她的母皇遗诏让他的父亲殉葬后，两个人之间便再无温情的时刻。 卞沅沅脱下羽绒服，快抖成了一只鹌鹑，在门外跺脚，姜婵媛诧异地问：“你怎么不进去？” “我我我……我紧张。万一这拉开门，里面金碧辉煌的，就我最寒酸……”卞沅沅话还没说完，就见姜婵媛已经“咣咣咣”敲响了门。 很快便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管家为他们开门，门内的景象并不是卞沅沅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衣香鬓影，姬家的装修风格很中式，古典素雅，沙发上坐了几个年轻人，穿着都很随意。 姜婵媛第一眼先看到姬澄，他穿着一件灰紫色的套头毛衣，正和朋友聊天，听到开门声响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姬澄下意识站了起来。 “哇哦，来了两个小美女。这应该是学妹，橙子？”一个男生开口问。 姬澄走上前把两个人迎进来，姜婵媛递上自己的礼物盒。“生日快乐，姬澄。”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正式叫同桌的名字，姬澄接过盒子时手轻颤了一下，轻咳一声，说：“谢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是我的初中同学，这是……” 他把在场的五个人都介绍了一个遍，姜婵媛态度自然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卞沅沅细声细气地说：“hello，姬总，生日快乐，我也来了。” 她被忽略得太彻底了？姬澄怎么光顾着带家属见亲友啊！ 最后一个到场的是经常和姬澄一起吃饭的一班同学陈思之，卞沅沅发现除了她和姜婵媛，其他几个人都是一个初中的，挽住姜婵媛胳膊，小声嘀咕：“我社恐要发作了，我以为姬澄会多请几个一班同学的，怎么就我们三个，小陈和他们还认识……” 姜婵媛和她咬耳朵。“你没发现有个学长还挺帅的吗？” “什么？哪个？哦！”卞沅沅看到帅哥，一下子挺直了后背，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姬澄家是三层别墅，地下有家庭影院、健身房，一楼有温室花房，室外还有游泳池，大家吃过丰盛的午餐，便三三两两参观别墅。姜婵媛本来想和卞沅沅一起，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陈思之身边去了，还对她使眼色。 姜婵媛对她摇摇头，表示没必要，对方却不再理会她，自己玩去了。她看到卞沅沅喜悦的笑脸，合理怀疑对方并不是要给她和姬澄创造机会，而是自己想去结识帅气学长。 她转头看同样落单的寿星公。“你怎么不去陪你同学？” “你不是我同学吗？”姬澄反问。 姜婵媛：“呃……” 姬澄指了指家庭影院的方向。“他们几个本来就熟识，自己就能找到乐子。卞沅沅似乎也很快融入他们了，所以我当然要照顾你。要和他们一起看电影吗？” 姜婵媛摇摇头，她不喜欢电影院黑暗的环境。姬澄的同学在喊他过去，她推了他的后背一下。“你去，我先自己转转。” “好，我的卧室在二楼。” “哦……谁想去你卧室啊！”姜婵媛瞪了他一眼。姬澄笑着走了。 她先去了一趟温室花房，欣赏和大熙完全不同的花卉，其中有几株开得正好，它们的叶子都是细长的，花朵有些连成串，有些独立，像振翅欲飞的小鸟。 “还有香味儿。”姜婵媛蹲下身子，凑近了去闻。 “是兰花。你现在闻的是墨兰中的一种，企剑白墨。” 姜婵媛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儿一头栽进花盆里。“你不是去影院了？” “他们看的电影我看过了，有些无聊。”姬澄走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兰花是君子的象征，我父亲很喜欢。” “啊？兰花不是能吃的那个吗？所谓‘夕餐秋兰之落英’。” “那是‘秋菊’……‘秋兰’是‘纫秋兰以为佩’，你《离骚》背乱了。不过这两句都不考。” “所以兰花为什么是君子？” 姬澄迟疑了两秒。“大概是因为它象征高洁？空谷幽兰，兰花哪怕生于寂寂无人的山谷，也不改其幽香。” “你这个形容让我想起一个人。”姜婵媛喃喃道。 他冷哼。“又想起哪个帅哥了？” “不。”姜婵媛还沉浸在回忆里，眼神有些空蒙。“是个和你有点儿像的人，他就像兰花一样高洁。” 姬澄呼吸一滞，声音不自觉放轻。“他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觉得和我像？” “长得像，性格完全不一样。”姜婵媛回过神来，抱臂打量他。“人家比你温柔多了，从不会生气。” “怎么可能有人不会生气……”他声音越发轻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就是有人……”姜婵媛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脑海中有什么模糊的记忆浮出水面。 是了，皇后也是生过气的。她小的时候性格很顽劣，喜欢看别人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有一次姬澄实在是忍无可忍，推了她一把，结果他们谁都没注意后面是个斜坡，她脚下一滑，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还被假山磕破了头。 这件事导致她发了三天的高烧，脑子浑浑噩噩的。而她病好后，又想找姬澄玩，却得知姬澄被他的母亲罚跪祠堂一天一夜，身体支撑不住，也生了严重的病。 自那以后，姬澄似乎就再也没对她发过脾气了。 以前没有在意过的细节如今越来越清晰，姜婵媛站在四季如春的温室里，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凉水，手心都渗出冷汗。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同桌的脸上，他也在注视着她，没有问她为何这样，目光复杂得让她看不懂，似乎有些嘲弄，又似乎有些伤心。 第20章 无可奉告 “你和他什么关系？”姬澄又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什么？”姜婵媛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反应有些迟钝。 “那个和我长得像的人。” 姜婵媛如同被触了逆鳞，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冷冰冰地说：“无可奉告。” 姬澄却不怕她，追问道：“是你的同学？朋友？还是家人？你是不是总把我当成他，才愿意和我相处？” 她深吸一口气，凝冰的面容一寸寸融化，笑容漫上嘴角。姬澄眼见着她靠近，然后勾住他的下巴，吐气如兰。“你是不是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关系？我如果把你当成他……你猜猜我会做什么？” 她的手指从他的下巴，绕上他的脸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成功让姬澄僵在原地。 “不要好奇你不该好奇的事情，同桌。”姜婵媛收回手，向门口走去。“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这么熟。” 等她消失在姬澄的视线范围内，他好像才恢复了呼吸的能力，扶着花架重重地喘息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没有这么熟……那谁才和你相熟呢？祁子衿吗？他也配？” 姜婵媛有些心烦意乱，皇后可能被她扼杀了天性的想法缠绕着她，让她完全打不起精神，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姬家的管家看到她表情不对，主动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不用，麻烦你和姬澄说一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她随口应付。 “姜姐！我们来玩狼人杀！”卞沅沅叫住她。“刚才找到了狼人杀的卡牌，咱们正好九个人，可以组局了。” “不了，我……”姜婵媛话还没说完，卞沅沅就把她拉走，她对上刚从花房出来的姬澄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没有再坚持离开。 九个人里只有一半之前玩过狼人杀，游戏达人卞沅沅讲解了一下规则后，大家的表情还是有些茫然，卞沅沅摆手道：“哎呀哎呀玩几局就明白了，我来当上帝，慢慢带你们玩，别担心，这就是个骗人的游戏，谁最会骗人谁就赢了。” 姜婵媛刚开始不在状态，发言都是划水过去的，倒也没有人可以针对她，居然连赢两局。姬澄的初中同学之一，一个女孩子笑言：“还是美女运气好，划水都能躺赢，看来玩游戏不能太认真。” 要不是她直勾勾地看着姜婵媛，姜婵媛都反应不过来对方口中的“美女”是说自己。旁边两个男生说说笑笑打圆场，但话里话外也是维护那个女生，说姜婵媛靠运气获胜。 “我的确没认真。”姜婵媛挺直背脊，活动了一下筋骨。“就这么赢了两局可真不好意思，接下来认真陪美、女玩玩。” 她口中的“美女”二字一字一顿，听上去像是在嘲讽，对方的表情有些僵硬。 第三局，姜婵媛进入状态，积极发言，上来就悍跳预言家，和真正的预言家辩论，成功迷惑了平民玩家，带领狼人取得了胜利。 “看来下局得先把姜学妹投出去，她认真起来可太强了。”一个男生说。 之前暗讽姜婵媛胜出凭运气的女生面色有些不自然，强笑道：“小美女真厉害，不过对我们的寿星是不是太残忍了？第一天晚上就把他杀死了。” “因为我没打算骗他。”姜婵媛连赢三局，心情很好，解释道：“所以只好先让他安眠了。” 姬澄对上姜婵媛有些挑衅的目光，只是一笑。 第四局，姜婵媛拿了平民牌，以为自己会第一夜就出局，没想到第一天是个平安夜，没有玩家“死亡”，她作为最后一个发言的人，直接点了四个狼坑，鉴于上一局她“恶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大家没有相信她，而是把她投了出去。结果这局狼人胜利，复盘的时候大家发现姜婵媛说的四个狼人全部正确。 顿时，除了姬澄之外的所有人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跟着卞沅沅一起叫她“姜姐”，之后的游戏中姜婵媛所向披靡，她有种天生让人信服的气场，她属于哪个阵营，哪个阵营便会获得胜利。 华灯初上，大家必须要各回各家时，还对游戏意犹未尽，有三个学长加了姜婵媛的微信，约定下次一起玩狼人杀，姬澄冷眼旁观，只觉得姜婵媛笑得刺眼。 她从来都是如此，只需挥一挥手，便有人甘愿对她俯首称臣，天生的帝王相。 要怎么才能阻止她散发魅力…… “同桌，我走了哦。”姜婵媛把他唤回神，经过一下午的游戏，她已经忘掉了花房里的不愉快，对他笑得毫无芥蒂。 “你家远，我让司机开车送你。” “不用，我可以坐公交车。你怎么知道我家远？” “姜姐住哪儿？我也坐公交，我们兴许顺路。”一个学长插话道。 “哦，我住在……” 姜婵媛的话被姬澄打断。“你们先走，我有点儿事和她说。” “哦——”除了讥讽姜婵媛的女生，其他人都一脸了然，笑得暧昧，三两成群地走了，女生留在原地，皱眉对姬澄说：“阿澄，你不应该一再自甘堕落。去星恒已经是一次错误的选择了，总不能一错再错。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应该……” “啊，原来你针对我是因为这个。”姜婵媛反应过来，随即拍拍女生肩膀。“大家都是女人，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伤了和气。你要是喜欢他就坦坦荡荡去追，我又不会拦着。” 女生被她直白的话语说得一愣，然后脸慢慢变红，瞪了她一眼，直接跑走了，姜婵媛正感到莫名其妙，就听到姬澄在背后阴恻恻地说：“你可真大度。” “什么大度不大度的？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的人际交往与我何干？” “如果是他呢？你也会如此大度吗？” 他没说是谁，姜婵媛却马上听懂了，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别问了，又不可能发生。” 同桌容貌再像，也不是故人。皇后久居深宫，怎么会给她出这种难题？ 第21章 噩梦重现 姜婵媛不明白姬澄为什么总想和她的皇后比，也不想深思这个问题。姬澄对她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在意，但她选择无视。 他喜欢她吗？那又怎样呢？她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的脸，对他更加宽容。她对皇后的感情也不是喜欢，或者说，比喜欢复杂得多。皇后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幼玩在一处，由于母皇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后宫，他成了她在深宫中最温暖的陪伴，在他们还不懂情为何物时，便知道彼此会相伴一世，十岁时母皇松了口，应许她日后册封姬澄为凤君，他们的联系便更加紧密。 可他们之间有爱情吗？她并不懂。流落异世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来到这里之后，她发现现代人都喜欢讲爱情，有人把爱情夸得天花乱坠，也有人把爱情贬得一文不值。影视剧里最喜欢描写爱情，爱让人失去理智。姜婵媛不信有什么感情能让她失去理智。所以她对皇后大概也不算爱。 但她却时时想起他，他就像她身上的一个器官，组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一旦失去，就再也不是完整的自己。 她没办法清除这种牵肠挂肚的情绪，只能将它隐藏起来，不去触碰。然而事与愿违，当晚她就梦到了故人。 “清清！你看我得了什么？”年幼的皇太女用双手托着玉佩，邀功似的送到她的伴读眼前，对方皱起眉头。“殿下，不要叫臣清清。” “清清怎么了？清清多好听！清就是澄，澄就是清，只有我会叫你清清，和他们都不一样。” “殿下手中是何物？这上面雕的是……凤和凰？” “清清甚聪慧！”皇太女得意地晃了晃，“母皇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当年她和父君的定情玉佩，凰佩属于她，凤佩赠给父君，盟约在手，永世不离。” “殿下若用之定情，一块玉佩怎够？少说也要一箱。”伴读面带笑意地揶揄她。 “才不是！这块凤佩是为你准备的，独一无二，你快收好，省得我过两天反悔。”她把凤佩塞到伴读手里，对方本来要退回去，听到她后半句话，立刻接过系在腰间。 “殿下一言九鼎，既然赠予臣，便别想再收回了。” 他们相视一笑，皇太女低下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鲜艳的正红色，头顶也变得沉重。脚下的青草地变成了冰冷的石阶，她一步步踩上去，听见大臣跪拜的声音此起彼伏。 年轻的皇太女登上了英凰殿，成为新任帝王，百官匍匐在她脚下，她回身望去，视线尽头也是一片红色。那是溅在姬府墙壁的鲜血。 她听见母皇的隐卫向她复命，说谨遵先帝遗旨，赐国子监祭酒妘棠殉葬。她看见下首有一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两人怆然对视，面上都是难以置信之色。 有个声音在她心底回荡：留住他，留住他！别让他成为下一个妘棠！ 她强硬地拽住他的手臂，他身上紫色的官袍变作红色婚服，两个人踉踉跄跄走进来仪宫，他脚步不稳，跌倒在地，她展开双臂抱住他，默默承受他的泪水。 他们像两只摔出巢穴的幼鸟，只有靠彼此依偎的体温才能维系生命。 “你恨我吗……”年轻的女帝声音沙哑地问出这句话，把怀中的皇后抱得更紧。 她想他会沉默，因为她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然而他从她的怀里挣脱起来，红着眼看她。“恨。” 她倒吸一口凉气，坐在地上手脚僵硬。 他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冰冷。“你的母亲杀了我的父亲。而你杀了我。姬澄早就死了，死在七岁那年的冬日。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躯壳，是你们皇家听话的狗。”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姜婵媛从床上弹起身，后背都是冷汗。 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可现实比噩梦更冷。 现实中的姬澄并没有接过她的凰佩，只是说了句“殿下抬爱，臣却不敢僭越”。 她登基那天，他也并不在场，他在姬府，目睹了自己父亲的死亡。 她并不知道先帝留下了那样一个遗诏，等她得知一切，听到的已经是妘棠的死讯。隐卫向她传达了先帝希望取消与姬家婚约的想法，接受了母皇一切安排的她，唯有这一点毫不让步。她派自己的亲信连夜将姬澄接进宫保护起来，提前宣告了凤君人选，并举办了仓促却不失盛大的婚礼。她生怕母皇留下的哪路人马又领了除掉姬澄的遗诏，不将他纳入自己羽翼下就永远无法安枕。 而他就像一个冷冰冰的木偶一般任她摆布，对外界变化毫无反应，也不会像梦中一样质问她。妘棠生前是国子监祭酒，门下学生甚众，她们难以接受他的死亡，又不敢反抗皇权，就把所有的愤怒宣泄在姬澄身上，痛骂姬澄委身于杀父仇人之下，是寡廉鲜耻之徒。姬澄在民间的名声越来越差，她惩治了一批侮辱他的人，扣下藐视皇后等于藐视皇权的帽子，让她们再不敢造次。 可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他的名声，不在乎他的身份，也不在乎……她。 来仪宫的殿门常年紧锁，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如今成为了最亲密的夫妻，却只在需要帝后同时出席的大朝会等场合才会碰面。以至于她现在想起皇后姬澄，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他成人以后的模样，而是他的幼年。至于他的声音，更是陌生。 她意外来到了华国，从大熙消失，他会不会开心？会不会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和她虚与委蛇，重新获得了自由……他大概很快就会忘了她？ 姜婵媛又回想起同桌的追问。本来她并不在意，却因为这个噩梦，生出烦闷与厌恶之感。既是自厌，也是厌烦这个和皇后极为相似的人。他的存在，一遍遍提醒她姜家犯下的过错，她永远没有机会弥补。 外面的天色只有蒙蒙亮，姜婵媛却再也睡不着，也不敢睡，怕梦到更让她难以接受的场景。 于是女皇陛下所幸掏出课本，开始学习。 第22章 忽冷忽热 姬澄的桌面左上角摆了一摞卷子，包括物理化学生物和数学，他隔几秒就抬头看一眼门口，等待姜婵媛走进来，像往常每一个周一一样抱怨着作业太多，把他的卷子拿来抄。 姜婵媛比以往到教室的时间早了五分钟。她走了过来，他屏住呼吸，思考自己这次要开出什么条件才允许她抄作业。 结果姜婵媛看都没看他一眼，自己坐下了，掏出单词本开始背单词。 姬澄等了两分钟，忍不住问：“你作业都写完了？” “嗯。”姜婵媛的视线还在单词本上。 “这周物理卷挺难的。”他没话找话。 “哦。”姜婵媛语气冷淡。 “你都做上来了吗？” “没。” 姬澄被气笑了。“你就不能多回我一个字？” 姜婵媛：“能。” 姬澄：“……” 他没有放弃，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作业本。“上周的家庭作业，老师批改过了，你自己看。” 虽然欠的钱已经还清了，但姜婵媛还在帮他做家庭作业，两个人谁也没提出要中止这项“交易”。 而姜婵媛也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了，她接过作业本，认真翻看。姬澄的家庭作业在一点点加深难度，大概是家庭教师有意为之。姜婵媛从刚开始的轻松应对到如今越来越吃力，但她发现自己在做作业的过程中基础夯实了许多。 “你请的私塾老师要收多少束修？”她问姬澄。若是能把他的老师请来，自己便不用再通过他做作业。 “没多少。”姬澄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每小时二百。” “多、多少？”姜婵媛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对一家教，时薪二百，一周五次课，一次两小时，算下来一周两千，一个月八千左右。” 姜婵媛脑子发晕，她打听过姜父姜母的收入，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也就勉强凑够八千。她用新学到的名词表达了自己的感叹：“万恶的资本主义。” 姬澄笑得很得意。“别想着挖走我的家教了，我的作业不是都给你写了？你也相当于他的半个学生，还不够吗？” “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姜婵媛说。这是她今天早上刚发现的。 “然后呢？” “我的成绩还是在班级末尾。” “你不是要去读文科班？班级排名多少你都会离开一班。为什么要在意排名？”姬澄有些费解。 “我原来也不太在意。”姜婵媛盯着本子上的错题。“我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班上的同学我本来就比不过，他们都是佼佼者，而我只是初学者，这本就是不公平的竞争，所以我从未想过要获得胜利。”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在厕所里听到有人奚落她的成绩？还是听卞沅沅抱怨她妈妈对她成绩的不满？亦或是昨天姬澄的生日宴会上，他昔日同学的一句“我以为姬澄只会和学霸一起玩的”？ 她渐渐发现在校园这个环境里，成绩才是划分等级的标准。班上排名靠前的学霸都是天之骄子，所有老师都对他们和颜悦色，赞不绝口。而她这种成绩不好的学生，得到的只有他们的忽视。女皇陛下在大熙从来没有被冷落过，来到这里却尝尽了冷眼。 她讨厌这种现象，可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也不愿轻易妥协。难道她离开了大熙以后，就只能靠旧日的辉煌聊以了吗？就算命运把她拉上了另一个赛道，她也会尽力向前奔跑。 不就是比成绩吗？她不信她无法靠成绩赢得别人的尊重。 姬澄还在耐心等待她的下文，姜婵媛想了想，说：“不过我不想被别人说是被一班踢出去的，我要证明我本来可以留在这个班级，学文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祁子衿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相信你。”姬澄说：“也愿意随时帮助你。” “同桌，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姜婵媛突然托腮看着他。“你有时候对我很温柔，很体贴，就像我的一个故人。有时候又很冷淡，还带点儿埋怨，好像我欠了你什么。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为何你的态度如此矛盾？” 她承认她对他的态度也有些矛盾，但那是因为他顶了一张皇后的脸。但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姬澄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你想多了。我对你什么态度都取决于你。如果我奇怪一定是因为你奇怪。”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午饭时间，姜婵媛问了卞沅沅同样的问题。早上的上课铃声打断了她和姬澄的交谈，她后来就没再深究。 “这……我也不清楚啊。”卞沅沅瞄了一眼远处的姬澄。“姬总他……有钱人家的少爷嘛，可能从小被宠着，比较随心所欲。我觉得他已经算很正常的人了，我还遇到过更任性的，对你好的时候恨不得和你穿一条裤子，对你不好的时候又恨不得离你八丈远。哦那个人也在我们学校，但愿你以后碰不上她。” “这有何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婵媛满不在乎。 “你既然这么自信，在意姬澄的态度干什么？”卞沅沅反问她。 姜婵媛：“呃……” 对方没等她回答，又语重心长地说：“姜姐，听我一句劝，和姬总玩玩可以，但要是真的谈恋爱，还不如去摘祁神那种高岭之花。” “怎么说？” “姬澄家境太好了，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么豪华的别墅。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特别是你家这种情况……”卞沅沅说完捂住嘴。“对不起，我说话又不过脑子了。” “没事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本来就是事实。”姜婵媛心平气和。为了三万块钱就能把女儿卖了的姜家，和家里修建得像皇宫一样的姬家，自然是有云泥之别。 “既然你说姬澄对你忽冷忽热，这不就是渣男行径吗？心情好了撩一撩你，心情不好就冷落你，把你当个宠物一样，等你认真了他又说都是开玩笑不要在意……他们这种人哪懂什么是真心？”卞沅沅越说越气，姜婵媛眨眨眼，觉得这小姑娘也有故事。 第23章 只是个弟弟 “反观祁神就不一样，祁神他高冷是高冷，但是他真诚啊。说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 姜婵媛抽了抽嘴角。“这是优点吗……” 卞沅沅啃了口鸡腿，说：“你听我说完，但是他要是喜欢你，就是一心一意的，不会耍花招。他们那种整天脑子里都是公式的学霸能耍什么花招？再说了，你不觉得高冷的人只对你温柔这一点特别苏吗？” “‘苏’是什么？”姜婵媛发现无论她多努力学习此地的语言，总有她不熟悉的新名词出现。 卞沅沅也习惯了她这副与世隔绝的样子，耐心解释道：“‘苏’就是形容一种特别浪漫的感觉，你可以理解为像小说情节一样的浪漫心动。” “你是说高冷的人只对你温柔……这种情况很让人心动？”姜婵媛摸了摸下巴。“为什么？因为一种特殊感吗？心动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 “你之前不是还打算追祁神吗？现在又没想法了？” 她耸耸肩。“间歇性有。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看上的是他的美貌，没有其他方面的想法，包括你说的这种……苏，我体会不到。” 她的心理活动在“我要好好学习早日一雪前耻”和“学业失意情场不能失意我要谈恋爱”中反复切换，端看最近刺激到她的事情是什么。 “怎么感觉你有做渣女的潜质哦。”卞沅沅调侃。 姜婵媛咧嘴一笑。“不，要做也做昏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念叨祁子衿太多，她中午自己一个人散心的时候，居然在学校一角遇到了祁子衿。 姜婵媛还在思考这大好机会她是不是应该上去打个招呼，结果先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英语老师祁老师，她站在树下，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你周考成绩怎么下滑了？我今天还看到你上课的时候没看黑板，在看姜婵媛，你是不是要早恋？” “我没有！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后来你们班上物理课的时候我路过，又看到你偏头看她，姜婵媛物理那么差，难不成你还能是问她问题？” “我没有在看她。” “别解释了，要是不想我告诉爸妈，你就把心收一收，都放在学习上。” “你能不能少管我？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你这是什么话？我不管你谁管你？我来星恒当老师不就是为了你？” “那你走啊！谁要求你为了我了？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非要围着我转吗？” 眼见他们吵得越来越激烈，姜婵媛恨不得上前提醒他们降低音量。特意跑到偏僻角落里说话不就是怕被别人听到吗？你们姐弟俩现在简直是起到了反效果啊。 她一步步后退，假装自己从未来过，却突然被祁老师叫住。“姜婵媛？是你吗？” 祁子衿身体抖了一下，震惊地看着她。 姜婵媛干笑道：“我就是路过，什么也没听见，你们继续。” 祁子衿立刻闭紧了嘴，祁老师却好像还在气头上，要拉她加入战局。“小姜正好你来评评理。你弟弟要是这么和你说话，你生不生气？” 姜婵媛装傻。“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不要管他！真是翅膀硬了。”祁老师满脸怒气。 姜婵媛看了一眼祁子衿，说：“我觉得他说得对啊。你本来就没必要管他。只是一个弟弟而已。” 弟弟这种生物，不就是想起来的时候供姐姐寻开心的吗？给他打扮打扮，买点儿小零食逗他开心就够了，至于他怎么生活，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祁老师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不也是因为弟弟选择来星恒的吗？” 姜婵媛这下才明白小祁老师怎么会不顾家丑外扬的风险，把她拉过来评理。她居然以为她们是一路人。 而看祁子衿的表情，他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姜婵媛觉得荒谬又可笑，看来清楚内情的只有签协议时在场的班主任和领导，其他人还以为小姜多有奉献精神呢。 “抱歉了祁老师，我和你不是同一阵营。我不是因为弟弟选择来星恒，我是因为弟弟被迫来星恒。为他付出我一点儿也不感到高兴，相反，如果不是因为他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我可能会当作没有这个弟弟。” 祁老师愕然。 “我弟弟的人生，祁子衿的人生，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你主动为他牺牲，有没有想过他需不需要？以付出为胁迫，要求他按照你的意愿做事，这不是奉献，这是绑架。”姜婵媛仰头直视着她。“为何你要绑架他呢？” “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你懂什么？姜婵媛，你也是我的学生，我不责骂你，但你也别顶撞我。你现在还小，不懂男孩子在家里意味着什么，总有一天，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的。”祁老师逐渐冷静下来，目光中带了点儿怜悯。 姜婵媛不怒反笑。“祁老师，顶撞这个词不恰当，我只是在据理力争。不过我看你也没有纳谏之意，这件事就算了。我无意探听在你心里家中男丁有何地位，这个答案大概也是姜家人想让小姜明白的，但我不会妥协。” 她向前一步，身姿挺拔。“我永远不会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命运。” 祁老师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姜婵媛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唏嘘。 小姜的故事不是个例。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其他女孩子，因为重男轻女，成为了家族的牺牲品，她们无法反抗权威，就只能接受命运，甚至为了消掉心中的不平，主动贬低自己，认为付出理所应当。 “她是从985师范高校毕业的。”祁子衿走到她身旁，一起看着姐姐的背影。“本来可以留在省城更好的中学当老师，但爸妈让她回家教书，她就回来了。我其实没有她聪明，小的时候一直把她当榜样，但全家人都认为我以后比她有出息，包括她自己。” 姜婵媛叹了一口气。 祁子衿转头看她。“我以为你也和她一样，所以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很差劲。尤其是你还说了那种话戏弄我。” “过去就不要再回顾了哈哈……”她干笑两声。 “但是刚才……你说得很对，如果她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我为我之前的误解道歉，对不起，姜婵媛，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姜婵媛有些意外，很快露出笑容。“好啊，不过……就只是朋友吗？” 祁子衿愣住，脸慢慢变红。 她上前一步，紧盯着他的双眼。“小祁老师说你上课总盯着我看，你是在看什么呢？” 第25章 自由的代价 “所以你到底报名了什么节目？” “保密。” “我想知道！” “求我。” “求你个王八壳子！你不告诉我我不让你出去了！” 姜婵媛把姬澄堵在了座位里，这周他们坐在靠窗的一侧，和祁子衿离得很远。姜婵媛选择坐在外面，因此姬澄想出去必须得她让开。 上周姬澄主动报名，文艺委员对他感激涕零，就差没插三炷香拜一拜。但直到周五姬澄把报名表交上去了，姜婵媛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表演什么。 姬澄皱眉。“王八壳子是什么？你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学。” “我还没骂你小猪羔子呢！”姜婵媛哼了一声。 “还有一个月就是晚会了，保留惊喜不好吗？”姬澄露出无奈的表情。 “哼。如若不是惊喜，你就等着负荆请罪。”姜婵媛不情不愿地让出空间。 她倒要看看同桌顶着皇后的脸能表演出个什么节目来，她家皇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大熙才子，她不信有男人会比他更优秀。 临近期末，一班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往常中午同学们还会呼朋引伴打打闹闹，现在却留在教室刷题，姜婵媛也想给自己的第一学期留下一个好的收尾，但她发现靠自己单枪匹马很是吃力，于是打算询问别人有什么学习方法。 她首先问的是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崔灵韵同学。对方听到她的问题，摸了摸鼻子，说：“啊这……就上课认真听讲，作业认真完成。成绩自然而然就会提高的。” 姜婵媛：“可我认真听也听不懂，作业好多题都不会怎么办？而且我不会的题，老师都不一定会讲。他们只喜欢讲重难题。” “这里是一班啊。”崔灵韵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老师针对我们班大多数同学的情况，肯定会把重点放在拔高题上。如果你其他题也搞不懂，这里建议你去补补课呢。” “补课费太贵了……”姜婵媛拖长声音。“一小时二百，我怎么付得起……” “哎？还有这么贵的补课费？我一节课才五十。”崔灵韵表示惊讶。 姜婵媛眼睛一亮。“你请的是什么老师？可以为我引荐一下吗？” 没等崔灵韵说话，她同桌先笑起来。“她不会告诉你的，这可不好直接说出来。你不是和卞沅沅关系好吗？去问她。她和灵韵在一个补课班。她都没有和你说过吗？” 姜婵媛转头就去问卞沅沅。这个一向直爽的女孩子表情有些犹豫，四下看看，趴在她耳边说：“你别告诉别人，是在吴老师家里。” 姜婵媛：“啊？班主任？她不是教我们的吗？怎么还可以开小灶？” “你小点儿声！”卞沅沅神情有些紧张。“这不也是偷偷开的嘛。她带的都是学习最好的那几个，我是因为我妈的关系才能跟着听的。你如果想去，可能去不了……” “那姬澄也在？” “姬总不在，他肯定有自己的家庭教师啊。其他几个……哎我也不好说名字，你就当没有这回事。吴老师讲课也是出很难的题给我们做，其实本来对你帮助就不大。我每次听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弄懂，我是他们里面最菜的呜呜呜！” 姜婵媛听了都有些不忍心了，摸摸卞沅沅的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适合自己的才最重要啊。” “姜姐你这话说的……我要是真去适合自己的地方，压根就不会在一班。那我妈得愁死。没办法，硬着头皮学。羡慕你可以逃出一班，其他班级气氛比我们轻松多了，都热热闹闹准备元旦晚会呢。你看运动会时候其他班的方阵也比我们班好看啊，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吴老师也不让我们弄。” 姜婵媛这才想起来运动会那天的见闻。她之前对运动会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要走方阵，第一天开幕式上其他班级各种奇怪的亮相着实让她大开眼界，尤其是有一个班还穿了汉服，虽然和大熙的服饰并不相同，但她也嗅到了一丝亲切的气息，甚至上网搜了一下汉服。不过看到价格之后，她又默默关掉了页面。 而一班就朴素很多了，参加方阵的同学只是穿了一套更正式的校服，听女生们说是什么“jk”，姜婵媛衣柜里也有这套校服，但除了开学典礼那天，她就再也没穿过。 原因无他，她不喜欢紧身又不便运动的衣裙。 “一班是牢笼，外班是自由。啊，我的自由，遥遥无期。”卞沅沅表情夸张地长吁短叹，姜婵媛瞥了她一眼。“那你就和我奔向自由呗。” “我不。自由的代价是我妈打死我。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姜婵媛没再劝，她觉得卞沅沅其实乐在其中，为自己身为一班成员的身份感到骄傲。 而她，注定只是过客。 向年级第一求助这条路断了，她又转向第二名祁子衿，大概是她跨越整个教室的动作有些醒目，在教室的同学不少都看了过来，祁子衿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紧绷。“什么事？” “想请教一下你平时是怎么学习的。”姜婵媛表情认真。 祁子衿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压下复杂的思绪，认真回答她：“多做题。” “没了？” “没了。” 姜婵媛捂住脑袋。“好了我明白了，我和你们这群学霸在大脑构造上就不同。求助你们根本无用。” 祁子衿失笑，用笔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背。“大家的大脑构造都是一样的，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我看你的历史成绩就不差。” 