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心计》 第001章 撞见 夜。 云央宫灯火通明,偌大的浴池热气腾腾,云雾萦绕,玫瑰花浓郁的香味窜入鼻中,芳气袭人,叫人舒心。 不过安贵妃此时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在晃神,就连她的贴身女官轻月悄悄将一旁侍候着的宫女全都撤下去了也未察觉。 许久后,许是水温降了有些凉意,安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抬手间却发觉有些使不上力气,只好无力地抬起右手,呼唤浴池帐外的轻月,“轻月……” “娘娘,婢子在。”轻月应了一声,手捧衣裳,低眉掀了幔帐走了进去,侍候安贵妃更衣。 安贵妃抬眸望了望帐外,这才发现浴池外已无其他宫女的影子,不禁诧异道:“怎么只有你在?” 轻月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垂眸轻声答道:“方才见娘娘在深思,怕她们打搅了娘娘,所以婢子就做主让她们退下去了,请娘娘赎罪。” 安贵妃点点头,“你也是好意。”话未说完,腰封带子却被轻月猛地一扯,腰间生疼得厉害,她不由得眉头紧蹙,“轻月,你今天怎么了?动作怎的这般生疏?” 轻月眼底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抬眸却是一脸惶恐,“娘娘,婢子知罪,请娘娘责罚!” 安贵妃疲惫地摆摆手,“罢了,无碍。” 她拧着眉,无力之感越来越强烈,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正想坐下去歇一会,却忽然一阵晕阙,还未来得及呼叫,就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轻月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扔掉藏在手中的细针,环视了一圈这个靡丽的宫殿,才慢慢地走到墙边,在墙上画了一朵红似淬毒的灵笃花。 “安贵妃,你可莫要怪我,我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怪,就怪你兄长自恃功高,玩弄权谋,而你自己,又以美色惑乱朝纲。” 乔装成轻月的裴以宁回头轻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已无气息的安贵妃,悄悄潜了出去。 殿外有几个夜巡的侍卫经过,裴以宁下意识地低下头,又记起自己还戴着仿制轻月的容貌的面具,底气也足了些,淡然地朝着那几个侍卫点点头。 轻月是安贵妃身旁的贴身女官,平日高调得很,宫里的侍卫也是认识她的。 果然那几个侍卫并没有丝毫怀疑,裴以宁终于顺利出了云央宫,从后花园的假山乱石中寻了入口,潜进了通往宫外的隧道。 隧道出口处,裴以剑正焦急地踱着步,见裴以宁终于出来,连忙迎上去,“师妹,你总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都要冲进去了。” 裴以宁莞尔一笑,“师兄,你总是这么急躁。” 裴以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笑一声,道:“没什么意外吧?” “估计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娇贵的安贵妃已经命丧黄泉了呢。” “甚好,我们快走。” 裴以宁点点头,两人正要赶回灵笃山,前方却忽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裴以宁不由得停了下来:“谁?” 那人却朗声一笑,“不愧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花毒娘子,所制之花毒着实厉害,竟能杀人于无形。”抬头望了望宫墙内的灯火迷离、风平浪静,他又一声轻叹,似在惋惜:“可怜的安贵妃。” 见对方竟如此了解师妹和他们今夜的行动,分明是有备而来,裴以剑顿时神情凛冽,长剑出鞘,“阁下是敌是友?” “若我说,非敌亦非友呢?” “非友皆杀。”裴以剑双眸一沉,握紧了手中的剑。 裴以宁连忙拦住他,“师兄,先等等。” 望着依然一脸泰然的那人,裴以宁眼眸轻转,“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沈薄言。” 听到这个名字,裴以宁却有些讶异,“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千解神医,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沈薄言苦笑,“只可惜解不了花毒娘子下的剧毒。” “阁下这是想救安贵妃?” “在下自知解不了瞬息毙命之毒,断不会不自量力。再者,安贵妃死有余辜,不必救。” 裴以宁哂笑,不应声。 “世人皆说,没有人见到过花毒娘子的样子,见到的人,都已经成为死人了。如今我就站在你跟前,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觉得呢?” “似乎,花毒娘子并无意杀我。” “呵呵……”裴以宁一声蔑笑,“还以为你收集情报的能力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放你一马又如何?” “你这话何意?” 裴以宁低头嗤笑,挽着耳边碎发的指尖在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上轻轻划过,“说出来了,你可就活不成了。” 裴以剑却有些担心,“师妹,此人撞见我们的行踪,若是放过他……” “待宫里发现安贵妃已香消玉殒,一样会知道是我所为,我还在乎多一个目击者吗?” “啧啧……”沈薄言连声感叹,“花毒娘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狂妄?” 裴以宁浅笑,“很抱歉,你不是第一个。——师兄,我们走吧。” 裴以剑点点头,又警惕地望了一眼依然淡笑着的沈薄言,这才将长剑收回剑鞘,带着裴以宁一跃而去。 沈薄言抬头望着两个身影瞬间消失在月夜中,蹙着眉似有所思。 身后沈薄言的亲信忍冬无声走了过来,望了望裴以宁两人消失的方向,不解道:“爷,为什么要放过她?” 沈薄言收回思绪,又抬眸望了一眼依然风平浪静的皇宫,“你觉得,凭我二人之力,赢得过她旁边那位?” 忍冬惭愧,“不能。那人性格虽急躁,但看其剑气凌厉,武功必不可估量。” “这次时间紧急了点,来日方长,她总会落网的。打了个照面也好,他日相见,就不是陌生人了。”沈薄言淡笑,忽然觉得传说中冷血无情、下手毒辣的花毒娘子,其实挺有意思。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02章 受命 灵笃山位于京都长信城城外西面十五公里处,藏于崇山峻岭之间,常年云雾萦绕,外界看不清其样貌。山脚景色虽美,但机关重重,非灵笃山之人方圆三里不得靠近。 比起灵笃山的森严,世人更为忌惮的,是生于灵笃山的毒花。 传说此花仅生存于灵笃山,颜色多变,春红,夏青,秋黄,冬白,四季更替。但是,没人见过它的样子,世人能见的,都不过是花毒娘子留在墙壁上的那抹寥寥几笔的轮廓。 他们都叫此花为灵笃花。 灵笃山南陡北缓,裴以宁和裴以剑一路飞奔回到灵笃山山脚南面,于一处乱石中寻了机关,很快半山腰上便有一个铁索吊筏缓缓落下,又载着两人缓缓上升。 升至半山腰,视线豁然开朗,楼阁处处,布景精致,花丛芬芳,在一片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小道由平滑的小石头铺就,道旁花丛簇簇,开着的正是江湖人忌惮的灵笃花。 望着脚下盛开娇艳的灵笃花,裴以宁莞尔一笑,“若是那些人知道灵笃花并无半点毒素,反而是灵笃山重要的食材之一,会做何感想?” “灵笃花至为珍贵,寻常人吃了强身健体,练武之人吃了能提升内力,他们必然趋之若鹜。” 确实,但凡灵笃山之人,除了裴以宁,个个武功不俗,就是粗使的丫鬟,也是身怀绝技。 裴以宁平静地摇摇头,“我们快走吧。” 暮帘阁是灵笃山的主楼,灵笃山的主人鬼卿居住于此。 远远的看见鬼卿立于庭院之中,裴以宁两人连忙加快了脚步,双双抱拳行礼道:“师父。” 鬼卿转过身来,只见他四十岁上下,半束的长发下略带沧桑,身着素衣长袍,俨然山野闲人。 见两个爱徒已归来,鬼卿愁虑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辛苦你们了。” 裴以宁却注意到了鬼卿脸上的那抹愁绪,不禁道:“师父,可是遇到了难题?” 鬼卿长叹一声,“宁儿,你也有十七了吧?” 裴以宁默然点头,不明师父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寻常人家的女儿,到了你这个年纪,也已嫁人了,是师父误了你。” “师父,你怎么……” 鬼卿摆摆手,却转移了话题,“有雇主指名要你潜入丞相府,盗取前朝遗留密信,并且,取沈庆性命。那密信藏于暗室之中,只有沈庆本人才能开启。所以,你必须长住于沈府,取得沈庆信任,伺机而动。” 听到这话,裴以剑顿时担心地叫起来,“师父,师妹她不懂武功,怎么能让师妹深入敌府?” “正是宁儿不懂武术,才容易让人放轻戒备。” 裴以宁皱眉,“师父,前朝已覆灭五十年载,天下在南洺朝的统治下已步入正轨,百姓安居乐业,师父怎么会和前朝余党扯上关系?” 鬼卿沉眸,“因为为师与沈庆有一段仇怨。恰好有人找上门来,何乐而不为?” 裴以宁诧异地望着师父,暗自思量。 她和师兄裴以剑都是师父一手抚养长大,自她记事以来就从未发现师父离开过灵笃山,他和沈庆的恩怨从何而来?是师父年轻时结下的么? “而且那封密信……”鬼卿欲言又止,改口道:“宁儿,也只有你最适合去做这件事情,就当是为了师父,可好?” 裴以宁拧眉,隐隐觉得那封密信也是师父的目的。难道师父真的跟前朝余党达成了什么协议? “都是任务,去哪里,取谁性命,又有何区别?”裴以宁低头,轻声应了下来。 师父于她有养育之恩,于公于私她都没有理由拒绝。 灵笃山虽为江湖人所忌惮所不耻的杀手组织,但灵笃山子弟奉行的训诫却是“受人正道钱财,杀该杀之人。” 师父能够应下此桩生意,那沈庆就必然是有该杀之处。 见裴以宁应了下来,鬼卿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极好。”想了想又道:“沈庆长子名唤沈薄言,善于解毒,与你相克,你可要小心,切莫大意暴露了身份。” “沈薄言?”听到这个名字,裴以宁意外地扬起眉,“还真是有缘呢。” “此话何意?” “我们在宫里出来时撞见了他,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追查师妹而来,不过他没有动手。”裴以剑代为答道。 鬼卿点点头,“虽为武将后代,但沈薄言钟情于研究医术,对武术并不太擅长,想来他也知不敌于你。宁儿,今晚早些歇息吧,明日便下山,到了京都,你可直接前往城东的锦绣丝绸店铺,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入府。” 裴以宁点点头,和裴以剑离开了暮帘阁。 师父不在,憋了许久的裴以剑终于忍不住发牢骚了,“师父也真是的,就让你一个人潜入沈府,那沈庆可是曾经在沙场上打滚多年的大将军啊!这万一有什么不慎……不行,师妹,我要陪你去。” 裴以宁无奈,“师兄,我虽然不会武,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再者我也不是初生牛犊了,有些事处理起来,可比你还游刃有余呢。而且,你也还有其他任务在身啊。” 裴以剑懊恼,“师妹,我这不是担心你么……灵笃山个个都会武术,唯独你。真不知道师父为何不让你习武。” 裴以宁抬头遥望着隐隐绰绰的山色,叹息道:“体质不适合吧……” 师父是这样告诉她的。 “可是师妹体质并不虚弱啊。” 裴以宁故作轻松,回头望着裴以剑笑道:“许是师父当初考虑周全,料想到有些任务由不会武术的人去完成更适合。有时候不会武功也更加方便不是吗?比如现在。”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裴以剑被说服了。 裴以宁转头收回笑容,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 她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回到自己所住的知晴阁,苏荷早已备了热水在房里等着了,“小姐,洗洗脸吧。” 裴以宁点头,接过苏荷刚拧干的毛巾仔细地擦了擦。毛巾上的热气渗入肌肤,很是醒神。 “小姐,这次去沈府,可是要另备假皮面膜?” 听到苏荷这话,裴以宁顿了顿,答道:“不戴了,就这样去吧。” 苏荷有些担心,“若是被人孰知了小姐的相貌,日后行动起来,可就……” 裴以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纵我以真实面貌示人,世人又安知是我?即使戴着假面具不慎被人传开了去,世人又如何能知那个并非是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再者,此次入府甚久,每日戴着假面具也诸多不便。” 苏荷想想也是,假面具纵使仿制得再精妙,也终究是假的,在沈府进进出出的,与人接触甚密,难免会露出破绽。 横竖世人也不知小姐会易容术,即使知道,又怎能确认哪个才是小姐真容。 想通了这点,苏荷也便彻底放心下来,“那小姐早些歇息吧,苏荷先下去了。” 裴以宁点点头,待苏荷关了门出去后,便宽衣而卧,回想着与沈薄言相遇的情形。 解毒神医么?貌似有点儿意思呢,可惜注定相克,不然还可以交流一下心得。 裴以宁淡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003章 入府 翌日清晨。 裴以宁略为收拾了几件衣衫,便带上包袱,前去与师父和师兄告别,乘着铁索吊筏下了山脚,却不从正道出去,反而挪动了机关,从一处隧道入口进去了。 灵笃山通向外界的隧道多达五条,长短不一,纵然是官府之人于灵笃山方圆三里之外都围了个遍,他们想出去也照样易如反掌。 再出来时裴以宁距离灵笃山已有十里之遥。出了山谷后一路走来都炊烟袅袅,裴以宁叫了一辆马车,沿着村道疾驰而行,总算到了京都城门外。 “长信城。”她遥遥看着高高的城墙上的刻字,嘴角间扬起一抹谑笑,略为整理了一下着装,坦然地走向城门。 城门的墙上贴着告示,正是通缉暗杀安贵妃的凶手——乔装过后已改面容的裴以宁与裴以剑。 眼眸轻转,裴以宁悄悄挤出了围观的人群,淡然接受检查,顺利进了城。 裴以宁对长信城并不陌生,毕竟灵笃山离长信城并不远,她和师兄俩人也会经常下山采购。 是故她入了城便轻车熟路地往城东的方向走去。市集上熙熙攘攘,小贩们不断地吆喝着,甚是嘈杂。 前方不远处,绣着“锦绣丝绸”的旗锦正在高高的屋檐下迎风摇曳着,裴以宁心下一喜,抬头望望天色,估算着此刻的时辰,收了收挎在肩上的包袱,一脚踏进店面。 店里顾客不少,那掌柜的见裴以宁进来,顿时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姑娘可是要裁衣?小店前些日子刚进了不少上等的布料,花饰也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姑娘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裴以宁被那掌柜的拉着浏览着摆在柜桌前的布料,见掌柜还想一一介绍,连忙打断道:“掌柜不必理会我,我先看看,看中了,自会叫你。” “好,那姑娘您先看着。”掌柜的也不气馁,笑着去招呼别的顾客了。 不一会,便有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凑了过来,站在她旁边翻看着布匹。看她模样也只约莫三十岁,发饰衣着皆不似正室夫人那般端庄拘谨,大概是某一户大户人家的姨娘。 翻了一会,许是找不到称心的,那妇人抬头打量了几眼裴以宁,套近乎道:“姑娘也是要置新衣么?你可别听那掌柜的糊弄,这些布匹呀,都不过是次等货色,好的都被他藏起来了。” 裴以宁饶有兴致望着她,“这位夫人对这家店铺很熟悉?” “算是老顾客了……”那妇人笑笑,“也分得清哪些布料好,不过啊,也有很多布料是用了特殊药水,叫人分不出原料的,姑娘你可要小心。” 闻言,裴以宁心中一动,不由得多看了那妇人一眼,不动声色道:“我只听闻太医们总是检查不出花毒娘子的花毒成分呢,原来这布料,也有这等稀奇事?” 那妇人却默契一笑,“裴姑娘。” 裴以宁正欲答话,那离开了的掌柜却又转了回来,“哎哟,五姨娘,您这是又要赶我生意么?上好的布料我可都是留着您的一份呐,您就高抬贵手吧,我这生意都快要做不下去了啊。” 五姨娘挑眉,“徐掌柜,我都来了这么久了,可是连半匹能入眼的布料都没瞧见呀,你也别掖着藏着了,都拿出来吧,我要给我外甥女置几件新衣裳呢。” “外甥女?”掌柜双眸在裴以宁和五姨娘两人间打转几圈,忽然恍然大悟,“五姨娘您总算是等着您外甥女了?唉,姑娘啊,知道你要来,五姨娘可是在这等你好几天了。” “废话说那么多作甚,有什么好料子都拿出来,沈府还会缺那点银子不成?” “是是是,五姨娘请稍候,徐某这就去拿来。” 待掌柜一走,那妇人便拉着裴以宁交代道:“我姓楚,是沈庆的五姨娘,入府后你可叫我一声姨母,别的,我自会打理好,你不必担忧。” 裴以宁点点头,心里却震惊不已。师父只说会有人接应,却没想到这人竟是沈庆的姨娘,想必是潜伏在沈府多年的暗线。 看来,师父定是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筹谋了。 她不由得皱皱眉头,愈加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师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五姨娘似乎心情极好,好像真的是等着了自己的亲外甥女一般,精心挑了几丈布料,又着人给裴以宁量了尺寸,交代掌柜制几件样式新颖的新衣,才笑嘻嘻地拉着裴以宁往沈府走去。 沈府大门气势非凡,两只大狮子栩栩如生。守在门前的家丁见五姨娘回来了,连忙行礼,“五姨娘。” 五姨娘笑着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老爷可回来了?” “老爷今早被皇上召了去,还未回。” “知道了。”五姨娘笑着应了一声,拉着裴以宁入了府。 沈府前院甚是宽敞,几个丫鬟匆匆走过,皆来向五姨娘行礼,有几个胆大的,还好奇地偷偷打量了裴以宁几眼,裴以宁看在眼里,也不做声。 这时,仪门处走下来一个身形窈窕,打扮妖媚的女子,见五姨娘带了一个陌生少女回来,便出言讽刺道:“哟,妹妹这是打哪儿带回来的小丫头,长得倒是挺清秀,就是不知道勾.人的功夫如何。”说罢还轻佻地掩嘴直笑。 五姨娘不悦,反讽道:“姐姐这嫉妒心,是与生俱来的么?怎么?怕我给老爷寻年轻貌美的姑娘回来,动摇姐姐地位呀?姐姐且放心好了,这种事情,除了姐姐,别人还真做不出来。” “你!” 见四姨娘孙氏吃瘪,五姨娘这才愉悦地笑了笑,“来,宁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四姨娘,入府也有好些年头了,想来她孩子,倒是只比你小两岁……” 裴以宁有些讶异,没想到孙氏竟能保养得这么好,看起来比五姨娘还年轻好几岁,却有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姿色便是资本,也难怪她这么嚣张了。 “这位就是你叨念了许久的外甥女?”四姨娘肆意地打量着裴以宁,“真是好货色。” “姐姐这话……可真像是妓院的老.鸨说出来的。” “楚青合!” “四娘五娘在争执什么呢?”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温厚的男声,裴以宁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是他?! 第004章 试探(一) 沈薄言从厅堂出来,走到众人面前,却看到站在五姨娘旁边的裴以宁甚是陌生,不禁讶然道:“五娘,这位是……” 未等五姨娘说话,四姨娘便抢先开口答道:“可不就是她那位惦念了许久的外甥女么。” 听着四姨娘话里带着刺儿,裴以宁也只是轻轻一笑,规规矩矩地福身道:“沈公子。” “裴姑娘客气了。”沈薄言连忙回礼,“听五娘说,裴姑娘第一次来长信城,一直担心路上有什么意外,天天惦记着,可算是盼到了。沈府上下都很亲和,裴姑娘也不必太过拘谨,随心便是。” 虽然裴以宁从不露面,但是他还是知道五姨娘娘家有个裴姓的姻亲的。三年前裴以宁双亲故去,膝下只得她一女,她便守孝了三年。 五姨娘笑吟吟,“大少爷,宁儿初来,我先带她去住处转转,稍作歇息,待老爷回来了,我再带她去见老爷和夫人。” 沈薄言点点头,“裴姑娘赶了许久路,也该是乏了,好生休息才是。” 目送着五姨娘和裴以宁穿过抄手连廊,往后院缓缓而去,沈薄言蓦然拧眉,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四姨娘不屑地撇撇嘴,讽道:“昨儿宫里才出了事,今儿就带人回来了,也不怕引狼入室。” 沈薄言双眸微沉,“四娘,慎言。” 四姨娘自讨没趣,也便忿忿地往后院去了。 忍冬自身后来,见沈薄言还在盯着五姨娘和裴以宁离去的方向深思,便问道:“爷,可是哪里不妥?” 沈薄言却骤然一笑,在忍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忍冬讶异,“爷这是要……” “安贵妃的死让朝中之人人人自危,焉知花毒娘子的下一个目标,不是沈府?谨慎点,总是好的。” “但是那裴姑娘,是五姨娘的外甥女,五姨娘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沈薄言淡淡地瞥他一眼,“别忘了,花毒娘子会易容之术。那么,裴姑娘的容貌,还重要吗?” “也是……”忍冬这才记起这回事来,但转眼又有些担心,“万一她真的是五姨娘的外甥女,爷这番举动,恐怕……” “万一她是花毒娘子呢?忍冬,你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 忍冬挠挠头,“我这就去取来。” 青合院。 裴以宁抿了一口茶,问道:“那密信放在哪里?” 楚青合皱皱眉,想了一会才道:“沈庆平日里若无事都是待在前院的书房,困了便歇在紧挨着书房的正室。书房只有夫人可以随意出入,别的人想要进去都要经过他同意才行。里面有一个暗室,但我也不曾探得出机关在哪。想来他如此紧张书房,那密信应该是藏在书房的暗室里。” 裴以宁低头沉思了一会,道:“是否是他的掩人耳目之计也未曾可知。” 楚青合想想也是,叹息道:“入府六年,虽争得宠爱,但终究无法让沈庆彻底信任。” 裴以宁正要说什么,院子里却传来丫鬟问琴的声音,“五姨娘,老爷回来了!” 楚青合闻声而笑,拉着裴以宁道:“我们去见老爷。” 出了院子,两人沿着连廊缓缓绕过莲湖,自后门进了前院的正厅。 厅堂上沈庆正与沈薄言说着话,见楚青合带着裴以宁笑吟吟地出来,细看下那裴以宁明眸皓齿,面色红润,眉目间依稀能找到几分与五姨娘相似之处,不禁朗声而笑,“青合,这便是你外甥女吧?” “是呢,才刚到不久,听得老爷回来了,就带着宁儿过来了。” 裴以宁连忙上前几步,微微屈膝,福身道:“裴以宁见过相爷。”顿了顿,又朝着沈薄言道:“沈少爷好。” 沈薄言只意味深长地淡笑着点点头。 “坐吧。”沈庆见她举止间落落大方,越发满意起来,“青合一早就说了你这几日启程,因为担心路上不安全,特派人去接了,老夫听说裴姑娘是一个人来的,可是没遇到沈府的人?” 裴以宁一愣,“我不知道姨母让人来接我……大概是姨母的书信还没到,我便启程了吧。家里倒是有下人陪着我过来,只是到了长信城外我便让他们回去了,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倒不如全都遣散。” “唉,可惜了裴府这个书香世家了……”沈庆似有感慨,又怕挑起裴以宁的伤心事,忙转移话题道:“裴姑娘来时,守门的家丁没有为难姑娘吧?” “是姨母带我进来的,”裴以宁有些过意不去,“姨母在之前的信件中曾提过,我若是来,就先去城东的锦绣丝绸找徐掌柜,却没料想到姨母会在那里等着。” 这时恰好有一个丫鬟又端了茶进来,望了沈薄言一眼,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谨慎地放置在五姨娘和裴以宁面前的几案上,轻轻退了出去。 沈薄言轻笑,道:“这茶,是我特意吩咐下人沏的,算是为裴姑娘接风吧。裴姑娘尝尝,可合心意?” “谢谢沈少爷盛情。”裴以宁轻轻端起茶盏,揭开茶盖轻叩几下杯缘,凑近鼻尖轻闻,一股香浓的茶香扑鼻而来,隐隐还夹杂着一丝特殊的气息。 她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思绪飞快地运转,双眉顿时便又舒展开来,若无其事地赞道:“闻着这茶香便知是上等的西湖龙井。” 大抵是茶盖挡住了面容,沈薄言却未捕捉到她眉间那一闪而过的微蹙,闻得此言,不动声色道:“裴姑娘好识力。” 裴以宁莞尔,轻轻小呷了一口,便放回几案上,“自小体质虚寒,龙井虽好,却不敢多喝。有负沈少爷好意了。” 龙井本是性凉,裴以宁这话倒也无不妥之处,沈薄言也只好歉意一笑,“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沈庆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会心一笑,又忽然想起什么来,问楚青合道:“青合,可是安排裴姑娘住处了?” 楚青合轻声答道:“宁儿现与我住于一处。” 沈庆皱眉,“挤在一起诸多不便,后院空闲的院子也不少,回头你带裴姑娘去看看,另外安置一处给裴姑娘住下吧。” 裴以宁连忙道谢:“谢谢相爷。” 沈庆摆摆手,“青合,你带裴姑娘四处走走,熟悉熟悉环境,我还有要事处理,言儿,你随我来。” 楚青合和裴以宁双双站起身来,楚青合道:“老爷慢走。” 裴以宁望着沈庆和沈薄言离去的身影,对一旁的楚青合轻声道:“是要追查安贵妃之事?” “应该吧。老爷今早被皇上急忙忙召进宫,应该是为了这件事。” 裴以宁轻声哂笑,忽然又想起那盏茶,不由得拧了拧眉,“沈薄言怕是怀疑我。” “昨儿才出了事,你今日便入府来,他怀疑也是正常的。好在你师父前几日便告知我这个任务,我也早早的说了你这几日会到,也不至于太忽然。” 裴以宁点点头,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露了破绽。 那沈薄言如此谨慎,怕不仅仅是一杯茶的试探那么简单。 第005章 试探(二) 见前院无事,两人便又回了后院。 青合院坐落于沈府后院的西北方向,不算得偏僻,但比起四姨娘的凤湘院,可就是十分偏僻了。 沈府由外院和内院构成,内院又分了前院后院,前院住男丁,后院住女眷。后院中央修筑了一池宽敞的睡莲湖,四周游廊环绕,小桥曲折,垂柳飘扬,亭台水榭立于其中,俨然一个独立的园林。 大夫人赵佩兰的兰心院在莲湖的东边,四姨娘的凤湘院虽也与青合院同在西边,但毕竟与兰心院隔湖相望,唯独楚姨娘的院子挨着角落,不过也多了几分平静。 好在沈府连廊小道纵横交错,平常几个院子的人来往于前院后院之间,走的也不是相同的路,倒也避免了许多摩擦。 由于沈庆先开了口,楚青合便也不托辞,当真带着裴以宁在后院里悠转,给她寻一处好住处。 毕竟她是沈府姨娘,裴以宁作为一外姓的闺中女子,住在一起确实诸多不便。其实她也明白,像沈庆那样城府极深的人,自然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能轻易探得自己的日常行踪。 与青合院遥遥相对的便是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 裴以宁原本就想着住处与楚青合相隔不远,照应也方便,自然会选择这个并不算远的院子。 院门虚掩着,问琴稍微用力便推开了院门,见院中景色甚好,并无半点萧索之意,回头高兴道:“五姨娘,裴姑娘,看来这院子平常也有人打理呢。” 楚青合和裴以宁双双进了院中,见庭院宽敞,墙角那两株九重葛依然盛开如火,花枝相互缠绕着,探出了墙外。 原来的主人大概极为爱此花,每个连廊出入口路的台阶两旁皆种着矮矮的九重葛,被精心修剪成各种形状,甚是赏心悦目。 西厢房外的墙角处还开辟了一方花圃,只是许久无人居住,花圃中已经无花生长,花圃旁还搭建了一个高高的花架,炮仗花的花枝重重地压下来,密密麻麻地开着红橙色的花,累累成串,状如鞭炮。 夏天的时候,若是搬了一张睡椅出来,歇于花棚之下,必定清凉得很。 “倒是个好住处。” 裴以宁顿时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问琴见裴以宁点了头,便道:“裴姑娘可是决定住下了?婢子回去叫来几个丫鬟过来再拾掇拾掇,把棉被帷幔之类的都换一换。这个院子应该些许时日没人住过啦,后院空闲的院子平常都是用来招待其他官员女眷的,虽然有人打扫,也难免有漏失之处。” “谢谢问琴。” 问琴腼腆地笑了笑,利索地跑出了院子。 待问琴一走,裴以宁脸上那抹淡淡的恬静的笑容顿然收了起来,换回她以往一贯的淡漠,“这院子原本是何人居住?怎么院门的牌匾都被拆了。” 楚青合凝凝眉,迟疑道:“好像是原来的二姨娘住的,不过那是我入府前的事情了,二姨娘和三姨娘的事情,在府里是个禁忌,知道内情的下人都不在了,我也不是很了解。” 听到这话,裴以宁不禁也拧起眉头,刚入府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沈府的二姨娘和三姨娘似乎都不在了,却没想到沈府还对这两人忌讳莫深。 这里面,大概也藏着一个秘密吧。 “我们到里面看看吧,住房若是不好,院子再好也无用。” 裴以宁哪里在意这些,便道:“你替我看一眼便是,我再看看这院子。” 那花圃虽是无花,但或许是因为丫鬟经常打理的缘故,也并无多少杂草。 裴以宁走到花圃前,蹲下身去仔细观察着。 伸手轻轻抓了一小撮泥土,裴以宁立即感觉到了异样,双眸紧紧地盯着手心的泥土陷入了深思。 正入神,院墙外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只凶恶的猫,见院中有人,竟猛地一蹿,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声,直往裴以宁身上扑去。 裴以宁没想到那只黑猫竟会忽然发起猛烈的攻击,一时躲闪不及,只是暗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住脸。 “裴姑娘小心!” 院外忽然传来一声急呼,但语音未落,那黑猫已经扑到裴以宁跟前,狠狠地冲着她挡在面前的右手抓了下去。 刺痛感瞬间传来,裴以宁甚至隐隐感觉到,手臂上那好几道伤痕,正在溢着血。 “裴姑娘!你没事吧?” 院门距离裴以宁的位置有些远,那丫鬟未来得及阻止,见那黑猫瞬间就抓伤了她,脸色顿时大变,脚步也放快了些,冲到裴以宁跟前细细查看她的伤口。 屋内的楚青合听到院子里的喧闹,也急急忙忙出来,“怎么了?” 那丫鬟抬起头来,满脸愧疚,“裴姑娘被夫人院子里的猫抓伤了。今日夫人让婢子带温温出来,却没想到温温使了性子到处乱跑,还……” 听到这话,楚青合可是吓得不轻,连忙走过去,“宁儿,你伤口给我看看。” 又见那丫鬟在那呆愣着,不禁怒从中来,“你还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请大夫!” “啊,是,五姨娘,婢子这就去。”那丫鬟回过神来,连忙急急地跑着那黑猫跑出了院子。 “宁儿,我们快回去,我给你消消毒,被猫抓伤,这事儿可大可小,一定要谨慎处理。” 裴以宁望着手臂上的抓痕,淡然道:“被猫抓伤而已,无碍。” “不行,快回去!”见裴以宁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楚青合索性就板起了面孔,硬拉着裴以宁出了这个院子,往青合院急急去了。 却说那丫鬟出了院子,却不是出府去找大夫,反而直接找到了沈薄言,将院中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那丫鬟的汇报后,沈薄言顿时微微蹙起眉头,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那丫鬟,“如此她不是习武之人了?” 但凡身怀武技之人,必定时常保持着警惕之心,会对外界忽如其来的威胁作出本能的反击,但裴以宁却分明是无从抵挡那只黑猫。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见沈薄言皱着眉陷入了沉思,那丫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安地出声喊了一声,“少爷?裴姑娘那边……少爷要不要去看一下?还是婢子去请个大夫回来?” 想到裴以宁方才在正厅中还喝下了渗了断肠草的茶水,算算时辰,那断肠草之毒,也快要发作了,沈薄言没有半分的犹豫,神色间甚至有些紧张,“我去看看。” 第006章 毒发 就在楚青合忙着给裴以宁擦洗伤口的时候,问琴跑了进来,“五姨娘,大少爷正在院外,说是听闻裴姑娘受了伤,特意来看看。” 听是沈薄言来了,楚青合犹豫了一下,才道:“快请。” 沈薄言医术甚好,有他照料,她也放心些,就怕心思缜密的沈薄言与裴以宁相处,会感觉出不妥,起疑心。 沈薄言很快便走了进来,“五娘,裴姑娘。” 听到沈薄言那温厚的声音悠然响起,裴以宁下意识地拉下了方才因为楚青合要替她清洗伤口而卷起来的衣袖。 沈薄言看在眼里,无声地笑了笑,道:“待会有冒犯裴姑娘的地方,还请裴姑娘谅解。只是沈某此刻只是一个大夫,在医者眼里,只有患者,不分男女,希望裴姑娘不要觉得拘谨。” 裴以宁也算是江湖儿女,原本就是不拘小节的,哪里有什么深闺女儿家的那种羞怯,只是初闻沈薄言的声音,竟有种下意识的防备,或许,她到底是怕沈薄言看穿她的底线吧。 都说沈府大少爷心细如尘、观察入微,和高手对招,她不得不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只是她却没想到沈薄言会如此照顾她的情绪,还特意向她解释医者患者的关系,她不禁开始有些佩服他的为人了。 沈薄言话已至此,她也便大方方地浅笑道:“自小体寒,看过的大夫也不少,倒也习惯了,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今日的大夫如此年轻。” 看着裴以宁淡淡地打着趣以化解尴尬,沈薄言不禁也玩笑道:“裴姑娘是不相信沈某的医术么?” “怎么会呢,有劳沈少爷了。”裴以宁笑笑,低头慢慢卷起了衣袖,被猫抓伤的伤痕顿时露了出来,伤口挺深,乍一看有些狰狞 她不由得别过脸去,不去看它。 “这么严重。”看到那伤痕如此深,沈薄言有些意外,心里也暗暗愧疚不已,毕竟裴以宁会被抓伤,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不敢多想,他连忙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膏药递给问琴,吩咐道:“把这膏药小心擦在伤口上。” “是。”问琴接过那小盒子,小心翼翼地给裴以宁上药。 膏药接触皮肤,伤口处顿然有种清凉感传来,连疼痛感都有所缓解。 “这芦荟胶,加了些许金盏花,有助于伤口愈合。”沈薄言略为解释,又从药箱里拿出来另一个小瓷盒,“这是舒痕胶,待伤口结疤褪落后,可擦些,可以消去疤痕。” 问琴连忙接过。 裴以宁点头道谢:“谢谢沈少爷。” 沈薄言摇摇头,用纱布轻轻给她包扎好伤口,道:“责任所在而已。” 楚青合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薄言的神色,见他没有起疑心,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家有大夫,就算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也不用愁了。” “五娘太抬举了。”沈薄言沉声笑了笑,准备收拾药箱。 “额……”恰在这时,坐着的裴以宁却忽然捂着腹,眉头深锁,神色似万分痛苦,虽已经是早春,额间竟也涔涔冒着冷汗。 楚青合顿时紧张起来,扶着裴以宁惊道:“宁儿,你怎么了?” “姨母,我……”裴以宁痛得说不出话来,只因沈薄言在场,才强忍着没有叫唤。 腹内绞痛不已,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头也似有千斤重,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忍不住一头便栽下去。 沈薄言大惊,知道是先前她喝下的那杯加了断肠草的茶水起了作用了,忙道:“问琴,快去倒杯水来。” “噢!”问琴反应极快,跑到圆桌上倒了水又跑回来,前后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少爷,给!” 沈薄言接过杯盏,从药箱中拿出瓜蒂散,一边倒些进水中一边又吩咐问琴,“你去药园中取些晒干的金银花和甘草,再抓几把绿豆,加水急煎,煎好了就端过来。” “金银花,甘草,绿豆……”问琴一边叨念着一边急急地跑出去了。 瓜蒂散在水中迅速溶解,沈薄言将杯盏递给裴以宁,“裴姑娘,这是催吐的,快喝下。” 裴以宁早已虚脱,全身冒着冷汗,无力地倚靠在楚青合怀里,紧紧咬着唇,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哪里还有力气去接沈薄言的水杯。 楚青合连忙空出手接过来,递到裴以宁唇边,“宁儿!” 瓜蒂散入肚,立竿见影,裴以宁顿时觉得腹中翻腾得厉害,呕吐之意越来越强烈。 楚青合见状,连忙抬头对着房门高声道:“问棋,快拿痰盂来!” “哎!”门外的丫鬟应声而入,快步从床下拿出痰盂返回来,放在裴以宁面前。 而这时候,沈薄言已经悄悄退出屏风外的客厅上了。 清完胃后,绞痛感虽然缓解了不少,但裴以宁也更加虚脱了,楚青合扶着她到绣床上躺下,才焦急地走出去问沈薄言,“大少爷,宁儿她……” 沈薄言知道楚青合的担忧,连声安抚道:“待问琴煎好药回来,喝下去再休息几个时辰,就没事了。” 裴以宁为什么会无端端腹部绞痛,他最是清楚不过的。好在断肠草也只是用来泡茶,泡出来的毒素并不多,又经过茶水稀释,而裴以宁也只是抿了一小口,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时他彻底相信了裴以宁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子,更是不曾习武,但却因为他的警惕心而让她无辜受罪,他此刻的愧疚,说不清道不尽。 很快,问琴的声音便在院中响起,“五姨娘,药煎好了!” 语音未落,她急切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快给宁儿服下!” 见裴以宁服了药以后沉沉睡去,脉象安稳,沈薄言也便起身告辞,“五娘,裴姑娘已经脱离危险,再稍稍调理一下就好了。我想去看看母亲,裴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可着人来找我。” 楚青合连忙送他出门,“多亏大少爷了。夫人不常出门,我们也不敢常去烦扰,还请大少爷代为问好。” “一定。”沈薄言点点头,离开了青合院,转了个弯,却转身回了前院,并不依言去看望母亲。 第007章 赔礼 沈薄言回到怀谨院时,忍冬已经在院里等着他了。 “爷。” 沈薄言抬抬手,疲劳地坐在石墩上,将药箱放于石桌,这才开声问忍冬,“采诗呢?” 采诗是兰心院的大丫鬟,也是他让采诗将兰心院养着的那只黑猫带出来的。 那只猫虽起名叫温温,但却猫不如名,它只在兰心院里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温顺的一面,平时霸道得很,极为认生,遇到生人就会攻击。认识但不熟悉的,虽然不会像对待裴以宁那样,但也会对着来人发出犀利的喵叫,也很是慎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府中的人一般都不敢随意到兰心院里来,沈庆也曾多次劝说赵佩兰,让她弃了这只猫,但赵佩兰却依然对那只猫疼爱得很。 久了,大家也大概猜测出来,大夫人是不喜欢别人常常到她院子里去打扰她才养了这只猫的,也便十分默契地不去烦扰她,只是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才去请安,一同去,一同离开。 “采诗带了温温回了兰心院,一时半会应该是出不来了。” 沈薄言略微点头,想了一会又道:“采诗可有说母亲近日身体如何?” 知道沈薄言必然会问起夫人,忍冬自然是问过了采诗的,便答道:“采诗说夫人身体很康健,近来心情也舒畅了些,念完经还会到院子里走走。” 闻言,沈薄言安心了不少,但眼眸间却不由自主地多了一抹哀伤。 忍冬看在眼里,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叹了一口气。 都道母子连心,可是大夫人她…… “好好看着五娘那边,再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告诉我。” 沈薄言又骤然开口,忍冬连忙回过神来,应道:“是。” 青合院。 喝了药睡下了一个多时辰的裴以宁终于幽幽醒来,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守着的楚青合见了,连忙过去扶她起来,竖起绣花枕,让她倚靠在后,大喜道:“你可算是醒了。” 裴以宁却没想到楚青合会一直守着,心里有些触动,却并不过多地表现在脸上,“让姨母担心了,宁儿没事。或许这场事故,恰好是我融入沈府契机。” 楚青合有些想不明白,“此话从何说起?” “那杯茶里面有断肠草,我相信,是沈薄言让人放进去的。” 楚青合大惊,想起裴以宁神色如常地喝下了那杯茶就心有余悸,“大少爷竟然如此谨慎!” 裴以宁皱皱眉,“怕是那只猫的出现,也非偶然吧。不过经过两番试探,他多少都能放下些怀疑了。” “难为你了。”楚青合感慨不已,同时也为裴以宁年纪轻轻却如此处事不惊、心思细腻感到宽慰。 果然鬼卿选择让裴以宁入府是有道理的。 晚膳过后,便有丫鬟来见,说老爷让五姨娘去一趟内书房。 楚青合暗自思量着,不动声色地应下,叮嘱问棋几句,便出门而去。 谁知楚青合去了没多久,方才那传话的丫鬟又来了,“裴姑娘,老爷请您去一趟内书房。” “我也去?”裴以宁讶异不已,暗想道:原先让五姨娘去,这丫鬟说是与自己有关,莫非沈庆看出了什么端倪,要传她们俩前去一一问话? 心里虽然有些紧张,但她也知猜测无用,便淡淡道:“还请前面带路。” “裴姑娘,婢子陪您去吧。”问棋追了出来。 “不必了,我自己便可以。” 进了内书房,裴以宁却发现沈薄言也在,不由得疑惑地望了一旁的楚青合一眼,才福身道:“相爷万福。” “裴姑娘请起。”坐在正位上的沈庆略为抬手,眼神间却是愧疚万分,“原本只是叫青合来问一下你伤势,却没想到是中了毒,竟然还是犬儿下的,老夫真是羞愧至极,亏得裴姑娘相安无事,不然老夫真不知该如何交代。” “相爷言重了。” 裴以宁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只是沈府姨娘的外甥女,纵然楚青合是楚青合,她裴以宁是裴以宁,与沈府无多大关系,并不低人一等,但终归是外人,却得沈庆如此厚待,都说沈丞相爱民如子,为人亲切和善,她这次算是感受到了。 只是…… 她疑惑地望了望沈薄言,却不知沈薄言打的什么主意。 楚青合既为暗线,自然沉稳细缜,必不会贸贸然与沈庆说出沈薄言下毒一事,如此,该是沈薄言自己说出来的了。 见裴以宁疑惑地望着自己,沈薄言歉意一笑,解释道:“还请裴姑娘原谅,皆因那花毒娘子太神秘无踪,沈某必须确保沈府的安全,不能让歹人趁机混进来。是沈某做的事,即便是做错了,也应坦然承认,多有冒犯,还请谅解。” 裴以宁却没想到沈薄言会承认这件事,愣了好一会才道:“沈少爷心系家人,以宁自当体谅钦佩,又怎敢有怨。”顿了顿又笑道:“却不知沈少爷对以宁的身份是否已有定论?” 知裴以宁只是说笑,但沈薄言却郑重答道:“是沈某多虑了,今后裴姑娘放心便可,沈某绝不会再试探裴姑娘。” 裴以宁报以一笑,算是释怀。 楚青合却不依,娇嗔道:“老爷,宁儿可是丢了半条命呢。宁儿初来,凡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府里的人不喜欢,但我这个做姨母的,怎么不为自己的外甥女讨个公道?” 裴以宁连忙拉了拉楚青合的衣袖,小声道:“姨母,无碍,试探也只是人之常情而已,莫要夸大。” “你呀,自小就这样,就知道忍耐,有委屈也不说。虽是你父母过世得早,但也不是无依无靠,还有姨母我呢……” 沈薄言会心一笑,解下腰间随身佩戴的玉饰,道:“此事沈某确有大错,这玉佩佩戴于身可健体,还可避除邪瘴之气,就当作赔罪之礼可否?” 裴以宁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此乃沈少爷护身之用,以宁怎可收下如此贵重之礼。” “裴姑娘收下便是,言儿本身便是大夫,遇事也会自己及时处理的。” 见沈庆也出了声,裴以宁只好接过,谢道:“如此,以宁谢谢沈少爷了。” 沈薄言摇摇头,“裴姑娘不介意才好。” 楚青合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她当然知道那块玉佩的妙处,“大少爷好有诚意,五娘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既是赔罪,自然要有足够的诚意。”沈薄言不在意地笑了笑,“只希望裴姑娘今后在沈府能住得安心。” 裴以宁握着那玉佩,浅笑嫣然,“有沈大夫在,以宁自是安心。” 第008章 偷听 见沈庆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和沈薄言交代,楚青合和裴以宁便知趣告辞。 出了内书房,两人缓缓往后院而去,问琴默默地跟在后面。 裴以宁望着手中的那块玉佩,又拧起了眉,“这玉饰,我看沈少爷一直随身带着,一定很珍贵吧?” “那是自然,都说宝玉通灵,上千种药草的精华都被吸收在里面了,自然跟寻常的玉大有不同。而且,这块玉是大少爷童孩时一个道士送给他的,说什么送给有缘人。听说那道士神神秘秘的,怕是这块玉,大有来头。” 裴以宁愣了愣,越发觉得这块玉不能收,转身就想往回走,楚青合连忙拉住她,“宁儿,你要去哪儿?” “我要还给沈少爷。” “收都收了,还还什么?”楚青合四下望了望,又压低了声小声道:“越无懈可击就越引人怀疑。你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却如此端庄识体、行事沉稳,让人无可挑剔,岂不可疑?偶尔稍稍不懂事,不知轻重收了贵礼,也未尝不可,这样才显得你如所有寻常女子一样。” 楚青合到底见多了世面,很多事情看得比裴以宁全面。裴以宁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放弃了还回去的念头,但同时也下意识地望了望问琴。 楚青合猜到了她的顾忌,笑道:“问琴是自己人,日后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问琴,但也只有问琴。” 裴以宁心领神会。暗线越多,也越容易引人怀疑。 不过才刚迈开脚步,她又停了下来,“出来时看到桌上还遗留着沈少爷的针盒,就顺手拿了出来,方才一时又忘记了,既然都拿出来了,便先交回给沈少爷吧。” 刚才因为沈薄言这意外之举,倒使她忘记这件事了。 楚青合点点头,“去吧。” 裴以宁让楚青合和问琴先行回去,自己则又折回了内书房。 才刚走到门口正欲敲门,里面却骤然传来沈薄言了略带激动的声音,裴以宁顿了顿,留了个心眼,轻轻收回了刚抬起的手,悄悄沿着门墙后退几步,屏息偷听。 “花毒娘子行踪诡异,看如今朝中大臣们一个个受害,孩儿实在担心父亲的安危。” “我沈庆行得正坐得正,上对得起青天,下对得起大地,还会怕区区一个女子不成!邪不压正,那花毒娘子若是斗胆来犯,我定叫她有来无回!” “谨慎点终究是好的。偌大的沈府,来往杂乱,再严密的防护终究有缺漏之处,难免不会有歹徒混进府来。” “但你也不能怀疑到青合的外甥女身上,裴姑娘才刚刚进府来就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叫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听到这,裴以宁一直紧缩着的双眉不禁蹙得更深了,沈庆纵然真的如外界传闻那样爱民如子、和善可掬,但终究是在沙场、官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连基本的防备之心都没有? 他就这么信任她这么一个在如此敏感关头出现的女子?仅仅因为她是楚青合的外甥女? 裴以宁低头凝眸沉思着,还未想出个所以然,里面又传来沈庆那沉稳的声音:“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今后你莫要再怀疑裴姑娘。宫里的事情,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见提起安贵妃的案子,裴以宁连忙收回思绪,又仔细听了起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了解敌人所掌握的军情,自然是越多越好。 内书房里的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门外有人偷听,书房重地,未经允许,府里的人是断然不敢停留的。 “那安贵妃的死因已经查出来了,中的是箭毒木之毒。” “箭毒木?”沈庆却有些疑惑。 “嗯。箭毒木还有个别名,叫见血封喉。此植物是至毒,汁液含有剧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而死。” “好一个见血封喉!”沈庆气得猛地往太师椅的扶手拍去,“那花毒娘子竟用如此毒恶之手段!” 沈薄言却拧了拧眉,似有不解,“只是孩儿想不明白的是,以花毒娘子以往的手段,是断不可能让人查出来她用的是什么毒的,怎么这次却……” 听沈薄言这么一说,沈庆也觉得有些蹊跷,“你是说,有人故意将罪名嫁祸花毒娘子身上,但能力不够,没办法隐藏所用之毒?” 沈薄言摇摇头,“这倒也不太像,孩儿曾遇见那花毒娘子,入宫后却发现她的样貌却与安贵妃跟前的贴身宫女轻月惊人相似,结合宫人的供词可推断,孩儿所遇之人,必然是易了容。江湖中会易容之术的人并不多,而善于用毒的就更少了,而且……看那留在墙上的灵笃花,下笔确实独一无二,非常人所能伪造出来的。” “宫人如何说?” “轻月今早于安贵妃寝宫中发现,昨夜被人下了迷药,今早被叫醒时神智仍迷糊不清,惶恐不已。看样子是花毒娘子伺机迷晕了轻月并易容成她的样子。” 听到这番话,沈庆双眸不由得有些凝重,“难怪我朝全力缉拿,花毒娘子却一直逍遥法外,连对方真实面容都不知道,如何缉拿?” 听到这里,裴以宁冷笑一声,轻轻离开了内书房。 这一次她确实是用了箭毒木汁液,此汁液剧毒,几乎不用提炼便能于瞬息之间取人性命,而她也根本不在乎别人发现她用了什么毒素。 往常所用的花毒,那些太医、郎中、江湖术士等等都查不出来,是因为她加了一剂灵笃花。 灵笃花极为霸道,与所有毒花相克,会汲取出毒花纯密的毒素,她正是利用此花才制出高浓度的花毒。而且,灵笃花汁液中带有特殊成分,但凡毒花的毒素经过灵笃花的提炼,外界人是检查不出来是何种花毒的,只能凭借症状猜测。 离开内书房,裴以宁正欲从跨院回后院,然而才刚刚踏上抄手游廊,就碰到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男子。 那少年约莫十五岁上下,一身烟紫色暗纹对襟锦服,腰系精致羊脂白玉佩饰,一看便知绝非府里的下人。 裴以宁眼眸轻转,大概猜测出来这个少年的身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连忙转身欲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谁知那少年虽最醉醺醺的,但也早已发现了裴以宁,见裴以宁要走,顿时不悦地出声喝斥:“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见了本少爷竟然敢掉头就走?!” 第009章 妄为 见无法躲避,裴以宁只好又转身回去,略微点头道:“二少爷好。小女子裴以宁,是五姨娘的外甥女。” “五娘的外甥女?”那少年眯着一双不安分的眼睛,一步步踏着醉步走向裴以宁,上上下下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遍,才色眯眯道:“美人,果然是美人。” 见二少爷步步逼近,最后竟伸过手来要拉她,裴以宁惊得连忙猛地双手往后一甩,急速后退几步,言语间多了几分不悦,“二少爷,您喝多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双手抓了个空,那二少爷也不恼,反而笑得更肆意,“若有美人在怀,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儿躲什么?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裴以宁慌乱地连连闪躲,想趁机寻了退路避开这个浪徒子,但那二少爷却好像悉知了她的心思一样,步伐虽然凌乱踉跄,却偏偏次次堵住了她的去路。 远远的有丫鬟经过,裴以宁如获救命稻草,求助地望着她们,但那两个丫鬟却脖子缩了缩,停住了脚步,不敢干涉。 裴以宁苦笑一声,丫鬟怎么敢干涉主人的事情? 无法,她只好放弃躲闪,趁那二少爷不注意,猛地推开了他,叱道:“二少爷,请你自重!” 由于此次任务接得匆忙,她还来不及拿到沈府的背景调查资料就下了山。大概是因为有楚青合接应,鬼卿也并未向她提起过沈府的其他情况。而自入府来,又一连发生了许多意外,以至于楚青合也没有过多向她分析沈府的情况。 比如这个四姨娘的儿子沈世秦,她也只是在初入府遇到四姨娘时听到楚青合提及过,原以为会是个不相干的人物,却没料到,堂堂儒雅翩翩的大少爷沈薄言,竟然会有一个好色淫逸的庶弟。 被一个小小的外来女子喝斥,沈世秦这回倒真有些恼怒了,“贱蹄子,别给脸不要脸!” 恰在这时,院子里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丫鬟,见裴以宁与沈世秦起了争执,大为失色,连忙过去扶住醉醺醺的沈世秦,好声道:“二少爷,您怎么又喝醉了?这要是叫四姨娘知道了,可定免不了一番责罚呀。二少爷快回去洗漱洗漱吧!” 谁知沈世秦正在醉头上,又吃了瘪,哪里听得进那丫鬟的劝说,反而越发生气,用力甩开那丫鬟的手,骂道:“小小丫鬟也敢来多管闲事!我沈世秦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全都要爬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那丫鬟脸上划过一丝受伤之意,“二少爷,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给我滚开!” 看着那丫鬟默默地退到一边,犹豫又不忍的样子,裴以宁不禁又皱皱眉。 这丫鬟与沈世秦,怕是情谊很好。不然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会轻易因为主子的一句骂言而感到难过。 这个沈府,果然处处都是秘密。 解决了那多事的丫鬟,沈世秦似乎心情有些好转,又笑眯眯地望着裴以宁,因纵酒过度而变得通红的脸颊尽是*,“美人儿,*一刻值千金呀,跟本少爷回房……” “啪!”未及沈世秦说完,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便骤然响起。 裴以宁望着自己已经收回来了的右手,顿时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二……二少爷……” 而沈世秦也是一样愣在原地,他完全没意料到裴以宁竟然会忽然扇他,一种强烈的耻辱感涌上心头,回过神时已是勃然大怒,直冲冲地往裴以宁身上扑去,“贱蹄子,今天要是收服不了你我就不叫沈世秦!” “二少爷!”那丫鬟吓得面如死灰,不顾沈世秦之前的怒骂,想都没想便也冲过去,挡在裴以宁面前,死死拦住沈世秦,急得快哭了,“二少爷,不能!” “滚开!”沈世秦嫌恶地用力一把扯开那丫鬟。 那丫鬟虽干惯了粗活,但毕竟是个瘦弱女子,哪里抵得住沈世秦这么用力拉扯,竟跌跌撞撞地甩了出去,猛地撞在连廊的彩柱上。 一声闷响吓坏了裴以宁,看到那丫鬟无声无息地顺着彩柱慢慢跌了下去,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也顾不得跟前的沈世秦了,连忙奔过去扶起那丫鬟。 “寻月!”下一秒,沈世秦也反应了过来,醉意即刻醒了大半,知道自己闯了祸,也不敢再有造次,满脸慌乱地跑过去查看那丫鬟的伤势。 见那丫鬟已经昏迷了过去,额前的伤口血流不止,沈世秦越发慌张,高声四处胡乱叫喊:“寻风!寻风!快去请大夫!” “何事如此吵闹?”内院院门处又传来一声沉稳的男声,不解中带着些许不悦。 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裴以宁却是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急急答道:“大少爷,寻月受伤了!” “怎么回事!”听到是受了伤,沈薄言脸上那抹不悦顿时散去,加快步伐踏进了连廊。 而沈世秦见是沈薄言赶了过来,顿时身影一僵,那发白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许,眼眸里还隐隐有些黯然,只是裴以宁心中担心着丫鬟寻月的伤势,竟不曾注意。 “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扶人?” 沈薄言一出了内院就已经发现了站在远处遥遥看着的那两个丫鬟,见她们一直张望着,就是不上前来,顿时就冷了脸,“府里养着你们可不是让你们看热闹的!” 大少爷不怒自威,那两个丫鬟吓得战战兢兢地疾步而来,甚至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多说一句,便利索地一左一右扶着寻月回了沈世秦的怀信院。 沈薄言转身欲跟上,想了想又转过身来,淡淡地望了沈世秦一眼,道:“裴姑娘是沈府的客人,更是五娘的外甥女,二弟还请收敛品性,别坏了沈府的名声。今天有丫鬟忠心为你,不至于惹下大祸,不然看谁替你说话。” 看沈世秦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沈薄言不用多问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个庶弟,早就臭名昭著了。 有沈薄言在场,沈世秦也不敢放肆,眼底虽是仍有不甘,但还是听话地应了句,“知道了,大哥。” 因有伤者,沈薄言也不好过多寒暄,只是嘱咐裴以宁几句,便拉着沈世秦离开。 裴以宁望着那兄弟俩的身影,忽然有些疑惑。 沈世秦对沈薄言的谦卑,好像并不仅仅是庶子对嫡子那么简单。 第010章 新居 就在裴以宁望着两人的背影出神之际,身后遥遥地传来问琴的喊声:“裴姑娘,裴姑娘。” 裴以宁转过身去,刚好看到问琴和问棋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跟前,不解道:“怎么了?” “五姨娘见裴姑娘迟迟未归,特让婢子出来看看。” “无碍,”裴以宁摇头淡淡地说了声,又望了一眼沈薄言两人离去的方向,才道:“走吧,莫要让姨母担心。” 问棋见裴以宁总盯着沈世秦的院子的方向瞧,便多问了句:“裴姑娘方才可是遇到二少爷了?” 裴以宁略微点头,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遍。 问琴撇撇嘴,“好在有惊无险,那二世祖,府里的下人们也就寻月敢这么做了,别的人,都是能躲就躲。品行败坏,常常流连花柳之地,四处拈花惹草,偏偏老爷还惯着他,真想不明白。” 裴以宁轻声阻止她,“莫要议论主人是非。” 问琴只好打住,转移话题道:“那院子婢子已经叫人收拾干净了,裴姑娘可以随时入住。” “有劳了。” 问琴摆摆手,又道:“那院子不是没了牌匾么,裴姑娘可以自己另外起个名字。” 裴以宁低头想了想,道:“知晴吧。” 在灵笃山,她所住的楼阁便是这个名字。 可是,问琴听了却有些为难。 “怎么了?” “裴姑娘有所不知,沈府一等下人的名字,都是有规律的。比如大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是采字辈,分别为诗词歌赋;五姨娘院子的是问字辈,为琴棋书画;而四姨娘院子的,恰好是知字辈,为春夏秋冬。知晴与四姨娘的撞了,不好。和谁撞都不要和四姨娘撞啊。” 看着问琴一脸嫌弃的表情,裴以宁不禁笑了笑,“你这丫头,倒挺爱恨分明。” 问琴“嘿嘿”地笑了两声,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后院原本是分东院和西院的,西院住未出阁的小姐们,不过大小姐嫁了,二小姐又……”问琴顿了顿,却没再说下去,只是道:“后来就没有所谓的东院西院了,只是大家都习惯那样叫着,老爷几乎不管后院的事情,姨娘们喜欢哪个院子,与夫人说一声便可。姨娘们都知道夫人喜欢清静,就都搬去西院。” 问琴不愿意说,裴以宁也就没多问。大概也是因为问棋也在,她不好多讨论府里的禁忌。 而她也这时才明白后院中央那莲湖的用处,大概当初便是建来以隔开西院和东院的吧,如今倒成了隔开正室和偏房的标识了。 三人进了后院,裴以宁犹豫了一下,对问棋道:“你且先回去告知我姨母一声,省得她着急了。我想去新院子看一会。”顿了顿,又道:“罢了,顺道帮我把我衣物拿过来吧,我东西也不多,就一个包袱。既然新居已经收拾妥当,我搬进去便是。” 问棋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问琴却有些奇怪,“那院子虽是收拾妥当了,但毕竟许久无人居住,未免有些清冷,新迁种进去的花株还是蔫蔫的呢,裴姑娘何不过几天再搬进去?” 裴以宁摇摇头,“就怕过几天,你们把院子改造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问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婢子也是想着多种点花花草草的,看着舒服些。” 裴以宁无奈,“走吧。” 进了那院子,恰好看到有几个丫鬟蹲在花圃前松土,旁边的竹箕里装了些新土,似乎是打算翻新,裴以宁连忙过去阻止,“这花圃,不要加新泥。” 那几个丫鬟有些迷茫,“姑娘,这花圃的泥土很老了,怕是不适合种花了。” “无碍。”裴以宁摆摆手,“我自有打算,你们别动便是。” “是。”那几个丫鬟只好应了一声,拿着竹箕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裴以宁和问琴两人,问琴也不解地问道:“裴姑娘,这泥土可是有什么奥妙?” “这是从灵笃山迁来的。” “灵笃山!”问琴很是惊讶,“怎……怎么会?难道二姨娘……” 裴以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师父倒不曾向我提及……就连姨母,恐怕也是不知道的。” 问琴望了望那花圃,“裴姑娘是打算栽种灵笃花么?” “灵笃山的土壤成分独特,绝无仅有,天下也就只有这灵笃山,才栽种得起灵笃花。即使是灵笃山的土壤,没有灵笃山的依托,也是无济于事的,至多只能维持半载。” “那……”那这泥土留着又有何用? 裴以宁摇摇头,却不回答,过了好一会,才忽然说了一句,“这院子,就叫宁归吧。” 问琴望着转身进了主屋的裴以宁,忽然明白过来她的心思。 很快,先回了青合院的问棋便带着一干人等过来了,除了裴以宁来时带着的包袱,还多了好几个盒子。 裴以宁闻声而出,有些讶然,“这些都是什么?” “这是五姨娘给裴姑娘的首饰,还有些胭脂水粉。” 还未等裴以宁开口,问琴便高兴地接过,道:“五姨娘果真细腻,裴姑娘生得极好,就是打扮太素雅了。” 裴以宁来时头上只插了一支白玉兰发簪,还只是为了固定头发之用。平时行走江湖惯了,头饰多了反倒是累赘,即便是进了沈府,她也一时改不来这个习惯。 望着那一堆多出来的礼盒,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我素来不喜这些,倒叫姨母费心了。” 问棋窃笑,又道:“五姨娘还吩咐了,怕裴姑娘初入府多有不惯,让问琴过来服侍姑娘,其他的丫鬟,随后会请管事的拨过来。” 裴以宁吃惊不已,“这怎么行,问琴……” 问琴将礼盒交给一旁的丫鬟,走过来道:“五姨娘身边还有问棋问书问画呢,不缺我一个。倒是姑娘若是换了个不认识的人过来服侍,五姨娘也不放心不是?” 问琴是楚青合的心腹,楚青合让问琴过来,裴以宁也是知道她的用意的,一来想知道府里什么信息也方便询问;二来,平时做些什么也不用有过多避讳。 是以她也不再推辞,笑道:“还请问琴多多照顾了。” 问琴正欲接话,院门处却忽然有一个谨慎的声音传来:“裴姑娘可在?” 裴以宁循声望去,却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便上前几步,疑惑道:“我便是,你是?” 那丫鬟恭敬地福身道:“回裴姑娘,婢子寻风,是二少爷院子里的丫鬟。” 沈世秦?裴以宁眼眸轻转,不动声色道:“二少爷唤你来,所为何事?” 第011章 拒见 “二少爷深知自己唐突惊扰了姑娘,但这深闺内院他又不方便进来,特交代婢子过来给姑娘赔罪。二少爷已知错,还请裴姑娘原谅。”那寻风细声细语的,声音很是婉转动听,转头向院外招了招手,“都进来吧。” 循着寻风的目光探去,裴以宁这才发现院外还站着两排丫鬟,手里皆捧着礼盒。 她顿然无语,今儿都是怎么了,这院子虽大,也不是用来堆放礼物的呀。 “二少爷只是酒后一时失态,以宁并未放在心上,还请寻风姑娘转告二少爷,也请二少爷释怀。这礼物,我不能收。” 见裴以宁推却,寻风急了,“裴姑娘,二少爷特别交代,姑娘若是不收,回去就要追究婢子办事不力之罪。还请姑娘万万要收下!” “额……”没想到沈世秦竟会用这样的办法让她不得不收下,虽知纵使自己坚持不收,寻月回去也不一定会收到责罚,但寻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还不肯收下,倒显得不会做人了。 无法,她只好示意问琴等人过来接过那几个丫鬟手里的礼盒,又问道:“寻月伤势怎样了?” 那寻月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关心关心。 “寻月的伤势并无大碍,大少爷已经给寻月医治过了。” “如此便好。” 寻风等人走后,问琴围了上来,站在裴以宁身后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小声不屑道:“我才不相信二少爷真的知道悔改,肯定是大少爷让他赔罪的。” 裴以宁奇怪地望着问琴,“此话怎么说?” “二少爷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放浪不羁,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要改早就改了。但是他怕大少爷,也不是怕……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在大少爷面前很安分就是了。” 闻言,裴以宁不由得拧起眉头,越发觉得这两兄弟之间也有秘密。 却说沈薄言从沈世秦处出来后,看看天色还早,犹豫了一下便让忍冬先行回去,自己则往后院而去,想去看望母亲。 赵佩兰如今独自住在曾经的东院,倒也方便了他们这些前去看望的子弟。只是赵佩兰偏爱清静,以至于东院也一直冷冷清清的,除了那些丫鬟们,也再无旁人行走了。 进了兰心院,远远地便看见赵佩兰的当年的陪嫁侍女细辛站在院子里指挥那些丫鬟打扫、布置,沈薄言心底有些困惑,轻轻地叫了一声:“辛姨?” 细辛已至中年,来到沈府已经二十多年,深得夫人赵佩兰的信赖,说的话几乎可以代表赵佩兰的意志。由于进府多年,又常侍夫人左右,在府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下人们都尊称她为辛姑姑,就连沈薄言,也要叫一声辛姨。 细辛见是沈薄言,连忙迎上去,“大少爷,您来了?夫人刚食过晚饭不久,现正在佛堂里念经呢。” 沈薄言点点头,又抬头望了望院中忙碌的众人,终于问道:“母亲可是要宴请宾客?” “哪能呢,”细辛笑了笑,“只是夫人说病患缠身,院内怕是也不清爽,特吩咐我清洁清洁,除除晦气。” 沈薄言皱眉,“母亲身体可好了些?” “夫人这段时日一直按时服用大少爷新开的药方,情绪也一直很平静,渐渐地也有些好转了,只是夫人这病大少爷是最清楚了,只能压制,不能根治啊。” 母亲的病沈薄言自是再了解不过。若是别的病倒还有药可治,偏偏这心结郁积成疾,他却是束手无策,只能开些养心安神的药,最关键的,还是得靠母亲自己。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的心结却好像越来越严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但心结是什么,母亲却终究不肯吐露半个字,问细辛,也只是说不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母亲念佛可快结束了?我想去看看母亲。” 细辛脸上却露出一丝为难,“大少爷,您也是知道的,夫人诵经时一向不喜旁人打扰。” “换了药方以来我也一直未曾给母亲把脉过,不知新药方是否适合母亲,还请辛姨去请示一声。” 赵佩兰虽然一直十分配合医治,但是对于他这个大夫儿子,却常常找借口避而不见,以至于他也极少能见到母亲,更别说什么把脉问诊了。 沈薄言说得如此情真意切,细辛也不好推脱,只好请他在厅堂稍等片刻,自己去请夫人。 少顷,细辛便折了回来,满脸的歉意,“大少爷,夫人说刚刚念完佛经,乏了,还说新药服下去感觉很好,待下次精神好些时再请大少爷过来瞧瞧。” 话已至此,就是不想见了。 沈薄言原本期盼的眼神顿时有些黯然,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便站起来淡笑道:“如此我先回去了,若是母亲有什么吩咐,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细辛脸上堆满了心虚的笑容,“婢子谨记。大少爷慢走。” 沈薄言走后,细辛立刻又折回了佛堂,“夫人,大少爷已经走了。” 听到这话,赵佩兰拨动佛珠的右手蓦地停了下来,缓缓地睁开双眼,平静的脸庞上多了一分愧疚,“知道了。” 细辛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以后,终于道:“夫人,大少爷是无辜的,夫人又何必……” 赵佩兰抬起右手打断了她,轻轻叹了一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究是无法坦诚地面对言儿。每次见到他,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想起自己做的孽……” 细辛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夫人,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夫人这些年来日日夜夜念着佛经,相信佛祖已经听到夫人的悔过了,上天会原谅夫人的。” 赵佩兰摇摇头,扶着桌沿慢慢地站起来,幽幽地抬头望着眼前的佛祖像,道:“四姨娘心里的怨恨,这些年从来没有消失过。细辛,心里藏着这么沉的秘密,好累。” 可是,我更害怕世人的指责。 赵佩兰回头望着摆着窗台的那盆兰花,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君子如兰,可是她只是卑鄙小人。 第012章 试毒 这日风和日丽,楚青合正想拉着裴以宁出去逛逛,顺便新置些闺中之物,才出了垂花门便碰到了款款而来的四姨娘。 楚青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悄声道:“真是阴魂不散。” 未等四姨娘行至两人跟前,外院的一个丫鬟便匆匆走了进来,见两位姨娘都在,连忙行礼:“四姨娘,五姨娘。” 四姨娘冷冷地点点头,“看你急匆匆的,成何体统?这若是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沈府礼教不严呢。” 那丫鬟忙解释:“回四姨娘,府外来了个少女,自称是五姨娘的外甥女裴姑娘以前的侍女,名唤苏荷,前来寻找裴姑娘。守门的家丁不知真假,特意让婢子过来问问。” “苏荷?”听到这个名字,裴以宁喜上眉梢,“姨母,是我以前的贴身丫鬟,我离家前原本是全都遣散了的,却没想到她会寻过来。” “如此,便带她进来吧。” 语音未落,四姨娘已经直声冷哼,“沈府又不是收留所,哪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妹妹你这么轻易就放人进来,小心引狼入室。” 楚青合扬扬眉,也不生怒,只是淡笑道:“如此,我便不插手了。问棋,你且带苏荷去找管家,看他如何处理。” 裴以宁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一同暂居沈府,原本就无可厚非,只是四姨娘有意见,那就由管家决定去。裴以宁入住沈府也有些时日,一直规规矩矩的,又知书达理婉约端庄,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都喜欢她,管家又哪会拒绝苏荷进府,左右不过是盘查一番罢了。 “哼。”四姨娘没辙,甩甩衣袖离去。 因为苏荷的到来,出府置新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裴以宁带着苏荷回了宁归院,进了主屋就吩咐问琴:“你去门口守着,我和苏荷许久没见,有好多话要说,不要让谁来打扰。” “是。” 问琴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口守着,裴以宁望了她一眼才拉着苏荷进了卧寝,细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可是师父有什么吩咐?” “原本婢子是要和小姐一同下山的,只是主公不放心裴家那边,让婢子去作最后的确认,也顺便露个脸做做手脚,将来也好有人证。都解决了才来寻小姐。小姐只身入府,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多个人总是好的。” 裴以宁却有些担忧,“师父向来小心行事,万无一失,怎么这次如此慎重?” 更重要的是,师父心思细密,断不可能没有考虑到,当初进府时便带着丫鬟也不至于让人怀疑苏荷的身份,如今苏荷迟来,怕是又要被猜忌了。虽然说有管家点头,但若是稍有不慎,就连她自己,也可能再度被怀疑。 自记事以来,她是第一次看到师父如此不沉稳。 鬼卿交代任务时,苏荷到底不在场,自然不知裴以宁此刻的思量,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这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任务,“大概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比以往的都难以完成,所以主公才更为慎重些吧。” 裴以宁皱皱眉,不出声。 “辛姑姑,您怎么来了?”门外忽然响起问琴的声音。 收到问琴的提醒,裴以宁连忙回过神来,停止谈话起身出去,见细辛站立在院中,忙微微颔首:“辛姑姑。辛姑姑亲自前来,可是夫人有事交代?” 细辛浅笑道:“也无旁的事,只是前几日五姨娘派人送去一盅长生粥,夫人近来没什么胃口,倒是对那长生粥甚是夸赞。婢子想着难得夫人碰到喜欢的吃食,便如法炮制熬了一盅,却终究熬不出那个味道。去五姨娘那儿打听,五姨娘却说长生粥本是裴姑娘传授。婢子想着这一环连一环的,难免失了精髓,只好斗胆来打扰裴姑娘了。” “哦,原来是这个事儿,”见是来询问长生粥之事,裴以宁倒是松了一口气,笑道:“长生粥只是以宁在家时胡乱研究之作,不过是比寻常长生粥多加了几味药材罢了,倒是不曾想得到夫人的夸赞。” 说着便唤来苏荷,“苏荷,你且先去准备一下长生粥所需的食材和药材。” 细辛看着那苏荷却是陌生得很,不禁疑惑问道:“这是……” 裴以宁便向她解释了一遍,末了还笑道:“家父在世时时常担心我安危,特请了师父教导苏荷习武,伴我左右。这丫头到底是有几分功夫的,我也不知贸然带她入府是否妥当。” 细辛一听便笑了,“只要身世清白,习武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沈府会武艺的护卫可不少,大少爷身边的忍冬便是最厉害的那个,老爷也是有些实力的,不忌惮这些。” 裴以宁这才松了口气,“如此我便宽心了。” 从厨房出来,细辛端着一盅长生粥,深为感叹:“怪不得我几人不管如何熬制都熬不出那个味道,原来是独家秘方。” 裴以宁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当,不敢当。辛姑姑,我让问琴陪你回去吧,辛姑姑忙活了许久,也累了,让她端着便是。” 未等裴以宁吩咐,问琴便自觉地上来端过那托盘,“辛姑姑,现在刚好是午膳时间,粥冷了就不好了,我们走吧。” 问琴的动作利索得很,细辛连推脱的机会都没了,只好任由问琴拿着,笑道:“如此,婢子先回去了。” “辛姑姑慢走。” 问琴端着食盘陪着细辛缓缓往东院而去,刚进兰心院便遇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沈薄言。 “大少爷。”“大少爷。” 沈薄言略微颔首,道:“听闻母亲近日食欲好了些,特地来看看,未曾想母亲还在午憩。” “夫人这几日大概是累着了,睡眠也就多了些。” 沈薄言淡淡地点点头,目光注意到了问琴手里的那食盘,便问道:“这是?” 细辛便解释了一番。 沈薄言皱皱眉,道:“你且盛些出来。” 细辛不知沈薄言意欲何为,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却见他端过去端详了好一阵子,观其色嗅气味,还从药箱里拿出了银针试毒。 检查完后,沈薄言才平静地将瓷碗放回去,见问琴神色颇有异样,便解释道:“母亲一直在服药,我只是怕这粥里的药材与我开的药药性相冲,只是按例检查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问琴也是听说自从安贵妃死后,沈薄言对府里的食物开始严格检查,却不曾想他连裴以宁和细辛姑姑一同熬制的粥也要检查,心里虽诧异却也未表现出来,只是道:“大少爷一片苦心,是婢子多虑了。” 从兰心院回来,问琴便寻了机会跟裴以宁说了这件事情。 听到沈薄言竟如此严密检查,裴以宁顿时皱起了眉头,“所以,在食物里掺毒是行不通的了?” 即便是慢性毒,也一样会被沈薄言检查出来。 看来要对付沈庆,还是得另寻他法。 见裴以宁陷入了沉思,问琴只能安慰道:“横竖姑娘也还没有要下毒的打算,查到密信所在才至为重要。” 裴以宁点点头,“要让他们对我彻底放下警惕,也是需要时间的,急不来。沈薄言为人精明,凡事都要小心。苏荷进府后,他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听外院的丫鬟说,忍冬今早便急匆匆出门去了,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裴以宁冷笑,“查吧,查得越详细越好,查了大家才心安。” 第013章 刺杀 沈府的跨院有一间藏书房,供沈府上下闲暇时读书解闷之用。这日苏荷正依照裴以宁的吩咐去藏书房找来了几本书,才进了垂花门正要往宁归院而去,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苏荷回头一看,却是兰心院里的采赋,手里捧着几件素色布料,大致是拿回去做刺绣之用。 采赋年纪尚小,活泼得很,与府里各个院的丫鬟们都混得很熟,包括刚来没几天的苏荷。 “苏荷姐姐,你这是给裴姑娘找书看呢?” “是呢,小姐在家中时也爱看书,前几日借回来的恰好看完了,小姐就让我去换几本,也好熟悉熟悉府里的环境。” “真是凑巧,夫人也爱看书,不过夫人看的啊,都是什么经书,可深奥了。” 两人虽聊着天,但也没有停住脚步,采赋语音才落,就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脚底兀的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就连手中的布匹也飞了出去。 苏荷心底一惊,手疾眼快迅速扶住采赋,脚尖轻触地面就轻盈地跃出去及时接住了还未落地的布匹。 采赋惊魂未定,拍拍胸脯才走过去接过苏荷手中的布匹,道:“谢谢苏荷姐姐,刚才可吓死我了。” 苏荷不在意地笑了笑,“早上才下过一场雨,虽然小但地上也挺滑的,你走路要多小心。” 采赋连连点头,又好奇问道:“方才见姐姐身形敏捷,姐姐是会武功吗?” 苏荷也不否认,答道:“是呢,学来保护小姐。” 闻言,采赋脸上顿时漾起一丝羡慕之意,“真好,我也好想习武,长大后就去除暴惩恶。” 苏荷有些无奈,“好啦,到莲湖了,你快回去吧。” “嗯!姐姐再见。” 却说采赋回到兰心院后,按耐不住内心的钦羡,抓住院子里的采诗等人就嚷嚷:“采诗姐姐,苏荷姐姐会武功呢!刚才在莲湖,我差点就摔倒了,还是苏荷姐姐扶住我的!” 进了主屋却未想沈薄言也在,吓得顿时嚅嚅诺诺起来,“大……大少爷。” 这几日细雨绵绵,赵佩兰风湿又犯,沈薄言来给她检查,却意外听到苏荷会武功一事,不禁多问了句:“苏荷习武?” 一旁的细辛听了,笑道:“前几天去宁归院,裴姑娘还与婢子说起这件事情呢,说苏荷习武,不知道带进府来是否妥当。” 沈薄言皱皱眉,不再议论此事。 回到怀瑾院时,匆匆赶去阳辛城的忍冬已经归来了,便问道:“如何?” “一切有迹可循,花毒娘子与苏荷无关。” 沈薄言点点头,继而又自嘲一番,“是我太草木皆兵了么?我怎么会如此紧张?” “看那花毒娘子近来的行动,怕是针对朝中官员,爷紧张也是正常的。” “听说昨夜安府出事了?” “据说是今早下人醒来时发现墙上被画上了一朵灵笃花,旁边还钉着一张纸条,至于纸条上写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安贵妃之死令安远道恨极了灵笃山,灵笃山还敢如此明目张胆。” “安将军手握兵权,原本就心高气傲,自恃劳苦功高,又是安贵妃熊掌,更是目中无人了,这次怕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闻言,沈薄言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是夜,安府内戒备森严,负责巡逻的护卫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就放了刺客进来。 院里院外,檐前檐后,灯笼高挂,篝火苒苒,照亮了整座安府,匿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们大气都不敢喘,死死地盯着宅内的动静。 而此刻安远道却在佛堂里,对着安贵妃安霓的牌位黯然神伤。 安贵妃是后.宫妃子,逝后自然是要葬入皇家陵墓,而皇宫为了保护安贵妃遗威,直至下葬都不曾允许旁人靠近,安远道作为安贵妃的兄长,竟也连最后一眼都不能见,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家中偷偷另立了牌位。 “妹妹……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安远道通红的双眼充满了仇恨,双拳紧紧握着,青筋暴起,悲愤似一触即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走进来一个侍从,行至他跟前轻声说了句:“将军,来了!” 安远道终于动了动,强忍回去满腔的悲痛,咬牙道:“走!” 出到前院中庭,赫然看到夜色下两个一黑一紫的身影立于宅门的屋檐顶上,两人皆蒙着面纱,只能从衣着和身形上辨出是一男一女。 未等安远道开口,那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已率先出声:“安将军,你可是想好了?” 安远道冷哼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剑,“就凭你们俩,也妄想打我安府的注意,未免太狂妄了些!” 语音刚落,那紫衣女子已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安将军,你如此临危不乱,是倚仗躲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呢,还是院内那批据说是身经百战的士兵?” 此言一出,安远道顿时觉得不对劲,连忙朝天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然而四周依然静悄悄的,仿佛根本就没人潜藏在此。 他这才大为震惊,宅内宅外近千人,竟无一应声,分明已遭毒手,而他竟毫无察觉!思此,他不禁愤怒地直指着那两人,喝道:“你们竟然全杀了他们!” 那紫衣女子却不屑地笑了,“杀?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动手的。” 安远道从来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下一个小小女子在他面前如此狂妄,气得脸色发青,猛地拔出长剑,“我安远道,定要你们有来无回!” “横竖我们有的是时间,姑且陪你玩玩。”那黑衣男子哂笑一声,从屋檐下一跃而下,长剑出鞘,剑气凌然,行走如风,直逼安远道。 “师兄!” 转眼间两人周围只如团影,看不清虚实,只听得刀剑摩擦碰击而发出的嘶嘶的声音,仍站在屋檐上的紫衣女子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盛怒之下向来潜力无限,更何况安远道原本便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 “嘶——” 一声尖锐的剑声过后,院中的两人急速分开,但见安远道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肩膀一片猩红,暗红的血瞬间染红了墨灰色的衣。 “将军!”跟着一起出来的那侍从连忙过去扶住他。 “大将军果然厉害,在下佩服!”那黑衣男子看似无恙,却不再出手,反而双手抱拳敬礼,纵身一跃,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今夜前来,只为讨教,来日有机会再战!” 并肩而站,那紫衣女子分明感觉得到他已受了严重的内伤,顿时眉头紧蹙,从怀里掏出一瓶小瓷瓶,望向安远道,朗声笑道:“曼陀罗花果,浸酒治风,少顷昏昏如醉。安将军可要试试?” 看着那紫衣女子说话间已经拔了瓶塞,往空中挥洒了不少液滴,那液滴竟然遇空气而迅速挥发,散开为气体,院中顿时弥漫着浓烈而奇异的酒香。 想到那近千人约莫是闻了此香而昏迷,安远道两人连忙捂了鼻子,却发现屋檐上的那两人,已经一跃而起,不知往何处去了。 “花毒娘子!”望着空旷的夜空,安远道恨得咬牙切齿,吩咐道:“去!下令封城!断不能让他们跑了!” 第014章 搜查 裴以剑和紫棠趁着月色悄悄潜回了客栈,两人皆住在二楼,露天的回廊大为方便了两人的夜里行动。 “师兄,你受伤了!” 裴以剑摆摆手,“没事,只是小伤,等回了山,借助灵笃花调养一番就好了。没想到安远道如此厉害,尤其是他手中的那把剑。” 紫棠点头道:“戾刹剑是把凶剑,执剑之人负面情绪越大,威力就越强。” “这剑戾气如此之重,终究是不祥之物,给我我也不要。” 听了这话,紫棠忍俊不禁,“你不要,别人可垂涎着呢。” 裴以剑耸耸肩,忽然想到了裴以宁,不禁担忧道:“也不知道师妹在沈府怎么样了。” “苏荷进府也有好几天了,师姐为人细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但愿吧。” 裴以剑语音刚落,沉寂的街巷便传来嘈杂的声音,裴以剑神色一凛,走至窗边悄悄开了个缝往外看,却看到一群士兵齐整而匆忙地走过,大部分皆往城门的方向去了,一小部分守在各个街巷上,剩余的则敲开了周边客栈的大门,看样子要进行搜查。 他连忙关上窗,回头道:“紫棠,你先回你房间,他们来搜查了。” 紫棠点点头,轻轻开门出去,回了自己房间,宽衣佯睡。 很快客栈里嘈杂的声音便由一楼传到了二楼。大半夜无端被捶门声吵醒,各个房间的住客都埋怨不已,有的还破口大骂,开门见是兵官又顿时怂了,站在房门外大气不敢喘。 “开门!开门!” “谁呀!大半夜的。” 房里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的声音,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开了门,外面等着的士兵早就不耐烦了,见开了门,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闯。 开门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那少女见一群官兵堵在门口,先是一愣,见他们要往里面冲,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死死拦住两扇门,喝道:“你们是官兵就可以欺负人了吗?几个大男人的三更半夜闯我家小姐的房间,还有理没理了?” 那几个士兵毕竟不是恃强凌弱的暴兵,被那丫鬟这一吼,也觉得有些过分,便解释道:“我等无意犯罪,但军令在先,不得不从。遵安将军之命,搜查逃脱刺客。” “香儿?何事吵闹?” 正说着,房里又传来一声轻微的询问,那被称是香儿的丫鬟忙回头道:“小姐,是官兵来搜查刺客,查到我们房间了。” “哦?”见是要搜查,房间的女子匆匆披了外衣出来,对为首的士兵道:“我主仆二人在此已经住了好几日,一直安守本分,各位官爷要搜,请便就是。” 那士兵见这姑娘一袭牙色外衣,看着甚是虚弱,不似习武之人,但那紫衣女刺客年纪又与这女子相仿,那士兵也不得不谨慎了些,命人进去细细搜查,却终究是没发现可疑之物,只好作罢,临走前又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还有同伴在此?” 那女子摇摇头:“只我主仆二人,掌柜的可以证明。” 一旁的掌柜忙道:“这位姑娘在客栈住了几日,进出吃饭什么的,都未见与他人交谈接触,这点小的可以作证。” 那士兵点点头,“走,下一间。” 待那群官兵走后,香儿迅速关了门,担心道:“师姐,大师兄那儿应该也能安然过关吧?” 紫棠浅笑:“你紧张什么?师兄进城比我们还要早两日呢。你到底是下山得少,师父说得对,你还得好好历练一番。” 香儿嘟嘟嘴,睡去了。 客栈很快又安静下来了,然而长信城,却吵闹了一整夜,即使是身在沈府的裴以宁,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街巷外的吵闹声。 久久不见休止,她不由得起身掀了帷幔,“苏荷——” 睡在外卧的苏荷迅速起身,走过去道:“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今晚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府外怎么这么吵,我在府里都听到了。” 苏荷笑笑,“是小姐听觉太敏锐罢了。今夜少爷好像是有任务的,外面啊,大概是在搜查吧。” “师兄?”裴以宁顿时紧张起来,“这么晚了还在搜查,被发现了吗?” 苏荷掩嘴直笑,“安远道不是发誓说要将我们灵笃山夷为平地么?少爷说了,要和紫棠去安府向安远道讨教讨教。” 裴以宁皱眉,“师兄玩心怎么这么重,紫棠也跟着他胡来,那安远道可不是好惹的。” “放心吧,小姐,师兄敢这么做,肯定是有把握的,而且,也是顺道而已……” “嗯?”裴以宁有些疑惑,“师兄此次下山的任务是什么?” “少爷的目标是兵部尚书。” 裴以宁愣了愣,“先是安贵妃,后是兵部尚书,怎么感觉……最近的全都是朝廷的人?” “谁知道呢,”苏荷却显得无所谓,“不过越是朝中之人,越有可杀之处。爬得越高,就越多无辜的尸骨铺路。” 裴以宁想想也是,官场中的争斗,也是极为激烈的。 翌日清晨,裴以宁才刚醒来不久,便听得问琴急忙忙从院外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着:“裴姑娘,裴姑娘!” 裴以宁听得心惊,没等问琴跑进来便自己走出了客厅,“问琴,何事如此慌张?” “裴姑娘,”问琴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刚刚上完朝回来,神情严肃得很,长信城似乎是出大事了!老爷让各个主子食了早饭后都去前院厅堂!” 问琴终究是寻常的丫鬟,没有裴以宁那样的好耳力,自然是听不到昨夜长信城各个街巷里的喧闹,即便是听到了,也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了问琴的话,裴以宁脸上升起一丝疑惑,“大家都去?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相爷如此紧张过……” “小姐,早膳来啦!”苏荷这时恰好端了早点过来,见两人神情不对,不禁有些讶异,“怎么了?” “相爷让我们食了早点后去前院。”多的,裴以宁也不说。出了什么事情,两人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是做给院子里的众多丫鬟看的罢了。 第015章 指控 辰时正半,前院的正厅难得地聚集了一家人,就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夫人也来了。 一屋子人正襟危坐着,见沈庆神情严肃,谁也不敢出声,即便是那桀骜不驯的沈世秦,等着沈庆开口。 见沈庆一直叹着气就是不说话,赵佩兰有些忍不住了,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从你上朝回来就一直皱眉叹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赵佩兰的话也是众人一直想知道却又始终不敢问的,见赵佩兰开了口,忙悄悄侧耳,等着沈庆回答。 沈庆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今日上朝才知,李尚书昨夜已经遭遇不测了。据尚书府的人说,李尚书死前面容平静,应是没有任何察觉,瞬间毙命。” “兵部尚书?” 沈庆的一番话如一声平地惊雷,厅堂上瞬间就炸开了锅,四姨娘惶恐不已,低呼道:“李尚书掌管军事大权,本是武官,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就被害了?还没有任何挣扎?” 沈薄言眉头深蹙,“又是花毒娘子所为?” 沈庆沉重地点点头。 “孩儿听说前夜安将军府邸出现了灵笃山的印记,昨夜长信城吵闹了一夜,想着应是安将军在缉拿刺客,怎么……就变成李尚书了?” “今日上朝安将军也禀报了此事,说是灵笃山惦记上了他的那把戾刹剑,不过只来了两人,斗了一番就跑了。”沈庆越说越愤怒,“却没想到灵笃山如此卑劣,竟然趁着朝廷全部注意力都在安府的时候,悄悄谋害了李尚书!事关朝中重臣性命安危,皇上让我负责调查此事,唉,棘手得很哪。” 听到这话,站在裴以宁身后的苏荷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眼眸闪过一丝不屑。 灵笃山出动,什么时候需要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了?你沈庆也太看得起尚书府的兵力。 灵笃山杀人,从来就不会事先打招呼,至于那安远道,也不过是顺道玩玩而已。 不过夺得那把戾刹剑好像倒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这边苏荷正想得出神,四姨娘又嚷嚷着开了口:“老爷,朝中之人一个接着一个出事,这……”说着还瞥了裴以宁一眼,似有所指,“自从某些人来了沈府,这长信城是越来越不得安宁了。” “凤湘,说什么呢!”沈庆皱皱眉,轻轻叱了一句。 见沈庆并不恼,四姨娘胆子也大了些,脸上的嫌恶更加明显,“老爷,妾也是实话实说啊,回头应该请个道士来做做法,驱驱邪,省得哪天被那些不祥之人克死了都不知道。” 四姨娘如此明显得针对裴以宁,楚青合再也听不下去了,驳道:“姐姐这话说得,合着这长信城但凡有个阿猫阿狗摔断了腿,都得怪在宁儿身上了?宁儿命格哪点不好,住进府里这么久,你是伤了还是病了?” “妹妹何必对号入座,我可没说裴姑娘,不过妹妹心虚罢了。” “你……” “你们说够了没有!” 楚青合正要还口,却听得沈庆开口训斥,只得愤愤噤了声。 四姨娘却依旧不依不挠,“老爷,不是小妾存心针对,事关性命安危,小妾不得不谨慎啊。昨夜妾身多喝了几杯茶水,夜里辗转难眠,便起身四处走走,却看到裴姑娘身边那个苏荷,鬼鬼祟祟地从莲湖那边走回来,也不知是去了哪儿。这半夜三更的,她又是一个人,说不定,是出府去了,听说,昨夜出现在安将军府上的,其中一个便是年轻女子吧?这苏荷习武,可是众人皆知的……” 四姨娘一番话,引得众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向苏荷,苏荷见状,连忙叫屈道:“四姨娘何故出口喷人,昨夜婢子只是到莲湖那儿采集露水罢了,想着夜深人静的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才小心行走,怎么就鬼鬼祟祟了?那莲湖边还剩下一个竹筒婢子没拿走呢,四姨娘不信可以去瞧瞧。至于昨夜出现在安将军府上的女刺客,总不能因为婢子习武就冤枉婢子啊。” 四姨娘直哼哼,“信口雌黄,你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我自然说不过你。” 一直沉默着的裴以宁这时站了起来,“相爷,夫人,若是宁儿哪里不好,宁儿离开就是了,若是因为宁儿的事情而让沈府上下伤了和气,宁儿会寝食难安的。” 四姨娘斜斜地瞥了裴以宁一眼,阴里阴气道:“洗脱不了罪名,就准备出来装可怜了?小小年纪就如此算计,也不知是谁教的你。” 楚青合听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姐姐有什么话明说便是,如此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都住嘴!”听着四姨娘和五姨娘你一句我一句地较劲着,赵佩兰早已冷了脸,“瞧瞧你们,还有没有长辈的样了?若是都闲着都帮我抄经书,省得没事总想着有的没的。” 楚青合有些委屈,“夫人……” 四姨娘却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夫人要女妾抄,女妾抄就是了,但那并不代表女妾承认自己没事找事,诬陷人。”说着就甩甩衣袖扬长而去。 见四姨娘走了,沈世秦也跟着站起来:“孩儿告退。”临走前还不忘冲着裴以宁挤挤眼。 裴以宁尴尬地低下头去。 沈薄言见那沈世秦如此行径,不由得皱了皱眉,待沈世秦走后才起身道:“父亲,母亲,这事情毕竟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大意。裴姑娘和苏荷身世清白,孩儿相信她们与此事无关,府内把守森严,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随时出入而不惊动护卫的。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一一盘查为好。不妄加怀疑,也不偏信谁人,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嫌疑。” 闻言,苏荷连忙道:“婢子愿意配合相爷和大少爷的调查。” 沈庆点点头,“青合,你先和裴姑娘回去吧,有什么事,我自会让人叫你们。这段时间长信城比较乱,没事还是不要外出的好。” 楚青合福福身:“知道了,老爷。相信老爷一定会还妾身和宁儿一个公道的。” 待楚青合和裴以宁走后,赵佩兰忽然开口:“老爷,报应要来了。他们找上门来了。” 沈薄言大惊:“母亲,你在说什么?” 沈庆望着脸色苍白的赵佩兰,见她神情恍惚,忙吩咐细辛道:“夫人累了,快扶她回房。” 望着细辛急急忙忙扶着母亲离开,沈薄言回头看着父亲,心里头疑惑重重。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第016章 怦动 沈薄言怀着满腹的疑虑出了正厅,却遥遥看到裴以宁主仆二人站在东边的连廊里,而那里正是往怀瑾院的必经之路。 他连忙加快了脚步,迎上去道:“裴姑娘在此等候,可是有话要与沈某说?” 裴以宁点点头,“谢谢沈少爷刚才为我和苏荷说话。” 见是为了此事,沈薄言不禁笑了,不在意道:“沈某只是实话实话,哪来的帮助之说?” “沈少爷的公正,对我和苏荷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 沈薄言摆摆手,“沈某知道,离开自己生活已久的地方,去接纳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裴姑娘自入府以来诸多拘谨,怕也是还没办法完全接受沈府吧?四娘向来说话心直口快,还请裴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把沈府当做自己的家便是。” “家……”听到这话,裴以宁幽幽地抬手望着对面那屋檐上的斗拱,许久才继续道:“何者为家?” “逝者已矣,活在当下才是。哪里有自己最重要的人,哪里就是家。” 裴以宁低头轻笑,“是呢,我只剩下姨母了。” “看得出,五娘待你很好,就好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听着沈薄言话里夹杂着淡淡的愁虑,裴以宁诧异地抬起头来,“沈少爷?” 沈薄言报以一笑,不着痕迹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问道:“裴姑娘手臂上的伤痕,可淡去了?” 裴以宁下意识得摸了摸手臂,浅笑道:“有沈少爷的芦荟胶和书舒痕胶,伤口恢复得很快,再过些时日,疤痕应该就能彻底淡去了。” 苏荷一直很安静地站在身后,听到裴以宁这句话,却忍不住动了动,裴以宁知道她要说话,回头淡淡瞥了一眼。 苏荷收到裴以宁眼里的警告,也不敢出声了,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沈薄言见两人如此神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里更加愧疚,道:“近来天气潮湿得很,怕是不利于疗养伤口,裴姑娘若是哪里不是,可千万要说出来,不要瞒着。” “无碍,受点伤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小时候调皮得很,经常爬树,手脚都不知擦伤多少回了,还不一样恢复如常。” 擦伤破皮怎么能跟被猫抓伤一样? 沈薄言暗暗感叹,却也不再坚持,以后再调配几剂药送去便是了,即使裴以宁不说,他多少也了解她的伤势。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道:“父亲虽然是丞相,但也没有什么架子,府里上下也都和气得很,裴姑娘不必太过拘谨、小心翼翼,随心即可。” “谢谢沈少爷关心。” 沈薄言微叹,似在自言自语,“我也是明白,与人有隔膜是种什么感受……” 沈薄言忽然降了语调,裴以宁一时没注意,只好问道:“沈少爷说什么?” “没什么,”沈薄言一笑而过,“裴姑娘快回去吧,外面湿气重,若是伤口又作痛了就不好了。” 裴以宁点点头:“如此以宁先走了。”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跟沈薄言打交道,但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毕竟感情亲疏会影响理智判断,她必须抓住先机,使自己时刻处于上风优势。 沈薄言太聪明,若不是因为心存愧疚,他也不会轻易放下对她的怀疑,她也生怕与沈薄言相处过久,会被沈薄言看出破绽,老早就想找个借口离开了。 由于心神不集中,裴以宁才刚迈出没几步,却没想到在下台阶时踩了个空,身形一个趔趄,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迅速往后仰去。 “小心!” “小姐!” 苏荷大惊,正想冲过去扶住裴以宁,但她毕竟距离裴以宁还有几步远,而沈薄言就在裴以宁身后,见她就要摔倒,他顿然心底一惊,下意识地先于苏荷一步伸手紧紧抓住她手臂,另一只手在后背稳稳地扶住她。 紧张之际,一抹淡淡的茉莉香薰扑鼻而来,沈薄言这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竟将裴以宁搂在了怀里,一时间竟怔住了。 苏荷见状,也一下子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呼……”差点出了洋相,裴以宁也吓得不轻,心有余悸地暗暗松了口气,抬头想要说声谢谢。 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才发现,两人此刻竟挨得如此近,抬眸就能清晰地看到沈薄言的鼻尖,又见他正虚抱着自己,姿势甚是尴尬,脸上迅速染上了两抹红霞,连忙稳住脚步站起来,后退几步,头埋得低低的,声音也小得如蚊子,“谢谢沈少爷。” 沈薄言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向沉稳的面容难得微微泛红,双手不自在地收了回去,目光胡乱地望向他处,“不过举手之劳,裴姑娘没事就好。” “我先回去了。” 裴以宁悄悄拉了拉还愣在原地的苏荷,也不管沈薄言什么反应,便低着头疾疾下了台阶,往穿堂的方向去了。 “婢子告退。”苏荷回过神来,连忙向沈薄言福了福身,快步追去,“小姐等等婢子!” 沈薄言望着快步离开的主仆二人,耳际后知后觉地发了热。 自小到大,他一直都极为遵从礼教,恪守君子之礼,这次虽说是为了防止裴以宁跌倒,但毕竟是有所逾越,叫他一时不知所措。 远远地见有丫鬟自连廊那端走来,沈薄言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急匆匆转身进了怀谨院。 却说那边苏荷追上了裴以宁,见她脸庞泛着红晕,忍不住打趣道:“小姐,你害羞了。” 裴以宁佯怒地瞪她一眼:“胡说,掌嘴!” 苏荷也不害怕,反而笑嘻嘻道:“小姐,沈少爷好像也害羞了。” 裴以宁又瞪了她一眼。 苏荷才不放在心上,又继续道:“沈少爷仪表堂堂,谦谦君子,又觉得亏欠了小姐,对小姐也是更为关心,小姐不要动心才好。” “你真当我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么?” “婢子这不也是给小姐提个醒嘛。” 裴以宁摇摇头,想起了刚才在正厅上众人的表现,道:“赵佩兰应该是个突破口,楚青合进府六年都没办法彻底取得沈庆的信任,探得锦盒所在,就证明沈庆对那锦盒极为重视。既然沈庆接近不了,那我们就先从赵佩兰入手,相信赵佩兰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苏荷点点头,“安贵妃和李尚书先后出事,沈庆必然更加警惕,要杀他就更难了。赵佩兰是沈庆的结发之妻,而从沈庆对赵佩兰的态度来看,沈庆的秘密,她必定了解的。” 裴以宁叹口气,“只求沈薄言不要识破我。” 第017章 秦萝 却说仍住在客栈没离开的裴以剑站在窗前,望着街道上依然没撤去的官兵,不在意地扬扬嘴角,关紧了窗户。 紫棠悄声进来,见裴以剑脸色仍然不太好,不由得担忧道:“师兄,你的伤,真的没问题吗?” “就这么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裴以剑完全没放在心上,“江湖之人,谁没挨过几刀,早就习惯了。” 紫棠却仍是担心不已,开始后悔轻易答应了裴以剑去安府,“早知道那安远道那么厉害,我就该拦阻你去安府。” 裴以剑咧嘴一笑,道:“以后跟安远道打交道的次数多着呢,先探探敌人虚实有何不可?” “可是师兄你……” 紫棠懊恼不已,早在裴以宁下山之前就嘱咐过她,裴以剑武功虽好,但是性格急躁,玩心太重,要多看着他一点。这次陪着裴以剑一起出任务,却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劝阻他,还反被他说服,一起去了安府。 裴以剑见紫棠忧心重重,开玩笑道:“好不容易摆脱宁师妹了,你是不是要成为第二个宁师妹啊?我可是你们的大师兄,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紫棠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是没有再出声。 安静的客栈又忽然喧闹起来,两人警惕地对视一眼,紫棠迅速撤离裴以剑的房间,回到自己的住房。 紫棠走后不久,便见一个身着一身华服的少女鬼鬼祟祟地潜了进来,慌张地地关了门,见外面没有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裴以剑奇怪地望着她,道:“你是何人?来我房里做什么?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姑娘你还是快离开吧,小生可担当不起这罪名。” 秦萝一心只顾着摆脱外面的家丁,却没注意到房里还有人,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结结巴巴道:“这……这位少侠,小女子有难,还请少侠暂借此处让我避避难。” 裴以剑轻咳两声,好笑道:“什么少侠,我不过是个疾病缠身的书生,怕事得很,姑娘你还是快走吧。” 见对方一直赶着自己走,秦萝急了,索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你就行行好吧,就让我避一避,避一避就好了,待外面那些人走了,我就离开,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裴以剑可丝毫不为所动,“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我还要等着考取功名,回家赡养双亲呢。” “哼,臭书生,见死不救,还算什么读书人!” 裴以剑正欲答话,房外却传来一阵阵急促脚步声,隐隐还夹杂着几个粗狂的声音,秦萝脸色大变,凶神恶煞地威胁裴以剑道:“你若是敢供出我来,我就告你非礼!” 说着就一溜烟跑到屏风后面,慌乱地寻找藏身处,终于是躲进了衣箱里。 裴以剑无奈,而房外敲门声已经响起,只好过去开门。 房外站着几个家丁打扮的壮汉,脸上的焦急之意虽然明显,但言辞颇有礼貌:“对不起,打扰了。敢问阁下可曾见到一位身着牙色褶缎裙,约莫十五岁的少女?” 裴以剑望了望他们身上同样的衣饰,道:“小生一直在房里,并未有人进来。诸位若是不信,可以搜查。” 为首的家丁悄悄往房内环顾了一眼,见里面一览无遗,又见得这书生如此坦然,便只是说了句打扰便带人离开。 裴以剑悠悠地又关上了房门。 秦萝从衣箱里爬出来,心有余悸,不满道:“你怎么能让他们进来搜,万一他们真的进来怎么办?” 裴以剑摊摊手:“关我什么事吗?他们要抓的是你,又不是我。”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凑过身去,绕着那秦萝瞧了又瞧,似有所思。 秦萝被盯得心虚,骂道:“臭书生,你在看什么!刚才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呢,怎么转眼就不顾礼教了?” “我?你?”明白过来秦萝说的是什么,裴以剑忍不住放声大笑,“你看得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不过……昨夜官府的人来搜查刺客,折腾了一整晚。你不会就是那个女刺客吧?天哪,窝藏罪犯,这可是大罪啊,我要被你连累了!” “你……你才是刺客呢!别乱说话!”秦萝急得连忙捂住他的嘴,“嫌命长了是不是!” 裴以剑无辜地眨眨眼,拨开她的手道:“那你为什么会被追寻?” “我……我……”秦萝却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你就是刺客!” “我不是!”秦萝急了,大叫道:“我爹是户部尚书,刚才那些是府上的家丁,他们是来抓我回去禁足的!” “户部尚书?”裴以剑眼眸轻转,“这可是个大官啊,你说我要是把你带回去,你爹会不会赏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庸俗这么势利!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秦萝不悦地又骂了句,生怕他真的抓自己回去,连忙掉头就走,“我走了,别跟着我!” “小小年纪也敢到处跑,要是碰到了坏人,到时你哭爹喊娘都没用了,还是乖乖回去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吧,外面不适合你。” 秦萝不服,停步转身道:“什么小小年纪,我去年就及笄了,我要去闯到江湖,我要寻很多很多的宝藏!” “宝藏?”裴以剑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就算有宝藏,也轮不到你。不过,你爹管着国库,什么宝贝没有。” “你都说了那是国库,又不是我家的。”秦萝撇撇嘴,“我真要走了,虽然你这人不咋地,但还是谢谢你刚才帮我,将来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可来秦府找我。” 裴以剑微微一笑,“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贸贸然上门去,你家下人会不会撵我出来?” 秦萝顿了顿,“我叫秦萝。” 裴以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叫宁裴,将来若真有事找你帮忙,你可不要拒绝哦。” “决不食言!”秦萝豪迈地大手一挥,应了下来,见外面没有了动静,便悄悄开了点缝隙张望着,果然没发现有人,顿时放心下来,回头道:“宁裴,我要走啦,再见!” 裴以剑还没来得及说话,秦萝便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他又是一阵无语,摸摸脸上戴着的薄皮面具,失笑道:“这张脸估计还用得上。” 第018章 旧敌 秦萝小心翼翼地下了二楼,出了客栈,躲在大柱子后面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着,见没了家丁们的踪影,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大摇大摆地现身出来,准备撤离。 谁知她才刚迈出脚步,那几个家丁便如幽灵一样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小姐,跟小的回去吧,夫人该着急了。” 秦萝顿时泄了气,指着为首的松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 “小姐,别为难小的了,不然小的回去交不了差啊。” “好好好,回去,回去。”秦萝认命地挥挥手,抬头望了一眼那客栈二楼裴以剑的房间,才闷闷地往秦府慢慢挪步而去。 街道上依然有不少士兵在盘查,秦萝一大早便跑了出来,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便问松柏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官兵在街上?” 兵部李尚书被害,安将军遇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是故松柏也不隐瞒,一一说与秦萝听。 秦萝听了,眼中恨意顿生,咬牙道:“花毒娘子!” 松柏知道秦萝与安贵妃交好,担心秦萝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连忙劝阻道:“花毒娘子来去无踪,下毒也不知不觉,小姐还是……”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秦萝眼底的阴霾越来越重,冷冷地打断松柏的话,“我爹呢?” “大人上朝回来就去了御史大人府里了。” “张御史?”秦萝暗自嘀咕,“爹去找张御史做什么?” “小姐,快回去吧,夫人在等着小姐呢。” “急什么,我又跑不了,回去了我娘无非就是责骂我几句,再把我关起来而已,哼,我都习惯了。” 松柏忍住笑,道:“听闻丞相府沈夫人近来气色好了许多,夫人似乎是打算和小姐去丞相府做客。” “带上我做什么?”听了这话,秦萝隐隐觉得不安,又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双眸骨碌一转,顿时捂着肚子痛苦地叫了起来:“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松柏却丝毫不为所动,“小姐,这一招,您已经用了十年……” 秦萝大窘,松开手生气地哼哼两声,踩着大步往回府的方向去了。 楼上看完热闹的裴以剑嘴角间仍带着浅浅的笑意,正想关上窗户,却忽然瞥见街道上走来的两个身影甚是熟悉。 他连忙凝眸细看,果然是个旧相识。 “真是冤家路窄,这次碰上了我,可就没那么容易让你们逃了!” 看着他们进了对面的客栈,裴以剑冷笑一声,关了窗户,从外廊出去,敲响了紫棠的房门。 “怎么了?” 裴以剑迅速挤进去关上门,“看到邝天华兄妹俩了,就住在对面。” “邝天华?”紫棠先是讶异,继而愤懑地握紧了双拳,“总算是可露面了!看他们还能躲到什么时候,这一次定将他们碎尸万段,为裴家报仇!” 香儿走过来,接过话道:“师兄,师姐,刚好有替罪羔羊了!” 裴以剑和紫棠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不过,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哼,死罪难逃,活罪也不免!师妹,你这次下山,除了曼陀罗花毒,还带了什么?” “师兄想用在邝天华兄妹身上?”紫棠扬扬眉,从床底下的缝隙里摸出来一个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三个小瓶子。 “这都是苏荷给我的,一瓶是曼陀罗迷香,一瓶是箭毒木,还有一瓶是花烛,苏荷给我带着玩的。” 香儿“嘿嘿”地笑,“花烛可是个好东西。” 裴以剑对裴以宁的花毒并不都十分了解,但他知道,出自裴以宁之手的,毒性都低不到哪儿去,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放心吧,师兄。苏荷已经重新调配、稀释过了,顶多就维持个两三天,过后就会恢复的。” 裴以剑接过那小瓶子,嘴角得意地扬起,“可惜就这么一种,不然我定让他们尝遍所有花毒的厉害。” 香儿一把夺过那小瓷瓶,笑嘻嘻道:“师兄,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正被裴以剑等人密谋算计的邝天华和邝天芙完全没有察觉危险正在靠近,两人气鼓鼓地上了楼,回到房间,邝天芙早就不耐其烦了,抱怨道:“都说了这段时间不要来长信城,你偏不听,硬说什么长信城豪族多。这下好了,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那官府的人向来蛮不讲理,要是他们找不到凶手,随便拉了个江湖中人去结案了事怎么办?” 被邝天芙在耳边唠叨了几个时辰,邝天华脸色也并不好,沉着脸道:“你再大吵大闹,唯恐官府的人不来找你是不是!” “我……”邝天芙有些理亏,闷闷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你怕什么?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是了!” “可是,那花毒娘子说不定也在长信城呢,上次要不是跑得快,我们这条命可就没了!这次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可就……” 提起花毒娘子,邝天华也惊恐不已,许久才道:“这几天,我们没事还是不要出去了,等风头过了,我们就迅速离开长信城。” “嗯!” 正说着,房门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敲门声,邝天芙顿时警惕起来,厉声问了句:“谁?” “客官,您点的饭菜小的给您端来了。” 见是店小二,两人松了一口气,邝天芙过去小心翼翼地开了个缝隙,见门外确实只有店小二一人,手里端着的也的确是他们刚才点的菜式,才放心地打开房门,接过那店小二手里的木托,笑吟吟道:“谢谢小二哥。” 那店小二腼腆一笑:“姑娘客气了,姑娘请慢用。”说着就面红耳赤地低头转身离开。 望着那店小二的背影,邝天芙不屑地哼了一声,“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那店小二却停了下来,回头狡黠一笑。 “有什么了不起,我师姐可比你漂亮千倍百倍!” 由于长信城严令封锁城门,只许进城不许出城,城里外地人暴涨,各大客栈的生意猛增,店里的伙计根本忙不过来,就连她这个完全陌生的面孔随便换了身店小二的衣服就能混进去端盘子。 “活该你们受罪!” 香儿吐吐舌头,心情愉快地踩着步子下了楼。 等着看好戏咯。 第019章 归案 邝天华和邝天芙吃过了饭后,又商量了一下未来几天的计划。 邝天华见妹妹一直不断地挠着喉咙,不解道:“你怎么了?怎么老挠喉咙?” “我喉咙里总觉得痒痒的,又有点烧痛的感觉,好难受。” “怎么回事?快喝点水。”邝天华连忙给邝天芙倒了水,还没递给她,自己身上也不舒服了,痛得眉头顿时拧成一团,连吞咽都变得困难,不禁脸色大变:“食道里好像有把火在灼烧似的,怎么会这样!” 邝天芙早已痛苦得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额头不断冒着热汗,如置身火海一般,身体里的水分正在被熊熊烈火炙烤干净,好一会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哥,是不是……食物里有毒?” 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断了舌一样嘶哑难听,喉咙轻轻动一下都剧痛不已,双唇开始干裂,邝天芙顿时产生绝望之意,“呜呜,我要变成哑巴了……” “嘶——”邝天华气得咬紧了牙关,却不小心弄破了嘴里的水泡,痛得他龇牙咧嘴,这才发现舌头上也开始肿胀起泡,叫他张嘴也不是,合嘴也不是。 “可恼也!” 他生气地往旁边的桌子猛地拍去,也不知使出了几成功力,那桌子竟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全都散了架,一块一块地跌在地上,有的甚至碎成了灰,扬起一阵灰尘。 “妹妹,快运功,把毒素逼出来!” 邝天华嘶哑紧张的嗓音实在难以辨认,好在邝天芙也能意会出他的意思,连忙坐正了身子,屏息运功,强行将体内的毒素排出来。 但裴以宁所炼的花毒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排干净的,兄妹俩尽了力也仅仅是让自己好受一点,嗓音变得正常了一些,但嘴里的水泡不但没退去,反而又冒了更多出来。 “哥,痛死了!” 邝天芙跟着邝天华,抢烧掠夺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但自己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也不管自己才刚刚耗尽了功力,站起来就狠狠道:“我要去杀了店家!” “妹妹,别胡闹!” 邝天华见势不对,连忙出声阻止,然而还没等他站起来,邝天芙早已经踹了门跑出去了。 “不好!”邝天华暗呼糟糕,连忙追了上去。 一楼大厅熙熙攘攘的,座无虚席,全坐满了吃饭的客人,邝天芙噔噔噔地下了楼,径直跑到柜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掀翻了桌上的茶壶算盘账本等等物品,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掌柜的正忙得焦头烂额,见有人来挑事,脸色顿时就黑了,但见对方是个姑娘,欺负一个小姑娘自己面子也过不去,只得沉住气问了句:“姑娘何故无端挑事生非?” “我无端挑事生非?哼!也不问问你们客栈为什么无端下毒害我们!” “下毒?” 听到邝天芙这话,本着看热闹的心的诸多看客顿时脸色一白,慌乱地扔了筷子,狂呕起来,有的已经围了上来要讨个说法了。 掌柜的连忙安抚众人:“我同方客栈百年信誉,怎么可能干这种缺德事!诸位客官千万莫听信她的一面之词!”说着又凌厉地指着邝天芙:“我同方客栈也不是好惹的,你再敢胡闹我可要拉你去见官了!” “见官?”邝天芙被烈火灼身的痛楚折磨得完全失去了理智,“我倒要看看你是拉我去见官快还是我的拳头快!”说完就愤怒地伸出手隔着柜台直接将那掌柜的拽了出来,一把摔在地上,还想抬脚去踢,还好被赶到的邝天华及时拉住。 “妹妹,不要把事情闹大!” 然而已经太迟了,众人见邝天芙一个弱女子竟能赤手空拳将掌柜的提起来摔在地上,还有什么不明白,人群里顿时有人喊了起来:“他们是江湖中人!一定是杀害李尚书的凶手,一定是他们!” 邝天华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正想拉着邝天芙离开,门外却冲进来一群官兵,“何人在此滋事?” 那掌柜的在店里的伙计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这一把跟头摔得可不轻,差点要了他半条老命,见官兵来了,顿时如获救星,指着邝天芙道:“大人,就是他们两个,一上来就摔桌子,他们一定就是杀害李尚书的凶手!” “嗯?”为首的官兵沉眸看了邝天华两人一眼,往后打了个手势,“抓他们回去!” 邝天华两人岂会就范,拼死抵抗,打伤了不少士兵,大厅里的桌子椅子全都被砸个稀巴烂,奈何原先为了逼出毒素已经耗尽了精力,而毒素又未尽解,对方又人多势众,两人只挣扎了一会就被擒获了。 “哼,看你们还敢不敢狂妄。”为首的官兵望着伤痕累累的邝天华两人,冷冷一笑,“带走!” “哎哟,我的桌子椅子啊……”掌柜的心疼地哀嚎起来,冲着那些官兵大喊道:“大人,这……这……” 那官兵头也不回,“若他们真是杀害李尚书的凶手,你们就是立了一大功!这点小损失算得了什么?” 听到这话,邝天华不悦道:“我们不是凶手!” “有什么话,到了公堂之上再说吧!” 转眼已是日入时分,问琴端了晚饭匆匆进了宁归院,将整个托盘放在食案上也不将饭菜拿出来,就趁着四下无人拉着裴以宁惊慌道:“婢子刚刚去厨房,听见那些丫鬟在聊天,好像是那杀害李尚书的凶手已经抓到了!” “什么?”裴以宁听了也大惊,紧紧抓住问琴手臂,紧张问道:“可是师兄他们?” 问琴摇摇头,“婢子也不知,只知道是一男一女,都年轻得很,因为在客栈闹事被官兵抓走的,婢子也不敢多问,生怕被起了怀疑。” “在客栈闹事?师兄他们应该不至于如此鲁莽才是。” “不知道呢,听说已经是证据确凿,就等着那两人认罪画押了!” “证据确凿?官府的动作什么时候这么快了?”裴以宁越想越害怕,“难道真的是师兄他们?” 苏荷道:“要不婢子出去打探打探,看看是什么情况。” 问琴连忙阻止:“不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贸贸然行动会引起怀疑的,万一暴露了身份可就……” “沈庆那边可有动静?” 问琴摇摇头,“不过婢子回来时,倒是看见大少爷匆匆去了书房找老爷,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裴以宁凝眉,沉思了一会才道:“我去探探沈薄言的口风。” 第020章 差错 沈薄言刚从书房出来,正欲穿过跨院往药草园而去,就看见裴以宁和苏荷两人正从跨院那边缓缓走来。 见到裴以宁,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早上那一幕,从容的面容又多了一分不自在,但见裴以宁大大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里暗自嘲讽几声,也坦然地迎了上去。 “沈少爷好。” “裴姑娘这是?” “方才在院中见天边晚霞正艳,心血来潮便出来走走,却没想到会遇到沈少爷,沈少爷这是要去夫人那儿?” 沈薄言摇摇头,举起手中拿着的小瓷瓶道:“去药园,研究研究这瓶玩意儿。” 看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小瓷瓶,裴以宁心中震惊不已,心跳猛地加速,好不艰难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佯装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今早府衙擒获了两个嫌疑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这个东西,据说含有很浓的异香,那几个打开来嗅过的护卫不一会就觉得昏昏沉沉的,严重的已经昏睡过去了。这应该就是那晚出现在安将军府上的女刺客用过的迷香,我打算研究研究它的成分和毒性。” 裴以宁故作惊讶,“什么香毒性这么厉害?不过竟然是迷香,沈少爷小心才是。” 沈薄言点点头,报以一笑:“我自会做好防备的。沈某就不打扰裴姑娘了,先行一步。” 裴以宁亦报以一笑,目送着沈薄言离去。 待沈薄言走远后,苏荷顿时紧张地走上前来,“小姐,那个瓶子,是我给紫棠的,错不了。” 裴以宁强行装出来的镇定在一瞬间崩塌,脸色苍白如灰,“难道师兄他们真的被抓住了?” “小姐,要不要放信号弹联系一下少爷他们?” “不能在府里放,会被发现的……”裴以宁心乱如麻,好一会才强硬使自己冷静下来,“你寻个机会出府去,先不要贸然联系,我们在沈府什么消息都收不到,也不知这是官府的阴谋还是师兄的计划。你先到案发客栈去打听打听,看看凶手到底是什么身份,之后再做打算。” “是!” 苏荷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往外院的方向去了。 裴以宁担心地双手握拳于胸前,暗暗祈祷道:“老天爷保佑,一定不要出什么意外。” 却说四姨娘巧然路过跨院,见裴以宁和苏荷两人站在那儿不知商量着什么,便悄悄地潜上去想偷听,未想还未走近便看到苏荷匆匆地走了,只听到裴以宁说着什么“凶手”什么“不要出意外”。 她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子,随即冷笑一声,从暗处得意地走出来,尖酸道:“哟,裴姑娘,你们这是在密谋什么?紧张兮兮的样子,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裴以宁一心想着裴以剑两人的事情,竟未曾察觉有人靠近,心中懊悔不已,深深呼吸一下才从容地回过头去,淡笑道:“好巧,四姨娘也出来散心?” 四姨娘阴阳怪气地嗤笑一声,“裴姑娘,转移话题什么的,多没意思呀。那苏荷自入府以来就寸步不离你身,你这会让她出去干什么?暂且不说这长信城街巷交错,布局复杂,乱得很,就是这沈府,她都不一定绕得出去呀。” 裴以宁只是轻轻一笑,“四姨娘这话说得可就奇怪了,苏荷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迷路不成?而且,莫非我让我丫鬟做点什么事情都要事先请示过四姨娘?” “哼!”四姨娘恼羞成怒,冷道:“别以为我没听到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你要是乖乖坦白,或许我还会在老爷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 此话一出,裴以宁便知道她也没听到几句,无畏地笑了笑,细声道:“四姨娘,栽赃嫁祸,可是使不得的。” “裴以宁!证据确凿你还敢嘴硬?那谋害李尚书的刺客才刚擒获,你这就紧张兮兮地让苏荷出府去,还说什么凶手身份什么千万不要出意外,你们分明就是凶手的同党!” 听到这话,裴以宁也没得什么好脸色了,怒道:“四姨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凭什么凭着区区三言两语就将我判刑?相爷和夫人都没出声,你倒是三番四次为难我,难不成你才是那杀人凶手的内应,想嫁祸给我?” 四姨娘怒极,一把抓住裴以宁,“狡辩如你,我们到老爷跟前说个明白!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裴以宁想挣扎开,但四姨娘却死死抓住不放,她只好作罢,正色道:“四姨娘,请你放手!” “你们这是怎么了?在这里争吵什么?” 恰在这时,跨院入口处又传来一道声音,众人回头一看,却是五姨娘。 楚青合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却见四姨娘紧紧抓住裴以宁不放,连忙加快了脚步,走至众人跟前,浅笑道:“姐姐,宁儿可是哪儿惹你生气了?” 四姨娘冷笑一声,道:“妹妹,你别一副无辜的样子,裴姑娘是你的外甥女,她做什么事,可不都是你指使的么?” 楚青合奇怪地望了四姨娘一眼,“姐姐说话为什么总带着刺?我入府也有六年了,要是有什么异心,能瞒得住老爷么?” “瞒得住不瞒得住,去老爷跟前对峙个明白就都清楚了!” 四姨娘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拉着裴以宁往内书房找沈庆,楚青合无奈只得跟上。 远远地就听到房外喧闹一片,正埋头翻看府衙送来的供录的沈庆皱皱眉头,正寻思着,四姨娘的声音已经响起:“老爷!老爷!” “进来。” “吱呀”的一声门响,沈庆却惊讶地发现,不光是四姨娘,就是五姨娘和裴以宁都来了,不禁奇怪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老爷,裴姑娘是杀害李尚书的凶手的同党!” 听到这话,沈庆迅速地看了裴以宁一眼,却没发现她脸上带有半点慌张,便又望向四姨娘,“凤湘,你这话……可从何说起?” 四姨娘又详细地将在跨院中看到听到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沈庆听了,眉头拧得更深了,问裴以宁道:“对此你做什么解释?你让苏荷出去做什么?你真的认识邝天华和邝天芙两人?” 