姜婵媛心想，因为不管是大熙还是华国古代的皇帝，启蒙的知识就是经史啊。若有一日她熟读了华国的历史，都能直接给这帮学生出题。 不过大熙和华国的古代史都一样，没有专门史，正史记载类似于帝王将相的传记，她很喜欢高中历史的教学脉络，经常思索若是还能回到大熙，该模仿高中历史，改革一下科举考试的试卷。 “可考试又不能只考历史。”姜婵媛回到现实，有些沮丧。 “不然我给你补物理。” 姜婵媛一下子盯住祁子衿，对方避开她的视线，低声说：“就当是你站在我这边劝说我姐的回报。” 第26章 三观不合 祁子衿说到做到，每天中午抽出时间给她讲题，他会把一些题归类到一起，告诉姜婵媛这些题虽然问法不同，但是考察的都是同一个知识点，要学会举一反三，姜婵媛这才明白他所说的“多做题”是什么意思，不是无意义的刷题，而是广泛涉猎各种类型。 姬澄这几天中午都临近上课才回班，三天以后才发现他们的互动，当即就走过去。“你们在……做题？” 祁子衿不吭声，姜婵媛说：“他在教我物理。” “哦……”姬澄点点头，没说什么，走开了。 祁子衿把这道题讲完，拨弄了几下笔帽，问：“你和姬澄什么关系？” 姜婵媛摩挲着练习册边角。“啊……没什么关系呀，就同桌。” “他好像老管你的事情。” “哎呀他就那样，爹爹舅舅的。” “‘爹爹舅舅’是什么意思？” 姜婵媛和他对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就……‘爹爹舅舅’的意思啊，像男人一样，管东管西，磨磨唧唧。” “哦，你说的是‘婆婆妈妈’。”祁子衿懂了。 姜婵媛依然很茫然。“‘婆婆妈妈’又是什么词？夸一个人做事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吗？” “正相反的意思。姜婵媛，你是在……国外长大的吗？”祁子衿不确定道：“你对汉语的掌握程度，让我感觉汉语不是你的母语。” “你可以这么理解。”姜婵媛心想，大熙确实也算华国之外。 她看着祁子衿好奇的目光，所幸透露更多。“在我生长的国度，民风与华国迥异。女人的地位高于男人，是一个更和谐稳定的社会。” “那怎么可能存在呢？”祁子衿皱眉。“是什么与世隔绝的部落吗？母系氏族很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了。” 姜婵媛下意识反驳：“那是因为在地球，男人能承担更多的劳动，否则怎么有你们翻身做主人的机会。” “在、地、球？”祁子衿拔高声音。 姜婵媛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补救道：“在地球的一端。你要知道世界各地地理位置不同，气候不同，地形不同，生产方式也就多种多样……总而言之，母系社会是可以持续存在的。” “那也发展不成一个庞大的国度，最多是一个小族群。女人总喜欢感情用事，不够理智。像我姐，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婵媛放下手中的笔。“不理智的是男人？总被欲望支配大脑，穷兵黩武，永远在搞破坏。” “什……”祁子衿刚说了一个字，被姜婵媛打断。 “好啦好啦，争论这个干什么？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说什么是什么。” 她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还只能被祁子衿外貌吸引的原因，就在于两个人的思想观念差异太大，只要一深入讨论问题就会吵起来。 可她和男人计较什么呢？浪费时间又没有意义。 祁子衿觉得她这种不在乎的态度更让他窝火。“你让我把话说完，你太敷衍了。” 预备铃声适时响起，姜婵媛快速起身。“忘掉这件事明天我们继续学物理我先走了不用送！” 祁子衿：“……” 他不仅忘不掉，而且更气了。 姜婵媛回到座位上，发现姬澄面前摞起了高高的练习册。眼见老师还没进教室，她低声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选。”姬澄说。 “什么？” “你哪一科还需要补课，我全包了。今天晚自习就可以开始上课。” “呃……我……”姜婵媛有点儿懵。 姬澄用诱哄的语气说：“我这次没考过祁子衿只是意外，作文写偏题了。但我除了语文和物理，其他科成绩都比他好，而且我也比他更方便。你找他还要穿过整个教室，找我只需要转个头。你不觉得你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都有些不自在吗？” 姜婵媛下意识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教室里人少的时候还好，人多的时候祁子衿就会挪得离她远一点，表情正经到不能再正经，好像生怕别人以为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他这样总让她想逗弄的心思更强烈了。 教室那端的祁子衿打了个喷嚏。 姬澄还在循循善诱。“我批改过你那么多次作业，早就熟悉你的知识储备，比他更有针对性。比如你数学代数部分就比几何掌握得好。” 姜婵媛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批改过我的作业？” 姬澄表情镇定。“我说的是我家教，你听错了？” 没等姜婵媛反驳他接着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你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琐事上吗？这么省时省力的服务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你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姜婵媛露出笑容。“这样我可就是双重保险了。”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男人们争抢着主动为她分忧，放在大熙就是后宫日常戏码，但在这里……不合理啊。 姜婵媛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难道美貌在华国是与王位等价的通行证？ 晚自习的时候，姬澄果然开始给姜婵媛讲课。他们不方便用语言交流，就轮流在纸上写字，两个人的字都有些铁画银钩的美感，一张草稿纸写出了书法作品的感觉。 姜婵媛很快发现姬澄比祁子衿更了解自己的思路，很多时候她还没写完，他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他的讲题风格不像祁子衿那种扎扎实实以量取胜，而是精准出击，每个知识点选出一个最有代表性的题，给她拆开仔细讲。 祁子衿认为她需要多练习才能巩固基础，而姬澄相信她一点就通，这大概就是两人最大的区别。他们都是在帮她，所以姜婵媛都很感激，只不过她更青睐姬澄的方法。 稳抓基础当然好，但考试时间不多了，她需要抓大放小，才能掌握更多的知识，以免考试时对一部分题研究透了，对另一部分题却一无所知。 高一晚自习九点半下课，姜婵媛九点就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姬澄体贴地停住了笔。 “今天先到这里，谢谢你。”姜婵媛用气声说。 “不客气，休息一会儿。”姬澄也小声回她。 姜婵媛趴在桌子上要睡，想到什么，又用手撑住脸颊，问了他一句：“你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心情不错？” 说完她又趴回去了，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期待回答。 第27章 前世今生 姜婵媛侧身睡觉，姬澄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他的眼神似乎很空，又似乎很满，映着姜婵媛的背影。 她似乎只是兴之所至，问了那么一句，他却想了很多。从他们重逢的第一眼开始回溯。 他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而与爷爷交好的一位风水大师，却说他命里有劫，无法避免。父母都是响应国家政策，顺应时代潮流才延续住了祖上的富贵，自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只有爷爷笃信。然而他的体弱多病以及几次意外终是让父母心惊胆战，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听大师的话从省城搬到了这座小城市。 那位老爷爷说他不能躲避劫数，只能顺应劫数，他嗤之以鼻，但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指引着他按照命定的轨迹前行。中考结束那年，他在外出游玩时遭遇了一场车祸，昏迷了大半个月，醒来后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去星恒，找她。 他把这句话告诉父母，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最终有了他休养一年，转学星恒的决定。 他这一年里依然很不服气，翻阅了许多家中流传下来的古籍，试图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在操纵他的命运，他命里的劫数在何方。 直到他开学去校长办公室报道，在门外听到了“姜婵媛”这三个字，电光火石之间，前世今生的记忆尽数涌现，他几乎连心脏都要停跳。 他看到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日子，他初初进宫，闷闷不乐，她找来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安慰他，说两个人相互陪伴，日子就不会难过。 他看到姬府院墙染血，那个他从小便疑心她是否爱他，却从未怀疑过她对父亲之爱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先帝派来的杀手处死，抱着他的头喃喃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孩子。” 他看到她身上血一样鲜红的，刺目的喜服，和她脸上怆然的神色。明明是喜宴，却像是葬礼。 他看到常年紧闭的宫门，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他听到那些喁喁私语，说皇后不识好歹，给陛下脸色看，终于换得了陛下的厌弃。 他听到她踟躇的脚步声，甚至还有手贴在门板上发出的叩击声，可她没有试图推开那扇门，他也没有拔下插销。 他听到宫人慌张杂乱的声响，他们口中说着“陛下昏迷了”，他跳下床，赤脚推开门，试图闯进帝王寝宫，却被拦在门外。 她醒来后，便再也不是她。他从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她。 他没有放弃寻找她，辅佐这个换了魂魄的女帝，查明她遇害的真相。发现正是因他与她日日分离，才导致别人趁虚而入，用另一场阴谋将她送入了异世。 当他得知自己也可以进入异世，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离开。然而造化弄人，他丢失了记忆，无知无觉地活到如今。 他推开门，看到了自己此生命定的劫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用惊讶的表情看着他，嘴里吐出两个字：“皇后？” 他的内心在叫嚣着把她拥入怀中，确认她的安全，面上却咬着牙沉默。理智与情感在不断撕扯。汹涌的记忆让他无法冷静思考该如何面对她，干脆先装作不识。 老师把他们安排在一起是意外之喜，但随后的几天他渐渐发现了她的处境。原来她并没有在异世从小长到大，而是刚刚占据了这个人的身体，以她对此地知识的陌生程度，穿越到一个学霸身上，倒有些鸠占鹊巢的意味。旁人对她成绩断崖式下跌的表现颇有微词，他只觉得那些人愚蠢。 但他也觉得自己卑劣，因为当他意识到她的困境之时，内心居然浮上了一抹快意。 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终于落入凡尘，变得易于接近。他与她的距离似乎不再遥远，甚至地位隐隐比她还要高。他幻想着她可以依靠自己，却发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 哪怕被老师忽视，被同学嘲笑，她也从来没有颓丧过。她清楚自己的实力在哪里，也相信自己的潜力，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就贬低自己。她是天生的帝王，无人能凌驾于她之上。 他欣赏她的从容，又讨厌她的从容。因为这意味着她从来都不需要他，他一厢情愿的追随和守护听上去就是一个笑话。他甚至梦到过自己向她表明身份，换来她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这辈子看起来拥有一切，在她面前却依旧卑微到尘埃里。 生日宴那天他带她走进他的家，她眼中有好奇和羡慕，却没有想要得到的欲望。他似乎依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她，上辈子做皇后的时候是如此，这辈子当贵公子还是如此。而她却总是会被面容姣好的男人吸引，哪怕他们腹中空空，除了讨她欢心什么也不会做。 他也想和她分道扬镳，不再理会这个扰乱人心的女人。但他上辈子就是野心勃勃的母亲想要延续家族尊荣的工具，从小受的教育都是为了成为她的皇后。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她在他心底打下的浓墨重彩的烙印，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被她吸引。更何况，她那么耀眼。 他反反复复的态度不是在和她拉扯，而是在和自己斗争。在她冷落自己，转向另一个人时，之前建立起来的所有壁垒都顷刻坍塌。 她是他永生永世的劫难与救赎，他怎能避开？ 于是他干脆冒着被她发现的风险，扮回她最喜欢的，雍容的，大度的模样。他要收起一切丑陋的，带着占有欲的嫉妒，把它们伪装成鲜花，铺在她的脚下。哪怕她不驻足欣赏，也会感受到芳香。 他和那些愚蠢的，年轻的，自以为是的男人不同，他不会再试图惹恼她，她想要什么，他会尽数奉上，而他想要的，终有一天，他也会尽数得到。 姬澄轻轻靠近姜婵媛，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低下头，用唇轻触她的耳垂，满意地看到那里悄悄红了。 看，他连她最敏感的地方都一清二楚。 姜婵媛还在熟睡，他抬起头来，对上祁子衿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勾起嘴唇，对这个年轻的男孩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第28章 有难同当 “你和姬澄到底什么关系？” “这好像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姜婵媛看着祁子衿。“上次不是回答过你了？” “可他……他……”祁子衿支吾半晌，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他看到的画面，对于他而言，这种事情太难说出口。 “你管他做什么？这道题还没讲明白呢，你刚才说……” “姜婵媛，祁子衿，你们俩干什么呢？”祁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祁子衿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姜婵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他在给我讲物理题。” 祁老师踩着小高跟鞋蹬蹬蹬走进来，咬牙切齿地说：“祁子衿你自己复习完了吗就给别人讲题，我看你物理也不是年级第一啊。” “出去说。”祁子衿拉住她。“教室里这么多人，你想造成什么影响？” 姐弟俩拉拉扯扯出去了，姜婵媛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结果下午到了班主任的课上，吴老师讲课之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知道马上期末考试了，大家都想多点儿时间复习，有些同学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要影响到别人，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你就算揪着年级第一天天问，自己也考不了年级第一不是吗？最多把年级第一拽到年级第二。” 台下有同学窃笑，姜婵媛深呼吸几次，和班主任对视。 “所以啊，大家还是要自己管理好自己，就算不能力争上游，最起码不给班级拖后腿，是？” 吴老师向姜婵媛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姜婵媛笑了笑，站起来。“请问老师，班上哪位同学给班级拖了后腿呢？” 吴老师：“我不点名是为了维护你们的自尊心。” 姜婵媛：“我觉得我们班同学的自尊心还没有脆弱到无法接受批评，恳请吴老师明示。” 班上一片寂静，班主任眯起眼睛。“姜婵媛你这是和我杠上了？” 姜婵媛坦坦荡荡一笑。“没有，我只是觉得老师您指桑骂槐不过瘾，万一这被批评的同学不够自觉，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您媚眼抛给瞎子看，心里也憋着难受不是吗？” 班主任把课本往讲台桌上一拍。“你是非要我把话说明白是吗？你天天拉着人家祁子衿给你讲题，讲的还是物理，你下学期就不学物理了，考多少分有什么用？也不知道到底是要找人家干什么。” “吴老师明鉴，是祁子衿同学主动要求给我补物理的。”她在被辅导的时候脑子里可没有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不是。”祁子衿脱口而出。 姜婵媛表情凝固住，缓缓转头看他。 祁子衿站起来。“老师对不起，她没有耽误我太多时间，我们下次不会了，期末考试我会努力，她……她也是无心之失，您不要再计较了。” 姜婵媛面上的笑容扩大，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真孝顺啊祁子衿，都代表我道歉了，那你能不能代替我考试啊？” 祁子衿不敢看她，吴老师训斥道：“姜婵媛，瞎说什么呢？” “老师，主动给姜婵媛补课的可不止他一个。”姬澄站起身，“主动”两个字念得很重。 姜婵媛想把他按回座位，让他不要插手，然而姬澄似乎预判了她的动作，侧身躲了一下，说：“我和姜婵媛同桌一场，经常相互切磋，她总能给我提供一些新的思路。我很愿意给她讲题，也不觉得耽误时间，相反，我还担心自己对她的打扰会浪费她的时间，在这里也要和她说一声抱歉。” 姜婵媛微微一笑。“不客气，同桌一场，应该做的。” 吴老师抖着手指向门口。“你们俩都给我出去罚站，这节课不用上了，互帮互助去。” 姜婵媛从容地拿起桌上的物理书，径直走出教室。姬澄跟着她走了几步，折身回来，帮她拿走了水杯。 卞沅沅在后排竖起了大拇指。 “咣！”重重的关门声传达了班主任的愤怒，姜婵媛耸耸肩，嘀咕道：“至于这么生气吗？我还没指责她对我不敬呢。” “天地君亲师”，人人都需要尊师重道，但君主无需向任何人折腰。 “你要是少说两句，没准她气还能消。”姬澄说。 “哎呀，我最讨厌说话阴阳怪气，一时没忍住，连累你了。” “无妨，我也讨厌。只是没想到祁子衿这么急于撇清自己，怕被你连累的大概是他。”姬澄一边说一边观察姜婵媛的表情。 姜婵媛面上云淡风轻。“也许，他可能怕和我牵扯到一起，说不清，毕竟以前讲题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过也没什么，以后不找他就是了。” “你不怪他？” “怪他做什么？他毕竟也帮过我。” “长得好看还真是有豁免权啊。”姬澄皮笑肉不笑。 “嗯？”姜婵媛一只腿曲着，脚踩在墙面瓷砖上，偏头看他。“你长得也很美。不用总和祁子衿比较。” “那你还会……”喜欢他吗？ 姬澄顿了顿，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他害怕听到让自己失望的回答。 “什么？我说，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站一节课，多无聊。”姜婵媛晃了晃手中的物理书。“切磋一下吗，同桌？” “书上又没有几道题，背公式玩吗？”姬澄笑了，拉住她的袖子。“走，找个地方休息。” 姜婵媛回头看了眼教室，低声说：“你简直比我还狂妄，万一一会儿班主任出门检查，发现我们俩不在怎么办？” “她只说了出去罚站，又没说在哪儿罚站。见不到我们又怎么样？” 姜婵媛眼睛一亮。“对哦，不过怎么感觉这话有点儿耳熟……” 姬澄看着她，目光和煦。“或许有谁和我所见略同。” 多年前的大熙，皇太女殿下顶撞了太傅，被勒令去殿外罚站，非要把她的小伴读也拉上，美其名曰同甘共苦。伴读乖巧地立在檐下，准备站到太傅消气为止，她却拉着他去灵囿喂矮脚马。 “若是太傅……发现我们……不见了，该如何是好？”伴读边跑边喘息着问。 “太傅只说殿外自省，又未曾言明于何处自省。孤将自己流放至灵囿，足见自省之心至诚。”皇太女如是说。 第29章 你喜欢她 两个从罚站升级为逃课的叛逆学生还没走出教学楼，就被英语老师发现并叫住了。 “姜婵媛，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在干什么？姬澄也在？” “啧……祁老师，我和您真是有缘分。”姜婵媛停住脚步，似笑非笑。“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她看我不顺眼，把我赶出来了。” “她赶你出来干什么？”祁老师表情很费解。 姜婵媛愣了一下。“不是你和她告的状吗？” “哈？我告状？姜婵媛同学，你觉得我作为一个老师要想收拾你还要通过班主任吗？”祁老师被气笑了。“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也别什么都往我身上赖。姬澄又是怎么回事儿？也被赶出来了？” 姬澄露出个腼腆的表情，点了点头，姜婵媛见状有些心疼，说道：“他是被我连累的。” “行了，既然你们都上不了课了，跟我到办公室批卷子。你们班周考答题卡昨天放窗台上挨浇了，一大半都读不出来，还得我人工批改，今晚就要出成绩，正愁人手不够。” 姜婵媛：“……啊？” 怎么剧情急转直下，她就要被绑去做苦力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罚站呢！ 她和姬澄对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跟在祁老师后面进了英语组办公室。 祁老师的办公桌有些杂乱，她把堆叠的练习册和卷子往边上一推，腾出来点儿位置。“你们一个人坐过来，另一个就到窗台上批，答案抄一份过去。” 姜婵媛不假思索地说：“那姬澄坐着，我……” 她话还没说完，姬澄把椅子一拉，按着她坐下了。 “我去窗台。”他抱了一半答题卡过去。 “哎你……”姜婵媛抬起头，祁老师分了一部分答题卡给她。“你好好在这儿坐着，哪有女生站着男生坐着的道理？” 姜婵媛心想你们这里的男女地位可真是薛定谔的平等啊。 她和小祁老师挤在一起，刚开始两个人都安静批卷子，没多一会儿祁老师开口了：“这不是你的答题卡吗？姜婵媛你看看你又错了多少？thkof和thkabout的区别我讲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这么低级的错误还能犯？” 姜婵媛：“啊……可能看错了。” 固定搭配那么多，她怎么可能一下子都记住嘛。 “你有时间补物理能不能多花点儿时间补补我这英语？我不是给你一本单词书吗？” “在背了在背了。”女皇陛下点头如捣蒜。 祁老师犹自觉得不过瘾。“物理啊，我知道是你们班主任教，分不高有点儿难看，但你下学期不就不学了？英语是你高考都要考的，而且还很重要，学文科英语不好会差很多的，你不能不重视。” “祁老师，问你个问题。”姜婵媛看了姬澄一眼，压低声音。“祁子衿给我讲题这件事，他怎么和你说的？” “说什么？他还想说什么？”祁老师表情冷淡。“还能和我炫耀一下他成绩好是怎么的？” “他没说是我缠着他还是他主动教我……” “我没问，不是他主动给你讲题的吗？”祁老师诧异道。 姜婵媛点点头，轻笑了一声。“这样啊。我还以为……没事了，我以后也不会耽误他时间让他给我讲题。” “小男生就是幼稚，有那么点儿成绩就变着花样显摆，也不看看他那成绩够不够格……”祁老师又数落了祁子衿几句，可见对这个弟弟十分恨铁不成钢。 然后她又把话题转向了姬澄。“姬澄成绩也不错啊，而且一看就稳重，你要是我弟弟多好。” 姬澄笑笑没说话。 姜婵媛看着手中的答题卡，她正好批改到了姬澄的，60道选择题此人只错了两题，十分变态。 所有卷子都批完之后，下课铃声也打响了，祁老师伸了个懒腰，说：“行了，你们回去。我桌上的苹果一人拿一个，就当工资了。姜婵媛你回去好好背单词，别死命研究那破物理了。” “那我期末考不好班主任又被扣奖金……”姜婵媛小声嘀咕。 祁老师听见了她的话，揉了揉手腕，笑道：“你还操心这个？你们这些小屁孩，管好自己就行。” “您上次还被校长训哭了呢……”姜婵媛说完，眼看着祁老师的手伸过来了，飞快地抓住姬澄的手腕往外跑。“祁老师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等到了走廊里，姬澄问：“原来你努力学习还有这层原因。” 姜婵媛难得有些扭捏。“哎呀也不是……就……我这种特殊情况，不能不多考虑。” 她不想让别人看轻自己，更不想让别人看轻小姜。若从始至终她都是她，没有因为成绩受到优待，也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负担。可她是顶替了小姜的人，她不想让那个姑娘辛辛苦苦拼搏出来的成绩被人质疑污蔑，她的努力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 “不就是怕平均分低吗？你少考了多少，我多考几分补回来就是了。”姬澄轻描淡写地说：“不要有亏欠感。” “啊，是。她都罚我出来站着了，我考不好也是她没给我机会听课。我亏欠感已经淡了不少了。”姜婵媛笑着说。 “姜婵媛……” 两个人走到教室门口，祁子衿站在门外，表情踌躇。 姜婵媛笑容变淡。“有事吗？” “我上课不是故意的……”他轻轻蹙眉，面上高岭之花的清冷感消退了许多，有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姜婵媛冷静地欣赏了一下美人惆怅的景象，发现祁子衿对自己的吸引越来越淡了。 美貌这种东西，看多了果然是会免疫的啊。 “行了，没必要解释什么，就这样挺好的，以后也不会拖累你了。”她摆摆手，走进教室。 祁子衿想跟进去，被姬澄拉住，对方比他高了厘米，微微垂眼看他的时候表情带了点儿怜悯。 “别解释了，你已经出局了，就算现在去和她表白，她也不会喜欢你了。” 祁子衿冷笑一声，反问他：“那你呢？你敢告诉她你喜欢她吗？” 第30章 为她赌上一切 姬澄表情一僵，眼底甚至有杀气一闪而过。 他太了解姜婵媛了，情爱这种风花雪月之事在她眼里只是闲暇时候的调剂，所以她的要求也不高，赏心悦目就行。但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身边之人对她不忠。 所以在祁子衿下意识否认之后，他便失去了陪伴在她身侧的资格。也许他的做法只是一个高中生在面对被老师发现早恋风险时会有的正常反应，也许他说出口之后便后悔了，但潜意识已经暴露了他对这段关系的排斥。 所以高傲如姜婵媛，能容忍他的小脾气，却绝对容忍不了这种行为。 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现在退出完全是及时止损。 可祁子衿问他的话，戳中了他的另一层担忧。 姜婵媛同样讨厌的，是过于复杂的情爱，那会耗费她更多的心神。一旦他的所作所为暴露出来，她势必会觉得他是个麻烦，离他远远的。 他可以爱慕她，可以静悄悄地拆除障碍，却不能在问题未解决之时，暴露分毫。 祁子衿似乎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嗤笑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不过也是个赌不起的胆小鬼。” 姬澄没和他辩驳，却在他走进教室后低声呢喃。“你错了，我早就为她赌上了一切。” 女皇陛下并不清楚这段对话，她回到教室座位上，突然“嘶”了一声，捂住肚子，心想：又开始了。 小姜这个紊乱且疼痛的经期，就像埋藏在她身体里的不定时炸弹，哪怕她每天晚上都要跑跑步锻炼身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整好的。 姜婵媛翻遍了书包，发现自己忘带止痛药了，叹了口气。姬澄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了？批卷子批出内伤了？” “是，看到你那张完美的答题卡就来气。”姜婵媛调侃道。 姬澄盯着她看了几秒，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板布洛芬。“是需要这个？” “哎？你怎么有止痛药？最近受伤了吗？”姜婵媛诧异道。 “我连卫生巾都能带，为什么不能带止痛药？”姬澄理直气壮。 姜婵媛：“你不会有个亲妹妹？也在这所学校？” “妹妹？也行。” “也行是什么意思？” “你生日什么时候？”姬澄问她。 “你等一下啊。”姜婵媛掰着指头数：“210……，哦，2月10号。” “居然比我大……”姬澄不甘不愿地嘀咕。 “当然比你大，小朋友。”姜婵媛接过他手中的药。“谢了。” “每次都会这样吗？”姬澄皱着眉头问：“你就没去医院检查一下？能不能治好？” “不妨事。医生还不一定有我懂。”姜婵媛摆摆手。“慢慢调理就会好的。话说你节目准备怎么样了？过两天就要表演了。” 元旦晚会并不是在元旦当天举行，而是在元旦假期之前，算起来就是下周五。 “你别总问了。”姬澄别过脸。“越问越紧张……” “好好好。”姜婵媛体贴地闭了嘴。 她这个月没有回姜家，打算元旦再回去。但周日的时候她感觉宿舍楼似乎比以前吵闹，班群里还有同学相约着出门玩。 姜婵媛点开日历，上面写着12月24日，平安夜。 平安夜？是玩狼人杀时候卞沅沅口中的那个“今天是个平安夜”吗？ 难不成华国真有狼人？ 她又去搜索了一下平安夜，才明白这个名称的来历，原来是番邦的节日。 女皇陛下对此嗤之以鼻。 半个小时以后。 “哎哎哎那棵树上绑礼物了！可以拆吗？”姜婵媛拉着卞沅沅的手激动道。 卞沅沅捂住半边脸，不想被人看见。“小点儿声喂祖宗，那是圣诞树，上面的是装饰，你没过过圣诞节吗？” “没有啊。”姜婵媛理直气壮。“哎那边还有个红衣服白胡子的，就是圣诞老人吗？” “哪儿？啊，是，不过……” 卞沅沅话还没说完，姜婵媛兴冲冲跑过去，对着圣诞老人挥手。“hello!nicetoetyou!whereareyoufro?” 圣诞老人开口了：“两位是吗？咱家今天平安夜打折，满300减30，还赠送小菜，欢迎光临。” 姜婵媛愣住了。“啊？圣诞老人不是外国人吗？” 卞沅沅笑得捂住肚子。“哈哈哈你想找圣诞老人练英语口语吗？这就是火锅店派出来招揽客人的，你换上衣服也能当圣诞老人。” “哦……”姜婵媛一脸失望，见那个圣诞老人也在弯着眼笑，鼓起脸颊拉着卞沅沅就要走。 “waitforaute！”圣诞老人突然说了英语。只见他从背上宽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苹果，递给姜婵媛：“rrychristas，deargirl” 姜婵媛惊喜地接过。“他可以说英语哎。咳咳。why……whydoyoendapples?” “平安果。”卞沅沅说。 “becaeyouaretheappleofyeye”圣诞老人说。 姜婵媛眨眨眼。“我是你眼里的苹果？是说我今天脸很红吗？” 圣诞老人又笑了，卞沅沅拍了下额头，凑到她耳边嘀咕道：“他在撩你，他说他喜欢你。” “嗯？”姜婵媛定睛打量这个高高大大的圣诞老人，只见对方扯下胡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是说你今天很可爱，小妹妹，我是莲大的学生，在这家店做兼职。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好啊。”姜婵媛大方地掏出手机。“你也很可爱。” 圣诞老人再次笑出声，扫二维码加了她的微信，然后拍了拍她的头。“圣诞快乐，要进来吃火锅吗？” “不了不了，我们再逛逛！”卞沅沅说着，把姜婵媛拉走，走出一段距离，吐槽道：“我们俩像是能吃得起那家火锅的吗？人均二百多呢。” “沈鸣晨……起这名字是因为他属鸡吗？”姜婵媛挑眉。 “我差点儿以为你在骂人哈哈哈！”卞沅沅回头看了一眼，说：“他要是再找你搭讪什么的别理他，一个大学生勾搭高中生小姑娘，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姜婵媛不以为然。“男人能有什么威胁性？” 卞沅沅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啊……别老鼻孔朝天的，还是注意保护好自己。不然你哪天非得在男人身上栽跟头不可。” 第31章 我不需要可爱 姜婵媛只把这当成一段小插曲，当天晚上吃完饭回宿舍，她也没收到新好友的问候，第二天就忘了这件事。 她发现圣诞节的节日气氛居然是最浓厚的，就连一班这个学习至上的班级，黑板上都画了圣诞树和圣诞老人，还有同学互赠礼物。她一脸痛心疾首。“怎么能让番邦的节日影响力胜过本国呢？长此以往就要被对方同化了啊。” “你想多了。”姬澄一脸平静。“学校气氛热烈是因为只有圣诞节不放假。” 姜婵媛：“……是哦。” 其他华国传统节日都是法定假日，大家最多约几个朋友出来玩，不会有学校这种所有人一起过节的氛围。 “想过圣诞节吗？”姬澄问她。 姜婵媛摇摇头。“算了，又没有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我昨天还买了个圣诞袜挂门上呢，今天早上起来什么都没有。” “那是你挂错位置了。”姬澄说。 “哎？难道一定要放在枕边吗？”姜婵媛问。 “不，你应该放在我这里。”他说着，递给她一个小袋子。“圣诞快乐，同桌。” 她惊喜地接过。“谢谢！居然有礼物！我看看……这是……发饰？” 袋子里有一个姜饼人发卡，一个圣诞树头绳，还有一颗拐杖糖。姜婵媛掏出头绳绕在自己的马尾上，又把姜饼人发卡胡乱一夹。 姬澄看了她一眼，忍笑道：“最好不要别到头顶中央，有一些……搞笑。” “那怎么别？我平时又不戴这个东西。”她从来都不喜欢首饰之类的东西，嫌弃它们累赘。 姬澄轻柔地把她发顶的发卡摘下来，别到了侧面，动作熟练程度仿佛经常打扮的人是他。 姜婵媛伸手抚摸，结果姬澄刚把手挪开，两个人的指尖在空中交错，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牵引着她的指尖摸向姜饼人。 “要别在侧面，这样就很可爱。” 姜婵媛缩回手，说：“好了好了知道了，全能的姬老师。其实我不需要可爱。”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她可爱？她还是更喜欢男生可爱一点。 中午她戴着发卡和卞沅沅吃饭，卞沅沅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发烧啊。女汉子都开始戴发卡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汉子什么汉子，别又拿男人骂我。我戴着不好看吗？” “怪可爱的，但和你气质很违和，怎么看怎么别扭。”卞沅沅刚说完，姬澄路过听到了，说了句：“没品味。” 卞沅沅扭头看着姬澄一脸高傲地走过去，纳闷道：“我最近惹到姬总了吗？他损我干什么？” “因为这是他送的。”姜婵媛笑道。 “噗……我还以为姬总出手都得送什么八心八钻的手表项链，他还会送这么萌的东西啊。” “八心八钻？”姜婵媛重复道：“什么东西？” 没走远的姬澄扬声道：“姜婵媛你不要和卞沅沅一起玩了！” 卞沅沅笑得前仰后合，勾住姜婵媛的胳膊冲着姬澄做鬼脸。“就不！我可是姜姐最好的朋友！” 眼看熟悉的后宫争锋戏码又要上演，姜婵媛加快脚步。“那个啥，快点儿走，我想吃鸡蛋灌饼，去晚了又要排好长的队。” 鸡蛋灌饼的忠实拥趸卞沅沅顿时精神抖擞地拉着她向前冲，很快超过了姬澄。 圣诞节的节日气氛到底没有持续一整天，同学们很快被晚上的周考吸引了全部心神。临近期末，各科的小考越来越多，据说星恒会给带出每科班级平均分年级第一的老师发奖金，一班老师们凭借优秀的学生占据极大优势，但依旧不敢松懈，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变着法的压榨学生。 而姜婵媛这个注定会给一班平均分造成严重影响的“问题学生”，这两天更是被盯紧了，时不时就要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她被各科老师轮流鞭策，以至于直到周五下午才反应过来元旦晚会这回事儿，还是因为同桌缺席了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 “这么早就提前准备……也不知道他吃晚饭没？”姜婵媛下午放学后嘀咕道。 距元旦晚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虽然每个班级都有固定区域，但是班级内部如何安排座位却不是固定好的，因此想要和朋友坐一起或者想要好位置的同学早早就带着晚饭奔向礼堂。 姜婵媛心里惦记着姬澄的表演，也想早点儿去占视野佳的位置，卞沅沅拉住她说：“咱们可是在一班，你着什么急？那帮学霸巴不得最后一刻才入场，现在估计还在教室做题呢。”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把学霸想成学习机器……”姜婵媛指了指后面。“你看现在教室里还有几个人？” 卞沅沅环顾四周，除了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讨论一道题，其他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一拍脑门。“靠！想起来了！今天宋学长和嘉凌学姐主持！快走快走！我们去礼堂占座位！” “什么……什么跟什么？”姜婵媛还没反应过来，讲题小团体里的一个男生转过头。“什么？陈嘉凌主持？我靠！别想题了，快走快走，咱班在边上，去晚了什么都看不清！” “陈嘉凌？贴里那个校花学姐？” “妈呀我还没见过她本人呢！快走！” 眨眼间，几个男生也都跑散了，只剩坐在原位的祁子衿，姜婵媛和他对视一眼，别开脸去。“走沅沅，再不跑估计只能坐墙角了。” 不过她们还是去晚了，原因是姜婵媛想帮姬澄也带一份饭，多等了一会儿，等她们俩到场，一班同学已经坐下了大半，剩下的都是边边角角的位置。姜婵媛无奈地选择了最后一排。 没过几分钟，她发现旁边坐了人，转头一看是祁子衿，他没有看她，仿佛对着空气说话。