听到这两个名字,楚青合和裴以宁双双大为震惊,不过不同于裴以宁表面上的神色如常,楚青合却不可抑制地悲恸大喊:“老爷,您说抓到的凶手是邝天华和邝天芙?” 未等沈庆开口,裴以宁已经潸然落泪了,“姨母,宁儿也是听说了是他们才这般失控的。” 第021章 计划 见两人都神色悲痛,沈庆却是一头雾水:“青合,这是怎么了?” “老爷,三年前,姐姐和姐夫便是死于邝天华兄妹剑下!那时宁儿恰好不在家,才幸免于难!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凶手终于落网了!我怎能不激动?” 裴以宁悲伤地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因为怕姨母想起伤心事,就没敢跟姨母说,却没料到会被四姨娘撞见。相爷,凶手罪大恶极,请相爷一定要严惩!” “竟然还有这一桩,真是罪不可恕!”沈庆拍案而起,“青合,裴姑娘,你们放心,邝天华和邝天芙既然已经落网,老夫一定会禀告皇上,严惩凶手,宽慰令尊令堂在天之灵。” 四姨娘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甘心道:“老爷,千万不要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啊!” 她满脸愤懑,指着裴以宁质问道:“你偷偷让苏荷出府去又作何解释?什么打听凶手身份,既然你早已知道,又为何还要去打听?即便是要打听,老爷和大少爷都知道,用得你让苏荷亲自跑一趟府衙?” 裴以宁忍着莫大的悲痛,细声答道:“四姨娘,那邝天华兄妹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此仇不共戴天,三年来我做梦都想着将他们绳之以法,如今仇人现身,当然是要亲自辨认过才心安。苏荷比我年长,对那两人的容貌记忆深刻,我让苏荷去打听有何不对?大仇大恨面前,即便情绪失控、一反常态,也是人之常情,还请四姨娘体谅才是。” “好了,凤湘,别胡闹了,是真是假,让京兆尹再审审便知。还没定论之前,不要过分猜测指责。” “我过分猜测指责?”听了沈庆这话,四姨娘眼里竟生了几分悲怆,“老爷,你轻易地就信了她们的一面之词,我有理有据你却说我胡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只知道偏袒赵佩兰,偏袒楚青合,如今还多了一个裴以宁!我孙凤湘和秦儿在你眼里,究竟还有多少份量?老爷,你不要忘了,是你欠我的,是你欠秦儿的!这份债,你永远都还不起,还不起!” 四姨娘越说越激动,最后竟也遏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起来。 望着不能自已的四姨娘,沈庆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抬眸却是一脸不悦,“四姨娘情绪不稳,知春,还不快扶四姨娘回去歇息?还等着下人们看主子的笑话吗?!” “是!老爷。”见沈庆生怒,知春慌张地过去扶着四姨娘,也不管四姨娘还在叫嚷着什么,使尽力气硬拉着她出了书房,急急往后院去了。 楚青合和裴以宁奇怪地目送着四姨娘被硬拉着离开,耳旁还萦绕着她刚才的那番话。 似乎……有点不寻常。 看到两人脸上的疑惑,沈庆若无其事地摆摆手,道:“凤湘这么多年来骄纵惯了,你们别往心上便是。至于那两个凶手,他们自然会有应有的下场,你们安心吧。” 裴以宁两人也不多问,点点头便也告退。 不过,回去的路上,裴以宁却想起了初一那日,众人去在兰心院给赵佩兰请安,四姨娘一直明嘲暗讽的,赵佩兰始终当做听不见。回去后她曾问楚青合,四姨娘和赵佩兰之间是否有什么过节,楚青合却只说大概是她恃宠而骄,嫉妒赵佩兰正室的身份。 可是,那夫人赵佩兰眉目之间分明不像是隐忍懦弱之人,楚青合也说了赵佩兰行事雷厉风行、果断利落,只是这些年来疾病缠身才少于在府中行走。 那么,若不是赵佩兰有什么把柄在四姨娘手里,她为什么要如此忍着? 不过当时她想着大户人家,谁人没几个见不得光的秘密,而她此次来,原本就不是要插足沈府的家务事的,便也不多纠结于此事,如今看来,倒必须解开不可了。 “姨母,那四姨娘,似乎真的与夫人有过节?” 楚青合皱皱眉,“这事怕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了。”她顿了顿,忽然明白了过来,“我刚入府那会,她倒也不怎么为难我,也不与我争风吃醋,只是自从我与夫人走得近以后,她对我的态度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向来,她并不是恨我,她恨的只是夫人,连带和夫人走得近的人也一起讨厌了。” “要想窃得沈庆的秘密,就必须向取得赵佩兰的信任。”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奈何四姨娘时常针对我,我也不敢有什么异常之举,生怕四姨娘在沈庆面前搬弄是非,引起怀疑。而夫人那边……她即便是待我亲近些,但也其实有很大的隔阂,毕竟,这几年她已经很少见客了。” 裴以宁双眉微蹙,道:“沈庆不禁纵容沈世秦,还纵容四姨娘,你入府六年尚且担心四姨娘的挑拨,更何况是我。就算我真的是清白坦荡、没有任何目的,被四姨娘说多了,府里的人也一样会有所猜疑,到时行动起来就更麻烦了。” 楚青合点点头,“看来四姨娘也是个阻碍。我寻个机会去探探她口风,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知道问题所在就容易解决了。” 裴以宁也略微点头,“听说夫人近来身体好了许多了,不知愿不愿意见客。若是她还像以前那样将我们拒之门外,要取得她信任也是个难题。” “夫人倒也对你熬制的长生粥赞不绝口,相信她对你的态度会特别一点的。听说夫人很喜欢吃一种糕点,叫做玫瑰透花糍,不过这糕点极难制作,本为宫廷御用点心,后来传到民间。只是民间的做法,终究是少了些许要领,无论色香味都差了许多。即使是长信城最著名的糕坊,都做不出宫廷的那种味道。” “玫瑰透花糍?”裴以宁摇摇头,她常年生活在灵笃山,对这些精致的点心终究是不太上心的。 “府上的厨师也是能做出精致的外形的,就是总也酿不出玫瑰的芳香,全被豆沙掩盖了,放多了玫瑰又失了精髓。” “玫瑰的芳香?”听到这话,裴以宁一直紧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这个并不难,交给我便是了,回头我让苏荷学学做法,苏荷那丫头,天生爱捣鼓各种点心。” 只要有弱点,就不怕攻不破她的防线。 第022章 花粉 回到后院,远远地就听见凤湘院那边传来喧闹的声音,隐约能辨认出是四姨娘在哭喊。 裴以宁和楚青合不禁诧异起来,四姨娘这是怎么了?刚才沈庆在书房里的那几句指责对她的打击就真的这么大? 楚青合想了想,吩咐问琴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问琴应了一声,便快步往凤湘院去了。 很快她便折了回来,脸上却是多了一丝幸灾乐祸,道:“五姨娘,老爷说四姨娘身体欠佳,让她多加静养,没事不要出凤湘院,以免受到外界的打扰。” “这可不就是禁足了?”楚青合感到惊讶,“看来老爷是真的生气了。” 裴以宁眉头微蹙,却不说话。 这时外出的苏荷也回到了后院,一同回来的还有问棋。 裴以宁有些意外,疑惑地望着她们俩。 楚青合解释道:“我得知你在跨院被四姨娘诸多为难,也不知是所为何事,但也怕她以苏荷为由在老爷跟前搬弄是非,就让问棋去拦了苏荷回来。” “让姨母担心了。” “倒是我连累你了,四姨娘原本只是针对我,如今也对你诸多为难。” 问琴得意道:“五姨娘,裴姑娘,四姨娘被禁足,我们可以安静好些日子啦。” 裴以宁望了望凤湘院的方向,心里却有些担忧,但问棋在旁,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回到宁归院,裴以宁想起了楚青合跟她说的玫瑰透花糍,便问问琴:“长信城哪儿可以学做玫瑰透花糍?让府里的师傅教,终究是太过刻意。” 闻言,问琴得意地拍拍胸脯:“婢子会啊,府上做糕点的师傅的所有绝活,我全都学会啦!尤其是玫瑰透花糍,跟外面糕坊卖的,差不到哪儿去。” 裴以宁喜出望外,“倒是省了一番力气让苏荷去学。” 听到是学做糕点,苏荷连忙搭话道:“小姐,婢子想学……能让夫人念念不忘的点心,一定很好吃,待婢子学会了,以后天天给小姐做。” 裴以宁无奈,只好道:“如此,问琴,你就教教她吧。” “嗯!”问琴踌躇满志地点点头,但很快又蔫了下来,“可是,婢子做的,一样不得夫人喜欢。” “这个我自有思量,不必担心。”裴以宁淡然一笑,又道:“寒食节快到了,若是成功了,到时一定能博得夫人青睐。” 原本听到裴以宁一点都不担心,苏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又见她信心十足,苏荷更是不安了,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这是……” 裴以宁却打断她的话,“你随我来。” 苏荷只得跟着她进了卧寝,看着她从妆台上装着胭脂水粉的小匣子隔层里拿出一个典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自己。 苏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惊道:“小姐,这个灵笃花花粉磨研多不容易,你要用来提取玫瑰花香?未免太浪费了!” 灵笃花极其娇嫩,只在离根一个时辰之内有药性,超过了一个时辰再用来提取花中毒素,效果就只剩下原来的十分之一了,所以灵笃山上的灵笃花,从来都是现用现取。 要长久地储存下来,以备不便之需,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非常复杂,要经过很多道工序。 需取白梅上凝结了的雪,放上两三片桑叶,装于罐中藏于地下。待春季来临取出,和着灵笃花瓣上收集而来的露水一起,浸泡除去了花蕊和最里面的两片细瓣的灵笃花半日,再放于炉中连续高温沸腾五个时辰,分解灵笃花养分,直至雪水几近饱和,而后用此雪水和事先取出的花蕊和细瓣一起捣成膏状,研细,细布绞去汁,再研极细,高温烘烤至干燥。 虽说那绞出来的汁液利用性更高于未处理过的新鲜灵笃花,但放久了也一样会失去价值。 而花蕊原本就少,为了维持花开花长得以平衡,裴以宁每年也只是取了小部分研制花粉,所以这些年来总共也不过是研磨出两盒。 若是要拿来提取毒素,也不过是二十来次的量,但是寒食节要做的凉糕那么多,再多的花粉也不够用啊! 裴以宁却非常坚定,“非常时期只能非常处理。花粉用完了再研磨就是,但是失去了这次机会,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苏荷还在坚持,“也不必一定要在寒食节,平常时候也可以的……” “我听闻长信城有个风俗,寒食节前后,官府女眷会合力举办一个寒食宴,各户人家拿出府中最好的糕点,请城中德高望重的老者评出色香味形最出众的一家。这几年长信那些大户人家明争暗斗,趋之若鹜的,都想图个名声,争个风光。虽然这几年赵佩兰一直借故身体抱恙不参加这个寒食宴,但是我想,赵佩兰作为丞相夫人,这个荣誉,自然也是十分想要的。时间拖得越久,发生的意外就越多,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苏荷只得点点头,想了想又担心道:“这次寒食节赵佩兰知道了小姐能制上好的玫瑰透花糍,日后必然免不了要时常给她做,这万一灵笃花花粉用完了……” “无碍,虽然现在我们在沈府还未完全被接受,不能太过瞩目,但待稳定下来了,我们就可以寻个机会将灵笃花迁进来种在院子里。横竖世人也没见过灵笃花长什么样子,都以为灵笃花是毒花,基于这个错误的认知,即便他沈薄言怀疑,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荷叹息,“小姐,你冒的险太大了。” 裴以宁笑笑,道:“就当做是为了师父吧。” 她知道,这个任务,师父一定是含有私心的。十几年来,她从未见过师父紧张过哪次行动,唯独这次。 那么,她冒点风险又如何? 即便她裴以宁被世人识破,即便灵笃花被了解,只要能完成任务、取得锦盒,也是值得的。 苏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那小盒子交还给裴以宁,道:“现在也用不上,小姐你先收着吧,待我做出来的玫瑰透花糍能拿得出来见人,再用也不迟。” “也好。” “小姐,我去找问琴采玫瑰花去啦!”苏荷叫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裴以宁无奈地笑了笑,又将那小盒子藏于匣中,俨然一盒普通的胭脂水粉。 第023章 造访 四姨娘被禁足于凤湘院,这几日府上确实安静了不少。就在苏荷跟着问琴认真地学做玫瑰透花糍的时候,安远道登门造访了。 虽然安贵妃已经入土为安,但安远道明显还没能从沉痛中走出来,脸色憔悴得很,看不出半点大将军的气势。 沈庆对安远道的到来丝毫不觉得意外,也不拐弯抹角,开口便问道:“你可是为了牢中那两个罪犯而来?” 安远道点点头,“我听说,那两人身上还藏着那晚在我府上用过的曼陀罗迷香,特意去府衙审问了一番,但那两人却根本不承认是那晚的刺客。” 沈庆伤脑筋地揉揉额头,“他们也同样不承认杀害李尚书的罪状,即使是用刑也不认。” “会不会是被人嫁祸了?” “那两人是江湖惯犯,这些年来丧尽天良的事情做了不少,要嫁祸于他们,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但那花毒娘子……” 提到这个名字,沈庆就更加头痛了,叹道:“世人只知道一个‘花毒娘子’的称号,来无影去无踪,连她姓甚名谁,是高是矮是肥是瘦皆不知,又怎么断定这两人是或不是?而且,杀害李尚书的,和出现在安府的,也不一定就是花毒娘子,之前是我等太过武断了。” 安远道恨意丛生,死死地握紧了双拳,青筋暴起,咬牙道:“哪怕穷尽毕生力气,我也要将花毒娘子碎尸万段!” 沈庆摇摇头,“远道,我知道安贵妃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正是如此,你才更要收敛自己言行,万事莫过于张扬。朝中那些大臣对你一向颇有微词,常在陛下跟前弹劾你言行。陛下宠爱安贵妃,对安贵妃是有求必应,因此对你也多宠信,对那些大臣的进谏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但如今安贵妃已逝,你最大的屏障,也随之瓦解了。自古君王多凉薄,到时新人换旧人,陛下终究会渐渐忘记安贵妃的情意,没有了安贵妃,那些大臣们的弹劾,你还能抵挡多时?” 安远道却怨恨不已,“说什么红颜祸水,身在皇家,妹妹的命运又岂是自己能左右的。皇帝昏庸无能,迷恋酒色,倒怪罪到我妹妹身上了!若不是皇帝,我妹妹也不必年纪轻轻就惨遭毒手,死于非命。我也曾血战沙场,保护他的江山社稷,而他连我妹妹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这样的皇帝,我还护他作甚?倒不如推翻了算了!” 听得此言,沈庆大惊,喝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千万不能再说了!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安远道嘲讽一笑,不在意道:“自小我便与妹妹相依为命,她入了宫当了妃,我改变不了她的命,便护她周全罢。说什么手握兵权,玩弄权谋,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小儿有所忌惮,对我妹妹好一点。如今她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即便前朝余党再来侵犯,我也不上战场了,由那些满脸仁义的文官去罢!” 沈庆痛心疾首,厉色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记住自己的使命。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些年抗战杀敌,保家卫国,一路血拼到大将军这个位置,我不希望你就这么自暴自弃,相信安贵妃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如此颓唐的样子。” “哈哈……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安远道笑得悲戚而怨恨,“所以你就不顾薄铃的哀求,强迫送她入宫,只为讨皇帝欢心?后.宫是什么地方,吃人不见骨头!薄铃那性子在后宫根本就是如履薄冰,朝不保夕,你却仍执意如此!这就是你的君臣之道?” 提及长女沈薄铃,沈庆愧疚不已,发出数息轻叹,道:“我知道你怨恨我拆散了你们俩,但君命难为,我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安远道冷哼一声,“你贵为丞相,连那皇帝小儿都怕你三分,你若不愿意,他还敢逼迫你不成?你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将皇帝小儿紧紧攥在你手中罢了!” 沈庆脸色大变,怒道:“你再胡言,就别怪我下逐客令了!” 安远道无所谓地笑了笑,忽然降低了语调,“相爷,那皇帝小儿如此昏庸无能,难道您就真的没想过,取而代之?” 沈庆气得浑身颤抖,猛地站起来,指着房门道:“安将军情绪过激,还是先回去冷静一下吧。今天的话,我可以装作听不到,下次若再提起,就不是今天这个待遇了!” 安远道也站起来,面无表情地作揖道:“还请相爷严查真凶,莫让凶手逍遥法外。”说着便甩甩衣袖冷冷地转身离去。 外院庭中,沈薄言正急匆匆地走进来,却见安远道从冷着脸从外书房的方向走来,不禁有些讶异,停下来等着。 安远道也看见了沈薄言,脸上只生硬地挤出一丝敷衍的笑意,道:“大少爷似乎忙碌得很哪。” “左右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安将军脸色似乎不太好,刚才可是与家父起了争执?” 安远道哂笑一声,道:“于公,我为下属;于私,我为晚辈,怎么敢与相爷发生争执?无非是近来长信城的动乱让人不得轻松罢了。” 沈薄言怔了怔,不知如何搭话,而安远道已经告辞。 望着安远道离去的身影,沈薄言不由得拧了拧眉头。 忍冬在身后道:“爷,安将军这个时候来找丞相,应该是为了安贵妃?” “看那安远道,野心大得很,怕是不满足于区区大将军。这两年内忧外患都相对平稳,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朝中大臣们都劝说皇上收回他部分兵权,只是皇上宠爱安贵妃,不听进谏罢了。他们兄妹俩,一个外朝一个后.宫,都隐隐地牵制着皇上,若是长久下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安贵妃也不知踩了多人后妃才得以上位,朝里朝外,官员、世家,若不是忌惮安将军手中的权力,早就动手了,安贵妃又岂能逍遥自在这么多年?” 沈薄言微微叹息,“安贵妃虽然不好,但也多亏了她在宫中帮助姐姐,姐姐才得以安身立命,如今安贵妃被害,姐姐在宫中,还不知如何呢。” “大小姐吉人天相,这么多苦难都熬过来了,相信她会有所蜕变的。” 沈薄言凝眉不说话,却见采诗手里拿着一封帖子从内府出来,不禁有些疑惑,叫住她道:“你拿着帖子是要到哪儿去?” 采诗忙回道:“日前秦夫人送了帖子来,说要来探访,夫人让我送回帖呢。” “母亲一直安于静养,怕是回绝了吧?” “夫人已经准备迎客了。” 得知母亲竟然会见客,沈薄言大为吃惊,一时间竟喜忧参半。 第024章 送药 秦府。 秦萝换了一身儒士服,头发尽数高高束于脑后,一把扇子紧握在手,乍一看竟与清秀儒生无异。 她鬼鬼祟祟地出了院子,躲在彩柱背后谨慎地探出半个头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在附近才放心地现身出来,小心地拐了一个大弯从西角门出了府。 回头望着不远处大宅门那高高悬挂着的彩灯,她得意地扬起嘴角,“本小姐岂是你们想拦就能阻拦的。” 抬脚正想走,却忽然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从远处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径直上了台阶,不知跟守门的家丁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家丁就带着她进去了。 秦萝看得一头雾水,“一个丫鬟……莫非是谁要宴请我娘?” 想起前几日松柏曾说母亲要带着她去丞相府拜访丞相夫人,她就浑身不自在,这几日旁敲侧击地在母亲跟前试探了好几次口风,奈何母亲精明得很,愣是半个字都不肯提。 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证明心里有鬼! 所以她还是趁着空隙溜出去多溜达溜达好了。 双手抱紧了怀里的小包袱,秦萝羞怯地露出些许淡淡的笑意,往那日的客栈去了。 长信城警报未撤退,街上依然偶尔走过一两个巡查的士兵,秦萝竟然被盘查了好几回,差点就要生气了,想着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只好强忍着。 这才刚刚又被盘查了一番,她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抬头却看见裴以剑迎面而来,顿时什么怒气都没有了,高兴地挥手道:“宁裴!宁裴!” 裴以剑不过是闷在客栈里觉得无聊,出来散散心顺便看看局势如何的,这才刚出客栈不远就听到有人喊着“宁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忙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那日在房中遇到的秦萝,正笑意盈盈地冲着他挥手。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走过去道:“你又偷跑出来了?” 秦萝不高兴地撇撇嘴,“什么又偷跑出来了?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药?” “喏,”秦萝将手里的小包袱塞到裴以剑怀里,“病书生,看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肯定是病得太久,虚了,得大补!” 望着包袱里全是各种各样的补药,裴以剑满脸黑线,“你当我是病秧子呢?” “我……”秦萝有些窘迫,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忽而佯怒道:“不领情就罢了,给回我!” “领情,领情,”裴以剑连忙改口,“所以你这算是给我的回报,还我的人情?” “就……就当做是吧。”秦萝胡乱地应了句,非常没有技巧地转移了话题:“你是长信城人吗?” “怎么,你也要像那些官兵一样,查我的来历?” “我就随便问问,那么严肃干嘛。”秦萝有些不高兴,小声嘀咕道:“真是的,左右不过是个书生,我那么上心做什么。” 裴以剑却听得一清二楚,眼眸转了转,轻笑道:“谢谢你的补药,外面太压抑,我还是回客栈歇着吧,待哪天可以出城了,我就离开。” “哦……”听到这话,秦萝明显有些失落,“很快就可以出城了吧,听我爹说,那两个疑犯差不多招供了。” “是么?”裴以剑眼底带着笑意,“真是个好消息。” “宁裴,你不是个书生吗?你不是来赶考的吗?怎么就急着走?” 裴以剑望着秦萝眼里的急切,笑道:“我考不考试,跟你有多大关系吗?” “我……我不过是觉得,难得和你一见如故,还没熟悉呢,你就走了,觉得……可惜!” “一见如故?我这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何德何能能与你秦大小姐一见如故?” “如此你走吧,我回去了!”秦萝生气地扔下一句,真的就转身走了。 裴以剑都觉得莫名其妙,望了一眼她气冲冲的身影,摸摸鼻子就转身回客栈。 紫棠在楼上,透过窗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神色有些复杂,默默地关了窗。 不一会就听到房门有人敲门,紫棠忙去开门。 裴以剑迅速走进来关了门,将秦萝交给他的那个小包袱递给紫棠,道:“据说都是补药,看着挺珍贵的,我是用不上了,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吧。” 紫棠犹豫了许久,终究是开口问道:“秦尚书的女儿?” 裴以剑不在意地点点头,“天知道她脑子里都装些什么。” “她爹是官府中人,你还是不要和她走得太近才好。” “我知道。不过若是出不了城,或许还可以找她帮忙。” “这倒是个好法子!”香儿高兴地插嘴道,“老待在客栈里,都闷死了。还是在山上自由自在一点。师兄,你快使使美男计,让那个大小姐带我们出城。” “香儿你胡说什么呢!”未等裴以剑开口,紫棠就抢先出声,轻轻呵斥了一句。 香儿有些委屈地嘟嘟嘴,“我就随便说说……” 裴以剑并没有感受到紫棠情绪的变化,只道是如寻常一样的玩笑话,便笑道:“美男计就算了,若是我去找她帮忙,她应该会愿意的。” “最好不过了!”香儿高兴地拍这手,“在长信城待得越久,变故就越多,我们还是快点儿回山吧。” 裴以剑点点头,“刚才听秦萝说,邝天华兄妹快招供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出城了。不过,那兄妹二人,倒也有些骨气,就怕他们死咬着不认罪。为以防万一,还是做二手准备的好。” 紫棠哂笑道:“大理寺卿那些人我太了解了,横竖邝天华兄妹背着劫杀裴氏父母的死罪,就算他们两人不认下杀害李尚书的罪名,那伙人为了省事也一样会伪造供词的。买个人情给花毒娘子,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会不知不觉就落地。” “呵,这倒也是。”裴以剑冷笑一声,“说什么官官相护,生死面前还不一样只想着自己。” 香儿眨眨眼,“那……师兄,你还去不去找秦家那位大小姐了?” “官府与我们本来就是死对头,若是不用她帮忙,我没事去找她干嘛?巴不得离她远点呢。” 听到裴以剑这话,紫棠顿时笑得眯了眼,“就是嘛,官府家的大小姐,我们可惹不起。” 香儿疑惑地盯着紫棠,“师姐,你看起来好奇怪……” 紫棠眼神左右闪躲,“是吗?我哪里奇怪了?香儿你把这堆补药收好,珍贵着呢。” “哦……”香儿只得作罢。 第025章 敌意 秦萝生着闷气回了府上,才回到后院就被秦林氏叫住。 听到身后骤然响起母亲那明显不悦的声音,秦萝顿时一个咯噔,半晌才缓缓地转过身去,赔上甜甜的笑脸,讨好道:“娘,好巧啊,您也出来散步?”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林笑梅也不过四十出头,雍容的妆面一丝不苟,板起脸来也是严厉得很,“都多大了,还不知道收收性子,将来若是嫁了人,你夫家可不会这么纵容你。” “娘,现在就说什么嫁人不嫁人会不会早了点?”秦萝小心地试探着,“我还想在娘身边多服侍娘几年呢。” “你不给我惹麻烦我就该烧香拜佛了。”林笑梅叹息一声,“这几日你不要再往外跑了,两日后沈夫人请我们去作客,你不许乱跑到时找不到人。” “沈夫人?”秦萝张大嘴巴,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娘,你们长辈之间的宴会,我去凑什么热闹?” “虽然是金兰姐妹,但赵姐姐好些年没见客了,当年你小的时候,还扯着她左一句兰姨又一句兰姨呢。” “那不是我还小嘛。都什么陈年旧事了,你还拿出来说,”秦萝悄悄的瞥了一眼林笑梅的神色,又继续道:“娘,你有什么思量?” “自然是给你指一门亲事。” “娘,我不!” “你不小了,该谈婚论嫁了。” “娘,你生的是女儿,可不是儿子,这样巴巴地贴上去,你还要不要颜面了?” “啪!”秦萝语音未落,脸上便生生挨了一巴掌,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母亲,望着她眼底的怒气,眼泪嗒嗒地就掉了下来,“娘,为了这事您甚至要打我?爹是尚书,官位已经够高了,您还要攀上哪门亲戚?您还不如把我送进宫,受尽折磨算了!好歹百姓们说起秦府,还能知道出了个后妃!” 林笑梅越听越气,浑身都气得颤抖,一字一句道:“巧儿,好生看着小姐,断不能再让她出房门半步!” 一直默默站在林笑梅身后的侍女巧儿,顺从地垂眸应了一声:“是,夫人。” 看着母亲冷冷地转身离去,秦萝不由得有些绝望,“娘,我是您女儿,不是傀儡啊!” 然而林笑梅终究没有回头,巧儿却是神色如常,垂眉细声道:“小姐,回去吧,夫人也是为了小姐好。” 秦萝咬咬唇,眼底含着不甘,却也不再出声,默默地回房去了。 转眼已经到了约定的日期。 林笑梅早早地就吩咐丫鬟们给秦萝梳妆打扮,点染曲眉,粉白黛绿,梳着朝云近香髻,再换上酡红色散花百褶裙,精致的妆容更加衬出她清丽脱俗的容貌。 林笑梅越看越欢喜,脸上笑眯眯的,“我儿真是越发标致的,沈夫人定是喜欢。” 秦萝依然一言不发。 马车载着众人稳稳地到了沈府,才下了车,赵佩兰跟前的细辛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得知秦夫人到了,我家夫人特吩咐我出来迎接。” “赵姐姐客气了。”林笑梅笑着应了句,随着细辛进了内府跨院的花厅里,而赵佩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赵佩兰端坐于厅堂之上,气色甚好,心情颇佳,林笑梅开口便赞,“姐姐瞧着气色极好,怕是近来喜事不少?” 赵佩兰微微笑笑,“唉,哪来的喜事呢。妹妹坐吧,我们俩也好些年不见了,妹妹瞧着还像之前那样年轻。” “儿女都大了,还年轻什么呢。”林笑梅报以一笑,回头对秦萝道:“萝萝,快叫兰姨。” “萝儿都这么大了?可真是时间不等人啊。” 听着赵佩兰温和的声音,秦萝抿抿唇,终究是规规矩矩地福身叫了声“沈夫人”。 赵佩兰一怔,随即笑了笑,“看来我真是静养了好久了,孩子们都与我生疏了。” 秦萝终究是无心听她们聊天话家常,不一会儿就借故出了花厅,四处溜达着,却未想恰好撞到了裴以宁。 彼时裴以宁和苏荷正从花园里摘了一篮子玫瑰花归来,为即将到来的寒食节做准备。 秦萝瞧着裴以宁衣着打扮虽然素雅,但举止间尽是大家闺秀气质,不像是丫鬟,想着沈府大小姐早已出嫁了,对裴以宁的身份甚是疑惑,便出声问道:“敢问这位是?” 裴以宁笑笑,“秦姑娘好。我姓裴,沈府五姨娘是我姨母。” 她也是听说了秦府的夫人今日会来府里作客的,同来的还有独女秦萝。看眼前这女子与她年纪相仿,举止大气,妆容华丽,便知她定是那位秦小姐了。 听到裴以宁开口说话,秦萝却骤然皱起了眉头,双眸紧紧地盯着裴以宁,左瞧右瞧,肆意地打量着,神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裴以宁诧异不已,“秦姑娘,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秦萝猛地指着裴以宁,眼底全是敌意,恨道:“是你杀了安姐姐!” “安姐姐?”裴以宁却有些迷茫,不知道秦萝嘴里的安姐姐指的是谁。 苏荷上前挡在裴以宁面前,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冷道:“秦小姐,我家小姐你有何愁何怨,今日不过是初次相见,你为何一上来就污蔑我家小姐杀人?” “小小奴婢也敢如此嚣张,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秦萝不客气地推开苏荷,紧紧地盯着裴以宁,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不知道是谁,我便告诉你,她是——安霓安贵妃!” 裴以宁略为诧异,“安贵妃……不是花毒娘子杀的么?秦姑娘何以污蔑于我?” “我的直觉不会错的,你就是杀人凶手!安姐姐到底哪里惹了你,你竟下如此毒手!” 裴以宁叹口气,“秦姑娘,逝者已矣,还请节哀。只是,安贵妃真不是我杀的,我一个弱女子,连宫墙都爬不进去,更别提谋杀安贵妃了。” “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信口雌黄!”秦萝恨得咬牙切齿,“我秦萝,与花毒娘子势不两立!今日被我碰到,可决不会轻饶了你!” 眼见着秦萝抓着裴以宁不放,挥手就要往裴以宁脸上扇去,苏荷急了,连忙去挡住她高高抬起的右手,将她推开几步远,道:“秦姑娘,请您尊重些!我家小姐虽然不是沈府的人,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意识到苏荷身手不凡,秦萝只好作罢,但脸上恨意更浓,望向裴以宁的目光似淬毒,“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你破绽全无。我定会撕破你的伪装,为安姐姐报仇!” 得知这边出了事,还在跨院闲聊着的赵佩兰和林笑梅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了?萝萝,你又给我惹事了?”见秦萝与人争执,林笑梅脸色一沉,拉过秦萝就是一番责备,“快给人家道歉!” 秦萝不肯,仇视的目光始终落在裴以宁身上,“娘,你怎么就不问问缘由?她是,她是——” 林笑梅却不容她解释,沉着脸打断她道:“我却只见你在这乱嚷嚷!” “宁儿,这是怎么了?”赵佩兰越看越糊涂,便问向裴以宁。 裴以宁只得将事情缘由悉数说与赵佩兰和林笑梅听。 林笑梅听了,脸色更黑了,“啪”的一声又一巴掌落在秦萝脸上,骂道:“快给人家姑娘道歉!凶手是谁,你还能比相爷,比你爹,比大理寺卿清楚不成?即便你与安贵妃交好,也没有权利随随便便冤枉人家姑娘!” 林笑梅那个恨啊,方才在花厅里,赵佩兰对秦萝印象还是极好的,转眼就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赵佩兰心里怎么想。 她开始悔恨自己平时太宠惯着这个女儿了,以至于她性子娇纵,行事不知轻重,动不动就惹是生非。 “呜呜……”秦萝捂着脸,眼底恨意未减,“娘,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但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跟杀人凶手道歉的!” “你——” 见秦萝哭着跑了出去,林笑梅又羞愧又担心,忙吩咐巧儿道:“快跟去看着小姐!” 心里虽紧张跑出去了的秦萝,但眼前的状况等着她小心处理。 她自是不认识裴以宁的,方才见赵佩兰叫了声“宁儿”,也只得硬着头皮就叫她“宁姑娘”:“宁姑娘,实在抱歉,小女骄纵,给宁姑娘添麻烦了。” 裴以宁淡然一笑,摇头道:“无碍,以宁倒是羡慕秦姑娘与安贵妃的情谊,只可惜……”她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以宁刚进府时,也曾被怀疑过,好在误会都解开了。秦姑娘只是心心念着想替安贵妃报仇而已,我怎会放在心上。” 林笑梅见裴以宁言行举止间落落大方,心安之下又有些不安,不知她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会住在沈府。 赵佩兰看出了她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这是阳辛城裴家的千金,青合是她姨母,便接到沈府里来了。” “原来如此。”林笑梅恍然大悟,又道歉道:“裴姑娘,刚才实在是对不住了。” “秦夫人不必介怀,以宁没事的。” 林笑梅又好生说了几句,因为心里担心着秦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便寻了个理由告辞而去,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再带着秦萝登门道歉。 她势必要替秦萝挽回形象的。 第026章 夸赞 待林笑梅等人走后,赵佩兰看见苏荷手里挎着个篮子,装着满满的玫瑰花,不禁诧异道:“宁儿,你这是?” 裴以宁连忙解释:“寒食节快到了,宁儿瞧见厨子们都在准备糕点的材料,就和苏荷去帮忙摘些花瓣回来,也好趁机偷偷师。” 听到这话,赵佩兰忍俊不禁,“你若想学,他们还敢掖着藏着不成?唉,多学学也好,将来嫁人了,夫家也会多满意几分的。说来,你那长生粥,我至今仍吃不腻呢。” 裴以宁付之一笑,“夫人过奖了。” 厨房里,众多丫鬟们正在忙活。厨房管事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徐姓妇人,要求极为严厉,常年板着一张脸,但也奖惩分明,从不无故打骂手下,因此大家虽然都生怕做错事惹她生气,但也十分尊敬她。 徐大娘见裴以宁来了,也不过怎么逢迎,只淡淡说了句:“裴姑娘,这些粗活让下人们做便是了,何必劳驾裴姑娘亲自动手。” 裴以宁莞尔一笑,“听说大娘做的玫瑰火饼堪称一绝,以宁自然是想来拜师学艺的。” 听到这话,徐大娘也不见怪,唇线弯了弯,道:“什么绝不绝,这点心啊,最重要的是手巧,做出来的自然就精致了。” “大娘谦虚了。若是手巧就能做出美味的糕点,这长信城的糕坊早就泛滥了。” 徐大娘笑笑,瞧见苏荷手里的的篮子装着的玫瑰花瓣甚多,不禁有些疑惑,“玫瑰火饼并不用做太多,裴姑娘为何采这么多花瓣?” “我听说长信城的糕点,最出名的要数玫瑰透花糍,以为应是寒食节不可缺少的糕点才是,难道大娘不打算做?” 徐大娘皱皱眉,“玫瑰透花糍做法是宫廷秘方,民间的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摆不上台面的。” “这样么?听闻此点心最难的一步便是保留玫瑰的芳香。家母在世时,曾教我一种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取香料的浓度,玫瑰透花糍我也是学过的,这玫瑰的芳香,自以为还能比得过糕坊的那些。” 徐大娘听了,眼里多了几分热切,“当真?” 裴以宁点点头,不过又为难道:“不过此法为家传,恕我不能外露。” 徐大娘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释怀,“也罢,不管谁做出来,都是沈府添光。今年夫人约莫是要去参加寒食宴会了,若是真能制作出上好的玫瑰透花糍,夫人一定很欢喜。” 裴以宁点头一笑,“这玫瑰花瓣,一半留着做玫瑰火饼,另一半留着我提取花香,做好了,我们就做玫瑰透花糍如何?” “好极。”徐大娘脸上难得地露出些许愉悦的笑容。 沈府的厨房很大,有许多隔间,当初大概也是有着以防各个厨子独门绝活被别人学了去的考量吧,越是名声在外的厨师,就越有这个顾忌。不过如今沈府的厨子并不多,彼此也是不设防的,这些隔间就被用来堆放食材或者瓦罐之物,有些则一直空着,不过该有的厨具一样都不少。 这倒也方便了裴以宁。 隔间里,苏荷将细心挑选的花瓣拿出来涤洗干净,放于石臼中捣成膏,再撒些灵笃花花粉,以少许清水和之,少时,研细,盛于细布之上,绞去汁。 隔去了汁液的玫瑰膏体,竟由原来的红色变成了淡淡的粉白,而那汁液虽少,但细闻之下,竟也蔓延着浓浓的芳香。 寻常方法做玫瑰透花糍,都是直接将玫瑰花捣成膏研极细,混入豆沙一起做馅,以保最大浓度的芳香,但裴以宁却只提取汁液,剩下的渣滓,全都不要。 “小姐,你闻闻,真香!大半篮子的玫瑰花的香气都在这了!” “和上豆沙吧。” “恩!” 待苏荷拿着做好的馅出去时,其他丫鬟们也已经把糯米捣成糍糕了。 徐大娘接过苏荷手里的器皿,轻轻闻了闻,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好浓烈的花香!” 裴以宁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们赶紧做吧。” “好,形儿,拿模印来。” 模印是玫瑰花型,以豆沙为主的馅,经过模印塑形,变成了一朵朵盛开的玫瑰,众人小心将这朵朵“玫瑰”夹入糍糕中,放入蒸架快火急蒸二十分钟,便可出炉。 望着那透明的糕体里,玫瑰花型的豆沙馅若隐若现,甚是好看,裴以宁露出欣喜的笑容,道:“糕体晶莹透亮,真不愧透花糍之名。徐大娘,你尝尝味道如何?” 徐大娘点点头,迫切地拿起一块轻咬入口,糯软耐嚼,香润可口,玫瑰的芳香蔓延开来,食之甘美,持久不化。 她竟有些感动,“快,快端些去给夫人尝尝!” “大娘,这糕点,不是要冰过才更爽口么?这才刚出锅……” “这冰的,热的,自然皆有风情,夫人两者都爱的。” 裴以宁笑笑,“我倒不怎么食热腾腾的透花糍。” “裴姑娘调的馅,就是宫廷的也比不上了。”徐大娘由衷赞道,“只是这些终究是少了些,若是大家都爱吃,怕是不够分。” “玫瑰园还开着许多花呢,再摘些就是了。” 徐大娘正等着裴以宁这句话呢,立刻笑逐颜开,“形儿,快去摘花瓣。” 这边裴以宁正一边跟着徐大娘学做玫瑰火饼,一边等着形儿采花瓣回来,那边兰心院的采诗就急急地赶过来了,见裴以宁还在厨房里,松了一口气,道:“裴姑娘,夫人请您到前院正厅去。” 裴以宁一怔,“夫人让我过去是?” “夫人方才尝过了端过去的玫瑰透花糍,心里很是喜欢,说要让大家都尝尝呢,大少爷也过去了。” 得知夫人满意,徐大娘笑得更欢了,“裴姑娘,快去,把这些也端过去。” 裴以宁去到前院正厅时,沈薄言和楚青合都已经到了,四姨娘还在被禁足,沈世秦一般都是早早的就出去游荡不在府里的。 楚青合虽然一早就知道裴以宁有办法做出有着香浓玫瑰花香的玫瑰透花糍,都毕竟没尝过,这会吃了,也万分赞不绝口,“宁儿,就是连姨母也不知道,你如此贤惠啊。” “只是先母手巧,宁儿略学得一二而已。” 赵佩兰望着食案前的那一碟糕点,感叹不已,“原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宫里的御厨做得更好吃的玫瑰透花糍了,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尝到如此清香的透花糍。宁儿,要是你早几年来府里就好咯。” 裴以宁笑笑,“夫人,现在也还不迟呀。” 赵佩兰点点头,又叹息一声,“宁儿总有嫁人的一天呢,到时可就没空理会我这个病秧子咯。说来,宁儿贤惠又知书达理,谁能娶到宁儿,真是莫大的福气。”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沈薄言一眼。 感受到赵佩兰的目光,沈薄言顿时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望了望裴以宁,又迅速地别过脸去,假装不知赵佩兰那道投向他的目光。 裴以宁自然也是看到了赵佩兰的那道目光,她话里的意思太明显,又见看着沈薄言望了自己一眼,不由得脸色微红,也不自在地低下头去,“夫人就不要取笑宁儿了。” “呵呵呵……”赵佩兰笑声朗朗,对沈薄言也无意识地亲切了些,“言儿,你喜欢就多吃点,裴姑娘可不会经常做呢,以后你想吃都没得吃。” 沈薄言又是一阵窘迫,“母亲,分明是您喜欢吃多一点。” 望着这俩母子自然的交谈,裴以宁会心一笑,总算是看到这两人亲近的一幕了。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平常时候赵佩兰和沈薄言的关系隐隐的有些生疏。 而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楚青合看着裴以宁的反应,心里却有些担忧。 她和沈薄言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滋生…… ========= 求收藏,么么哒~ 第027章 请求 楚青合虽是担忧,但也相信裴以宁自有分寸,寻思着回头找个机会提醒提醒便是,也就暂将此事放下了,端起自己跟前的那碟糕点,笑道:“四姨娘似乎也钟爱甜点,我给她送些去。” 赵佩兰神色如常,笑意未减,“她这样对待你们二人,难得你还惦记着她,去吧。” 楚青合淡笑着点点头,退出去了。 裴以宁见赵佩兰有些乏了,便也道:“夫人,才刚刚接待了秦夫人,怕是也累了吧,宁儿就不打扰夫人了,待剩下的玫瑰透花糍冷藏时间够了,再给夫人送去尝尝。” “好,好。言儿,你送送裴姑娘吧,我就先回去了。” 沈薄言连忙站起来,“母亲慢走。” 待赵佩兰走后,裴以宁莞尔一笑,“不过是从正厅去厨房,就不劳沈少爷相送了。” 从之前赵佩兰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便知,她让沈薄言送裴以宁的深意,左右不过是给两人制造相处的时间罢了。 裴以宁一心想着如何博得赵佩兰的信任,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动了这个心思,也不知是不是一时玩笑之言。 或许,恰好因为秦夫人和秦萝来,才让她开始留心沈薄言的婚事吧。这几年她疏于打理府中事务,不与沈薄言亲近,但秦夫人此次的目的,太明显了,不管秦萝是不是赵佩兰心目中的儿媳人选,她都应该已经意识到,沈薄言即将弱冠了。 苏荷和忍冬都在外面,此时正厅里就他们二人,又被赵佩兰刚才那么一说,着实有些尴尬,不过沈薄言倒正好有话想与裴以宁说,便微微一笑,“母亲吩咐的事情,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听从。” 裴以宁有些诧异,但转眼便猜到了沈薄言怕是有话要说,便也轻笑道:“如此就烦劳沈少爷了。” 出了正厅,两人却是都沉默着,就连跟在后面的苏荷和忍冬也不付一言。 走了一段路,苏荷有些忍不住了,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忍冬,细声道:“你家少爷今儿个是怎么了?” 忍冬迷茫地望着她:“什么怎么了?”爷不一向这样么? “你个榆木脑袋。”苏荷忍不住白他一眼,也不与他说了,徒留忍冬一人凌乱。 说来那沈薄言轮廓分明,面如冠玉,眸如辰星,剑眉入鬓,着实仪表堂堂、雅量非凡,又是个谦谦君子,年轻有为,的确是个夫婿的好人选啊,只可惜…… 快行至厨房时,沈薄言终于停了下来,好一会才道:“裴姑娘,沈某有个不情之请。” “沈少爷直说便是。” 沈薄言微叹一声,道:“裴姑娘是个聪慧的人,应是早就看出来,母亲与我,并不十分亲切,甚至有些疏远。母亲的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却不怎么配合我医治,其实我也明白,母亲是心疾,终究是只能靠她自己的,只是母亲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直到裴姑娘入府,情况才好些。母亲似乎极为喜欢裴姑娘,还请裴姑娘多陪陪母亲,疏导疏导她,不要执着于那些心结。” 身为儿子,不仅不能为母亲分忧,反而因为未知的原因被母亲刻意疏远,是谁心里都会难过的吧。 裴以宁也不着痕迹地微微叹息,道:“沈少爷言重了。夫人是长辈,我等是晚辈,即使沈少爷不说,我也定会尽力而为的,这是本分所在。” 不过有了沈薄言今日这番言语,她倒也更加名正言顺去接近赵佩兰了。 “谢谢裴姑娘。” “沈少爷不必客气。”裴以宁报以一笑,“厨房也快到了,沈少爷回去吧,不必再送了。她们也应该采完玫瑰花回来了,我就先进去了。” 沈薄言点点头,目送着裴以宁和苏荷缓缓拾阶而上,进了厨房。 忍冬站在身后,忽然开口道:“爷,裴姑娘似乎是爷的福音呢。夫人待爷好像不那么疏远了。” 沈薄言发出数息轻叹,“母亲情绪好转了,郁结自然就被压抑下去了。忍冬,你说,我,是不是就是母亲的心结所在?” 忍冬愣了愣,不知道如何答他。 “回去吧。” 厨房内,苏荷正在捣着花瓣,见裴以宁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不禁好奇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赵佩兰和沈薄言之间,到底横着一段怎么样的往事,需要沈薄言如此郑重其事地请求我帮助他开解赵佩兰的心结。” “管它什么往事呢,小姐,我们进沈府可不是来调解他们的家务事的,小姐你切莫让自己牵涉进去才好,省得到时难以全身而退。” “嗯。”裴以宁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却说楚青合端着玫瑰透花糍去了凤湘院,进了院子就瞧见四姨娘一个人落寞地站在花架下,望仰头望着那株伸出了墙外的夹竹桃。 这样的四姨娘楚青合是从未见过的,她甚至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哀伤,却不似因为被禁足。 感觉到院中有人来,四姨娘收回视线,回头却看见是楚青合,脸上又换上了往常的尖刻:“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呀。怎么,妹妹是来看我笑话的么?妹妹放心,我终有一天会掰倒你的。” 楚青合也不在意,只是淡笑道:“寒食节快到了,厨房做了玫瑰透花糍,夫人吃着喜欢得很,我便拿些来给你尝尝。” “哼,用不着你好心,我还怕有毒呢。” 楚青合将盘子放于院中的石桌上,缓缓地回头看着不屑正眼瞧她的四姨娘,道:“姐姐,有个问题,妹妹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机会问。我既不与姐姐争宠,也无儿无女动摇姐姐地位,姐姐为什么如此痛恨我?” 四姨娘冷哼一声,忽然紧紧盯着楚青合,细声道:“楚青合,你知道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楚青合一怔,“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忽然想吟吟诗罢了。” 四姨娘却不解释,走过去端起那碟点心,悉数倒进了花根处,讽道:“替我谢谢夫人。不过经此一闹,我倒也明白了一件事,仗着老爷的宠爱,是掰倒不了你们的。楚青合,今后,你们可要小心了。” 楚青合愣愣地望着四姨娘转身回了屋子,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四姨娘,让她觉得很陌生。 第028章 结盟 秦府。 被巧儿劝说回来的秦萝闷闷地坐在窗台前,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响,林笑梅走了进来,见秦萝一直沉默不语,深知自己在沈府的举动太伤女儿的心,心里也是愧疚不已,“萝萝,你莫要怨娘,娘也是为了你好。刚才在沈府,请你原谅娘吧。” 秦萝缓缓地站起来,走到林笑梅跟前,眼神说不出的坚定:“娘,是女儿不好,让娘担心了。女儿想通了,今后一定听从娘亲的安排,和沈大少爷好好培养感情。” 望着似乎忽然就长大了女儿,林笑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惊讶地望着她,半晌才道:“萝萝,你?” 秦萝轻笑一声,应道:“沈大少爷确实是长信城最适合的夫婿人选,不是吗?只是……女儿和沈大少爷向来无来往,小时一起玩的情谊早就淡了。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住进沈府?” 此话一出,林笑梅更加震惊了,她实在想不通是什么让女儿忽然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是沈府的那个裴姑娘? 但看女儿神色平静,完全找不到在沈府时那抹深沉的恨意。 见林笑梅一直不说话,秦萝索性撒起娇来,“娘,你就帮帮女儿嘛,沈大少爷可是整个长信城的姑娘都惦记着呢。” “好好好。”女儿愿意听从安排,林笑梅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还会考虑别的事情,“要去沈府也不是很困难,下个月你爹要去江南办公事,我在江南也有旧时姐妹,想顺道去探望。到时就以不放心你一人在家为由,拜托沈夫人照顾你一段时日。” “谢谢娘!”秦萝笑得心花怒放,恢复了以往的生机,一溜烟又往外跑了,“娘,我出去逛逛!” “这孩子……”林笑梅无奈地摇摇头,却也不阻拦。 秦萝出了府,脸上的笑意已悉数散去,一路呆呆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裴以剑住的那间客栈。 “不知道宁裴还在不在这儿?” 抬头望了一眼裴以剑所在房间的位置,秦萝终究是踏进了客栈,想上楼去又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坐在喧闹的大厅里,看着来往的食客发愣。 她要替安贵妃报仇,就要借助沈府的力量,借助沈薄言的力量,要让他们看清裴以宁的真面目,如此才能将裴以宁绳之以法。 不知过了多久,裴以剑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上发愣的秦萝,不由得皱皱眉,走过去道:“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傻愣什么呢?” 秦萝一下子惊醒过来,慌张地站起来道:“没,没什么呀……” 裴以剑奇怪地望着她,“你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呀?就是上次听你说要离开,就过来看看你走了没。” “就这样?” “对,就这样!”秦萝猛点头,“知道你还没走,我也没别的事了,就先回去了。” “额……” 秦萝往外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去,“宁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裴以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裴以宁那恬淡的笑容,却摇摇头道:“不信。” “好吧。宁裴,我回去啦。” 秦萝这回真的走了,头也不回。 裴以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越发奇怪。怎么好像一夜之间,这小丫头忽然变得多愁善感的呢? 转眼已是下月,寒食节过后不久,秦梁秦尚书就准备下江南了,秦萝在林笑梅的安排下终于如愿以偿地住进了沈府。 赵佩兰近来心情颇佳,身体也好了许多,秦萝进府的这日,她还特地召集了女眷们到前院正厅来,介绍给秦萝认识。 四姨娘终于是得到赦令不用再禁足,经此一事她行事确实收敛了不少,不过看赵佩兰对秦萝一副和蔼亲切的样子就忍不住挪揄:“夫人到底是对自己人比较亲哪,瞧我们这一家子,何人曾得到如此殊荣。就是裴姑娘当初进府的时候,夫人还不见呢。不过裴姑娘现在也是自己人了吧?” 听到这话,原本还笑眯眯的赵佩兰顿时就沉下了脸,“四姨娘这是哪里话?笑梅是我义结金兰的姊妹,临行前将萝儿托与我,难道我还能不管不顾不成?”说着又笑容可掬地望向秦萝,“萝儿,别忘心里去,四姨娘就是心直口快了点,没什么恶意的。” 秦萝点点头,悄悄打量了一眼四姨娘,见她眼里满是不屑,心里却暗暗有了判断。 沈府后院多得是空闲的院落,但秦萝却表示只是暂住,不必麻烦,若是四姨娘不嫌弃,在凤湘院的偏房挤挤就是了。 四姨娘对秦萝的这个请求震惊得很,双眸紧紧地打量了秦萝很久,却见她眼底带着不明的深意,不由得转了转眼眸,继而笑道:“秦姑娘都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呢,就怕夫人不答应呢。秦姑娘是我们沈府的贵客,自然是要奉为上宾的。” 秦萝连忙看向赵佩兰,恳求道:“兰姨……在沈府打扰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还如此任性?回头我娘要是知道我在沈府如此不懂事,又得说我了。” 一声“兰姨”叫得赵佩兰高兴不已,也就随她去了,“好吧。凤湘,你好生照顾萝儿,可别让她受了委屈。” “女妾明白。”四姨娘淡淡应了一声,一双媚眼悄悄审视着秦萝,却终究想不出这小姑娘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一旁的裴以宁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也在暗自思量着秦萝的心思。 她是想与四姨娘联手? 四姨娘带着秦萝回到凤湘院,秦萝倒是自觉地去了西厢房寻了个住处。四姨娘跟在她身后,眼眸微转,撤了一众跟着的丫鬟,开门见山道:“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秦萝整理包袱衣物的动作丝毫未减慢,“刚才在正厅,我做了做了一个大胆的赌注,我赌你和沈夫人不和,赌你和裴以宁不和。”她顿了顿,终于是停下了整理,抬头紧紧盯着四姨娘,“不知道我这个赌注下对了没?” 四姨娘警惕地望着她,“你想怎么样?” 秦萝嗤笑,“我要裴以宁身败名裂。” 四姨娘不说话,双眸深沉,打量了秦萝许久,才忽然道:“我的目的不在裴以宁。” “四姨娘大可利用夫人对裴以宁的信任,暗害夫人,然后将一切罪名推到裴以宁身上,一箭双雕。” 四姨娘眼底闪过一抹阴戾,媚笑道:“秦姑娘,愿我们合作愉快。” 第029章 怂恿 宁归院。 楚青合坐在客厅里,长吁短叹,“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那个秦萝,怕是针对你而来。” 裴以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竟有如此之人,竟然可以如此坚信我就是杀害安贵妃的凶手。看来她和安贵妃的感情,确实很深厚。” “以后行事要小心,千万别给她钻了空子。她要给安贵妃报仇,就不只是单纯的针锋相对那么简单了。” 裴以宁点点头,“我明白。” 正说着,问琴和苏荷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邝天华兄妹已经问斩了,长信城解除了封令,少爷他们明日就会离开。” 楚青合感慨万千,“整整三年了,姐夫姐姐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姨母,节哀。” 楚青合摇摇头,“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了。” 裴以宁淡笑,“放心吧,我应付得来。” 日落时分,沈世秦又喝得酩酊大醉地回来,府里的丫鬟都不敢拦他,沈世秦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一不留神就辨认错了方向,径直往通往后院的跨院去了。 西跨院是个小型的后花园,景色甚美,初来的秦萝正坐在凉亭里吹着晚风惬意地欣赏来眼前的美景。 从秦府跟来的侍女春青却是一脸担忧,“小姐,那四姨娘真的信得过吗?万一她明里一套背地里又一套的……” “怕什么,这几个人的关系如何,稍微调查一下便知道了,四姨娘没必要骗我。而且,我看得出她眼底的恨意,假不了的。” 春青只得点点头,默默地退到一旁去,抬眸却发现亭外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个男子,不禁心底一慌,“小姐!” 秦萝循声望去,却见是沈世秦。 这个沈世秦经常流连于花柳之地,游荡于市井之间,她也是听到过这位沈二少爷的名声的。 听说沈世秦在长信城第一青楼花满楼有个相好,叫湛花裳。传说此女只服侍沈世秦一人,长得倾国倾城,令多少名门公子欲求香泽,但又惧怕沈世秦的身份,只得望而却步。 不过沈世秦色心太重,风流韵事颇多,而他本人也从不掩饰,之前因对裴以宁起色心被罚一事也大大方方说出来与那些狐朋狗友听。所以沈世秦垂涎裴以宁美貌这件事情,在长信贵族之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萝眼眸轻转,计上心头。 春青不知秦萝心里的打算,慌忙地拉着秦洛道:“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慌什么,很快就有好戏看了。”秦萝冷笑一声,等着沈世秦的到来。 傍晚的风徐徐吹来,沈世秦走了许久,酒劲过后,也清醒了一大半,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不由得懊恼地拍拍自己脑门,正准备往回走,抬头却看到凉亭里有两个陌生的倩影,顿时咧嘴一笑,迈着趔趄的步伐,朝着凉亭走去。 “美人儿~” 看着沈世秦色熏熏的脸,春青吓得花容失色,“小姐,我们快走吧!” “你这丫鬟好不解风情,一边去!”沈世秦不悦地推开春青,围着秦萝仔细地瞧,笑眯眯道:“在下沈世秦,敢问美人芳名?” 秦萝讥笑,“二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规矩?还以为礼教二字,在二少爷眼里根本不屑一提呢。”顿了顿,她忽然凑过身去,在沈世秦耳旁悄声道:“莫非是因为拦了个裴以宁被罚了,于是就胆怯了?” 提起裴以宁,沈世秦既不甘又愤恨,眼底的*却越来越浓,“美人好生无趣,你看这儿花红柳绿的,提这煞风景的话题做什么,现在是我们俩的……” 秦萝一把挡下沈世秦伸过来的手,望着沈世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二少爷难道就不想将那娇滴滴的裴姑娘弄到手吗?” 沈世秦望着眼前这位同样是国色天香的少女,眯笑道:“我生来只爱眼前的愉悦,不爱考虑长远的事情。美人儿,你就……” 秦萝再次打断沈世秦的话,冷嘲热讽道:“还以为沈家二公子有多厉害呢,也不过是个稍稍被责罚一下就吓破了胆的缩头乌龟。” “你说什么?!”美人当前,沈世秦的自尊心空前强烈,“这世上还有我沈世秦得不到的?不就区区一个裴以宁吗?只要我愿意出手,她就必定乖乖投怀送抱来。” 秦萝掩嘴哂笑,“二少爷这话,还真有点让人无法相信呢。不如我给二少爷支个招,如何?保证那裴姑娘乖乖上门。” 沈世秦眼前一亮,双眸冒着热切的光,“此话当真?” “你且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沈世秦将信将疑,盯着秦萝好了好一会才附耳过去。 秦萝悄声将自己的招数详细说来,末了挑眉一笑,“如何?” 沈世秦却皱着眉头,“她会信吗?” “信不信,可就要看你沈二公子谋划周不周密了。二公子不会连这个都办不到吧?” 沈世秦眯眼轻笑,“美人,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哦不,这好戏美人还是不还要看了,等着我好消息便是。” 见沈世秦轻佻的手又要伸过来,秦萝微笑推开,“如此,二公子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速速谋划去?” “哈哈哈,美人儿,待我好事成了,再来与你共度花前月下。哈哈……” 沈世秦心满意足地大笑着离去了,春青仍是心有余悸,拍拍胸脯道:“小姐,刚才要是制止不到二少爷,您就危险了!” 秦萝冷笑一声,“不过是一个只会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对付这种人还不绰绰有余?” “若是东窗事发,二少爷将你供了出来,可如何是好?” “你觉得,沈世秦原本声名狼藉,他们会相信沈世秦的话吗?谁人证明,这件事我秦萝有参与进来?我这才刚入府的,何时见过二少爷了?”秦萝眼眸渐冷,“能看到那裴以宁生不如死的样子,即便是他们知道了是我指使的,也无所谓。” 春青欲言又止,暗暗祈祷着沈世秦千万不要失手。 夜色慢慢降临,一场阴谋,正在悄然滋生。 第030章 相救 亥时正半,沈府静悄悄的,除了守夜的侍从丫鬟,各个院子的人都已经安然入睡。 苏荷伺候裴以宁入睡后,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宽衣睡去,未想窗外忽然似有黑影闪过,她顿时警惕地望向窗台,“谁!” 一声细细的利器嵌入木板的声音过后,房外又安静了。 裴以宁尚在浅睡当中,或许是与生俱来的警惕心,这声细微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苏荷,怎么了?” “刚才似乎有人来过。” 裴以宁皱皱眉,“你且出去看看。” “是。”苏荷应了一声,轻声开门出去,未几便已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纸条,递给裴以宁道:“从窗外的一支飞镖上取下来的。” 裴以宁疑惑地接过纸条,打开,里面的内容却让她更加困惑—— “有急事相商,见纸条请速至西跨院的凉亭。”落款是沈薄言。 苏荷看了也是一头雾水,“沈薄言这个时候约小姐出去做什么?” 裴以宁冷笑,“是不是沈薄言还未曾可知。” “小姐是说……” 裴以宁起身穿衣,“我倒要看看是谁想弄什么把戏。” 苏荷有些担心,“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去为好。” “万一真的是沈薄言呢?” “这……” “在这个沈府,除了忍冬和深不见底的沈庆你对付不了,还有谁能从你眼皮底下拿我何如?” “这个倒是。”苏荷释然,“我还以为小姐要只身前往呢。” “夜深人静的,我只身前往做什么?不过,”裴以宁顿了顿,“未到真正有危险的地步,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可就没办法引蛇出洞了。” 苏荷垂眸,“婢子明白。” 夜深露重,月色撩人,露水沾衣,从宁归院出来,绕过莲湖,再踏进跨院,两人的裙摆均已被打湿。 苏荷提了提裙摆,往亭子张望着,“小姐,似乎没人在那里。” 裴以宁若有所思,停了下来。 “小姐,我们还……” 苏荷话未说完,脑后忽然挨了一棍重击,她只觉一阵剧痛传来,就晕眩了过去。 “苏荷!” 裴以宁惊呼一声,刚想扶她起来,身后又忽然一道黑影闪过。 “谁!”裴以宁警惕地回头张望,却没料到猛地被人用毛巾捂住脸,湿重的毛巾带着浓浓的蒙汗药的气息,裴以宁挣扎了一会,只觉越来越头重脚轻,硬是支撑不过浓浓的困意,也昏睡了过去。 身后那人发出一声狞笑,“二少爷,搞定了。” 沈世秦眉开眼笑地从暗处出来,从那人手里扶着裴以宁到自己怀里,低头望着裴以宁沉睡的面容,又发出一声长长的轻笑,对那人道:“你可以回去了。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小心你的人头!” “是,小的明白!”那人惶恐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着走了。 “美人儿,你终究还是我的。秦萝这招数可真真是好使。”沈世秦得意地低声长笑,“大哥,你可别怪我利用了你。” 他扶着裴以宁,才刚刚进了凉亭,寂静的跨院外忽然又传来两道急匆匆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还传来沈薄言焦急的声音。 该死的沈薄言! 沈世秦脸色大变,连忙把裴以宁放在长椅上,慌张地往另一条路跑了。 很快沈薄言和忍冬就出现在跨院内,一边走着一边焦急地四处寻找。 “忍冬,你确定是这里吗?” “那小厮确实说是这里,他应该不敢骗我。” 忍冬刚应声,就看见凉亭上有个小小的身影,惊喜道:“爷,在那儿!” “快过去看看!” 沈薄言紧张得手心地冒着冷汗,飞奔着过去,将昏睡着的裴以宁扶起来,“裴姑娘,裴姑娘?” 月色朦胧,怀里的裴以宁睡得极为安静,沈薄言见她衣衫整齐,这才松了口气,“好在没来迟。” 忍冬眼尖,看到裴以宁手心似乎捏着什么,忙道:“爷,你看。” 沈薄言将裴以宁手心的那张纸条抽出来,打开却发现是有人以自己的名义将裴以宁约出来,那笔锋急转处,与自己的字迹竟相差无几。 他不由得紧紧拧眉,但又顾着裴以宁还昏睡着,也无暇多想,道:“先扶裴姑娘回宁归院。” 两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还躺在地上的苏荷满脸怨念,翻个身换个姿势继续躺,望着满天的星辰,暗暗骂道:“忍冬那榆木呆子,就没发现我也昏迷着么!就没发现我也在跨院里么!” 这外面夜深露重的要待到什么时候…… 苏荷郁闷地扯着衣角,思考着什么时候回去比较合适。 沈薄言扶着裴以宁回了宁归院,问琴早已听到声响穿衣出来了,看见沈薄言扶着裴以宁回来,忍不住惊呼一声,连忙过去扶着裴以宁过来,“大少爷,这是怎么回事?裴姑娘不是早已睡下了吗?” “这事说来话长,你赶紧扶裴姑娘回房,再去打一盆水来。” “是!” 寝卧里,沈薄言坐在床沿小心地给裴以宁擦着脸,站在一旁的问琴犹豫不决,“大少爷,这个,婢子来做就好了。” “我是大夫。”沈薄言只一个理由就驳得问琴哑口无言,“再者,是我连累了裴姑娘,理应我照顾她。” 他将毛巾放回水盆,又细细地给裴以宁把了脉,才道:“只是中了迷药,没有别的中毒迹象,睡一觉明天自然就会醒过来了。” “如此就好。”问琴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可是大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薄言沉着眸,“有人以我名义约裴姑娘出去,那字迹与我的太像,足以以假乱真。” “天哪!”问琴惊呼,“是谁要害裴姑娘,还污蔑给大少爷?” 沈薄言蹙眉,却不说话。 其实,忍冬抓到的那个小厮,已经将全部事情都一一交代了。 他的庶弟,仍是死性不改。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沈薄言站起来,又望了仍是昏迷着的裴以宁一眼,“我会给裴姑娘一个交代。” 第031章 盛怒 沈薄言和忍冬走后不久,苏荷就掐着时间悄悄跑了回来,一边拍打着裙摆上的露水一边骂道:“太气人了,忍冬那木脑袋,居然就把扔在我跨院里,回头我一定找个机会狠狠报复他!” 问琴笑嘻嘻地调侃道:“苏荷,你和忍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我……我跟他才不熟。” 早已醒来的裴以宁坐在凳子上,倒了杯水悠闲下肚,才慢悠悠道:“苏荷,别不会是你们俩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就对上眼了吧?” 人家都说高手惺惺相惜,这两人也是么? 嗯,好像苏荷和忍冬见面的次数,确实比她和沈薄言见面的还要多,那日苏荷去书斋给她找书,据说还是忍冬帮她找到的呢。 苏荷性子向来沉稳,怎么自从遇到忍冬就全变了…… “小姐,你也来挪揄我!” “苏荷,你不知道,刚才大少爷送裴姑娘回来,可是亲自照顾的呢。” 苏荷惊奇得很,“真的?” 裴以宁神色有些不自在,佯怒道:“你也不阻止!” “裴姑娘,你也听到了,大少爷那理由我可没辙。” 裴以宁无奈,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似乎,是秦萝指使的?” “沈世秦确实是这么说的。” 问琴惊讶,“她倒也敢,就不怕事情败露,沈世秦把她供出来么?” “沈世秦什么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旦出了什么事,别说是夫人,就是四姨娘,第一反应都是责骂打罚,又怎么会相信他所谓的受人指使呢?估计秦萝也是吃准了没人会相信沈世秦的话吧。” 问琴哂笑,“如此说来二少爷倒也是挺可怜的。” “难道就这样放过秦萝?” “她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姑且不管她。这件事,相信沈薄言会处理妥当的,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毕竟,作为受害者,我们本应是一无所知的,干涉太多,反而容易露破绽。” 苏荷只得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惶惶过了一夜的沈世秦就跑到凤湘院里来,要见四姨娘。 那时四姨娘还未起身,听到丫鬟来传二少爷来了,心里诧异得很,忙梳妆穿衣去了客厅,却见沈世秦一脸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踱来踱去。 “秦儿,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早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娘!”总算等到了四姨娘,沈世秦心安了不少,但望着一屋子的丫鬟,又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四姨娘会意,“你们都先下去吧。” 待丫鬟们都退出去后,沈世秦惶恐地跪在四姨娘面前,面如死灰,“娘,救救孩儿,救救孩儿!大哥一定不会轻饶了孩儿的!”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起来再说。”四姨娘连忙扶沈世秦起来,“是谁招惹我们秦儿了?” “娘!”沈世秦怕得六神无主,将昨晚的事情吞吞吐吐地说与四姨娘听。 四姨娘听了,顿时火冒三丈,“啪”的一声就给沈世秦一巴掌,“叫你不要招惹那个裴以宁,你把娘的话都当做耳边风是不是?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护着她,你还不知死活去招惹!” “娘,孩儿知错了!”沈世秦也是悔恨不已,后悔不该一时冲动着了秦萝的道,对,秦萝! “娘,是……是……” 话未说完,秦萝就一脚踏进了客厅,“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咦?二少爷好早啊。” 望着秦萝一脸无辜的样子,沈世秦气从中来,“秦萝,都是你害的!” “我?我怎么了?”秦萝迷茫地眨眨眼,“二少爷,这是我入府来,第一次见二少爷吧?怎么就害了二少爷了?” 沈世秦完全没想到秦萝会翻脸不认账,正要指责,知春却急匆匆地跑进来,“四姨娘,夫人请您和二少爷去前院正厅。” 听到是夫人,沈世秦吓得脸色苍白,紧张地抓着四姨娘的手臂,“娘!” 四姨娘一时也是没了主意,这次被捅到夫人那里,怕是不得善了了。 见沈世秦如此害怕,秦萝却以为他已经得逞,不禁暗暗露出一丝讥讽,裴以宁,我看你今后还怎么做人。 四姨娘带着沈世秦去到正厅时,赵佩兰正黑着脸坐在正位上,沈薄言站在一旁,堂下跪着的,正是昨晚帮他的小厮成安,那小厮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沈世秦见状,吓得脸色又是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成安定是全都招了。 沈薄言看见沈世秦进来,只是轻轻抬了抬眸,又冷着脸垂了下去。 “跪下!” 赵佩兰冷冷开口,沈世秦到底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早已经吓破了胆,应声跪下,求饶道:“母亲,我知错了!” “知错?策划这件事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意识自己错了?” “我,我……” 见赵佩兰怒火越来越重,四姨娘狠狠心,走过去狠狠地又是一巴掌,骂道:“不肖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省心!” “娘,孩儿知错了……” “知错!”四姨娘又是一掌落下,“不打醒你都不知错,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犯!” 四姨娘下手甚狠,,沈世秦痛得连忙护着脑袋,哭得闻者不忍,“娘,孩儿不敢了,孩儿再也不敢了,娘,求求你,别再打了。” “好了!这一唱一和的,做给谁看!”赵佩兰出声遏制,四姨娘讪讪地放下右手,不安道:“夫人,那……” “他做错的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好在这次言儿阻止得及时,没酿成什么大错,不然,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 四姨娘一听,也跟着跪下,哭道:“夫人,女妾可就这么一个命根子啊,这要是秦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女妾……女妾也不活了!” 赵佩兰听得心烦,气冲冲地挥手打断四姨娘,“命根子命根子,平时就知道纵容他,犯了错才来哭命根子,早些时候怎么就不见你好好管教他?” “我……”四姨娘一时语塞。 “母亲,是……是秦萝指使儿子这么干的!” 沈世秦慌不择言,也不管赵佩兰信或不信,“那日儿子走错了路,在跨院见到秦萝,秦萝出言挑拨,儿子一时蒙蔽了心智,才听信她的怂恿,仿冒大哥的笔迹,骗裴姑娘出来。” 赵佩兰一听,更是火冒三丈,“萝儿哪儿对不住你,你自己做出了事,竟然推到到一个弱女子身上,堂堂男儿竟无半点担当!这事我管不了了,等老爷回来,再做决定!你就在这里跪着,跪到你父亲回来为止!” “母亲!”见赵佩兰起身要走,沈世秦连忙喊了一声,然而赵佩兰却还是冷着脸地走了。 沈薄言从未见过母亲发过如此大的脾气,生怕她身体承受不住,也跟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四姨娘和沈世秦两人。 沈世秦泣不成声,却还是坚持刚才说的话,“娘,真的是秦萝怂恿孩儿这么做的。” “秦儿,”四姨娘叹息一声,“你不小了,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该有自己的分寸。你说是受秦姑娘指使,但是说出去,有几个人愿意信你?” 沈世秦低下头,“娘,您信不信孩儿?” 四姨娘一愣,“娘当然相信秦儿。” 第032章 怨恨 很快沈庆便上朝回来,见沈世秦跪在正厅里,四姨娘和楚青合也在,只是楚青合神色阴冷,四姨娘却焦虑得很。 “怎么回事?” 听到沈庆的声音,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四姨娘哭诉道:“老爷,您可要帮帮秦儿啊!” 楚青合脸色越来越难看,“哼,帮二少爷,谁又来替宁儿做主?可怜我宁儿,昨晚受到了惊吓,现在正病着呢。” “裴姑娘怎么了?” 楚青合也学着四姨娘,眼泪一搭一搭地,哭诉着沈世秦的罪行。 “逆子!”沈庆一听,顿时气得青筋暴起,大步过去提起跪着的沈世秦,猛然挥起右手。 四姨娘连忙死死拦住他,哭得更凶了,“老爷,不要再打秦儿了,秦儿已经知错了。” “哼!”被四姨娘紧紧挡住,沈庆无法,气得用力松开沈世秦,沈世秦重重地摔倒在地,却不敢吭一声,吓得浑身颤抖。 沈庆指着沈世秦,恨铁不成钢,“我不求你攻于学业,只求你活得自在。这些年你闯下多少祸事,我都帮你善后了,我以为你心中会有分寸,不会做出过分出格的事情,可是现在,你到底越发不知死活了!看我不打死你!” “老爷!”四姨娘紧紧抱住沈庆,不让他靠近沈世秦,哭道:“他到底是您的儿子啊!您的儿子啊!而且,而且,裴姑娘现在不是安好无恙吗?您就原谅秦儿这一次吧,他再也不敢了!” “儿子!”沈庆怒不可遏,“我沈庆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才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沈世秦,明天你就收拾东西到洛阳城找严夫子去,做不到让严夫子点头满意,你就别回来了!” 听到这话,沈世秦惊得面色煞白,跪着爬过去扯着沈庆的朝服,求道:“爹,儿子以后都不惹事了,请爹不要把我送到严夫子那儿去!” 四姨娘也慌张不已,“老爷!秦儿会没命的!” “一派胡言!这么多年来你见谁说过闹出人命了?” 洛阳城严夫子,那简直是豪族子弟的噩梦。他学识渊博,名声在外,经他门下成才的学子遍布天下,每年都有读书人慕名而去。但他生性严酷,喜怒无常,素来厌恶权贵,变着法子折磨那些官臣不肖子弟,劈柴挑水除草,抄经书刻竹简,做不完的功课,即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休息,也完成不了夫子交代的任务,挨打挨饿是家常便饭。 这些年因做错事被送去请严夫子管教的子弟不少,从来没听说有谁能安然度日的,大家都称那里为豪门子弟的地狱。 楚青合也有些不忍,劝道:“老爷,二少爷自小身娇肉贵的,您就……” 谁知楚青合话未说完,沈庆就怒气冲冲地打断她,“就是娇生惯养惯了,才让他不知天高地厚!这事谁也不许再劝,他去也得去,不去我绑着也绑着去!” 沈庆沉着脸走了,沈世秦绝望地跌坐在地,面如死灰,喃喃道:“娘,儿子要死了,儿子要死了……” “秦儿……”四姨娘抱头痛哭,却再也无计可施。 楚青合不忍,默默出了正厅,往后院去了。 裴以宁听说了此事,也愣了愣,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我们,是不是太过火了。” 他这一次,左右不过是被利用了罢了。 苏荷可不乐意了,“小姐,你还担心他,那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小姐你有身份有地位,还能有人替你做主,可是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儿,可就投状无门了。天知道那沈世秦都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儿。趁他现在年纪轻轻,早点给他点教训让他醒悟过来,总比将来无药可救的好。” 问琴也道:“可不是,老爷也不知怎么想的,纵容他纵容了这么多年,真不知是爱他还是害他。” 裴以宁只得点头,“也对。” 四姨娘回到凤湘院,气冲冲地去了西厢房找秦萝,推开门却发现秦萝正在悠闲地吃着点心,顿时怒从心来,一把夺了她手里的点心摔在地上,怒道:“秦萝!是不是你指使秦儿干的!” 秦萝眨眨眼,“四姨娘,这你可错怪我了,沈二公子垂涎裴姑娘又不是什么秘密了,昨夜他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就酒后胡闹,一时隐忍不住就去骗人家裴以宁出来的。” “哼,少来这套!秦儿是我儿子,他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么!你要报复裴以宁,我不拦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拖我儿子下水!” 秦萝站起来,走到四姨娘跟前,细声道:“四姨娘,裴以宁就是个祸水,您难道还没发现么?若不是她,二少爷也不至于被迷惑得神魂颠倒,酒后乱了性子。有裴以宁在这沈府一天,二少爷就不得安生一天,早晚都是要出事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将裴以宁赶出去,如此才能一劳永逸。瞧她那样整日摆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我看着都恶心。” 四姨娘一心想着沈世秦,想着沈世秦因为裴以宁被罚去受苦受罪,愤怒与悲伤蒙蔽了理智,一时竟不察觉秦萝偷换了概念将自己的过错撇得一干二净,听到秦萝这番话,顿时恨意丛生,紧紧地握着拳头,恨不能将裴以宁碎尸万段:“裴以宁!都是你害的!” 自从裴以宁进了沈府,她就不得安宁过了!就连一向宠着她的老爷,也一味偏袒着裴以宁。四姨娘越想越恨,手心都快被长长的指甲掐出血来。 秦萝见时机到了,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道:“四姨娘,不除裴以宁,后患无穷啊!” 四姨娘脸上露出阴狠的杀意,但转念又想到就要被送去洛阳的儿子,一阵悲伤又涌上心头,“除掉又有什么用,我儿都要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相爷只是一时盛怒,待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再去求求相爷,他肯定心软的。再者,不就是严夫子么?他可是有把柄在我爹手里呢,只有我修书一封,让二少爷带去,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虐待二少爷。” 四姨娘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自然。不过……”秦萝顿了顿,“若是到时二少爷回来了,裴以宁还在,我可不敢保证今天这件事情不会重演。四姨娘,裴以宁,不除不可!” “可是,如此老爷和夫人都帮着她,我们能怎么办?” “这件事得放长线才行。她不是跟沈夫人走得近么?我们可以这么做……”秦萝在四姨娘耳旁又悄声说了许久,四姨娘连连点头,眼里泛阴戾的杀意。 第033章 告别 第二天一大早,沈世秦就要出发了。然而除了怀信院的众多丫鬟和四姨娘,并没有别的人来送行。 四姨娘心灰意冷,紧紧握着沈世秦的手,嘱咐道:“秦儿,好好听严夫子的话,待老爷气头过了,我再求他接你回来。” 沈世秦点点头,满脸的委屈,想哭又不敢哭,“娘,你保重。” 四姨娘却嚎啕大哭起来,“秦儿,娘好舍不得你。” 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的沈薄言,发出一声叹息,道:“二弟去了洛阳,在严夫子那儿,或许真的能长进一点。” 严夫子严虽严,手段也粗暴了点,但是管教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子弟还是很有作用的。 忍冬默认点头,“二少爷不在府里,裴姑娘也会安心点。” 沈薄言一愣,眼底划过一丝心疼。 沈世秦终究是离开沈府动身往洛阳而去了,同行的只有两个小厮。 西街的早市热闹非凡,花满楼的旗锦高高挂于柳树枝头,彩灯一串串,即便是白天也一场耀眼夺目。 沈世秦抬头望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想迈脚进去。 一个小厮连忙拉住他,“二少爷!” 沈世秦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二少爷!我又不会逃,不过是进去与故人道个别,你再阻拦试试!” 那小厮从未见过沈世秦如此大发脾气,一个哆嗦,下意识松开了手。 “哼!”沈世秦头也不回地进了花满楼。 “哟,沈二少爷?您来啦?花裳可等您很久了呢。”花满楼的老.鸨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刚进来的沈世秦,连忙扭捏着过去殷勤打招呼。 沈世秦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从怀里拿出几锭银子,想了想又拿出几张银票,递给她道:“花妈妈,花裳以后还望你多多照顾。” “二少爷这是哪里话呀?”花妈妈见到那沉甸甸的元宝和大额银票,眼里直冒着贪婪的光,笑容堆砌满面,一边接过一边道:“二少爷快上去吧,妈妈我就不耽搁您了。” 沈世秦点点头,一步步拾阶而上。楼内人声鼎沸,歌舞升平,香薰萦绕,嬉笑追逐打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却越走越沉重,短短的一段路程,却好像走了一个时辰之久。 一片喧闹中,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传来,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女子立于门前,柳眉如烟,桃腮杏面,潘鬓沈腰,一袭绛紫色对襟羽纱长裙曳地,玉垂扇步摇插于发间,摇摇不休。 望着愁眉不解的沈世秦,她讶然不已:“世秦,你怎么了?” 沈世秦抬眸,却吟吟一笑,“花裳,你总能知道我来。” 湛花裳摇摇头,见他若无其事一般进了房,只得关上门,才转身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世秦长叹一声,“花裳,我来,是与你告别的。待会我就要去洛阳了,我爹送我去严夫子门下求学,也许,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了。” 湛花裳惊讶,半晌反应不过来。 “花裳,我走后,妈妈要是为难你,可如何是好。花裳,你跟我走吧,我赎你出去,不管多少钱,我都给。” 湛花裳回过神来,凄凄一笑,“你明知道妈妈会不会同意的。而且,我在这里,也很好。至少……”话说到一半,她却停住了,悄悄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花裳,我保护不了你了。”沈世秦愧疚不已,眸间似有热泪要夺眶而出,他连忙仰起头,别向一边,见桌上摆着酒壶,大步过去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烈酒下肚,他终究是将满眶的热泪压制回去了。 “世秦。”见沈世秦还要喝,湛花裳连忙过去阻止他,“烈酒伤身,少喝为好。” 沈世秦轻轻抱住她,“花裳,我修书一封留你,将来妈妈若是逼你接.客,你就去请连白来,他为人虽然品行不堪,但还是挺讲义气的。” 湛花裳默然点头,“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你去洛阳也好,至少,你可以活得自在些。” 沈世秦苦笑,却也不反驳,只轻轻道:“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湛花裳抿着唇,沉重地点了点头。 沈世秦慢慢松开双手,开门走了。房门“吱呀”一声又关上,她不敢回过头去,泪落满脸,花了妆,却咬着唇硬是不付一声。 那年细雨微风,他垂髫潋潋,她就知道,她这一生,都只为等他而活。 转眼裴以宁已经躲在宁归院几日不出了,赵佩兰每日着人来问,虽然说知道此事的并不多,她也已经严令下人们议论,但裴以宁毕竟年纪轻轻,待字闺中,她生怕裴以宁想不开。 裴以宁却是终日在主屋里悠闲地绣着花,除了苏荷和问琴,谁也不见。 这日苏荷端了一碗桂花羹进来,道:“小姐,五姨娘院子里的桂花开得好香呢,我摘了些回来做了桂花羹,你尝尝。” 裴以宁端过青瓷碗,拿起汤匙轻轻搅动着,一阵香浓的桂花香飘入鼻间,她淡淡一笑,“你放了灵笃花粉了吧。” 苏荷有些不好意思,“婢子见灵笃花粉还有挺多,一时忍不住。” 裴以宁莞尔,“将来回到灵笃山,那灵笃花岂不是要被你采个精光。” “小姐,山上这没这么多能酿成羹或者捣成馅的花。” 裴以宁想想也是,大多空地都被她用来栽种毒花了。 她淡笑着浅尝一口,清甜中夹带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她忍不住又多尝了几口才放下,道:“也躲着不出好几日了,今日就借花献佛,去见见赵佩兰吧。说不定,能有收获呢。” “自从小姐让夫人在寒食宴会上赢尽风头,夫人待小姐是越来越喜欢了。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夫人天天着人来探望,嘘寒问暖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是夫人的女儿呢。” 裴以宁神色有些黯然,想她这十几年来,从未见过自己亲生父母,更别说什么承欢膝下,天伦之乐了。进了这沈府,楚青合视她如己,就连赵佩兰都极为关心她,恍惚间她总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这沈府人,自小备受疼爱。有时候她甚至希望时间就这样定格,哪怕是一场繁华的缥缈的梦境,也永远不要醒来。 感情是最凌厉的双刃剑,一刃迷惑心智,一刃动摇立场,克制不住,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偏偏她,似乎陷进去了。 “小姐,小姐?”苏荷见裴以宁陷入了沉思,不禁疑惑地叫了几声。 裴以宁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走吧,去兰心院。” 苏荷却有些担忧,提醒道:“小姐,我们来沈府,是盗锦盒,取沈庆项上人头的。” 裴以宁一怔,眼眸渐渐清冽,“我知道。” 第034章 探查 裴以宁换了身衣裳,青白色的苏绣锦衫衬得她更加恬雅端庄,莲湖微风习习,肩上青丝拂动,掩映生姿。 苏荷端着桂花羹跟在她身后,缓缓往兰心院而去。 赵佩兰得知裴以宁来了,竟放下佛珠,亲自出来迎接,“宁儿,你可算是出门了,再不出门,我可都要让细辛去砸门了。” 裴以宁愧疚,“让夫人挂心了。” 赵佩兰双手虚扶着裴以宁,左瞧瞧,又看看,见她气色不错,这才放心下来,道:“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安心住着便是。” “夫人待我如此好,宁儿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薄铃出嫁得早,府里也没有闺女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懂事又贤淑的闺女,我还不小心疼着。” 裴以宁扑哧轻笑,从苏荷手里接过那木托,道:“苏荷做了桂花羹,我喝着觉得挺香甜,就端些过来给夫人尝尝。” 赵佩兰闻着隐隐飘来的桂花香,浓笑道:“看来,我这胃,今后都要被你牵着走了。” 尝过桂花羹后,赵佩兰果然更加欢喜,“竟然如此香甜,尝了这碗桂花羹,真觉得白活了这些年了。” 裴以宁只淡淡一笑,“夫人喜欢就好。” 赵佩兰拉着裴以宁的手,感叹道:“宁儿啊,自你入府以来,我感觉我这身子骨是越来越好了,前些天出门去为你请了个平安符,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裴以宁怔了怔,才道:“谢谢夫人。” 赵佩兰摆摆手,转身去梳妆台寻找,但左翻右翻终究是不见,不禁诧异道:“我放哪了?细辛,你有见过吗?” 细辛上前去帮忙找了一会,忽然想起来,道:“夫人,那天回来时您去了一趟内书房,会不会落在那里了?” “唉,瞧我这记性。”赵佩兰笑笑,拉着裴以宁道:“宁儿,你随我去内书房吧。” 裴以宁却有些为难,道:“夫人,这……不太适合吧?我刚入府那会,姨母就与我说过,内书房重地,除了夫人,别的人,没有相爷的许可,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 赵佩兰却不在意,摆摆手道:“哪来的那么多规矩,不是有我在么,老爷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带你过去的就是了。” 裴以宁还在犹豫,赵佩兰却拉着她,不容置疑,“走吧。” 无法,她只得随赵佩兰去了。 内书房外,裴以宁回头吩咐苏荷,“你且在这里等着。” 赵佩兰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细辛推开了门,三人进了房内,赵佩兰道:“细辛,快找找,看看落在哪里了。” “哎。”细辛应了一声,连忙四处寻找起来,书桌,几案,甚至是桌底下,也不放过。 裴以宁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似是顾忌自己身份,不好四乱乱翻,然而眼皮下那双灵敏的眼睛,正趁赵佩兰和细辛不注意,将书房的构造都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说来这是她第三次来内书房了,第一次是刚入府的那天,沈薄言因试探她身份而道歉;第二次,是被四姨娘硬拉着来的。那两次沈庆皆在场,众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也不敢乱看,生怕引起怀疑。 而这一次,是个大好时机。 书案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裴以宁悄悄盯了好一会,瞧着那画面内容似乎有些不对劲,却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其中一列书架紧挨着那那幅画,架脚的地板有一道浅浅的弯弯的划痕,似乎,那书架经常被人移动。 她皱皱眉。看样子那暗室必然就是书架背后,只是,机关在哪里? 她又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幅画。 “唉,怎么就是找不到呢,”这时赵佩兰嘀咕了一声,抬头道:“宁儿,你眼尖些,帮忙看看在哪里,别听你姨母的,这书房哪有什么秘密,不过是老爷故弄玄虚罢了。你不用顾忌什么的。” “是,夫人。”裴以宁应了一声,假意寻找起来,慢慢地挪到了书架旁,一边假装查看缝隙一边悄悄用力推了推,那书架却纹丝不动。她拧拧眉,站直腰来,又故意一个不小心假装撞到那幅山水画上。 那画被她这么一撞,差点就掉下来了。 “哎呀。”她轻轻惊呼一声,连忙去扶,趁着扶正的空儿迅速看了一眼背后的墙,还轻轻敲了一下。 没有暗口,墙也很结实。 “宁儿,你没事吧?” 听到赵佩兰的声音,裴以宁连忙挂好那幅画,回头盈盈一笑,“没事。” 只是转眸之间,她忽然瞥到画轴右下角靠上的一个位置,颜色比周边的都要浅,似乎经常有人触摸那里。 她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丝毫不提那幅画,这才开始认真地在书架上寻找那平安符,果然不一会就在书架的夹缝里找到了。 “夫人,是这个么?” 赵佩兰接过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对,就是它。唉,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了,可能我那天来这里翻了一会书,就落在这里了。宁儿,来。” 她亲自将那平安符给裴以宁戴上,道:“保佑你今后无惊无险,幸福安康。” 裴以宁摸着脖间那平安符,心底有些触动,“夫人……” 赵佩兰待她越好,她就越有罪恶感。这么多年身为杀手的的冷血淡漠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熔化了。 赵佩兰笑容可掬,转眼却又轻叹一声,道:“虽然我知道,这世上性子相似的人很多,可我见到你,总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位故人,你的一颦一笑,跟她实在太相似了。我欠她的,再也没机会还了。” 细辛见赵佩兰脸上又挂满了愁郁,连忙上前去转移她注意力,“夫人,既然平安符找到了,我们就回去吧。苏荷还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呢。虽说夫人不在意,可以若是被四姨娘知道夫人带裴姑娘到书房里来,又得唠叨了。” 赵佩兰点点头,“也是,如此我们回去吧。” 出了书房,苏荷迎了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深意。 看来这书房,有必要暗中摸索一番了。 ———————— 求收藏与推荐~??~\(≧▽≦)/~ 第035章 偶救 寒食节过后,紧接着就是三月三女儿节。 这一天是青年男女们的节日,许多平时不出闺阁的少女们也会出来走走,踏青出游,水边宴饮,尽享春光。 赵佩兰想着裴以宁来长信城也挺长时间了,但因为城内一直动乱不安,也没怎么出过府,如此终于平静下来了,又赶上三月三佳节,就有意让裴以宁和秦萝出去游玩游玩,想让她们交好,成为好姐妹。 秦萝进府的那天就跟裴以宁道了歉,说自己那日一时冲动有所冒犯,心里一直愧疚不安。一番情情切切的话说下来,赵佩兰也就真的以为秦萝想明白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日沈世秦说是秦萝指使时,她才不信反怒。 秦萝听了赵佩兰的提议,自然是没有异议的,笑道:“兰姨太为我们操心了,不过,就怕裴姑娘不愿意与我同行呢。”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瞥了裴以宁一眼。 裴以宁不知秦萝打的什么主意,心里虽诧异,但也轻轻一笑,道:“秦姑娘都不嫌弃,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赵佩兰见两人莫逆一心,心里欢喜得很,道:“如此我就让细辛准备准备吧。” 长信城这日热闹非凡,秦萝心不在焉地走了一会,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道:“裴姑娘,我想去见见一位故人,就不陪你一起了,抱歉。” 裴以宁也不多问,只点点头。 看着秦萝一下子隐入了人群中,苏荷有些诧异,“她故意撇开我们,又想做什么?” 裴以宁摇摇头,“不用管她,我们走吧,这里人太多,看着都压抑。” 雁水河上画舫来往,水面涟漪荡漾,微风徐徐拂来,吹动岸上杨柳,景色怡人。 裴以宁坐在画舫内,却无意欣赏景色,竟和苏荷拼起茶艺了。她与苏荷皆不爱热闹,这次出来,也不过是不想忤了赵佩兰的好意罢了。 画舫慢慢飘远,远远地离开河岸,划到河中央去了。隔离了岸上的熙攘声,画舫里安静了不少。 “总算是安静了些。” 裴以宁满意地抿了一口茶,船外上方却忽然传来一阵阵叫嚣声,似有人打斗:“东方恺歌,看你还往哪里逃!” 其他画舫内随即也传来阵阵慌乱声,苏荷走到船边探头往外看,却见一群清一色灰衣男子在画舫上空,追杀着一个青衣男子。来人甚多,将青衣男子团团围住,那青衣男子似乎受了重伤,而刀光剑影间,招招凶险,逼得他只能降落于画舫顶上,正面迎战。 由于打斗激烈,那些画舫摇晃得厉害,里面的公子小姐惊慌不已。 苏荷连忙放下帘幔,“小姐,我们回去吧!” 正说着,却听得船外“扑通”的一声落水声,打斗停止了。 “人呢?快找,决不能让他逃了!” 随着一声粗狂的呐喊,那些画舫内的惊慌声更乱了,听着像是那群灰衣男子进了画舫搜人。 裴以宁皱皱眉,窗边外却忽然跃进一个人来,灵敏地打了个滚,半跪在地上,他浑身湿透,沉重地喘着息。 苏荷认出来正是那被追杀的青衣男子,顿时警惕地守在裴以宁面前,生怕他对裴以宁不利。 东方恺歌抬起头,见桌边那主仆二人静静地盯着他,满脸警惕却无半分慌张,苍白的脸上不禁升起一丝诧异,但船外搜寻声逼近,他不得不强撑着站起来,举起手中的剑,冷道:“你们若将我供出去,我便杀了你们。” 望着正指着自己的剑,裴以宁哂笑一声,道:“杀我们?你身负重伤,觉得自己有多少胜算?” 东方恺歌惊异地盯着裴以宁,看她衣着打扮,不似江湖中人,应是哪户人家的大家闺秀,但她旁边的那个侍女,却似乎的确有几分功夫。 “你们,搜这边,你们,去那边看看!” 窗外声音逼近,东方恺歌脸色变了变,来不及多想,只望了裴以宁一眼,就迅速躲进了屏风后,纵身一跃,藏在横梁下的木板间。 裴以宁望了望他藏身之处,吩咐苏荷道:“你把湿漉漉的地板擦一擦。”想想觉得来不及了,就将桌上的杯盏往地上一摔,茶水撒了一地都是,分不清是茶水还是东方恺歌刚才进来时衣服上滴下来的水了。 那几个灰衣人进来时,恰好看见杯盏落地这一幕,怔了怔,又见那侍女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小姐饶命,婢子不是故意的。” “没用的东西!”裴以宁骂了一句,娇冷地仰着头,望着那三个闯进来的灰衣人,道:“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本小姐的画舫!” 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三个灰衣人互望一眼,也懒得理会裴以宁,“搜!” “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给我出去,听见没有!” 那三个灰衣人左搜右搜皆不见东方恺歌的身影,眼前这娇纵的大小姐又烦得厉害,而这里毕竟是繁华的长信城,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也没好处,便相互点点头,走了。 东方恺歌从横梁上跃下,打量了裴以宁一番,冷漠的脸上没半点表情,“演技不错。今日你救了我一命,说吧,要什么报酬。” 裴以宁有些意外,嗤笑道:“我若不救你,你便杀了我们,这话,不是你说的么?” 东方恺歌凝眸,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少女,觉得她绝非居于深闺内院的普通姑娘。 “咳咳……”胸口猛地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口鲜血,脸色不觉又苍白了几分,而手臂那道的长长的伤口也血流不止,缠着湿漉漉的衣服,分外狰狞。 “苏荷,给他疗疗伤。” 这两人敌友不明,东方恺歌本来想拒绝,奈何那苏荷身手比他还快,还没反应过来金创药已上,他也只得任由苏荷给他包扎伤口了。 手臂伤口已止血,东方恺歌抬眸望着裴以宁,又问道:“你要什么报酬。” “救死扶伤,这只是本分。” 闻言,东方恺歌冷若冰霜的脸上多了一丝讽笑,“不跟我谈报酬的,你是第一个。但我东方恺歌,从来不欠别人的人情。” “是吗?”裴以宁扬扬眉,“但我生来,不喜人家还人情。” 东方恺歌沉眸,暗暗思量了番,抱拳道:“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在下改日再报,告辞!” 东方恺歌又灵敏地从窗户跃了出去,苏荷望着那晃动不止的帘幔,好奇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独来独往,黑白两道皆不买账的东方恺歌?” “此人太神秘,每次听人提起他,都是在被人追杀。” “看他并不像是作恶之人。” 裴以宁点点头,“所以,救救他又何妨?黑白两道皆不买账,结果只能是黑白两道都将他视为敌。” 苏荷点点头,只当今日这事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36章 归省 船外渐渐地安静下来了,那些受了惊吓的公子小姐们都无心再游玩,纷纷划船靠岸。 苏荷见偌大的河面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画舫,便也道:“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裴以宁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待会上了岸,先去锦绣丝绸裁衣铺,我有事求徐掌柜帮忙。” 锦绣丝绸店铺平日里顾客来往众多,城中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大多都到徐掌柜的店里定制新衣裳,谁又曾想到,就是这么一间坐落于繁市的丝绸店铺,竟然是楚青合用来与灵笃山联系的。 鬼卿从来不曾与她提到过楚青合,她自然是不知道锦绣丝绸这个联系点了。入城那天她见楚青合与徐掌柜装模作样地聊着,完全没联想到这一层,还是楚青合后来与她说她才知道的。 这一次,她要做的,就是让徐掌柜传信回灵笃花,让他们从山下挖些泥土,装于花盆之中,伪造成盆栽,叫卖于街市,方便她运进沈府。 与徐掌柜商量好后,回到沈府已经是日落时分。那时秦萝已经回来很久了,听说一直神色恹恹的,也不知是去了哪儿。 裴以宁也不管她,径直回了宁归院,谁知才刚坐下就被告知宫里来了圣旨,要全部人去迎接。 她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宫里又发生什么意外了? 出了外院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沈皇贵妃品行兼备、端庄贤良,深得朕心,故册封为皇后,掌管六宫。下月册封大典过后,特赦皇后归家省亲,钦此。” 一召圣书宣读完毕,众人却仍跪在地上,半晌反应不过来。 后位自新帝登基以来,就一直空着,纵使皇帝念及沈庆为当朝丞相,为国家安定立下了汗血功劳,封赐沈薄铃为皇贵妃,但沈薄铃一直不怎么受宠,在前朝后.宫之中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初安霓风光无限,独占恩宠,也不过封了个贵妃,皇帝对后位只字不提。怎么这安贵妃才逝去几个月,就…… “沈丞相,接旨吧。” 传旨太监那尖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沈庆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道:“臣接旨,谢主隆恩。” “沈丞相,恭喜了。” 那太监谄媚地祝贺着,沈庆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便试探着问道:“这事情,怎么这么突然?之前都没听皇上提起过?” “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可随意揣测的。册封为皇后,这是大喜事,丞相理应高兴才对。” 赵佩兰也是忧心忡忡,望着沈庆欲言又止。 此前宫里一直没传来消息,这事来得如此突然,怕是有什么隐故吧。 在沈府上上下下紧张的筹备之下,沈薄铃归省的日子已经到了。 长信街两旁,士兵面无表情地守着,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身后,一袭红色的地毯,从长信街一直铺到沈府门前。沈庆和赵佩兰率着一众大小毕恭毕敬地在府门外等着,唢呐奏乐声越来越近,赵佩兰心里就越发不安。 “来了,来了!” 不知谁喊了声,远远地就看见一队队宫女太监,捧着御香礼盒,后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豪华銮驾,轻纱帐内沈薄铃的面容若隐若现。 銮驾抬至府前,未等停架,众人便已下跪:“恭迎皇后銮驾。” 沈薄铃一身明黄色凤服,头上的凤冠分外夺目。她在近身太监的搀扶下缓缓下舆来,望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父母,眼眸下闪过一缕哀伤,“都起来吧。” 入了府又免不了一番繁缛礼节,沈薄铃渐渐疲惫,见那些随来的宫女太监们仍然尽责地守在一旁,心里有些不快,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母亲说说话。” “是。”宫女太监们应了一声,纷纷退下了,府里众人也知趣而退,留出空间给这对母女。 前院正厅只剩下赵佩兰和沈薄铃两人,没有了宫女太监在场,沈薄铃一直绷着的脸顿时松懈下来,望着赵佩兰,似有热泪盈眶,“母亲。” 赵佩兰拉着沈薄铃左瞧右瞧,感慨万分,“铃儿,你在宫里,可还好?” “母亲,女儿很好,皇帝对女儿也很好。” 听到这话,赵佩兰神色微变,忽然降低了语调,细声道:“铃儿,你如实告诉娘,皇上为什么会忽然册封你为皇后?” 沈薄铃怔了怔,道:“皇后不好吗?高高在上,母仪天下,后.宫那些妃子,谁都不敢对我不敬。” 赵佩兰望着沈薄铃,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痛心道:“铃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娘快认不出你来了。” 沈薄铃讽笑一声,“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胆小鬼了。这些年,几经生关死劫,我才明白,只有将权力都紧紧攥在自己手里,那些人才会畏惧我,我才会过得更好。” 看着沈薄铃眼里隐隐露着狠戾,赵佩兰心里咯噔一声,愣住了。 这样的沈薄铃,与当年的那个自己何其相似。 “铃儿,难道你要步安贵妃的后尘吗?” “母亲,安贵妃命薄是因为她恃宠而骄惑乱朝纲,女儿不会这样的。” 赵佩兰摇摇头不说话。她不知道沈薄铃用了什么办法才会让皇上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封了后位,但她知道,沈薄铃必然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铃儿,皇后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坐得稳的。”她沉沉地叹口气。踩着其他妃子往上爬,必然会遭到报复。 沈薄铃却不以为然,“母亲,如果不是这样,女儿会死的更快的。” “铃儿,娘只是不希望你重蹈我当年的错误,一生自责难安。” 沈薄铃冷笑,“娘你有什么错?若是我,我也会像娘这么做。” 赵佩兰震惊,望着分明很熟悉却又感觉陌生得很的女儿,许久才悔恨道:“铃儿,娘真后悔当初不阻止你爹送你进宫!” 沈薄铃苦笑,“这世上,哪有后悔药,身在哪里,就要学会那里的生存方式。天真和善良拯救不了自己的。娘,当年的事情,你也放下吧,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她们。” 才走到门外的裴以宁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隔着门墙,她微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第037章 决定 赵佩兰发出数息轻叹,知道劝说不了沈薄铃,也就不再坚持,转移话题道:“从玉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从玉是沈薄铃出嫁前的贴身侍女,为人机灵勤快,赵佩兰对她印象极好。从玉与沈薄铃感情甚好,情同姐妹,沈薄铃入宫后,从玉也跟了去,近身照顾着。按说这次沈薄铃省亲,从玉应该也一起回来才是。 见赵佩兰问起从玉,沈薄铃神色微变,言辞闪烁,“她……两个月前得了一场大病,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不治身亡。” “病逝了?”赵佩兰惊讶不已,“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沈薄铃低下头去,似有悲伤,“女儿知道母亲很喜欢从玉,但母亲一直以来身体都不怎么好,女儿生怕说了母亲会伤心。” 赵佩兰长叹,“多好的丫头,偏偏命薄。” 沈薄铃抹抹眼泪,不说话。 门外的裴以宁听了这事,眉头皱得更深了,隐隐觉察出一丝异样,脑海里似乎有什么飞快地闪过,但就是抓不住。 因为担心会有丫鬟走过,裴以宁也不敢站得太久,见屋里暂时安静了下来,便迈出了脚步,假装刚刚到来,笑盈盈道:“以宁给皇后请安,见过夫人。” 沈薄铃笑笑,“起来吧,在家里就不要这些繁缛礼节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回娘家的女儿罢了。” 赵佩兰也笑道:“宁儿,可是有什么事?” 裴以宁点点头,“方才正想回后院,恰好碰到外院的丫鬟,说安将军求见皇后,那丫鬟战战兢兢的,似乎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有些害怕皇后,不敢过来,我就顺便过来传达一声。” “安将军?”沈薄铃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他……怎么会来?” “不知道呢。” 赵佩兰见沈薄铃有些不知所措,便替她回绝道:“安将军是外朝官,铃儿是后妃,不管宫里宫外,私自相见都不合礼数,宁儿就烦劳你走一遭,回绝了安将军吧。” “是。”裴以宁应了一声,正想离去,沈薄铃却叫住了她,“慢着。” 裴以宁有些意外,“皇后?” 见沈薄铃神色松动,似乎想见安远道,赵佩兰连忙道:“宁儿,快去吧,铃儿也累了,需要歇息,就不见安将军了。” 裴以宁望向沈薄铃,见她情绪不稳,却也没反对的意思,便道:“宁儿这就去。” 裴以宁走后,赵佩兰拉着沈薄铃的手,叹道:“铃儿,你已经是皇后了,就不要再有不该有的念想了,以免节外生枝。若是被人知道你和安将军的过往,即便是你们现在根本没什么,也会遭人诟病的,万一被有心人恶意传谣,可就糟了。” 沈薄铃黯然垂眸,“娘,女儿明白。” 赵佩兰这才放心,点头道:“你也累了,先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我们迟些再说。” 却说裴以宁出了正厅,一路穿过穿堂,那个外院的丫鬟正在那里等着。裴以宁遥遥望去,恰见安远道正站在庭院的十字甬道处踱来踱去,便微微一笑,吩咐那丫鬟道:“你去告诉安将军,皇后说她乏了,不便见安将军,请安将军不用多等了。” “是,裴姑娘。”那丫鬟应了一声,下了台阶,与安将军说了些什么,安远道似乎有所感应,抬眸望了一眼,恰好看见裴以宁转身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讶然,“那位是?” “那是裴姑娘,五姨娘的外甥女,一个月多前来来府里的。” 安远道自嘲一笑,“我却以为她会出来。” 那丫鬟不知安远道所指,以为他说的是裴以宁,便道:“裴姑娘待字闺中,自然是要避讳些的。” 安远道摆摆手,落寞地走了。 她风光归省,却不愿再见他一面。 回宁归院的路上,裴以宁一边走着一边陷入了沉思。刚才在正厅上,沈薄铃初听安远道求见时,眼眸里的情绪甚是复杂,意外,愧疚,恐惧,逃避,却唯独没有一丝情念。但从赵佩兰和安远道的表现来看,沈薄铃和安远道两人,之前应当是一对恋人才是,可从沈薄铃眼里,完全找不到痕迹。 沈薄铃入宫已两三年,放下了旧往的情分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她那一闪而过的恐惧却是从何而来? 回想着赵佩兰与沈薄铃的谈话,裴以宁忽然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苏荷有些不解,“小姐,怎么了?” “杀安贵妃那单,是谁人来与灵笃山交涉?” 苏荷仔细想了一下,才答道:“是宫里的一个宫女,据说那天她面容经过伪饰,故不知那宫女真实容貌,而且她是出了城住在郊外好几天才找上联络点的,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来自宫中。谌叔也不深究,故她究竟是在哪个宫当差,不得而知。” 果然是来自宫中的…… “安贵妃在宫中树敌甚多,宫里任何一个妃子都有嫌疑。小姐是要查吗?” 裴以宁摇摇头,“不查,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的确,宫里任何一个妃子都有嫌疑,或许这事只是凑巧。 不过…… “沈府太乱,我们速战速决,过两日沈庆和沈薄言都要出门办事,我们趁机去内书房探个究竟,不能再拖了。” “是。” 越来越多的陈年往事露出来,这些蛛丝马迹,密密麻麻地缠着,她在沈府待得越久,就越难以脱身,到时若是陷入沈府的陈年恩怨,要再抽身而退,可就难了。 她不想查,她没兴趣知道这个风光无限的沈府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她只想早些找到那个装着密信的锦盒,完成任务。 为了这个所谓的锦盒,楚青合潜身入府整整六年,常年喝避子汤弄坏了身子,导致再也无法怀孕。她的牺牲太大,却从来不见她有一丝怨言。 可是,有时候她隐隐觉得,或许楚青合潜入府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那个锦盒。不然六年的时间,多多少少都可以寻得一丝蛛丝马迹的。 这困惑接二连三向她砸来,压得她透不过气。 原本想取得赵佩兰的信任,从中探得些许线索,可是,如今她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 第038章 夜探 夜,静悄悄的。一阵浓烈的曼陀罗酒香过后,沈府上下更安静了,连虫鸣的声音都消失尽殆。 苏荷和裴以宁悄悄从宁归院出来,一路小心翼翼地奔向前院内书房。沈庆和沈薄言今晚都不在府中,她们必须抓住机会。 书房的门上了锁,不过解锁对于苏荷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拿着特制的解锁器捣鼓了几下后,一声细微的开锁声便传入两人耳中。 两人相视一笑,迅速潜进书房。 挂在书桌后面的那幅画还在那里,裴以宁径直走到画幅面前,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查看。 右下角那一处因为被经常触摸而褪色的地方,是一处乱石,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她不禁疑惑起来,这幅画究竟有何玄机? 苏荷走过来,也盯着那幅画瞧了一会,忽然道:“画里的地方,似乎似曾相识。” 听到这话,裴以宁猛地回过头去,“当真?” 苏荷拧拧眉,犹豫道:“只是有点模糊的印象,记不清楚了。” “不急,回去再慢慢想,看那沈庆总是触摸这幅画,应该有玄机。” 苏荷点点头,“那处乱石明显褪色了不少,要是能找到什么什么地方,肯定能探得个一二来。” “我们去那书架脚看看。” 裴以宁放下烛台,走到那日发现划痕的书架一角,正想再仔细摸索摸索,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小姐,有人!”苏荷迅速吹灭蜡烛,警惕地盯着房门的方向。 窗外月色正好,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也映出窗外那抹黑色的身影。 裴以宁两人一动不动,窗外那人也一动不动,双方僵持了一会后,裴以宁意识到,外面那人,必定也是哪路人前来夜探沈府的。 忽然间,那道黑影消失在窗前,下一秒,如一阵风般破门而入,速度快得裴以宁两人只能看到一道光影。 感觉危险靠近,苏荷下意识地将裴以宁护在身后,还未出手,对方的劲掌已经向她挥来,快如闪电。 完了。苏荷脑中只剩下这个意识。对方实力太强,出手太快,她根本无处反击。 谁知那人却陡然化掌为点,蓦地击中了她的穴位。 纵然是化成指力,可那道力量依然猛烈,苏荷顿时觉得胸口一闷,竟吐出一口血来。 “苏荷!”裴以宁大惊,紧紧扶着苏荷,盯着那个一身夜行衣,离自己仅仅几步之遥的蒙面男子,厉声道:“你是何人!” 武功比苏荷高强的人虽不在少数,但在她们才一行动就出现,未免太巧合了些。 苏荷动弹不得,见来人一言不发,似有不善,不禁越发紧张起来,生怕他对裴以宁不利。原以为解决了沈府上下就可安心行动,谁曾想到今晚竟同样有人惦记着沈庆的内书房,并且武功远远在她之上。 室内紧张的气氛蹦到了极点,苏荷甚至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那人却忽然冷声一笑,讽道:“就这点本事,也想夜探书房?” 月色下,望着眼前两张陌生的面孔,他半露的脸庞依然面无表情,“易容术可真是个好东西。” 裴以宁大惊,对方竟然轻易就看出了她们易了容,这种被人洞悉一切的感觉,十分不好! 怀里的毒针悄藏在手,她盯着来人,借着苏荷的掩护,暗暗抬起右手。 来人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忽然举剑架在苏荷的脖子上,道:“你猜,是你的暗器快,还是我的剑快?” 见识到了他刚才的速度,裴以宁不敢冒这个险,看他并无意伤害自己和苏荷,便收起毒针,又问道:“你究竟是谁?” “跟我走一趟你就知道了。”那人知道裴以宁已经觉察到他并无恶意,便也将长剑收回剑鞘,猛地出手将她从苏荷身后拉过来,抓着她手臂,又风一样地离开了书房。 “小姐!”苏荷急得想强行冲开穴道,然而房外不知何方忽然传来那人空远的声音:“别费力气了,我东方恺歌的的独门功夫,就你也想冲开?” 东方恺歌?苏荷眼眸一转,却放下心来,任由他带着裴以宁去了。 东方恺歌将裴以宁带到远离沈府的某一个客栈高高的屋顶下才停下来。裴以宁面不改色,自行拍了拍屋背上的灰尘,坐了下去,望着望天的星辰,道:“东方恺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缠着我做什么?” 东方恺歌缓缓取下蒙着面的面巾,俊逸的脸上依然冰冷,“我说过,我东方恺歌,从来不欠人人情。” 裴以宁侧过头去看向他,比起上次凌乱而狼狈不堪的东方恺歌,此时的他看着确实丰采高雅,只是脸上那一抹孤冷傲岸却让人望而生畏。 “所以你是为还我人情而来?但你却坏了我的计划。” 东方恺歌负手而立,夜风下,额前几缕长发随风逸动,“在我报恩之前,我总得弄明白,你是谁。” “你既然能寻到沈府来,就自然是已经查清楚我是谁了。” “是吗?”东方恺歌转过身来,脸上依然淡漠冰凉,“沈府五姨娘的外甥女,阳辛城裴家的千金大小姐?那个小丫头五年前就病逝了,你这是哪门子的大小姐?” 裴以宁大惊,清冷的眼眸下充满了警惕,猛地站起来道:“你是谁?!” “鄙人东方恺歌,不是早与你说过了么。” “你从何得来裴家那小姑娘的消息?” “这个就你无需知道。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是谁?” 裴以宁双眸微沉,“你也无需知道。” 东方恺歌哂笑,“会易容,随身带着毒针,目的在沈庆,答案不已经呼之欲出了么。” 裴以宁凌厉地抬起眸,手里的毒针紧紧攥着,一触即发。 东方恺歌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却一点都不在意,道:“我东方恺歌从来就不是什么正道之人,你的身份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我不关心,我来,是还人情的。” 裴以宁沉默片刻,暗自掂量着,回想着江湖中关于东方恺歌的传闻,终究是选择了相信他,“要还,就请你替我保密我的身份。” 东方恺歌有些意外,“我欠你的,是一命之恩。” “你还我的,也是一命之恩。”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39章 念头 039念头 东方恺歌皱着眉打量了裴以宁一眼,道:“你的身份,我不关心,原本我就无意说出去。这个人情,根本就不算数。”想了想,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号弹递给她,“有事需要我的,可以拉开它。” 裴以宁好奇接过,仔细地端量了好一会。这个信号弹做工甚是精致,乍一看竟像是一个缩小版的盆栽,翡翠绿的外形,引线极像一棵只有两片嫩芽的小树苗。 这样的设计,若是不仔细瞧,怕是谁也不知道它是一个信号弹吧。 裴以宁忍不住连连惊叹:“这玩意可真是新奇,即便是随身带着,也不会引人怀疑。” 东方恺歌轻轻瞥了一眼,孤冷依旧,“既然是信号弹,我当然不会拿普通的来拖累你。” 裴以宁秀眉轻扬,“谢了。” 不过,这个信号弹她估计是用不上吧,拿来摆设也是挺好的。 两人回到沈府时,苏荷已经冲开了穴道跑出来了,正准备出去寻找裴以宁,见东方恺歌送了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小姐!” 东方恺歌有些讶异,“这么快就冲开了?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苏荷盯着他,一脸不悦,“东方恺歌,我家小姐救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将我家小姐劫走!” 东方恺歌也不生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跃地而起,走了。 望着东方恺歌消失在夜空中,苏荷气恼,忙问裴以宁道:“小姐,他都与你说了什么了?” 裴以宁拿出那个精致的信号弹,“这个。” 苏荷望了望,却没多大的兴趣,问道:“小姐,我们还去书房么?” “回去吧,免得有意外发生,耽搁太多时间了。我们先找到画中的位置在哪里,再做打算。” “是。”苏荷回去将书房的锁重新锁好,这才与裴以宁离开。 翌日,沈府上下众人相继醒来,完全没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觉昨晚睡得比任何一晚都要香沉。 兰心院。 细辛伺候赵佩兰起身,见赵佩兰精神甚好,昨夜定是睡得挺香甜,心中宽慰了许多。这段时间赵佩兰夜里总是惊醒,折磨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她说要去请大少爷来看看,赵佩兰却说大少爷公事忙碌,不要让他分心。 说到底,她还是下意识地想避着沈薄言。 细辛悄然轻叹了一声,才笑道:“夫人,昨儿婢子在裁衣作坊遇到了白家的夫人,她与婢子说起了裴姑娘,说裴姑娘端庄贤淑,有意上门来提亲呢。” 那次寒食节,赵佩兰也是带了裴以宁去参加的,于是贵族门户家的夫人都知道了沈府来了个心灵手巧的大家闺秀。 沈府门楣何等高贵,那些豪族自然都想攀登,奈何沈府子女不多,唯一的女儿也已经入宫为后。但即便是沈府仍有女儿尚在闺中,他们也是不敢自不量力高攀的,毕竟沈庆贵为丞相,而他们虽然在长信城有一定的声望地位,但也只是百姓之家。 但裴以宁不同,她是阳辛城裴家出身,地位同等,但又住在沈府里,看赵佩兰对她的重视程度,可算得上是半个女儿了,与她联姻就等于间接与沈府连上了关系,自然是那些豪族们梦寐以求的儿媳人选。 听到这话,赵佩兰却是一愣。 裴以宁入府不过两个月,她虽疼之爱之,但因为入府时间短,所以虽然偶尔会开玩笑地提起,实际上却完全未曾真正将心思放到她的终身大事上。 细辛的这话让赵佩兰如梦初醒。裴以宁双亲故去时,她才十四岁,但守孝受了三年,如今已经十七了,确实应该为她谋个好婆家了,再拖,可就真的是遭人嫌弃的大姑娘了。 可是,一想到裴以宁就要嫁为人妻,离开沈府,她就千般不情愿。 要是真的能撮合她和言儿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赵佩兰脑海里一闪而过,却也扎根蒂固。 想到这里,她立即抬头问道:“言儿可回来了?”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总得听听当事人的意思。 赵佩兰从未主动提起过沈薄言,如今见她问起,细辛有些惊讶,道:“大少爷跟老爷出去了,还未回来呢,不过再过几个时辰应该也回到了。” 赵佩兰点点头,“若是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受沈薄言所托,裴以宁时常会来兰心院陪赵佩兰谈心,蕙质如她,一直不着痕迹地慢慢疏导赵佩兰,让她放下心结,加上这些年来细辛的努力,赵佩兰也渐渐放开一些了,她明白,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而沈薄言只是个无辜的下一代。只是多年习惯难改,她一时还做不到像大多母亲那些疼爱沈薄言罢了。 却说沈薄言刚回到府上,听说赵佩兰要见她,心里高兴得很,也顾不得喝一口水,就急匆匆地往兰心院跑去。 “母亲,您找孩儿来可是有事?”心里虽是激动,可是在赵佩兰面前,沈薄言还是下意识地小心谨慎。从小到大,赵佩兰对他的疏远,对他影响实在太大了。 赵佩兰望着眼前神采卓卓的儿子,不自觉地露出些许温和的笑容,道:“坐吧。” 沈薄言往侧座正襟危坐着,等着赵佩兰开口。 “言儿,你觉得,裴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沈薄言却没想到赵佩兰会忽然提起裴以宁,当即愣了一下,才道:“裴姑娘明朗聪慧,良善温婉,实为大家风范。” 赵佩兰满意地点点头,“母亲也觉得她会是一个好儿媳。” 儿媳……沈薄言意识到赵佩兰此番找他来的用意,耳际蓦地发热起来,神色也颇为不自在,“母亲你……怎么忽然说这个了?男儿志在四方,孩儿还未到弱冠之年,婚姻之事是否言之过早了?” “还早,你看李尚书家的公子,十六岁就娶妻了,你都十九了。再等,新娘子就上了别人家的花轿了。” “可是母亲,孩儿跟裴姑娘之间,没什么的……母亲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赵佩兰双眸微抬,将沈薄言的窘迫尽收近眼底,心底暗自高兴,脸上却佯装生气,道:“这近水楼台的,你就不会和裴姑娘培养培养感情么?” 沈薄言正要答话,细辛却进了厅来,“夫人,裴姑娘来了。” 第040章 香薰 听到裴以宁来了,沈薄言更加窘迫,连忙站起来道:“母亲,孩儿先回去了。” 赵佩兰也不留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未料沈薄言才刚出了正厅不久,就碰上了缓缓而来的裴以宁。 未明情况的裴以宁浅笑嫣然,只以为沈薄言是来给赵佩兰做按例检查的,点头道:“沈少爷好。” 沈薄言却浑身不自在,好在强大的定力在支撑着,也不至于面红耳赤,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裴姑娘来了?快进去吧,母亲在里面。”说着就埋头疾步匆匆走了。 裴以宁回头望着沈薄言似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怎么了? “宁儿,进来吧。” 屋内赵佩兰在喊,裴以宁也只得转身进去,道:“宁儿方才见到大少爷,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奇怪?” 赵佩兰会心一笑,却也不说破,只是道:“谁知道他呢,可能是刚刚回来,累着了吧。” 他们两人如今还处于浅交阶段,赵佩兰自然不会与裴以宁说这些,慢慢来就好了,以免弄巧成拙。女孩子家嘛,面子总是薄些的。 裴以宁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笑了笑便转移话题,道:“夫人昨夜睡得可安稳?听说夫人这段时间头疾又犯了,夜里总睡不好。” “说来也奇怪,昨晚睡得可真是安稳,怕是你调制的香薰起了作用吧。” 裴以宁报以一笑,也不否认。她知道不是香薰起了作用,而是昨晚的曼陀罗迷香在作祟。不过赵佩兰自从用了她加了一味薰衣草的香薰后,一直都睡得很安慰,怎么这几日就失去效果了? 她望向里卧的方向,若有所思。 香薰是她一次性调好,交给兰心院的丫鬟保管的。由于香薰安神,所以也只是在夜里点燃,放在卧房几案上的小香炉里,到深夜时就燃尽了,白日里更是不可能闻得到香薰的气息,不过看赵佩兰精神越来越好,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 谁知才过了两天,兰心院便出事了。 由于沈薄言不在,细辛急得团团转,连忙吩咐采诗出去找大夫。 一大清早的,四周都安静得很,裴以宁这才刚走到莲湖,远远地就听到兰心院里面传来慌乱的喧闹声,心里疑惑得很,连忙加快了脚步。 裴以宁也是兰心院的常客了,进了兰心院,众人也无暇顾及她,她便轻车熟路地自己去了卧房。 “辛姑姑,夫人怎么了?” 赵佩兰尚未起身,未经得她同意,裴以宁也不敢进去,只得站在屏风外面,见细辛出来,连忙问了句。 细辛一脸担忧,“夫人这几日一直都梦靥,只是不怎么严重,谁知昨晚五更的时候,就一直频频冒冷汗,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色惊慌,似乎梦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就是叫不醒。婢子一直守着,直到天亮了夫人才醒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怎么会这样?那天我来看望夫人,夫人还说睡得挺安稳的。” “宁儿,是你来了么?” 卧房里面传来赵佩兰虚弱的声音,裴以宁连忙应声而入,见赵佩兰半躺在床上,脸色憔悴,面容苍白,仿佛一夜苍老的好几岁,心下不忍,过去握着她道:“夫人,你可好些了?” 赵佩兰点点头,“能醒来就没事了,就怕是醒不来,这几日噩梦缠身的,脑海里有种强烈的意识,一直在叫着自己快醒来,快醒来,可是就是醒不来。每夜惊厥而醒,身体就像是被抽空了一下,难受得很。” 裴以宁眉头深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采诗已经请了大夫回来了,细辛见状,连忙道:“大夫,快给我家夫人瞧瞧。” 那大夫五十岁上下,应是见多识广,听得细辛着急的声音,也不慌不乱,有条不紊地放下医箱,才过去给赵佩兰诊脉,瞧了瞧脸色,又问了些问题,就皱着眉不说话了。 