“别的地方没位置了。” 姜婵媛：“那你也再往右挪一个，右边还有。” 祁子衿感到有些难堪，转头看她。“连挨着都不愿意吗？” 姜婵媛轻笑。“我倒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不过这个位置是给我家同桌留的，抱歉了哦。” 第32章 新鲜和刺激 “姬澄他是表演人员，他们有专门的座位。”祁子衿表情有些难堪，但仍然没有挪动座位。 卞沅沅插了一嘴。“那姬总也肯定会回来的，他更愿意和我们姜姐坐一起。别人都挺多余的。” 自从祁子衿在课上逃避责任后，她对他的观感急剧下降，再也没对姜婵媛夸过祁子衿更适合谈恋爱。 姜婵媛不说话，只是看着祁子衿，对方面色越来越红，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我说几句话就走。姜婵媛，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哦，知道了。”姜婵媛表情淡淡的。 祁子衿咬了咬牙。“我……我不能承认，吴老师会找家长。我爸妈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找你麻烦，所以……” “你不用解释，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反正祁老师没找我麻烦。” 姜婵媛看上去浑不在意，但祁子衿似乎并不开心，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最近有不会的题吗？除了物理别的也可以问我。” “然后像地下党接头一样躲着老师同学答疑解惑？行了祁神，姜姐也不是非你不可，这些姬总都能做，还坦坦荡荡。”卞沅沅毫不留情地怼了他一通。 祁子衿再拉不下脸来，起身直接离开了这一排。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生气？”姜婵媛笑道。 “我这是粉转黑。”卞沅沅愤愤不平。“脱粉回踩是正常操作，亏我以前还夸他呢，一点儿担当都没有，当时不道歉，这个时候才来找你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现在黑灯瞎火的其他人都注意不到吗？道歉都一点儿诚意没有，真是不行。” “好了好了，男人嘛，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不值得为他们伤心。”姜婵媛反过来安慰她。 晚会很快开始，台上首先出现了两个主持人的身影，姜婵媛发现前排许多男生都抬起头伸长脖子看向舞台，而女生们也捂住嘴和同伴嘀嘀咕咕，她最近视力有些下降，眯起眼睛仔细看。“好像……是挺帅的？” “当然啊！这可是我们星恒的校花校草！”卞沅沅从愤怒的状态脱离出来，语气有些激动。“嘉凌学姐是个网红呢，学习好长得又漂亮，微博好几万粉丝。” “那那个男生呢？他身上的服装很好看，衬得人挺拔修长。” “宋楚翙学长，他穿的西装。嘉凌学姐的裙子也好看，这件是礼服。” “但是勒紧了腰很难受？而且也不保暖。”姜婵媛看着女主持人身上的米色长裙，感觉自己都替她浑身发冷。 “她肯定贴几块暖宝宝了，再说礼堂里也有暖气啊，你不是也把外套脱了？” “但她都露出胳膊了。” “好。”卞沅沅耸耸肩。“我承认是有点儿冷，但你也不可能让美女穿大花棉袄主持啊。” 姜婵媛噗嗤一笑，释然了。 这场元旦晚会一共二十个节目，来自高一高二的十六个班。高三的学生们此时正为模考绷紧了弦，不参与一切娱乐活动。由于姬澄来自高一一班，在校合唱团的开场节目过后，就轮到了他表演。 合唱团下台后，舞台灯光一下子变暗，姜婵媛揉了揉眼睛，只见舞台两侧分别亮起一束光，旋转了半圈后交叉着定格在舞台中央，姬澄坐在一堆高高低低的锣鼓背后，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夹克，头上还扣了个黑色的棒球帽。 “靠！架子鼓！我没看错？姬总还有这才艺？”卞沅沅差点儿激动得站起来。 “原来这是架子鼓？怎么玩……的。”姜婵媛话音未落，舞台上发出“咣”的一声响，紧接着，各色灯光从四面八方聚焦到舞台中央，节奏感极强的伴奏响起，姬澄手握鼓槌，跟着节奏迅速敲击鼓和镲，形成一串连贯而富有气势的乐曲，随即音乐声突然停歇，他抬起帽檐，眼神犀利。 “你说这世间万物皆有定义 好的坏的泾渭分明都是条理 可我却觉得这一切太过离奇 谁又去给定义定义” 清亮的声音响彻舞台，最后两个字的低音仿佛响在听众耳畔，姜婵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以置信道：“这真的是姬澄？” 此刻的姬澄不仅和她的皇后大相径庭，也和她以往认知里的同桌判若两人。 “谁定义听话的小孩才能叫乖 谁定义不染尘埃才叫洁白 谁定义期待 谁定义光彩 谁定义 爱” 他的上身舒展而放松，握着鼓槌的手却有雷霆万钧之势，每一次敲击都踩在歌词结尾，随着“爱”字出口，姬澄从座位站起，抛掉帽子，音乐转为激昂。 “我不是你定义的好小孩 你大可不必对我充满期待 我要用力去爱 我只要绚丽色彩 我不是条条框框束缚的小孩 这世间滋味我要尝个明白 我不定义成败 只定义我的存在” 少年的声音嘹亮肆意，鼓点敲击在每个人心上，大家都跟着音乐扭动身体，姜婵媛第一次感受到摇滚的氛围，整个人兴奋得面色发红。 一曲终了，她和台下的同学一起欢呼鼓掌。台上的姬澄从架子鼓后面走出来鞠躬，舞台中央的白光照在他身上，发间也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姬总这是花大价钱请了造型师，太好看了！”卞沅沅捂着脸说。 舞台很快又暗下来，姬澄走下台，感觉自己心依旧跳得很快，他谢绝了学生会工作人员的引领，没有走向演员专属席位，而是绕到一班所在的位置，远远地便看见了姜婵媛绯红的面颊和激动的神色，心里的大石放下来，嘴角满足地勾起。 他请来明星团队，故意设计出和自己日常反差极大的表演，目的就是引起她的兴趣。他知道她满意于皇后的端庄，日常也不介意表现得和从前的自己相似，可他也知道那样的自己她只会满意，不会心动。 所以他要制造新鲜感和刺激感，让她对他刮目相看，这样才有可能俘获她的心。 姬澄志得意满，走到姜婵媛面前，就要说出预演好的台词。 结果姜婵媛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第33章 今夕复何夕 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姬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呼吸都乱了，握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姜婵媛笑眯眯道：“确认一下，你还真的把头发卷起来了哦。手感不错，像一种狗，叫什么来着，就棕色的卷卷毛……” “泰迪。”卞沅沅憋笑作答，看着姬澄羞愤的表情，默默把身体往外挪了挪。 姜姐万一把姬总惹哭了，她得赶紧跑。不然万一被姬总灭口怎么办？ “别摸了！”姬澄瞪了姜婵媛一眼，气鼓鼓地坐下。姜婵媛戳了戳他的脸颊，然后看向自己的手掌。“哎？怎么有闪闪发亮的东西？” “那是我头上的亮片。”姬澄没好气道。 “呀，那我给你抹回去。”姜婵媛说完又想伸手，姬澄连忙护住自己的头。“好了好了，都送你了，别再摸了。” 他可不想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当成狗。 姜婵媛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手里的亮片，才说：“你刚才表演得真好。” 卞沅沅也跟着吹彩虹屁。“没错姬总你太帅了！简直燃炸全场！” 和姬澄相比，现在高一二班在表演的节目就逊色很多，他们报送的节目也是唱歌，但却是一首安静的抒情歌，表演的同学似乎有些紧张，声音微微颤抖，台下重新陷入沉寂。 姜婵媛注意到不少同学的目光都投向姬澄，她也认真观察眼前的少年。他面上有未褪尽的红潮，妆容的作用下，本来柔和的眉眼变得有些凌厉，在她眼前陌生起来。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皇后恬静的面容。 幼时两个人每次参加宫宴，都会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坐到一起去，或是溜走去其他地方玩。在宫宴上大家要讲究礼仪，姜婵媛经常吃不饱，就带着姬澄溜进御膳房，偷拿几块没有摆到宴席上的糕点填饱肚子。姬澄通常不会主动吃，一定要她拿起糕点放到他嘴边，他才一脸无奈地咬住，脸颊鼓起来，像一只可爱的花栗鼠。 姜婵媛一直觉得他也是想吃的，只是碍于礼教约束，不敢像她那么张扬。她还带他提前去乐署观看伶人排演节目，有一次她看独舞看得入了迷，想把那个伶人带回东宫养着，姬澄劝她这样会惹得陛下发怒，她才作罢。 后来没过多久，姬澄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乐署，自己却不见了，她等了许久，观看了一场比上次还精彩的独舞。舞者腰肢婉转，脚步蹁跹，踏着节拍向她移动，她屏住呼吸揭开他的面纱，才发现是姬澄。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害羞得垂下眼睫，红晕漫上雪白的面颊。她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和刚刚看到同桌表演时同一个频率。 耳边响起母皇的警告：“你可以喜欢很多人，但永远也不能爱上谁。” 帝王永远不能感情用事，否则必然会被私欲裹挟，影响判断。 “效果很棒。”她搓了搓手指上的亮片，表情恢复平静。“把晚会气氛点燃了。” “是吗？那就好。”姬澄肢体放松下来，揉了揉手腕。“准备了很久，还不小心受过伤，可算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 “哪里受伤了？”姜婵媛马上紧张起来。“严重吗？” 姬澄动作一顿，随即把手放下。“不严重，嗐，我说这个干什么？显得自己很娇气的样子。” 姜婵媛正色道：“男孩子委屈了就要说出来，娇气又怎么了？娇气也很可爱。” 卞沅沅看看一句话就把姜婵媛情绪重新搅动起来的姬澄，再看看生闷气跑到前排角落挤着的祁子衿，不由得摇了摇头。 啧啧啧，还是姬总段位高，能屈能伸能放能收，把姜姐的情绪拿捏得死死的，这谁能争得过他？ 姜婵媛执意要看姬澄受的伤，姬澄推脱了几次，把手伸给她，姜婵媛看到细白手腕上狭长的伤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不严重？你怎么弄的？” “不小心被吊镲蹭了个口子，都快好了。”姬澄把袖口放下。“刚才表演的时候牵扯到了，才感觉有点儿疼。” “何苦来哉？”姜婵媛又气又心疼。“一班本来就没人愿意出节目，你就是中途退出，别人也没权利指责你。” 姬澄低下头，抿唇一笑。“你这样期待，我怎好辜负？” 姜婵媛呼吸一滞。 又来了，那种肖似皇后的感觉，但皇后似乎不会这么直白地撒娇。 她表情有些恍惚，随口说道：“没、没事就好，好好养伤。” 姬澄见好就收，用袖口掩住伤痕。“看节目。” 接下来的晚会时间里，姬澄在认真欣赏各班的节目，姜婵媛虽然也在看，但神魂却游荡到了九霄云外，脑海中一会儿闪过同桌表演的画面，一会儿闪过他手上的伤，一会儿又闪过皇后的舞。 姬澄成为她的皇后之后，就再没有给她跳过舞了。一次她的生辰宴上，姬澄的表哥，妘家为保富贵送进宫来的侧君候选人妘展，提到表弟少时便惊才绝艳，能歌善舞，不知能否有幸借陛下生辰欣赏他的舞艺。 妘家自妘棠殉葬后便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保不住世家的地位，又不知内情，以为皇室是对姬家功高盖主产生不满，想要杀鸡儆猴，才处死了姬琰的丈夫，于是拼了命的想和姬家划清界限，妘展说的好听，却是想折辱姬澄，让他以皇后之尊行舞伎之事。 她当即便呵斥妘展：“皇后千金贵体，朕想观舞尚且要三催四请，你如今动动嘴就想央他表演，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比朕大吗？” 妘展立刻下跪请罪，宴席上跪了一片，都在喊“陛下息怒”，帝后不睦的谣言不攻自破，自此宫中无人敢轻视皇后。 那时她不敢看他，不知道他作何表情，会不会觉得屈辱。 她也没有办法否认，当妘展提出那个建议时，自己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妘家对姬家的折辱，而是他的那一支舞。 可她永远也看不到下一支舞。那些美好的回忆，终究只能凝固在岁月里，供人缅怀。 第34章 网红打卡地 元旦晚会结束后，大家讨论最多的除了颜值高的两位主持人，就是开场惊艳的姬澄。一班教室的位置在第一教学楼一楼最右侧，旁边就是教学楼东侧门，从前走这个侧门的同学并不多，大家更喜欢走正门或者西侧对着学校超市的门，然而元旦假期过后，走东侧门的人陡然增多，不少人都借着“路过”的理由，把视线投向一班教室。 用卞沅沅的话说，姬澄已经成为了星恒高中新的网红打卡地。 姬澄本人十分淡定，对那些仰慕或者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姜婵媛更没有闲心关注这个，期末考试倒计时的日子就像她的催命符，能不能挽回小姜的声誉就在此一搏了。 期末考试前一天，大家要在走之前搬动桌椅，布置考场，姜婵媛把自己的桌子搬出去之后又去帮卞沅沅搬，对方和她一起把桌子抬出去，有些感伤地说：“以后我们就不在一个班级了，好舍不得你啊。” 姜婵媛摸了摸她的头。“聚散终有时，再去交新的朋友。你不能一直和他们有隔阂。其实他们也不是一直都难以接近。” 卞沅沅嗔怪道：“你怎么不说以后还会找我一起玩啊？就这么无情哦。” 姜婵媛笑笑。“那好，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在。” 卞沅沅这才满意。 接下来的三天考试，姜婵媛打起全部精神应对，无论哪一科目她都没有松懈。短短三个月，原来对于她来讲无异于天书的卷子，变得熟悉许多，她时不时想起姬澄如何讲某个知识点，信誓旦旦地说“这是重点，肯定会考”，想着想着笑了出来，惹得监考老师诧异地看过来。 另一个老师从后面走过来，盯着她的卷子看了一会儿，小声说：“还得努力啊小同学，你这也没到能笑的程度。” 姜婵媛脸唰地红了，收回乱飞的思绪，埋头苦写。 三天考完，她就像脱了一层皮，瘫在宿舍床上完全不想动，手机消息提示音叮叮咚咚不停歇，她掀起眼皮瞅了瞅，居然是一直都比较安静的班级群。 “最后一道题都谁证明出来了” “祁神肯定写上了，我坐他后面，他提前半个小时就开始检查了” “不愧是祁神，数学我都没写完” “别扯了，你丫上回月考也这么说的，结果考了一百四” 姜婵媛快速划过这群学霸虚伪的自我贬低和互相吹捧，在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停了下来。 “咱班都谁要学文？是不是就姜婵媛？” “姜姐学文是必然的，理科班配不上她” “哈哈哈哈哈” “她估计是理科学不懂才学文的……” 群里因为这句话冷场了一会儿，姜婵媛看了一下说话人的名字，心想：这是谁来着？ 不是她故意忽视对方，而是她对一班同学印象有限，只能记住学习最好总比老师表扬的，以及坐在她周围的那些人。这位显然不在其列。 有人说了一句：“这样说不太好？” 另一个人问：“姜婵媛在这个群里吗？” 姜婵媛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在班群里发过言，大家刚组成班级在群里沟通感情的时候，她还不熟悉手机用法，后来大家话都少了，她就更没什么可说的。 她低头打字，“我在”两个字刚打完还没发，群里又多了新消息。 姬澄：“学文的还有我。” 那个嘲笑姜婵媛的同学一声不吭，有人打圆场：“姬总肯定是因为兴趣学文的哈哈哈，有钱人就喜欢搞艺术” 姬澄：“不，是因为理科太无趣了。” 姜婵媛脱口而出：“好家伙！” 刚才那个同学的嘲讽算什么，姬澄这话一出，嘲讽的可是全班理科生。然而他次次考试都没有跌出班级前三，除非另外两个顶尖学霸对他提出质疑，否则剩下的人都没胆量怼他。 群里顿时更安静了。 姜婵媛把“我在”两个字删除了，心满意足地继续潜水。 学校给高一放了两天假，她没回家。高二这两天考试，而高三还在上课，食堂照常开着，姜婵媛去的时候避开高峰期，学生没几个，倒是遇到了好几位老师，吃饭的姿态急急忙忙，像是要赶着上战场。 她吃完饭送餐盘的时候绕过他们，被眼尖的祁老师看到，一下子喊住：“姜婵媛！” “啊哈哈，祁老师，真巧。”她不得已放下餐盘打了个招呼。 “你没回家啊？太好了，下午来办公室帮我个忙，分答题卡。” “怎么分？” “就是挑出各班的答题卡，分到一起。很简单的，忙完我请你吃饭。” 听到有报酬，姜婵媛爽快答应。她手头拮据，能省一顿晚饭钱日子就会好过不少。整个一下午，她都在帮高一的老师们分卷子，收获了各种小零食，一杯奶茶，以及祁老师的爱心晚餐一份，跟着祁老师把外卖拎进教师公寓，她才知道她也住校，两个人不免又聊了几句。 “你到文科班也要好好学英语，英语很重要。你要是真想靠自己走出去，一定要好好学习。” “可您不也是高材生，怎么还是听父母的话回来了？”姜婵媛边吃边问。 祁老师面色一僵，放下筷子。“说我干什么？” 姜婵媛也停住夹菜的动作，认真说道：“祁老师，我觉得你比祁子衿优秀。你虽然有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扶弟魔？不过你公私分明，我影响你弟弟学习了，你也从来没指责过我。” “他动歪心思，我指责你干什么？” 姜婵媛笑了笑。“所以我还是很感激你的，没有你的帮助我的英语不会提升得这么快。” 祁老师明显有些受不住好话，语速极快地说道：“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吃完了回去背单词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婵媛适可而止，不再多言。 期末考试的电子成绩单在返校日前一天就出来了，姜婵媛闭眼喃喃念了几句，才点开文档，她学号是01，成绩一目了然。 九科成绩年级排名54，班级排名35，虽然还不是很靠前，但也比倒数第一好了很多。在理化生中，她连物理都及格了，尚未迈出及格大关的就只有数学和英语。 姜婵媛特意看了一下之前嘲笑她的那个人的成绩，不一会儿，班上的同学们都见到了新的群消息。 姜婵媛：“苏萌跟我一起学文，反正你理科也学不懂，物理和生物还不如我呢” 第36章 带谁打游戏 前世坐拥整个国库的女皇陛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几百块钱委曲求全，然而如今寄人篱下，她无论是想自己攒钱补课，买练习册，还是仅仅买个辣条，都很需要钱。靠姜父姜母手里漏下来的那点儿生活费根本不够用，捡垃圾挣钱计划又中途夭折，所以压岁钱这笔意外之财，她不能错过。 为了避免露馅，她提前向姜竟成打听姜家祖父母的情况，祖母生了两儿一女，女儿嫁到外地，大儿子和老人住在一起，小儿子则是姜父。 “伯父伯母有子嗣吗？” 姜竟成诧异地看着她。“你连你死对头都不记得了？小时候姜远哥不是还被你打哭过？你俩一见面就吵，去年他为了躲你年夜饭之前都没出屋，说起来他今年都上大学了，也不知道放假回没回家。” 姜婵媛失笑。“小姜……我小时候可以啊，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怂包。这样我就放心了。” 如果小姜以前在亲戚面前是个软柿子，她可能会忍得很辛苦。 大年三十，姜父姜母买了一大堆蔬菜水果和保健品，带着儿女去父母家。开门的是一个清俊挺拔的男孩，他先叫了声“叔叔婶婶过年好”，看到姜婵媛的时候愣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妹妹，过年好。” “哥哥过年好。”姜婵媛笑眯眯地回。姜竟成则欢快地冲进来。“大哥大哥，我要玩塞尔达！” 姜母揪住他的衣领。“玩什么玩？一把你放开你就撒欢了，不是带作业来了吗？写作业去。” “哎呀弟妹，大过年的就给孩子放放假，他们仨这一年也没见一回，有这机会就好好在一起玩呗。小成又长高了啊，婵媛也有大姑娘样了，快进来快进来，水果啊零食啊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姜婵媛猜测这个热情招呼的女人是伯母，姜竟成的称呼也证明了这一点，她跟着叫了一声“大娘”，乖巧地坐到沙发上，伯母很热情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橘子，看她的目光带着些怜爱，让姜婵媛有些茫然。 而那个传说中和她有仇的堂哥，也别别扭扭地坐到她旁边，瞥了眼在寒暄的大人，小声说：“你这半年……过得还好？” “挺好的啊。”姜婵媛剥开橘子，塞了一瓣进嘴里，甜味在唇齿间扩散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堂哥又看了看家长们，声音更小。“叔和婶那事情做的确实挺不地道的，但你也别放弃自己，星恒也不是不能出成绩，要有什么困难我能帮忙的，别客气。” “谢谢大哥。”姜婵媛真心实意地说道。她发现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坏。身边的大人们虽然没有谴责姜家父母重男轻女的行为，却都在告诉她不要放弃努力。 姜竟成的嘴巴张成了“o”字。“哇姐，你这、这是第一次喊大哥？之前不都是叫名字的吗？” 姜婵媛迅速反应道：“那是因为我成熟了。” 这时姜家祖父祖母也来看小辈，她和他们打了招呼，发现两位老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孙子身上，对姜竟成嘘寒问暖，对她就不冷不热。 原来根坏在这里。她轻笑一声，挪开眼去看电视。 姜竟成没过多久就失去了应付长辈的耐心，嚷嚷着要去哥哥房间打游戏，姜远带他过去，又问姜婵媛：“你要一起来吗？” “行啊。”姜婵媛跟了过去。她还没玩过电子游戏，有些好奇。 “哥哥哥塞尔达塞尔达！” “我switch没带回来，咱们打王者。姜婵媛你会玩吗？” “我不会，不过可以学。”姜婵媛跃跃欲试。 十分钟后。 “那是我方的塔！你走反了！” “加buff加buff！不要硬刚！” “姐你还是埋草丛里。” “怎么了？”姜婵媛终于抽出精力回答一句：“是要我偷袭吗？” “不。”姜竟成一脸沉痛。“是要你躲好，不要再送人头了。” 姜婵媛：“啊哈哈哈……” 他们打游戏的时候开着队内语音，另外两个队友是姜远的大学室友，其中一个开口道：“妹妹你随便怎么打都行，哥哥带你飞。” 姜婵媛皱眉。“你们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会认真学的。” “哎呀哪儿用这么麻烦，带妹打游戏不就是为了让妹妹躺赢的？嘿嘿嘿。” “带谁打游戏？”姜婵媛磨了磨牙。 姜远咳了两声。“老侯你收敛点儿，我妹才高一。” “哎呀，那更得好好保护了。妹妹你在哪儿？哥去给你铺路。” 姜婵媛没再吭声，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姜远看见了，有些尴尬，说：“你不用理他，老侯在宿舍没正形惯了，不过没有恶意。” 这局游戏结束之后，姜婵媛直接点了退出。在场的两个男孩都很诧异，问她怎么了。 “我自己练练技术，不然只会拖你们后腿。”她嘴唇紧抿。 “没关系，你打不好还有我们，谁也不会嫌弃你菜。”姜远说。 姜竟成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女生打游戏不都这样吗？也没指望你打多好。” 姜婵媛把手机倒扣过来，神情严肃。“我技术不好是因为我刚接触游戏，不是因为我是个女生。女生游戏都打得不好是你们的偏见，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下判断。” “女生有几个游戏打得好的啊……”姜竟成小声嘀咕，不过姐姐最近越来越凶狠，他不敢反抗。 姜远则是笑看她一眼。“又来了，小时候也是，因为我说了一句‘女孩子就是娇气’，你就对我挥拳头，打完我你还哭了。” “不是你哭了吗？”姜婵媛诧异道。 “谁告诉你的？”姜远挑眉。“我一个大男生能被你打哭？” “就是你先哭的，我记着呢！”姜竟成说：“你先哭了，大人们要过来，我姐见势不对才假哭，她眼泪都没掉几滴。” 姜远伸手拍了一下姜竟成后背。“你再说我不带你打游戏了！” 姜婵媛噗嗤一笑。她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低头一看，是好几天没有联系的姬澄。 同桌：在干什么？ 第37章 多几个对象 姜婵媛心里憋着一口气，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敲了一通，把刚才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姬澄。 同桌：上号，我教你打 姜婵媛：哎？你还会打游戏？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同桌：我倒希望我什么都会，这样就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 姜婵媛：什么？ 同桌：没什么，上号 姜家兄弟俩在峡谷里杀得热火朝天，姜婵媛窝在靠椅上，戴着耳机听姬澄指导，他耐心地给她介绍每一种职业的特点，问她想要练哪个职业。 “我猜你想练射手。” “射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随即姜婵媛笑了。“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瞎猜的，你选个英雄。” “那你再猜猜我会选哪个英雄？” “不猜。” “哼，谅你也猜不出。我选孙尚香。” 姬澄声音里带着笑意。“果然是大小姐。” 射手其实是个很难操控的游戏职业，造成的伤害高，但是生命值和防御值都比较低，且很容易被对手集火攻击，姜婵媛选择它是因为她喜欢远程输出，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至于射手职业前期需要被保护，女皇陛下毫无心理负担。 臣属本来就该拱卫君主，她相当适应这种情况。 而姬澄就很好地承担了这个保卫她的角色，他并没有像之前那几个男生一样把她放在大后方当吉祥物，而是一边保护一边指导。姜婵媛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放手去搏。 前三局她匹配到的陌生队友时不时吐槽几句她的技术，之后吐槽声消失，有人夸她：“大兄弟，你射手玩挺6啊” 姜婵媛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敌人身上，没时间打字，开语音回了句：“谢谢”。 那个夸她的人很惊讶：“女的？我靠小姐姐可以啊，加个好友呗，下把一起排。” 姜婵媛刚要说好，姬澄的声音响起：“她不方便加好友。” “哎呀，有对象啊，打扰了打扰了。” 一局结束，姜婵媛问姬澄：“对象是什么意思？” 姬澄：“游戏搭档的意思，也叫cp。” 姜婵媛：“啊，对象只能有一个吗？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说打扰了？” 姬澄：“你……” 姬澄：“只能有一个！别的别想了！” 姜婵媛挑眉。好久没见到这家伙生气了，这是触到他哪根敏感神经了？ 不过顺毛捋就是了，女皇陛下很熟练地说：“好啦好啦，我只有你一个对象，不会找别人的好？” 同样刚结束一局的姜远和姜竟成吃惊地转过头看她。 姜远捅捅姜竟成：“你姐有对象了？” 姜竟成一脸呆滞。“我……我也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姜远：“你问我？” 姜竟成：“那我还能去问她吗……我觉得我们俩幻听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 结果姜婵媛又说了一句：“不过我觉得多几个对象挺好的啊，有助于提升我游戏水平。” 她得和不同的人配合打游戏，才能适应更多的局面嘛。 “姐！”姜竟成手机掉在地上顾不得捡，对她喊道：“使不得啊！你你你要提升游戏水平我陪你打，别有那种危险想法！” 姜远则是向后一靠，长叹道：“差三岁果然是有代沟啊……这届年轻人，太生猛了。” 姜婵媛不明白他们怎么反应这么激烈，晃晃手里的手机。“我有人一起玩了，你们打你们的。” “那个……要不然一起，可以四排啊。大哥那两个室友不玩了，我们刚才匹配了一把陌生人输得好惨。” “那我问问他。”姜婵媛说着，问姬澄愿不愿意，他爽快答应，于是四个人又开启了新的一局。 “姐你要选射手？你要不还是打辅助？” “我选好了。” “算了算了，小成，她开心就好。”姜远叹了口气，做好了输的准备。 结果开局十分钟以后，姜婵媛和姬澄在中路大杀四方，姜竟成忍不住凑到她身边。“姐你这是换了个手吗？进步太快了？我靠！三杀！” “别挡我视线。”姜婵媛不耐烦地说。 姜远也分心关注了一下中路的局势，称赞道：“你这个对象找得不错。” 姬澄开麦：“谢谢大哥。” 姜远笑了一声。“改口也快，你俩处好几年了？姜婵媛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早……” 姬澄打断他：“大哥上路有人偷塔！” 姜远立刻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气势汹汹地杀过去。 姜婵媛则说：“什么好几年？我们才认识半年。” 没人再搭她的话茬，游戏局势紧张起来，对方攻势凶猛，大家都全力以赴投入战斗。 直到年夜饭开席，三个小孩还意犹未尽。姜婵媛再次变成了透明人，全程低头扒饭，还是大伯母看不下去，提了她一句：“婵媛期末考得怎么样啊？是不是还第一？” 姜父脸色沉下去，姜婵媛淡定接话：“不是，离第一差远了。” “哎？学校内容跟不上吗？那是不是得补补课啊？姜远高中就补了物理和化学，我还有那个老师电话呢，弟妹你需要不？” “不用。”姜母尴尬地笑笑。“她学文。” “学文啊……”大伯母愣了两秒说：“也挺好的，女孩儿适合学文，记性好。姜远那时候就啥都背不下来，才学的理。” “我看她学文也不一定学出什么名堂来。”姜父冷声说。 姜家祖母开口道：“这也挺正常的，丫头没有小子尖，高中学的一难就跟不上。成成好好学啊，以后比你姐厉害。” 姜婵媛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压岁钱”，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您说得对，老太太但凡脑子比老头聪明一点儿也说不出来这种话。” “姜婵媛！”姜父一拍桌子，伯父伯母赶紧劝架。 “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婵媛你也是，说话注意点儿呀。给爷爷奶奶道个歉。” 姜婵媛看了看面色阴沉的姜家祖父母，十分敷衍地说了句：“对不住。我不是在针对谁。” 一顿饭到底还是不欢而散，晚上守岁的时候姜家祖父母根本没给孙女红包，只有大伯母给她塞了二百块钱。姜婵媛谢过大伯母，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啊，钱难赚，屎难吃。 第39章 乌烟瘴气 比起结构简单的姜家，沈家人丁兴旺，老头子有三个弟弟，今天都带着家人来聚会，屋子里面一股烟味，乌烟瘴气，姜婵媛嫌恶地掩住鼻子，宁可在外面吹冷风也不想进门。 小姨把她揽过来。“跟我去车里？给你开空调。” “好。”姜婵媛往里面张望了一下，想和姜竟成说一声，结果她发现大人们自动分成了两派，男人们在卧室炕上谈天说地，抽烟打牌，女人们挤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洗菜做饭。 “这什么情况？” 她没说具体，小姨却心领神会，面露不屑。“那帮大老爷们儿觉得家务活就该女人来做，他们平常挣钱就够辛苦了，这时候应该享受。” “不是……那个，难道平时女人不上班吗？”姜婵媛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不上班？你妈不上班吗？” “当然上，她也是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饭打扫房间。”姜婵媛揉揉眉心。她刚开始还劝过姜母把家务分给姜父一点儿，结果两个人都骂她，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走，别看了，没什么意思。以后别做这样的女人。” 姜婵媛和小姨来到她的车里。小姨脱下外套，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香烟，夹在手里却没有点。 “你要是忍不住可以抽一根，反正不会有屋里那么重。”姜婵媛妥协道。 “不用，最近在戒烟，我就拿着过过瘾。好孩子，你以后可别沾烟。” 姜婵媛打量着这个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底板的女人，好奇地问道：“小姨，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吗？开网店的。年轻时候在商场干销售，后来摸出来点儿门道就自己单干了，网购还没火的时候我就开了店，这么多年也算是熬出头了。” 姜婵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呢？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她有些惊讶，这还是第一次有大人认真过问她的未来。 “我可以把你接去燕京上学，那边的教育资源比家里好多了，不过你这学籍比较难转，将来可能还得回来考试。” “多谢小姨，但我不需要。” 如果小姜在这里，或许去燕京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她不是优等生小姜，就连星恒的教学进度她都有些跟不上，更不用说到资源更好的地方读书了。 “行。跟着我也麻烦，我没那么时间照顾孩子，什么都得你自己上心。不过你爸妈也靠不住，我看这架势他们不会让你去省外读大学，巴不得把你拴在莲市，连路费都不用出。” “我会去燕京的。”姜婵媛目光坚定。“这里困不住我。” 小姨转了转手中的香烟。“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一半。最起码有心气。考虑好去哪个大学了吗？” 姜婵媛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专业呢？” “政，或者法。” 小姨把烟插回烟盒，重新审视她。“你的心气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倒有点儿像你姥姥。” 姜婵媛抓住机会问道：“姥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她年轻的时候。” “和她老了没什么差别。老了是倔老太太，年轻就是倔丫头呗。”小姨看向窗外，徐徐讲述旧事。姜婵媛越听越震撼，隐约明白了小姜为什么那么喜欢姥姥。 沈家与陆家本是世交，沈家长子沈思顺与陆家小女陆芝兰青梅竹马，早早便定了亲。陆家书香门第，满门清贵，不料遇到了意外，陆父陆母全都英年早逝。沈家长辈收留了陆芝兰，照旧成婚。然而婚后夫妻俩却争吵不断，妻子嫌丈夫懦弱，丈夫嫌妻子清高，在陆芝兰接连生的两个都是女儿之后，沈家的长辈也对她颇有微词。她生完二女儿还在坐月子之时，一个年轻女孩挺着肚子找上门来，说怀了她丈夫的孩子。 愤怒的陆芝兰当即找到丈夫对质，沈思顺含糊其辞，沈家长辈劝她忍让，说思顺只是年轻不懂事，男人难免有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时候，只要最后会回家就行。 孤立无援的陆芝兰毅然决然要和沈思顺离婚，而在那个年代，离婚是件很不常见的事情，更别提是女方先提出。沈家一开始坚决不同意，而当年轻女孩生了个儿子之后，他们却马上改口，同意让陆芝兰离开沈家。 陆芝兰想要将两个女儿带走，沈家却觉得儿女双全最好，要把大女儿留下，陆芝兰让大女儿自己选。时年七岁的大女儿只知道跟着母亲要吃苦，跟着父亲却可以享福，于是拒绝和母亲离开，陆芝兰最后只带走了小女儿，离开沈家时拒绝了沈家的补偿，只带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有几件小孩子的衣物。 那时国家重新开始重视教育，然而老师却极为稀缺，陆芝兰先是做了镇上小学的老师，后来又成为了校长。而沈家在得了一个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子嗣，唯一的儿子便被全家人极尽宠爱，养成了骄纵的性格。大女儿却在家里地位低微，既被后母磋磨，又被弟弟呼来喝去，有次她跑去镇上求助母亲，母亲告诉她选择了什么就要承担后果，女儿可以脱离沈家跟着她生活，但她自己绝不会重新踏进沈家的门为女儿讨公道。大女儿看看母亲简陋的居所，抹抹眼泪回了沈家。 “你妈不恨折磨她的后妈，也不恨对她不管不顾的亲爹，反而恨上了她的亲妈，恨她不愿意帮自己。”小姨说到这里咬牙切齿。“是她自己选择做沈家的奴隶，又怪得了谁？” 沈家被娇惯的幼子长大以后也不愿意靠工作挣钱，和社会上一些无业游民混在了一起，终于有一天因为抢劫、强奸等多项罪名，被送上法庭，沈家几乎倾尽了所有家当想找关系减轻刑罚，却也于事无补，他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不知道还有没有出狱的机会。 “还真是报应不爽。”姜婵媛感叹道：“沈家有这种祸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是啊，他们活该。” “还有个问题，小姨。”姜婵媛问：“我的名字，是姥姥取的吗？” 第40章 再次掀桌 小姜和她同名同姓。她名字中的“婵媛”，在大熙的文化里是“月亮”的意思，而她字“羲和”，意为太阳，日月并行，拱卫天子。可小姜在重男轻女的姜家，不太可能得到带有期许和祝福的名字，所以她一直在怀疑小姜的名字由来。 “没错，是你姥姥起的。‘形便娟以婵媛兮，若流风之靡草。’她希望你优雅而美好。你妈当时生你的时候难产，恢复得很慢。亲爹后妈都不愿意管她，婆家更指望不上，是你姥姥于心不忍，照顾了她一个多月，所以你妈把你的名字交给她来取。” “姥姥对我一直很好……”姜婵媛喃喃道。 “是啊，你姥姥最疼的就是你。她以前养我的时候怎么严厉怎么来，都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到老了脾气倒是变好了，对你可有耐心。你还记不记得你戴着她的镯子，不小心磕到桌子上碎了，她顾不上心疼那家传的镯子，先关心你受没受伤？那镯子我以前眼馋想戴，她都不给我戴。” 姜婵媛目光不由得投向小姨手腕上的掐丝玉镯。 她得意地晃了晃手腕。“没错，就是这个，我后来找人修复的，她生前不让我戴，死了可管不着我了。你眼馋也没用，这回可不给你。” 拥有过的玉镯可以成箱装的女皇陛下大方地说：“是你的是你的，不和你抢。” “秋怡！媛媛！吃饭了！”一个胖胖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喊她们，小姨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又转头问她：“真不考虑和我去燕京？