细辛见状,又担心了不少,小心问道:“大夫?夫人怎么了?” 那大夫又拧拧眉,才道:“沈夫人应是吸入了过多毒气,导致睡眠质量下降,梦里容易惊厥,如此长期下去,怕有生命危险。” “毒气?”细辛大惊,“可是夫人近来接触的东西一切如往常一样,一直都没事,怎么会忽然出事了呢?” 大夫沉思了一会,抬眸见放置于几案上那个小小的香炉,便走过去揭开盖子仔细瞧了起来。 里面的沉香香薰本是为助于睡眠之用,如今天色已大亮,香薰早已燃尽,即便是在卧房里,也已经很难闻到香薰的气味,但揭开盖子近身嗅闻,那淡淡的香薰气息立即扑鼻而来。 大夫顿时皱起了眉头,重新盖上了盖子。 细辛不解,“大夫,这香薰,可是有问题?” 那个香炉里面燃的原本只是普通的沉香,刚开始起的作用还算好,不过随着赵佩兰郁结日益加重,沉香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裴以宁知道后,就在沉香里加了一味香草,从那以后赵佩兰的睡眠质量才得以缓和。而这味香草也是经过沈薄言检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当细辛看到大夫对着那香薰若有所思时,不禁有些不解。 “香薰里大概是多了一味山月桂,经过焚烧,其毒素会转化为毒气,吸入过多会引起呼吸困难、肾脏衰竭、惊厥等症状。但是此香薰中含量不多,所以中毒症状缓慢而且不明显。” 闻言,裴以宁神色微变,道:“不可能,我加进去的是薰衣草,怎么变成了山月桂?” 语音刚落,秦萝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兰姨,您好了些吗?萝儿一听说兰姨身体抱恙,就立刻赶过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秦萝的身影迟迟才出现在众人面前,步伐有些仓促,进了卧房见裴以宁也在,眼眸里有丝未明的意味,转瞬间又担忧的走过去坐在床沿,“兰姨,您好了些吗?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见众人神色微异,无人答她,她只好去问那大夫。 大夫也觉察到了陡变的气氛,但秦萝问起,他又不得不答,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与秦萝听。 秦萝一听是裴以宁送的制的香薰出了问题,顿时怒火中生,指着裴以宁道:“裴以宁,你竟然谋害兰姨!” ———— 为加强逻辑,穿插了一点点情节进去,今天的更新大部分在前一章。o(n_n)o 第041章 怀疑 裴以宁微微拧了拧眉头,“我没有加山月桂。” “没加?”秦萝冷笑,“那么请你告诉我,它是怎么来的?这香薰是你调制的,也没经过他人之手,难不成它是凭空出现的?兰姨对你那么好,你却不识好歹,还起了杀意!裴以宁,你好狠毒的心肠啊!” 裴以宁也不理她,自己走到香炉前,揭开盖子亲自验证了一下,然而那抹淡淡的山月桂的气味萦绕鼻尖,她不得不相信了那大夫的话。 “宁儿……”赵佩兰坐在床上,虚弱地冲着裴以宁招了招手。 裴以宁连忙过去,“夫人。” “宁儿,我相信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但是别人可能不会相信,所以……还是需要你证明自己才行啊。” 听到这话,裴以宁有些动容,没想到赵佩兰竟一点都没有怀疑她,“夫人,我清白不清白,不是当务之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排出夫人体内的毒啊。” 秦萝又是哂笑一声,道:“好在发现得早,兰姨体内的毒素还不算积累太多,待沈公子回来了,自然会对策的。但是你,你口口声声说着兰姨身体重要,我听着怎么就觉得你是想转移我们注意力,好让你拖延时间想对策洗脱自己罪名?” 裴以宁暗暗握紧了双拳,眼眸微沉,“秦萝,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哼,事实就摆在面前,由不得你狡辩。噢,对了,这香薰,是交给兰心院的一个丫鬟保管的吧?兰姨,说不定,那丫鬟,也是她同谋呢。” “你说石蓝?”赵佩兰却不以为然,“石蓝那丫头待在兰心院也有四年了吧?一直规规矩矩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兰姨,人心难测啊!说不定被某些人收买了呢?” 望着秦萝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裴以宁眉头紧蹙,却不搭话。她知道,香薰里的山月桂,与秦萝定然脱不了干系,可正如赵佩兰所言,那石蓝待在兰心院四年,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收买了去?若是本就有异心,却潜伏了四年仍未有动作,未免也太可怕了! 见秦萝句句逼人,裴以宁却只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细辛便做主道:“夫人,要不我们叫石蓝来问问吧。” 语音未落,院子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赵佩兰疑惑地抬头望了望,“院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正说着,采诗就强拽着一个丫鬟进来,扬声道:“夫人,婢子方才见石蓝鬼鬼祟祟地在收拾包袱,也不知是不是想逃跑,就逮着她过来了。” 那个叫做石蓝的丫鬟肩上挎着个包袱,见事情败露,吓得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赵佩兰一怔,语气也不由得严厉了些,“石蓝,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石蓝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站在赵佩兰旁边的裴以宁,才低下头去,战战兢兢道:“那些……山月桂,是裴姑娘给婢子的,为了躲过大少爷的检查,裴姑娘并没有直接将山月桂加进香薰中,而是偷偷给了婢子,让婢子每晚焚烧的时候再加进去……” 听到这话,裴以宁大为震惊,指着石蓝沉声道:“石蓝,你为何诬陷于我?!” 石蓝吓得又颤抖了一下,小声断断续续道:“裴……裴姑娘,婢子……”顿了顿,她猛地抬头求饶地望着赵佩兰,哭道:“夫人,婢子都是被逼的,看在婢子这些年尽心尽责伺候夫人的份上,求夫人饶命!” 赵佩兰有些无法置信,“石蓝你……” “母亲!” 院外忽然又传来沈薄言焦急的声音,下一秒,便看到他慌忙的身影,“母亲,您怎么样了?” 赵佩兰摆摆手,“无碍,还不是很严重,调养一下就好了。” 沈薄言却不放心,亲自给她诊断过才松了口气。中毒不深,还不算太糟糕。 这几日跟着沈庆忙于公事,府中之事他也分不出身来再细细检查,就连今天也是刚回府才得知兰心院出了事,也来不及问清楚便匆匆赶来了。见石蓝惊惶地跪在房中,他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是?” 秦萝正等着沈薄言开口问呢,连忙详详细细地专挑重点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地说给他听。 听罢,沈薄言复杂地望着裴以宁,久久说不出话来。 前几天他才刚刚与赵佩兰说她良善温婉,赵佩兰还一心欢喜地想迎她进门做儿媳妇,这才过了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他看走了眼,识人不清么! 感觉到沈薄言的目光,裴以宁抬眸望去,却分明看到他眼里的怀疑和愤怒,顿时愣住了,“你,不信我?” “她是我母亲!” “呵呵……”裴以宁冷声一笑。 母亲! 是啊,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外人,出了事自然是要被首当其冲的。哪怕他沈薄言此前对她如何愧疚,如何怜悯,如何欣赏。 更何况,他对她的那点信任与好感,都不过源于他心有愧疚罢了! 她与赵佩兰之间,根本不值得一比。 原本她进府就是别有用心,被怀疑她也认了,怪不得谁。可是为什么,此刻竟会这样难过呢? 因为被冤枉了么?还是因为怀疑的那个人是沈薄言? 裴以宁深深呼吸一口气,将满腹的难过强压了下去,紧紧盯着沈薄言,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给我两天时间,我会证明我的清白,否则,任凭处置!” 说着便头也不回,出了正厅,离开了兰心院。 赵佩兰有些着急,嗔道:“言儿,宁儿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之前那么多次你都相信她,怎么这次你就是非不分了?” 沈薄言有些恍惚,裴以宁眼底的那一抹受伤还在脑海里拂之不去,“可是,中毒的是母亲啊!孩儿……” 他说着说着,却不说了,倔强地抿着唇,坚毅的脸上依然复杂。 赵佩兰怔了怔,忽然潸然泪下,“言儿,是母亲对不起你……” 这些年,她欠沈薄言的,实在太多了! 第042章 看望 裴以宁一路沉默着回了宁归院,苏荷跟在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说错了话惹得裴以宁更加不开心。 楚青合闻讯而来,见裴以宁一脸的失落难过,不禁有些担忧,悄悄问了苏荷。 听了苏荷的解释,楚青合顿时着急起来,她倒不是担心秦萝的诬陷,她相信裴以宁一定有能力解决好这件事情,她担心的是,裴以宁对沈薄言那隐隐约约的情愫! 那日赵佩兰当众夸赞裴以宁,言语间还隐含着结亲的意愿,她瞧着裴以宁的反应就觉得不妙,然而那时她却以为裴以宁只是表面上的应和,心里会有分寸,会十分清楚她进府来的目的,渐渐地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可是她终究是忘了,即使裴以宁是个再怎么冷血的杀手,终究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姑娘,早已懂得男女之事,只是常年生活在灵笃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各种花毒与任务上,根本无暇顾及什么男欢女爱,也没有机会享受天伦之乐,什么承欢膝下只是幻想,而她所缺少的这些情分,恰好是她最大的弱点。 想到这里,楚青合脸上的担忧之意更甚,也不好直接提醒她,只是隐晦道:“宁儿,那沈薄言是沈庆的长子,行事多少会冷智些,在官场待多了,就会下意识地只看证据。你也不用太难过了,待找到锦盒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唉,越富贵的人家,大宅里的争斗就越激烈,为难你了。” 裴以宁坐在桌子旁,听到楚青合这番话,果然怔住了。 聪明如她,怎么会没听出来楚青合话里隐藏的深意。 那沈薄言,是沈庆的儿子,而她来沈府,是要杀沈庆的。纵使是两情相悦,又如何?沈薄言会原谅她这个杀父仇人? 更何况,她和沈薄言,什么都不是。 只是这两个月来朝夕相处的,对着温润如玉、待人谦和的沈薄言,让她不自觉间产生一种幻觉,以为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 刀光剑影、打斗厮杀,她全都不怕,唯独这情念,她没经历过,也不知怎么去断绝。 直至此刻她才如梦初醒。什么好感,什么信任,都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 她缓缓地站起来,眼底已然没有了刚回来了那抹失落,撇开尘俗纠纷,她还是那个冷血的杀手。 “姨母,放心吧,我没事。要挽回局面,关键在那个石蓝身上。只要能让她说出事实真相,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见裴以宁恢复了斗志,楚青合终于放心下来,她一直都知道裴以宁很沉稳的,“就怕那个石蓝,也不好对付。她待在兰心院这么久,既然能帮秦萝做事,肯定不会轻易背叛的。说不定,秦萝拿什么威胁她呢。” 裴以宁冷笑,“要一个人开口说实话,还不容易吗?只是要做得滴水不漏,可就有点困难了。” “小姐,这个交给婢子就好了。石蓝现在押在兰心院里,婢子与兰心院的那几个大丫鬟的交情都不错,可以通过她们的手对付石蓝,到时还能顺便帮我们作证。” 裴以宁点点头,“我们这就去做准备。” 知道裴以宁自有自己的手段,楚青合也不多问,只是道:“我也该去看看夫人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掩饰的,你就与我说一声。” “我会的。”裴以宁眼眸清冷,一如她初见沈薄言时的狂妄。 日落时分。 苏荷缓缓往兰心院而去,采诗见她端着汤盅,不禁有些诧异,道:“苏荷,你这是干什么?” 苏荷深深地叹息一声,才道:“我家小姐与石蓝无冤无仇,石蓝却如此冤枉我家小姐,可小姐却还让我送吃的给她……” 采诗愣了愣,“石蓝被关在下人房呢,夫人说裴姑娘若是要见她,就让我带她过去。你来了也是一样吧,我这就带你过去。” 未想还未靠近石蓝的房间,就听得里面传来阵阵疯狂的叫喊,两人脸色大变,连忙加快了脚步,开锁推门而入。 却见平常少言寡语的石蓝竟变了个人一样,面目狰狞狂躁,正四处抓挠东西,身上的衣裳被自己抓破了好几处。 采诗顿时呆愣在原地,“这……这是怎么了?” 听到有人说话,石蓝猛地回过头来,见到采诗却骤然化为惊恐,跪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头破血流了也不在乎,“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若是裴姑娘查出事情真相,婢子会被夫人打死的!” 采诗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望着石蓝,“你竟然真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救救我,救救我……” “是谁指使你的!” 然而石蓝却像精神失常了一样,一直扯着采诗的裙摆不断地嘟囔着,似乎完全没听到采诗的问话。 “采诗,她大概是惊慌过度,精神有点失常,产生幻视幻听,把你当做幕后指使者了。” “水,好渴,我要喝水……”石蓝疯疯癫癫,跑到桌上将苏荷端来的那盅鲜汤一咕噜地灌了下去,总算是安静了点。 毕竟是相处了这么久,看到石蓝变成这样,采诗有些不忍,想过去安抚安抚她,谁知石蓝却又忽然暴躁起来,竟猛地伸出手要抓挠她。 “小心!”苏荷见势不好,连忙拉开采诗,顺手一掌劈晕了石蓝。 采诗惊悸未定,见石蓝晕了过去,安静地趴在桌上,呼吸均匀,除了头发衣裳凌乱了些,与平常再无别的不同,心里也好受了些,回头对苏荷道:“刚才谢谢你了。” 苏荷摇摇头,道:“石蓝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今天有人来看过她么?” “没有,裴姑娘走后夫人就命人把她关在这里了,中午给她送饭的时候,她除了有些惊慌,也没有别的异样。” 苏荷叹口气,“让她睡吧,待明天她醒来再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也要回去禀报我家小姐了。” 采诗点点头,“我也去跟夫人说说石蓝的情况,裴姑娘既然是被冤枉的,夫人就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的。好在走这一遭,不然,裴姑娘背了黑锅,真正的黑手还不知道逍遥法外到什么时候呢。” 苏荷双眸多了一份冷意,“邪不胜正,她总会露出破绽的。” 第043章 自尽 赵佩兰动作很快,第二天一大早,就召集所有人到兰心院去。 四姨娘和秦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尤其是秦萝,一种强烈的直觉让她恐惧不已:“别不会是石蓝出了什么问题吧?” 四姨娘慢慢镇定下来,她对石蓝有信心,不以为然道:“你怕什么?石蓝那丫头,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让她去兰心院呆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为我做事,她要是能那么轻易就背叛我们,还叫做心腹吗?” 秦萝却还是不放心,“你可别小看裴以宁,她的手段可不是你我能想象的。” 四姨娘冷笑道:“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什么事情去了兰心院就知道了,在这里惊慌害怕有什么用。” 四姨娘带着秦萝十分坦然地去了兰心院,她丝毫不怀疑事情石蓝会那么经不起折磨,轻易就说出事情的真相,供出她来。 不过才刚刚踏入正厅两人就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劲了。 屋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诡异的气氛,令人压抑。赵佩兰黑着脸坐在主位上,楚青合和裴以宁却十分平静地坐在客位,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厅上跪着的,却正是石蓝! 四姨娘和秦萝表面虽然镇定,但心中暗暗惊慌,裴以宁能够安然无恙地坐在客位上,就证明,她已经化解危机了! 难道石蓝真的翻供了? 四姨娘倒吸一口气,装作疑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却不正面回答他,只是冷冷一哼,“你自己问石蓝吧!” 听到这句话四姨娘更加害怕了,以为石蓝真的供出了自己,夫人正在向自己兴师问罪呢,当下脸色一沉,怒道:“石蓝,你与夫人说了什么?” 石蓝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深深的,不敢抬起来。昨天傍晚的事情,她早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喝了桌子上的水之后就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采诗和采赋,脸色十分不好,推开门拖着自己就走,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进了客厅见赵佩兰,脸色阴沉坐在主位上,她心里也惊慌的很,以为裴以宁找出了证据,查出她是受四姨娘和秦萝指使,但众人也不说明白,她也不敢贸贸然承认,生怕说错了话,不打自招。 听到四姨娘的问话,石蓝头埋得更低了,却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她知道她的使命是什么,也十分清楚四姨娘不会救她,只是生而为仆,忠心为上。 赵佩兰有些生气,道:“你究竟是受谁人指使?伤我性命还要陷害宁儿?” 感觉到张佩兰身上发出的强烈的寒气,石蓝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颤颤巍巍道:“夫……夫人,婢子并无人指使,这些事情全都是婢子一个人干的,要打要罚,全凭夫人处置。” 赵佩兰却不信,眼色愈加凌厉,“那么,你的动机在哪里?” 石蓝一个哆嗦,却说不上话来。 赵佩兰脸色更黑了,“你已死到临头却还如此顽固不化,你若能说出幕后指使者,或许我会念及你我多年的主仆情分,对你网开一面。” 石蓝咬咬牙,坚定地抬起头来,道:“婢子该说的全都已经说了,试图谋害夫人,婢子死有余辜,甘愿以死谢罪!” 说着她就猛然站起来,冲向离得自己最近的一根柱子。 “砰”的一声闷响后,石蓝缓缓地顺着柱子跌倒在地,而柱子上那一道猩红的鲜血,分外刺眼。 众人大惊,离石蓝最近的裴宁率先跑了过去,伸出手探了探她鼻下的呼吸,顿时僵住了,回头黯然道:“夫人,石蓝已经没有呼吸了。” 赵佩兰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上的扶把,许久过后才缓过神来,叹息道:“算了,石蓝这些年,伺候我也算尽心尽力,采诗,你替我厚葬了她吧。” “是。”采诗应了一声,和采赋过去扶起石蓝,离开了正厅。 四姨娘也吓得不轻,她没想到石蓝竟然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保护自己,心底悲伤不已,表面却不敢有半分难过的情绪流露,只得佯装奇怪道:“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细辛便将昨天傍晚苏荷和采诗去探望石蓝时所看到的一切说给四姨娘听。 站在一旁的秦萝听了,脸色变了变,暗暗庆幸当时石蓝虽然精神失常,却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如今已是死无对证,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了。 她望着裴以宁,愧疚道:“裴姑娘,对不起,昨天是我错怪你了,还请你不要见怪,我只是太担心兰姨了。” 开口不打笑面人,更何况像秦萝这样真诚道歉,裴以宁也只得不在意地笑笑,道:“无碍,只是如今石蓝已死,幕后黑手还逍遥法外,依然是一个大隐患。” “百密必有一疏,就不怕她不漏破绽!” 望着赵佩兰怒而威的神色,四姨娘吓得慌,装作不舒服道:“夫人,若没别的事,女妾先回去了。” 裴以宁望着异样的四姨娘,眸子沉了沉。 她没想到石蓝是如此忠心,宁愿自尽也不说出背后的主人,只可惜她跟错了主子,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来日方长,不差这么几天,她终究会让秦萝付出代价的。 四姨娘走后不久,沈薄言也赶了过来,见柱子上沾满了血,不由得怔了怔,才道:“母亲?” “宁儿是无辜的,不过是石蓝嫁祸于她,只可惜她宁愿死也不肯招幕后黑手,唉……” 沈薄言又是一怔,下意识地望向站在一旁的裴以宁。 裴以宁却不看他,只当做他不存在,对赵佩兰道:“夫人,既然罪名已经洗清,宁儿就先回去了。敌在暗我在明,还有很大的仗要打。” 望着裴以宁离开正厅,由始至终都没有跟他打招呼,也不瞧他一眼,沈薄言心里不是滋味。 即便是初来时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裴以宁,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疏远过。 赵佩兰看穿了沈薄言的情绪,叹息道:“言儿,你伤了宁儿的心了……” —————— 推荐好友的文文,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哦~直接在本书的书位上戳进去就是啦~ 书名:御史家的小娘子 作者:木儿呆 书号:3547071 一句话简介:被爹娘放弃的班从意,三年后卷土重来…… 第044章 诡计 裴以宁又是一路沉默,苏荷跟在后面,有些忍不住,道:“小姐,刚才,大少爷好像很难过呢。” 裴以宁回头暼她一眼,“他难过?难道比较难过的那个不应该是我么。” 苏荷噗嗤一笑,“可是小姐看着一点都不难过。”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任务。”裴以宁神神色平静,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顿了顿便转移了话题,道:“剩余的天仙子,你都处理掉了吧?” “小姐放心,绝对不留任何痕迹,沈薄言即便是怀疑也查不出任何东西来,更何况……他根本不怀疑。”正忙着愧疚呢,哪有心思想这些。 裴以宁自然听出来了苏荷话里隐藏的意思,有些无奈,但也假装不知,道:“如此就好,花粉也快用完了,过几天寻个机会,把灵笃花迁种进来吧,以防万一。” 苏荷点点头,“婢子这就去联系。” 天仙子是苏荷趁兰心院的人不注意偷偷置于石蓝房间里的茶壶里的,分量不多,只仅仅足以石蓝产生幻视幻听,外带不可避免的口干舌燥与攻击性。 待石蓝体内毒素发作以后,她便掐准了时间,端着混了解药的汤假意去探望石蓝,让采诗碰个正着,制造出她这个有力的目击证人,又不着痕迹地将解药放在桌上,诱导口干舌燥的石蓝喝下,然后一掌劈晕了她,让已经精神失常了的她惊动不了其他人。待第二天石蓝醒来,体内的毒素早就解得一干二净了,再怎么检查也检查不出来。 只可惜,石蓝太忠心耿耿,始终没有供出四姨娘和秦萝,失去了这个扫清障碍的机会。 却说四姨娘和秦萝回到凤湘院,秦萝仍是惊魂未定,拍拍胸脯道:“刚才真是太惊险了,我生怕石蓝为了保命,会供出你我。” 四姨娘闷闷不乐,仍沉陷在石蓝之死的悲痛中打不起精神来。石蓝虽是仆,但毕竟是她多年的心腹,如今就这样就牺牲了,说不在乎,那都是骗人的。 而且,她悄悄将石蓝安插在赵佩兰身边,原本是有大用处了,可是现在什么都没讨到,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秦萝觉察到了四姨娘的难过,忙安慰道:“四姨娘,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只有我们掰倒夫人和裴以宁,石蓝在天之灵,也一定会觉得欣慰的。” 四姨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如你所说,裴以宁聪明得很,必然已经觉察到是我们在背后搞的鬼,相信她今后一定会更加警惕,哪能还这么容易就被我们陷害。” 听到这话,秦萝也顿时丧气了,叹息道:“到底还是太低估裴以宁了!”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春青忽然道:“小姐,您不是说那裴姑娘是花毒娘子吗?” 秦萝瞥她一眼,“那又如何?” “我们也请灵笃山来取裴以宁的命!” 四姨娘皱皱眉,“春青你犯什么傻,若那裴以宁真的是花毒娘子,灵笃山会杀她?” 春青却不以为然,“说裴姑娘是花毒娘子,除了小姐和四姨娘,大家都不信吧?那灵笃山向来只讲值不值得,不讲能不能。若是他们拒绝了我们的要求,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裴以宁他们自己人?若是他们接下了,那么小姐,我们就正好可以解决掉裴以宁了。” 秦萝豁然开朗,赞叹道:“春青,你果然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春青不好意思地笑笑,“婢子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四姨娘阴狠地垂下眸,“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快去办!” 秦萝顿了顿,问道:“你们可知道灵笃山在长信城的据点?应该去哪里找他们?” 春青拍拍胸脯,信心十足道:“小姐,这个不难,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啦,长信城人多众杂乱,总有人找过灵笃山的。” 秦萝放心下来,“嗯,明天你就出去打听打听。” 几日后,灵笃山。 刘寄奴匆匆从外面回来,一路飞奔进了暮帘阁,对鬼卿道:“主公,谌叔传来消息,有人重金悬赏小姐的项上人头。” 鬼卿彼时正与裴以剑说话,听到刘寄奴这消息,顿时惊讶地抬起头,“可有查清楚是什么人?” “户部秦尚书的女儿秦萝跟前的丫鬟。” 灵笃山的调查系统密密麻麻,任谁再怎么伪装,都难以逃过灵笃山的深入调查,更何况,只是春青这种深闺里的小丫头,要揪出她背后的靠山,简直易如反掌。 听到“秦萝”二字,裴以剑也惊讶地望着刘寄奴,眼里含着复杂的情绪,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一言不发。 最后一次见秦萝时就觉得她心事沉沉,原来是要到沈府里去了,看来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决定了义无反顾要为安贵妃报仇吧,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使用什么手段。 那个活泼开朗的秦萝,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呢?如此阴狠,如此诡计多端。 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鬼卿并没有注意到裴以剑的异样,听是尚书的女儿指使,不由得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道:“宁儿与秦萝结了什么怨?” “据说,那秦萝第一次见到小姐,就认定小姐就是花毒娘子,就是杀害安贵妃的凶手,她要为安贵妃报仇,甚至还住进了沈府,但次次阴谋都被小姐安然躲过。我猜,她应该是豁出去了吧。” 鬼卿拧着眉头,许久没说话,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裴以剑见状,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担心,嚯地站起来,道:“师父,这笔生意,我们怎么能接?那是师妹啊!” 鬼卿到底比他思考得长远一点,道:“不接,我们以什么理由拒绝?” “我灵笃山山训:受正道钱财,杀该杀之人。师妹一不杀,二不抢,规规矩矩,安安分分,我们有什么理由接下?” 鬼卿却沉下眸去,道:“若是我说,我要接下呢?” 裴以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鬼卿:“师……师父,你说什么?” 第045章 出行 刘寄奴代为解释道:“外界人对于我们灵笃山的山训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我们的调查能力到了哪个境界,那丫鬟捏造了好几条她必杀小姐的理由,说得倒是言之凿凿,人神共愤。” 未等刘寄奴说完,裴以剑便焦急地打断他的话,道:“那又如何?世人皆知但凡灵笃山接下的生意,哪怕倾尽全山弟子,也会完成交易。师妹不可杀,任务又不可不完成,这不是将我们逼进了死胡同里了吗?” 鬼卿嘴角一勾,道:“剑儿,关心则乱,你到底是太担心宁儿了。为师自有办法让雇主主动撤销这笔交易。” 裴以剑怔了怔,虽然心里仍想不明白为何鬼卿一定要答应这笔交易,但他知道,无论如何师父都不会改变主意了,便道:“那么,师父,就让我去吧!” 鬼卿也不反对,只是点点头,“万事小心。” 裴以剑回到自己的住处,将上次在长信城用过的那张面膜小心取出来。望着手中那张薄如蝉翼,透明如水的面膜,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日在客栈,误闯进他房间的秦萝。 他跟她说,他叫,宁裴。 沈府。 一日日过去,望着沈薄言和裴以宁仍是疏远依旧,赵佩兰有些着急,每次假装不经意地试探着裴以宁的想法,都被裴以宁巧妙地应付过去。 其实裴以宁哪里是还在生气沈薄言不信任她,她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契机,从此与沈薄言保持距离罢了,以免自己又不经意地陷入了不该有的心思。 朝夕相处,最容易日久生情。 不过赵佩兰自然有她的招数,这不,才一大早的,就让裴以宁和沈薄言两人到前院正厅里来了。 赵佩兰的举动太忽然,裴以宁也猜不出她想要做什么,进了正厅看到沈薄言也在,当下楞了一下,才疑惑道:“夫人让我们来,可是有事吩咐?” “也无什么要紧事,”赵佩兰笑容可掬,“就是前几日收到闵家的婚帖,闵夫人是我远方表妹,虽然一直以来没什么来往,但这关系还是在的,之前在寒食节上也遇见了她了,宁儿你应该是有印象的吧?她儿子很快就成亲了,请我去参加婚礼。唉,我这把老骨头了,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你们俩就随礼去看看吧,也算是尽到我的一份心意了。” 裴以宁有些讶异,犹豫道:“有沈少爷去就好了吧……我一个外姓人……似乎不太妥吧?” “闵夫人可惦记着你呢,特意提起了你,让我一定带你一起去。再则,这也没什么不妥的,婚礼嘛,当然是越热闹越好。你平时也少出门,趁着这次机会出去走走也挺好,凑凑热闹,多结实一些朋友。” 裴以宁还想拒绝,赵佩兰的语调却忽然变了,似有哀求之意,“宁儿,你就去去吧?长信城的那些女眷啊,我都与她们生疏了。官府之家的女眷,平时聚在一起,宴会应酬之类的在所难免,与她们打好关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些。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可好?” 赵佩兰话已至此,裴以宁只得应了下来,“宁儿去就是了,只是宁儿与那些夫人和闺阁里的小姐们也不熟悉,怕是很难结交上。” “一回生二回熟嘛,慢慢来就好。”见裴以宁答应了,赵佩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才对沈薄言道:“言儿,照顾好宁儿,知道吗?” 沈薄言一直在默默听着赵佩兰与裴以宁说话,见赵佩兰忽然转向自己,忙道:“孩儿知道。”说着还下意识地看了裴以宁一眼,然而裴以宁却眼底无波,轻轻端起了茶盏。 前面他一直猜不出来母亲的用意何在,直到赵佩兰与他说了那句话让他好好照顾裴以宁他才蓦然醒悟,他与裴以宁的尴尬境地,母亲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感觉到这段时间母亲对自己的态度的转变,沈薄言心头一热,竟有些想痛哭一场。都说男儿有些不轻弹,可是自小到大,他承受的委屈和压抑实在是积累得太深了。 “好了,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该准备的,我都吩咐细辛去准备了,你们就先回去吧,等着日子便是。” 裴以宁和沈薄言双双站起来,点点头正打算离开,赵佩兰却忽然又开口道:“忍冬,苏荷,你们先留下,我有话要单独交代一下你们。” 苏荷和忍冬一怔,互望了一眼,又各自望向自己的主子。 裴以宁两人也不知道赵佩兰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得默默点点头,自己先出去了。 目送着两人踏出了正厅,赵佩兰才收回目光,脸上又慢慢多了几分严肃,道:“去闵府那日,你们小心跟着,但也别跟得太近,知道了吗?” 忍冬一时没明白过来赵佩兰话里的意思,迷茫着又不敢问,却听得苏荷已经笑着心领神会地应道:“婢子明白,绝对不会跟得太近的。” 赵佩兰会心一笑,“如此我就放心了。” 忍冬望着两人,心里却更加凌乱了。夫人和苏荷平时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转眼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 赵佩兰亲自吩咐下人给备了马车,裴以宁和沈薄言出到沈府,看到眼前的情形却愣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马车倒是有两辆,不过后面一辆是装在礼品的,苏荷和忍冬负责看着。剩下的一辆……惊人的大! 所以赵佩兰的意思,是让两人同坐一辆马车? 正愣着,马夫已经迎上前来了,“少爷,裴姑娘,快上车吧。” 事已至此,两人也没有退路了,只得默默地上了车。 苏荷和忍冬在后面一边清点礼品一边偷笑,见前面的马车驾驶走了,也上了马车远远地跟着,远远的,即使是各自坐着不同的马车,他们也谨遵夫人的交代。 不过……这一谨遵就出事了。 由于两辆马车相隔甚远,又都坐在车内,他们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而裴以宁和沈薄言两人坐在车内,一路尴尬无言,就更不会掀开帘幔去看路上的景色了。 就这样,在众人的毫不察觉中,裴以宁和沈薄言坐的那辆马车,悄悄驶向了另一个方向,往郊外疾驰而去了,而苏荷和忍冬却正往闵府赶去。 第046章 遇险 车外渐渐变得寂静,原本平稳的马车也开始颠簸起来,坐在车内一身不自在的两人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沈薄言连忙掀开帘幔透过通风口往外看,却见车外林木葱葱,一列列地迅速向后远离,分明已经置身郊外,哪里还是什么繁华街市。 “停车!”他脸色大变,大喊了一声,然而那马夫却好像听不见一样,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驶得更快了。 马车驾驶得太快,山路的颠簸晃得两人坐也坐不稳,裴以宁紧紧抓住窗杦,有些慌乱,问道:“我们是不是已经出城了?” 沈薄言沉重地点点头,望了望车门的方向,而后扶着墙面迅速退到车门前,掀开门帘,一掌劈晕了那车夫。 “嘶——”脱了缰的马蓦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带着马车疯狂地到处乱撞。 车内的裴以宁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猛地撞到了窗杦上,额头瞬间就红肿了。 “快走!” 沈薄回到车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抱起头晕脑胀的裴以宁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哒——哒——哒——”恍惚间,那匹马似乎已经脱离了马车的束缚,飞快地跑远了。 冲撞力太大,两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艰难地停下来,裴以宁吓得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在沈薄言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 抬眸望向那马车消失的方向,竟然是一处陡坡,她想想就觉得后怕,若是刚才没能及时从车上跳下来,怕是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裴姑娘,你没事吧?”紧紧扶着裴以宁,沈薄言能感觉到她因害怕而剧烈的心跳声,心里内疚得很,答应了赵佩兰会好好护着她的,没想到还没到闵府就出了事,还差点丢了性命。 裴以宁强撑着让自己镇定下来,摇摇头道:“我没事,你呢?没受伤吧?” “没有。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哈哈哈——走?那也得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两人正准备离开,空中却忽然传来一道肆谑的笑声,紧接着一个黑衣人从林中跃出来,落在两人面前,手中的剑反射着凌厉逼人的光。 沈薄言下意识地将裴以宁护在身后,道:“这位兄台,沈某可是曾与你结怨?” 那黑衣人双眸微沉,冷道:“此事与你无关,我也不滥杀无辜,你若想活命,就快点离开,不然,我刀剑无眼误伤了你,可怨不得谁!” 闻言,沈薄言将裴以宁护得更紧了,“裴姑娘一个弱女子,与你何仇何怨?” “有人重金买了裴以宁的命!想知道真相,就到阎罗殿上问个明白吧!” 沈薄言大惊,眸间那道凌厉的剑气却逼越近,他用力推开裴以宁,“快走!” 裴以宁一个踉跄,被沈薄言推到了一边,待站稳抬头看时,沈薄言已经赤手空拳和那黑衣人打了起来。 沈薄言武艺不精,那黑衣人也不屑用剑,仅仅用了几招就击中了沈薄言,沈薄言疾步后退,口中猛然溢出一口鲜血。 “沈少爷!”裴以宁大惊,连忙过去扶着他,愧疚道:“你走吧,你打不过他的,不要为了我枉送了性命。” 沈薄言捂着胸口,蓦地笑了,道:“答应了母亲要照顾你,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一定要做到。” 裴以宁一怔,“沈少爷你……” “啧啧啧,好一个郎情妾意,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做个好人,送你们到阴间做对同生共死的夫妻吧!” “不要杀他,你要我的命,我给你就是了!”眼看着黑衣人再次逼近,裴以宁咬咬牙,毅然滚下了陡坡。 横竖都是死,都不如赌一把,如此还能有一丝胜算! “裴姑娘!”陡坡上野草丛生,并无多少乱石,但锋利的野草一次次划破皮肤,心脏也承受着强大的震荡,耳边沈薄言的嘶喊而还在回响着,裴以宁只觉疼痛难忍,意识将要脱离身体了一样。 谁知恍惚间却好像有人忽然拉住了自己,她艰难地睁开双眼,东方恺歌那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东方恺歌,是你……”她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东方恺歌冷着脸,环腰抱着裴以宁,跃上了陡坡。 沈薄言正打算跟着下去,却看见两道身影一跃而上,定睛一看,那人怀里抱着的正是裴以宁,顿时如释重负,“裴姑娘……” 东方恺歌瞥了他一眼,见他也受了伤,却也不管,只是将裴以宁交给他,“看好她!” 黑衣人见来了帮手,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道:“来者何人?” 东方恺歌却不屑看他,只冷冷地挤出四个字:“东方恺歌。” 听到这名字,那黑衣人顿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双眸迅速地转动着,道:“传说东方恺歌独来独往,从不与人结交,你莫不是假冒东方恺歌来骗我的吧?” 东方恺歌哂笑,“你要不要试试?” 说话间,林间又有几个黑衣人飞奔而来,“师兄!” 东方恺歌见了,又冷笑一声,“就你们区区几人,也妄想在我东方恺歌面前杀人?” 这时,发现了异样的苏荷和忍冬了赶了过来,为首的黑衣人见状,不甘地握了握拳头,咬牙道:“撤!” 忍冬想去追,苏荷却拉住了他,“小心有埋伏。再者,沈少爷和小姐的伤势要紧!” 忍冬想想也对,连忙飞奔到沈薄言面前,“爷,你没事吧?” 沈薄言摇摇头,“裴姑娘受伤了,我们快回去。” 他把裴以宁交给赶过来的苏荷照顾,向东方恺歌长揖道:“谢谢阁下救命之恩。” “我救的,本就不是你。”东方恺歌也不瞧沈薄言,望了一眼苏荷怀里的裴以宁,又蓦地纵身一跃,走了。 “爷,那个是?” “东方恺歌。” 忍冬吃惊不已,“传闻此人极为冷淡,怎么会出手救裴姑娘?” “三月三的时候我和小姐在雁水河遇见了东方恺歌,当时他正被人追杀,躲在我们的画舫里,小姐于他有恩,他来,应该为了是还人情的。” 苏荷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说来她对这个东方恺歌也没什么好感,整天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也就罢了,上次还搅乱了她们的计划,还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简直就是可恼也。不过看在他这次出手相救的份上,一笔勾销吧。 反正他还了人情,也不会再有瓜葛了。 “回去吧。忍冬,你去调查一下,是什么人要杀裴姑娘。” “是,爷。” 听着沈薄言两人的对话,扶着裴以宁的苏荷嘴角间划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意。 查吧,越详细越好。 第047章 发怒 宁归院。 裴以宁仍昏迷不醒,沈薄言坐在床边,细心地给她的伤口清洗、消毒,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弄疼了裴以宁,即使他知道裴以宁现在并不会感觉到。 裴以宁脸上有好几道被野草划伤的伤痕,所幸都不是很深,伤好了以后也不会留下伤疤,不然他真的要愧疚至死了。 赵佩兰站在一旁,既心疼又担心,“怎么好好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我已经让忍冬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沈薄言处理好伤势,站起来道:“母亲,我们先回去吧,让裴姑娘好好休息。” 赵佩兰担心地望着裴以宁,许久才点点头,吩咐道:“苏荷,问琴,你们好生照顾宁儿,宁儿若是醒了,立刻着人来告诉我。” “是,夫人。” “青合,我们也回去吧,有什么事,苏荷会看着的。” 楚青合欲言又止,终究是随着赵佩兰离开了。 赵佩兰和沈薄言走后,苏荷以裴以宁需要静养为由,屏退了所有丫鬟。 裴以宁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她们都不确定裴以宁是不是真的昏迷过去了,毕竟从那么高的陡坡跳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姐,小姐?” 苏荷试探着喊了裴以宁两声,果然裴以宁悠悠醒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涂了膏药的伤痕,笑道:“刚才可真痛。” 见裴以宁清醒着,苏荷既高兴又后怕,道:“小姐你太拼命了,何必这么假戏真做,那陡坡那么高,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裴以宁笑笑,“没有把握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做的,再者,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不过……她确实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只是这件事,她断然不会告诉苏荷的。 “好好的,小姐你看你脸上的伤,这也叫好好的?万一破相了怎么办?” “我皮肤自愈能力好着呢,之前夫人院子里的猫抓伤了我,不也一样没留下伤疤吗?”裴以宁顿了顿,终于觉察了不对劲,“怎么变成我安慰你了?伤员不是我么?” 问琴噗嗤一笑,“裴姑娘,苏荷可担心着呢。” 打趣间,苏荷隐隐约约感觉到院外有些异样,顿时皱了皱眉,道:“小姐,我出去看看。” 出到院子,却瞧见东方恺歌安静地立于矮墙之上,苏荷不禁扬扬眉,“你来看我家小姐?” 东方恺歌也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问了句:“她怎么样?” “没什么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很快就会好了。” 东方恺歌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苏荷,“用得上,就用。” 苏荷稳稳接住,再抬眸时,东方恺歌已经走了。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摇摇头转身回了屋子,将手里的小瓷瓶递给裴以宁,“小姐,东方恺歌送来的。” 裴以宁有些惊讶,接过去看了好一会,才笑道:“认识一个讲江湖道义的侠客,也是挺不错的。” “他人那么怪癖,算什么侠客。” 裴以宁笑笑,并不答。 忍冬的动作很快,抑或说灵笃山留下的线索很明显,很快忍冬就调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 知道是秦萝后,他当时就愣了许久,半晌没能相信自己调查的结果,再三确认后才不得不接受,这才急匆匆地返回沈府去告诉沈薄言。 “爷!” 见忍冬惊慌地跑进来,沈薄言有些意外,似乎很少见到忍冬不冷静的时候,便问道:“怎么了?” 忍冬犹豫了一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了忍冬的话,沈薄言也震惊地抬眸望着他,“此事当真?” “我确认了好几遍了,错不了。” 沈薄言眉头紧蹙,似在思考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一个是母亲视为半个女儿的裴以宁,一个是母亲金兰姐妹的女儿,他到底该不该说与母亲知道? “爷,此事非同小可,秦姑娘找的是灵笃山,那灵笃山但凡接下了交易,除非雇主主动放弃,否则他们一定会誓不罢休的!” 沈薄言果断地站起来,“我去见母亲,你随我来,将你调查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兰心院。 寂静的院子忽然传来一阵杯盏落地的破碎声,在院子里忙着打扫的丫鬟吓了一跳,纷纷翘首张望。 很快细辛便急匆匆出来,“你们几个,快进来收拾一下。” 那几个丫鬟兢兢业业地进了正厅,却见赵佩兰坐在正位上,脸色难看得吓人,地上的碎片茶水一片狼藉,也不知道大少爷与夫人说了什么才使得她如此生气。 然后她们也不敢多停留,连忙收拾干净就低着头出去了。 沈薄言有些担心赵佩兰的身体,道:“母亲,您也不要太生气了,小心身体。” 赵佩兰抓着扶手的右手青筋暴起,许久才挤出一句:“让秦萝来见我!” 连名带姓,可见她此刻的愤怒了。 “是!”细辛应了一句,连忙走出厅外,示意采赋去请秦萝。 秦萝那时还完全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以为整个计划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被查出来,所以听到赵佩兰要见她,便坦然地去了,进了正厅看那氛围才感觉到不妙,忙道:“兰姨让萝儿来,可是有事?” 望着秦萝无辜的样子,赵佩兰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事,大事!” 秦萝怔了怔,目光从一旁脸色同样不好看的沈薄言身上划过,“兰……兰姨?” “不要叫我兰姨,我没有你这样的外甥女!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回你的秦府去,沈府太小,供不起你了!” “兰……兰姨……”秦萝惊愕,“萝儿做错什么了?要兰姨赶萝儿出门?” “你自己做错了什么,心知肚明!” “我……”秦萝委屈得快哭了,求助地望向细辛。 细辛望了望赵佩兰,才又将忍冬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听罢,秦萝吓得面如死灰,双腿发软,害怕地跌坐在地上,又蓦地发出一串绝望的笑声,“我终究是杀不了她!” 听到这话,赵佩兰更加怒不可遏,“你竟如此蛇蝎心肠,我可算是看清了你!” 秦萝又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喊道:“裴以宁她就该死!” “滚,滚!” 赵佩兰气得浑身发抖,沈薄言见状,吓得也不轻,连忙道:“辛姨,快扶母亲回去歇着。” 赵佩兰拨开细辛,指着秦萝道:“秦萝,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你若不撤了这笔交易,等你娘回来,我就详详细细地告诉她你有着怎样的毒心肠!” 想着林笑梅那张常年板着的严肃脸,秦萝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明天你就出府去!沈府留你不得了!” 第048章 劝说 凤湘院。 秦萝黑着脸坐在窗前一言不发,春青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许久才道:“小姐,我们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 秦萝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心有不甘,却只是抬眸望着她道:“不然呢?真的要等兰姨去告诉我娘我在沈府都做了些什么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娘的性子,不打死我才怪。” 春青叹口气,道:“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够小心,害了你!” 秦萝摇摇头,“或许是上天要让裴以宁活得长久一点吧,不过,我是不会罢休的!” 正说着,四姨娘摇摇而来,见秦萝主仆二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什么好语气,冷嘲热讽道:“当初说得多好听啊,还以为你真有多聪明多能干呢,还不是次次都败阵下来。以后你再想做什么,可千万不要拖我下水,秦儿还被你害得在洛阳回不来呢,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你算回来!” 听到这话,秦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猛地站起来道:“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能耐,我会让裴以宁哭着向我求饶的!” 四姨娘嗤之以鼻,“我姑且待之。” 秦萝也不管她,回头对春青道:“临行前,我们去跟裴姑娘道个别吧,去看看她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宁归院。 “小姐,秦姑娘来看你了。” 听到问琴这话,裴以宁讶异地抬起头,“她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啊,是想来看看裴姑娘破相了没有吧。” 苏荷走过来,道:“夫人已经要撵她走了,她还能得意什么,机关算尽又怎么样,还不够我们一个手指头。” 裴以宁摇摇头,“快请她进来吧。” 很快,秦萝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见裴以宁半躺在床上,轻纱遮面,看不到面容,也看不懂表情。 不过秦萝可不在意这些,她能想象得到轻纱下裴以宁那张伤痕累累的脸,顿时阴霾暂散,讥笑道:“花容月貌的裴姑娘也有要靠着纱布蒙丑的一天啊?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呢。” 望着秦萝掩嘴嬉笑的姿态,裴以宁也只是淡淡一笑,道:“轻纱蒙丑,总比当众被赶出府的感觉好吧?” “你!”秦萝恼羞成怒,咬牙道:“裴以宁,别以为有兰姨帮你我就会怕你!这次算你走运,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裴以宁长叹一声,道:“秦姑娘,你何必如此呢?” “何必?”秦萝冷冷地轻笑一声,“在你杀害安姐姐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安姐姐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不为她报仇,我誓不为人!” “我说过,我不是凶手。” “我相信我的直觉。” 裴以宁微微叹了一声,不想再与她纠结这个问题,道:“秦姑娘,且不说是谁杀了安贵妃,安贵妃仗着自己受宠,欺压后.宫妃子,干涉朝政,这也是不可置疑的事实。作为你朋友,她确实做得足够好了,但作为我南洺朝子民,作为后妃,她却是个祸水。私人感情与大是大非之间,你,真的想好了站在哪一边了吗?” 秦萝却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满口虚假仁义,倒是好听!我只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好姐姐,别的,我不管!你杀了她,就要以命偿命!”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小对是弥补不了大错的。她待你好,可是还有多少无辜的女子丧于她手上?那些含冤而终的妃子,难道她们就比安贵妃还要该死吗?她们有什么过错,要成为安贵妃往上爬的垫脚石?”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谁杀了安姐姐谁就该死!” “秦姑娘,你感情偏向太严重了。你维护你与安贵妃的交情,无可厚非,但安贵妃惑乱朝纲,也同样天理难容。你若要继续为安贵妃报仇,我不拦你,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这样值得不值得。” “哼!‘秦萝冷着脸哼了一声,甩甩衣袖走了。 苏荷望着秦萝大步离开的身影,不屑地扬扬眉,道:“小姐,你与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就让她继续被那个安贵妃利用好了,反正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裴以宁垂下眼眸,“我只知道说这些一点用处都没有……” 许多大是大非,都抵不过一个“义气”。 秦萝回到凤湘院,果然收拾行李走了,没有一点留恋。 她来本来就是要对付裴以宁,如今计划失败,她留在那里也没什么作用了。 长新街道依然热闹非凡,秦萝却无心欣赏,满脑子都在想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直到差点撞上了御史大夫的马车。 “吁——”驾驶的速度明明已经很慢,没想到还是有人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躲,马夫连忙勒马,骤然停下来的马车向前趔趄了一下。 “怎么了?” “张御史,前面有位少女挡着道路了。” 那张御史皱皱眉,掀开马车布帘,却看到前面那道身影甚是熟悉,不由得叫出声来,“萝儿?” 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撞上了马车,秦萝也吓得不轻,回头却发现是与父亲交好的张御史,这才勉强露出些许笑意,“张御史好。” 张御史下了马车去,看到秦萝脸上勉强的笑意,却以为她是因为秦梁的事情,便安慰道:“萝儿,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皇上也只是一时生气才将秦尚书贬到江南去,相信待他气消了,想通了,就会将秦尚书调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萝顿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什……什么?你说,我爹是被贬到江南去的?” 不是说是去办公差吗…… 张御史也惊讶,“你……不知道吗?唉,看来你爹是不想让你担心,不过现在你也知道了,索性就都与你说了吧。你爹是因为不满皇上用在安贵妃的葬祭上的财物过多,太过于奢靡,进谏了几句,被皇上一怒之下打发去了江南的。那安贵妃实在是可恨,生前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妃子,死后还要祸害朝廷,真是罪不可恕。” 秦萝愣了愣,“张御史……你也觉得,安贵妃有错吗?” “何止有错!”说起安贵妃,张御史就气打一处来,“自从她入了宫,皇上都成了什么样子了,除了那些被她拉拢了过去的官员,朝廷有哪个不希望她早点归天?” 秦萝迟迟答不上话来,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在沈府时裴以宁与她说过的话。 个人私心真的可以歪曲大是大非吗? 第049章 嫉恨 “小姐,小姐?” 张御史已经走了很久了,秦萝却还站在原地发愣,春青忍不住轻轻唤了两声。 秦萝回过神来,迷茫地望向她,似乎还没能从张御史的话中缓过神。 春青望了望人往喧嚣的街道,道:“小姐,我去叫辆轿子吧?总不能走着回去吧?” 秦萝犹豫了一下,才道:“春青,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先去一个地方。” “小姐……”春青自然不肯,但见到秦萝不容置疑的脸色,只好改口,“好吧,那小姐您也早些回去。” 待春青走后,秦萝立刻转身往城东的方向去了。 坐在那日遇到裴以剑的客栈里,她静静地望着热闹的食客,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遇裴以剑的情形。 “宁裴,你还会回到长信城里来么……” 秦萝小声自言自语着,恍惚间却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连忙抬头循声望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顿时愣住了。 “宁……宁裴!” 裴以剑戴着上次来长信城时的假皮薄膜,站在门口的位置浅笑如常。 他慢慢走向秦萝,道:“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而且还是这家客栈。” 终于又见到裴以剑,秦萝高兴不已,但转眼间又不满道:“三月三那天我来找你,没想到你已经离开长信城很久了,临走前也不与我说一声。” “秦大小姐,那秦府,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靠近的啊。” 秦萝嘟嘟嘴,瞬间又忘记了刚才的不满,高兴道:“你这次来长信城,会住多久?” 裴以剑想了想,道:“过两天就走,不过明天就离开也说不定。” 秦萝一怔,“这么急……” “我只是路过这里,就顺道停留一两天来探望一个人的。” “谁?” 裴以剑却有些不确定,“她是从阳辛城来的,似乎……住在丞相府。” 住在丞相府的,只有裴以宁一个了! 秦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听到裴以剑是为裴以宁而来,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裴以剑摇摇头。 “那你们……” “我们是同乡,我也是阳辛人。裴姑娘我也是常听人说起的,只是她深入简出的,我也不过是见过几回,说过几次话。你也知道,裴姑娘双亲已故,她一个人孤苦零丁的,也不知道在沈府习惯不习惯,横竖我近来无事,就想着来长信城看看。” 秦萝暗暗握紧了双手,“仅仅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裴以宁也值得你这样惦记着吗?” 裴以剑正色道:“裴姑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那我呢?” 裴以剑怔了怔,笑道:“你也是。我在长信城也没认识什么人,秦姑娘,听说你与沈府挺熟络的?能拜托你帮忙多照顾一下裴姑娘吗?” 秦萝脸色越来越阴沉,“不能!” 裴以剑没想到秦萝反应这么大,当下就愣住了,“为什么?你不是说过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你帮忙的吗?” 秦萝生气地站起来道:“裴以宁裴以宁,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么多人都这么帮她?宁裴,你不要被她可怜兮兮的表面给骗了,她心肠歹毒着呢!” 听到这话,裴以剑也很生气,也不管自己是为何而来,立即沉下了脸去,道:“不许你这么说她!” “好,很好。”秦萝冷冷地笑了一声,“宁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证明给你看的!” 见秦萝转身就要走,裴以剑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当然是去照顾你口中善良的裴姑娘了。” 裴以剑没想到秦萝竟会有这么强烈的抵触,本来还想着自己跟秦萝多少还是有点交情,希望能说服她放弃雇杀裴以宁,最好是化干戈为玉帛。可是如今看来,他又冲动了。 懊悔也没有用了,他只得尽力挽回局面,“秦姑娘,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与裴姑娘也不熟,只是觉得是同乡,当时住得也挺近,邻里之间应该多关心关心而已。” 秦萝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冷笑道:“宁裴,我知道,你是怕我生气找裴以宁麻烦,才这么说的。” “我……” “你不必多说。”秦萝却不给机会他解释,只是深深地呼吸一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我要回去了,再见!” “再见”二字说得极重,裴以剑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她心里的恨意,心里又焦急又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她去了。 她到底也一样单纯,来日方长,相信她会看明白的。 沈府。宁归院。 苏荷急匆匆从外面回来,在裴以宁耳旁悄声说了几句。 那时裴以宁正在和问琴整理花圃,打算把旧泥都挖出来另外放好,听到苏荷的话,顿时有些惊讶,悄声道:“确定了吗?” 苏荷点点头,“我已经吩咐让人去仔细辨认过了,错不了,就是那儿。” 裴以宁放下手中的小铲子,站起来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回了主屋,眉头紧蹙不展。 “可有问过附近的居民,那里平常可有人去拜祭?” 苏荷摇摇头,“没人去的,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父偶尔去除除草什么的,而他也只是有人给了钱让他去的,他也不知道对方身份。我们也不好细问,怕引起怀疑。” 听到这话,裴以宁双眉蹙得更深了。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原本以为找到了书房那幅画的位置,锦盒的事情多少都会有些眉目,却没想到那处乱石后面,居然是一处小小的坟墓,而且没有墓碑。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那里到底葬着什么人,会让沈庆如此怀念? 应该不是沈府里的人,或者那人的身份恨敏感,不然怎么会被葬在那么隐秘的地方,还这么多年都没去看过一眼,即使沈庆再怎么怀念不舍。 这感觉,就好像沈府的二姨娘和三姨娘一样,即使大家都好奇,都谁都不敢提起,生怕犯了禁忌。 二姨娘和三姨娘…… 裴以宁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 抱歉,这几天一直很忙,今天实在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没来得及按时更新。 第050章 套话(求首订~) 青合院。 楚青合听了裴以宁的解释后,不由得也皱了皱眉,道:“二姨娘和三姨娘都葬在沈府墓园里,那里不可能是二姨娘和三姨娘。” “沈府还有什么比较隐秘的不方便告于外人的人吗?” 楚青合摇摇头,“应该是没有了。” 裴以宁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那个坟墓是她解开问题的关键,可是现在掌握的信息却都表明,那幅画,或者那里葬着的人,都与她入府的目的无关。 查,还是不查? 楚青合似乎看出了裴以宁的心思,忍不住道:“宁儿,这个沈府,表面上看起来虽然风平浪静,但实际上,不知藏着多少暗潮。那些无关的东西,你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不要卷入到这个漩涡里来。” 裴以宁不太认可,“那沈庆如此在意那里葬着的人,怕是非同一般,万一与锦盒里藏着的秘密有关联呢?” 楚青合却担心她的安危,劝道:“不过是一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坟墓,现在情况未明,还是不要贸然冒险的好。锦盒的所在,还是从赵佩兰身上入手。” 