要不是去年给妈迁坟，过年了看看情况，我都不会回来，以后除非老头子走了，不然你可看不见我了。” 姜婵媛脑中灵光一闪，把住车门。“等等，你说姥姥迁坟？什么时候迁的？” “就夏天那时候啊，沈家那帮老王八，妈去世下葬的时候非要让妈进他们祖坟，可能觉得有个文化人他们将来坟头还能冒青烟，我那阵子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顾不上拦他们，去年回来专门弄了一趟，差点儿给老头子气心梗，哎呀，就差一点儿，可惜了。” 姜婵媛想起了小姜的最后一篇日记，“他们还用姥姥威胁我”，终于搞懂了姜父姜母是怎么用一个死人来威胁她的。就像自己歪打正着说的那样，他们大概掌握了外婆坟茔的新址，但小姜不知道，如果她不答应，就无处祭拜外婆。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那对父母的，却也没想到他们真能做出这种狗屁不如的事情……”姜婵媛低声自语，随即看向小姨。“小姨，有件事情可能要拜托你，如果将来姜家父母不给我出钱上大学，你能不能借我一年学费？” “你不知道？”小姨表情意外。 “知道什么？”姜婵媛一脸茫然。 “我记得我告诉你了……好，可能是我当时忙忘了。反正你现在好好学习就行，钱的事情不用操心。你姥姥对你有很大期望，别辜负她。” “我知道，我会的。”姜婵媛认真承诺。 沈家的餐厅内，男人们坐在主桌，桌子上好酒好菜，忙碌了一上午的女人们挤在炕上的小桌，每个盘子里都有两道菜，看起来似乎是从主桌里拨了一部分过去。 “两个大忙人进来了？快来快来，给你俩留了位置。”主桌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冲着她们招手，姜婵媛回忆了一下，姜竟成好像叫他二舅。 “我可不敢坐主桌。”小姨皮笑肉不笑。“女人不是不上桌吗？我上炕吃去。” “哎哎哎你能一样吗？我们都不敢劳动你做饭啊陆老板。婵媛，来来你先坐，听你爸说星恒给了你三万块钱啊，这以后是不是还有奖学金？不请弟弟妹妹们吃个饭？” 姜婵媛看了看在原地不动的小姨，上前一步。“要我坐？我可没你们这么大脸，什么活计都不做，却安然享用美酒珍馐。你们是凭什么把女人们赶到炕桌上去的？” 肥胖男人面子上挂不住，拉下脸道：“你这什么话，外甥女？哪有让爷们儿做饭的道理？你不是读书好吗？没听过那句话？‘君子远庖厨’！” 姜婵媛气笑了，她听完小姨的讲述，早就对沈家人看不顺眼。“别以为是个男人就敢自称为君子，你们华国古代的君子是什么？那是受了礼乐教化的贵族阶级，是后世读书人追求的目标。再看看你们这一桌人，远不能治国平天下，近不能修身齐家！上不尊亲，下不爱女，脑满肠肥，不学无术，酣然高卧，何其鄙哉！” 她这一通半文半白的骂法让桌上这群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大老爷们儿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出她在骂人，老头子一拍桌子。“沈秋霜，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敢骂长辈了！” 姜父直接站起身就要抓姜婵媛，被她灵巧躲过，小姨挡在了她身前，笑道：“怎么了？说你们两句就生气啦？脸皮一个个不都挺厚的吗？我看婵媛没有哪句说的不对啊，爸您觉得您配称君子吗？抛妻弃女的人要是还觉得自己道德高尚，就不怕晚上被我妈索魂？” 老头子捂住心口，呼吸急促，小老太太连忙从炕上爬下来给他顺气，尖声说道：“你个不孝的东西！就想气死你爸是不是？说什么你们陆家都是读书人，还不是一样没教养？” 桌上那几个大男人也七嘴八舌地骂她们，姜婵媛掏了掏耳朵，就当没听到，小姨刚开始还抱臂冷笑，听到有人骂了一句她妈，面色一变，直接伸脚揣在了桌子上，菜盘摇摇晃晃，汤泼了那个人一脸。 她拉起姜婵媛的手。“走，外甥女，别和这帮老王八一起混，小姨带你去城里下馆子。” 姜婵媛反手握住，爽快地答应。“好。” “姜婵媛你要是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家！”姜父气急败坏道。 没等姜婵媛说什么，小姨立刻回嘴：“成啊，我出钱给婵媛在市区租个房子，比你家那小破楼都大，你们以后可别腆着脸往里住！” 第41章 脱胎换骨 “最近别回家了，你爸妈那德性，指不定气头上就要打你，我过两天回燕京，带你去我家住一假期。”小姨边开车边说。 “我也想，但是过了初七我们就开学了，去燕京怕是来不及。” 小姨透过后视镜和她眼神交汇，笑道：“挺长时间没见，你还真是脱胎换骨啊，以前也是个倔丫头，可没这么有胆量，你骂他们的时候我都差点儿忍不住鼓掌。以后倒是不用担心你挨欺负了。” 女皇陛下心想敢欺负我的人都被诛九族了，面上装出一片岁月静好。“哪有哪有，只是他们太过分了，我一时忍不住才说的。” “不是我泼你冷水，外甥女，就是炕上那帮女的，也不会领你的情，只会和你妈说你没有家教，你妈这人也好面子，估计气坏了。” “我不需要她们领我的情。但凡她们有点儿血性，不上主桌就不给做饭，也不至于被欺负成今天这个样子。” “哈哈，你说得对。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现在这性子了，你这不随你妈，倒是随你姥，也随我。哎呀你怎么就不是我生的呢？我要早知道小孩儿有这么懂事，自己生一个得了。” 姜婵媛笑笑没说话。 过年期间城里餐馆开的比较少，小姨带她七拐八拐才找到一家营业的，吃完饭两个人回了小姨在市区的房子，是个单人公寓，比姜家小，但是装潢要新很多。 “我是打算后天回燕京，你要是不回家，开学前就住我这儿，我给你配个钥匙。算了，干脆你以后都住我这儿，自己能照顾自己吗？” 姜婵媛被天降惊喜砸懵了，眼睛亮亮的。“能！当然能！” 她对目前生活最不满意的就是假期星恒封校，她只能住姜家。但如果假期也有其他住处，她就不会再有这种烦恼了。 “小姨，能不能再开车带我回趟姜家？我把衣服还有作业什么的都拿过来。” “没问题。” 晚上两个人点了外卖，吃饱喝足后，姜婵媛在卧室写假期作业，小姨在客厅看电视。姜婵媛写着写着，开始忍不住薅头发，背后突然传来一句：“别薅了，不然薅秃了以后有你后悔的。” 姜婵媛吓得一激灵，等回头以后，直接尖叫了一声：“鬼啊！” 戴着黑色面具的“鬼”伸出纤纤玉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瞎叫唤什么？没见过敷面膜啊？美白保湿的，你要不要也来一片？” 姜婵媛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为何要在脸上贴这种面具？简直装神弄鬼。” 小姨掐了掐她的脸蛋。“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不会理解护肤重要性的，这满脸的胶原蛋白，真是嫩得出水儿。” “哎哎哎疼！小姨轻一点儿！”姜婵媛捂住脸。“为何如此在意容貌？你又无需以色侍人。” 小姨揭掉面膜，退后两步，坐在床上。“你还小，不懂。到什么时候，女人都要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儿，路才更好走。” “可你说你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事业……” “对啊……不是，你个小丫头想的还挺多，难不成你以为我挣这么多钱是睡出来的？”小姨用手轻拍脸颊，促进面膜上的精华吸收。“小姨告诉你个道理，咱们女人啊，要想往上走，既要放得开，又要保护好自己。” “此话怎讲？” “首先，作为一个女人，你要发挥你的性别优势，要有亲和力，就算你不漂亮但也要整洁，让人看着舒服。刚开始你要让男人觉得你没有威胁，这样他们才愿意抬抬手，把你放进圈子里，但如果你想站稳脚跟，就不能只当一个漂亮的花瓶，你要让他们知道你是合作伙伴，而不是装饰品，你要打入他们的交际圈，展现自己的能力。你还得忍受一些他们的调侃，甚至羞辱。婵媛，越往上走，你会发现女人的空间越窄，躲不开和男人打交道。只有你提供的价值比你的性别意义更多，他们才会正视你。” “在这个社会，女人到底处在什么境况？”姜婵媛停下笔，转过椅子，认真地看小姨。 陆秋怡也正色道：“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姜婵媛张了张嘴，脑海里滚过许多画面。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以为这里和大熙差不多，一班同学中男生比女生更少，星恒的教师群体也以女性为主，但她最开始感到奇怪的是，位于领导位的大多是男性。随后她了解到小姜身上的情况，便以为重男轻女是姜家的问题。可当她了解到祁老师和自己境遇相似，见到生活中更多不平等的现象，才发现重男轻女不是一家之事。 男女平等被写入国策，可这社会中的女性却无时无刻不受到掣肘。 “我觉得，是理论上的平等，和现实中的不平等。”她斟酌片刻，说道。 “好，言简意赅，说到点子上了。”陆秋怡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如果说比起古代，我们的地位是高了很多，但是依然受歧视。女人是弱势群体，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你看我现在光鲜亮丽，我这么多年啊……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有今天。” “但这很不合理，明明男人才是弱者。” “哈？” 姜婵媛一脸理所当然。“男人空有一身蛮力，鲁莽，冲动，情绪化。他们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了，随时随地可以发……咳咳，反正短处很多。” “倒是也有点儿道理。”小姨笑了声。“可惜这个世界就是男人做主的。” “所以，如果我要向上走，也要经历一段很难的路途吗？”姜婵媛问。 “当然。尤其是你有这样的爹妈，不会成为你的助力，反而会拖你后腿。” “我不会被他们操控的，他们左右不了我。”她坚定地说。 “很好，就要有这种精气神。快点儿长大，小婵媛，等你自己挣钱了，你就能完全摆脱他们了。” 姜婵媛一下子垮下脸来。她意识到如果一直不回家，她开学以后的生活费也无从获取。 她不会还要为了钱对姜家父母低头？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自己挣钱啊！可真是太难受了。 姜婵媛深深叹了口气，把椅子转了回去。 算了，还是先写作业。把作业写完的成就感，可以抵消掉一切烦恼。 第42章 有意无意 这两天姜家父母分别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都没有接，只接了姜竟成的，告诉他自己平安，背景音里依稀听到姜父喊着“让她赶紧滚回来我要打死她”，姜婵媛冷笑一声，挂掉电话。 两天后小姨离开，临走前转给她一千块钱，让她开学前点外卖用。她感动得差点儿哭出来。 有这一千块钱，她至少能撑一个月，不用那么早向姜家父母低头！ 当天晚上，她本来想点小姨经常点的那家外卖，看了一眼价格，果断下楼去买泡面。 陆女士真是财大气粗，喝碗粥都要二十多块钱，她还是省吃俭用，尽量多撑几天。 卞沅沅之前总找她聊天，过年这几天却像消失了一样，姜婵媛写完了假期作业，感到有些无聊，干脆问候了一下同桌。 “你在干什么？” 消息发出去之后没两秒，聊天界面突然变了，出现了一红一绿两个按钮，提示音不间断地响起。 “这又是什么功能？电话吗？”姜婵媛点了绿色的按钮，手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花花，腰肢劲瘦的身体，她倒吸了一口气。“我靠！什么情况？” 她是不小心点到什么不良网站了吗？她刚刚不是在聊天吗？ 紧接着画面产生了晃动，一只手伸过来，姬澄的脸出现在了画面里。 “不好意思，点错了，我以为是语音通话，结果点成了视频。” “姬澄？这是你……现在的样子？视频不是什么电视剧电影吗？普通人也可以拍？”姜婵媛好奇地叩叩手机屏幕，想看姬澄会不会有反应。 姬澄笑得镜头都在抖。“别敲了，我不会疼的。这是即时通讯，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所以你为什么没穿衣服？” “哦，我在沙滩上，穿了泳裤。”姬澄调整了一下镜头，给姜婵媛看周围的景色，一片碧海蓝天。 “哇……”从来没见过海的姜婵媛发出了悠长的赞叹。“‘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原来是这样的景象。话说回来，你不冷吗？” “不冷，我在热带一座小岛上。” “那些金发碧眼的是胡人？” “嗯，外国人。” “你你你手机再往右转一转，右右右，哎，对！就这个位置。” “怎么了？”姬澄人不在镜头前，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看到了一个肌肉帅哥……”姜婵媛话还没说完，镜头突然黑了。“哎？” “别看了！”某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让你看风景，你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我一打开视频就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姜婵媛语带笑意。“我连你也不能看了吗？同桌？” “我、我那是意外。再说了，肌肉虬结有什么好看的？多丑！” “是是是，没你好看。再给我看看？” “叮”的一声，姬澄直接掐断了视频。 姜婵媛放肆地大笑，同时打消了他刚开始故意诱惑他的怀疑。 某人脸那么红，被她调侃一句就恼羞成怒。总不可能是刚开始蓄意勾引她，结果脸皮不够厚又后悔了？ 过了片刻，她手机持续振动，点开一看是姬澄给她发了十多张图片，有海上日出，有沙滩城堡，还有可爱的贝壳海螺。 “住在海边的人可真幸福。”姜婵媛一边感叹，一边收图。 姬澄又发了一段视频，这次主角不是沙滩上的男男女女，而是一只从粉红色海螺壳里探出头的寄居蟹。 同桌：意外发现的 姜婵媛：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就是这个东西？ 同桌：…… 同桌：这是寄居蟹，大概不是一种东西…… 同桌：你还真是…… 姜婵媛被这三个省略号弄迷惑了，难道姬澄不是想到了《劝学》课文才发给她的吗？ 不过人家还在度假，她现在提学习似乎有些扫兴，于是姜婵媛补救道：很可爱，感谢爱卿分享 姬澄又不说话了。 半个小时之后，就当姜婵媛已经完全忘记姬澄还在海边玩耍，全身心投入课外练习册大业时，手机消息又弹了出来。 同桌：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 姜婵媛：什么？ 同桌：《世说新语》里的故事，刚读到 这个人在沙滩上还读书的吗？被自己影响了？ 姜婵媛抓了抓头发，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称皇后为“清清”，当时只因“清”与“澄”同义，现在看来，倒有些暧昧。 此清与彼卿，谁又能识得清？ 她忆起往事，忘了回复姬澄，对方也没有再说话。聊天框就此沉寂下去。 假期倏忽而过，星恒高中在全市各学校中最先迎来了新学期。返校日大家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新班级情况，都挤在公告栏前。 姜婵媛拖着小箱子绕过围观群众，打算先放好行李再出来看，就听到有人感叹：“我靠，这届又只有一个文科班，文科生全在八班啊。” 姜婵媛松了一口气。 行了，这下不用和别人挤了，她肯定是在八班。 “八班这个一号是姜婵媛，哎，不就那个‘爱卿平身’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婵媛停住脚步。 “谁？”另一个人问。 “栽在星恒手里那个中考状元啊。” “哦哦，她下面那个姬澄也挺耳熟，好像是去年那个状元？” “对，不是说星恒祖坟冒青烟了嘛，捡到两届市状元，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就算不差钱，非要上私立，莲大附中也比星恒好？这下两个人全学文，星恒的文科更拉胯，这两年也没出过什么高分。” “哈哈哈所以学霸们是怀着使命来拯救文科班的吗？” 姜婵媛乐了。“这么说有意思，那就当我是怀着使命来拯救文科班的。” 她哼着小调，拉着箱子继续往宿舍走，也就没听到后面其他人说的话。 “你们在聊姜婵媛？我听说她是个很严重的中二病，整天‘朕’来‘朕’去的，反正不太正常。” 第43章 班级竞选 “不太正常”的女皇陛下进入新班级的第一天，正常得像任何一个普通同学，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个班级有话题度的人太多了，显得她不那么突出。 作为全年级唯一一个文科班，八班拥有最悬殊的男女比例，最多的美女，以及，最有钱的富二代们。盖因艺术生基本都是文科生，而学艺术很烧钱，一般家庭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走这条投入高，回报少的道路，除非对方特别有天赋。 姜婵媛见到了卞沅沅之前和她提到过的喜怒无常白富美——宋萧。她身高有一米七多，头发染成了深蓝色，并在班主任让她赶紧染黑时说了句“可是我的造型师去法国进修了，要下个月才能回来，老师再等等嘛”，语惊四座。 八班班主任是一个快退休的语文老师，长得慈眉善目，说话毫不留情。“行，那你就再等等，下个月染回黑的再回来上学。” 宋萧吃了个瘪，但她也没有顽劣到不把老师放在眼里，撅起嘴没应声，第二天就把头发染回来了。 姜婵媛的新同桌名叫周梓萱，是个神出鬼没的短发姑娘，上课昏昏欲睡没精打采，下课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一天下来姜婵媛根本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子。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清了清嗓子，说：“那个，咱们选下班干部啊，白天忘了这事儿，还是早点儿有班干部比较好。课代表不归我管，听各位老师安排，今天就选正副班长，团支书，学习委员，生活委员，文艺委员，还有啥来着？” “体育委员。”台下有人接话。 “啊，对，体委。按理说还有个心理委员，就生活委员兼任了，反正心理委员也没啥事儿。想竞选的上台发言啊，别太啰嗦，两分钟以内完事儿。我把这几个职务写黑板上，你们竞选什么，就先把自己名字写在下面。” 姜婵媛来了精神，新班级新气象，她打算从基层做起，先搞个班干部当当。不过当什么呢……她的视线在黑板上依次出现的职位上滚过两圈，最后锁定在了“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负责引领大家学习风潮的委员嘛，这个她绝对擅长。毕竟女皇陛下为了尽早跟上高中进度，就没有一天不在学习。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先上台，于是姜婵媛站起身，向讲台走去。同学们看到她，起了一些议论声。 “同学们好，我是姜婵媛，上古姜氏，‘形便娟以婵媛兮’之‘婵媛’，我所竞选的职位为学习委员。” 说着，姜婵媛转身，用粉笔在“学习委员”下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龙飞凤舞的笔迹让这三个端正的字都潇洒了起来。 “你们的先贤孔子有云，‘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由此观之，为士者，必有志于学。又云，‘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可见对待学习应有如饥似渴的热情。学习委员，顾名思义，引领学习之委员。朕……余以为，应以乐学之心态，行勤学之事。余虽不才，平日亦勤学不倦，并时时自省，去岁之成绩稳步提升，可为见证。如若各位同窗抬爱，选余为学习委员，必与各位勠力同心，共创佳绩！钦此。” 姜婵媛说完，教室里安静了三秒，开始鼓掌，她抱了抱拳走回座位，新同桌周梓萱瞄了她几眼，忍不住嘀咕道：“干嘛非要说文言文，感觉好装b。” “因为文言文正式啊，适合这样的选举场合。”姜婵媛转头看她。“‘装b’是什么意思？” 周梓萱脸涨红了。“你、你不懂啊？那就没什么意思。” 说完她就转过头，不再看姜婵媛了。 姜婵媛想着回宿舍要查一下，学习新用语，不过此时她还是更在意参与竞选的同学，尤其是要共同竞争学习委员的。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后续上台的同学竟然没有一个去竞争学委这个职务，班长是最抢手的，而竞选文艺委员的三个同学都是小美女。零星几个男生向体委的职位发起了冲锋，姬澄走上台的时候，姜婵媛心想：不是？同桌，哦不，前同桌也要竞选体委吗？ “各位同学好，我是姬澄。我想要竞选的职位是班长。” 讲台上，姬澄侃侃而谈，说着他小学和初中都担任过班长职位，组织过一些活动，同学和老师对他的评价都很高之类的话。姜婵媛托腮看着，又想起自己的皇后。 大熙的姬澄不会像华国的姬澄一样神采飞扬信心十足地演讲，他习惯了温顺、谦和、退避。皇太女时期，有一次她对他说日后哪怕他成为皇后，她也愿意让他像他的父亲一样在朝中谋一官职，施展他的才华，如果谏官不同意她就和他们吵架。 当时姬澄表情无奈地说：“殿下是想置臣于死地吗？千古妖后，祸乱朝纲……臣已经能预想他们在弹劾里会如何痛斥臣。臣只管为殿下打理后宫便好，至于朝政大事，该由殿下和众位贤臣决议。夫道人家，何敢置喙？” 后来她说了什么来着？似乎是笑言不只自己会保他，妘家和姬家也会鼎力支持，就是这句话，让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母皇不同意姬澄成为太女妃的原因，表面的托辞是他容貌不够端庄，但深层次却还是因为妘家与姬家两个贵族在他身后，外戚势力过于强大。就算姬澄再谨小慎微，也改变不了出身。 姜婵媛又去看台上的姬澄，他没有因为出身而谨小慎微，反而因为家庭更加意气风发，如果皇后下辈子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该有多好。 姬澄在台上突然收到姜婵媛慈母一样的目光凝视，话到嘴边都卡了一下。 第44章 新室友 姬澄最终以领先两票的优势战胜了另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得到了班长的职位，而姜婵媛把差额选举变成了等额选举，毫无悬念地当选了学习委员。 晚自习下课回到宿舍，她刚进门就退出去，看了一眼门牌号。“我没走错？” 是她的宿舍号没错，但这屋子里的三个人是…… 她和两个大人一个女孩大眼瞪小眼，随即女孩先开口：“你好，姜婵媛，我是新搬过来的姚言。” “学校不是说这个房间我一个人住吗？”姜婵媛疑惑道，她记得班主任和宿管都对她说过这句话。 姚言一脸窘迫。“这……我申请住宿以后宿管阿姨就给我安排的这个房间，我也不知道。” 旁边的中年妇女开口道：“小姑娘，宿舍楼是学生共同住宿的地方，你这儿还有空余床位，就说明能安排人，你可不能因为这个排挤我家闺女。” 另一个中年男人露出思索的表情。“姜婵媛……这个名字我怎么好像听过？” 姚言看了姜婵媛一眼。“爸，妈，她是我们这届的市状元，星恒入学第一。” 两个家长表情一下子就多云转晴，姚言妈妈甚至伸出手来握住姜婵媛的手。“哎呀原来是你，我刚才也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来着，我家姚言和你住一起我就放心了。” 姜婵媛轻轻抽出手，似笑非笑道：“不怕我排挤她？” 姚言妈妈表情一僵，复又笑道：“怎么会呢？你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好了，爸，妈，你们走。我自己收拾就行。”姚言说。 “那怎么能行？你会干啥？铺床都铺不好，你和人家小姜聊聊天，我和你爸收拾。” 姚言妈妈推了她一把，她局促地望向姜婵媛。 “你是哪个班的呀？”姜婵媛问。 姚言闻言稍稍瞪大了双眼。“我、我就坐你后面，是宋萧的同桌。” 姜婵媛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看她有点儿眼熟，觉得好像见过，原来竟是同班同学。 “不好意思，我面盲。” “面……脸盲？” “哦对，是脸盲，脸盲，你多担待一下。” “没关系。”姚言连忙摇头。“我不介意的。” 两个大人在屋子里忙碌，带起一些灰尘，姜婵媛听到姚言妈妈嘀咕：“这宿舍咋这么多灰？” “妈，那不是一个假期没人住了，姜婵媛她肯定也才回来住，还没来得及打扫。” “哎，也是，你们这些娇小姐，眼里就没活儿。” 平常被人伺候惯了，根本没想过要打扫房间的女皇陛下摸摸鼻子。“那个……我先去洗漱，你们忙。” 等她磨磨蹭蹭刷完牙洗完脸，姚家父母已经走了，姚言坐在椅子上，看到她进来，慌忙站起来。“我、我也去洗漱。” “哦，用我告诉你在哪儿吗？” “不用不用，我之前看见了。”姚言飞快地走了。姜婵媛盯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 这小姑娘对她的态度，就像那些第一次见到她的年轻臣子一样，她有这么可怕吗？ 宿舍十二点熄灯，但姜婵媛十一点之前就会上床睡觉，她可以接受早起，但她不能接受熬夜。本以为多了一个人，她入睡会困难一点儿，没想到姚言同学就像个透明人一样，无声无息，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睡着之前，姜婵媛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小姜曾经拥有的特权，在她这里终究是一个一个失去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她伸了个懒腰，爬下床，听到对面床有声音，抬头望去，姚言把身子转过来，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昨晚吵到你了吗？” “没有啊，我每天都这么早起，哦，假期会晚一点。大概七点。” 她在大熙登基以后，日日寅时就要起，往往等她都坐在大殿里了，太阳还没升起来。在这里能睡到太阳升起之时，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你接着睡会儿。”她看着姚言迷迷瞪瞪的样子，说：“时间还早。我也不会马上去教室。” 往常她会在宿舍晨读英语，但多了个室友，没办法读出声音，就改成了默写单词。等她复习了一单元的单词，姚言也起床了，问她需不需要带早饭。 “不用，我们一起下去吃。吃完直接去教室。” “好。” “还有，姚言啊……” “什么？”姚言下意识挺直身体。 姜婵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我不会吃人，你没有必要那么怕我。我这是又多了什么怪力乱神的传言吗？” “不是不是！我我我我就是……比较慢热，而且我之前没和学霸接触过，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相处。” “请把我当正常人对待。”姜婵媛故意板起脸说道。 姚言噗嗤一笑。“好，我知道了。” 八班教室在教学楼最西侧，靠近超市，姜婵媛走进教室之前听到七班吵吵闹闹，有些好奇。“是超市大促销了吗？” “不是，七班可能一直这样，毕竟是理科最末尾的学生，早自习大概不会认真上的。”姚言说。 等她们走进八班教室，姜婵媛先闻到一股花香，只见一个女生拿起小瓶子对自己喷了两下，见她看过来，还热情地问道：“学委，要喷一点儿吗？” “这是香露？”姜婵媛走过去问。 “香水儿，柏林少女。” “我以为只有男生会用这种东西。”姜婵媛拿起粉色的小瓶欣赏了一下，又还给女生。“我就不喷了，谢谢。” 这个甜腻腻的花果香，她实在有些敬谢不敏。 不同于一班女生们头发或扎成马尾，或剪短，眼镜常年架在脸上，八班的女生们千姿百态，有人梳着高马尾，有人梳着低马尾，有人短发齐耳利落，有人短发及肩微卷，还有人趁着德育主任还没来检查仪表，把丝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戴眼镜的人数也比一班更少。 姜婵媛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大花园。她穿过花丛，来到自己座位上，看到后座的宋萧拽住自己刚染黑的头发长吁短叹，差点儿没笑出来。 原来这个社会的女生，真的可以很可爱。 第45章 不可说 姜婵媛笑过之后，突然产生了一丝别扭之感。 大熙社会的官场女子和一班的女生比较相似，她们目标明确，对待学业认真，竞争意识强。而八班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更像大熙的贵族男子。 他们将大把精力花在梳妆打扮上，最关注的是帝都时兴什么样的妆容服饰，都想成为潮流引领者，各家男子模仿的对象。 他们是美丽的雀儿，是高贵的装饰画，却唯独不是具有灵魂的人。 诚然无论男女，美丽都使人向往。可姜婵媛有些担心教室里的这些女孩，一旦她们在这个该汲取知识的年纪沉溺于打扮，会失去多少更珍贵的东西。 更可怕的是，如果她们在这个年纪接受的信息是美貌比学识更重要，那她们将更有可能在将来沦为漂亮的玩物。 她幽幽叹了口气，新同桌踩着早自习铃声坐到座位上，一脸清清爽爽，让她心情恢复了些许。 大部分女孩子还是天然而自由的嘛。不必过于悲观。 “学委，安排一下早读。”姬澄扬声提醒。 “啊？哦！”姜婵媛连忙站起来，开学第二天，各科课代表还没配备完全，早读就得学习委员负责，她过后还要提醒那些没安排课代表的老师任命一下自己的课代表。 “今天早上背课文，大家跟我背一下《离骚》，长太息……” “学委。”有人举手说道：“《离骚》我们还没上过呢。” 姜婵媛缓缓眨眼。“……啊？” “咱们普通班可不比你们实验班，刚讲到《诗经》两首。” 姜婵媛恍然大悟。原来不同班级的教学进度真的有差异。 “那我们背《氓》。”她马上开口：“氓之蚩蚩，抱布贸丝。预备，起。” 这次班级里响起了朗朗读书声，不过有些同学偷偷翻开书，姜婵媛见状，从讲台上走下来，边领背边巡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和不知道站在门外看了多久的班主任对上了眼，声音停了一瞬，班主任对她摆摆手，示意继续。 教室里的同学并没有全部发现班主任的存在，姜婵媛脚步不停，继续在教室内转圈。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最后两句收尾，她抬头看了一下表，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才结束。 “给大家划一下重点，这首诗可能会考的。” “学委，老师不是要求全文背诵吗？你这是教我们偷工减料？”说话的是宋萧，她看向姜婵媛的目光带了点儿挑衅。 姜婵媛眼神毫不避让。“宋萧同学，既然你也知道老师要求全文背诵，刚才为什么一直在看书？我一转头你就把书合上，一走过去你又把书翻开，你是觉得你的小动作很隐蔽吗？翻书的声音隔壁七班都听得见。” 教室里有人小声笑，宋萧哼了一声。“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讲。” “我发现大家最容易忘记的是中间部分，从‘桑之未落’开始，但你们最应该记住的就是这部分，这是全诗的诗眼。”姜婵媛走回讲台上，迅速写下几个大字：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全诗就是围绕这句话安排情节。这是主人公一生的经验总结，为什么安排在中间，而非安排在结尾？有谁能回答吗？” “怕到结尾我们记不住呗。”有人调侃道，其他同学发出笑声。 姜婵媛也笑了。“有一定道理。但你们要注意她感慨这句话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刚刚开开心心地嫁给了情郎，正是最幸福之际。大家读到这里也许内心中也带着祝福。而她突然说出这句话，就像在一盆开得最盛的花上，泼了一锅沸水，让它迅速枯萎，还有什么是比这种效果更震撼的吗？” 台下一片安静，有人摇摇头。 “一定会有人质疑她为何辣手摧花，这样引起悬念，才能吸引大家继续听她的故事……”姜婵媛继续娓娓道来，有人不耐烦地翻开书本看其他文章，也有人认真听着。 当她讲到“古人表达感情比较含蓄，所以经常运用比兴”时，姬澄短促地笑了一下，虽然他很快敛起表情，但姜婵媛还是注意到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古人讲这句话都没有什么感觉，他笑什么？ 把课文重新拆解过一遍后，早自习终于结束，姜婵媛一脸轻松地回到座位上，班主任从后门走了进来。 “小姜讲的不错，昨天你要是没选上学委，我就定你当语文课代表了。” 教室里本来还有点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时全部消失，不少人被班主任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班主任笑眯眯地说：“李佳佳，把你的小说交上来。” 被点名的同学一脸郁卒。“老师我错了，我这就收起来，肯定不看了！” “别废话，给我。” 姜婵媛突然想到卞沅沅，她也喜欢在课上偷偷看闲书，但从来没被老师点过名。是她隐藏的好，还是一班老师懒得去管她？ 班主任收走李佳佳的书，还读了出来。“《陆少的逃婚小娇妻》。” 班级里哄堂大笑，李佳佳涨红了脸。 班主任走上讲台，把书往讲桌上一拍。“好了，笑什么？你们就没看过？” “谁看那种东西？”姜婵媛听到自己的同桌嘀咕道。 “学委之前说的对，女人不能围着男人转，一点儿傻话就被骗了去。你们看这小说有什么用？等着霸道总裁来娶？自己没手没脚不会挣钱啊？当别人的金丝雀小家巧儿，人家说把你膀子折了就把你膀子折了，说给你断水你就得饿着。” 班上鸦雀无声。 班主任犹自觉得力度不够。“今天我来的时候路过七班，你知道他们同学说什么？说挨着八班，艳福不浅，一周换一个女朋友。你们听听，什么话？” 有女生忍不住嚷嚷道：“给他们脸了！” 男生也连忙表态。“老师！谁说的！我下课去削他！” “别管谁说的了，你们都给我收收心，别一天光照镜子喷香水了，打扮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脑子空空，就只有被别人骗的份儿，等你人老珠黄，别人连骗都懒得骗你这样的，直接扫地出门。” 姜婵媛看着旁边默默收起镜子的女生，心想：姜还是老的辣。班主任一出马，就把她担心的事情直接挑明了。 第49章 喜欢什么样的 她原本以为周梓萱把自己想象成男人是因为她想依附强者，没想到原来是因为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身上的特质属于男性。 华国的女孩们似乎总是不同程度地把自己困在笼中，有人打扮得漂漂亮亮供人欣赏，也有人用条条框框规训同类，周梓萱这种，原本都已经跳出了笼子，却还带着囚犯的视角看人，也是有些可悲。 “你是女生。”姜婵媛踮起脚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健壮不是男生的特点，它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特点，否则为什么会出现女运动员？拥有强壮的身体，才能更好地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我觉得越来越多的女生像你这样才好。” “可她们都说我是假小子。”周梓萱表情稍有松动，但还是紧绷着。 “她们？谁？”姜婵媛挑眉。 “小时候……我们小区那些女孩子，她们不爱跟我玩，说我像小男生一样，又脏又臭，她们就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玩过家家，我看她们那游戏才无聊，还是和男生玩过瘾。” 姜婵媛失笑道：“就因为这么大点儿的事情你记到现在？后来也没有女生愿意找你玩吗？” 周梓萱皱起眉头，回忆道：“也、也有，我小学时候最好的朋友是我同桌，她就是个女生，我和男生打架打破皮了她还给我贴创可贴，我记得她给的创可贴特别可爱，还带小花纹。有男生欺负她我也帮她打回去。” “很美好的友谊。” “后来……”周梓萱语气低落。“上了初中以后，我们俩不在一个班，我刚开始总去找她玩，就有八婆造谣，说什么我是拉拉，喜欢她。她确实长得特别好看，但我就是拿她当好朋友，没有别的想法，谁知道别人信了，她也信了，叫我不要再找她了。当时我就觉得挺没意思的，那帮女生就知道瞎bb，还不如和男的一起玩，至少他们没那么多事儿。” “不不不。”姜婵媛摇摇手指。“那只是你见过的男人还不够多，或者说他们在一个轻松的环境里。不用说我们家乡，就说你们历史上那些阴谋诡计，不都是男人使出来的？你觉得他们心眼比女人少吗？” 周梓萱被她说懵了。“啊这……” 姜婵媛隐藏住得意之色，她其实是在偷换概念，真论起计谋来，大熙的女人也不甘示弱，而大熙男人都将心思用在后宫或后宅争宠上。周梓萱讨厌的大概是后者这种目光短浅的争斗，但她区分不出两种争斗的差别，所以被她带进了沟里。 女皇陛下乘胜追击道：“不是所有女生都会对你产生敌意，只不过童年的经历和交友的挫败让你先入为主，干脆拒绝与女生交流。事实上，我欣赏你不是因为你健壮得像个男性，而是因为你是个健壮的女生。你让我看到华国女子的多样。” “这、你是在夸我是？”周梓萱手指蜷缩着，有些无所适从。 “是啊，我还想向你请教打篮球技巧呢，我看那些男生投篮动作都没有你飒爽，而且你是女生，最了解女生应该怎么发力，是不是？”姜婵媛亲昵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周梓萱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你放心，你要真想学，就包在我身上，我比他们厉害多了，那帮男的就是个花架子，耍帅逗女生玩的。” 体委看着这两个半个小时之前还在吵架的女生勾肩搭背地走了，摸摸下巴诧异道：“她俩刚才说啥了就和好了？她们女生的感情都这么让人猜不透的吗？这又是哪一出？” 姬澄用一种看透一切的语气说道：“她在招揽人才。” “啥？” 姬澄没再解释，回忆起了大熙的生活。 大熙的开国女皇姜浩澜是大熙战魂，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因此才能一统江山。但她性格粗豪急躁，又不耐烦读书，父亲曾言女皇有开疆扩土之功，而太女则有治国理政之能。 姜婵媛的父亲，或者说最可能是她父亲的人，是出身于寒族的郑氏，女皇嫌他小家子气，只册为淑君，他温柔如水，在女皇征战沙场时承担了抚养姜婵媛的责任，把女儿教养得温和知礼。但在女皇看来这是唯唯诺诺，需要纠正。于是等大熙基本一统后，她就把姜婵媛带到身边亲自教养，想培养她的杀伐之气。 在这种两极分化的成长环境下，姜婵媛最先学会的不是认同某一方，而是左右逢源。她敏锐地洞察出父母想要的是什么，在父亲面前表现得温文尔雅，在母亲面前表现得杀伐果断，后来她也把这招用在了笼络臣子身上，恩威并施，也就是俗称的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现在周梓萱应该已经被她的巴掌和甜枣砸懵了。 