裴以宁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去看看夫人。” 出了青合院,在走向兰心院的路上,苏荷悄声问道:“小姐,那个坟墓,我们还查不查?一如五姨娘所说,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露出破绽,到时沈庆有所警惕,我们要在再搜查锦盒的下落,可就难了。不过……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放弃。未免太可惜。” 裴以宁瞄了苏荷一眼,故作惊讶道:“苏荷,是不是你与忍冬认识久了,也被他感染了?什么时候你也这么瞻前顾后了?” 苏荷郁闷地挠挠头,不说话了。 才刚走到莲湖,便远远地瞧见沈薄言从兰心院出来,裴以宁下意识地想要背过身去。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便坦然地继续往前走。 沈薄言没想到会遇到裴以宁,上次在郊外遇险回来后,她就一直闭门不出。每次想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都被需要静养为由拒于门外。 他万万没想到裴以宁会为了救他毅然跳下了陡坡,虽然说幸好有东方恺歌及时出现,裴以宁没有受什么伤。但毕竟是他保护不周。原本之前误会她在香薰里投毒,心里已经很愧疚了。这次她受伤又是因为自己,他真的不知道该要怎么弥补才足够。 两人迎面相遇,果然裴以宁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沈少爷。” 都说患难见真情。可是患难过后,她那疏远的语气,总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真的一起患难过。 但她越是这样。沈薄言就越是愧疚不安,悄悄看了一眼她脸上的伤痕。见已经淡去了不少,这才稍稍有一丝安慰,道:“知道裴姑娘安然无事,沈某就放心了。” “谢谢沈少爷关心,以宁先去找夫人,失陪了。” 望着裴以宁离去的身影,沈薄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好了。 赵佩兰得知裴以宁来了,也高兴得很,拉着裴以宁左瞧右瞧,道:“宁儿啊,自入府以来,你承受的委屈实在是太多了,都怪我考虑不周,害得你……” 裴以宁摇摇头,道:“宁儿离开阳辛城来到这里,原本是很不安的,亏得夫人待宁儿如亲生女儿一样,让宁儿重新感受到天伦之乐,宁儿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呢?” 赵佩兰这才略略心安,想了想又试问道:“言儿才刚刚离开呢,你们可有碰到?” 裴以宁怔了怔,“碰到了,说了一会话才过来的。” 听到这话,赵佩兰可终于笑逐颜开了,“那就好,那就好。” 裴以宁笑得不动声色,道:“能看到夫人和沈少爷的感情也一天天变得亲密,宁儿也很开心。在我们阳辛城,有一户人家,不知道怎么的,待他们儿子就跟躲避蛇蝎一样,后来那儿子好像溺水死了,他们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去看过。那时我就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生下来也得不到父母的疼爱。” 听到这话,赵佩兰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过了好一会才觉察出自己的失态,笑道:“言儿这孩子,自小的挺乖,我身子一直不好,他就要去学医术,只是我病患缠身的,难免情绪有些不好,容易迁怒于人,所以不由自主地,就下意识地疏远了言儿吧,唯恐他无端受我的气。不过现在,我才发现我做错了,希望还来得及弥补以前的空缺吧。” “母子连心,原本就是难以分割的。宁儿父母过世得早,能理解到不能承欢膝下的痛苦,所以很希望所有父母亲和孩子都相亲相爱。” 赵佩兰拉着裴以宁的手,满脸慈爱,“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青合都会疼爱你的。” 裴以宁动容地连点头,心里却也在想着赵佩兰刚才不同寻常的反应。 回去的路上,苏荷分析道:“小姐,夫人怕是也是知道那个坟墓的存在的。” “我只是胡乱举个例子,她听后反应却那么大,难道那里葬着的,也是沈府的孩子?” “可是五姨娘也说过,沈府子嗣并不旺,除了沈薄铃和沈薄言,就只有四姨娘生的沈世秦,二姨娘倒是生了个女儿,不过没几年就死了,二姨娘因为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除此之外,沈府再没有别的孩子了。这些都是有宗谱可查的。” 裴以宁叹息一声,道:“但是赵佩兰反应如此大,怕是这件事也不简单,你还是得私下再好好查查,记住,千万不要让姨母知道,省得她担心。” “婢子知道。” 兰心院。 裴以宁走了很久,赵佩兰还呆呆地坐在正位上,神色忧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细辛担心得很,细声道:“夫人,回房里歇着吧?厅上有风吹进来,坐久了不好。” 赵佩兰却蓦地留下两行清泪,“细辛,我想去看看……” 细辛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赵佩兰指的是什么,忙道:“夫人,老爷不是说……” “他无情,我可没那么无义!”赵佩兰忽然生了气,“这事就这么决定了,过几日我就去看望他,你们谁也不许拦!”(未完待续) ps:新书刚上架,码字不易,求正版订阅支持~(本文独发于起点女生网~) 第051章 冲突 赵佩兰执意要去,细辛也不敢阻拦,只好悄悄给她准备祭品。因为沈庆曾经严令禁止夫人去拜祭,所以她现在也不敢过于声张,生怕出了岔子。 不过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事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捅到沈庆那里去了。 赵佩兰这才刚准备出门,沈庆就沉着脸一脚踏进了兰心院。 “佩兰,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看到沈庆忽然出现在面前,赵佩兰顿时身形一顿,好一会才笑道:“我……我想去为宁儿祈福。” 沈庆却出其不意地一把夺过细辛手里的篮子,掀开遮布,指着里面的祭品问道:“祈福要带这些东西?” 见实在瞒不过去了,赵佩兰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道:“我要去看望我儿子。” 沈庆神色虽然依然保持着平静,但看得出来,他生气了,许久才挥挥手屏退除细辛外的所有丫鬟侍女,“细辛,先扶夫人回房歇着。” 细辛望了望沈庆,又看了看赵佩兰,左右为难,终于还是道:“夫人,我们回去吧。” 赵佩兰情绪同样不好,一把甩开细辛的手,紧紧地盯着沈庆,失望道:“老爷,那里葬着的,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甚至不让我去瞧一眼,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 “妇道之仁!”沈庆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急着这么一时半会么!” “一时半会?怕是我有生之年都去不得了吧。”赵佩兰眸间带着深深的绝望,忽而苦笑一声,道:“是我自己作孽深重。怨不得别人。老爷,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好吗?让我去看看儿子。” “佩兰,你冷静点,现在是非常时期,妄动不得。” 闻言,赵佩兰蓦地一声冷笑。“你不缺儿子。可我儿子只有一个!他埋在土里,一个人孤零零的,从来没有人去看过他!我每夜梦里都梦到他在我面前哭。问我为什么不去看他……” “细辛,夫人情绪不稳,快扶她回去休息。” “老爷,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赵佩兰摇摇头。失落地转身走了。 细辛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沈庆望着赵佩兰缓缓离去的身影。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却说四姨娘听说赵佩兰和沈庆起了争执,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她感觉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连忙下厨熬了一盅雪耳羹亲自端着去了内书房。 “老爷。老爷?” 听到四姨娘的呼声,已经渐渐平复过来的沈庆只是稍稍抬眸,“进来。” 四姨娘脸露微笑。将雪耳羹轻轻放在几案上,柔声道:“老爷。别太累着自己了,先喝碗雪耳羹吧?” 沈庆放下公务折子,看着四姨娘细心地从盅里盛着雪耳羹到碗里,道:“凤湘,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四姨娘顿了一下,才尴尬地将瓷碗放回几案上,笑道:“老爷,终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一向都将心事写在脸上,要假装看不见,也是挺困难的。” 四姨娘忽然啜泣起来,“老爷,我想念秦儿,也不知道他在洛阳过得怎么样。老爷,秦儿就是妾身的命根子啊,我们接秦儿回来好不好?这万一秦儿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妾身……” 四姨娘越说越哭得梨花带雨,沈庆有些不忍,毕竟沈世秦也是他亲生儿子,为人父母的,有哪个愿意自己孩子去受罪? 但虽然如此,他也不忘警告道:“回来可以,但是他若是刚再闯出什么祸来,可就不是送去洛阳这么简单了。” 听到沈庆同意了接沈世秦回来,四姨娘破涕为笑,高兴道:“老爷放心,妾身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秦儿的,绝对不会让他再闯祸了。” 沈庆点点头,又埋头翻阅公文,四姨娘笑意盈盈地端起雪耳羹,“老爷,先喝了雪耳羹再忙吧?” 沈庆摇摇头,拿出一张信纸,道:“我先给严夫子修书一封,明天就让人送去洛阳,接秦儿回来。” 四姨娘大喜,她没想到会这么快,高兴道:“谢谢老爷!” 拿着信封从书房出来,四姨娘激动的情绪还没能平复下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烈,看着也和颜善目了不少。 秦儿终于要回来了! 不过…… 她低头望着手里的信封,忽然有些疑惑。 老爷究竟跟赵佩兰起了什么争执,以至于他会忽然改变主意,同意接秦儿回来? 这段时间她可没少求沈庆,每次沈庆一听是这件事,就立刻拉下了脸去,再也不愿意多听她说半句了。 怎么今天就…… 她回头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总觉得,这扇门背后,藏着一个连她也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到曝光,整个沈府都会受到重创。 罢了,横竖秦儿已经可以回来了,别的,先放着吧,先把秦儿接回来再说,免得又出意外。 沈庆果然说到做到,很快就命人去洛阳接沈世秦回府了。 天天算着行程的四姨娘,在沈世秦到达长信城的那天就早早地在门口等着,翘首以盼,期望着沈世秦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谁知她一直等到午时,沈世秦的身影才姗姗来迟,她是又焦急又担心,左看右看瞧了好一会,才嗔道:“秦儿,一早就听管家说你回到长信城了,怎么这么久才到家?” 沈世秦高兴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孩儿……顺道去看望了一个朋友才回来的,让娘等急了,对不起。” 听到这话,四姨娘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不悦道:“你又去花满楼了?” “娘,孩子就去看看……” 四姨娘见沈世秦丝毫不知悔改,恨道:“你知道娘费了多大功夫才让你爹同意接你回来吗?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去花满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沈世秦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娘,秦儿知错了,以后不会再去了。” 四姨娘这才转怒为笑,“这才是我的好秦儿。来,秦儿,我们快回去吧,娘准备了饭菜等着你呢。” 沈世秦却不动,“娘,先不急,孩儿想先去找大哥说点事。” 四姨娘一怔,“你找大少爷做什么?” “总之就是有事嘛。” 四姨娘无法,只好答应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未完待续) 第052章 秘密 怀瑾院。 沈薄言听说是沈世秦在正厅等着自己,顿时讶异不已,完全想不到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虽然说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但沈府都人都知道,他和沈世秦的关系,其实并不好。 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两人为人处世的态度不同,他看不惯沈世秦骄奢淫逸,沈世秦也同样不喜欢他把所有心思都倾注于医术。但还有一个比较隐秘的原因,就是,沈世秦似乎是打心底排斥、害怕他这个大哥。 虽然说平时见了沈世秦也会尊敬有加,但是他知道,沈世秦抱有这个态度绝对不是因为他是大哥,而是因为沈世秦怕他,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沈世秦形成这个意识。 凝眸犹豫了一下,沈薄言还是轻轻叹息一声,去了正厅。 厅上,沈世秦正正襟危坐着,等着沈薄言的到来。如果不是实在无人可求,他是绝对不对来找沈薄言的,但是现在,唯一有可能愿意帮他的,也只有他这个大哥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有几分可能会让沈薄言答应帮他。 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阵沉稳的脚步声,沈世秦连忙站起来,望向门外。 沈薄言一脚踏进正厅,见沈世秦站在那里,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禁道:“二弟刚刚从洛阳回来,怎么不先去歇息歇息?” 沈世秦低下头去,道:“大哥,我有事情想求大哥帮忙。” 沈薄言意外地抬起眼眸,似乎在探究沈世秦话里的深意,许久才道:“你且说说。” 沈世秦却犹豫了很久。吞吞吐吐道:“我……我想借点钱……” “借钱?”听到这话,沈薄言更加诧异了,“你若是需要钱用,直接找四娘或者父亲就是了,父亲那么疼爱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来找我。” 沈世秦却面露难色。道:“可是……他们若是知道我用在什么地方。肯定不会同意的,说不定,我娘还会往死里打。” “你要用在什么地方?”沈薄言不禁也警惕起来。能让沈世秦这样踌躇不决瞻前顾后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他若是帮了这个忙,他日父亲母亲知晓了,怕是也免不了一番责备。 “我……我……” 沈世秦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见状。沈薄言的言辞不由得严厉了些,正色道:“你要我帮忙。至少你也得让我知道是什么忙吧?” 沈世秦低着头不敢望他,细声道:“我想……赎花裳离开花满楼。” 闻言,沈薄言顿时倒吸一口气,冷道:“二弟。看来,那洛阳的严夫子对你的管教还不够严格?你这才刚回来就想着花满楼那个歌姬?” “不是的大哥,”沈世秦有些着急了。忙解释道:“我答应了我娘,以后都不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了。只是花裳以后在花满楼的日子,怕是就很难过了……我想赎她出来,让她不用再过着担心害怕的生活。” “二弟,你长点出息吧,四娘为了你,这段时间可没少发愁。那花满楼是什么地方,你不要被那些人迷住了心窍。” “花裳她和别人不同!”沈世秦下意识地大喊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又低下头去,嘟囔道:“不瞒大哥,我和花裳,在年幼时就相识了,她是被迫进花满楼的,我不想她在那里被老.鸨欺负。” 沈薄言惊讶得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沈世秦,与以往任何时候的他都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沈世秦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骄奢好色。 是错觉么? 见沈薄言许久不说话,沈世秦忍不住抬起头来一望究竟,却发现沈薄言地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连忙又心虚地低下头去,“大……大哥,我平常任性惯了,爹娘都纵容着我,胡闹也不管,但我知道,裴姑娘的事情我是真的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对再犯了。大哥,一直以来我也没求过你什么,你就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沈世秦的语气里哀求的意味太明显,沈薄言无法忽略,但鉴于沈世秦一直以来声名狼藉,他不得不谨慎些,便道:“这事情非同小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一时逞强,答应了人家姑娘替她赎身,自己又没有能力办到,但又觉得有失面子,所以才来求我帮你解决这个烂摊子?” 沈世秦连忙举手发誓:“大哥,我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求你帮我这一回!以后大哥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沈薄言一愣,却没想到他会有如此的决心。沈世秦今天迥然不同的表现让他深深震撼,他决定帮他一把。 “好吧,二弟,我就帮你这个忙,你切记一定要瞒着父亲母亲还有四娘,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替你担着。今后你也要浪子回头,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骄纵任性了,记住了吗?” 沈世秦连连点头,大喜道:“谢谢大哥!” 花满楼。 湛花裳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担忧地回头望着沈世秦,道:“世秦,你怎么会忽然决定赎我出去?妈妈那边……” “花裳,你不用担心,妈妈那边我都搞定了。什么不愿意,还不是钱的问题。”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离开了花满楼,我再寻个地方给你住下,以后你就自由了。” “自由……”湛花裳有些恍惚,“自由”这个词,一直都离她太遥远了,以至于直到此时此刻她还不太敢相信,她真的自由了。 可是那张卖身契分明就在自己包袱里安静地躺着。 “是的,花裳,你自由了,以后都不用待在这个地方了。” 听到沈世秦的话。湛花裳平静如水的眼眸终于多了几分热切,抬眸见却捕捉到沈世秦脸上隐隐的愁绪,顿时又担心起来,问道:“世秦,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世秦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我都能从洛阳平安回来了,哪能有什么事?” 湛花裳摇摇头。“世秦。你瞒不过我的。” 听到这话,沈世秦只得叹叹气,道:“花裳。以后,我再也不能来看你了,出了花满楼后,我就送你去阳辛城。那里没有人认识你,你也可寻个好人家。嫁人生子,安心过日子。” 湛花裳不可置信地望着沈世秦,“世秦,你这是要与我撇清关系吗?呵呵……也对。我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哪能高攀得起沈府二少爷。” 望着湛花裳嘴角间冷冷的绝望的笑意,沈世秦连忙解释:“花裳。不是这样的,我……这件事有点复杂。以后我再向你慢慢解释好不好?” 湛花裳定定地看着他,“你还会来见我吗?” “我……” 湛花裳苦笑,“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来我在花满楼,也多亏了你照顾。如果缘分至此已了,我也不敢再过多奢求。只是,世秦,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长信城,哪天你心中苦闷,还可以有个人听你倾诉。即使你永远都不会再来找我,我也会一直等着你的。” 沈世秦一怔,“花裳,你这是何苦?” 湛花裳摇摇头,却不再说话,默默地低头继续收拾行李。 不管沈世秦是怎么样的人,她这一生安好无忧,都是他赐予的,她唯一能回报的,就是一颗不离不弃的心,哪怕,他并不需要。 安顿好湛花裳后,沈世秦闷闷地回到沈府,却看到沈薄言在内院里等着他。 “都安顿好了?” 沈世秦轻轻点点头,“谢谢大哥,我真没想到,大哥真的愿意帮我。” 沈薄言摆摆手,“我也不是纯粹为了帮你。” 闻言,沈世秦不由得有些疑惑,沈薄言却不解释,只是道:“四娘刚才来找过你,你去看看吧。” “好。”沈世秦只好作罢,点点头便往后院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又在莲湖里遇见了裴以宁。 那时裴以宁和苏荷正在湖里采莲子,想着回去做莲子羹。莲湖里的莲花开得正盛,微风袭来,荷叶微漾,美不胜收。 沈世秦愣了愣,正想绕开莲湖往另一个方向去往凤湘院,但苏荷却眼见早他一步发现了他,对裴以宁道:“小姐,是二少爷。” 裴以宁也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沈世秦站在连湖边上,甚是尴尬。 “苏荷,我们上去吧。” 苏荷连忙摇桨上岸。 沈世秦没想到裴以宁会上来,不由得更加尴尬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裴以宁却落落大方,招呼道:“二少爷好。” 沈世秦一怔,“裴姑娘,你不恨我吗?” 裴以宁轻轻笑了笑,“二少爷现在很正人君子,不是么?” “呵呵……”沈世秦闷声一笑,“刚刚回来,总得装装样子,省得爹娘又送我去洛阳。” “可是我却是觉得,二少爷改变了许多呢。” 沈世秦摇摇头,“我只是怕严夫子而已。” 裴以宁也不戳穿,只是笑道:“如此,希望二少爷永远不忘这份惧怕。” 回去宁归院的路上,苏荷有些不解,见左右无人,便忍不住悄声问道:“小姐,你刚才对二少爷的态度,是不是太反常了?那二少爷是什么人?要不是我们有所防范,小姐你差点就……” 裴以宁轻轻瞥了苏荷一眼,道:“若我说,沈世秦那所谓的桀骜不驯、放荡不羁,都是装出来的呢?” 苏荷一怔,万分不解,“小姐你说什么?” “你以为,那天晚上,忍冬就那么凑巧会跑出来,还恰好碰到成安那个小厮?” “小姐你是说……” “是沈世秦暗中引出忍冬的。” 苏荷大惊,“怎么会?!他为何这么做?” “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无意中发现的。沈世秦总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也不知道实在掩饰些什么。那时秦萝怂恿他设计我,他必定是觉察出了秦萝的阴谋,但又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秘密,便假装中计听从,一边假冒沈薄言以纸条相约,一边暗中通知忍冬跨院出了事,一箭双雕,如此既不暴露自己的秘密,也及时保护了我的名声,真是用心良苦。” 苏荷还是无法接受,“可是那沈世秦……” 裴以宁摇摇头,“这个沈府,太神秘了。” 苏荷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姐,我们快点完成任务,早些走吧,这里阴谋重重,就连看似最简单的沈世秦都带着双重面具,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陷阱,太危险了,还是早点离开的好。我们常年生活在山上,要与这些大宅院里的女人斗,终究还是太缺火候。” 裴以宁点点头,心里默默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整理了一遍,放弃了调查二姨娘和三姨娘的事情,也决定听从楚青合的话,不再追查那个神秘的坟墓墓主的身份。 还是从最初的计划出发,取得赵佩兰的信任,探得锦盒所在,然后离开。 至于杀沈庆,她终究是下不了手了。住进沈府这么久,她终究是有了感情了的,沈庆和赵佩兰待她也不薄,她终究做不到无情无义。但师命不可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自己亲自动手。 长长发出一声叹息,裴以宁藏起眼底里的不忍,道:“谌叔可是准备好了灵笃山的泥土?” 苏荷点头道:“都准备好了,就放在花坊,等着我们去搬进来。” “嗯,明天就出去吧,风和日丽的,出去散散心也好。” 第二日,裴以宁当真带着苏荷和问琴出府去了,说是楚青合生辰快到了,想要亲自去挑选一份礼物。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不利,她们这才刚刚走到花坊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苏荷顿时神色一凛,谨慎地站在最前面,紧紧盯着花坊,如临大敌。 很快,里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转眼间打斗双方已经冲出了门口。 让裴以宁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先冲出来的,竟然是东方恺歌! 东方恺歌明显也看到了裴以宁,顿时怔了一下,笑道:“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在我被人追杀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053章 相欠 花坊内追逐的脚步声不断逼近,东方恺歌拧拧眉,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苏荷却不太愿意裴以宁与东方恺歌有过多的交际,拒绝道:“对方追杀的是你,可不是我们,要走,你自己走就是了,我们可不跟着你一起,省着被误会是同党。” 闻言,东方恺歌难得的好整以暇地望着苏荷,“你觉得,你们还来得及撇清关系吗?” 语音刚落,里面那伙人已经追到门口,见除了东方恺歌,还有别的人在,以为是东方恺歌的的帮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喊道:“上,把他们都给我拿下,重重有赏!” “杀!” 里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冲出来,苏荷脸色一变,知道已经没机会解释了,只得硬着头皮迎战,又担心裴以宁和问琴的安危,不敢放手一搏,渐渐地竟有点力不从心。 “嘶——” 一不留神就被对方钻了空子一刀劈来,苏荷虽有防备,但手臂还是被狠狠划出一刀不浅的伤痕。 苏荷恼羞成怒,一脚踹开那小喽啰,“不要命就尽管来!” 东方恺歌突出了重围,与苏荷相背而站,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支援人手很快就赶到,忙道:“对方人太多,不要恋战,我们走!” 说着就抓着裴以宁的手臂,一跃而起,凌空而去。 苏荷见状,也连忙拉紧了着问琴,追了上去。 四人一直跑到了郊外才停下已经来,身后那些追来的人都甩得远远的了。苏荷这才松了一口气,捂着手臂的伤口没好气道:“东方恺歌,每次遇到你准没好事!” 东方恺歌瞥了一眼苏荷手臂上还未止血的伤口。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小瓶金创药扔过去,道:“你若是怕,下次躲着点就是了。” “不,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苏荷利索地接过,又不悦地应道。 由于东方恺歌一直走在前面,裴以宁这才注意到苏荷受了伤,顿时有些惊慌。“苏荷。别动,我帮你上药。” 问琴连忙接过苏荷手里的金创药,“裴姑娘。让婢子来就行了。” 望着裴以宁眼底的担忧之意,东方恺歌眼眸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这金创药大概也是东方恺歌的独门秘方,比寻常的金创药效果要好上好几倍。上了药,包扎好。苏荷已经感觉好很多,气血也慢慢回转。 裴以宁这才放心下来,东方恺歌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花坊?” 东方恺歌眼底波澜不惊,“偶尔养养花。培养培养高雅情趣也还是不错的。” 苏荷轻笑,“我却只看到你被那些人追出来,狼狈得很。” “糟蹋了那些花花草草。岂不可惜?再者……”东方恺歌看了裴以宁一眼,“那里不是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么?” 闻言。苏荷顿时神色一凛,“你都知道了什么?” “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东方恺歌不屑,“就你们灵笃山的那点事,还瞒得过我的眼睛?” 苏荷顿起杀意,暗暗握紧了拳头。 知道她们秘密的人,都是个危险的存在,都得死!不管她斗不斗得过! 感觉到苏荷身上的杀意,裴以宁连忙阻止她,“苏荷,东方恺歌一早就发现我们的身份了,无碍的。” 苏荷愣了愣,“小姐?” 未等裴以宁出声,东方恺歌就拍拍衣袖,道:“罢了,想我东方恺歌一向独来独往,这次看来是逃不掉了。”他望向裴以宁,脸上看不出一丁点情绪,“本以为我与你之间已经两清了,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又欠了你呢。那个信号弹,永远算数。”说着就转身纵身一跃,离开了郊外,不知往何处去了。 裴以宁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又欠我什么了?” “谁知道。”苏荷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心里担心着花坊的那些盆栽,道:“小姐,那些人应该也走了,我们快回去看看。” 裴以宁点点头,又望了望东方恺歌消失的方向,才与苏荷往原路往回。 她总觉得,东方恺歌的出现,似乎是一种刻意的安排。 不然长信城那么大,她为何总是在要紧关头遇到他? 可是依据江湖上的传闻,东方恺歌应该非敌非友,不是任何一路人才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怎么真正见了,却感觉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除了如传闻中的总是在被追杀,其他的,似乎真的找不出什么相应之处了。 可是她丝毫不怀疑东方恺歌的身份。若是真有人假冒,真的的东方恺歌岂会容忍?再者,若要假冒,必然会做得没有丝毫破绽,又怎么会像他这样与传闻一点都不像,徒添怀疑。 回到花坊,那些人果然已经都走了,伙计们也都早已吓跑了,只剩下坊主一个人默默清扫着打斗后留下的狼藉。 诚如东方恺歌若言,他在花坊内并不还手,只是一味闪躲逃跑,怕打碎了那些花盆,只是有一些花草仍被那些追杀东方恺歌的人践踏了。 见有人进来,那坊主头也不抬,只是道:“客官请回吧,小店今天出了点状况,不做生意了。” 问琴有些好笑,“你这店家也是有趣,生意上门都往外推,这若是没生意的时候可如何是好?” 那坊主也是个爱花如命的人,正为那些被糟蹋的花花草草伤怀呢,听到问琴的这话,顿时有些生气,“你这小姑娘,怎么会懂得我的心情?” 起身抬头却发现是裴以宁,怔了一下顿时恭敬起来,“不知是裴姑娘前来,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裴姑娘不要见怪。唉,那些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花草。” 裴以宁掩嘴轻笑,“坊主真不枉费花这个姓氏,竟如此爱惜花草。” 花坊主也轻轻一笑,“花草也是有生命的,裴姑娘难道不这么认为么?” “我家小姐啊,只知道毒花能杀人,别的可不管。” 花坊主嘴角轻扬,转身将堆放在角落的那些盆栽都搬了出来,“裴姑娘,都在这里了。为了你这些泥土能名正言顺地搬进沈府,我还特意种上了好些奇花异草呢,可心疼死我了,你若是不要,将来可一定要记得送回来给我。” 苏荷忍俊不禁,“你这店家,不就是几棵花么,我们灵笃山什么没有,回头给你挖些来补偿给你就是了!” 听到这话,花坊主眼前一亮,“这可是你说的!”(未完待续) 第054章 端倪 好说好歹说住了花坊主,苏荷望着地上那些花盆,却有些为难,“花坊主,这么多盆栽,我们却只有三人,怎么拿?还要去给五姨娘挑选礼物呢。你店里的伙计都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花坊主也没辙了,直接撂手道:“这事你别问我,自己解决去。我那些伙计啊,全都给那个什么东方恺歌吓跑了,估计今天都不会回来啦。” 苏荷皱皱眉,“小姐,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请些人过来?总不能来往跑几趟吧?” 裴以宁却微微一笑,“花坊主,我连灵笃山上的奇珍都答应给你了,你怎么还吝啬你那辆推车?既然伙计都不在,还请花坊主亲自帮我们运一趟?” 听到这话,苏荷可真解气了,大手一拍,丝毫不给机会花坊主拒绝:“就这么办!花坊主,快帮我帮上推车。” 有这样的联络点,苏荷也是挺头疼的。好在花坊主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要论忠诚,怕是很多人都比不上他。 花坊主懊悔不已,却也只得认命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找出推车,道:“裴姑娘,先说好,这可是要另外算费用的啊。” 问琴无语,替裴以宁答道:“去了沈府若是遇到大少爷,你向他要就是,就怕你脸皮不够厚。” 花坊主满脸笑容,“做生意的,不就是看谁脸皮厚么。” 这下众人可真是无语了,问琴道:“话那么多,快帮我们运回去。” “好嘞!” 花坊主一路心情愉快的推着手推车往沈府走去,裴以宁等则坐了轿子慢慢跟着。 果然不知是凑巧还是怎么的,花坊主才将那些花都从推车上搬下来。沈薄言就听到消息,出来外院一看究竟了。 花坊主也是认得沈薄言的,见沈薄言来了,顿时高兴道:“大少爷,您看,我这可是付出了额外的苦力啊,您是不是……” 裴以宁在身后听了。不禁又无语。道:“坊主,你不仅是爱花如命,你还爱财如命?” 听着两人的对话。沈薄言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笑道:“坊主辛苦了,忍冬,给他吧。” 接过沉甸甸的银子。花坊主笑得眯了起来,“谢谢大少爷。这几盆花我就送到这里了,告辞。” 待花坊主走后,沈薄言才疑惑地指着地上那些花,问道:“裴姑娘怎么……” 裴以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原本是只想出去给姨母寻个贺礼的,觉得时间还早就去了花坊看了看,见这几种花着实稀见。就买了些回来,打算种在院子里。每天看看也挺赏心悦目的。” 沈薄言低头细细看了几眼那些盆栽,却只认得一种铁兰,不禁也好奇道:“果然是稀奇得很,这花叫什么名字?” 裴以宁指着一一介绍道:“这是铁兰,这是生石花,还有那个,坊主说叫山地玫瑰,至于剩下的那种,坊主也不知道叫什么,只说只在深山里发现的,觉得好看就移植了一些,种在花坊里。” “山地玫瑰。”沈薄言重复了一遍,又望了望那花,笑道:“倒对得起这名字。”说着又蹲下身去细细讲各种花都查看了一遍,尤其是那种不知名的花。 看它重瓣反抱,花色如火,倒真是好看得很。 裴以宁见沈薄言甚是谨慎,不由得也有些紧张,“沈少爷,这些花,可是有问题?” 沈薄言摇摇头,拍了拍粘在手上的泥土,站起来道:“只是这些花都少见,我也不确定它们是否有毒性,近身养着是否有害身体,就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了,我让人帮你搬进去吧。忍冬,去叫些人来。” “是。” 裴以宁笑意嫣然,“麻烦大少爷了。” 沈薄言摇摇头,“本分而已。” 忍冬很快叫了外院的几个家丁过来,见将盆栽都一一搬了进去,裴以宁也不便久留,也回了后院。 宁归院院子里,苏荷一边小心地拍下沾在花瓣里的泥土,一边得意地笑道:“小姐,这灵笃花啊,可不是那沈薄言一两眼就能认出来的,就算他天天对着,也不一定能知道这是灵笃花吧。” 裴以宁也笑笑,道:“他又没见过,怎么会认出来。不过,这花坊主的花坊里可是真多奇花异草,瞧那山地玫瑰,可真是好看,回头给花坊主送回去吧,我们不专业,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可别糟蹋这花了。” 苏荷可不乐意了,“这可是我们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夫人院子里不也种了很多花花草草吗?小姐你若是实在担心不会养,给夫人送去就是了,相信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这倒也是。问琴,你拿去给夫人吧,如实说我不会养就是了,问问夫人喜不喜欢。” “是,裴姑娘。” 问琴一手抱着一个盆栽,往兰心院去了,见细辛正在院子里,便道:“辛姑姑,裴姑娘刚才在花坊见这花十分稀少又好看,忍不住买了回来,但担心自己不会养养不活,知道夫人也喜欢花草,就让婢子送过来问问夫人喜欢不喜欢。” 那山地玫瑰紧紧扎在泥土里,盆沿也有些高,细辛站得也有些远,一时认不出是什么花,便问道:“这是什么花?” “那个坊主说,这叫山地玫瑰。” 听到这名字,细辛脸色顿时变了变,立刻道:“夫人不喜欢这花,怕是要辜负裴姑娘的一番好意了,你还是送回去吧,这花很容易养活的,既然裴姑娘喜欢,留在宁归院也挺好。” 问琴却没想到会有这一遭,当下就怔住了,“这……” 说话间,连廊上却传来赵佩兰的声音:“细辛,谁来了?” 见赵佩兰来了,细辛紧张地推着问琴:“快回去吧,夫人近来身体不太好,别打扰她了。” “噢,那婢子告退。”问琴只得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谁知赵佩兰却已经发现了她,知道是宁归院的问琴,脸上顿时升起了些许笑意,道:“问琴,是宁儿叫你来的么?” 问琴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细辛说夫人不喜欢山地玫瑰,这要是被夫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犹豫间,赵佩兰已经快走到跟前了,问琴也只得硬着头皮,转身行了礼,又将来意说了一遍。 “山地玫瑰……” 赵佩兰见到山地玫瑰,也是脸色骤变,如见蛇蝎,呼吸也蓦地开始有些急促。 细辛大惊,连忙扶住夫人,给她顺气,“夫人,您没事吧?问琴,快拿走!” “是!”问琴知道闯了祸,连忙转身就走。 谁知赵佩兰却又叫住了她,“问琴,这山地玫瑰,我很喜欢,好多年没见过了,怀念得很,你就留下吧。” “夫人,这……” 问琴望着赵佩兰和细辛,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山地玫瑰,到底有什么奥秘?(未完待续) 第055章 旧庄 由于赵佩兰再三坚持,问琴只得留下了那两盆山地玫瑰,一路惴惴不安地回了回了宁归院,跟裴以宁说了这件事情。 裴以宁听后也是大惊不已,她万万没想到这山地玫瑰竟犯了大忌,连忙匆匆前往兰心院。 进了院子,却没想到赵佩兰还在摆弄着那两盆花,神色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细辛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满脸的担心。 “裴姑娘,您来了?” 听到细辛的话,赵佩兰抬头望了望,发现果然是裴以宁,这才将山地玫瑰放回石桌上,笑容可掬,“宁儿,过来。” 裴以宁满脸愧疚地走过去,道:“夫人,对不起,宁儿不知道……” 未等裴以宁说完,赵佩兰就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无碍,左右不过是两盆花罢了,能有多大的事。这山地玫瑰啊……着实漂亮。” 赵佩兰越是这样,裴以宁就越不安,“夫人,往事伤怀,还是不要留着它们在这里让夫人添堵了,让宁儿带走吧。” 赵佩兰却不肯,佯怒道:“哪有送出手的东西又要要回去的?” “这……”裴以宁望了望细辛,没辙了。 细辛默默叹了一声,道:“裴姑娘,兰心院正好缺少这类的植物,既然夫人喜欢,就留着吧。” 裴以宁只得应下来,“夫人没事就好。” “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许多年没见到山地玫瑰了,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赵佩兰笑容不减,“说来我有一位故友也是极其喜欢山地玫瑰的,只是这花难寻。宁儿,你若是不介意,我就借花献佛,送一盆给我那友人,可好?” “怎么会介意,交给懂得爱惜的人,这才这花最好的归属吧。” “那我就替那位友人谢谢宁儿了。” 细辛在一旁听着。神色却越来越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裴以宁看在眼里,虽然觉得疑惑不解,但也只假装没看到。与赵佩兰又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开了。 待裴以宁走后,细辛终于忍不住了,道:“夫人,你怎么……” 赵佩兰发出数息叹息。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躲是躲不过的。过往的事情。不管再怎么刻意遗忘,它们也终究存在。”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夫人,不要再愧疚了。” 赵佩兰摇摇头。“细辛,我想去看看她。” 听到这话,细辛顿时震惊。“夫……夫人?这要是被……” “真要是那样,倒也好。也不用遮遮掩掩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细辛一怔,却不知如何回答。 这一刻,她真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埋怨裴以宁。夫人这几年一直郁结难解,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直到裴以宁入府好才慢慢有些好转,可是现在,又是裴以宁三番四次揭开夫人的旧伤疤,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看来,真的只能将一切都交由上天来安排了。 几日后,赵佩兰出府到相国寺去上香,只有细辛陪同。 马车缓缓从沈府大门出发,驶出了长信街,却忽然调转方向,转弯往城门去了。 距离长信城五里外的一处小庄子里,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但见这里山清水秀,小桥回转,楼阁倚崖而建,与外隔绝,倒是一处绝佳的隐居之地。 赵佩兰下了马车,在细辛的搀扶下越过了石桥,来到庄子大门前。 “绝尘。” 念着门匾上那两个清秀却有力的大字,她不由得又轻轻叹了一声。 细辛上前去轻轻叩了叩门环,许久后才终于有一个婆子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谁在敲门?主人不见客,如无事请回吧。” “岩婆婆,是我,细辛。” 里面忽然没声了,许久都不见再有动静,久得细辛都要以为,岩婆婆没有听到她的话,已经离开了,正想再叩门,大门却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岩婆婆头发半白,皱纹爬满了脸颊,虽是上了年纪,但看起来却依然精神抖擞。 但见她站在门后,双唇蠕动,热泪盈眶,望着赵佩兰道:“夫人,您来了?” 赵佩兰走过去,握住她苍老的双手,道:“岩婆婆,辛苦你了。” 岩婆婆摇摇头,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却只是轻轻道:“夫人,快进来吧。” 坐在正厅上,赵佩兰端起杯盏又放下,问道:“她可好?” “她很安分,刚来的时候还会闹几下,现在怕是也已经死心了,平常都是坐在房里刺绣,偶尔会弹弹古筝,或者坐在亭子里发呆。”岩婆婆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即便是赵佩兰让她坐着她也不肯。 赵佩兰点点头,“带我去看看她。” 这个庄子,是她用自己的嫁妆偷偷买下的,一切都是由细辛经手,十几年来,她从未到过这里。即便是沈庆,也不知道这一处庄子的存在。 听到房门被推开,坐在里屋的白慧只以为是岩婆婆又送饭菜来了,头也不抬,只是继续专心做着女工,道:“放那吧,我饿了,自然会吃。” 赵佩兰望着她的侧影,恍惚间竟有些难以认出眼前这个安静的半老徐娘竟是当年那个风姿灼灼的女郎,虽然风韵犹存,但岁月无情,再也不复当年了。 “白慧,是我。” 听到这声陌生却又似乎熟悉的声音,白慧终于放下针线回过头去,见赵佩兰站在门前,认了很久才将她认出来,见她如今也同样青春不复,眼角也爬上了皱纹,顿时解气地笑了:“你也老了,呵呵,真是好。” 赵佩兰却不想跟她争执什么,转身从细辛手中接过那盆带过来的山地玫瑰,道:“多年不见,来看看你,顺便带来了你当年最喜欢的山地玫瑰。” 白慧望着那盆山地玫瑰,不禁楞了一下,过往的点点滴滴忽然又全部涌上心头,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愤恨刹那间如山泉奔涌而出,她猛地冲上去,竟掐住了赵佩兰的脖子,怒喊道:“赵佩兰,我要你血债血偿!” 细辛大惊,连忙使劲掰开白慧的双手,用力将她推到一旁,喝道:“放肆!” “呵呵……放肆!”白慧呆滞地冷笑一声,“我只恨我当年不够放肆!不然怎么会让你赵佩兰得意这么久!”(未完待续) 第056章 求亲 细辛见白慧状态有些不对劲,急道:“夫人,我们回去吧,这万一她发疯起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赵佩兰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将手里的山地玫瑰放在厅上的几案上,又望了白慧一眼,终究是走了。 房门又重新关上,房里的白慧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赵佩兰听着有些伤悲,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 岩婆婆没有上锁,但白慧始终没有冲出来,只有悲痛的哭声穿透着紧闭的房门。 “夫人,回去吧。” 细辛又说了一句,赵佩兰狠狠心,终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前交代岩婆婆道:“好好照顾她,她若是有什么需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尽量满足她。” “知道了,夫人。” 赵佩兰发出一声长叹,坐上了马车,返回沈府去了。 刚刚回到兰心院,采诗就迎了上来,道:“夫人,方才白夫人送了帖子来,说是明日会登门拜访。” “白夫人?” 赵佩兰有些讶异,“我与她平时也不怎么来往,怎么她会无缘无故要来拜访?” 细辛想了想,道:“夫人,上次婢子与夫人提到过,白夫人似乎是有意为她那儿子提亲。” “你是说宁儿?” 细辛点了点头。 赵佩兰顿时有些不悦,“就她家那个,功不成名不就,也配得起宁儿!” 细辛却道:“倒也是听门当户对的。” 采诗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犹豫不决道:“那夫人,婢子是不是要回绝了白夫人?” “不,见见也好,免得她总得惦记着我宁儿。” 细辛听到这话。默默地垂下了眸去。 以前她确实是如赵佩兰一样喜欢裴以宁的,可是现在,她总担心裴以宁会影响到赵佩兰。赵佩兰太信任她,而裴以宁又太聪明,这万一被她无意间觉察出了什么…… 第二日很快到来。 东跨院的花厅上,白年氏淡笑着坐在客位上,气若神闲地品着茶。 白年氏不出声。赵佩兰也不着急。只是随意地聊聊家常,道:“白夫人也是深入简出的呢,上一次见白夫人。还是在寒食节的时候吧?” “是啊,寒食节过后总想着寻个机会上门来唠叨唠叨,又怕打扰了沈夫人,就一直不敢来。”白年氏笑意不减。轻轻将杯盏放回几案上,又道:“不过我们掌家的。既要打理府中事务,又有孩子要操心,要抽出时间来聚聚,也是挺困难的吧。” “都说白夫人掌家井井有条。各府女眷都赞叹有加,我就懒多咯,都是交给青合打理的。只是过过数目就算。” “那是因为沈府安定和睦,我们这些寻常人家。自然是比不上的。这不,我那不肖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埋头苦读,要么就在训练场习武,不知道做娘的急着抱孙子的心情,真是一堆烦心事。” 终究是说到婚事了。赵佩兰笑意依旧,道:“现在的年轻人哪,我们是管不了咯,你看我家那言儿,都快弱冠之年了,不也一样劝不动他。” 白年氏怔了怔,又笑道:“总不能任着他们不是?不然想要抱上孙子,也不知要等上何年何日了。” 赵佩兰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如此白夫人是有中意的儿媳人选了?” 见赵佩兰都问起了,白年氏索性直接说开了去,道:“沈夫人,我这趟来,正是想问问沈夫人那裴姑娘是否已经定亲,若是没有,您看……” “白公子年轻有为,白夫人又如此和善,相信宁儿嫁过去一定会美满的。不过……” 初听赵佩兰这话,白年氏心里暗暗欣喜不已,以为赵佩兰答应了,但又见她语气一转,顿时又有些紧张,忙问道:“不过什么?” 赵佩兰歉意一笑,道:“白夫人,您也是知道的,宁儿虽然住在沈府,但她终究是阳辛裴家人,青合才是她真正的亲人,她的婚事,恐怕我也不好做主。” 白年氏有些尴尬,“说来也是……却不知五姨娘和裴姑娘现在是否在府中?可否出来见见?” “这说到终身大事的,女儿家总是羞于启齿的,宁儿就算来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吧。细辛,你去请五姨娘过来吧,看看她怎么说。” “是,夫人。”细辛双眸微敛,快步走了出去。 楚青合很快就到了花厅,福身道:“夫人。” 赵佩兰笑意雍容,“青合,这是白家夫人,有心来与你结亲家呢。” 楚青合顿时愣了愣,回过神来才忙打招呼道:“白夫人好。妾身虽然是宁儿的姨母,但头发长见识短的,也不是个能拿大事的人。婚姻大事,妾身也不敢贸贸然替她做主,一切,还是听夫人的意思吧。” “青合,你才是宁儿的亲人,自然是你最有资格。” 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楚青合也不知道赵佩兰心里怎么想的,她之前一心想要撮合宁儿和大少爷,应该不会答应白夫人才是。莫非是想让她来拒绝白夫人,既名正言顺一些,又不至于太得罪白家? 思来想去,她终于做出了决定,道:“夫人,宁儿似乎……心有所属了呢。只是这女儿家的心事,她也不怎么与我说。宁儿父母去世得早,没有享受过几年天伦之乐,妾身虽然有心想与她寻个好夫家,但又不忍心委屈了她,指错了姻缘。这……” 楚青合虽然不正面拒绝,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白年氏哪有不懂的道理,只好笑道:“看来我儿与裴姑娘终究是无缘了,真是惋惜呢。裴姑娘端庄贤淑,谁娶到她,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赵佩兰浅笑,“白公子仪表堂堂,也定能找到更好的良人的。” 知道了结亲无望,白年氏也不好再多逗留,又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赵佩兰让细辛送白年氏出门,望着白年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回头对楚青合道:“你刚才说宁儿心有所属,可是真的?” 楚青合笑笑,“宁儿的心思藏着可深了,妾身哪能知道呢,不过是用来搪塞白夫人的借口罢了。” 闻言,赵佩兰笑得更浓了,道:“宁儿这才来沈府几个月,就这么多人惦记着了。唉,也不知道言儿有没有这个福分咯。” 楚青合一怔,“大少爷年轻有为,怕是宁儿高攀了。” “不会不会,害怕宁儿会觉得委屈呢。你若是没有意见啊,回头我就去问问宁儿的意思,早日让他们成亲,可好?” 楚青合垂下眼眸,“看宁儿自己怎么想吧,她也不小了,婚姻大事,由她自己决定吧。”(未完待续) 第057章 分歧 采诗来报说夫人有事相商,请前往花厅时,裴以宁正在细心照料刚刚迁种进花圃里的灵笃花,听到那采诗的话,她诧异地抬起头,不解道:“夫人今日不是要招待白夫人吗?怎么……” “白夫人已经回去了。” “这么快?”裴以宁更加诧异了,沉眸沉眸想了一会,又问道:“可知夫人找我,是为何事?” 采诗摇摇头,“婢子只知道五姨娘也在花厅。”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裴以宁平静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奇怪得很。白夫人这前脚才刚走,赵佩兰后脚就让她去花厅,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难道发生什么意外状况了? 花厅内,赵佩兰和楚青合正等着裴以宁。与赵佩兰满心期待满脸笑容不同,楚青合平静的神情下带着隐藏不住的忐忑不安。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真的会发展到这一步了,裴以宁进沈府,只为了一个任务,她终究事要离开这里,回到灵笃山去的。但赵佩兰执意要撮合她和沈薄言两人,这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真的让裴以宁嫁给沈薄言吧? 丝毫不知情的裴以宁缓缓迈进了花厅,浅笑道:“夫人,宁儿来了。” 见到裴以宁,赵佩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招手道:“宁儿,到我这里来。” 裴以宁有些犹豫,道:“夫人,您是长辈,宁儿是晚辈,就坐在一旁就好了。” 赵佩兰无法,只好任由她。笑道:“好吧,宁儿真是十分懂事。这次叫你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的。” “什么事?” 赵佩兰却有些说不出口,望向楚青合道:“青合,你是宁儿的姨母,这件事,还是由你来说吧。” “夫人。我……”楚青合也有些为难。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宁儿,你也不小了,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嫁入沈府,与大少爷结为夫妻。” 听到这话,裴以宁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结结巴巴道:“夫……夫人。这恐怕……不太妥吧?” “怎么不妥了?宁儿你出身高贵,性子温良。当沈府未来的主母,最适合不过了。” “可是宁儿才刚守完孝,怕是不适宜成亲,而且宁儿也不打算嫁人这么早……” 赵佩兰却不悦地打断她的话。道:“双亲不在,女儿家的,早点找到夫家。才是更好的孝顺之道,不然他们九泉之下。也会不安心的。宁儿你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本来这些事是不应该这样直接与你说的,但情况特殊,我也不得不直截了当些。宁儿啊,你是嫌弃言儿不够好么?” 本来赵佩兰前面说着的时候裴以宁一直沉默着,听到最后这一句,吓得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沈少爷很好,是宁儿无德无能,不敢高攀。” “宁儿,莫要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 裴以宁怔了怔,“夫人,宁儿真的不想……再者,沈少爷的意思,夫人问过了吗?” “言儿他的心思,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赵佩兰莞尔一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面子到底是薄,一说起儿女情长什么的,就脸红了。我作为长辈,还不得替你们出出面么?” 裴以宁咬咬牙,道:“夫人,自古儿女婚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谬赞于我,宁儿不胜感激,只是……婚姻之事到底重大,夫人是不是应该先问过相爷的意思?” 楚青合见状,也立刻应和道:“是啊,夫人,还不知道老爷是不是满意宁儿这个儿媳妇呢,这万一相爷心里有别的想法,宁儿嫁进来岂不是要受委屈?女妾无儿无女,一心将宁儿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可不愿意宁儿受到半点委屈。” 赵佩兰想想也觉得有理,便笑道:“也好,我先与老爷商量过了,再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裴以宁尴尬地低下头去,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在终究是暂时拖住了,能腾出点时间来商量对策,不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赵佩兰这心思,怕是很难动摇得了她了。 真的防东漏西,意外之事一桩接着一桩,早知道会有今天这局面出现,当初她就应该说自己已婚,这样就没有这些烦心事了! 是夜。 沈庆正在书房里翻阅藏书,赵佩兰淡笑着走了进来。 见是赵佩兰来了,沈庆有些意外,“佩兰,你怎么来了?” “老爷一天之中也难得有时间在家,妾身有事要与老爷商量,自然是只得趁这个时候了。” 沈庆放下书册,笑道:“夫人有什么话要说?” “言儿也不小了,妾身想做主给言儿娶亲。” 沈庆抬抬眸,颇为意外,“听夫人的语气,是已经相中满意的人家了?” 赵佩兰笑着点点头,“是呢,老爷觉得宁儿好不好?” “裴姑娘?”听到是裴以宁,沈庆却顿时皱起了眉头,斩钉截铁地摇头道:“不好。” “老爷不也觉得宁儿落落大方,很有大家闺秀风范吗?怎么就……” “裴姑娘才来府里多久,夫人对她了解多少?现在是挑儿媳妇,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决定的,再者,裴姑娘和言儿两人,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他们有意?” 听到沈庆质疑裴以宁,赵佩兰立即有些不高兴了,道:“宁儿为人如何,难道老爷不也是看在眼里的么?怎么就做不得儿媳妇?老爷平常也不关心儿女心里的想法,自然不知道言儿的心思。” 即使如此,沈庆却还是坚持反对,道:“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老爷,这是为什么?” 沈庆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是没解释,只是胡乱找了个理由道:“夫人,很多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裴姑娘确实是很好,但是她帮助不了言儿什么,你懂么?” 赵佩兰却无法理解,“老爷,你已经官居丞相了,还需要什么有身份有背景有权利的女家来支撑么?” “夫人,有些事情与你说不明白的,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夜深了,夫人请回去歇息吧。” 赵佩兰望着沈庆,失望不已,却终究是什么也不说。 她忽然觉得,她和沈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未完待续) 第058章 告诫 赵佩兰走后,沈庆皱眉想了想,扬声喊道:“群知,让大少爷过来一趟。” 群知走后不久,四姨娘身影就又出现在内书房里,“老爷,您在吗?” “进来。” 四姨娘推开门,端着汤盅笑吟吟地走进去,放在食案上,一边盛上碗一边道:“老爷,妾身熬了汤,您尝尝?” 沈庆微笑接过,问道:“秦儿近来表现怎么样?” 说起沈世秦,四姨娘脸上隐隐多了一点宠溺,笑道:“秦儿从洛阳回来后安分了许多,这些天一直在房里读书。” 沈庆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秦儿也是该发奋进取了。” 正说着,沈薄言就来到了书房,“父亲,您找我?” 见四姨娘也在,他忙微微颔首,“四娘好。” 四姨娘笑意盈盈地应了一声,轻轻接过沈庆递过来的空碗,走回去放在原来的食案上。 她自然知道沈庆是有话要与沈薄言说的,但是沈庆既然没有开口让她先回去,她当然就装傻充愣退到一旁就算。 “言儿,刚才你母亲与我说起了你的婚事,说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应该成家立业了。我一直忙于公务,竟也真的遗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言儿是否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 沈薄言顿时一愣,他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与父亲提到婚事的事情,心里完全没有准备,道:“父亲,未立业,何以成家?孩儿一心钻研医术。希望有一天能够悬壶济世,在此之前,孩儿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沈庆叹息一声,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当年我也如你一样壮志凌云,但是,言儿。我与你母亲都老了。别的不奢求,只希望儿孙谨慎,门楣热闹。” 沈薄言低下头去。道:“父亲才四十多,精神抖擞,有很多地方是孩儿尚未能及的,孩儿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虽然沈薄言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沈庆也有些欣慰,叹道:“我儿将来一定会名扬天下的。” 四姨娘在一旁听了这话。顿时不高兴地撇撇嘴,默默地转过身去,假装收拾自己端过来的木托。 沈薄言却是松了一口气,以为顺利逃过了这次询问。谁知沈庆忽然道:“言儿,有些话,虽然为父知道说出来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是这事事关重要,不得不特意提醒你一句。你母亲有意于做主将裴姑娘许配于你,但是那裴姑娘……” 说到一半沈庆却忽然停住了,眉头深蹙,似乎在思考着该怎么表达。 听到说起裴以宁,沉默了许久了四姨娘连忙插嘴道:“可不是,那裴姑娘自从进了沈府,沈府就一直灾难不断,这若是再嫁进沈府来,将来可如何是好……” 沈庆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 四姨娘却还不罢休,继续道:“秦儿现在也回来了,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确实是秦儿不对,可是有一天裴姑娘忽然成了秦儿的大嫂,这……” 望着沈庆凝重的脸色,沈薄言有些着急,以为沈庆也因为沈世秦的事情而对裴以宁产生芥蒂,觉得她不祥,便替裴以宁叫屈道:“父亲,裴姑娘自从来了沈府,母亲不禁身体好转了许多,连心情都舒畅了不少,裴姑娘对我们沈府来说,可是个大恩人呢。” “大少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夫人洪福自有天相,怎么就那么确定是裴姑娘的功劳呢?但是,因为裴姑娘而滋生出来的这桩桩件件本来可以没有的是非,我们却都是有目共睹的。大少爷就算心仪于裴姑娘,也不要如此颠倒黑白。” 四姨娘得知沈庆并不同意沈薄言和裴以宁这个婚事,心里高兴得很,又生怕沈薄言说服了沈庆,便不断地煽风点火,有意无意地将沈薄言和裴以宁绑在一起,让沈庆误以为沈薄言对裴以宁真的心怀爱意。 果然沈庆听了顿时勃然大怒,道:“言儿,今天我话就放在这,你若是敢动半分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狠心!” 沈薄言却始终无法理解,问道:“父亲,您不是一直都对裴姑娘赞叹有加的吗?怎么态度忽然变得如此之大?且不说孩儿与裴姑娘根本就没什么,就算有,父亲究竟又为什么会如此动怒?” 他真的想不明白,父亲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只是为裴以宁抱屈而已,怎么父亲就变得非常厌恶裴以宁了? 难道是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沈薄言不由自主地望向四姨娘。 见沈薄言望着自己,四姨娘顿时无辜道:“大少爷看我做什么?老爷心里想什么,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无奈,他只好转向沈庆,“父亲……” 沈庆却摆摆手,坚决道:“这件事不提再说。裴姑娘我没有觉得她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威胁到了沈府,她是个好姑娘,但是她不适合做你的妻子。” 听到这话,沈薄言心里既安心又惆怅,也不知道真的不必再多说什么了,说得太多反而会弄巧成拙,便道:“孩儿知道了,父亲若无别的事,孩儿就先回去了。” 沈庆点点头。 