姬澄眯起眼睛盯着她们渐渐走入教学楼的身影，视线着重落在周梓萱搂住姜婵媛脖子的手臂上，心里有些堵。 都是女生怎么了？都是女生就能随便勾肩搭背吗？ 他给她打了一场的辅助，怎么就没见她多笼络笼络自己呢？ “老苟。”姬澄拍了拍体委的肩膀。 “啥？” “你之前说你谈过好几场恋爱。” 体委咽了咽口水。“你不会是要向我请教经验班长？我那是跟他们吹牛逼的，实际上我连女生小手都没牵过啊。” 姬澄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亏你之前信誓旦旦的……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你觉得我们学委这样的，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体委震惊道：“你问我？她喜欢的不是你吗？” 姬澄表情十分受用，但还是故作矜持道：“除此之外呢？你分析分析，她还有可能喜欢什么样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光凭借在大熙的经验去判断现在的姜婵媛显然已经不够用了，谁知道在新的环境下，她的口味是不是会发生转变，他得让她对自己提起兴趣才行。 体委摸着下巴咂摸了半晌，吐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句话：“姜姐她……可能喜欢女的。” 第50章 我对你不好吗 “班长班长！姬哥……啊这个不好听，澄哥澄哥，你别走那么快！等我一会儿！” “预备铃都响了，你离我远点儿。” “自习课你着什么急？”体委拽住姬澄。“我没和你开玩笑。你看学委她，对女孩子和颜悦色，对男生就……哦，她对帅哥也和颜悦色，哎这么说她还是喜欢男的？” 姬澄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走回教室。 体委挠了挠脖子。“不是……班长这小性子使的……怎么和小姑娘似的呢？” 姜婵媛正在教室里写作业，余光瞄到有人上课迟到，刚想开口教训一下，发现是姬澄，闭了嘴。 她不太好拂了他这个班长的面子，只能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自习课下课以后她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姬澄的桌子。“你上节课迟到了两分钟啊，身为班长还是要以身作则，不然影响不好。” 姬澄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姜婵媛觉得他就像突然攻克了一道难题，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笑呵呵地说道：“学委教训的是，我不应该迟到的。” “嗯……”姜婵媛被他这么一笑，觉得她好像很久没和他单独说过话了，不想就这么结束话题，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姬澄适时开口：“臣……陈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写完了吗？” “嗯？哪个老师姓陈？” “我记错了，程老师，数学老师。” “哦哦，写完了。”姜婵媛看了一眼他的桌面。“你正在写？” “没有，我在写别的。” 姜婵媛盯着练习册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你觉不觉得……程老师上课讲的内容过于简单了？” 她来到八班以后，发现自己之前学习困难的一大原因在于一班老师讲课进度太快，难度又高，对于她这种基础薄弱的人来说，想要完全听懂无异于平地登天。而八班老师的进度就相对正常，难度也适中。 然而，数学老师却不只是适中，他让假期勉勉强强自学完了初中数学内容的姜婵媛有一种高中数学她也能自学的错觉。 他讲的实在太简单了，课本上有什么他讲什么，连课外延伸都很少。 “是简单。所以我都自己找题做。你这学期不打算帮我应付家教了吗？” “啊？你还请那个家教呢？说实在的我觉得他帮不了你什么了？他出的题都比较基础。”姜婵媛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他什么时候降价了和我说一声，我攒钱去请他。” “我没解雇他。就是最近他刚开学，事情有点儿多，没来给我上课，所以才没作业。” “他也是大学生？” “也？”姬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哦，我朋友圈里也有个大学生，莲大的，我看他平时还挺闲，经常发朋友圈。不是在旅游就是在吃美食。” “女的？” “男的。” “你喜欢成熟的男生？” “我……”姜婵媛居高临下地看着姬澄。“关心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干什么，班长？莫非你对我有意？” 姬澄喉结上下滚动。“有意又如何？无意又如何？” “无意便没有必要窥探，有意的话……”姜婵媛顿了顿。“若是有意可就麻烦了。” 这人要是顶着一张肖似皇后的脸对她表白，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不答应都觉得对不起皇后啊。 “我什么时候给你添过麻烦？”姬澄的目光温柔如水。“我有哪里对你不好吗？” 姜婵媛被问住了，摸摸鼻子。“没有。” 说实话，她其实很想念和姬澄做同桌的日子，周梓萱上课神游，下课消失，同桌当得有和没有一个样，而姬澄坐她旁边时，她却可以时时和他探讨问题。 “哦对了。”她拍了下脑门。“之前就想说，被小周打岔忘了，今天体育课多谢你总给我传球，可惜我没投进几个。” 姬澄听了这话眉目舒展开，就像春季刚刚化冻，欢快流淌的小溪。“和我客气什么？你第一次接触篮球，自然应该多摸摸球，培养手感。” “姬澄。”姜婵媛凑近他，点了点他的眉心。“你真的不是喜欢我？” 他对她的态度，让她觉得有点儿……过于殷勤。 若是在大熙，她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殷勤，毕竟身为皇储时，想要讨好她的人就有如过江之鲫，无论男女。登基为帝后，世家给她塞进宫里的那几个侧君候选人更是用尽浑身解数讨好她，她早就习惯了被逢迎。 成为小姜后，刚开始她也是不在意的，哪怕那时她就察觉出姬澄对自己不一般。然而在那之后，他似乎隐藏起了这种不一般，又或者说换了一种方式，让她慢慢习惯，就像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不想思考。 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在意了呢？大概是她已经感受到了卞沅沅的疏远，就对身边人的感情更加敏感。 如果姬澄真的喜欢她，她一直置之不理是不是不太好？多少也该回应一下，比如干脆利落地拒绝他…… “你想多了。”姬澄握住她的指尖。“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姜婵媛眨眨眼，态度缓和下来。“男女之间……也能成为朋友？” 如果卞沅沅这么对待她，她大概不会感到惊讶？ “周梓萱不是一堆男生朋友，你看他们之间像是有暧昧的吗？”姬澄循循善诱道。 姜婵媛摇头。“周梓萱把他们当同类，当然不会有暧昧。” “你在我眼里也没有男女之别。”姬澄垂下眼。“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而已。你就从来没有……把哪个男人当成过挚友吗？” 姜婵媛听到这句话，想到的第一个人还是皇后。 “有过，不过……他后来大概视我如仇雠。” 姬澄眉心一跳，下意识想张嘴反驳，看到她落寞的表情，强行闭嘴。 也许让她保持这种愧疚，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好事。 有强烈的感情，她才不会遗忘他，不是吗？ “我待你真心实意，把你视作我亲密的朋友。你信我。”他露出个真诚的笑容。 第55章 我喜欢你 周六早上，姜婵媛晨跑一圈，回到宿舍，有些惊讶。 只见姜父姜母站在她门口，一脸来者不善。 “哟，大忙人回来了？”姜父先开口：“你这又是一个月没回家，生活费也没要，日子还过得不错？” “不劳您费心。”姜婵媛假笑道，连给他们开门的想法都没有。 姜母却要顾及面子，左右看看，说道：“进屋里说话，在走廊被人听见怎么办？” 说完她想开门，发现把手按不动，姜婵媛抱臂说道：“无妨。家事即国事，事无不可对人言。” “别跟她废话了，这丫头有了靠山就不听爹妈的话，别人听见也不是我们丢脸。”姜父说。 “是极。”姜婵媛笑眯眯点头附和。“到底谁失了面子，人心自有公论。说，找我什么事？” 姜母假装没听见她话里的刺，表情慈祥地问道：“最近缺不缺钱啊？你小姨给你挺多的？” “多是不多，还能吃饱而已。” “钱不够了就和你爸说，咱们也不可能因为你不懂事，就和你置这么长时间气。” “那好，我现在钱就不够，您给吗？”姜婵媛看向姜父。 姜父板着脸问：“要多少？” “难不成我可以漫天要价？”她笑道：“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你这孩子，光伸手要钱，还不打算回家了？”姜母握住她的手。“你弟弟天天念叨着想你，你也不回去看看他。” “是他成绩没什么起色？你们不是花了大价钱给他补课吗？肯定比我效果好。” “不是，你弟就是想你了，非得让我们把你接回家，不然饭都吃不下。”姜母解释道。 姜婵媛脸上的表情更讥讽了。“这么说，要不是姜竟成想到我，你们一直不打算关心我？” 姜母手一松，表情有些尴尬，姜父说：“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小白眼狼，就得再饿她两个月，才能明白什么是长幼尊卑。” 手机铃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姜婵媛低头一看，是姬澄，她绕开姜家父母，边走向楼梯口边接电话。“喂，你到学校了？那你在宿舍楼下面等我，我马上……” “啪。” 手机被姜父夺过来扔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姜婵媛反应速度很快，躲过了姜父扇向脸颊的巴掌，但由于背后就是楼梯扶手，她到底行动不便，被打中肩膀，嘶了一声。 “老公！”姜母惊叫道，扑上去拦他。 姜父面色涨红。“你别拦我，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女，跟她说着话都能不理人，现在就不把爹妈放在眼里了，以后还能有好？” “怎么？”姜婵媛转了转肩膀，目光森冷。“你还指望我以后给你送葬吗？有一个亲儿子还不够？就不怕我一脚踩上去脏了你的坟茔？” “你少说两句大妮！” 姜母拦不住暴跳如雷的姜父，他又是一巴掌扇上去，姜婵媛干脆撑住扶手，向后翻了下去，躲过攻击，胳膊磕在楼梯尖角，有血渗了出来。 “陛下！”姬澄的声音颤抖着，一把抱住她的腰，护她平安落地，松开时，他的手也在抖。 姜婵媛紧盯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刚才电话挂断了，我担心你就赶紧过来，谁欺负你了？宋萧？”他满脸焦急，查看她的伤势，看到白色衣服上渗出的血迹后脸都白了。 “不是宋萧。”姜婵媛下意识盖住胳膊上的伤，心乱如麻。“不妨事，你别担心。” 姜父姜母也扒着栏杆看，姜母急切地说道：“没事大妮？你翻什么楼梯？吓死我了！” 姜父说：“上来，不打你了。” 姬澄把她护在身后。“我刚才就应该报警。” “你是谁？大妮同学吗？男生怎么能进女生宿舍，你们这个管理……”姜母话没说完，宿管也急急忙忙上楼了。 “刚才那个小男生，啊就是你，你怎么登记都不登记就往女生宿舍闯啊？你哪个班的？” 姬澄冷冷地看着她。“我的同学在宿舍楼里被她的父母家暴，你们宿管又在管什么？” 宿管看了看形容有些狼狈的姜婵媛，再看看凶神恶煞的姜父，当即信了这句话，眉毛一竖。“哪有这么大了还打孩子的？还是个女孩儿，你们家长就这么乱来，楼道里有监控的啊，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报警了啊。” 听到报警姜母就慌了，拉住姜父。“你个倔驴，叫你又犯浑，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她像是能好好听话的样子吗？” 姜婵媛闻言冷笑道：“你就是把我打死我的骨头也不会弯。” 姬澄捏住她的手。“别胡言乱语，什么死不死的？” 宿管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我记住你们的脸了，以后可不让你们上宿舍楼来。小姑娘受伤没？阿姨这儿有药。” “她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可能有擦伤。”姬澄说。 “哎呀那快点儿，跟我去医务室，什么家长啊真是。” 宿管搂着姜婵媛往下走，姬澄紧随其后，姜家父母悻悻地离开。 姜婵媛受的伤没有多严重，姜父打中她肩膀那一下只是有点儿疼，很快就消散了，倒是她自己翻楼梯磕到的伤更吓人一点儿，被医生贴了个创口贴。 “这两天别沾水，以免感染。”医生叮嘱道。 “嗯。”姬澄点头。 医生笑道：“病号呢？病号听到没有？别让别人帮你记啊。” “啊？哦，知道了。”姜婵媛心不在焉道：“我会注意的。” “行了行了，走。难为我周末还得加班，回去看剧了。”医生伸了个懒腰，走回对面自己宿舍。 两个人离开医务室，姬澄还盯着她的伤口看，姜婵媛心思百转千回，过往的画面一一在她脑海浮现，最后定格在刚才那声“陛下”。 她没有幻听？那么响亮清晰的声音，怎么可能是她危急关头自己想象出来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盯住姬澄的眼睛。“清清，是你吗？” 而姬澄回视她，吐出一句：“姜婵媛，我喜欢你。” 姜婵媛表情空白，一下子懵了。 第56章 心照不宣 但凡姬澄早几天，甚至早几个时辰说这句话，她都不会陷入混乱，而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偏要是在她确认他身份的当口。 这这这……如果他真的是皇后，皇后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姬澄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清清是谁？你给我起的外号吗？” 姜婵媛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是，不是这个，你……你刚才叫我‘陛下’了吗？” “我让你小心台阶，你刚才都悬空了，万一手没抓住扶手直接掉下去怎么办？胳膊还被台阶磕了，你可真是……” 两权相害取其轻，姜婵媛宁愿相信这个敷衍的解释，也不愿意相信皇后会喜欢自己，松一口气道：“不会的，我有把握不摔下去，让他打到我才是真的受伤。” “他为什么要打你？” “我不听话呗，挑战了他家长的权威。真可笑，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只能靠武力使人就范。” “他们是不是又克扣你生活费了？” “不妨事，小姨给我钱了。”姜婵媛冷笑。“他们想断我的粮，我也有别的门路。” “那就好。”姬澄松了口气。他是很愿意给姜婵媛提供生活开销的，但按她的性格一定要还，为了还钱就要节衣缩食，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这下有她的亲属提供，就方便多了。 “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只是朋友吗？为什么今日又承认你喜欢我？”她缓过神来，开始秋后算账。 “只不过想让你在冲动行事之前考虑一下，若是不顾惜自己身体，会有人为你心疼。” 姜婵媛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对上姬澄的双眼。 对方马上低下头，把背包取下来，打开拉链。“给你带的礼物。” 姜婵媛看着他一件一件掏出来，眼睛越瞪越大。“怎么这么多！” “多吗？”姬澄有些茫然。“我还觉得买少了，但是我爸妈也买了好多东西，箱子实在装不下。” 姜婵媛看着地上一堆礼物盒，伸手一个个拨弄。“这都是什么？怎么还有香味？” “有香味的那个是香薰蜡烛，海洋香型的。” “那这个也挺像蜡烛的……” “那个是手工皂，中间夹的是小海星。” “这堆贝壳是……” “风铃，你可以挂在窗户旁边。” “这个我看出来了，笔筒。都是海螺黏的？” “对，是一种螺。这儿还有手链。” “我怎么觉得……”姜婵媛看了一圈。“你把整个工艺品店都搬回来了？” “怎么会？我还是筛选过的。”姬澄反驳道：“有些既不美观又不实用的我就没买。” 姜婵媛一个个抱起盒子。“你这简直像番邦进献贡品。” “装书包里。” “可包不是还要还你？” “这个书包也是给你的礼物。” 她盯着这个天蓝色印着海鸥的书包，深吸一口气。“班长……” “什么？” “我现在相信你喜欢我了，你的爱……真厚重啊。” 姬澄就像个来送礼物的圣诞老人，把包交给姜婵媛就功成身退，离开学校。姜婵媛从宿舍楼楼梯口的窗户望向姬澄的背影，阳光在她脸上印上斑驳的痕迹，模糊了她的面容。 姬澄离开前，两人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帝后每年大朝会时面对群臣，摆出的虚伪面目。 他们心照不宣地压下了一个事实，戴着面具伪装出一派和睦。 她不能多想。多想会打破平衡，对彼此都是无益。 晚上八点多，她收到了姜父打的生活费，这个男人不知是良心有愧，还是怕她有后招，到底还是妥协了。而姜竟成也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姜婵媛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姜竟成上次问她这个问题还是一周前，以前她一个月回一次家他也没说什么，这是怎么了？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问他有什么事。 弟弟：我前两天听到，妈要去做手术 弟弟：我问她她又不告诉我是什么，你要是回来了兴许能发现 手术？姜婵媛回忆起今天姜母的状态，看起来似乎还可以，不像有大病的样子啊。 大熙比华国还要注重孝道，不过更强调对母亲尽孝，有道是母命难违。因为母亲有生育之恩，而且在非一夫一妻的家庭，孩子生父往往有些难以确定。 她自己都拿不准自己的生父是哪一位侧君，只知道教养她的那位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当先帝下令让姬澄父亲妘棠殉葬时，她一度产生过可怕的猜测，忧心自己和姬澄是否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直到后来查清楚自己出生之前一年中先帝和妘棠从未有过私下接触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小姜心里是否会更惦念母亲一些，姜婵媛对姜家父母都很讨厌，姜父就算缠绵病榻，她都不愿意侍疾，但姜母…… 她想到她对小姜的生恩，以及姜母那个复杂的家庭环境，有几分能理解她的愚钝，无法真正狠下心来不管。 她问姜竟成有没有打听到手术的时间地点，对方告诉她只知道是下周末，不知道具体时间，她便让他多留意，最好能拍下什么证明，姜竟成答应了。 姜婵媛暂时把这件事放在脑后，专注学业。周二她收到了好消息，经过一番调查，数学老师终于被开除了，学校安排了另一个数学老师来，也许是为了安抚学生，派的是教一班的数学老师，姜婵媛熟悉的人。 新任数学老师看到姜婵媛就乐了。“嘿，还以为你离开一班我就摆脱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了呢，没想到又碰上了，任重道远啊。” 姜婵媛也笑道：“那您应该和祁老师交流交流经验，她在英语课上看到我，估计也是一样的想法。” 她进步最慢的两个科目：数学和英语。都是她过往十几年闻所未闻的东西，不及格是常态，及格是意外。 “那你干脆给我当课代表得了，天天盯着你，看你有没有进步。” “我一人不能身兼数职啊老师，我已经是学委了。” 数学老师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笑道：“那更好了，你们班数学平均分要是落后一班太多，我就拿你这个学委是问。” 姜婵媛捂住脸，在全班善意的笑声中露出懊丧的表情。 第57章 人情冷暖 姜婵媛是在周三晚上收到姜竟成发来的图片的，这小子拿到了姜母的手机，拍下了她预约手术的截图。 她看着上面的几个字，十分茫然。“清宫手术是什么东西？” 姚言听了如临大敌。“什么？谁做？” “我一个亲戚。”姜婵媛隐瞒了部分事实。“你知道这个手术是做什么的？” 姚言点头。“我小姨做过，就是人工流产啊，或者吃药没流干净，要再清理一遍子宫，据说特别特别痛，我小姨养了好久。” “流产？”这对于姜婵媛来说也是个新名词，不过姚言提到的“子宫”是她在生物课上学过的，于是她很快联想起来。“就是把未出生的孩子打掉？” “嗯，我小姨当时是意外怀孕，后来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那个渣男。”好脾气的姚言提到那个男人也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姜婵媛却是陷入了沉思。 姜母年龄已经很大，过了最佳孕龄，她怎么会让自己意外怀孕呢？ 不过不管原因为何，她周末得去一趟医院了。 去之前姜婵媛打电话给姜竟成，问他要不要一起，对方支支吾吾地说他要上补课班，万一被爸妈发现逃课肯定会被骂。 她挂了电话，一声冷笑。 父母最宠爱的幺儿，在他们身体抱恙时，连探望都不愿。 她替姜母感到一丝心寒。 医院里充满了消毒水味，姜婵媛感到很不适，捂着鼻子穿行在走廊中，根据指示牌找姜母要去的地方，却在门口被拦下。 护士目光怪异地打量她。“小姑娘，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妈今天做手术。”姜婵媛说着把照片给她看。 护士面色缓和了许多。“我知道是哪位了，她手术还没结束呢，你先在外边走廊上坐一会儿。怎么是你来陪啊，你爸爸呢？” 姜婵媛摇摇头。 事实上，她也很诧异，姜父为什么不在？ 这一层的气氛似乎很压抑，她坐在走廊椅子上，看到每个路过的男男女女表情都很不开心。一对儿年轻情侣正在她斜前方吵架。 “这钱你不出谁出？是我想怀孕的吗？”女孩声音尖利。 男人面色很难看。“这么多钱，你让我从哪儿出？” “找你爸妈要！” “你怎么不找爸妈要？” “郑实，你说的是人话吗？我爸妈要是、要是知道，非得打死我，你也跑不了！” 男人气势一弱，声音低下去。“但、但你不是说是安全期吗？我才没……的。” “你没听医生说吗！根本没有绝对的安全期！”女孩吼完，又捂住脸，声音渐渐带了哭腔。“我也是蠢，怎么就……要是咱俩以后分手，别人知道我堕过胎，我可怎么办啊？” 男人把她拥在怀里轻拍。“别哭，别哭，我会对你负责的，咱俩肯定不会分手。” 姜婵媛冷漠地当一个看客，听到这个男人虚伪的承诺，转过头不愿再多看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一黑一白两个女孩，黑衣的捂着肚子面色煞白，白衣的搀着她，二人脸上俱是哀色。 黑衣女孩走了几步就腿软，于是白衣女孩扶她坐在椅子上，就在姜婵媛旁边。 姜婵媛同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阿元，我好疼……” “不是麻醉了吗？怎么还……” “我对麻醉剂不敏感，疼死了……” “那个渣男呢？玩失踪了？” “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不要再找他了。” “草。”白衣女孩骂完，注意到姜婵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妹妹，你才多大，也是来……做手术的？” “我等我妈。”姜婵媛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 白衣女孩松了口气，犹豫片刻，说道：“妹妹，听姐姐一句话，以后谈恋爱一定要小心，结婚之前别答应和男人好。” 姜婵媛看了一眼痛得颤抖的黑衣女孩，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让他为所欲为？” 两个比她大了好几岁的女孩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姜婵媛以为是她说的太隐晦了，她们听不懂，但她也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于是干脆用手来比划，白衣女孩低声说了句：“现在的小孩怎么懂这么多？” 黑衣女孩语气虚弱地说：“我们走，阿元。” 两个人没解答她的疑惑，彼此依偎着走远了。 这时又一间手术室打开，姜婵媛站起身，因为走出来的是小姜的亲妈。 姜母本来用手撑着腰，面上没什么表情，看到姜婵媛的一刹那，她惊骇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你。”姜婵媛没好气地说道：“还能自己走吗？” “能。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别问那么多了。”她看姜母还是有些难受，到底心一软，扶住了她。 姜母步伐缓慢，却逞强说：“不用扶，我没事儿，不疼。”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给我生个弟弟？”姜婵媛语气讥诮。 “还生什么？你俩还不够我折腾的？” “那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姜母甩开姜婵媛的手，惊诧道：“都是谁跟你说的这种东西？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些？” “我不小了，妈。”姜婵媛面无表情。“在华国古代，都可以生孩子了。” 在大熙当然还没有，不过她母皇怕她这好色的性格把持不住，很早就找女官教导她男女之事，在女官的教导中，她明白了怎么取悦自己，怎么让别人伺候她，以及，如非为了繁育子嗣，有些行为其实是没有必要进行的，享受快乐的方法有很多。 所以她十分不能理解这些女人明明没有生育意愿，却要让自己承担风险。 姜母却仍然不愿多说，只说这是意外，她戴的节育环出了问题，不然本来不会出事。 “节育环又是什么？”姜婵媛问完这句话，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不是从姜母嘴里，而是在医院走廊的宣传板上。 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问姜母：“为什么不让你男人去做这种措施？明明伤害更小？” 第58章 栽赃陷害 姜母对和女儿聊这些问题表示很抗拒，不停地对姜婵媛说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大人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好好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姜母虚弱的样子，姜婵媛没再和她争执，出了医院，她想着公交车太挤，还可能没有座位，要帮姜母打辆车回家，又被姜母拦住。“打什么车？多贵啊，坐公交回去就行。” “也不是很贵，打回姜家也就二十多块钱。”姜婵媛看着手机打车软件的报价说。 姜母扶着腰数落她：“坐公交回去就要两块，你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她没反驳，毕竟当了十多年的皇族，养尊处优惯了，只要手里的钱还够，就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算了，就陪她坐公交车。 周末来市里逛街购物的人很多，公交车上没有座位，两个人抓着扶手挤在一起，车窗映出姜母憔悴的面容，姜婵媛看了一会儿，轻叹道：“何苦？” “什么？” “妈，你觉得你选择的路真的比小姨幸福吗？” 姜母一时沉默，过了半晌，叹道：“那能怎么办呢？我没有你小姨那么能耐。再说，她现在是享受，可以后呢？不结婚，不生孩子，谁去给她养老？” “有了丈夫孩子就一定能安度晚年吗？别说养老了，你做个手术丈夫都不陪同。他去哪儿了？” “他……陪领导应酬。” 姜婵媛冷笑。 “大妮，你不能学你小姨，女孩子还是安安稳稳的好，你瞧不上你爸这样的，以后就找个有钱对你好的老公，那才叫享清福，也不用像你小姨一样风里来雨里去的。” “我不会把幸福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才是最不可靠的。” 母女俩僵持了许久，姜母揉了揉太阳穴。“你主意太大，我管不了你了，以后后悔别找我哭。” 姜婵媛勾起唇角。“不会的。” 她从来不会流泪。 她把姜母送回家，却没留在家里，拿了几件衣服就走了，下周要月考，她满脑子都是如何短时间内再把数学提高几分。 不同于一班考前的紧张气氛，八班轻松快乐得好像没有事情要发生，月考前一天布置考场，大家搬动桌椅时还有说有笑。 姜婵媛正掏着书桌洞，把卷子练习册都装进书包里，打算转移到教室对面的班级辅导室，那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存放东西的柜子。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书桌里掉出来，亮闪闪的。 “什么玩意儿？”周梓萱被砸到了脚，错开一步。两人低头，发现是个手链。 姜婵媛捡起来，嘀咕道：“我书桌里怎么有这个东西……” 却听宋萧大声道：“居然是你，姜婵媛！你偷了我的手链！” 全班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姜婵媛还在状况外。“胡说八道什么？我都没见过这个东西。” “谁说你没见过？咱俩前后座，我天天戴着你能看不着？我找了好几天了，真没想到是你拿的。” “这里面有误会？”周梓萱说：“我也没注意过你戴这玩意儿啊。再说姜婵媛拿你东西干什么？” “就是，有误会，也许是学委捡到的呢。”旁边有人附和道。 宋萧夺过姜婵媛手中的手链，举起来说道：“班上没人见过我戴它吗？” 和她要好的几个女生表示她们之前总看到，是这两天才不见了的。 “萧萧说这个手链是从国外买回来的，八千多呢。” 大家看手链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就连姜婵媛也忍不住咋舌。“这么个链子这么贵？” 她宫里比这个做工精美的饰品多了去了，要是拿到华国岂不是能卖个几百万？ 宋萧冷眼看着她。“你不知道？那天我和小月聊这个手链价格的时候你就在教室里，还看了两眼。” 姜婵媛明白她这是要栽赃陷害了，丝毫不惧。“哪天？我怎么没印象，再说你这破链子再贵和我有什么关系？” “谁不知道你最缺钱了姜婵媛？你那掉钱眼里的穷鬼爸妈把你卖到星恒，看你平时省吃俭用的那钱也没进你腰包？我今天要是不注意明天你倒手卖了，今年都吃穿不愁了不是吗？” 班级里传来窃窃私语，有人说学委不是那种人，有人猜会不会真的有这种事。姜婵媛从宋萧说到她家庭时就已经彻底冷下脸，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周梓萱都摸了摸后脖颈。 “她怎么可能看上你的东西？” “班长？”宋萧错愕道。 姬澄走到姜婵媛旁边，轻声对她说：“项链今天戴了吗？掏出来一下。” 姜婵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藏在校服里的项链掏了出来，这是姬澄送她的礼物之一，她因为喜欢就一直戴着。银色的项链上坠着一颗浑圆的淡紫珍珠，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银色海星，中间点缀着一颗粉色碎钻。 姬澄转头看宋萧，声音不高不低，全班都能听见。“她戴的这个项链是我送她的礼物，价值十五万。” 全班哗然，宋萧怔住。 唯一淡定的除了姬澄就只有姜婵媛了，她摸了摸珍珠，笑道：“哎呀，原来这么贵重，我的脖子升值了。” “她要是真的缺钱，卖了这条项链，换来的比你这个破手链多得多，更何况我不可能让她缺钱。”姬澄目若寒星。“你哪里来的证据指责她偷窃垃圾呢？” 宋萧靠在椅背上，气势有些不足。“我、那可能是误会。” “道歉。” “什么？” “你污蔑了她，就该向她道歉。” 宋萧变了脸色。“姬澄你和我还算邻居呢，你是不想两家来往了吗？” “是你家还想不想求我家办事。”姬澄手撑在她的桌子上，面色冷酷。 班上的吃瓜群众已经有忍不住掏出手机录像的了，伸出旋涡中心的姜婵媛第一次见到姬澄这么生气，心想：他应该穿上皇后衮服，这样气势更盛。 下一秒，班级后面传来的声音把吃瓜群众的手机吓掉了。 班主任从门后走进来。“不是怀疑班上有盗窃吗？调监控。” 第59章 祸不单行 姜婵媛把项链塞回衣服里，点头道：“好啊。我同意，只是如果证明窃贼不是我，宋萧需要对我道歉。” 宋萧瞪着她不吭声，班主任走到讲台前要操作电脑，一个女生突然带着哭腔说：“老师别查了，是我干的。” 姜婵媛看过去，发现是那个说宋萧手链很贵的小月。 宋萧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怎么会是你，小月？” 小月抽抽噎噎，根本不敢抬头。“是、是我想着萧萧首饰多，不会在意那一个，才、起了贼心，偷了手链。” 姜婵媛冷静发问：“如果是你偷了手链，为什么它会在我书桌里出现？我们两个坐得可不近。” “我……我一时紧张，拿到手链就不小心甩出去了，在地上找了半天找不到，还以为是丢了，不知道甩到你书桌里了。” “那刚才宋萧污蔑我时，你为什么没有站出来承认？” “我……呜呜呜……我害怕。是我做错了，萧萧求你原谅我！学委对不起，我没想连累你的。” “考完试叫你家长来一趟学校。”班主任说。 小月哭声更大了。“老师我错了！别叫家长！我不是故意的！” 姜婵媛追问：“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人胁迫你栽赃我？是谁？” 宋萧扬声道：“别哭了小月，喜欢我送你就是了，老师您别找她家长了，我原谅她了。相信她没有下次了，是小月？” 小月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改过！请老师给我一次机会！” 班主任把目光投向宋萧，直看得她表情僵硬，冷汗直下，才说道：“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谁也不饶。快点儿布置考场。” “等一下，宋萧同学还没给我道歉呢。”姜婵媛笑眯眯地看向宋萧。 宋萧恶狠狠地瞪着她：“对不起。”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姜婵媛很清楚这是宋萧为了报复她而策划的构陷，但伎俩十分笨拙，她根本懒得在意。 不过脖子上这个十几万的链子……真是箍得人呼吸困难啊。 当天放学她就叫住姬澄，想把项链归还给他，但姬澄说既然她收了就是她的了，如果不喜欢可以扔掉，但他不会收回去。 “那我捐出去好了。”姜婵媛哼了一声。 “可以。”姬澄面容平静。 “你到底为什么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无功不受禄。” “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而且在我看来这并不贵，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姜婵媛上下打量他。“你们家是华国首富吗？” “那肯定称不上，不过在莲市这个小地方，还是排得上号的。” 姜婵媛自我安慰道：也许这就像自己昔日把各地进贡的好茶赏给身边得力女官一样，对于自己而言这赏赐无足轻重，对于寒门出身的女官，也许就是天大的恩赐。 只不过要把自己代入寒门女官，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女皇陛下心情复杂地收好了这份礼物。 学校里的流言传播速度极快，考试第二天，连好久不见的卞沅沅都忍不住找上她，想参观她那昂贵的项链。 “我今天没戴。”姜婵媛说。 “啊？为什么呀？” “戴着堵心。” “哦……婵媛，你和姬总这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啊。” “那他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你没去过他家吗？你觉得这种礼物在他眼里算贵重？” “可在我们眼里是啊，你不知道，现在说你们俩什么关系的都有，有说姬澄是为了你来星恒的，有说你是姬家童养媳的，还有说……那个词太不好了，我就不告诉你了。” “说我是他豢养的宠物？” “差、差不多。” 姜婵媛耸耸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流言蜚语根本无法伤害到她。 第一天考完，姜婵媛发现自己最后一支笔芯也要被用光了，于是趁高二晚自习放学，校门打开的时候出了趟学校，打算去文具店买笔芯。 学校超市倒是也有买文具的，但是每支笔芯都要比校外贵五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惹怒家长断了生活费的女皇陛下决定未雨绸缪，尽量勤俭节约。 星恒高中附近有三家文具店，都在一条街上，晚上只有最里面那家店还开着，因为老板就住在附近，不过今夜路灯坏了，越往深处走就越是昏暗。姜婵媛忍不住嘀咕道：“倒是适合打伏击。” 她话音刚落，旁边巷子里突然钻出几个男人，看年纪应该也是高中生，但气质却和星恒的学生迥然不同，没有任何书卷气，倒是有几分匪气。 最前面一身黑的男生说：“这才第二天就堵到了，你就是姜婵媛？” 姜婵媛一脸无辜。“谁？你找我们班学委吗？我不是她。” “啊？”一身黑懵了一下，掏出手机要看照片，姜婵媛镇定地转个身，向光亮处走去，越走越快，直到有人反应过来说“就是她”，她撒腿就跑。 宋萧可真行，搞不臭她的名声就要打她一顿泄愤？完全是土匪行径好。 这条街上除了文具店就只有一家奶茶店还开着，店面很小不适合隐蔽，姜婵媛干脆躲进一个小巷子，她记得从这里可以绕回学校。 但她没想到的是，那帮小混混比她还熟悉附近的路，在她快跑到学校侧门的时候，成功截住了她。 “敢耍我啊小妹妹，是不是没见过你王哥，不知道这片都归我管啊？”一身黑狞笑道。 姜婵媛向往后跑，结果后面也被人堵住了，左右都是居民楼，她面容冷肃。“你们不过是人多，真打起来未必会赢。” 一身黑靠近她。“哎呀小妹妹，哥哥怎么舍得打你？好好疼你还来不及呢。” 其他几个男生都笑起来，姜婵媛汗毛倒竖，姿态戒备。“宋萧派你们来的？她想羞辱我？” “宋萧是谁？哥哥今晚只认识你。来让哥哥香一口……啊！”一身黑刚伸出手去摸她，姜婵媛一手捏住他的腕骨，一只脚踹向他胯下，他痛得蜷缩起来。 然而身后却有人抓住了她。 第65章 你不熟悉吗 “呃……” “有意见尽管提，班长。”姜婵媛斜靠着姬澄的椅背。 姬澄翻了翻手中的稿纸，尽量委婉地说：“也许你应该先读读成熟的剧本。” “嗯？”姜婵媛挑眉。 姬澄扭头看她。“剧本的主要构成是人物对话，你得让演员拿到你的剧本，就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还得让幕后工作人员知道应该怎么布景，如果是短剧的话尽量减少场景转换，或者干脆用ppt图片布景，这样限制比较少。” “哦……那内容呢？” “内容……很新奇。” “是吗？”姜婵媛似笑非笑。“你不觉得熟悉吗？” “我应该觉得熟悉吗？”姬澄反问她。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姜婵媛先别开眼。“那你觉得这么写可行吗？” 姬澄沉吟半晌，在稿纸上画了几个圈。“你可以在开篇设置旁白，加上这种背景介绍，这样大家就更易于接受一些，我觉得这样写是可行的，比简单粗暴地替换男女角色好很多。” “对对！”姜婵媛开心了。“还是你能理解我。要不咱们一起改？事成报酬分你一半。” “你说学校那些奖品？” “嗯。” “我不需要。我可以要另外的报酬吗？” 姜婵媛看着姬澄人畜无害的笑容，毫不客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还学会讨价还价了？那得看我愿不愿意给。” “那就给我你愿意给的，什么都好。”姬澄抓住她作乱的手。“除了学校那堆俗物。” 灼热的温度在两个人交握的手掌间传递，姜婵媛心跳开始加速，姬澄的面容也渐渐染上红色，但两个人都不愿意先退缩，好像谁先妥协谁就输了。 还是姬澄的同桌，上了个厕所刚回来的体委苟双解了围。“你俩干啥呢？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忘了教室里有监控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缩回手，姬澄一脸淡定，姜婵媛则笑道：“以身作则啊，班长。” “彼此彼此，学委。” 女皇陛下抓起姬澄桌上的稿纸，昂首阔步离开了。苟双看了会儿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转头问姬澄：“你们俩这关系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到底在没在一起啊？要说在一起了好像没那感觉，要说没在一起……拉个手都坦坦荡荡，是我不懂现在的男女友谊了吗？” “我们俩在一起这件事……”姬澄也看着姜婵媛的背影。“是现在完成进行时。” 苟双坐回座位，压低声音说：“但我可听隔壁班的哥们儿说，学委最近和他们班学委走挺近啊，俩人放学还一起跑步呢。” 姬澄眼神立刻变冷。“那就是个闲杂人等，蹦跶不了多久。” 苟双搓了搓手臂。“你这口气，可真像要赐死妖妃的正宫娘娘。” 姬澄：“呵呵。” 姜婵媛暂且把剧本放在一边，写今天留的作业。周梓萱时不时瞄一眼，几次三番之后，干脆直接开口：“你胳膊肘抬起来一点儿，最后那题答案我没看到。” “你在抄我作业？”姜婵媛才发现这一点。 “是啊。”周梓萱理直气壮。 “自己写。”说完姜婵媛把笔袋挡在两个人中间。 “喂，过分了？我自己写写到十二点都写不完，你借我抄抄怎么了？这又不是考试。” “正因为不是考试，所以才要你自己写。你如果平时都不锻炼独立思考能力，到考场上怎么办？两年后的科举……高考，你也能和旁边的考生说胳膊抬起来借我抄抄吗？” 周梓萱的气焰矮了一截，不情不愿地说：“不借就不借，大不了我明天早点儿来抄别人的去。” “朽木不可雕也。”姜婵媛扔下一句话，不再理她。 晚自习下课夜跑时，姜婵媛问金澜：“你们班也有抄作业的同学吗？你是怎么管理的？” “抄作业？我们班同学要是能抄作业老师都谢天谢地，他们干脆不写。”金澜笑着说。 “你呢？” “我好歹也是个学委，写是肯定要写的，就是不会的会空着，有时候空出来不少。” “所以你也不管？” “我管别人干什么？” 姜婵媛诧异道：“你是学习委员啊，不需要对班级同学的学习负责任吗？” 金澜比她还疑惑。“学习委员什么时候需要管这些了？管管发书收材料费不就够了？班级学习成绩是班主任要操心的事情？” “原来是我理解有误……”她脚步慢下来。“但我总觉得，要是只收收钱发发书，这个职务根本没有必要设立。” “你们学霸就是想太多。”金澜笑道：“大多数人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哪儿有功夫管别人？我每天一睁眼想的都是，物理怎么那么难？我啥时候能考及格？” “啊，我物理也差劲。还好我不用学了。” 跑了五圈之后，姜婵媛改跑为走，放松身体，金澜和她道别，姜婵媛看他走出几步远，叫住他：“金澜。” “什么事？” “我还是不想放弃，你说我傻也好，说我多管闲事也好。我竞选学习委员的时候在全班同学面前承诺过，要与他们共创佳绩。班上同学若力有不逮，我愿助之。” 金澜愣了一下，对她挥了挥手。“那你要加油，我相信你！” “谢了！”姜婵媛和他道别，刚要往宿舍楼走，听到另一个声音。 “学委宏愿令人钦佩，我身为班长都觉得惭愧，可否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一起对班级同学的成绩负责？” “姬澄？”姜婵媛吓了一跳。“你怎么没回去？” “本来打算和你聊聊剧本的问题，结果你放学就着急走了，我就打算到宿舍楼门口等你。不过到了宿舍楼下，也一直未看到你的踪迹，直到你从我身边跑过，和另一人有说有笑。” 姜婵媛直接忽略了他的意有所指。“哦，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我们可以明天再聊剧本的事情。” 姬澄点点头。“也行。那我先走了。你下次跑步还是多穿一点儿，虽然现在升温了，但早晚还是很凉，小心感冒。” “啊……你也是，多穿点儿。”女皇陛下产生了一点儿愧疚之情。 人家又没有指责她什么，她不应该这么冷淡的。 第67章 狭路又相逢 “聊这么久了饿没饿？我们吃午饭。”姬澄问。 姜婵媛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行，确实该吃饭了。” “想吃什么？我们去万新商场吃？” “不用不用，在附近吃一顿就行。”她摆摆手。“折腾那么远太麻烦了。” “好，那你定。” “吃肯德基如何？”她有点儿想吃鸡米花了。 “可以。” “如果今天不用讨论剧本，这个时间我也许在和金澜吃饭。”姜婵媛走出咖啡厅，感慨了一句。 “是吗？”姬澄表情波澜不惊。“他每周末都约你出来？” “倒也不是，我们刚认识不久。”姜婵媛说完想起小姜和金澜是初中同学，正想赶紧补救，就听姬澄转移了话题。 “快要期中考试了。” “哦，是，该好好复习，下周他如果约我我也不会出来了。”想到自己那不上不下的数学成绩，姜婵媛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姬澄伸手摸鼻子，掩饰住自己嘴角的笑容。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念叨了这个人名，两个人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正碰上金澜，他身边还有几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几个人有说有笑。 姜婵媛看见他的同时，他也看见了她，正要打招呼，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 而姜婵媛这时看到他身边几个人的脸，认出来他们就是当初欺辱她的那几个小混混。 金澜不是说过和他们关系淡了吗？现在看起来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群混混里的老大王森嘴里叼着烟，瞥见姜婵媛，吐掉烟屁股。“哟，这不是弟妹吗？还是白天看起来更好看啊，不过怎么和别的男的在一块呢？小金，你不是被绿了？” 姜婵媛不理他，看向金澜。“这就是你说的，和他们不怎么来往了？” 金澜有口难辩。“我……这……偶然遇到的。” 王森笑了声。“不来往？和谁？小金你这不厚道啊，当初可是我们帮你把小美人追到的，不然你上哪儿英雄救美去？现在人撩到了就不认识弟兄们了？” 说着他提起金澜的衣领，把他往后拽，金澜面色涨红，对姜婵媛做了个口型：你快走！ “来，跟你的小美人说说，我们几个是不是你朋友，帮没帮过你？”王森拍了拍金澜的面颊。 “你放开他。”姜婵媛沉声道。 “哟，白天也这么大火气，看来那天晚上哥几个还是下手轻了……什么声音？”王森突然停下动作，警惕道。 “不好意思。”姬澄开口了。“我一个好学生，没见过这种阵仗，有点儿害怕，顺手报了个警。” “草！你他妈……” “老大老大！”一个小喽啰拦住要上前的王森。“快跑，这个人咱惹不起，哥几个的工作就是他搅黄的……” “呸！你跟我等着！”王森指着姬澄，撂下一句狠话，然后和几个小喽啰一起匆匆跑了。 “咱们先回学校！”姬澄抓住姜婵媛的手。 姜婵媛还没反应过来。“捕快……警察来了你怕什么？” “警察哪儿有这么快赶到，我刚才也根本没时间报警，是手机音乐。一会儿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姜婵媛看着他边跑边点开手机拨打电话。“那你现在是……” “现在报警，等警察来应该能把他们堵个正着。” 他们跑回学校里，姜婵媛发现金澜也跟来了，看着她嗫嗫嚅嚅说不出话。 “你和他们根本不是朋友？”姜婵媛抱臂看着他。“我看你在他眼里都没他身后那几个喽啰重要。” “我……”金澜看了姬澄一眼，姬澄笑了笑。“好，你们先聊。” 说完，他退后几步，钻进一旁的亭子里，拿起手机打电话。 “我是和他们从小就认识。不过不算朋友，在他们眼里，我大概是个……随叫随到的提款机。” “嗯？”姜婵媛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比喻。 “我和你说过我爸妈经常不在家，所以他们会给我留很多钱，在吃穿上从来没亏待过我，王森还有他那几个朋友，基本都是家里没人管。” “确实，但凡有些教养，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当了混混。”她冷哼。 “我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没什么朋友，有一次看到王森他们想买零食但是钱不够了，就主动帮他们付款，想着能交个朋友。后来他们就总让我请客，我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他们要的钱越来越多。” “然后呢？” “我说我零花钱没那么多，王森不相信，他们几个把、把我浑身上下翻了个遍，没翻到钱，才罢休。因为这个，我有一段时间躲着他们走。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王森在我家单元楼下面堵我。” 姜婵媛表情严肃起来。 “他说最近上网钱又不够了，以后也不找我多要，一个月给他一百就行，不同意的话他天天在我家楼下堵我，我想着一百也能接受，就同意了，后来有一天这件事被我爸妈发现了，他们扭着王森把他送到派出所，警察叫了他家长来，他爸醉醺醺地过来，差点儿没把他打死，还是警察把他拉住的。”金澜搓了搓胳膊，那段回忆使他至今心有余悸。 “然后我才知道他爸酗酒还赌博，没什么正经工作，他妈早就和别人跑了。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后来他没再招惹过我，但有时候碰上了，我会请他吃顿饭。” “你们这是……什么复杂的关系。你爱心就这么泛滥？”姜婵媛一脸恨铁不成钢。 金澜摇摇头。“除了要钱，其实他们也没对我做过太过分的事情，反倒还带我一起玩，有一回我被学校里一个男生欺负，王森遇到了，帮我打了那个人，我知道他们没把我当朋友，但我小时候是把他们当朋友的。” “行，那说回上次的事情，你来救我，是巧合吗？”姜婵媛紧紧盯着他。 金澜错愕了一下，随即苦笑。“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卑鄙的人吗？如果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欺负你，拼尽全力也要拦下来的。” 第68章 针锋相对 姜婵媛并未因此露出感动或释然的表情。“但那天他们确实在你出现之后，就把我轻轻放过了。” “他们也不是轻轻放过……”金澜脸有点儿红。“不是还……恶作剧了一下。我后来问王森对方给了他们多少钱，说是好几百，所以我就想请他们吃个饭补偿一下，刚才我们就是去市区吃了顿饭回来。” “哦，懂了。是因为你这种傻瓜总能把所谓人情还上，他们觉得你这个长期提……提款机比短期的雇主有价值，两相权衡选择卖你个人情。”姜婵媛吐出一口气。“少和他们接触，金澜。你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金澜点点头。“我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瓜葛了。” “以后也别再有。” “嗯。” “回家也小心点儿，他们今天要是真被警察带走还好，要是躲过去了又拿你撒气……” “放心，不会的。”金澜笑了笑，看了不远处的姬澄一眼，笑容收了几分。“我还真是处处不如他。” “什么？”他声音太低，姜婵媛没听清，凑近了些。 “婵媛。”他没敢握她的手，只是拽住她的袖口。“别判我出局好不好？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姜婵媛有些讶异，随即笑道：“那你先好好学习，对自己负责一点儿。” “好。” 金澜离开后，姬澄走上来。“弄清楚了？” 姜婵媛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又瞒着我做什么了？” 姬澄一脸无辜。“这话从何说起？” “今天那几个小喽啰，可不像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查宋萧的时候顺手处理了一下他们而已。”姬澄说得轻描淡写。“总不能脏了你的手。” “但我记得我什么都没说过。” “你不愿意说是你的自由，我怎么调查到的也是我的自由。” “你让他们失业了？我看那几个人脸上还有伤，不会也是你找人干的？” 姬澄眨眨眼，没回答。 姜婵媛咬了咬嘴唇。“你还记得这里是法治社会？” “当然。”姬澄笑了。“我很文明的。” “你别笑了，真是怕了你。不过多谢了。”她没有姬澄的势力和人脉，想要自己复仇，确实很难。 “他就是那个时候救了你吗？”姬澄抬了抬下巴，指向金澜远去的背影。 “是，我也很感谢他。”姜婵媛眉目温柔。“他很像我一个故人。” 姬澄一怔，手指不自觉蜷缩。“哪个故人？” “说了你也不认识。总之是个很温柔的人。” 平心而论，金澜的性格比起眼前的姬澄更像她印象中的皇后，善良的，温柔的，大度的少年。 “那你喜欢……那个故人吗？”姬澄的声音有些干涩。 姜婵媛沉默了片刻，说：“用喜欢这个词来形容我对他的感情，太轻慢了。” 姬澄也陷入了沉默。 “行了，回去班长。今天谢谢你，路上小心。”姜婵媛说完，自己先往宿舍楼方向走。 “姜婵媛。”姬澄喊住她。“在你心里，单纯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她回头，似是有些不解。“什么叫单纯的喜欢？” “能让你抛开一切顾虑，不去计较得失，就只是发自内心地被对方吸引……要怎样才可以？”他眼神执拗，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 姜婵媛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眯起眼睛。“怎么可能呢？哪有这样的感情？” 如果喜欢是要人耳聋目盲，那她情愿这辈子都不会理解喜欢这种感情。 她永远不会因为谁失去判断力。 “你想要这样的感情吗？”她问姬澄。 “是，我想。”姬澄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喜欢我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劝你早日迷途知返，去喜欢别的姑娘，最好是那种喜欢看偶像剧，爱情小说的，她们也许真的把爱情看得很神圣高贵呢。” “如果我想要你的呢？”姬澄逼视着她。 姜婵媛面露不耐。“那你就是在痴心妄想了，摆正你的位置，班长。” “叫我姬澄。” 她目光一缩。“什……” “叫我姬澄，再重复你刚才那句话。”他捉住她的手，手指扣在她的腕脉。“让我死心。” “为什么一定要叫你的名字？” “因为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只有名字能真正代表一个人，不是吗？羲和。”他缓缓吐出那两个字，神色冰冷。 姜婵媛面上镇定的表情破碎开来，神色甚至有些仓皇，她说不出话，只想挣脱开姬澄的桎梏。 然而他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玩够了吗？陛下。”他咬牙切齿道：“三番五次试探臣的底线，真当臣不会动怒的吗？” “姬澄，你……我什么时候又试探你了？”她继续挣脱，姬澄不忍心伤到她，到底还是松了手，但表情依旧愤慨。 “你说他像我，你对着一个替身睹物思人，如果哪天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还要自欺欺人，假装你爱的其实是我吗？你还要玩弄我到何时？” 姜婵媛怒极反笑。“姬澄，先隐瞒身份的不是你吗？倒打一耙说朕玩弄你，你才是将朕耍弄于股掌之上，之前不是伪装得很好吗？无论我怎么怀疑都能被你圆过去，这次怎么就藏不住了呢？” “因为我永远都不如你高明，姜婵媛，你永远端着你那套帝王心术，而我在用我一颗真心去赌！” “赌什么？”姜婵媛神色和语气都冷静下来。 姬澄爱她八风不动的镇定模样，可又恨极了她对他也是如此，似乎他的一切喜悲对于她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得费心思量。 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没什么。”他退后一步，动作僵硬到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是臣僭越了，微臣告退。” 姜婵媛面容平静地看他走出几步，想勾起嘴角笑一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到难以调动。 维持平静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你还是在恨我，姬澄？”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消散在春风里。 第76章 宫廷言情 在姜婵媛的坚持下，最终这顿饭两个人aa制付了账，回宿舍路上，她摸着脖子上贵重的项链，叹了好几口气。 往日在大熙，她最不齿的就是那些自己没本事，靠夫郎抛头露面补贴家用的女人，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她也成了这样的女人。 “如果你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就当我对你有所图谋，婵媛。我比大熙任何一个野心家都要贪婪，我要的是帝王的心，付出再多都是应当的。” 他用这样的话语安抚她，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太了解她了，可她却半分也不了解他。这种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若是对象是别人，她怕是已经懂了除之后快的心思，但偏偏是他。 姜婵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给周梓萱打电话：“老周，你总看的那些爱情小说，推荐我几本。” 周梓萱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什么！我我我哪看过那种东西！” “行了别装了，真当我上课时候除了老师谁也看不到啊？要不要我把你看过的内容复述一遍，什么‘陆总把她按在办公室的墙上……’” “停停停！我服了，姜婵媛，你真是老天派来治我的，你等着，我打包给你发过去。” “嗯？你要打包寄到学校吗？” “不是，，你等着收，挂了。”周梓萱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干脆利落挂了电话，姜婵媛估计她在家里已经脸红成灯笼了。 她也没想到同桌看起来像个男孩子，还有一颗浪漫的少男，啊不，少女心嘛，当时在课上就差点儿笑出来，还好自己忍住了。 周梓萱效率很高，五分钟后就给她发了一个压缩包，姜婵媛搜索着教程把压缩包解压，二十多本电子书躺在里面，看得她眼花缭乱。 都市爱情故事……不行不行，这要是十年以后两个人才相认，倒有可能上演姬澄成为小姬总，她还是个秘书的戏码，但现在这种剧情离他们可太遥远了。 校园青春恋爱？地点是对了，问题的关键是，她和姬澄壳子里面都是古人的芯，谁也不是个传统高中生啊！ 也许能指导她的就只有古代宫廷故事了。 姜婵媛点开一本名字叫《帝后相爱相杀那些年》的古言小说，翻开笔记本，打算边看边记。 五分钟后…… “这什么皇帝？一天到晚奏折不批，正事不干，就在后宫晃来晃去，还不亡国吗？” 十分钟后…… “这种人怎么当上皇后的？光靠一张脸？遇到事情只知道哭哭啼啼，一点儿中宫的气度都没有，京城是没有其他适龄女子了吗？” 半个小时过去，姜婵媛一脸沧桑地靠在椅子上。 “救命，如果非要丢掉脑子和逻辑才能谈恋爱，我这辈子大概与爱情无缘了。” 作者大概把治理国家想成小孩子过家家了，皇帝高兴了就赏赐，不高兴就降罪，大臣唯唯诺诺，谏官默不作声，这得是王朝即将倾颓才有可能发生的乱象，书中却还说王朝国富民强，怎么可能？ 试想若是哪天姬澄哭哭啼啼地来找她，说哪个侧君陷害她，要她主持公道，她直接下令处死那个侧君，夷其三族，第二天，她大概就能等来世家清君侧的大军了。 今日皇帝可以诛灭一个家族，焉知明日皇后再告状，诛九族的圣旨会不会落到自家头上？所以这件事的解决方法，要么解决皇后，要么干脆反叛，反正跟着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也没什么前途。 算了，她还是先不理会这情情爱爱之事了。 五一假期结束，期中考试成绩也出来了，姜婵媛从教务处领来自己班级的成绩单，第一眼看姬澄，嗯，此人没受影响，稳居班级第一，当然也是年级第一，毕竟全年级只有一个文科班。 第二眼再看自己的……姜婵媛揉了揉眼睛。 班级第二？她？数学125？ “天啊，三位数，这真是我的数学成绩吗？”她差点儿把成绩单揉皱。 赶巧数学老师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她就说：“你这次数学进步很大啊，不过题也简单，不能掉以轻心，还得继续努力，知道不？”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挺冷静的嘛。”姜婵媛说。 “冷静？你应该照照镜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她连忙摸摸脸。“啊？是吗？哈哈哈。老师我先走了，快上课了。” “去去。” 成绩单分发下去，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担心班主任会不会开家长会，有人则恨不得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家长告诉他们自己进步了。 姜婵媛则是在把成绩单发到姬澄手里时特意点了点自己的排名，换来姬澄一声夸奖，心满意足地走了。 不过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历史课。历史老师一脸严肃地走进教室，说：“咱班这次的历史成绩特别差，你们别以为只跟班里自己比就行了，期中考试是全市统一命题，我特意要来了一中、实验三中还有莲大附中文科班的历史成绩单，一中平均分比我们高了五分，实验三中是三分，莲大附中也有两分的优势。你们这样的成绩，高考什么也不是。” 姜婵媛笑容凝固了。 历史老师看了她一眼，说：“当然我也不是说大家都很差，个别同学成绩比较好，像姬澄和姜婵媛，都是90分以上，拿到市里也是前几名，但你们班整体水平真的不行。别以为我平时和你们嘻嘻哈哈的就等于对你们没要求啊，你们必须得重视历史，下次再全市排名，我不希望我们星恒还是最差的市重点。” 周梓萱小声对她说：“第一次看蓝老师这么凶，还有点儿吓人。不过你愁什么？你是被夸的那个。” “作为学委，班里成绩不好，我也有责任。” “噗……不是你想的也太多了，你还能给同学补……” “周梓萱。”历史老师点了她的名。“说什么呢？你别以为你是体育生文化课成绩就不重要了，考不上一个好的体育学校，你毕业以后也就是个体育老师，别想着当运动员了。” “哦。”周梓萱蔫蔫地闭了嘴。 第102章 我需要你 “你先喝过我再问这句话。”姜婵媛丝毫没被问住，举起酒杯挑衅道。 姬澄拉住她的手腕。“行了，你都喝那么多了。” “那也比你强上百倍，皇后身娇体软不胜酒力，还是别逞强了。”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另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周围人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姬澄感觉自己青筋直跳，要被她口中的酒气熏晕了。 “你怎知我不胜酒力？”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别让她再喝了，我陪你们。” 真有男生跃跃欲试要和姬澄碰杯，姜婵媛冷下脸。 “他酒精过敏，你们要是不怕灌完他出事儿就尽管来。” 这下大家都偃旗息鼓，端着酒杯去别处，年轻人初出茅庐，到底没有几个人是天生酒缸，很快就醉成了一团，有仰着脖子高声唱歌的，有拉着姐妹讨论八卦的，甚至还有鼓起勇气对暗恋对象表白的，姜婵媛一直倚在姬澄椅背旁，姬澄倍感不适，对她说：“你不去和她们玩？” “我这不是得帮你挡酒嘛。”姜婵媛晃着酒杯。 “你看谁还敢过来敬酒？你又怎么知道我酒精过敏？” 姜婵媛喝了大概两三瓶，此刻意识也稍微有些涣散，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我们婚后第一年，千秋节宫宴，妘展和姚渐上前敬你酒，你喝完两杯果子酒，脸比灯笼都红，朕当时就看出不对劲，亲自扶你回宫休息，你知道在那之后，你对朕做了什么吗？” 她又凑近他的耳朵，左手搂过他的肩，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姬澄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被火焰灼烧，颤抖着声音问：“我……我做什么了？” 他完全没有这段记忆，难道是喝得太多，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可是……可是她在大熙之时根本没有提过。 “你呀……”姜婵媛拖长声音。“吐了我一身。” 姬澄：“……” 姜婵媛像恶作剧得逞一样，哈哈大笑，之后拍了拍姬澄的肩膀。“逗你玩的，你很规矩，回去倒头就睡，我守了你半夜，见你没有呛咳，也没有呕吐，就放心离开了。皇后并未失仪，端庄得很。” 姬澄的脸红了又白。“你……你就看着？没对我做什么？” “我怎么会趁人之危？就只是帮你掖了掖被角。”姜婵媛说完，反应过来什么，坏笑道：“你不会是希望我对你做什么？” “陛下慎言！”姬澄紧张地看了看左右，发现没有人的注意力在他俩身上，大家似乎都默契地留给他们一个角落，这才松了口气。“臣没有那样想过。” “嗯。这要是小姚倒有可能趁醉撒娇卖痴，但你肯定不会，巴不得没人知道才好，所以我让宫人都不要宣扬。”姜婵媛眨眨眼，似乎想展示她的体贴，然而姬澄却被她提到的名字气昏了头，夺过她的酒杯猛灌了一口。 姜婵媛十分错愕，赶紧把酒杯抢回来。“你做甚？” 姬澄脸上瞬间艳若桃李，酒精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站起身，勾住姜婵媛的脖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许提别人！” 姜婵媛失笑。“好好好，不提不提。你别喝了，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我这副身体没那么虚弱，我还能再喝一点儿……” “嗯嗯嗯，我家皇后千杯不醉，喝多少都稳如泰山。不用轻易展示了，别吓到他们。”她语气温柔，像在哄孩子。姬澄听出了她的敷衍，拿起苟双留在桌上的酒杯，又灌了半杯。 姜婵媛这下不敢让他停留在饭桌前了，干脆搂住他的腰把他拖出去，姬澄醉意上涌，任她动作，他们出了包间，正碰上一对熟人：苟双和周梓萱。 周梓萱似乎也喝高了，她和姜婵媛一样豪爽，来者不拒，又和男生关系好，大家都来和她喝酒，此刻她面色酡红，拉着苟双的手胡言乱语：“你丫就是长得再高，也没有你萱姐牛逼！” 苟双纵容地看着她。“是是是，你最厉害。” “到了燕京，萱姐罩着你。提我名好使。”周梓萱大着舌头说。 “好好好，你神通广大。” 同桌傻到她没眼看，姜婵媛拉着姬澄走开。“去外面吹吹风，散散酒气。你要是不舒服赶紧和我说，这离医院应该不远。” “我没有不舒服。”姬澄说着打了个酒嗝，慌忙捂住嘴。姜婵媛以为他要呕吐，赶紧给他顺顺背。 “要不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或者打个车回家？我和他们说一声……” “不。”姬澄抓住她的手。“我不要回家，回家就只有我一个人。” 姜婵媛搜了一下地图，发现这里到姬澄家打车都要一个小时，打消了马上送他回家的念头。 这人要是吐在半路上，也挺难办的。 她把目光投向对面的街道，看到一家酒店招牌亮着，灵机一动。 “你带身份证了吗姬澄？” “口袋里。怎么了？” “给你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她扶着姬澄过马路，进入酒店，前台看到两人的造型，很是惊讶。 她见过很多男人扶着醉醺醺的女人进酒店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精神抖擞地扶着醉醺醺的男人进酒店，哦不，应该是女孩和男孩。 “小朋友，你们成年了吗？”前台谨慎地问，心里想着万一家长以后找过来，和她们吵架怎么办？ “我成年了。”姜婵媛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麻烦开一个房间，他喝醉了，需要休息一下。” 姬澄像个安静的布偶娃娃，全程看着姜婵媛和前台沟通，直到付款的时候他才掏出手机。“扫我的码。” 姜婵媛没和他争，反正也是他休息，她把他安顿好就走。 房间在三楼，两个人坐电梯上去，姜婵媛绕了半圈才找到房间，刷了房卡，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四处摸索灯的开关，却怎么也打不开。 姬澄拿过她手中的房卡，放到墙壁上的卡槽里，屋子里的灯一下子就亮了。 姜婵媛松了口气。“好了，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回去找他们了，要是需要什么你再和我打电话。” “别走。”姬澄从身后抱住她。“我需要你。” 姜婵媛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103章 卸下心防 “姬澄。”她一字一句道：“我成年了，但你还没有？” “我活了两辈子，早就成年了。” “但你现在还……” 他把她搂得更紧，咬着她的耳朵说：“其实就算我们俩都没成年，前台也不一定会拦，你知不知道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可以凭学生证打折的……” 姜婵媛感觉身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爬，难耐地扭了扭。“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那帮人聊天时候说的……我没去过。” “好了好了，你这个乖宝宝肯定没去过，放开我，我要回去了，你这个班长不在，我得负起责任，别让他们出事儿。” “我不。”姬澄打定主意困住她，姜婵媛一时竟然挣脱不开，想去踩他的脚，结果对方狡猾地避开，还一步一步挪到了床边。 这不是想要欺辱她的登徒子，这是她曾经的皇后，最亲密不过的枕边人，虽然他们未有一日共寝。姜婵媛对他下不去狠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澄，你喝醉了，别闹了好不好？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这么撒娇了。” “我没闹，也没对你撒娇。婵媛，我提醒过你多少次？别小看男人，这里不是大熙了。你应该加强防范意识。” 姜婵媛被气笑了。“对你也要加强防范意识吗？好，我今天就不应该替你挡酒，更不应该照顾你。放你在那儿自生自灭得了。” 她裤子口袋突然振动，有人给她打电话了，她艰难地掏出手机，发现是周梓萱，正要接通，手机被姬澄打掉。 这下姜婵媛真有些生气了。“姬澄，你任性也要有个度。” “我说过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要想别人！”姬澄把她扳过来，表情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姜婵媛心完全软了，她不相信姬澄真的会威胁到她什么，反而因为最近的冷落产生了一丝愧疚。在大熙的时候她可是时常保护姬澄的，怎么现在却让他受了委屈，虽然是为了他好，但他毕竟也不太开心…… 她轻抚他的后背，在他放松了身体之后挣脱他的怀抱，坐到床边，拍了拍旁边。“好了，我再陪你一会儿，别难过了哦。” 姬澄乖乖坐下了，噘嘴道：“我头疼。” “我给你揉揉。”姜婵媛按住他脖子上的风池穴，使了点儿力，姬澄立刻缩脖子。“疼！” “怎么越来越娇气了。”姜婵媛嘟囔道：“让你喝酒，看你明天醒来要是记着今晚的事儿，会不会后悔死。” “后悔……”姬澄喃喃道：“我要后悔的事情多着呢……” “什么？”姜婵媛没听清，把头凑近。 姬澄又勾住她的脖子，这次直接把她按在了床上，脸窝进她的脖颈处蹭了蹭，像只大猫。 “婵媛，陛下……别走，陪我。” 姜婵媛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在给猫咪顺毛。“想我了？” “嗯。”姬澄乖巧点头，他已经没了刚开始的那种霸道劲儿，大概是醉得更深了。 姜婵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体委他们男生开的酒好像和她喝的不一样，叫什么大乌苏来着？ 大概度数也比她喝的高？所以她只是有点儿微醺，在外面吹了会儿风，再折腾到酒店也就清醒得差不多了，但姬澄却眼见着越来越不清醒。 这样也挺好的，估计他过不了多久就该昏昏欲睡，到了明天早上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些话，她也只敢在他不清醒的时候说出口。 “我也很想你，阿澄。你是我最牵挂的人，多少次我都想和你聊聊天，缓和一下关系，我知道这很容易做到，你比我温和得多，只要我态度软化下来，你肯定就会忘掉那些不愉快。” “嗯。”姬澄又蹭了蹭她。 姜婵媛把他往上抱了抱，好让两个人都能完全躺在床上，不至于双腿悬空。 “但是我怕我这心一软，你就又围着我转。如果我们俩身份对调，我是富家女，你是贫民子弟，我其实很愿意你围着我转，因为我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庇护你。可是现在不同了，如果我还强硬地把你关在笼子里，耽误的是你的光辉未来，我再自私也做不到如此。” “我想被你关起来。”姬澄抱住她的手臂。“关多久都可以。来仪宫的三年我也不是没住过。” “那可不是我关的你，我给了你充分的自由，是你自己不愿意出来。”姜婵媛反驳道。 “对……我害怕。”姬澄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陛下。你的母亲杀了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对姬家和妘家不满意，你似乎一直都想扶植平民。而且……我不知道你把我接进宫，封为皇后，原来是想保护我。我当时以为、以为……” “以为我想囚禁你？折辱你？还是……” “别说了。”姬澄捂住她的嘴。“反正我钻了牛角尖，不想面对你，也不想面对我自己。” “你又说醉话了。”姜婵媛扯开他的嘴，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啦，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以后你好好的，痛苦的记忆总会淡忘掉的。” “不是、不是……我爱你，陛下。我爱你……我不想离开你，可是你厌弃我了。” “我没有。你怎么就是听不懂我的想法呢？”姜婵媛十分无奈，可是她总不能和一个醉鬼讲道理。 “我好想一直一直缠着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愿意。但是你不愿意，我从来都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他此刻的语气很像昔日的皇后，姜婵媛莫名其妙有些心慌，道不清缘由。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昔日的皇后是他压抑个性之后塑造的人格？ “阿澄，清清，你……哎？” 她低头看了看，姬澄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这个人喝醉了还真是省心。 她又抱着他躺了一会儿，轻手轻脚起身，给他盖上被子，离开了酒店房间。 第二天一早，姬澄从陌生的房间醒来，满脸困惑，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姜婵媛要拉他到外面吹风。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是她送他过来的吗？ 他在白被上发现了一根乌黑的长发，小心翼翼捏起来，收在了口袋里。 第114章 喜从天降 姜婵媛幼时不喜兵戈，教养她的楚侧君出自书香门第，世代为文臣，给她灌输了一堆文能兴邦，武则祸国的思想，母皇得知后差点儿将他处死，后来在她的求情之下才只是降了位分。 而她被母皇带上战场，目睹两军厮杀的场面，刚开始既震惊又不解，质疑为何一定要动用武力，后来才明白过来，战争不只有开疆扩土的征伐，还有保家卫国的防御，大熙的军队为的不是满足帝王私欲，而是保护百姓的安稳，予流离失所的平民以安枕之地。 如今华国的军队也是如此，不为称霸，只为守卫家园。 “学妹，能不能让我们拍张照？”有两个学姐走过来问。 姜婵媛疑惑地看着她们。“你们是……” “我们是校学生会的，要出你们新生军训的通讯和推送，我们刚才看到学妹打枪觉得特别飒，就想拍照用在推送里，不知道你是否介意？” “哦，那你们拍。我需要做什么？” “学妹就像刚才一样举起枪瞄准就好。” 