待沈薄言离去后,四姨娘又不甘心道:“老爷,妾身真的觉得那裴姑娘来者不善……” 未等四姨娘说完,沈庆就不悦地打断她的话,道:“凤湘,你也少说几句吧。我知道你是因为秦儿的事情对裴姑娘多有怨恨,所以才会如此针锋相对。我心里澄明得很,不用你来与我解释什么。” “妾身只是……”四姨娘欲言又止,终于只是顺从道:“知道了,老爷。妾身告退。” 说不满,她是真的不满了的,可是她同样猜不出沈庆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对裴以宁的态度实在太诡异了,以至于让她不得不怀疑,沈庆是不是瞒着他们什么。 沈薄言走在连廊上,双眸迷茫得很。他不知道,裴以宁在他心里究竟是何种意义,说喜欢,似乎真的谈不上,但是就像刚才,他又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替裴以宁辩护。 是朋友吧? 他坚定地点点头,大步向前迈去。(未完待续) 第059章 登门 “小姐,快点!” 走在内院的抄手游廊上,沈薄言忽然听到前方隐隐传来苏荷的声音,忙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裴以宁两人正踏上走廊,手里各挎着一个篮子。 他下意识地掉头就走,匆匆往另一条路去了。 虽是如此,裴以宁两人还是发现了沈薄言,见沈薄言走得那么急,苏荷不禁有些疑惑,问道:“小姐,大少爷走那么快干嘛?好像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着急过。” 裴以宁顺着苏荷的目光望去,眼底意味不明,“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刚才不是还催着我走快点吗?怎么现在就不着急了?” 苏荷郁闷,抓了抓竹篮边沿,道:“我只是觉得,大少爷有点奇怪……” “你真是越来越爱多管闲事了。” “那小姐我们快回去做桂花糕吧!” 裴以宁无奈地摇摇头,抬眸望了一眼沈薄言离去的方向,才与苏荷返回宁归院。 事情到了这个地方,说实话,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即便她再怎么沉稳,也不过是常年生活在山上的世外人,不太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再者,赵佩兰一心想要撮合她和沈薄言这事,着实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以至于她所剩的时间真的越来越短了。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到底能拖多久。如果强行拒绝,必然会导致她和赵佩兰之间产生隔阂,那么她这两个多月来辛辛苦苦争取到的信任全都付诸一炬了。 除了赵佩兰,还有四姨娘在虎视眈眈着,徒添了不少压力。沈庆很宠爱四姨娘,四姨娘说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多少是能够影响沈庆的决定和想法的。 一想到这个,裴以宁不由得有些凝重。 自从苏荷入府以来。她也没少趁沈庆不在的时候去打探内书房,甚至是沈庆在东院的院子也都仔细搜查过了,就是没发现那个所谓的装着密信的锦盒。 而内书房暗藏的机关,至今也没能找到。 她非常确定书架后面必然是有一个暗室或者通道的,可是沈庆太精明,苏荷都快把整个书房都翻过来了,还是找不到机关所在。 这让她有些气馁。没有哪一次任务需要耗时如此长的。 只能步步为营!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挂在树梢上。沈府又迎来了熟悉的客人——林笑梅和秦萝。 赵佩兰面无表情地坐在花厅的正位道,轻轻瞥了秦萝一眼,才对林笑梅道:“妹妹这么快就从江南回来了?真是抱歉。没能照顾好令爱,希望妹妹不要怪罪。” 听到这话,林笑梅更加坐立不安了,忙道:“姐姐。是妹妹不好,没管教好子女。给姐姐添麻烦了,我回来一听说萝萝在沈府闯了大祸,立刻就训斥了她一顿。怕姐姐心里有气,特意带着萝儿过来请罪。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萝儿计较。萝儿,快道歉。” 秦萝站在林笑梅身后。低着头,抿着唇。死死沉默着,就是不说话。 赵佩兰见状,脸色更黑了,冷哼道:“算了,我沈府惹不起,还躲得起,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不需要。再者,这么恶劣的行为,是区区一句道歉就可以抵消的?好在宁儿福大,不然,即便你秦萝从秦府三跪九叩跪在沈府来,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赵佩兰的语调严厉而冷肃,林笑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和赵佩兰相识也有二十多年了,虽然她知道赵佩兰的性子并不是这几年来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慈善和详,但是,此刻冷冽中带着狠戾的赵佩兰,她同样是没见过的。 她连忙掉过头去拉着秦萝,“萝儿,你还傻愣着干嘛,快给兰姨道歉!错了就是错了,不管能不能弥补,能不能得到原谅,至少你心里要知道悔改!” 秦萝却猛地挣开林笑梅的手,道:“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秦萝一愣,忽然爆发起来,“娘,这是你第三次因为那个裴以宁打我了!到底是我是你女儿,还是那裴以宁是你女儿!” “你!”林笑梅气得半死,扬起巴掌又想挥去,赵佩兰却疲惫地开声道:“好了,你们的家务事,回到家里再处理,我没时间在这里看你们红脸白脸的。秦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先回去吧。细辛,送客。” “是,夫人。”细辛垂眸应了一声,又对林笑梅道:“秦夫人,这边请。” “姐姐……”林笑梅不甘心地叫了一声,却见赵佩兰已经冷着脸起身往里屋走去了,只得讪讪地将嘴里的话咽回去,与秦萝离开了沈府。 回去的路上,林笑梅心情也十分不好,数落秦萝道:“我送你去沈府,是要你与沈少爷培养感情的,你倒好,给我惹一大堆麻烦事,这下好了,连沈夫人都与我撕破脸皮了,你说你……” 秦萝同样不悦,顶嘴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嫁进沈府,一直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怪得了谁。” “你……”林笑梅铁青着脸,“你爹还在江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风光无限的秦尚书家的千金吗?就不能给我争气点!” “不管风光不风光,爹爹也依然还是尚书!娘你到底在着急什么!我想出去走走,娘你先回去吧。” 秦萝也不管林笑梅同意不同意,话才刚说完就转身走了,看都不再看一眼林笑梅。 她怕林笑梅,但她更清楚,林笑梅到底是舍不得惩罚太重的。 长信城依然十分热闹,秦萝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间却看到沈世秦迎面走来。 她双眸骨碌一转,换上满脸笑容,迎上去道:“沈二少爷,好巧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沈世秦见是秦萝,顿时气从中来,怒道:“秦萝!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沈二少爷,息怒。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也知道错了,刚才我娘还特意带我登门道歉去了你就不要跟我一区区女子计较了好不好?” 沈世秦警惕地盯着她,“你这次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二少爷,不要把我想得这么不堪可好?”秦萝依然笑意盈盈,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小包裹,递给沈世秦,道:“刚才沈夫人不肯原谅我,正在气头上,我也没机会见到裴姑娘,这是我送给裴姑娘的赔礼之物,你代我交给裴姑娘可好?”(未完待续) 第060章 打趣 沈世秦紧紧盯着秦萝手里的那个小包裹,却终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道:“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听闻裴姑娘生性体寒,所以我求宫里的专门御医配了些药膳,药材都是选取最好的。还有些香料。虽然礼轻,但都是我的心意,二少爷就帮帮忙,可好?” 沈世秦打量了她好一会,才松口道:“好吧,我就帮你交给她。但是我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交不交得到,我可不敢保证。” 听到沈世秦愿意,秦萝笑得更欢了,道:“听闻二少爷近来的表现让沈府上下都刮目相看,相信二少爷一定可以的。” 沈世秦不以为然地哂笑一声,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裹,甩甩衣袖走了。 秦萝却一点都不介意,慢慢收回右手,嘴角间不着痕迹地扬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沈世秦回到沈府,一路拧着眉回了怀信院。 寻风走过来,“二少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沈世秦点点头,将秦萝交给她的小包裹递给寻风,道:“你把这个交给裴姑娘。” “裴姑娘?”寻风有些讶异,迟迟没反应过来要接过那个小包裹。 二少爷与裴姑娘,但凡放在一块提起,都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尴尬。 “寻风?” 沈世秦又叫了一声,寻风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道:“是,二少爷,婢子这就给裴姑娘送过去。” “等一下。” 寻风正准备转身离开,到宁归院去,却又听到沈世秦的话。不禁有些疑惑,停下来道:“二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现在是晚膳时间,怕是裴姑娘也正在食晚饭。这个小包裹,你先放着吧,晚些再给裴姑娘送去。” 听到这话,寻风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二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入微了? 虽疑惑重重,但她也只好顺从地放下那个小包裹。退了出去。 沈世秦皱着眉。盯着那个小包裹看了好一会,犹豫许久,终于决定拆开来先瞧瞧是什么再说。 油纸一层层打开。里面装着的果然如秦萝所说,只是些上等的药膳食材,还有些香料,只是…… 他凑过鼻去轻轻闻了一下。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气味…… 似乎很熟悉,但一时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在哪里闻到过。直到身体里开始慢慢灼热起来,他才幡然醒悟。 糟糕! 沈世秦脸色大变,连忙胡乱将那些药膳食材收起来,揣在怀里冲了出去。 寻月还没走远。看到沈世秦忽然慌慌张张地往院外跑了出去,忙叫道:“二少爷,您要去哪儿?” 然而沈世秦却没有回答她。转眼间就已经消失在院外了。 寻月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房门还敞开着的正房,心里更加纳闷了。怎么二少爷今天好像怪怪的? 宁归院。 吃过晚饭的裴以宁在花圃里细心给灵笃花浇着水。离开了灵笃山的灵笃花极为难养活。必须谨慎照料着。 不过,饶是裴以宁和苏荷花了再多的心思,灵笃花还是生病了。 裴以宁愁眉苦脸地盯着开始干枯发黄的叶子,道:“在灵笃山上根本不用管它们,它们都可以生长得很好,没想到一离开灵笃山,这些花倒也变得娇气了。” 苏荷也是一筹莫展,她们都不是种植花草的能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着急间苏荷忽然灵光一闪,道:“小姐,我们可以去找药草园里的李娘看看,她在药草园种植打理药草那么久,肯定对植物的这些常见症状很了解的。” “如此,我们快去找找李娘。” 裴以宁知道,沈薄言必然是种了不少珍稀药草,也知道他没事的时候都会在药草园里观察药草生长情况,但是来沈府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到这药草园里来。 走进药草园,满目的药草映入眼帘,勃勃生机,很多都开着艳丽的花,甚是好看。 大部分药草她都叫不上名字,毕竟她对药草这方面的东西并没有研究过,只知道哪些花有毒,毒性是什么。虽然只要很多植物既是毒草又是药草,但她从来没兴趣知道毒花的医用之处。 李娘走了过来,道:“裴姑娘好。裴姑娘到药草园来,可是需要什么药草?” 裴以宁摇摇头,笑道:“前些天我买回来这花似乎是染了病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好拿过来问问你了。” 李娘从苏荷手里接过那花盆细细看了一下,才笑道“这是半枯病,要治并不难,我这就拿药肥过来给你,请稍等一下。” “好的,谢谢李娘了。” 李娘淡笑着往房里去了,裴以宁又好奇地欣赏着药草园里各种奇异的药草。 “咦?这是藜芦?原来藜芦也是可以入药的?我只知道它有毒的呢,上次见了,姨母也不让我碰。真是太神奇了。” 发现一样极为熟悉的药草,裴以宁不禁有些惊讶。这藜芦她太熟悉了,却没想到也可以作药。 “很多毒花毒草都可以入药的,毒与药原本就是一步的距离,就看用的人怎么用。”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裴以宁回头一看,却是沈薄言。 她楞了一下,才点头道:“沈少爷好。” 沈薄言微笑着走来,道:“裴姑娘似乎对药草也感兴趣?” 什么尴尬不自在,都是一时的。事情过了,便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了。所以他能坦然,他相信,裴以宁也一样。 裴以宁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觉得,这些植物也如我们人一样,可以善,也可以恶,关键在于心里怎么想。” “是啊,一念之差而已。”沈薄言应了一声,想想又觉得好奇,“裴姑娘怎么会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裴以宁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裴以宁不说,沈薄言也不再问。其实就算裴以宁不说,他也是知道的。能让她发出这样感慨的,除了今天到府里来的秦萝,还能有谁? 说话间,李娘已经回来了,见沈薄言和裴以宁相谈甚欢,便笑道:“大少爷对药草很有研究的,培养顾念若是感兴趣,可以跟大少爷学学呢,横竖都是住在沈府里,倒也方便。说不定啊,一不小心咱沈府就出了两个神医啦。” 听着李娘的打趣,裴以宁有些不好意思,“医术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学的,也不怕惹出来大乱子。大少爷,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薄言点点头,“裴姑娘慢走。” 望着裴姑娘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沈薄言无奈对李娘道:“李娘,你怎么拿裴姑娘打趣呢?” 李娘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嬉笑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大少爷和裴姑娘以后要是成为一对神医侠侣,多好!” 沈薄言越发无奈,“闲着是不是,快去吧晒干的药草收了!” 李娘拉长了尾音,“是——” 沈薄言又是无奈地摇摇头,低头望着那藜芦,却莫名笑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061章 造谣 四姨娘见裴以宁和苏荷从药草园的方向出来,而苏荷手里还抱着一盆花,不禁有些诧异,道:“她去药草园做什么? 知春谄笑道:”婢子与李娘甚熟,想知道裴姑娘在药草园干什么还不容易,问问李娘就全都知道了。“ 四姨娘却有些兴致恹恹,“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知春望了一眼裴以宁两人的身影,心里却暗暗想着四下寻个时间去问问李娘。 李娘与知春感情甚好,说话也不由得口无遮拦了些,一个劲儿地夸赞沈薄言和裴以宁情投意合,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知春听到李娘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四姨娘,四姨娘!” 听到知春莽莽撞撞地跑进来,四姨娘有些不悦,沉着脸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知春神秘兮兮的,凑近身去道:“四姨娘,婢子听李娘说,裴姑娘和大少爷在药草园里相谈甚欢,志同道合眉来眼去的,可亲密啦。” 听到这话,四姨娘顿时一惊,“此话当真?” “听李娘的描述,确实是这样的。” 四姨娘双眸轻转,思绪飞快地转动着。 那日赵佩兰说想要裴以宁嫁与大少爷,裴以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以为她有多清高,还不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欲拒还迎。 四姨娘冷笑一声,附耳向知春交代了几句话,道:“去,给我都散播出去,我要让沈府上下。让整个长信城的人都看清楚,裴以宁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宁归院。 裴以宁将做好的桂花糕一一装好,交代问琴道:“问琴,你把这些桂花糕都送去给夫人。” “是,裴姑娘。” 问琴笑嘻嘻的接过,心情颇好地出了宁归院,往兰心院而去。 路上遇到好几个丫鬟。都不知道在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一见到她靠近,立刻就噤了声,不是装作去忙其他事情匆匆避开她。就是神色诡异地盯着她。 问琴奇怪得很,想问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谁知她一靠近那些丫鬟,她们就立刻散开了。根本不给机会她询问。 “这都是怎么了?”问琴拧着眉,一路疑惑着继续往兰心院走去。 才刚刚绕过莲湖踏上连廊。前面又迎面走过来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走得极慢,似乎在悄悄说着什么,问琴见状。连忙收回步子,转身藏在柱子后面,等着那两个丫鬟走近。 那两个丫鬟正讨论得起劲。完全没发现问琴就在附近,一点防备都没有。 “唉。你听说了吗?住在咱府里的那个裴姑娘,表面上拒绝了夫人的好意,暗地里却做着龌蹉的勾当,想勾.引我们大少爷呢。” “这事都传开啦!这没想到裴姑娘看着那么温婉端庄,实际上却是这么虚伪的人,她拒绝与大少爷成亲,是想表明自己有多清高吗?哼,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我们大少爷又是什么身份,一个衰败的世家,也配得上我们大少爷。” “就是,还假装对药草感兴趣,想吸引大少爷的注意,真是不知廉耻。” 那两个丫鬟越走越远,交谈声也渐渐听不见了,问琴从隐处走出来,望着那两个丫鬟的身影,神色复杂得很。 这恶意中伤的谣言,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来不得多想,问向端着桂花糕,放快了脚步,跑向兰心院。 “夫人!” 细辛听到问琴的呼声,连忙出来,问道:“问琴,怎么了?这么慌张?” “辛姑姑,大事不好了!”问琴气急败坏,将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复述了一遍。 细辛听了也觉情节严重,连忙带着问琴去找赵佩兰。 得知府上流言纷飞,赵佩兰怒不可遏,“去!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事情实在药草园发生的,细辛第一个便去找了李娘。 当时除了沈薄言和裴以宁,也就苏荷和李娘在场,苏荷自然不会乱嚼舌根子,最大的嫌疑就只剩下李娘了。 李娘大喊冤屈,忽然想到知春曾经特意来打听裴以宁来药草园的用意,顿时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心里又恨又气,道:“辛姑姑,肯定是知春,知春前几天还特意来套我的话,亏我还当她是好友,没想到她却故意歪曲我的意思,到处造谣,恶意中伤大少爷和裴姑娘的名声,真是胆大包天!” “知春?”细辛沉下了双眸。 知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子,如此看来,这事是四姨娘授意的了。 果然,一步步抽丝剥茧,真的查出来谣言源起与凤湘院,细辛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回去想赵佩兰禀告。 赵佩兰一听,脸色都黑了,“去!让四姨娘来见我!” 四姨娘很快就来了,“夫人,您找女妾来,有什么事?” “哼!”赵佩兰猛地往几案上一拍,力气大得案上的杯盏都晃了一下,“你为什么要散播谣言,恶意中伤言儿和宁儿两人?” 四姨娘顿了顿,装作无辜道:“夫人,女妾……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这嘴巴长在大家身上,别人要说什么,女妾也管不住啊……” “少来给我装无辜!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若是还没澄清谣言,让我听到还有人议论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夫人,我……” “送客!” 赵佩兰却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根本不愿意再听四姨娘多说一个字。 四姨娘望着赵佩兰离开的身影,恨意丛生。 裴以宁,裴以宁,全都是裴以宁!在这个沈府,还有没有她的地位了! 四姨娘怒气匆匆的回到凤湘院,却又听说沈世秦这几日都是夜不归宿,心里更加生气了,双手紧紧握着,气得直颤,“没出息的东西!立刻去给我把他找回来,让他来见我!” 知春从来没见过四姨娘发过这样打的脾气,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连忙应了一声就迅速地转身退出去。 未料才走了几步,沈世秦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娘,什么事如此生气?大老远地就听到你的声音了。”(未完待续) 第062章 争执 看着沈世秦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四姨娘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揪着他的耳朵道:“你这几天又跑哪儿去了?晚上居然不回府,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 “哎,娘,松手,松手,好痛……”沈世秦痛得龇牙咧嘴,连声求饶,“孩儿一直不都这样嘛,娘以前也没生气,怎么忽然间就这么动怒了?” 听着沈世秦喊疼连天,四姨娘又气又不忍,恨铁不成钢地松开手,咬牙道:“你就不能长点出息!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下去,哪天我们娘儿俩都赶出府去都有可能!” 沈世秦一怔,“娘,你怎么这么说?谁要赶我们走?” “除了那个裴以宁还能有谁!才来多久,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不过是一个外人,夫人却一心向着她,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在府里,可就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娘,”沈世秦有些无奈,“你多虑了。” “多虑多虑,你要是有出息点,我也不用操这么多心了!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人家大少爷,你羞不羞愧?能不能给我长点心,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 被拿来与沈薄言比较,沈世秦神色有些黯然,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了,道:“娘,孩儿就这样了,改不了了,娘就不要抱这么大的希望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你……”四姨娘气得半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志气的儿子!” 沈世秦低下头,“娘若是没别的事,孩儿先回去了。”说着就头也不回出了正厅。 四姨娘一见,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仰天长叹,“苍天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沈世秦出了凤湘院,情绪愈加低落,想了想还是决定到府外走走。 没想到冤家路窄,他又在街上遇到了秦萝。 想起上次她竟然想在送给裴以宁的药膳食材里下药,想借他的手陷害裴以宁。真的太恶毒了!幸亏他打开先行打开来查看了一下。不然等裴以宁打开来闻嗅,还不知道会发现什么事情…… 不过……想起自己,他不禁怔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 回神间见秦萝已经快走远,他连忙追了上去,怒喊道:“秦萝!” 秦萝回过头,见是沈世秦。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你喊我做什么?” “呵……态度变得倒是挺快。上次还满脸笑容的,怎么这次就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了?” 秦萝淡淡地哼了一声,道:“都没有利用价值了,还需要什么好脸色?沈二少爷还真是没用。每次做事情都做不好,难怪沈府上下对二少爷的评价都不怎么好。” “你别太过分!”沈世秦忍无可忍,“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 秦萝冷笑不止,“怎么?生气了?看我不过眼?但你能拿我怎么样?” 沈世秦咬紧牙关。青筋暴起,忍了又忍才将满腹的怒气咽下,猛地推开秦萝,“让开!别挡道!” 长信街道热闹得很,秦萝一个不防备,被沈世秦这么用力一推,竟踉踉跄跄地被推到路中央去,跌坐在地上了。 “让开,快让开!” 推着一辆推车迅速前进的一个小厮没想到大道上会忽然跑出来一个姑娘,顿时吓得脸色一白,一边慌乱地连忙使劲拉拽住推车,一边喊着叫着让秦萝赶紧离开。 状况发生得太忽然,秦萝这才刚抬头,就看见眼前有一辆推车迅速向自己冲来,眼看着就冲到自己跟前了,吓得也不轻,竟一下子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反应了。 “快闪开,快闪开啊!” 那小厮越是慌乱就越驾驭不住推车,只懂得拼命大喊了。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迅速冲过来一个身影,以盗铃不及掩耳之势将秦萝及时从路中间拉到一旁。 那那边,那辆推车刚好从秦萝刚才坐着的地方碾压过去。 秦萝吓得不轻,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谢道:“谢谢恩人相救,谢谢!”抬眸却发现是宁裴,秦萝下意识地高兴地跳起来:“宁裴,是你!” 沈世秦这时也走了过来,冷冷地望了秦萝一眼,见她没事,便也话不多说,转身走了。 秦萝也懒得理他,一颗心思都在宁裴身上:“你一直都在长信城里吗?” 裴以剑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道:“是。” “又是为了那个裴以宁?” 这回裴以剑却不答了,只是沉默着。 秦萝见状,顿时气从心来,生气道:“你去找你的裴以宁好了,你还救我做什么,索性就让刚才那辆推车撞死我算了,如此就一了百了了!” “说什么胡话呢,什么死啊活的,多不吉利,下次不要再把这些挂在嘴边了。” 秦萝赌气,“反正你也不关心我的死活!” “我……我若是不关心你的死活我刚才就不出手救你了!” 听到这话,秦萝神色才稍稍有些好转,望着裴以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 秦萝终于心满意足,笑得绚烂,“宁裴,明天你在我们相识的那家客栈里等我好不好?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 裴以剑有些奇怪,“你不会是又要给塞一大堆补药吧?上次你给我的那些,我都还没用呢。” 秦萝有些不高兴,“我叫你等着你等着就是了,这次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 裴以剑半信半疑,望了秦萝好一会才应道:“好吧,那明天见。” 秦萝笑意嫣然,“明天见!记得一定要等着我!” 望着秦萝踏进轻快的步伐离去,裴以剑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回客栈,转身却看到紫棠走了过来,便道:“紫棠,你怎么也出来了?” 紫棠望着秦萝遥遥的身影,心里有些嫉妒,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问道:“刚才那个是秦萝?” “是啊。” “师兄,你怎么……秦萝她爹是朝廷的人,这要是……” 裴以剑却满不在乎,“没事的啦,秦萝是秦萝,她爹爹是她爹爹,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可是……”紫棠欲言又止,终究是没再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063章 白慧 第二天一大早,秦萝果然来了,看到裴以剑已经在一楼大厅里等着,顿时心花怒放,奔过去道:“宁裴!” 裴以剑抬起头,看到秦萝双手藏着身后,不禁轻笑道:“昨天你神秘兮兮的,到底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也没有什么……”秦萝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看许久才将一直藏着手里的香包拿出来,递给裴以宁,头埋得低低的,双颊红如晚霞,“送给你!” 裴以剑顿时怔住了,迟迟没有接,“你……你绣的?” “是……是啊。” “你……送我这个干吗?” “那你到底要不要?”秦萝尴尬至极,佯装生气地抬起头。 “我……” 以为裴以剑要拒绝,秦萝没等他说完,就索性直接塞到他手里,“我不管,送出去了,就没拿回来的道理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裴以剑挠挠头,“好吧,那我收下了。” 秦萝这才高兴地笑了,顿了顿又得寸进尺道:“礼尚往来,你也应该送我一点什么吧?” “我什么都没带啊,”裴以剑有些失手无措,“下次好不好?” “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秦萝可不依,一眼瞥见裴以剑腰间系带着的玉饰,顿时露出一丝黠笑,道:“就这个好了。” 裴以剑望着秦萝指着的玉饰,扯下来道:“这个?” 秦萝一把夺过,紧紧攥在手里,“你送给我了哦,不许要回去了!” 裴以剑汗颜,只好由她了。 “我送你的香包你也要好好珍藏着。这可是我一针一线辛辛苦苦绣的!” 裴以剑望着手心那个精致的香包,不由得咧嘴笑了笑,道:“这是自然的。” 秦萝这才放心下来,忽然又有些羞怯,“那……我先回去了。”未等裴以剑答话就迅速转身跑了。 裴以剑望着秦萝的身影,又是一愣。 秦萝的性子,与裴以宁和紫棠都迥然不同。秦萝很灵动活泼。任性而有些蛮气,很是引人侧目。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当日秦萝犹豫地问他:“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紫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下来了。就站在裴以剑旁边,裴以剑却过了好一会才发现紫棠的存在,不禁有些尴尬,“紫棠。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师兄,我喊了你很多声了。是你思考太专注,没听见而已。” “噢……是吗……” 紫棠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低头却看到他手里的那个香包。顿时一怔,“这是……秦萝送你的?” “哦,是。” “师兄。你怎么能收下呢!” 感觉到紫棠反应有些激烈,裴以剑奇怪得很。不解道:“紫棠,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可以收下?” 紫棠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情绪,道:“我只是觉得……师兄不应该跟秦萝走得太近,毕竟她爹是尚书,难免会出什么意外。” 裴以剑却满不在乎,“放心吧师妹,我自然有分寸的。” 闻言,紫棠愈加低落,摇摇头道:“那,师兄,我先上去了。” 原来就算没有宁师姐,她也是没有机会的。 站在楼梯转角处,紫棠静静地望着仍在原处低头细看着秦萝送他的香包的裴以剑,忽然生出满心的荒凉。 她开始明白了,为什么这次不过是一个小任务,而为裴以剑却非要坚持亲自出马,再来长信城一趟了。 是为了这座城的某一个人吧。 宁归院。 苏荷匆匆踏进裴以宁的卧寝,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裴以宁听后震惊不已,“你知道怎么去那个庄子吗?” “婢子都查清楚了,只要小姐想去,随时都可以出发。” 裴以宁思忖了一下,才点头道:“事关重大,不应该放过任何一条线索。谨慎点,处理好尾巴,别让沈府的人起疑心。” “是,婢子这就去安排。” 两日后,裴以宁和苏荷也出现在那日赵佩兰到过的那个庄子。 这是一个山里的村落,庄子周围都是山,清静得很,相隔很远才有其他家户。 “绝尘。” 裴以宁仰头望着大门上的门匾,轻轻皱了皱眉。 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值得让从不轻易出门的赵佩兰亲自跋涉奔波跑这一趟。 苏荷从宅墙内跃出来,道:“小姐,里面只有一个婆婆照顾着,再也没别的人了,婢子已经点了那个婆婆的睡穴,可以进去了。” 裴以宁点点头,推开了宅门。 这是一个三进院落,里面甚是荒凉,没有一点人气,偌大的庭院,花草树木也不见几处,唯有西角落里有一个九重葛花架,花开红红火火。 裴以宁望着那九重葛,似有所思。 “小姐,这边。” 转了几个弯,两人来到二进院子的正房前,院子里同样冷冷清清,裴以宁眉头皱得更深了,示意苏荷去敲门。 谁料房门却只是虚掩着而已,苏荷还没用力就推开了。 坐在房内坐着女工的白慧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 裴以宁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种触动,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暖了些:“不请自来,多有打扰,抱歉。” 白慧听到这道陌生的声音,骤然回过头去,却看到两个年轻的女郎站在房门前,不禁有些讶异:“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岩婆婆呢?” 为了安全起见,她和苏荷是戴了假皮面具的,虽是如此,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见裴以宁不说话,白慧冷哼了一声,恨道:“赵佩兰让你们来的是不是?怕我跑了还是想看看我死了没有?你们回去告诉她,除非她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活得比她还要长命,看着她老去,死去,化成骨灰!” 裴以宁一愣,“你是谁?” “怎么?赵佩兰让你们来,却没告诉你们我是谁?哈哈哈哈,也是啊,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告诉别人她当年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话,白慧忽然眼睛冒凶光,“赵佩兰是什么人,不用你们来告诉我!” “我们来,只是想弄明白你是谁,这样我们才能知道该如何告诉你我们是谁。” 白慧冷笑一声,“你们不就是赵佩兰的人么,我是什么人,你们也没资格知道!给我滚!” “这位夫人……” 裴以宁还想劝说,白慧却猛地抓起桌上的杯盏扔了过来,“滚!” 苏荷见状,道:“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她现在这个状态,也问不出什么。” 裴以宁望着情绪已经快要失控的白慧,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直觉,她与眼前这个丽人,是有某种关联的。(未完待续) 第064章 囚禁 由于不知道白慧的身份,裴以宁也不敢贸贸然说出自己是谁,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不对劲,虽苏荷道:“你继续盯着那个庄子,派人调查一下那个女人的身份,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 “放心吧小姐,回去婢子就联系谌叔,”苏荷顿了顿,又道:“小姐,我们要不要顺便让谌叔继续调查那个坟墓的主人的身份?” 裴以宁犹豫了一下,才道:“也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苏荷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前些天婢子又悄悄探查了一下内书房,发现那个书架脚底下的划痕,已经不见了。” 听到这话,裴以宁有些震惊,“沈庆怎么会无缘无故抹掉那个划痕?莫非他起了疑心,想要消除证据?” 那个划痕看上去已经有些久远,但那天她去看,也瞧出来,那个机关,沈庆至今一直在用着的,怎么会忽然封住不用了? 思绪迅速运转着,裴以宁眉头深蹙,“这段时间,让人暗中跟踪沈庆的举动,看看他近来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总觉得,很快就会有大事情发生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裴以宁两人才刚刚回到沈府,就听到下人们在说,四姨娘犯了大错,被夫人囚禁起来了,没有夫人的允许,谁都不许去探望。 沈庆虽然贵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年轻皇帝对沈庆依赖太重,事不论大小都交给沈庆,是故沈庆待在沈府的时间是没有多少的。府中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是有赵佩兰决定。 比如现在,沈庆已经外出办差许多天了,囚禁四姨娘的这个决定,纵使沈府上下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沈庆不在,赵佩兰就是沈府最大的决权者。谁都不敢替四姨娘求情。 更何况。愿意替四姨娘求情的,除了沈世秦和凤湘院的丫鬟们,也没有别人了。 裴以宁刚回府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她才出府半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想了想便直接去了青合院。 谁料楚青合也正疑惑着。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说今天四姨娘去了一趟兰心院。不知怎的就和夫人起了争执,然后四姨娘就被夫人囚禁在东院的一个空置的院子里了,只有夫人院子里的细辛才可以自由进入那个院子,别人若是没有夫人允许。就是半步也不得靠近。” “这么严重?”裴以宁双眉皱得更深了,“四姨娘究竟触怒了夫人哪个忌讳?要被囚禁在东院里,之前禁足不都只是在四姨娘自己的凤湘院而已么?” 楚青合摇摇头。“现在谁也不敢提起这件事情,生怕不小心惹怒了夫人。这几日你若没事也别去兰心院了,就算去,也千万别提起四姨娘,就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裴以宁点点头,“知道了。” 兰心院。 赵佩兰仍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一直心神不安地坐在窗前,双手紧紧地攥着,脸色苍白得可怕。 细辛站在一旁,又担心又着急,问道:“夫人,四姨娘……您打算怎么办?老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哪天他回来,见到四姨娘不在,必然会问起,到那时,夫人要怎么回答?” 赵佩兰完全六神无主了,一味摇头道:“我不知道,细辛,我不知道……” 细辛沉沉叹息一声,“夫人,四姨娘应该也没看到什么,我们应该趁老爷没在,赶紧堵住四姨娘的嘴,不要让她乱说话。” “抓到我的把柄,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太恨我了。” “夫人,那……” 赵佩兰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去看看她。” 东院,一处空置的院子。 四姨娘呆呆地坐在正厅上,往事拼命地涌上心头,泪水不觉潸然而泪下,“姐姐……你若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找到证据,为你报仇!” 恍惚间听到厅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四姨娘缓缓地抬眸望去,却看到赵佩兰的身影。 她顿时冷冷一笑,“你来做什么?我都被你囚禁在这里了,连半个无关人影都进不来,你还担心什么。” 站在四姨娘面前,赵佩兰完全没有了在兰心院的那些惊慌失措,只一样冷着脸,如同平常一样威严,“我来,自然是想与你谈谈。” “该说的,之前在兰心院,我都已经说明白了,我只恨我被发现得太早,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治你的罪。你最好趁老爷还没回来之前偷偷杀了我,不然,待老爷回来,我一定会将我所有知道的一切都说给老爷听的。你猜,老爷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会不会勃然大怒?” 赵佩兰下意识地心头一颤,表面上却依然强行保持着镇定,哂笑道:“这几个月来,你无事生非的次数多了去了,你觉得,老爷会相信你的这些无稽之谈?” 四姨娘却也不屑地冷笑一声,“老爷心明如镜,自然之道哪些值得相信,哪些听听就罢。而且,事关子嗣问题,你觉得,老爷真的会一笑置之?” 赵佩兰一听,脸色顿时一白,双目顿露杀意,狠道:“孙凤湘,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 四姨娘却无惧地对上赵佩兰的目光,道:“夫人,我自然是信的。我的命就在这里,你若是敢,就拿吧。但是堂堂沈府姨娘无故丧命,你打算怎么向老爷解释?老爷在沙场官场打滚多年,可不是你轻易就能隐瞒过去的!” 赵佩兰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许久才将心中的怒气与恐惧压制下去,甩甩衣袖转身走了。 “哈哈哈……” 四姨娘肆意的笑声在身后响起,赵佩兰越发心悸,吩咐细辛道:“看好她,切莫让任何人靠近,待我想好了对策再处置!” “是,夫人。”细辛轻轻应了一声,关上了正厅的大门,并且上了锁。 房内一下子又变得昏暗起来,四姨娘笑着笑着又止不住地哭了,“姐姐,姐姐!”(未完待续) 第065章 威胁 身沈世秦得知四姨娘被赵佩兰囚禁在东院,吓得胆战心惊。四姨娘和夫人素来不和,他也是知道的,眼下什么原因都没传出来,也不知道夫人会怎么处置四姨娘,也顾不得那么多,急急忙忙就跑去了兰心院。 “母亲!我娘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被关起来?” 赵佩兰坐在正厅的主位上,轻轻瞥了一眼厅堂中一脸焦急的沈世秦,冷道:“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原因。四姨娘胆大妄为,试图窥窃机密,实在不可饶恕!” 沈世秦一怔,望着盛怒的赵佩兰,忽然有些害怕,也不敢再求情,生怕又激怒她,对四姨娘更加不利,只是谨慎求道:“母亲,我可以见见我娘吗?” 赵佩兰从他身上一扫而过,面无表情道:“在事情还没解决之前,谁都不能见,包括你!” “母亲!” “我乏了,你先回去吧。细辛,送客!” 沈世秦还想多说几句,赵佩兰却蓦地站了起来,冷冷地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二少爷,回去吧。” 沈世秦殷切地望着赵佩兰,希望赵佩兰能够改口,奈何赵佩兰由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终于是放弃了,咬咬牙出了兰心院。 回到前院,沈世秦犹豫了一下,掉头去找沈薄言。 沈薄言得知沈世秦来了,却是默默叹了一口气,对忍冬道:“你就说,我正在忙,暂时抽不出时间来见他,让他先回去。” “可是。爷,二少爷说见不到爷,他就不走了。” 沈薄言顿时一愣,“罢了,我这就过去。” 从书房到正厅的距离,并不远,可是沈薄言却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希望。这条路能走得久一点。 四娘平常虽然尖酸刻薄了点。心眼小了点,也多次陷害裴以宁与不义,可是若是论其本心。她并算不得是什么坏人。不过是身份不同,想追求和捍卫自己的利益罢了。 这次母亲忽然把四娘囚禁起来,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也不得而知。母亲缄口不言,看起来忌讳得很。 他知道沈世秦这次是来求他在母亲面前替四娘说几句好话的。可是,别说他和赵佩兰的关系刚才缓和不久,就算是他们母子一直以来都十分亲密,在这件事情上。也不见得赵佩兰会听他一句。 左盼右盼,总算是将沈薄言盼来了,沈世秦双眼红得厉害。焦急而担心地紧紧拉着沈薄言,“大哥。求你,救救我娘!如今母亲那里,恐怕也只有你的话有用了!” 沈薄言又长叹一声,“二弟,母亲那里我早已经去过了,我一提起四娘,她就与我翻脸。” “大哥,你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啊!母亲再怎么生气,都不可能会迁怒于你的!” 沈薄言摇摇头,“或许你去找裴姑娘,会更有效一点。” “裴……裴姑娘?”听到这话,沈世秦怔住了,裴以宁她……会帮他吗? 四姨娘从她进府以来就一直与她针锋相对,她又怎么可能在夫人正盛怒时去冒这个险。 沈薄言自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得摇摇头,叹息道:“二弟,你先回去吧,等母亲气消了,我们再想办法。毕竟是一家人,能有多大的事情,母亲总会留点情面的。” “会吗……”沈世秦喃喃自语一句,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怀瑾院。 他总觉得,这一次,他的娘亲,再也回不来了。 直觉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的直觉,这种感觉让他害怕,让他绝望。 父亲,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世秦仰头望着院子上方碧蓝的天空,暗暗祈祷着沈庆快点回府。 那样,总归还会有一点希望。 兰心院。 细辛将点心放在食案上,看了正坐在窗前看着经书的赵佩兰,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先吃一点东西吧。” 她知道,赵佩兰此刻看似平静,但她如何能平静? 这么多年来年赵佩兰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诵经,就是为了能祈祷佛祖能够饶恕她以往犯下的过错,可是如今,她要是不作为,她那些小心隐藏着的秘密,就要被公布于世了。 但要是为了一己之私,杀了四姨娘灭口,她这些年来所做的努力,就全部都付之东流,双手承载的罪孽,又多了一重。 听到细辛的话,赵佩兰虽然放下了经书,却久久不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台上的那盆君子兰,神色渐渐变得阴戾。 细辛看得大惊,“夫人,你……” 赵佩兰忽然站起来,径直往房外走去,“我去看看四姨娘。” 细辛害怕不已,连忙小心跟上。 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蹲在地上双手抱膝的四姨娘缓缓地抬起头,发丝散乱,面色憔悴,即使是这样,她那不甘心的表情依旧未散去,紧紧盯着走进来的赵佩兰,目光似淬毒:“赵佩兰,你三番四次来看我,打的什么主意?” 赵佩兰双眸冰冷,神色阴狠,轻轻瞥了四姨娘一眼,道:“我来,是与你做个交易的。” 四姨娘冷笑一声,“我不认为我愿意和你做这个交易。” 赵佩兰嘴角扬起一丝寒冷的笑意,“别拒绝得这么快,至少你得听听这个交易是什么。” 四姨娘又轻轻抬了抬眼眸,“好吧,你且说来听听。” 赵佩兰双眸微陈,眼底的戾气越来越重,“以你之命,换沈世秦的命!” 听到这话,四姨娘猛地站起来,一步步逼向赵佩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赵佩兰慢慢地后退几步,心里的恐惧正在迅速地侵蚀着她的心智,表现出来的,却是越来越强烈的阴狠,“你若想沈世秦还能好好地待在沈府,还能继续做他无忧无虑的沈二少爷,就拿你的命和你知道的秘密来换!” “赵佩兰,你好狠!” “这都是你逼我的!”赵佩兰也崩溃了,忽然大喊了一声,怨恨地盯着四姨娘,咬牙道:“若不是你,我也不必重蹈覆辙,我也不想双手再次沾满鲜血!” “再次……”四姨娘敏感地捕捉到赵佩兰话里的字眼,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襟,“我姐姐当年难产,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未完待续) 第066章 夜潜 赵佩兰眼底波澜不惊,“生孩子,原本就是要从鬼门关走一遭,你姐姐没能撑过去,是她命不好,怎么能怪我。能为老爷开枝散叶,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谋她性命?” 望着赵佩兰虚伪的嘴脸,四姨娘忽而大笑一声,北悲戚而绝望,“赵佩兰,以前只知道你不择手段,原来你还这么伪善!这么多年了,老爷怎么就没能看清你!” “那是因为,你姐姐的死,与我无关,老爷自然不会强加在我身上。”赵佩兰居高临下,不屑地瞥了四姨娘一眼,“言归正传,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清楚,是要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去,还是要沈世秦好好活着,你自己看着办。我赵家家底殷厚,位高权重,区区一个沈世秦的性命,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 四姨娘紧紧抓着赵佩兰,双眼布满了血丝,“那是老爷的孩子!你竟然敢!” 赵佩兰冷冷一笑,“不过是一个庶子,是死是活,很重要吗?” 听到这话,四姨娘彻底绝望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赵佩兰淡淡地瞥了一眼,又道:“记住,你只有一天时间。” 眼前的身影渐行渐远,房门又慢慢被关上,四姨娘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很久很久以后才抬起头来,望着紧闭的房门,蓦地发出一声悲戚的尖叫:“赵佩兰!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宁归院。 裴以宁坐在卧寝里,心神不宁。 四姨娘忽然被囚禁,整个沈府上下都猜忌纷纷,各种各样的谣言都被传了开去,却没有人能够证实真正的原因。 沈世秦也是来找过她的。但是她同样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轻易出这个头。 兰心院她也借口不舒服好几日不去了,她觉得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这一桩桩一件件。 她相信,四姨娘被囚禁,绝对不是偶然。那个被关在城外的庄子里的神秘女人,口口声声说着赵佩兰的罪行。她能从那个女人的眼底里感觉到浓浓的恨意。 如今的赵佩兰慈眉善目。但偶尔也会行峻言厉,而根据楚青合所言,赵佩兰当年很是雷厉风行。 赵佩兰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个住在庄子里的女人。看似被关了许多年,如今四姨娘也被关,矛头全都指向赵佩兰。这两个人之间以及被关的原因,是不是有某种关系? 看来赵佩兰。果然是深不可测! 裴以宁凝眉沉思了一会,轻声对苏荷道:“今夜你趁着大家入睡。偷偷去看一下四姨娘,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赵佩兰如此防着沈府上下不让靠近,必然是害怕四姨娘乱说什么。依照如今的情势,四姨娘恐怕是命不久矣了。或许她会告诉我们一些东西。” 苏荷点点头,“婢子知道。” 是夜,苏荷悄悄潜进了四姨娘被关的院子。轻而易举地就敲晕了守门的丫鬟。 四姨娘听到房外有动静,一下子就惊醒过来。以为赵佩兰暗中派人来杀她,慌乱间胡乱抓起了一个花瓶,躲在里卧的门帘后,警惕地盯着房门。 苏荷轻轻打开铁锁,慢慢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躲在那里的四姨娘,顿时一阵好笑,“四姨娘,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的呢?” 苏荷穿着夜行衣,蒙着脸,四姨娘左看右看皆认不出来人是谁,听到苏荷这话,不仅不信,反而更加警惕了,“来救我,何必神秘兮兮的,你是不是赵佩兰派人杀我的!” 闻言,苏荷十分意外,“你说,赵佩兰要杀你?” “哼,少来这套!赵佩兰果真是虚伪,白日里还假惺惺地说给我一天时间,这才入夜,就想杀人灭口!” 苏荷眸子微沉,“四姨娘,我真的是来救你出去的,你若相信我,就跟我走。” 四姨娘神色微动,死死地盯着苏荷,似乎在思考着苏荷这话的真实性,许久才犹豫地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么,你是要继续待在这里被囚禁着,等着被赵佩兰下毒手吗?” 听到这话,四姨娘顿时怔了怔,犹豫地走向苏荷几步,却忽然想起赵佩兰的话,不由得脸色骤白,又停住了脚步。 苏荷有些不解,“怎么了?” 四姨娘双眼泪垂,脸上充满了绝望之意,“不,我不能走。” “为什么?” 四姨娘却不回答。说到底,她也同样不相信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你可想过你留在这里的下场?” “我更清楚我逃跑的下场。”四姨娘仰起头,苦涩的泪水慢慢灼烧着眼睛。 明天赵佩兰若是发现她逃跑了,那么,她的秦儿,也必然保不住性命了。 她想带着沈世秦一起走,可是动静这么大,她怎么能确保不会惊动其他人? 四姨娘低下头,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眼底多了一份坚定:“你可认识五姨娘?” 生死攸关,四姨娘竟然会提起楚青合,这让苏荷颇为意外:“你要见她?” “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怎么相信你?我总要见到我认识的人吧?有些话,我只想与她说。” 苏荷犹豫了一下,道:“怕是会惊动其他人。” 四姨娘冷笑了一声,“如此,你回去吧。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也不会跟你说什么的,即便是带着遗憾,死不瞑目。呵呵,人都死了,还说什么遗憾。” 苏荷越来越觉得四姨娘有些不对劲,也不知赵佩兰究竟与她说了些什么。她隐隐觉得,四姨娘这次似乎真的抱了必死之心了。 权衡了一下利弊,苏荷终于点点头,“我去找五姨娘,你在这里等着。” 为了反正四姨娘耍花招,苏荷走的时候,又顺手给房门上了锁。 四姨娘和楚青合历来水火不相容,这次四姨娘居然提出要见楚青合,天知道她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谨慎点总是好的。 青合院静悄悄的,苏荷观察了一下,轻轻从院墙上一跃而下,径直走到楚青合的主卧,轻轻敲了敲房门。 作为鬼卿派来的暗线,楚青合虽未不会武,但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听到敲门声,她顿时意识到出了事了,蓦然坐起身来,见问棋睡得好好的,连忙蹑手蹑脚出去开了门。 苏荷解下了蒙面的面纱,简略地说明了来意。 “四姨娘要见我?” 楚青合也是十分意外,但又担心问棋忽然醒来找不到自己会闹起惊慌,惊动了沈府的人,不敢轻易离开。 “无碍。”苏荷从怀里拿出一支迷烟筒,往房里轻轻吹去。 一阵淡淡的香气过来,众多丫鬟睡得更香了。 楚青合这才放心,与苏荷悄悄潜去了四姨娘所在的院子。 —— 最近忙飞了,抱歉一直只能单更,等忙过了这一阵,作者君会勤奋多更哒~求正版支持!(未完待续) 第067章 秘密 夜,静悄悄的,一轮皓月高挂,照亮着漆黑的院子。 楚青合在苏荷的带领下,轻快地潜进了四姨娘所在的正房。 被苏荷敲晕的丫鬟还熟睡着,苏荷只轻轻地瞥了一眼,就熟练地又打开了才刚被自己锁上不久的铁锁。 “五姨娘,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看风,以防万一。” 楚青合点点头,推开门进了房里。 房里黑漆漆的,四姨娘并没有点灯,楚青合不由得皱了皱眉,轻轻喊了一句:“姐姐?” 四姨娘早就听到了动静,此时听到五姨娘的声音,心中不知道是何种滋味,许久才复杂地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楚青合渐渐适应了房里的黑暗,循声望去,总算在里卧的角落里瞧见了四姨娘,见她落魄地坐在地上抱着腿,同样复杂得很,走过去点亮了蜡烛,道:“姐姐,夜里凉,不要坐在地上,小心受凉了。” 听到这话,四姨娘不由得嘲讽地苦笑一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假惺惺地说这些做什么。” 楚青合摇摇头,“因为我知道,你同我一样,进这个沈府,不惜耗尽自己的青春,都是藏着目的的。” 四姨娘震惊的抬起眼眸,苍白的面容多了一分生气,“你……” 楚青合苦笑一声,“我与你一样,也不一样。姐姐,你喊我来,究竟想与我说什么?” “呵呵……”四姨娘忽而发生一声绝望的轻笑,“想我与你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才发现,你才是我应该拉拢的人。记得之前你曾问过我,你一无孩儿。二不与我争宠,我为什么却偏要与你作对。我知道你多少是看出些什么来了,我与你针锋相对,不过是因为,拟于赵佩兰亲近。” “所以,你恨的是赵佩兰。” “难道我不应爱恨她么?”四姨娘忽然激动起来,双眸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为了她正房的利益。她竟然趁我姐姐待产时买通了稳婆,害得我姐姐难产而死!” 楚青合有些不解,“……你姐姐?” “呵呵。你一定想不到吧,沈府的三姨娘,就是我姐姐。” 听到这个,楚青合惊讶得正大了眼睛。半晌反应不过来。 沈府的二姨娘和三姨娘是个禁忌,当年知道实情的下人本来就不多。而遣送的遣送,灭口的灭口,全都不在了,她虽然觉得奇怪。但却不曾花耗不必要的心思在这两人身上,毕竟这两人与她进府的目的并没关联。 万万没想到,三姨娘和四姨娘。竟然是姐妹? 所以,四姨娘之所以会入府来。就是为了替报仇? 楚青合百思不得其解,“你进府这么久,分明有很多机会报仇,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因为我不确定。”四姨娘懊悔地低下头去,“当年的稳婆事后我找了很久,等我找到时,她已经死了,据说是死于意外。我不确定我姐姐是不是真的死于赵佩兰的毒手,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苦苦地寻找证据,直到前几天……” 说到一半,四姨娘却忽然停了下来,楚青合讶异地望向她,“你发现了什么?” 四姨娘却蓦地打了个冷战,“那天我在兰心院与赵佩兰说着话,细辛忽然神色慌张地进来,在赵佩兰耳边说了什么,赵佩兰听了脸色突变,还下意识地望了我一眼,之后就与细辛匆匆出去了。我觉得诡异,就偷偷跟出去偷听,却听到细辛说起二姨娘!” “二姨娘!”楚青合觉得自己也有些站不稳了,“你是说,二姨娘还活着?” 四姨娘沉重地点点头,“具体的我也听不清楚,只约莫是听到,二姨娘被赵佩兰关在某一个地方了。我当时也震惊不已,不小心弄出了响声,被赵佩兰发现了,赵佩兰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就把我关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哼,还以为二姨娘真的是因为意外丧女,伤心过度而死,却没想到也是赵佩兰的手笔。如此凶很毒辣之人,又怎么会放过我姐姐!” 楚青合扶着几案,勉强才能让自己站稳,半晌才道:“你知道了夫人的秘密,怕是她不会放过你。你为什么不肯逃出去?” 四姨娘楞了一下,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悲怆,摇头道:“不,我不能走……” “姐姐?” 四姨娘低下头去,深深地埋在膝间,不让楚青合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只是哀求道:“妹妹,若是我有什么不测,秦儿,就拜托你了!好不好?” “姐姐你……” 楚青合惊讶得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原来四姨娘叫她来,是为了沈世秦!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吗?知道赵佩兰不会放过她? 还是…… 脑中一道思绪闪过,楚青合这才恍然大悟。赵佩兰必然是用沈世秦的性命威胁四姨娘了! 好狠的招数! “秦儿是我的命根子啊……”四姨娘忽然开始喃喃自语,“可是他为什么不长点出息……秦儿,以后听五娘的话,好好努力,考个状元回来给娘看看好不好……” “姐姐……”楚青合轻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这事苏荷敏捷地从外面进来,悄声道:“五姨娘,我们该回去了,出来太久,被发现就不好了。” 楚青合望了望有些恍惚的四姨娘,却有些不放心。 苏荷见状,急得催促道:“五姨娘!” 四姨娘轻笑一声,道:“回去吧,回去吧,不要忘了我的嘱托,如果可以,一定要替我完成我的遗愿。” 楚青合望着四姨娘,月光下她的脸庞如此安谧,与平常那个飞扬跋扈的四姨娘判若两人。 楚青合郑重地点点头,“我会调查清楚的!” 进府六年,针锋相对了六年,这一刻终于是放下锋芒坦诚相对,可是四姨娘却…… 楚青合越想越伤怀,不敢再看四姨娘,狠心转身离开了房间。 苏荷又锁上了房门,将一切都恢复原状,仿佛从来没有人到过这里。 楚青合望着月光笼罩下的铁锁,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未完待续) 第068章 遗书 第二天一大早,一道尖锐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平静。 东院的丫鬟们听到尖叫声,纷纷循声奔跑过去。 出事的地点却正是关押四姨娘的院子。 细辛跑在最前面,得知是四姨娘的院子出了事,心里紧张得很,一跑进去院子就抓住那个负责看守的丫鬟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丫鬟明显惊吓过度,脸色苍白得可怕,牙齿打着颤,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四……四姨娘……自……自杀了!” “什么?!” 细辛吓得也不轻,猛地松开那丫鬟,踉踉跄跄地爬向四姨娘所住的正房。 房里冷清得很,房里燃烧着的香薰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绕过屏风,眼前忽现的一抹孤冷的身影吓得细辛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差点没跌倒在地。 三尺白绫悬挂在屋梁之上,四姨娘冰冷的身躯就那样空悬着,脸色发青,四肢僵硬。 “快!快过来把四姨娘扶下来!” 细辛尖叫着,慌乱地叫身后跟来的丫鬟。 一群人忙手忙脚地扶着四姨娘下来,四姨娘冰冷的体温让每一个人都无比惊慌。虽然四姨娘平时为人并不和善,但她们并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看着四姨娘死去啊! 赵佩兰也闻讯而来,看着早已经被扶到床上躺着的四姨娘早已没有的气息,也是惊得半晌反应不过来。