姜婵媛觉得反正也不麻烦，就配合了一下，吃完午饭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直到晚上大家回到宿舍里休息，牛嘉乐突然拍她的床板。 “婵媛，你是今天校会推送封面哎！” “嗯？那是什么？”姜婵媛探头向下望。 牛嘉乐直接把手机怼到了她脸上。“看看看，这拿枪的帅劲儿，除了你别人都做不出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哦，他们效率好高。”姜婵媛说着打开自己手机。“我还没关注学生会公众号呢。” “哎，还有小秦的特写呢，这张拍得真好看，小秦你当时在干嘛？” 被点名的秦招娣一脸懵。“我怎么了？” 牛嘉乐又跳下床去给她看，不一会儿高秋晓说道：“新生群里有人问封面的帅哥是谁呢，我说是美女她们还不信，婵媛你不去冒个泡吗？” “我还是不露面了，省得一堆无关人等来加我。”高中就因为演舞台剧被陌生人追捧过的姜婵媛表示敬谢不敏。 不过她还是点进新生群看了看，发现有人发“姐姐康康我，性别不要卡得那么死！”，吓得立刻退了出来。 大学原来这么开放的吗？她可完全没有这方面想法啊！ “咱们宿舍可真火，不过春遥和秋晓早起一个小时化妆也没啥效果啊，看来还是长得好看更重要。” 牛嘉乐这话一出，宿舍里气氛立刻就变了，简春遥和高秋晓直接冷下脸，姜婵媛略显尴尬，没接话，秦招娣着急得话都说不连贯了。“不不不，大家都很好看。” “总比有些人化妆和不化妆都丑要强。”高秋晓说道。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种！”牛嘉乐一拍大腿。“高中的时候一脸痘也没空管，毕业了想学化妆遮一遮，结果化完了就像给脸刮了一圈大白。看到人家说要用遮瑕，结果我用完脸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直接变成发霉的墙面了。” “噗……”高秋晓被她逗笑了。“你那是粉底和遮瑕的色号没选好，两个不一样，还都不适合你，才会有那种效果。” “哎呀这我也不会挑啊。秋晓你化妆品多，下回你出去买的时候也帮我挑挑呗。” “我可以带你去专柜试色。” “那敢情好。”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姜婵媛竟有些分不清牛嘉乐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单纯缺心眼。 第二天是军训最后一天，原计划是要举行汇报演出，安排各班把这两周学到的动作都展示一遍，然而燕京突降大雨，浇熄了学校的一切计划。大家欢欢喜喜地在宿舍躺了一天。 姬澄也终于要开始军训了，姜婵媛催他给她发穿军训服的照片，结果姬澄这个人矜持到只拍了身体，没有露脸，姜婵媛坚持要看全身，之后他倒是乖巧地拍了全身，结果他对着镜子拍照，举起的手机正好把脸挡住了半边。 姜婵媛：……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姬澄：来南方水土不服，长痘了…… 姜婵媛：！！！ 姜婵媛：快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你长痘呢！ 姬澄：……你什么癖好 姜婵媛：大概是对你美貌的嫉妒 姬澄：你们校会公众号上那张照片也很美 姜婵媛放下手机，问室友们：“你们没谁认识我男朋友？” 牛嘉乐：“你成天把他藏着掖着的，我们上哪儿认识去？” “那他怎么知道我们学校学生会的公众号，还看到了我的照片？” 高秋晓揭掉脸上的面膜，拍打几下吸收精华。“你确定你问这个问题不是在秀恩爱？” 姜婵媛嘻嘻一笑，又把头从床帘里缩了回去。 她已经得出结论了，看来皇后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 不过这种关注已经不会再让她感到不适，也许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她对他也比往日关注了许多。 姬澄又发消息过来：十一有什么打算？ 姜婵媛：十一怎么了？ 姬澄：七天假 姜婵媛：哦……我不回家 姬澄：知道你不回家，我是想问你想不想出去玩 姜婵媛：我倒是挺想逛逛燕京的，上学的时候事情太多了，都没时间出去玩 姬澄：好 姜婵媛以为姬澄只是问一句，没想到9月30日那天，她接到了他的电话。 “收拾收拾东西，下楼，陛下。” “啊？怎么了？”姜婵媛心里一紧，难道要地震了？ “我就在你们宿舍楼下。” “我靠！我们门卫怎么把你放进来的？” 姬澄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姜婵媛立刻从床上翻了个身，向窗外看去。“所以你不是在骗我？你真的来了？” “嗯。” 她火急火燎爬下床，穿着拖鞋就跑下楼，到了门口果然发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过他站错了地方，在隔壁宿舍楼下等待。 见他还在望着宿舍楼门口，她轻手轻脚绕到他身后，然后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婵媛。”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偏过脸。“我好想你。” 女皇陛下的回答是颊边的一个轻吻。 第115章 计划有误 “我今日未施粉黛，怎竟将你面容染上胭脂红？”姜婵媛调侃道。 姬澄不说话，只红脸盯着她，姜婵媛很快放过了他。“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东西去。” “快去，穿着拖鞋下来也不怕脚受凉，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我怕你等急了嘛。” 姬澄催她快去换鞋，姜婵媛又跑回自己宿舍楼，找出行李箱，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对还在宿舍里的三个人说她出去一趟，今晚不一定回来。只有牛嘉乐问了她一句干什么去，她笑了笑没答话，欢快地拖着行李箱走了。 “我怎么感觉行李箱再轻一点儿她都能飞起来？”牛嘉乐嘀咕道。 姬澄这次等在了正确的地方，姜婵媛一出来他就要帮她拉行李箱，被她严词拒绝。“要是让男人来拿这些东西，我干脆不要做女人了。” “你这是大女子主义。”姬澄说。 姜婵媛理直气壮。“我一个封建社会的女皇帝，有大女子主义怎么了？现代社会里啥都不行就会吹牛的男人还有大男子主义呢。” 姬澄慢条斯理地说：“但客观事实是，在华国男子的体力比女子更好，所以你拎重物倒不如我拎重物，会更轻松。” “你忘了我还把你抱起来过了？”姜婵媛挑眉。 姬澄笑了。“那是我的荣幸。” 她要是不说他还真把这件事忘了，当时还有男生笑他文文弱弱，但他却不觉得丢脸。认为女人只能被男人保护而不能保护男人的人，天然就把女人当成了弱者，可他见过太多强大的女人，她们从来都是站在男人身前，保护着男人和孩子。 姜婵媛刚要得意地接话，就听到姬澄继续说：“不知道如今我有没有荣幸为陛下服务？” “你可真是……好好，给你给你。”姜婵媛把拉杆递给他。“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先去酒店把你的行李放下，然后吃饭。你还没吃晚饭？” “当然，这才四点多。你怎么过来的？为什么突然来燕京？你明天要回家吗？” “坐飞机过来的，不回家，我是特意来陪你的。” 姜婵媛恨不得再抱住姬澄亲几口，但碍于某人实在太容易害羞，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念头，只紧紧握住他的手。 姬澄把酒店订在了民大附近，地铁只坐了三站路，但民大本身就位于比较繁华的地段，附近的酒店价格可想而知，尤其姬澄订的还是一个套房。 “我以为你会订大床房的。”姜婵媛揶揄道。 “我以为你不会接受。” “我们早该同床共枕。”女皇陛下点了点皇后的额头，被皇后抓住作乱的手，十指相扣。 姜婵媛以为两个人用手机每日交流就已经能满足情感需求，但见到姬澄之后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想和他亲近。对着冷冰冰的手机交流，和对着活生生的真人交流，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坐在沙发上和姬澄聊她在学校近一个月的经历，从被百团大战迷得眼花缭乱讲到因为喜欢之前见过一面的学姐加入了校学生会结果发现对方已经大四退出了，从室友各有各的性格特点但总体来说还算好相处讲到燕京本地人说话的口音很有趣，听上去懒洋洋的。 “为什么喜欢那个学姐？”姬澄眯起眼睛。 “因为我暑假来燕京各大高校参观的时候，只有那个学姐看我有些茫然，主动问我是否需要帮助，而且她很面善，给人一种亲切感。” “如果还有机会能见到她，我请她吃饭。”姬澄说：“感谢她帮助过你。” “就你嘴甜。”姜婵媛轻触了一下他的嘴唇，被他张嘴咬住了指头。 “哎呀，姬澄你属狗的哦？”她连忙抽出来，脸有些发红。 “省得你总戳我。” “切。哦对了，我们选过课了，你知道社会学都要学什么吗？”姜婵媛提起这个，一脸苦大仇深。“一堆数学课！天啊，研究社会为什么要学数学？我又不是拿着数字衡量人！我高考数学考成那样已经是超常发挥了，不能指望我处处都超常发挥？” “你们都学什么？我们也要学很多数学。” “什么微积分、线性代数……还有我没记住的英文字母。”姜婵媛说着点开自己的课表。“你看。” 姬澄扫了一眼，说：“还真是有和我们重合的，就是不知道教学内容和难度是不是一样，如果你到时候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就等你这句话了！” “你不是想转专业吗？有打听过吗？” “哦……说到这个，我打算先学一学期看看。”姜婵媛说：“既然我已经被分到了社会学专业，就应该先对它有个大概了解，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换，说实在的，除了数学，我对它其他方面还挺感兴趣的。” 两个学霸又聊了一会儿学业上的内容，都产生了饥饿感，出门吃燕京菜。姜婵媛走在街上，看着附近，迟疑道：“我怎么感觉……燕京街头的人比我上次出门逛超市多了很多。” “国庆假期要开始了，很多人来旅游。” “哦，果然是帝都，就得要这种万邦来朝的气势。”姜婵媛称赞道。 第二天，当她和姬澄被堵在地铁站门口时，她恨不得把自己昨天说的话吞回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全华国的人都挤到了帝都吗？ 姬澄也发了愁。“我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游客，之前我每次去燕京，人都没有这么多。看来皇宫我们是进不去了。” “哎，对了，我听说有一个能俯瞰故宫的地方。”姜婵媛拉住他的手。“我们去景山公园！” 她是偶然听到简春遥提了一嘴，现在突然回忆起来，十分庆幸宿舍有个本地人。她一边拉着姬澄改路线，一边给简春遥发消息问她十一燕京哪里人不多，适合游玩。 简春遥的回复让她眼前一黑：你想太多了，燕京能游玩的地方就没有哪里人少的。还不如在宿舍睡七天，节后再出来玩。 她和姬澄总不能在酒店睡七天？ 第164章 我来接人 进门的正是姬澄，前几日姜婵媛见他，他还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显得整个人都很可爱。今天却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毛呢大衣，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但姜婵媛十分担心他会不会冷。 “这位是……？”孙立言诧异地问。 在座的几个人除了姜婵媛以外都很懵，姜婵媛刚要介绍，姬澄说：“我的身份不忙介绍，我想先听听学长的高见。毕竟我很少见到像学长这样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姜父皱眉。“服务员怎么把他放进来的？你们这不是高档餐厅吗？” 门外接引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姬先生是我们的铂金会员，他说认识你们，过来打个招呼……” 姜母小声嘀咕道：“他这个会员等级是不是比孙局还高？” 姜父瞪了她一眼，却也没再说要把姬澄赶出去的话。 孙立言先对姜婵媛笑了一下，身体微微后仰，昂首看着姬澄。“学弟谬赞了。现在说企业家还尚早，我还是个创业者。我的计划算是商业机密，不过既然你诚心请教，我也就略微给你讲解一下。” 姬澄拉开椅子坐在姜婵媛旁边。“愿闻其详。” 孙立言滔滔不绝地对姬澄说起他的商业计划，姜婵媛听得一头雾水，她很多名词根本听不懂，尤其是在孙立言还夹杂了很多英文单词的情况下。 不过姬澄显然能够理解，并好几次打断他的发言，问他一些问题，他每打断一次，孙立言的气势就弱了一截，后来有一个问题回答不上来，他再难维持自信满满的态度，生硬地说道：“涉及商业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姬澄此时表情却很怡然。“学长理论知识是很扎实的，不过似乎少了一些实践经验。你只看到了那些知名企业家的成功经验，忽略了更多失败者，其实后者的教训才是更值得关注的。不要被幸存者偏差迷了眼，每个人面临的具体情况都是不同的，要懂得具体分析。” 孙立言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孙局开口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能指点江山了？面前这杯茶就算请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姬澄微微一笑。“其他事情我也许茫然无知，但从商一事还是能说得上两句话的。我正在金陵大学商学院读大二。” “国内教育只知道照本宣科，本科生学历都算不了什么，何况你还没毕业呢。小学弟，你还是多读两年书再来和我讨论问题。”孙立言面上恢复了几分血色，态度也从容起来。 “我话还没说完。”姬澄喝了一口茶。“澄云地产是我家的产业之一，想必在座各位多少听说过它的名字？” 话音一落，除了淡定夹菜的姜婵媛，剩下几个人都坐不住了，孙局声音微微提高。“澄云地产的姬总是你的……” “正是家父。” 孙局面上倨傲的神色立时消失，增添了几分热络。“年前还和你父亲吃过一顿饭，他最近身体可好？” “年前偶感风寒，如今已经痊愈。”姬澄说。 “今天你是和你父亲过来吃饭？他在哪个包厢？上次他提到的一个问题我近来产生了新想法，正想拜会一下。” “今日家父尚在家中。我来此处是为了接一个人。” “谁？” “我女朋友，姜婵媛。”说着，姬澄牵起姜婵媛的手。 姜家父母瞠目结舌，姜婵媛本来想做一个娇羞的表情，但憋了半天，还是没有把脸上巨大的笑容收回去，于是干脆大大方方道：“嗯，姬澄是我男朋友。我爸妈都知道有这件事。孙局，孙公子，感谢你们对我的抬爱，但是齐大非偶，我已有良缘，只好辜负你们的美意。” 姜父面色铁青，姜母急切地说道：“你这孩子，你之前从来没把小姬带到我们面前过，我们以为你说有男朋友了就是个搪塞的借口，你看这误会闹的，孙局，真不好意思。”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真以为这孩子是瞎说的，这顿饭我请了，给你们赔罪。姜婵媛，你说你真有对象了，为什么不带给家长看看？”姜父板着脸教训她。 姜婵媛眉毛一挑，正要说话，姬澄起身，挡在她身前。“叔叔也许没见过我，但除夕夜我和婵媛打视频电话，阿姨可是亲眼看见了的，还问我的情况。您是未老先衰，记忆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姜母抖着唇说不出话来，孙局站起身，横眉立目。“简直就是胡闹，姜伟。我看你不仅业务不精，思想也有问题。立言，我们走。你还年轻，事业要紧。交朋友目光还是要谨慎。” 说完他健步如飞地离开了包厢，姜父连忙追出去，孙立言走了两步，转身走到姬澄面前，姜婵媛下意识护住姬澄，只听对方说：“这位学弟，方便加个微信吗？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我确实有没考虑到的，不过你说的也比较笼统，我觉得我们还可以继续探讨一下。” 姬澄点头，拿出手机。“好啊。那学长扫我。” 姜婵媛重新打量这位孙公子，对方接触到她的目光，露出一丝苦笑。“不好意思，是我没搞清楚情况，贸然打扰。祝你们幸福，百年好合。” 姜婵媛微微欠身。“抱歉，之前因为家父家母的安排迁怒于你，我只是想让你对我留下一个坏印象。话语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其并非出自我的本心。愿你日后事业有成。” 三个年轻人氛围堪称友好，孙立言和姬澄交换了微信，也离开了包厢。姜母扯了扯姜婵媛的袖子，把她拉到一边，说：“你不是说你男朋友家里没钱吗？澄云地产老板的儿子还算没钱？咱们都住不起他家开发的小区！”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家还有这个产业。”姜婵媛说道。 姜母更紧张了。“他之前没告诉过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不告诉你，他是不是只想和你玩玩？他没对你做什么？” 第165章 仁至义尽 姜婵媛回头看了一眼姬澄，对方似乎没听到这句话，投来一个略带疑问的表情。 于是她低声对姜母说：“是啊，这个人马上就要出国了，要去一年呢，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姜母顿时紧张起来。“啊？他出国还回来吗？那你不得好好抓住人家，万一他在国外移情别恋了你可怎么办？” “我再找一个比他更帅更有钱的呗。”姜婵媛语气轻松。 姜母震惊到不知该作何表情，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大妮，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本事了？” 姜婵媛只是笑，笑容却有些淡。 看来姜母对姬澄还是比较满意的，哪怕对他仍有顾虑，在听到两个人感情可能出现危机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让她抓住他的心。 但如果姬澄真如她所言，是个穷困潦倒的学生呢？此刻怕是会被姜母直接赶出门了？ 这也是她不愿意让姬澄和姜家人接触的原因之一。她太了解姜家人有多爱钱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姬澄的身家，怕是更会卖女求荣，想通过她从姬家获取一些利益。 “我去看看你爸，你说你也是，早点儿把小姬带给我们俩见见不就没这误会了？现在害得你爸又得赔礼道歉。行了，你好好陪陪你男朋友。”姜母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愉悦表情，步伐轻快地离开包厢。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姜婵媛回身问姬澄。 “还不是你告诉错地址了。这里哪里是城东店？明明是城西店。” “啊？那你跑了那么远？从城东又赶回城西了？”姜婵媛问。 “我坐上车之后就先给城东店打电话，问他们你们有没有订这家店，他们说没有，然后我又问了城西店，说是有这么一位姓姜的先生来预定过包厢，我就确定是城西店，赶紧转了方向。” “那真是辛苦你了。多喝几杯茶。”姜婵媛笑道：“人家请的呢。” 姬澄坐在椅子上，把她也拉坐下来。“菜还没凉，抓紧时间吃。那锅参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这顿饭你还吃得下去？”姜婵媛问。 “吃得下去啊。反正碍事的人都走了。幸好他们不抽烟，屋子里空气还算清新。”姬澄看她不动筷子，又说：“放心吃，我去前台结过账了，这顿饭算我的。这下你吃着该舒坦了？” 姜婵媛这才动手夹菜，她本来觉得这桌子菜有点儿晦气，不打算再吃了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时间，姜家父母回到了包厢，姜婵媛伸脖子看了一眼，他们身后再无他人。 姜父瞪了她一眼，再看姬澄，面色便和缓了几分。“那个，小姬啊，这顿饭是你结的账？” “嗯。叔叔阿姨再吃一点儿，想必刚才那顿饭局二位比较拘谨，也没吃好。现在都是自家人，不需要拘束，尽管享用。”姬澄说。 姜母眉开眼笑。“你看看小姬，真会说话，大妮你学着点儿。” “阿姨。”姬澄放下筷子。“婵媛在我这里就是最完美的，从来无需向任何人学习什么。你们若是贬低她，便也是在贬低我，届时还请恕我不敬长辈。” 姜母尴尬地笑笑。“哎呀，当父母的哪里会贬低自己女儿？我们就是想让她多学习学习为人处世，这丫头……算了，你看着好就行。我们家婵媛长得漂亮，性格也独立，是挺受人欢迎的。刚才那个孙公子就是对她那个，一见……一见钟情。” 姜婵媛噗嗤一笑，心想：不会说话的是你才对？姬澄最介意的事情，你倒是又提起了一遍。 果然，姬澄听到这话表情便没有刚才和煦，而这时姜父迟疑道：“小姬，你看起来有点儿眼熟，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是的，我们确实见过。你来宿舍楼找婵媛，推她掉下楼的时候，我就在下面接着她。” 姜父表情霎时比姜母刚才还尴尬，搓了搓手。“这个……那次是意外，意外。” 姬澄放下筷子，端坐着，表情严肃。“叔叔阿姨，念在你们对婵媛有生养之恩的缘故，我当你们是长辈。但你们对婵媛如何，不仅她心知肚明，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你们在明知道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安排这场相亲，为的是什么？” 姜母解释道：“我真以为她是唬我们的，你打电话那次我也没看清你的脸……” “如果我不是姬家公子，没有让你们满意的出身和外表，你们还会客客气气地和我坐在这里寒暄吗？”姬澄打断她的话。“我怕是连这个门也进不了？毕竟你们对亲生女儿都狠得下心来，一年多不闻不问，全靠她自己负担生活费。” 姜母表情更尴尬了，小声数落姜婵媛：“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他是自家人，又不是外人。”姜婵媛理直气壮。但实际上这件事并不是她主动告诉姬澄的，是姬澄自己发现的，之后他还塞给自己一张卡，但她一直没用过，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今天请叔叔阿姨吃这顿饭，算是尽了我晚辈的礼节。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我是借别人东风，也可以再约时间，重新宴请二老。不过吃过这顿饭，我们之间就不必产生额外的交集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母急了。“你出国归出国，不会真的要丢下女朋友不管？” “我永远不会丢下婵媛不管。不过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我们相爱是因为彼此，而不是彼此的家庭。所以我们都不会过度干涉对方的家庭，也没有必要产生深入的交流。将来我们两个结婚，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胡闹！你们有钱人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姜父怒道。 “有时间关心我们有钱人如何生活，不如多关心关心您自己的生活。姜叔叔，想卖女求荣，如今如意算盘大概打空了？想想怎么挽回领导。” 姬澄说完，姜婵媛起身，拉住他的手。“好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去，我们就先走了。” 第166章 家长里短 “你不是说要在我爸妈面前为我撑腰，让他们从此以后对我客气一点吗？”姜婵媛笑着说：“你这一大堆话说完，我感觉以后我们两个都进不了我家的门了。” “你很想进你家门吗？”姬澄问。 姜婵媛摇头。“当然不是……哦！快回家！我们回姜家一趟！我身份证还被扣着！” 他俩离开饭店后，姜家父母没有追出来，姜婵媛估计他们是舍不得一桌子昂贵的饭菜，要吃个够本，或许还会打包带给姜竟成。 姬家的司机载着两个人回了姜家，姜竟成并不在家，估计是和女朋友出去约会了，姜婵媛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在姜母的钱包里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逼你去饭局的？”姬澄问。 “对啊。”姜婵媛冷哼。“他们都威胁到我头上了？难不成我还能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继续在这个家当牛做马？以后除了送终，我是不会再踏进姜家大门了。” “姬家永远欢迎你。” “不，你都说好了，我们是我们。家庭是家庭。我觉得挺好的，我可以常去看看你爸妈，但要我在你家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家。走，先回你的小家。” 两个人没在姜家过多停留，先回了姜婵媛小姨的房子。她把姜家父母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们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她。姜竟成不情不愿打了个电话，传达爸妈愤怒的心情，在姐姐即将挂电话之前语速飞快地说道：“姐姐姐！你别把我也拉黑了！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咱们姐弟自己论自己的！我绝对支持姐夫，不逼你相亲！” 姜婵媛嗤笑一声。“你再给他们通风报信当耳报神，咱俩这姐弟也别论了。少花言巧语，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儿就行。” “我那对象都快黄了，我还能咋整？人家嫌我没钱，送不起她好口红，那我现在能有什么钱，不都得以后挣了再说？姐，我听说姐夫好像挺有钱的，你有没有他给你买了但你不喜欢的口红，赏我一个行不行？” 姜婵媛直接挂了电话。 她这个油滑的便宜弟弟，要东西倒是越来越心安理得了，估计也和姜家父母的教育有关。 新年过后，姜婵媛回了燕京，姬澄和她一起到燕京，紧接着从燕京机场坐飞机去英国。他要到那里先适应几个月，再正式开启为期一年的交换生活。 姜婵媛刚开始不是很能适应无法随时随地联系上姬澄的生活，两个人存在着七小时的时差，姜婵媛已经起床的时候，姬澄那边正要睡觉，两个人通常只有晚上能有比较顺畅的沟通。 不过姜婵媛渐渐找到了新的兴趣点，人口与社会学院大二下学期的暑假安排学生开展田野调查，同学们被分派到燕京的两个区域，做定性或者定量的研究。姜婵媛参与的是定性研究，深入到各个小区去观察社区民警和居委会的日常工作，并对他们进行采访和调研等。 姜婵媛驻守在一个社区一星期，见到了许多平常没有注意过的家长里短。第一天她就遇到了邻居吵架吵到居委会，大妈们对双方进行调解，姜婵媛听完了前因后果，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两个邻居住对门，家里都有宠物狗，一家养的是比熊，一家养的是泰迪。比熊比较乖巧，不会随地大小便，泰迪却没有做好训练，经常在楼道里拉尿，主人也没有及时清理。比熊主人提醒了几次，泰迪主人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放任泰迪拉尿。于是比熊主人用塑料袋收集了自家比熊的粪便，直接堆在了泰迪主人家门口，对方开门没注意，一脚踩到了狗屎，气得和比熊主人争吵了起来。 泰迪主人气急败坏。“哪有人大半夜往别人家门口埋屎等别人踩上去的！因为这一脚狗屎，我昨天上班都迟到了，这个月全勤没了，你家得赔钱！” 比熊主人振振有词。“那也没有谁成天指挥自己家狗在楼道里拉屎的啊，我还好几次都差点儿踩到狗屎呢。我只不过是让你体验一下我的处境，你要是不服气，管好你家狗啊。” “我家多多就喜欢在楼道里拉尿，我有什么办法？让它在外面拉它不愿意啊。楼道又不是你家，拉点又怎么了？我们过后不还是清理了？” “我家团团怎么就从来不在楼道里拉尿呢？看来狗的智商随主人。” “你这人怎么骂人呢！” 居委会大妈淡定地劝道：“多多妈啊，你家狗确实得好好管，总在楼道里拉尿算怎么回事儿？楼道不是他家的，那也不是你家的啊。走过路过的街坊邻居都有可能闻到你家狗屎味，踩一脚狗屎。你这么搞下去，谁都不好过。楼下不是有宠物店？问问人家怎么训练狗定点排便的。还有团团妈，你有不满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可以找居委会协调嘛，用这种方法报复，恶心了别人不说，你自己装屎是不是也挺难受的？你俩互相道个歉，这事儿就解决了。” 两个人都不愿意道歉，还想继续争执，大妈说他俩要是都不配合就把这件事发到业主群里，让大家一起评评理。更不占理的泰迪主人马上就改变了态度，表示自己会改，比熊主人见对方退了一步，也表示如果对方及时改正，他之后也不会多纠缠。 等送走这两个人，姜婵媛感觉满屋子都是狗屎味，皱了皱鼻子。 “那个团团的家长还是大学老师呢，就干这么幼稚的事情。”居委会大妈笑着和她解释道：“这知识分子小心眼儿起来啊，和我们老百姓比也一点儿不差。多多妈这狗没养好，是因为孩子都养不过来。她家去年刚生了三胎，大的两个一个上幼儿园一个上小学，她成天忙前忙后的，自己还要上班，可能真没时间训练她家狗了，哎……” 姜婵媛问道：“阿姨，你们每天处理这些琐碎的家长里短，不会感觉厌烦吗？” 她连听大臣吵架都觉得头痛呢。 第167章 新的开始 “嗐，我们几个都是退休在家没事儿干了，又闲不下来，才来这居委会管管事儿。你们大学生看这种事儿可能觉得无聊，不过我们姐儿几个啊，都是因为管这些事儿才不无聊。” 姜婵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帝没有退休这个说法，基本上只会干到驾崩的那一天，若是让她晚年退位当太上皇，当了一辈子工作狂且乐在其中的她，大概也会觉得闲着很难受？ 大妈接着说：“我们以前住四合院的时候，一个胡同里住的街坊邻居全都认识。而且一个四合院就住了好几家，东边儿晚上炒了什么菜，西边儿都能闻到香。要是哪家打孩子，小孩儿抻脖儿哭，隔壁就能伸个脑袋劝劝。大家在一块儿住着，都跟亲戚似的。现在搬到楼房里，说是条件好了，但连对门儿邻居都不咋来往。这住一个小区里的，就没几家相互认识。可能认识你家狗，都未必认识你家人。” “所以邻里关系比较淡漠？”姜婵媛边说边记。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这人和人之间都太生分，有点儿啥矛盾就开始吵架。咱们做的就是帮他们消消火气，让两家人坐下来好好说话，不要求他们说一家话，最少也理解理解人家的苦。其实大多数住户人都不错，就是不太会沟通。” “您刚才提到四合院和现代小区的区别。您又是怎么搬到四合院的呢？因为旧建筑拆除了？” “拆啥啊？四合院根本不让拆。我家那两间房让我儿子给卖出去了，现在这楼房是他俩买的，我也跟着一起住。” “既然四合院条件不如楼房，怎么还能卖得出去？” “我们家那个地段比较好，是学区房。那些想让小孩儿在这片儿上学的家长可大方了，我家那房子当时卖的时候十几万一平，现在那边房子最贵都卖到四十多万一平了，我儿子老念叨着卖早了亏大发了，照我看这也是捡便宜了。再过几年万一就没学区房这一说了呢？” 姜婵媛点点头，深以为然。“政府不可能坐视这种天价炒房的行为，肯定会出台政策调控。”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居委会迎来了新客人，大妈又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第二天她重点观察社区民警的工作，发现社区民警和她想象的警察也不太一样，日常工作并不都是抓贼，打击违法犯罪，他们不仅深入各家各户普及反诈骗知识，还会给社区的孤寡老人送温暖，定期看望他们，了解他们的需求。 一个星期的田野调查结束后，姜婵媛觉得自己似乎离老百姓的生活更近了一步，走在大街上都会留心观察路边的人，猜想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对社会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暑假的剩余时间她都在撰写调查报告，整理成论文形式。开学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发现大家经历了假期这一遭，似乎都比以前成熟了一些，连简春遥都变得更加心平气和了。 她回到宿舍住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事情，本来她已经将近一年不来宿舍，床铺积满了灰尘，偶尔还会被大家当作放东西的地方。她一回来，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紧张。哪怕是姜婵媛也在想：宿舍风平浪静了一阵子，不会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然而简春遥看到自己床铺上放的行李箱，只是问了一下是谁的，就放到了对方的位置上，接着自己打扫了一下床铺。不过大小姐实在是不太擅长家务活，在她把床铺擦得越来越脏之后，牛嘉乐实在看不下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好啊。”简春遥莞尔一笑。 牛嘉乐干净利落地帮她打扫好床铺，换来对方一个小蛋糕和一句感谢，挠了挠头，有些不解。“春遥你……你不会是去参加变形计了？” “差不多。去了一个很穷很破的地方做调研。”简春遥皱皱鼻子。“我们带队老师和我聊了很多，有点儿懂你们的生活了。” 虽然她这句话里包含的“你们”还是把大家划分成了两个阶层，但她不复高高在上的语气让人稍微舒坦了一些，高秋晓率先对她笑道：“那恭喜你，变成真正的人。” 姜婵媛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郭襄和秦招娣都没有说话，简春遥走到秦招娣面前，问：“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你说的是哪个他？”秦招娣冷冷地说。 简春遥愣了一下，笑了。“两个都是。我已经和那个傻逼分手了，他除了老子有点儿破钱，自己还有啥？背着我乱搞也就算了，差点儿让我得病，真是晦气。你没出什么事儿？” “早就断了。”秦招娣顿了顿，补充道：“两个都是。我现在和阿襄一起做做兼职。” “脚踏实地挣的钱自己花着才安心。”简春遥点头肯定。 姜婵媛啧啧称奇。“你看起来像被洗脑过一样。” 郭襄听了简春遥的话，开口道：“但愿你以后花的也是你脚踏实地挣的钱。” “那可不行。”简春遥得意一笑。“我家还有多余的钱我为什么不花？能享受我还是要享受的。” 大家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还好，简春遥还是那个简春遥，没有从头到尾都换了芯子。 不管怎么说，经历了两年的大学生活，大家渐渐摆脱了当初的迷茫，都有了自己的追求。以前总躺在宿舍追剧的牛嘉乐课程从早上到晚，她发现自己绩点太低，重修了好几门低分课程。高秋晓成为了校学生会的主席，事务繁忙。郭襄开始准备考研，秦招娣找了好几份兼职，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自信。而姜婵媛发现自己对社会学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不仅广泛阅读了很多着作，还积极参与实践，跟着老师一起做项目，把目光锁定在燕京这所繁华大都市中的外乡人，关注他们的生活经历和心灵世界。 每个人都在向着各自的方向努力着。 第171章 白首不离 燕京，华国的首都，一座历史悠久又活力无限的城市，一个承载着无数人欢笑与泪水，希望与梦想的地方，每天都发生着新的故事。 燕京人民大学之中，此时正上演着一场盛大的告别。 “快看看我帽子是不是歪了？我感觉它要掉！” “帽子是没掉，不过你的穗咋没了？” “啊？校长拨穗的时候它还在的啊！” 郭襄慌慌张张地满地找学士帽的帽穗，姜婵媛叉着腰哈哈大笑。“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你摸摸头顶，穗子哪里丢了？” 郭襄瞪了她一眼。“你又耍我！” 她们两个本科读完之后都选择了继续深造，并且都留在民大读社会学，还恰好被分配给了同一个导师，关系自然越来越亲近，姜婵媛发现郭襄这个人虽然心思细腻，但又意外地好骗，于是经常逗弄她玩。 郭襄见她一直在笑，威胁道：“你要是再耍我，我就告诉姬澄你刚才和我们院最帅的帅哥单独拍了合照！” 姜婵媛连忙掩住她的嘴，同时谨慎地向左右看了看。“姬澄还没到？他应该进不来学校。好阿襄，那不是对方找我拍合照吗？同学一场，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 她和那个帅哥可没什么不清不楚，只是恰好都是东北人，有几分老乡的情谊罢了。 更何况对方喜欢的又不是女人，大家都是好姐妹。 准毕业生们都散在学校各处拍毕业照，郭襄对这件事情并不热衷，只拍完了师门的合照便想走，姜婵媛硬拉着她又拍了好几张，她全程一脸“不想营业”的表情，不过等姜婵媛拍够了之后，她又说：“操场都折腾这么久了，去教室里拍拍。我不想晒太阳了。” “哦对。”姜婵媛一拍脑门。“我还没去教室拍过。” 本科毕业的时候她并没有太热衷于拍毕业照，因为她觉得自己还要在同一所大学里继续读三年书，并没有什么离别的伤感和留下纪念的迫切感，但看到别人发在朋友圈的创意毕业照，她还是有些心痒痒，打算研究生毕业拍个够。 “我们去阶梯教室拍？感觉阶梯教室的错落感呈现在画面里更美。”姜婵媛说。 她本以为郭襄肯定会点头同意，然而对方问：“为什么不去上课教室拍？不是更有纪念意义吗？” “对哦，确实。” 于是姜婵媛走向自己研究生阶段最常去的研究生研讨课教室，结果发现教室门紧紧闭着。 “不会有人在上课？” 研讨课教室在背阴面，又拉上了窗帘，从玻璃看进去一片昏暗，她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寂静无声。 她又敲了敲门，也没有应答。 于是姜婵媛放心推开门，刚走进去一步，教室里的灯骤然亮起。 她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突然多了一捧花。 热烈的向日葵，清新的洋桔梗，温柔的香槟玫瑰同时盛开在她面前，姜婵媛惊喜地接过，看着花束背后的人。 “你怎么进来的？我以为你在学校外面等着。” 今天早上姬澄给她打电话说在学校附近的饭店订了包厢，等她毕业典礼结束接她去吃饭。姜婵媛便以为他要中午才会到。 “我当然要看看你穿学士服的模样，不然多遗憾。”姬澄说着拿出单反。“我来帮你们拍照。” 姜婵媛视线转向黑板，发现上面写着“毕业快乐”四个大字，左侧还有一张她的速写人像，应该也是姬澄画的。 郭襄看了忍不住感叹：“好神似。你男朋友怎么什么都会？” 姜婵媛心念一动，说：“阿澄，你也穿件学士服和我一起拍？” 姬澄毕业之后去伦敦大学读研，国外大学的研究生学制是一年，他已经毕业两年，继承了家里的产业，姬澄爸爸说先给他一个公司练练手，本来没指望他能有多大成就，只要别亏太多就可以，没想到姬澄虽然年轻，管理公司的手段却老练，把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如今俨然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小姬总。 习惯了西装革履的小姬总露出为难的表情。“我还能当个学生吗？” 姜婵媛却不由分说，让姬澄在这里等着，蹬蹬蹬跑上楼，去办公室借衣服，果然有人已经归还了学士服，她正好借到一件还算新的，拿给了姬澄穿。 郭襄瞥了一眼单反，说：“我不会用这个。还是用手机？” “说机不说……”姜婵媛顺口溜出一句古早网络流行语，话说一半想到姬澄还在，又咽了回去，笑道：“可以可以。我家阿澄的美貌在手机摄像头里也不会失真的。” 她很自然地挽住姬澄，姬澄穿着松松垮垮的学士服，却有些拘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婵媛挠了挠他的手心。“怎么了？姬总是被绑架过来的？” “不是，只是不知道如何表现。” 郭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说：“这么一大块黑板，还不够你们发挥的吗？” 姜婵媛灵机一动，擦掉黑板上原来的图案，对姬澄说：“我们在黑板上给对方写情！” 姬澄羞涩一笑。“好。” 他们首先起笔，写上对方的名字。 “婵媛 “阿澄 “见字如面 “见信如晤 “恭喜你毕业 “感谢你见证我人生的重要时刻 “接下来你即将步入人生新的阶段 “我也希望人生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有你的参与 “我希望我能陪你继续经历新的故事 “我们经历了前世今生，相聚与离别 “旧梦里有我们的欢欣和遗憾 “如今一切正是最好的时候 “而崭新的今朝正绽放在我们眼前 “你愿意和我 “不知我是否有荣幸与你 “共度余生” “白首不离” 两个人落下最后一个字，才向对方那里看去，发现相似的话语之后，相视一笑。 郭襄面无表情按下拍摄键，然后放下手机，说道：“民政局我搬来了，我命令你们……” 她说到最后，憋不住笑。“原地结婚！” 人生有很多新的阶段，而他们，正值最好的年华。 番外二、翻旧账 “你还记得姚温泉吗？” “嗯？”姜婵媛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模糊。“姚渐吗？提他做什么？” 她都要忘了后宫里有这号人了，以至于姬澄提起这个名字，她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姚渐长什么样子。 “你没发现他和最近出道的一个爱豆很像吗？” 这次姜婵媛反应很快。她很爱看男团的选秀节目，那些年轻帅气的练习生给她一种大熙男子的既视感，看他们表演就仿佛她在遴选后宫。当然这点原因是绝对不会告诉姬澄的。 “哦！就是上周刚成团的那个，那个那个c位，温泉！”姜婵媛拍了一下床，突然意识到什么。“姚渐不会就是他穿越过去的？” 姬澄点了点头。 姜婵媛震惊到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我靠！那我是被那小子摆了一道啊！我当时只觉得那面镜子似乎有古怪，照完之后好几天不舒服，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才确认自己被陷害了，但我以为对方只是想弄死我，阴差阳错才把我送到了这个地方。原来他是早有预谋。”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微博上搜索了一下温泉，随之而来的信息都是粉丝的彩虹屁和精修图，姜婵媛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精修图，越看越像她后宫里的姚侧君。 “好小子，我说他怎么如此讨人喜欢？原来是爱豆体系里训练出来的，他是不是觉得把我换走了，他就能逃脱皇宫啊？你们后来不是查清了真相吗？就没有处死他？” “他搭上了那个人。”姬澄抿紧唇。“我不能动他。” 姜婵媛冷笑一声。“这倒是他一向的生存之道。” 她还是大熙女帝时，送进宫的几位侧君，就数姚渐最合她心意，他并不一味讨好她，而是似乎把她当成了朋友，在她面前大大方方地展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因此姜婵媛在他面前也很放松，喜欢和他待在一处。 她曾想过若是姬澄始终无法接受她，她便留下姚渐…… “姚渐现在是个什么位分？”想到这里，她问。 “贵君。”姬澄说。 “哈。”姜婵媛哂笑。“算盘打得响，最后也不过捞了个侧君的身份，永远无法染指后位。” 大熙的皇后永远不可能是侧君擢升上去的，若姚渐在女帝成年礼之后被安排出宫，那么他就类似华国古代被发落的秀女，还是良家子，有成为皇后的可能，然而小姜纳了他做贵君，就绝了他获取后位的路。 “所以你提起他做什么？”姜婵媛的思绪回到了正题上。 “没什么，只是梦到他。”姬澄话说了一半，觉得容易引起误会，解释道：“是梦到我离开前的那一天。是他和那个人给我提供了机会。” “嗯。所以你也确实动不了姚渐，否则你都见不到我。”姜婵媛笑了笑。“我们到底分别了多久？一千个日夜？” 于她而言，她和姬澄只分别了一个月，那便是她在华国举目无亲的第一个月，但对于姬澄来说，他在大熙继续生活了三年多，才找到和她团聚的方法。 “两千个日日夜夜。”姬澄如是说。 “咦？”姜婵媛歪头。“你是算上在华国的时期吗？可你在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是都没想起在大熙的记忆吗？怎么会多出一千天来？” “自臣为后以来，便和陛下似近实远，如此看来，又与分别何异？”姬澄认真地凝视着她。 姜婵媛被问住了，然后摸了摸鼻子。“哎呀，这个倒也确实，但是逢年过节还是见得到的嘛……” 心虚了片刻，她反应过来。“不对啊，又不是我禁了你的足，分明是你不想见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姬澄说完，也坐了起来，和姜婵媛平视。“姚渐说我们早就两情相悦，婵媛，你那时便是喜欢我的吗？” 姜婵媛一下子就慌了，身体往床头靠了靠。 这是要翻旧账的节奏啊！最怕男人翻旧账了！ 她舔舔嘴唇，诚恳地说道：“我不知道，我能肯定的只有我没喜欢过别人……这个问题我们之前难道没有讨论过吗？” 这种被逼问的感觉，她似曾相识。 姬澄却没有因为她的态度就换话题，昨天的梦唤起了他当时的忧惧心理，他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从大熙消失之前的心情。 那是一种类似献祭的情绪，他一心想要追随姜婵媛而去，无论对方是否记得他，对他是否有感情，他都愿意守护她。 可最后一刻，他还是无法避免地产生了担忧，如果他的陛下真的忘掉了他，又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助，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如果她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那么他追随而去，会不会反而加深了她对他的厌恶？ 他带着一腔患得患失来到了华国，没想到丢失了所有记忆的却变成了他自己。 “我一直都喜欢你，婵媛。”他离她越来越近，姜婵媛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你真的没有一时一刻，产生过对我心动的念头吗？” 美色当前，姜婵媛表现得像一个昏君，痴痴地说：“我现在就对你很心动，不信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 说着她伸手抓住姬澄的手，谁料对方抽回了手，正色道：“别用美人计诱惑我，回答问题。” 姜婵媛有些讪讪的。“好，当然有过。” 姬澄立时开心起来，追问道：“什么时候？” “就像你生辰礼送我亲笔画的时候，我就很感动。你说你是思念我的时候就添一笔，日久天长，画成了那幅画。我当时就感觉拿在手里的不是画，而是沉甸甸的心意。” 姬澄蹙眉。“可感动与心动又不能混为一谈，这个不算。” 姜婵媛只好再回忆其他事情。“还有你父亲留的课业过多，我总是写不完，有一次写策论写到睡着，被阿菀抱回塌上。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以为策论写完了，就带去交，走到半路遇到你，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收尾。附近又没有桌椅，你便弯下腰，让我用你的后背当桌子。” “这和心动有什么关系？”姬澄越听越疑惑。 “我也不知道。”姜婵媛说：“但那一刻感觉你的后背很踏实。你也知道我一直都被教导要独立自强，不依附别人，但你却成了我时时可以依靠的人。我那时候就在想，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我的清清大概都会和我一起承担。” 姬澄露出动容之色。 姜婵媛越说越起兴，回忆不断涌上心头。“还有还有，你记不记得我和妘展吵过架？” “记得。”姬澄点点头。“提他干什么？”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吵架的原因。”姜婵媛狡黠一笑。“是因为你。” “我？” 妘展是姬澄的表哥，两个人照理来说关系应该很亲近，结果却一直不对付。妘展容貌资质都上佳，但和姬澄比起来，却略有一些逊色，姬澄没想到他会被送入宫成为侧君的候选人之一，他记得妘家一直想让妘展嫁一个高门贵女。 因为他和父亲妘棠的缘故，姜婵媛早早便认识了妘展，也勉强算是有几分交情。姬澄记得妘展刚入宫时，传来的消息都是妘侧君和陛下相谈甚欢之类的话，听得多了他便也不愿意让侍从再报，直到有一天侍从慌慌张张跑过来和他说，陛下想把妘展逐出宫去。 “妘展模仿你，你知晓吗？”姜婵媛问。 姬澄茫然地摇摇头。 女皇陛下冷笑。“他入宫以后，言行举止都与你昔日相似。我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你们是表兄弟，我觉得他会了解你一些，经常向他讨教如何使你开心。” 姬澄失笑。“陛下何必去问他？若说有谁最了解我，那也只能是你了。” “我当时觉得你对我有很深的芥蒂，自然无法像以前那样行事了。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第三个人反而能想到打破我们僵局的方法呢？谁知道妘展会在宴会上直接给你难堪呢？” 姜婵媛说的是她生辰宴上，妘展说姬澄善舞，想让他当众献舞之事。 “你便是为了这事与他生气？”姬澄问。 “当时是生气了，不过过后他请罪，说自己绝无他意，只是想缓和我们的关系，我便没和他多计较。他们妘家一直想和你们姬家撇清关系的行为，我看在眼里，也是默许了的。你们这些世家关系僵化，对于我们皇室而言，自然是乐见其成。但他不应该诋毁你。” 姜婵媛顿了顿，说：“他生辰那天，我去他宫中看他，大概是因为高兴，妘展喝多了酒，问我他和你比起来到底差在哪里。” 姜婵媛沉默了一会儿，回忆起妘展的说辞。 “臣自知姿容不及皇后殿下，然臣亦师从叔父，所作辞章多次得叔父赞许。臣更有一颗拳拳之心。臣对陛下仰慕已久，姬澄能做的，臣一样能做，还比他做得更好。陛下真以为姬澄所作所为都出自他本心？非也！姬澄惯会做戏，那些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他心里未尝爱敬过陛下，如今更是对陛下心怀怨望，望陛下明察！” 她听了之后勃然大怒。“皇后名声岂能由你玷污？一派胡言，简直可笑。你样样不及皇后，哪怕模仿也只能仿些皮毛，如今还欲诋毁皇后，行径更是可恶。妘卿清正端方，若有污点便都落在你们妘家身上，滚回你妘家的祠堂跪着去，别在这里污了朕的耳朵！” 那时的愤怒，一半是对妘展，一半是对自己。妘展诋毁姬澄的话固然可恶，却也说中了姜婵媛的一部分隐忧。她担心如今的姬澄对她再无半分感情，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盛怒之下，她要将妘展逐出宫去，是他苦苦哀求说今日乃自己生辰，若于此吉日被逐，颜面何存？以后连个妻家都找不到，姜婵媛念在妘棠的份上，才允许他多住一夜。 第二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妘展再不敢说姬澄半句不好，姜婵媛也明白自己多少有些迁怒对方，不再提要逐他出宫一事，他安分守己了许久。 姬澄听了姜婵媛复述的话，搂住她的腰。“陛下若是想了解我的感受，往后切记不要再问他人，直接来问我。我没有什么可欺瞒陛下的，必对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好说。那你交代一下前几天对二狗说过什么。”姜婵媛反客为主，问道。 姬澄愣了一下，表情比之前的姜婵媛还不自然。“我可以保持沉默吗？” “你说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非‘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姜婵媛笑眯眯地说道。 姬澄十分为难，低下头避开姜婵媛的目光，但对方不依不饶，和他几乎要鼻尖贴鼻尖，彼此都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姜婵媛轻轻碰了碰姬澄的嘴唇。“阿澄，我的清清，你都说不会隐瞒我了，就说一说嘛。” 她不知道何时也学会了撒娇，自从她发现这一招百试百灵之后，就经常拿出来对付姬澄。 姬澄果然有些顶不住，红着脸说道：“咨询了他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姜婵媛好奇地问。 “他……他不是前两天求婚成功，发了朋友圈嘛。”姬澄说：“周梓萱一直嚷嚷着不结婚，拼事业，但还是答应了他。我觉得你们俩情况挺相似的，就想请教一下苟双，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姜婵媛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要问他这个。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情况不一样，又有什么参考价值？你问完他有收获吗？” 姬澄摇了摇头。苟双的办法确实帮不到他什么忙，反而让他更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我们都已经做了一世夫妻，为何还要纠结于名分？”姜婵媛问。 “因为夫妻关系意味着一种约束。”姬澄说。 “你想约束我？”姜婵媛眯起眼睛。 姬澄立刻回答：“不。我想被你约束。” 他想成为更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番外三、养宠记 在姜婵媛看来，两个人的关系根本不需要一张薄薄的证书来证明。而且结婚这个仪式会让她想起前世的大婚，勾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在母皇尚在世时，她和姬澄曾经设想过以后的婚姻。那时她想的是待她二十岁及笄礼之后，按制便可以成婚。她要在京城道路旁遍植姬澄喜欢的银线花，当花开满城时，亲自到姬府去迎亲。 然而世事难料，她还未满二十，母皇便骤然离世。大熙也有成家立业的说法，有了家室众人才会认为你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因此姜婵媛登基以后，择后便提上了议程。 她和姬澄的婚约是她很早便求来的，然而因为先帝留下命妘棠殉葬的遗诏，连宫中各司都在犹豫是否要延续婚约，更不必说盯着皇后位置的众世家。一时之间向她透露自家有妙龄少年的折子如雪花般飞来，有些性情豪放的大臣还在奏折中附了自家子侄的小像。 姜婵媛把它们都当成一堆废纸，她挂心的只有姬澄的安危，恨不得立刻把姬澄接进宫来，以免哪方势力伤害到他。她要求礼部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她的大婚事宜，赶制好姬澄的皇后婚服。婚服制成后，她命人送去姬府，那一整天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姬府传回来的消息，直到晚间宫人禀报，称姬澄收下了婚服，她才松了口气，问姬澄当时是什么态度，可有留下什么话。 宫人给她的答复是：“姬郎君一言未发。” 因这“一言未发”，她又焦虑了好几天，直到大婚当日，见到姬澄一步步向她走来，心才慢慢放进肚子里。可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愿意嫁进来，却不愿意再与她相处。来仪宫宫门紧闭，民间都在说当今帝后是两小无猜的眷侣，只有宫中人才知道，他们连相敬如宾都称不上。 “婚姻真的不重要，阿澄。我们可以谈一辈子的恋爱。”姜婵媛说道。 姬澄苦笑。“因为我一直单身，已经有好几家合作的公司想要和我家联姻。找到我父母那里的，和直接找到我这里的都有，我有些不胜其扰。若是有了名分，便可以大大方方回绝对方了。” “他们想攀上你，是因为你是年少有为的小姬总，一块香饽饽。你以为结婚了就能得到清净吗？没准他们照样会打你的主意，你们有钱人结了婚还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人可不要太多。” 燕京这个地方从来不缺有钱人的桃色故事。姜婵媛天天在班上听同事聊八卦，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姬澄说不过她，耍起了脾气。“我看你就是不想对我负责，姜婵媛，你始乱终弃！” 被扣了一顶帽子的姜婵媛：“……啊？” 她还什么也没做呢，怎么就始乱终弃了？ 不过这个时候和姬澄讲道理肯定是行不通的，她深谙这一点，转移了话题。“虽然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不过我们可以先养个孩子嘛。” 这下轮到姬澄愣住了。“啥？” 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姜婵媛却似乎早有准备，兴冲冲地打开一个手机相册给他看。“我前两天和同事去逛商场，负一层有个宠物店，里面的猫猫狗狗都好可爱啊。反正我们俩住所也稳定了，我基本不会出差，每天都有人在家，不如就养只宠物嘛。” “原来是宠物。”姬澄长出一口气。“你要吓死我了。你想养什么？” “柴犬？金毛？柯基？金渐层？” “怎么都是黄橙橙的动物？”姬澄问。 “阳光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就很温暖。”姜婵媛边说，边抬起手摸了摸姬澄的头发。“摸上去肯定也很舒服。” 姬澄侧头躲开。“明明说的是猫和狗，摸我干什么？” “你选一个。”姜婵媛把手机递给他。“有没有合眼缘的。” “看照片能看出什么？”姬澄推开手机。“起床，我们直接去宠物店看。” 两个人开车来到姜婵媛上次去的商场，她兴冲冲地拉着他来到宠物店门口。这家宠物店设计了两排橱窗，顾客可以透过透明的玻璃观察到里面的小动物，很多人逛商场的时候都会被这家店所吸引，就像之前的姜婵媛。 “啊，那只爱心屁股的小柯基被人买走了。”姜婵媛有些遗憾。“它的展柜空了。不过隔壁的阿柴还在，你看它摇尾巴的样子好可爱！” 姬澄的注意力在另一侧。“那是什么猫？脚怎么这么短？” 姜婵媛也看过去，惊讶道：“啊，真的好小，感觉走几步就会自己摔倒。不过怎么灰扑扑的，像发霉了一样？” “那是曼基康矮脚猫。”旁边有懂一些宠物知识的顾客解释道：“它就是这种毛色的，不过你这么说越看越像金渐层发了霉，哈哈哈！” 姜婵媛又逗弄了一下像糯米团子一样的小比熊犬，小狗摇头晃脑，憨态可掬，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看得她心都化了。 “要不然我们买比熊？听说它不怎么会掉毛。”姜婵媛回头问姬澄。 “好。”姬澄也伸手戳了戳玻璃，谁知道比熊看得它之后竟然转过身子，用屁股面对他，姜婵媛笑得开怀。“哈哈哈你这就是狗不理？” 姬澄哼了一声。“我们不要这只，肯定还有别的比熊。” 姜婵媛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店里有个奇怪的人，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一叠小卡片，看上去似乎是名片，正在给每个人分发，有人接过来，和她交谈了几句，有人直接摇头拒绝，还有人露出嫌恶的表情。 她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很快高马尾女生走到她面前，姜婵媛发现对方看起来很年轻。 “小哥哥小姐姐，你们是不是很喜欢宠物？请问你们有领养宠物的打算吗？”高马尾表情恳切地问。 “领养？”姜婵媛咀嚼着这个词，表情有些疑惑。“宠物不都是从店里购买的吗？还可以领养？” “当然可以！我们是流浪者之家爱心收容所，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狗狗，它们都很乖巧听话，长得也很可爱，不输店里这些小狗的，如果你们感兴趣，欢迎来我们所里看看，这是我们的名片。” 姜婵媛接过高马尾递出的名片，瞥了两眼，这时一个店员走过来，扯住高马尾。 “怎么又是你？你要是再发你的小广告，影响我们店里做生意，我就要叫保安把你拖走了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高马尾鞠躬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说着，她快步离开宠物店。店员看了一眼姜婵媛手里的名片，堆起笑脸。“美女，我看你和这位帅哥在比熊犬这边看了很久，是对它比较感兴趣吗？我们家的比熊犬是赛级的，有血统证书，十分聪明伶俐，不知你们是否有意养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宠物呢？” 姬澄问：“除了这只，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有，不如您跟我来，我带您看看其他几只小比熊，它们都是一个妈妈生的。” 姬澄用眼神询问姜婵媛，姜婵媛拉住他的袖子，对店员说：“谢谢，不过先不用，我们再看看。” “好的。如果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联系我。”店员的目光在姬澄腕间的手表上着重停了停，然后转身离开。 姜婵媛把玩着手中的名片，听到旁边有人说起刚才的高马尾女生。 “前两天好像就看到她来这边，不过不是在店里，是在门口。她那个收容所说得好听，不就是个捡破烂的吗？” “收容的大概都是流浪狗，脏兮兮没人要的。哪有店里的可爱？” “就是，丑了唧的串串，智商肯定也不高。我想养只边牧，边牧好聪明！” “你先买得起再说。” 姜婵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对姬澄说：“我们去这家收容所看看。” “好。”姬澄马上同意。 姜婵媛反倒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好说话？我看你还挺喜欢比熊的。” “刚才你一直盯着那个女生看，我就知道你好奇了。早就等着你说出这句话。不过我们先吃午饭再去，那里很远。” “好。” 两个人在商场吃过午饭，开车去收容所。姜婵媛对燕京地图的了解还没有姬澄这个晚来几年的人深，她以为收容所再远也会在城里，直到姬澄的车都开出三环外了，她才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这么远？他们地址没写错？” “没有。”姬澄说：“我之前也听说过这家收容所，公司群里面有人提到过，他们好像还一起买了很多狗粮捐了过去。” “好。那我先睡一会儿。” “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姜婵媛笑眯眯地闭上了眼睛。 姬澄的开车技术很稳，她睡了安稳的一觉。等她醒来，发现已经到了下午三点，车停在一片荒地旁边，她赶紧扭头，发现姬澄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被绑到什么荒郊野岭了呢。这里也太偏僻了？”她感叹道。 “下车，前面那个就是。” 姜婵媛顺着姬澄的指示看过去，发现了一个铁大门和一排栅栏，它们和荒地相得益彰，让人想到电影里的一切恐怖元素。 女皇陛下清醒之后就不会被这种架势吓住，豪迈地走下车，关上车门。“走，探险去。”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狗叫声也越来越清晰，姜婵媛照着名片上留的电话打过去，对方很快接通了，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他们在门口，想来看看狗，对方很兴奋，说自己马上到门口。 不一会儿，姜婵媛就看到高马尾女生小跑着过来，背后还跟着一群活泼的小狗，其中就有她喜欢的柴犬和金毛。 “我还以为只有非名犬才会被丢弃。”姜婵媛扭头对姬澄说。 高马尾女生在开门，刚好听到她这句话，解释道：“不是的。其实我们这里有很多狗都是纯种犬，像你现在看到的，阿拉斯加，哈士奇，金毛，泰迪……这些都是。有些可能是走丢了，找不到主人。有些可能就是被主人遗弃的。” “它们这么可爱，主人怎么忍心？” 高马尾摸了摸哈士奇的头。“很多人都是因为看到网上的萌宠视频，觉得狗狗可爱，冲动之下就养了一只，但养狗其实和养孩子差不多，也是要付出很多时间精力的。就像哈士奇这种中型犬，它们每天需要的运动量都很大，如果你整天把它关在屋子里，它运动量不够，就只能通过撕咬家具等方式发力。主人不采用正确的方法，遇到不满意就直接遗弃，造成了这个局面。” “哈士奇太热情了，而且看起来有点儿傻。”姜婵媛看着那只精力充沛，一直在往高马尾女生身上扑的哈士奇说。 “是的。不过我们这里大多数狗狗性情都很温和，有些因为经历的原因，可能比较怕人。” 高马尾女生带着两个人参观了一下收容所，这里收容了三百多只狗狗，各个品种都有，大小不一，有些很健康，有些却受过伤，身上留有主人虐待过的痕迹，姜婵媛看了十分不忍。 “我们一直在尽力去救治收容这些狗狗，但我们资金不太充足，条件也有限，只能做到让它们吃饱，有地方睡，但如果让它们过上和其他宠物一样的生活，我们还是做不到的，这么多狗也照顾不过来。所以我们很希望能有爱心人士领养这些狗狗，给它们一个真正的家。” 姬澄听了十分动容，对姜婵媛说：“不然我们从这里领养一只？我觉得倒也不一定要养比熊，尤其是比熊还不喜欢我。” “你是被刚才那只萨摩耶迷了眼。”姜婵媛笑道。刚才有只萨摩耶见到姬澄就兴奋地摇尾巴，主动让他摸，把他高兴坏了。 番外四、白首之约 姜婵媛和姬澄的小家里，多出来了两个家庭成员。 一个是对姬澄百般示好的微笑天使萨摩耶，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原本叫它雪团，两个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很合适，也就照旧称呼。 另一个并不是姜婵媛之前心仪的柴犬金毛柯基等品种，而是一只土生土长的中华田园犬，名字也很接地气，叫“铜钱”，姜婵媛当时看到一团金灿灿，对它“一见钟情”，这只小狗的毛色是浅黄，在阳光下泛出了金色，很符合她的审美。 这对新手爸妈很快意识到了高马尾女生再三叮嘱他们的“养狗需要付出很多精力，你们一定要慎重考虑”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萨摩耶雪团到了换毛的季节，所到之处皆有白毛。姜婵媛最喜欢的沙发靠垫吸上一堆狗毛，被她打入冷宫。但衣服也沾了白毛，却不能置之不理，只得每天都用粘毛器滚一遍。 除此之外，雪团还非常活力四射，每天早上五点多就会撞开卧室的门，拱姬澄的被子，催他起床。他们试过锁门，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听到咚咚咚的拍门声以及雪团不满的呜咽，只好又把它放进来。 原本两个人都是七点多起床，悠哉悠哉地吃了早饭，开车去上班。养了狗之后就变成六点半起床遛狗，一人手里牵根绳，迷迷糊糊地在小区转悠。 小区附近有个公园，平时有很多大爷大妈晨练，姜婵媛刚工作时还会早起来跑步，后来业务越来越繁忙，就顾不上锻炼，如今重拾起来，还有几分兴奋。 但姬澄就不是这么想了，每次被雪团舔醒都是一脸被迫营业的表情，依着他的习惯，早上就应该安静地坐在屋里喝茶读书。 公园里也会有遛狗的狗主人，彼此之间相遇偶尔会聊上几句，姜婵媛发现人也会“看狗下菜碟”，若她手中牵的是萨摩耶，和她聊天的人就会更多，若她手中牵的是中华田园犬，和她聊天的人就会很少，甚至会有人躲着狗走。 也不知道是因为萨摩耶这个品种自带治愈效果，让人想亲近，还是大家下意识把中华田园犬看成土狗，带了点儿嫌弃的态度。 但姜婵媛认为铜钱比雪团可爱多了。铜钱威风凛凛，虽然个头小，但是胆子大，遇到危险（虽然只是它认为危险）总会冲到前面，试图保护她。反观雪团就只会卖萌，谁摸它它都会摇尾巴，一副不设防的天真模样。 “你家小雪团一个没看好，就得被别人拐走，说不定它之前就是这么变成流浪狗的。”姜婵媛对姬澄说。 姬澄反唇相讥。“那你家铜钱一定是因为太凶没人要，做宠物还不懂得讨好主人。” 正如姜婵媛看到雪团总对姬澄卖萌，觉得这个狗心机，抢夺姬澄的注意力，所以对它有些偏见，姬澄对铜钱观感不好也是有原因的。两个人有次因为一点儿小事吵架，声音高了一些，隔壁客厅的两只狗都听见了。雪团立刻跑过来插到两个人中间，猛摇尾巴，两个人看到它也就平息了愤怒，而铜钱一声不吭，当时姬澄还说雪团更懂事。 结果第二天两个人下班回家，发现姬澄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外套掉到了地上，上面沾了几根金色狗毛，他常坐的一侧沙发更是被尿了一摊狗尿，留下一个明显的印记，凶手是谁不言而喻。当时姜婵媛就有些哭笑不得，姬澄更是气坏了，说要克扣铜钱的狗粮。 总而言之，因为养了这两只小家伙，他们的生活热闹了许多。 今年十一假期，对于姜婵媛而言是一个非常忙碌的假期。因为她认识的人当中有两对都要结婚。 一对自然是今年求婚成功的苟双和周梓萱，另一对则是他弟弟和他的女朋友。 姜婵媛和家里人的联系早就断了，只留了姜竟成的联系方式，这几年来姜家父母对她不闻不问，姜竟成倒是时不时关心一下姐姐的情况，所以姐弟俩的关系还不算太僵。 这次他要结婚了，千叮咛万嘱咐要姜婵媛一定来，还说这是他发出去的第一份请柬，要是落空了很不吉利，姜婵媛对此嗤之以鼻，不过还是答应了。 10月3日，她和姬澄回了莲市。 姜竟成大学时候谈了个小女朋友，好到都已经往家带了，也见过双方父母，姜婵媛一直以为和姜竟成结婚的就是这个姑娘，结果等她见到新娘，却发现是个陌生面孔。 她把姜竟成拉到一边，小声问：“什么时候认识的？原来那个呢？” 姜竟成表情有些尴尬。“工作以后认识的。原来那个毕业就分了。人家要回家发展，爸妈不让我跟去，我也没办法。” “爸妈爸妈，你这辈子就不能有点儿自己的想法吗？”姜婵媛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戳了戳新郎官的脑袋。“你这样下去万一哪天你妈和你老婆吵架，你是不是也要帮你妈对付你老婆？” “怎么可能？肯定是谁有理我帮谁啊。”姜竟成反驳道。 姜婵媛看着他底气不足的表情，懒得再说什么，和姬澄去找席位坐了。 原本姜竟成的计划是让姐姐先到家里，作为家里人和他一起去接亲，然而姜婵媛直接拒绝，她之前说过不会再踏入姜家，就真的说到做到。 刚才她在门口看到了迎宾的姜家父母，他们见到她以后表情有些尴尬，也许因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姜母勉强说了几句客套话，姜父则是一声不吭。 姜婵媛也不在意这种事，她根本没坐亲戚那桌，而是坐在了姜竟成大学同学那桌，大家年纪相仿，并没怀疑他俩身份，姜婵媛旁边的女生说：“想不到我们学校还有你们这种帅哥美女，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姜婵媛笑了笑。“可能因为大家不是一个专业的。” 她在桌上听到了关于弟弟恋情的全部八卦，原来姜竟成分手的原因比他自己说的要复杂许多。他和前女友本来商量好要到省城去发展，甚至已经找到了工作，然而姜母强硬地否决了他的想法，说省城房价贵，家里负担不起，离家又远，他要是生病了或者出什么事情了他们来不及赶过去照顾。总之就是他们这个娇贵的儿子就应该一直留在家里。 姜竟成的前女友本来是好声好气地和姜母解释，说省城工资高，晋升空间大，房子两个人家里凑一凑，付个首付出来，剩下的他们可以自己慢慢还房贷，结果姜母又说她就是图姜家的钱，把她气得够呛。 “姜家哪有什么钱？”姜婵媛听笑了。 她旁边的女生压低声音。“听说小姜的姐夫挺有钱的呢，好像是公司总裁。我家去年搬到他家那个小区了嘛，有一回在小区里听到他妈和他说，让他去找姐夫给他安排个清闲的工作，听他妈的口气，好像公司里面什么工作都能安排给他。” 姜婵媛捅了捅姬澄的胳膊肘，小声说：“怎么样？他姐夫，给安排工作吗？” 姬澄微笑着吐出几个字：“他想得美。” 那个同学又继续讲故事，她似乎知道很多内情。姜婵媛听了半晌，发现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姜家父母身上。他们不尊重自己孩子的意愿，更不会尊重他的恋人，姜竟成又是个从小被安排到大的人，没有自己的主见，最后女朋友受不了他的懦弱，和他分了个干净。 “那现在这个呢？他爸妈挺满意的？我感觉我好像都没听说过竟成又交女朋友，突然有一天就收到他的结婚请柬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还以为他和阿肖复合了呢！” “现在这个好像是工作以后认识的。”刚才滔滔不绝的那个女生表情也不太确定。“我都没在小区里见过他女朋友，他给我发请柬的时候我问了一句，他说是家里面安排认识的，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现在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一个至今母单的听完简直想打人，什么叫该结婚了？我到年纪不结婚难道还有人会把我抓起来吗？” 姜婵媛听了频频点头，结果这桌其他几个人都表示这两年确实该结婚了，甚至已经有两个人结了婚。 姬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看，大家都已经按部就班进入人生新阶段了。” 姜婵媛反驳道：“那你看我同学和你同学，有几个结婚的？” 以她的个人经验来看，越是高学历，结婚的年龄就越晚。 大家对新娘子都不甚了解，简单聊了两句便换了别的话题，都是些家长里短，姜婵媛时不时插几句话，姬澄大多数时间都在静静听着。 婚礼正式开始后，司仪一项项宣读流程，新郎新娘一丝不苟地按照流程进行，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未见得有多真诚，更像是一种表演，至少姜婵媛知道姜竟成特别开心时并不是这个表情。 婚礼仪式结束后，大家开始用餐。新郎新娘则要挨座敬酒，姜竟成来到同学这一桌，才发现姜婵媛坐在这里，惊讶道：“姐，姐夫，你们怎么不去亲戚那桌？我还以为你俩来看我一眼就走了。” 桌上其他人也吓了一跳，尤其是刚才提到姜竟成姐夫的那个女生，脸都红透了。 “我们吃饱了就走。”姜婵媛说道：“总不能空着肚子离开？也太可怜了。” 姜竟成憨憨一笑，给新娘介绍姜婵媛和姬澄，新娘露出疲惫的笑容，淡淡点头问好。姜婵媛想到她以后要和姜家父母同住，简直有些同情她。 等他们两个离开酒店，姜婵媛长舒出一口气。“看，结什么婚结婚，我看着他们都累。” “我们可以不办婚礼。”姬澄说。 “那不行。如果我们结婚了，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怎么能缺少仪式？” “所以你的解决方法是干脆不结婚？” “对啊。”姜婵媛理直气壮。 姬澄无语凝噎。 周梓萱和苟双也选择在老家办婚礼，而且还租到了星恒高中的场地，姜婵媛听说酒席摆在食堂里，直呼“做梦都想不到”。 这两个人并没有搞常规的婚礼流程，姜婵媛之前拿到请柬就打电话给周梓萱确认她没写错，因为请柬上写的第一项是“篮球赛”。 “没写错啊。我还想拉你当队员呢，怎么样，上不上场？咱们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行啊。”姜婵媛爽快答应。 于是这天她没有穿礼服裙，而是穿了宽松的运动服，姬澄也被苟双请去当队员，新郎新娘各领一队，他们高中时期的体育老师，也是周梓萱的教练，亲自来当这场比赛的裁判。 大家换上统一的队服，打了一个小时的球赛，最终新娘队以23分的大比分优势赢了新郎队，周梓萱叉腰大笑，苟双被他的队员们围在一起吐槽。 他愤愤不平道：“说好了今天让我的，你怎么反悔了？” 周梓萱笑道：“我已经让你了啊，不然你们只会输得更惨。反正你输了，接受惩罚。” 苟双哭丧着脸，姜婵媛好奇地问是什么惩罚。 他的队友们哄笑道：“当然是让我们的二狗穿——婚——纱！” 姜婵媛的嘴巴长成了“o”形。 不一会儿，她见到了穿着帅气笔挺西装的周梓萱和穿着洁白婚纱的苟双，前者英姿飒爽，后者一脸娇羞，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无不大笑，姜婵媛笑倒在姬澄怀里，问：“你们是不是故意输的啊？” “我们只是想稍微输那么一两分，所以刚开始比较划水，没想到周梓萱那么猛，所以最后越输越多。”姬澄解释道。 她看着这对不伦不类又意外契合的夫妻，在父母的笑声和祝福声中一步步走到司仪面前，交换婚戒，心里突然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原来婚姻不只有按部就班这一种选择，哪怕离经叛道，也可以被祝福。 那她前世和姬澄的婚礼，虽然不甚圆满，是不是也被神明暗中祝福过呢？否则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一世的重新相守？ “姬澄。” “嗯？”听到姜婵媛喊自己的全名，姬澄有些紧张地看过来。“怎么了？” “不然我们也搞个不一样的仪式。我看华国的眼线百合似乎和我们大熙的银线花很是相似，我可以为你铺一路。” “你的意思是……”姬澄呼吸都放轻了。 “没错。”姜婵媛看着他，笑着吐出几个字：“我们结婚。” 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我都愿意和你缔结婚姻，愿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分离。 “好。” 在台上的新郎亲吻新娘时，姬澄也俯下身，吻住了他未来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