尽管她知道四姨娘最终一定会选择保沈世秦,可是此刻真正面对,她还是一样没能做好心理准备。 她犯下的罪孽,实在太多了…… 看着赵佩兰愣在原地,眸中隐隐流露出悲伤与愧疚。细辛情绪也有些复杂,走过去道:“夫人,您先回去吧,这里对您身体不好。” 赵佩兰摇摇头,“好歹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最后一程,就让我送送吧。” “夫人……” 细辛还想劝。赵佩兰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不让她再说下去。 细辛只得噤声。 她实在是在担心赵佩兰了,这些年赵佩兰每日不间断地烧香念佛,就是为了祈求上苍减轻她的罪孽。让自己好受一点,可是现在,她又多了一份罪孽了。 正说着,沈薄言和沈世秦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沈世秦冲进正房。也无暇理会还站在床前的赵佩兰,就悲痛地冲向床头。恸哭道:“娘!娘!你醒过来啊,娘,孩儿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孩儿好不好……” 沈世秦一边哭着一边拼命地摇晃着四姨娘的身体。看着旁边站着的丫鬟都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不忍心看。 沈薄言走过去拉起沈世秦,“二弟。节哀。” 沈世秦愤怒地甩开沈薄言的双手,道:“那是我娘!生我养我的娘亲!大哥。你为什么不肯帮我求求情?为什么?现在我娘死了,你开心了?”沈世秦心死绝望,回头死死地盯着赵佩兰,“母亲,我娘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要逼死她?” 赵佩兰嘴唇动了动,最后却只是道:“我没有逼她,她是自杀的。” “若母亲没有将我娘囚禁起来,没有跟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娘怎么会这样想不开?凶手!你就是凶手!” 望着沈世秦这样愤怒地指着母亲,声声控诉着她所谓的罪行,沈薄言也有些愤怒,挡住沈世秦道:“二弟,冷静点,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看到,但是你也不能无凭无据地就将罪名扣在母亲身上。” 沈世秦冷笑,“果真是母子连心,就算是她做的,你也一定会替她说话是不是?” “二弟!” 沈世秦却不再理会沈薄言,回头蹲在床头,紧紧握着四姨娘冰冷的手,喃喃自语道:“娘,你还没亲眼看孩儿改过自新,努力用功,出人头地呢……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抛下孩儿自己走了?娘,您是生孩儿的气吗?孩儿以后都乖乖听话好不好……” 赵佩兰紧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听着沈世秦的自言自语却终究忍不住,衣袖下紧握着的双手几乎要掐出血痕来了。 她别过脸去,吩咐道:“你们快给四姨娘清洗清洗,让她干干净净风风光光地走。” “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许碰我娘!” 沈世秦却忽然爆发,用力挥动着双手,死活不让丫鬟们靠近。 丫鬟们左右为难了,“夫人……” “你们几个,先扶二少爷回去。” “是。”另外几个丫鬟应了一声,趁着沈世秦不注意,几个人联手拼尽全力将沈世秦死死架住,强硬着拉着他离开了院子。 沈世秦悲痛的呼声渐行渐远,赵佩兰咬咬牙,努力忽略心中的不安愧疚,道:“你们几个快给四姨娘梳妆好,言儿,我们先回去吧。” 沈薄言虽然感觉到赵佩兰神色间有些异样,却只是轻轻地点点头,随着赵佩兰走了。 楚青合听到四姨娘自杀的消息,黯然神伤了许久,待情绪稍稍稳定了,才去东院看望四姨娘最后一眼。 房里丫鬟都在忙碌着,楚青合对着四姨娘的遗体发出一声轻叹,伸手替她拉了拉被角,却无意间发现枕头下压着一封遗书。 楚青合下意识地挡住,抬眸谨慎地悄悄往四周望了一眼,见大家都没留意到她,这才放心下来,迅速地将那封书信抽出来,藏在自己衣袖间。 她不知道四姨娘会在书信里写些什么,毕竟枕头底下也不是什么隐秘处,只要哪个丫鬟过来整理就会发现它,但谨慎点总是好的,毕竟四姨娘的死因,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藏好书信后,楚青合有模有样地督促了那些丫鬟们几句,便装作随意道:“也不知道二少爷现在怎么样,一定很难过吧。姐姐生前虽然与我不和,但姐姐性子也不坏,问棋,我们去看看二少爷吧,姐姐不在了,二少爷还小,作为二少爷的五娘,我也应该多关心关心他。” 四姨娘临走前托她照顾好沈世秦,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望一下他。 那孩子的品性一直都不好,可是裴以宁跟她说了一些事情后,她也不得不对沈世秦有些改观了。 而且,她总觉得……四姨娘留下的那封遗书,不会是普通的告别、叮嘱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069章 失踪 “二少爷,五姨娘来了。” 被硬生生地拉回怀信院,沈世秦早已经冷静了下来,但神情呆滞,一动不动地坐在卧寝的桌边上,一言不发。 寻月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心疼得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在这个沈府,真正疼他爱他的长辈,只不过一个四姨娘而已。 可是如今,连四姨娘都离他而去了。 寻月半天没等到沈世秦的回应,不得已又提醒了一声:“二少爷,五姨娘在正厅上等着呢。” 这回沈世秦总算有了一丝反应,稍稍地抬眸望了寻月一眼,道:“五娘来找我做什么?” 寻月摇摇头,“五姨娘没有说,只是说事情很重要,一定要见二少爷一面。” 闻言,沈世秦却又沉默了,似乎并没有听到寻月的话。 寻月真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一遍,沈世秦却站了起来,“走吧。” 正厅。 楚青合坐在侧座上,正耐心地等着沈世秦。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到怀信院里来,这个西厢院的构造与后院各个院子实际上相差并不大,但是被风格就…… 楚青合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四姨娘虽然尖酸刻薄,可是对待沈世秦,可是往死里宠溺的。 如今四姨娘不在了,沈庆又不经常在府里,也不知道沈世秦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五娘,您找我?” 正想着,沈世秦的声音便从门口处传了过来,嗓音沙哑沉重,和以往轻佻稚嫩的语调截然不同。 楚青合站了起来。转身望去,只见沈世秦双眼红肿得厉害,脸色也憔悴不已,不由得又叹息了一声,安慰道:“二少爷,节哀,你这样子。姐姐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沈世秦摇摇头,直接跳过了楚青合话里的四姨娘,只是重复问道:“五娘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感觉到沈世秦并不愿意面对四姨娘已逝的事实,楚青合也有些难过,知道无论说多少安慰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了,便直接将藏在衣袖间的那封书信拿出来。递给他道:“这是我在姐姐的枕头下找到的,是姐姐留给你的书信。看姐姐特意藏着,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交代,你拿着吧。” 沈世秦盯着那封书信,眼眸中的悲痛越来越浓烈。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二少爷,你也已经十五岁了,有些事情。应该勇敢面对了。” 沈世秦忽而又默默地流下两行清泪,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封四姨娘流下的遗书。 楚青合也不好在怀信院待得太久。又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从怀信院出来,楚青合想了想,直接取道去了宁归院找裴以宁。 昨晚四姨娘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由于太震惊,当时也怕会被发现,路上也不敢多说话,便也没与苏荷提起。 而今早一早便出了事,她也没来得及跟裴以宁商量对策。 听到四姨娘竟然是因为偷听到了赵佩兰的谈话而命丧黄泉,裴以宁也是非常讶然,而那谈话内容,竟然是二姨娘还活着! 难道那个庄子住着的女人,就是二姨娘? 回想着那个女人对赵佩兰的重重的怨恨,裴以宁越想越觉得像,便与楚青合说了那个庄子。 “看来一定是了,宁儿,你还是再寻个机会却试探一下,看看还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楚青合并没有见过二姨娘,听着裴以宁描述那个女人的外貌,也是没什么感觉。再者,都十几年过去了,不管再怎么保养,样貌也是有很大的变化的,即便她见过二姨娘,一时间也不可能光凭描述就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就是二姨娘。 “我会的。”裴以宁点点头,表面上虽然依然保持着平静,但心里却是久久难以平复。 那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赵佩兰,曾经竟然是那么残忍而不择手段的一个人。她只从楚青合口中知道赵佩兰病体未抱养之前雷厉风行,行事果断,从她入府之后也隐隐从赵佩兰处理事情的态度感觉到她曾经的性子,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赵佩兰正直严厉的外表下,竟然有着如此狠毒的心。 不过如此也好,至少日后兵戎相见,她也不会那么愧疚了。 就在裴以宁正打算找理由再出府一趟是探探那个庄子里的妇人的口风时,怀信院却又出事了。 这才一大早,寻月就急匆匆地跑进了兰心院,拉着细辛就焦急道:“辛姑姑,不好了,二少爷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回事?” 寻月气急败坏,急得直跺脚,“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二少爷说他累了,要早些休息,让我们都不要打扰他,今天婢子打水想侍候二少爷起身,谁知在房外喊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应,就推开门进去,却发现床铺好好的,昨晚根本就没有人睡过,二少爷也不在房里。婢子以为二少爷因为四姨娘的死伤心过度,彻夜未眠,去了其他地方,可是婢子将怀信院上上下下都找了遍,都没见二少爷的影子。去其他地方找,也找不到!” “是不是出府去了?” 以前沈世秦总是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出府去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寻月却摇摇头,“婢子问过了,守门的家丁今早根本没见过二少爷!” 细辛这才意识到失态的严重,连忙吩咐采诗道:“你快跟寻月去找管家,让管家安排人手出去寻找二少爷,我去禀告夫人。” 怕就怕二少爷过于悲痛,一时想不开。 要是沈世秦也出了事,这个沈府可就……细辛越想越害怕,步伐也不由得放快了很多,急匆匆跑进佛堂,道:“夫人,大事不好了,二少爷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正在诵经的赵佩兰骤然停止,手中的佛珠因为忽然用力拨动而断线散开,一颗一颗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弹跳声。 “这个家,到底要散了,要散了……” 赵佩兰忽然潸然泪下,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若不是她,一切都不会发生! “夫人……” 赵佩兰慢慢地站起来,眼神坚毅,“派人去找,就算是触动全府的人也要把二少爷找回来!”(未完待续) 第070章 请求 楚青合听说沈世秦失踪了,也是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昨天去见他时,他即使是悲痛欲绝,但看上去还是坚持得住的,怎么才过了一晚就不见人了?难道四姨娘留下的那封遗书,真的说了什么大秘密,以至于沈世秦根本无法接受? 这时楚青合才开始有些悔恨没有事先看过那封遗书的内容,不然她多少可以断定沈世秦为什么忽然离家出走了。 长信城那么大,一时间上哪儿去找,这万一沈世秦出了城,一心想躲起来,天下之大,就更别想找到他了。 答应了四姨娘会照顾好沈世秦,这才过了一天,沈世秦就出事了,而始作俑者,说不定就是自己! 楚青合不禁也有些焦急起来,急匆匆地去宁归院,找到裴以宁道:“宁儿,灵笃山的线脉那么广,你让人帮忙找找可好?我真担心二少爷想不开。” 裴以宁安慰道:“姨母,担心无用,不要急坏了身子才好。二少爷我会通知师兄帮忙寻找一下的,安心等消息就是。” 楚青合这才心安了些,点头道:“变故太大了,一时间真让人难以接受。二少爷若真的如你所言,表面上的骄奢淫逸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今天的这个局面对他而来未免太不公平。唉,好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弄得千人嫌万人弃。” “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吧……”裴以宁摇摇头。 在这个诡谲的沈府,任何一个人都那么深不可测。 出了这样的事情,楚青合也没心思再问二姨娘的事情,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裴以宁也深知,不管楚青合进沈府时抱以什么目的。这朝夕相处的,总会产生感情,即便是与她针锋相对的四姨娘。 就连她一个仅仅进来两个多月的人,有时候不也一样会有愧疚之心么? 杀手又怎么样,人心都是肉长的。 所以以前她从来不与无关路人做过多的交集,交流多了,熟络了。就会成为牵绊。 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又怎么会愿意入住沈府这么久,和这么多人产生千丝万缕的牵连。 楚青合走后,一直不说话的苏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真的要动用灵笃山的人脉帮忙寻找二少爷么?” 苏荷在担心什么,裴以宁也是知道的。灵笃山的人寻找沈世秦,未免太不寻常了些,这若是被沈府发现还有一路来路未明的人在找沈世秦。必然会有所疑虑,这等于将灵笃山推于风口浪尖上。 可是楚青合那边…… 裴以宁左右为难。正不知怎么办时,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苏荷,去妆镜台把那个信号弹拿过来给我。” 苏荷很是惊讶,“小姐这是要请东方恺歌帮忙?” 裴以宁点点头。笑道:“原以为这个信号弹永远都用不上了。不过这样也好,用了,以后就真的两不相欠了。不然老放在这里。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她与东方恺歌认识,在沈府并不是什么秘密。上一次,东方恺歌还现身救了她和沈薄言两人。这次她请东方恺歌帮忙,倒也说得过去,不必刻意隐瞒。 看到熟悉的烟雾在空中绽放开来,东方恺歌当时就心下一紧,以最快的速度往烟雾来源的方向赶去。 他知道,裴以宁肯定不会轻易点燃这个信号弹的,上次她坠落陡坡,命垂一线,都只是一声不吭。 难道这次真的发生什么大事了? 东方恺歌神色有些紧张,与他一贯的冷淡极为不符。谁知去到来源地点,却是一处精致的,亭楼,离沈府并不远。站在亭楼顶层上遥望,能看见长信城最繁华的街市,也能看到最具诗情画意的雁水河。 看着裴以宁坐在长椅上悠闲地望着远方,笑容恬淡,不似遇到什么危险,东方恺歌不禁怔了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走过去淡淡道:“你拉开了信号弹。” “你速度真快。”裴以宁有些感慨,“我以为你早已经离开长信城,看不到我的信号了呢。” 东方恺歌却不回应她这个问题,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道:“你找我什么事?” 裴以宁顿了顿,小心翼翼道:“帮我找一个人,可好?” 闻言,东方恺歌也有些意外。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小心翼翼地请求别人帮忙的裴以宁,不由得有些好奇那人的身份:“什么人?” “沈府二少爷,沈世秦。” 听到这个名字,东方恺歌却骤然笑了,轻怒中带着些许自嘲,“我东方恺歌什么人,你拉响了信号弹,就是为了这个二世祖?” 亏得我还这么匆忙地赶过来。 最后一句,东方恺歌却没有说,只是在心里默默讽刺了一句,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裴以宁也知道这个请求对东方恺歌来说可算是一种侮辱,所以刚才她才那么小心翼翼,见东方恺歌果然有些生气,忙解释道:“沈府近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四姨娘临终前将沈世秦托付给楚青合,楚青合想动用灵笃山的人脉,但你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如果你愿意帮这个忙,自然是两边都好,当然你不愿意也可以,我……” 未等裴以宁说完,东方恺歌就打断了她,“就是因为这个?” 裴以宁一时不明白东方恺歌话里的意思,愣了愣,道:“不然呢?” “没什么。”东方恺歌的神色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既然你信得过我,那我自然不会辜负你的这份信任。寻找沈世秦的事情,交给我就是。我虽然树敌无数,但是要找到一个人,还是有这个能耐的。” “谢谢。” “客气了。”东方恺歌望向远方,“以后你我二人,就真的各不相欠了。都是江湖儿女,萍水相逢,然后继续自己闯荡。” 裴以宁疑惑地望着东方恺歌,笑道:“传闻东方恺歌性子淡漠,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东方恺歌回头望着她,也轻笑一声,道:“传闻花毒娘子是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怎么真人却这么温婉良善?” 裴以宁一怔,不自然地低下头去,“东方恺歌,原来你也会开玩笑的啊。”(未完待续) 第071章 迁怒 东方恺歌却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便挥挥手转身走了,“等我消息便是。” 如此干脆利落。 望着东方恺歌的背影,裴以宁原本还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的脸上忽然一愣,脑海里似乎有一抹模糊的记忆迅速闪过。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想要搜罗得更真切一些,然而那抹记忆却只如灵光一闪,怎么都找不到了。 苏荷见裴以宁神色有些不对,便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裴以宁只是轻轻摇摇头,放下了刚才稍纵即逝的异样感,道:“回去吧,最近沈府接二连三的发生那么多事,我们也不方便出府太久。待四姨娘这件事过了,我们再去看看二姨娘,这几天你让谌叔盯紧一点。” “婢子知道。” 回到沈府,裴以宁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去一趟兰心院。 如今四姨娘不在了,她在沈府最大的阻碍也就随之消失了,可以放手一搏。 拖得越久,对这次行动就越不利。趁着赵佩兰正好心神恍惚,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说不定能套出一些什么来。 未料才刚到兰心院,还未来得及与赵佩兰说些什么,就听到丫鬟来报,沈庆回来了。裴以宁敏感地捕捉到赵佩兰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慌。 也对,那沈庆是什么人,平时对四姨娘和沈世秦就十分宠爱,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就算与赵佩兰无关,作为一家主母。也是要承担责任的。更何况,她原本就遇着事情撇不开干系。 关键就在于,沈庆了解多少了。 前院正厅。 沈庆端坐在正位上,右手搭在扶把上,由于用力过大,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从他脸上并不能感觉到多大的怒气,但那条条青筋触目惊心。让人心头不能自已地为之一颤。 赵佩兰双脚刚迈进正厅时就是这个反应。二十多年来的相处。她实在太了解沈庆的脾气了,她知道,沈庆此刻。很生气! 不是悲痛,是生气! 赵佩兰心底的恐慌越来越强烈,脸上却故作镇定,强颜欢笑道:“老爷。你才刚回来,怎么也不先去休息休息?” 沈庆瞥了一眼赵佩兰。竟也露出些许笑意,道:“这么多年了,夫人还是这么贤惠。” 皮笑肉不笑的沈庆笑中的怒意太明显,赵佩兰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老……老爷……” 沈庆忽然猛地拍案而起,怒道:“我的好夫人,能否告诉为夫。凤湘和秦儿是怎么回事?” “老……老爷,妾身也不知道。那天四姨娘到我兰心院里来,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妾身一生气,就想惩戒一下她,省得她以后更加变本加厉,不知天高地厚,谁知道……谁知道她会寻短见?” “到底是谁鬼鬼祟祟?” “老爷,你不相信妾身说的话?兰心院上上下下都可以替妾身作证的。” 沈庆却冷哼一声,“我的好夫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悔改吗?” “老爷!”赵佩兰有些惊慌,走上前去拉着沈庆,“妾身到底做了什么,让老爷如此迁怒于我?” 沈庆却越看越嫌恶,一把甩开赵佩兰,“有些事,我不说,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我要是再无作为,就对不起凤湘在天之灵了!” “夫人!”细辛大惊,连忙过去扶赵佩兰起来。 赵佩兰没想到沈庆会如此毫不留情地推开她,一个不留神竟撞到旁边的桌子上,继而摔倒在地。腰身被撞得厉害,赵佩兰强撑着站起来,双目泪垂,“老爷,你我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就真的比不过那几个小妾?” “夫妻情分,你何时顾及过夫妻情分!”听到这话,沈庆更加生气了,流星大步走过去,紧紧抓着赵佩兰的手腕,“恶毒的妇人!” “父亲!” 沈薄言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父亲,母亲犯了什么过错?” “过错?”沈庆冷冷地瞥了脸色苍白的赵佩兰一眼,“你自己问她!” 右手重重一甩,赵佩兰差点又被摔倒在地,好在细辛扶住了她,还不至于在沈薄言面前失了态。 沈薄言只得望向赵佩兰,“母亲?” 赵佩兰却多了几分怨恨,冲着喊道:“若不是你自己造孽太多,我何故变成今天这样!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再者,四姨娘的死,与我无关!” “不知悔改!”沈庆气得脸色发青,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道:“夫人身体有恙,从今天起,搬到西郊的别墅静养,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赵佩兰一听,立刻就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沈庆,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要把她赶走的意思吗? 沈薄言也非常震惊,求情道:“父亲,母亲在府里静养也可以的,孩儿也方便照顾……” 没等沈薄言说完,沈庆就怒气冲冲地打断他,“要照顾她,你跟着去便是!” “呵,呵呵……”赵佩兰发出一声冷笑,“沈庆!活该你断子绝孙!” “啪!”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便骤然响起,赵佩兰捂着脸,悲痛而失望地望着沈庆,哽咽道:“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沈庆却不理她,冷着脸交代道:“细辛,送夫人回去休息,明天就搬去西郊别墅!” 细辛也被刚才那一巴掌吓得不轻,听到沈庆这话,才回过神来,忙道:“是,老爷。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赵佩兰恍恍惚惚的,也不反抗,细辛连忙扶着她离开了正厅。 沈薄言望望赵佩兰离去的身影,又望了望还在气头上的沈庆,终于低下了头去:“父亲,如此,孩儿也回去收拾了。” 沈庆却并不回话。 沈薄言眼眸更加黯然,默默地走出了正厅。 管家群知急匆匆地走进来,恰好在门口碰见沈薄言,叫了一声“大少爷”,沈薄言却置若罔闻,群知有些奇怪,但也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不能多问,便踏进了正厅,道:“老爷,已经让府里所有家丁出去寻找二少爷了,府衙那里也已经打过招呼了。” 沈庆点点头,忽然之间觉得很疲惫,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正厅里就就剩下沈庆一个人了,他坐在正位上,看上去竟十分孤冷。 “凤湘,是我对不起你……”(未完待续) 第072章 谜团 由于裴以宁没有跟去前院正厅,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赵佩兰一脸苍白地回了兰心院,就连一向沉稳的沈薄言从正厅出来时都是恍惚不已,这让她万分诧异。 不过沈庆并没有刻意隐瞒,当时厅上的丫鬟很多,稍稍一打听就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了。 得知沈庆的怒气竟然如此大,一回来就将赵佩兰赶出了沈府,遣到别院静养,就连替赵佩兰求情的沈薄言也顺道遣走了,裴以宁惊讶得半天消化不过来。 在沈庆心里,四姨娘和沈世秦的地位,竟然真的比赵佩兰和沈薄言还要重要? 看他反应,应当是十分清楚赵佩兰过去和现在的所作所为,可是他为什么一直忍着,直到此刻才发作?不过,从四姨娘死了,他却只是将赵佩兰遣走来看,他是将赵佩兰这个发妻放在心里的。 只是,为什么连沈薄言也要迁怒? “小姐,沈庆在凤湘院待了很久,出来后就命人封了院子,谁都不许进去了。” 听到苏荷这话,裴以宁更加诧异了,道:“封了院子?” 她不由得又打量起自己住的这个院子来。据楚青合说,这是二姨娘当年住的院子,自从二姨娘郁郁而终后,就一直荒废着,虽然偶尔会有丫鬟过来打扫,但是,比起如今沈庆对待凤湘院的态度,可真是差太多了! 四姨娘究竟有何能耐,能让沈庆如此对待? 低头沉思了一会,她决定去看看赵佩兰。 但才刚出了宁归院不久,就远远地看见沈薄言匆匆往兰心院而去,裴以宁只好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还是能有多远就避多远吧。 苏荷自然也发现了沈薄言的身影。道:“小姐,赵佩兰和沈薄言都走了,沈庆又不经常在府里,以后沈府就是五姨娘做主了,对我们的行动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弊。” 裴以宁叹息一声,摇头道:“话是如此,但是赵佩兰才是我们找到锦盒的关键人物。” “只要那锦盒在沈府里。还怕找不到不成?大家都不在了。我们逐一把每个院子都翻一遍就是。只要沈薄言不在,我们就可以毫无忌惮地用花毒。” 裴以宁忍不住笑了笑,道:“苏荷。你是不是和忍冬待久了,把他的憨厚都学会了。” “小姐,婢子……婢子不就是把万不得已才为之的方法说了一下而已么。” 裴以宁笑着摇摇头,望着兰心院的方向。“我倒是想跟着赵佩兰去别院。” 正说着,外院又有一个丫鬟匆匆从垂花门进来。往兰心院而去,不多久,刚进去不久的沈薄言便与那丫鬟疾步出来,出了后院。 苏荷看得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又出什么事了么?” 裴以宁却十分了然,笑道:“沈庆又怎么可能真的让沈薄言跟着去别院,不过是一时气言罢了。堂堂沈府。总归要有一个能做主的人的在。” 果然,第二天。去别院的只有赵佩兰和细辛等人,裴以宁和沈薄言送行回来,两人神情都十分凝重。 “母亲身体不好,这次又这么伤心,也不知道住在别院会怎么样。” “沈少爷平时也忙于处理各种事务,夫人那边,我会时常去看望的,沈少爷尽管放心好了。” 沈薄言轻轻一笑,道:“裴姑娘,不管如何,谢谢你。” 裴以宁摇摇头,“夫人待我不薄,若不是相爷不同意,我真希望跟着夫人搬去别院,也好近身照顾着。” 提起父亲,沈薄言脸上不由得又多了一分悲伤,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以宁见状,忙道:“沈少爷,姨母在前面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 待裴以宁走后,跟在身后的忍冬走过来,道:“爷,也不要太伤心了,相信待老爷气消了,就会接夫人回来了。” 沈薄言却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他知道,这一次,父亲真的是生气了,比上次二弟闯祸,送去洛阳时还要生气。 他知道父亲母亲之间,必然是藏着什么秘密,这个困惑从裴以宁刚来时那几天,母亲异于平常的反应就开始了。 父亲一回来,话不多说半句就笃定四娘的死于母亲有关,为了二弟甚至不惜出动官府的力量,他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紧张过。 虽然知道父亲对他一向很严格,但是从昨天父亲让他也跟着去别院的神情和语气来看,他清楚地知道,在那一刻,在父亲的心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父亲真正的疼爱,是纵容宠溺,而不是严格管教。 不是他想和二弟比较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奇怪,四娘于父亲,真的看得比母亲还重吗? 以前母亲疏远他,现在连父亲也越来越冷淡,这背后,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过往,而他自己,在这段过往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沈薄言抬头回望一眼那高高的屋檐,忽然想查一查,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往。 “大少爷,不好了!裴姑娘出事了!” 正出神,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叫喊,沈薄言大惊,看清了迎面走来的正是青合院的问棋,忙道:“怎么了?” “刚才经过跨院,忽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条毒蛇,张口就咬,裴姑娘一时不防备就……” 没等问棋说完,沈薄言已经冲向了跨院,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问棋愣了愣,才连忙跟了上去。 东跨院。 楚青合和苏荷等着正手忙脚乱地帮着裴以宁做临时的伤口处理。 那时楚青合和裴以宁正走在前面说着话,问棋和苏荷跟在后面,隔了好几步远,谁料旁边的花丛中会忽然窜出一条大毒蛇,行动敏捷得很,像是经过了特殊训练,待苏荷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待沈薄言赶到时,苏荷已经给裴以宁逼出毒血了,采下花丛中盛开的白花嚼烂了正要往伤口上敷。 “裴姑娘怎么样了?” 听到沈薄言的声音,裴以宁下意识地将脚缩了回去,拉下裙摆,想要站起来。 沈薄言见状,连忙叫道:“先别动!” 裴以宁只得又坐好。 楚青合道:“那蛇……好像是银环蛇,从花丛里窜出来的,咬了宁儿之后大概是受了惊吓,又窜回去了,苏荷也没能抓住。刚才苏荷小心查看了一下花丛,发现墙角有一个小洞,也不知道是谁挖的,那条蛇可能就是从那个小洞窜走了。” 闻言,沈薄言小心看了一下裴以宁的脸色,见她只是有些苍白、虚弱,可能是苏荷处理及时,毒性并没有蔓延开来,顿时放心了不少,问道:“苏荷,先扶裴姑娘回去。”(未完待续) ps:第一更送上。第二更已经码好啦,一个小时后更新哦。 第073章 下落 “问棋,你去药草园找李娘,让她抓一方解毒药草。” “是,大少爷!”问棋应了一声就匆匆跑向药草园。 蛇毒怎么解,李娘自然也是知道的,并不需要沈薄言交代。 宁归院。 清洗了伤口并且敷了草药后,裴以宁气色好了不少,坐在椅子上,笑道:“沈少爷又救了我一命了。” 裴以宁故作轻松,沈薄言却轻松不下来,紧张道:“也不知道毒血都排清了没有,待问棋煎好药,你一定要服用,每日两至三次,若是出现动风之症,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沈薄言从跨院在宁归院,神色一直紧绷着,片刻都没放松过,裴以宁不由得又笑了出来,“沈少爷,我也不是小孩子,还是知道性命比喝苦药重要的。” 望着裴以宁的笑脸,沈薄言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也轻轻一笑,掩饰了过去,道:“有个听话的病人,真是省心不少。” 裴以宁虽然表现得很轻松,但楚青合却安心不下,问道:“大少爷,宁儿真的没什么事了吗?” “没多大问题了,煎服几次药后,就可以彻底清掉毒素。” 听到沈薄言的亲口保证,楚青合这才放心下来。 刚才沈薄言自己也说不知道毒血是否排清,可真的把她给吓坏了。 看来,沈薄言是因为关心过度,太过谨慎了吧。 想到这个,楚青合才刚刚舒展的眉头不由得又紧紧拧在一起。 裴以宁感觉到楚青合的异样,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便佯装不经意地露出些许疲倦的神色。 沈薄言见状。果然道:“裴姑娘先休息吧,有什么事,着人与我说一声便是。” 裴以宁点点头:“谢谢沈少爷。苏荷,送送沈少爷吧。” 目送着沈薄言离开,楚青合才刚张开口想说些什么,裴以宁便道:“姨母,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听到这话。楚青合也只得点点头,“如此你先歇着吧,夫人不在。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我也先回去了。” 这边有惊无险,风平浪静,前院却早已经炸开了窝。 沈薄言出到前院。正要往怀瑾院回去,却看到好几个丫鬟慌慌张张地从正厅的方向出来。不禁疑惑不已,叫住一个丫鬟问道:“可是父亲那边有什么事?” 那丫鬟依然回魂不过来,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少爷……” 沈薄言皱皱眉,自己进了正厅。 才刚踏进屋内就看见地上一片狼藉。茶水茶水杯盏碎片到处都是,又见沈庆站在正位前,双拳紧握。咬紧牙关,虽然很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但依然可以一眼就看出来他此刻的悲恸。 管家群知沉默地站在一旁,头埋得低低的,看不到什么表情,沈薄言望了望一言不发的两人,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沈叔,发生什么事了?” 沈群知抬起头来,双唇因为多度悲伤而颤抖,未几终于老泪纵横,“大……大少爷,二少爷……找到了!” “二弟?” 看着两人的沈庆,沈薄言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二弟怎么样了!” 沈群知望着沉着脸的沈庆,却不敢再重复一遍。 “言儿,陪我去一趟府衙!” 沈庆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还未说完就沉重地松开一直紧握着的双手,疾步走了出去。 沈薄言见状,不敢多问,连忙跟了上去。 路上沈庆和沈群知都缄默不语,沈薄言纵有再大的困惑,也开不了口询问,气氛实在太凝重了! 莫非二弟在外面又闯了大祸,被扣押在府衙了?可若是如此,父亲和管家脸上的悲恸是怎么回事? 难道…… 沈薄言不敢再想下去,只盼望着马车驶得快点,再快点。 府衙的张知府早已在门口等着了,见沈府的马车到了,匆匆下了阶梯,行礼道:“丞相!” 沈庆却没心情与他寒暄,问道:“秦儿在哪?” “丞相请随下官来。” 张知府带领着沈庆几个人兜兜转转,进了府衙后院,绕过好几个连廊,越走越偏僻。 沈薄言越看越不对劲,这不是……去临时停尸房的路? 府衙经常会暂时停放无人认领的尸体,要经过仵作验尸,若是尸体有问题,还要经过重重检查,然后才会送去义庄。 沈薄言来府衙的次数也不少,也曾帮助过验毒,对府衙的停尸房的位置是再清楚不过了。 之前的猜想得到验证,沈薄言一直悬着的心更是吊到了嗓子眼上,脸色也越加苍白,下意识地望向沈庆。 沈庆却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虽然仍是沉着脸,但脸上已经看不出多少悲痛。 毕竟是经过大起大落的人了,在面对生离死别时总能坚强一些。 “丞相。” 张知府推开停尸房的房门,示意沈庆进去。 停尸房阴凉阴凉的,沈庆顿了一下,才一脚踏进去。 即使是已经身置停尸房,他依然没能从沈世秦的死讯中缓过神来。 最靠近门口的木床上,一袭白布遮盖,沈庆颤抖着慢慢掀开那张白布,以为白布下是沈世秦苍白的脸庞,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的尸体。 沈庆倒吸一口气,回头望着张知府。 张知府忙道:“是几个百姓在郊外的河边发现的,来府衙报了案,当时他就这样了,下官只能从衣着和随身信物章辨认出来约莫是二少爷,但事关生死,下官也不敢笃定,只能请丞相亲自来辨认。” 沈庆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右手颤抖地从尸体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上划过。 将玉佩紧握在手,沈庆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刹那间喷涌而出,恸哭道:“秦儿!” 那块玉佩,是他亲手给沈世秦戴上去的,小时候戴在脖子上,长大了就挂在腰间,多少年来从未离身,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沈群知也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那男尸的衣袖,手臂上虽然也是伤痕累累,但是依稀中依然可见那块暗红色的椭圆胎记。 “二少爷……”沈群知也不能自已地留下两行清泪。玉佩加胎记,想自欺欺人也不能了! 望着面目全非的二弟,沈薄言也悲痛不已,但他知道,此刻的父亲比他更难过,擦擦眼泪走上去道:“父亲,或许……” 沈庆却无力地摆摆手,“言儿,不要安慰我了。群知,接二少爷回去!” “是,老爷。” 沈群知哽咽着,小心地扶起那具男尸,张知府连忙让身后的几个捕快过去帮忙。 “秦儿,回家了!” 沈庆沉重地呢喃一声,呆滞地跟在沈群知后面,走出了停尸房。 沈薄言回头望着沈世秦刚才躺过的地方,依然没能接受这个事情。 前几天还是生龙活虎的二弟,怎么转眼间就命丧黄泉了? 四姨娘去了,二弟也去了,人数本来就不多的沈府,从此更加单薄了!(未完待续) 第074章 上门 沈府灵堂。 沈庆穿着素服,站在灵柩前,神色呆滞,怔怔地望着沈世秦的灵位,不说话,也不哭泣,就那样一直站着,一动不动。 沈薄言担心沈庆悲伤过度,走过去道:“父亲……” 谁知沈庆却猛地抬手打断他的话,“别出声,让我静静陪一下秦儿。” 这十五年来,他陪沈世秦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总以为可以给他最好的,能让他一世无忧无愁,到头来,他甚至在儿子走到生命尽头时,都丝毫未察觉。 世上最悲痛欲绝的事,莫过于白头人送黑头人。 他不知道沈世秦在外面经历了什么,被谁谋害,他更不知道,沈世秦临终前,有什么心愿…… 此刻这样静静地站着,他忽然发现了很多事情。 这些年来,他实在忽略沈世秦太久了。 “秦儿,原谅爹爹好不好?” 忽然听到沈庆的呢喃一句,沈薄言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却见他神色异常慈祥,眼神里充满了宠溺。 沈薄言不禁一愣。 自小到大,父亲在他的世界里,充当的身份都是严父,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亲,沈庆此刻的神情,同样没在沈世秦面前露过。 二弟,你看到了么……父亲很爱你。 沈薄言望着沈世秦的灵位,眼眸愈加哀伤。 他不会忘记,那一年,沈世秦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喊的那句话。 门外忽然有一个家丁走进来,道:“老爷,府外有一个女子,哭着喊着说要进来送二少爷一程。小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沈庆头也不抬,目光依然停留在灵柩上,“什么人?” “这……”那家丁却有些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薄言皱皱眉头,“你说便是。” “是……是花满楼的花魁,湛花裳。” 听到这个名字,沈薄言顿时惊讶地盯着那家丁。“湛花裳?” 还记得那日。沈世秦刚刚从洛阳回来,就来求他帮忙把花满楼一个女子赎出去,他依稀记得。那个女子,就叫做湛花裳! “一个青楼女子,也妄想踏进我沈府,给我赶出去!” 沈庆神色有些难看。语气也不觉冷冽了些。 “是,老爷。”那家丁应了一声。又急匆匆出去了。 沈薄言听了,也没说什么。 那女子纵然真的情深,到底是青楼女子,父亲又怎么可能让她进来。 她若执意要见。回头趁着沈庆不在,偷偷让她进来见一面就是了。 也算是了却二弟的一桩心愿。 沈庆望着面前的灵柩,忽然笑了一声。“秦儿,你怪父亲么?” 可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纵然沈世秦生前与那青楼女子交往再密,终究只是逢场作戏。人都死了,她还上门来做什么?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无情,还是想捞点什么好处。 沈薄言看着沈庆嫌恶的神色,知道他误会了湛花裳的为人和用意,想了想,还是解释道:“那个湛花裳,似乎是被卖进青楼的,与别的青楼女子不一样,二弟生前,一直想赎她出来。” 他不敢说湛花裳已经赎出来了,而且还是在他的帮助下赎出来的,他怕弄巧成拙。 然而,沈庆却依然很生气,“哼,你见过那女子?了解她是什么人?” 沈薄言这回真不知怎么回答了。 那个湛花裳,他到底只是从沈世秦口中听到过一两次。 正说着,刚才的那个家丁又匆匆忙走了进来,神色比刚才更慌张,“老爷!” “什么事?” 那家丁犹豫了一下,却是悄声在沈庆面前嘀咕了几句。 沈庆听后,神色突变,震惊地望着他,“当真?” “那个女子确实是这样说的,是真是假,小的也不知。” 沈庆眉头深锁,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先带她去正厅,我随后就到。” “是,老爷。” 望着那家丁匆匆离去的身影,沈薄言有些奇怪。父亲的态度转换地也太快了,那个湛花裳究竟说了什么,能让父亲这样震惊? “言儿,你随我过去。” 出神间,沈庆的话音又在耳旁响起,沈薄言忙应道:“是,父亲。” 沈庆回过头去,又望了沈世秦的灵位一眼,喃喃道:“秦儿,真的是你的吗……” 听到这话,沈薄言更加诧异了,一个念头隐隐浮上心头。 若真的这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前院正厅。 湛花裳不安地坐在侧位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脸色苍白得很,双眼红肿,似乎是刚刚痛哭过。 很快,两个身影慢慢踏进了正厅,湛花裳连忙站起来,也不敢抬头,只是细声道:“见过相爷。” 沈庆细细打量着跟前的这个女子,只见她穿着朴素的云纱对襟衣衫,梳着端庄的垂髻,举止间也落落大方,完全不像是青楼中人,之前的嫌恶之意不由得又淡了几分。 “你叫湛花裳?” “是。” “坐吧。” “谢谢相爷。”湛花裳虽这么应着,却不坐,只是轻轻地退到一旁,安静地站着。 沈庆走到正位上坐下,见此一幕,对湛花裳的好感又多了一分,道:“你与秦儿相识了多久?” 听到这话,湛花裳却有些恍惚起来,许久才道:“大概是……六岁吧。” 沈庆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了这么多年,顿了顿才道:“那时你就在花满楼里了?” 湛花裳摇摇头,“那时我流落长信城,是被世秦救起来的,后来才误入花满楼。世秦知道后,一直照顾着我,我才不至于……” 至于什么,湛花裳却不说。 但是,沈庆和沈薄言都懂。 一个青楼女子,若是没有哪个富家公子哥儿的庇护,又怎么躲得过被摧残的命运。 “姑娘气色似乎不太好,可是病了?言儿也是有些医术在身,可让他给你瞧瞧。” 知道沈庆的意图是什么,湛花裳也不拒绝,只是淡淡地看了沈薄言一眼,“如此有劳大少爷了。” 沈薄言点点头,也是知道沈庆的怀疑,而且他刚才从沈庆的反应中也猜测出来一点,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过去给湛花裳把脉。 屏息诊着脉象,沈薄言的脸上的异样越来越明显。 沈庆有些紧张,“言儿,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075章 麝香 沈薄言紧紧地盯着湛花裳看了好一会,才忽而笑道:“姑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今后要多注意作息和饮食,不要累着了自己。” 湛花裳勾唇一笑,道:“谢谢大少爷关心,花裳明白。” 听到沈薄言的亲口验证,沈庆有些恍惚,“你……” “相爷,该说的,花裳刚才在府外都已经说了,方才大少爷也给花裳把过脉了,花裳并没有说假话。” 沈庆眼眸轻转,蓦地冷笑一声,道:“你本为青楼中人,焉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是秦儿的。” 听到这话,湛花裳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道:“既然相爷不信我,又为何让我进府来?我湛花裳什么人,是世秦什么关系,相爷只要稍稍派人去打听,就知道了。再者,我离开花满楼,已经快两个月了。” “若你肚子里的真是秦儿的孩儿,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今后你就在府里住下吧,也好多个人照顾你。” “谢谢相爷。” 沈庆说的这句话,却让沈薄言吃了一惊。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能让他相信?更重要的是,对方可是来自青楼。 他纵然再怎么没有门户之见,也总得顾及沈府的名声。 看来二弟在父亲的心里的地位,真的无比重要,重要到能轻易就湛花裳住进府里来,仅仅是因为,她怀了二弟的孩子。 沈薄言暗暗叹息一声,二弟,你看到了吗?父亲待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淡漠。 “群知,”沈庆自然不知道沈薄言此刻心里所想,抬手叫沈群知进来,道:“你让人安排湛姑娘住下,湛姑娘要什么就给什么,切不可怠慢了人家姑娘。” 沈群知下意识地抬眸望了一眼湛花裳,才应道:“是。老爷。” 湛花裳怔了怔。道:“相爷,花裳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花裳……想住进世秦生前住的地方……” 听到这话,沈庆的眼眸顿时沉了下去。眸光意味不明。 湛花裳见状,以为沈庆觉得她不识好歹,得寸进尺,忙解释道:“花裳……就是想看看世秦生活的地方是怎么样的。每天看着世秦用的的东西。就好像……他还在我身边一样……” 闻言,沈庆也不由得生出些许悲凉。叹口气道:“也罢。群知,你直接带她去怀信院吧。” 沈群知应了一声,道:“姑娘,请随我来。” 待沈群知带着湛花裳走后。沈庆忽然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言儿,你能明白父亲的决定么?” 沈薄言点点头。“父亲,二弟不在了。若是湛姑娘真的能替二弟延续香火,这自然是莫大的宽慰。孩儿相信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沈庆欣慰地点点头,“言儿,你是大夫,今后湛花裳的身体状况,还得你多细心把关,悉心调养。” “孩儿自然会的。” 怀信院。 湛花裳走在院中,看着满院子陌生的景色,却依然感觉那么熟悉。 这是世秦住的地方,这是世秦住的地方…… 湛花裳心里不停地默念着,眼神里不由得又染上了一抹哀伤。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踏进这里,可是现在她光明正大地进来了,但世秦,却永远都不会出来迎接她,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世秦……”湛花裳眼里蒙上了霜,又见满院子丫鬟并排站在那里,忙低头悄悄抹了眼泪,抬起头来淡淡一笑。 沈群知把寻风叫过来,嘱咐道:“这是湛花裳湛姑娘,以后就住在怀信院里,你们要好生照顾着,切莫怠慢了姑娘,记住了吗?” “婢子谨记。”寻风轻轻应了一声,偷偷抬起眼眸打量了一下湛花裳。 长得真好看。寻风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花满楼的花魁。 花满楼……寻风楞了一下,忍不住又多看了湛花裳一眼,神色间又多了几分复杂之意。 湛花裳将寻风的反应看在眼里,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浅笑一声,朗声道:“花裳初来,有什么规矩做得不好的,还请大家多提醒一二。” 寻月原本一直站在丫鬟堆里,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微微行了个礼,细声道:“湛姑娘好,婢子寻月,原先是近身服侍二少爷的。湛姑娘请随婢子来,婢子带姑娘看看房间,也好随便熟悉一下院里的环境。” “有劳了。”湛花裳报以微微一笑,跟着寻风踏上连廊,往厢房而去。 寻月推开门,走了几步又悄悄侧头望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湛花裳,才走过去推开窗户,道:“二少爷平常都是住在正房,这些房间也极少有人进来,可能暂时有些闷。姑娘可是要点燃香薰?待会姑娘就先歇息一会吧?想必姑娘也有些累了。” 湛花裳点点头,“谢谢寻月。” 寻风神色有些不自然,道:“这只是婢子分内之事。” 寻风应着,走到摆着香薰炉子的几案前,从一旁的盒子拿出香薰点上。做完这一切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湛花裳一眼,见她正在打量房里的布置,并没有看自己,连忙从怀里又拿出来事先准备好的一块香,迅速扔进了香炉里。 “姑娘,香薰已经点燃了,姑娘就先歇着吧,待晚饭做好了,婢子再端来给姑娘。” 湛花裳这才回过头去望她一眼,淡笑道:“有劳了。” 话才说着,香炉里的香气已经隐隐地蔓延开来,湛花裳却闻到了一丝异样的香气。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抹香气,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看到湛花裳神色不对,寻月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问道:“湛姑娘,您怎么了?” 湛花裳冷下脸去,盯着寻月道:“你燃的是什么香?” 寻月似乎是被湛花裳忽变的语气吓着了,战战兢兢道:“是……是沉香。” “是吗?”湛花裳目光冷冽,“我怎么却还闻到别的香气呢?” “可……可能是香炉里还残留着之前燃的香吧。” 湛花裳步步逼近寻月,猛地抓起她的手腕,冷道:“那么请你告诉我,谁会闲着没事用麝香做香薰?!”(未完待续) 第076章 联手 轻易被揭穿了意图,寻月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脸色刷的一声就变白了,唯唯诺诺道:“婢子……婢子没有放麝香。” 湛花裳冷笑一声,“麝香的气息,你还能瞒过我不成?不招?也行,都说沈府大少爷医术了得,有没有麝香,去请大少爷过来瞧一瞧便知道了。” 湛花裳说着,不由自主地望了那香薰一眼。 虽然才刚刚点燃,但她对麝香的气息实在在敏感了,即使只是淡淡的,在她看来却分外浓烈。 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湛花裳脸色变了变,也顾不得面前的寻月了,急促地走出了厢房。 她知道这么一点点麝香影响不了什么,但是她绝对不容许任何危险威胁到她腹中的胎儿。 寻月愣愣地望着湛花裳紧张地跑出去,又回头望了一眼香炉,心里如五味杂陈般难受,过去熄灭了香薰才跟着走出去,关上厢房的房门。 寻风正端着水盆过来,原想着让湛花裳稍稍梳洗,却瞧见湛花裳站在门口,神色并不十分好看,正诧异着,又见寻月也出了厢房,还关上房门,不由得更诧异了,道:“湛姑娘,这是?” 湛花裳却不回答,只是轻轻地瞥了寻月一眼。 寻月怔了一下,才尴尬道:“湛姑娘说着房间采光不好,想换另一间。” “原来是这样。”寻风不疑有他,只是笑道:“怀信院的房间多得是,湛姑娘想住哪一间就住哪一间。” 湛花裳淡笑地点点头,又有意无意地望了寻月一眼。 寻月连忙低下头去,怯怯道:“湛姑娘。请随婢子来。” 坐在新房间的椅子上,湛花裳望了望假意忙绿着的寻月,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道:“寻风,你先下去吧,有些话,我想与寻月谈谈。” 寻风有些诧异。望了寻月一眼。才道:“是,湛姑娘。” 待寻风走后,湛花裳慢慢站起来。走到寻月跟前,道:“你为什么要在香炉里放麝香?” 寻月咬咬牙,低下头去,却始终不说一句话。 “不说?你是比较愿意我拉着你去找相爷和大少爷?” 想到沈庆对待湛花裳的态度。寻月顿时脸色一白,求道:“湛姑娘。求您不要告诉老爷!” “那你就自己说出来!” 寻月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婢子就是觉得……觉得……湛姑娘是花满楼出身,怎么会真心待二少爷,就连湛姑娘腹中的胎儿。也不一定……二少爷生前待我们几个都很好,婢子不想看到二少爷人不在了,还有来路不明的孩子上门来乱扣罪名。侮辱了二少爷名声。” 听到这话,湛花裳愣了很久。 她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寻月。忽然觉得,寻风心里必然是藏着一个秘密的。 依稀记得沈世秦曾与她提起,裴以宁初来时,院子里有一个丫鬟为了阻拦他,被他无意推倒,撞柱子上了。 那时她未曾注意那丫鬟的名字,如今看来,定是这个寻月无疑了。 想了想,湛花裳眸间愈加坚定,一字一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的确确是世秦的。” 寻月抬起头,望着湛花裳,又望望她还没有丝毫隆起的腹部,有些恍惚,许久才悔恨道:“对不起!我差点害死了二少爷的孩子!” 湛花裳摇摇头,“看得出来,你对世秦很衷心。” 听到这话,寻月神色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哀伤。 看着这样的寻月,湛花裳愈加肯定寻月的立场了,决心赌一把,道:“我这次进沈府,并不全是为了让肚子里的孩子认祖归宗。” “湛姑娘你……”寻月有些惊讶,不明白湛花裳进府的目的是什么。 湛花裳平静的脸上多了一分恨意,“我来,是为了报仇的!” 寻月震惊地抬起头,望着湛花裳,殷切道:“你知道害死二少爷的凶手是谁?” 湛花裳有些黯然,“不知道……” “那你……” “让世秦受苦的,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是谁?” “沈薄言和裴以宁!”湛花裳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说不出的决绝。 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她也要为沈世秦争得哪怕一丝半缕的公道! 听到这两个名字,寻月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想到自从裴姑娘入府以来,二少爷确实受了不少罪,就连一向疼爱他的相爷都因为裴姑娘大动肝火,送二少爷去洛阳受苦。而大少爷…… 寻月黯然垂眸,二少爷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大少爷! 如今二少爷去了,怀信院就好像忽然间变得空荡荡了一样,她每天去二少爷的房间打扫,都总觉得二少爷只是出去了没回府…… 她还在这里,就总归要做点什么,以报二少爷的恩情! 而且,若是什么都不做,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就算湛花裳的孩子生下来了,又能争得些什么? 夫人是大少爷的亲生母亲,也向着裴姑娘,老爷经常不在府里,四姨娘也不在了,没人替湛姑娘做主,将来她们娘儿俩的日子,怕是也很难过吧! 待大少爷将来娶了妻,生了子,相爷还会在乎湛姑娘生下的孩子吗? 更何况,沈府不是普通人家,那可是堂堂丞相府啊,就算老爷现在不在乎湛姑娘的身份,但毕竟人言可畏,将来老爷若是产生了别的想法…… 湛姑娘肚子里的,是二少爷留在世间的唯一的希望! 想到这里,寻月坚定地抬起头,道:“湛姑娘,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湛花裳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寻月,脸上竟然会露出比她还决绝的表情。 她原本就是想要寻求帮手的,毕竟她在这个沈府,对谁都那么陌生,一个人行起事来必然诸多不便。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寻月就已经先提出来了。 但她依然有些不放心,试探道:“你可想好了?一旦事情败露,我可保不了你。” 沈庆可能还会看在她腹中的胎儿的份上放过她,但是寻月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沈庆怎么会在乎? 听到这话,寻月却蓦地笑了,道:“湛姑娘,二少爷是我主子,二少爷不在了,我就听小主子的。只要是为了二少爷,就算赴汤蹈火,我也绝不皱一下眉!”(未完待续) ps:我回来更新啦啦啦! 第077章 针对 听说怀信院住进了新客人,还是沈庆亲自招待的,裴以宁意外得很,打听出湛花裳的身份和事情来由后,她更加诧异了。 一是讶于沈庆的态度,二是讶于湛花裳出现的时机。 待沈世秦死后才寻上门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虽然说湛花裳是以客人的身份住进来的,但是府里上上下下都已经心知肚明,她已然成为怀信院的女主人了。 裴以宁想了一会,笑道:“苏荷,问琴,我们去拜访一下湛姑娘吧。湛姑娘是沈府的贵客,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看望一二。” 未料裴以宁才刚打算出门,就有丫鬟来报说湛姑娘求见。 裴以宁听了,颇为意外地抬起眼眸,“快请。” 湛花裳淡笑着缓缓进了厅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寻月。 裴以宁瞧见那寻月,顿时愣了愣。 她自然不会忘记,那次沈世秦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正是寻月拼命拦下的沈世秦,为此额头还受了伤。 寻月对沈世秦甚是忠心耿耿,如今湛花裳初来,府里上下表面上虽然都不敢说什么,但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但寻月却能迅速地接受这个新主人,并且看不出任何抵触的神色,实在是让人惊奇。 湛花裳一脸端庄温婉的笑意,微微点点头道:“都说裴姑娘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湛姑娘过奖了,湛姑娘才是绝尘如画呢。请坐。” 湛花裳笑意不减,轻轻往侧座上坐下。 望着一言一行皆有风范的湛花裳,裴以宁不由得有些好奇。 花满楼出身的她。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清洁淡雅的气质,实在是难得了。 “听闻湛姑娘现在住在怀信院,我正想要去看看湛姑娘呢,却没想到湛姑娘先来了,实在是惭愧。” 湛花裳谦恭地点点头,笑道:“花裳虽然初来,但是这点规矩还是懂的。怎么能让裴姑娘跑这一趟。自然是要花裳逐一拜访。” “湛姑娘客气了,我也不过是暂住在府里的客人而已。” 听到这话,湛花裳笑意更浓了。道:“长信城谁人不知,沈府夫人把裴姑娘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哦不,应该是……当做未来儿媳妇。” 望着湛花裳满脸和善的笑容。裴以宁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带着刺。 苏荷也听不下去了。解释道:“湛姑娘,我家小姐与大少爷,清白得很,并不像传闻那样的。” 之前四姨娘恶意造谣。虽然说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但是爱看热闹是百姓们天性,尤其是官府之家的隐秘事。这些谣言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断绝的。 即使百姓们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都等着看笑话呢。 听到苏荷的解释。湛花裳也并未有多大的意外,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是么?那就是沈夫人一厢情愿了?哦,抱歉,花裳有些失态了……” 湛花裳礼仪做足,裴以宁也只得报以一笑,摇摇头道:“谣言止于智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相信湛姑娘自会有自己的判断。” “是啊,花裳自然明白黑的描不成白的,白的也说不成黑的。是非对错,自在人心,那些做错了事的人,不管逍遥得意多久,最后都一定会付出代价。” 裴以宁一怔。 湛花裳话里有话,虽然脸上的笑容半分未退,但她言语间的针对和敌意实在太明显了。 “湛姑娘怎么会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呢?” “没什么,”湛花裳轻轻摇摇头,笑容退去了不少,“花裳只是想起了世秦罢了。” “湛姑娘,逝者如斯,活着的人还有活着的希冀,就不要太难过了。” 湛花裳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腹部,眼眸间充满了慈爱,“是呢,活着的人,自然有活着的使命。裴姑娘,抱歉,花裳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失陪。” 裴以宁点点头,“湛姑娘慢走。苏荷,送送湛姑娘。” 湛花裳起身,站在一旁的寻月连忙过去扶着她,那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湛花裳已经是怀了八个月的身孕了。 裴以宁看在眼里,也只是笑笑。 苏荷送了湛花裳回去后,马上就折了回来,道:“小姐,这个湛花裳,好像有些奇怪……” 裴以宁摇摇头,道:“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她的来意如何再作打算。” “是。” “那个庄子,现在怎么样了?” “婢子已经让谌叔盯着了,有什么动静,谌叔会告诉婢子的。” 谁知才是过了一晚,苏荷就收到消息,那个庄子里的女子,已经被秘密转移了。 那个庄子位置很隐秘,平常也没有多少人从那里经过,也正是如此,负责监视的人更是艰难,不小心暴露踪迹都会被人怀疑,所以他们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根本不敢靠得太近,直到发现那个每隔一天都要出去买菜的婆婆已经好几天没出来后,他们才发现不对劲,潜进庄子后才发现,里面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得知二姨娘失去了影踪,裴以宁懊悔得很。 好不容易得到一条线索,却因为时机不对,就这样又被截断了。 那赵佩兰如此惧怕四姨娘说出来这个秘密,甚至不惜逼死四姨娘,可见二姨娘的存在必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至少是赵佩兰逃不掉的噩梦。 裴以宁泄气地捶着桌子,道:“就没什么可疑的人出现过么?” 苏荷摇摇头,“没有。应该是里面有什么机关隧道,但是时间紧促,又怕有陷阱,也不敢逗留太久,所以他们也还没查出来。” 裴以宁眉头紧蹙,“赵佩兰怎么会突然要转移二姨娘?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从四姨娘自杀,沈世秦失踪,沈庆动怒,再到赵佩兰被送去别院,一件紧扣着一间,前后不过几天的事情,那样一直处于担心害怕状态下的赵佩兰,竟然什么时候偷偷让人转移了二姨娘? 想到这里,裴以宁嚯地站起来,道:“苏荷,也不知道夫人在别院过得怎么样,我们做几盒夫人爱吃的玫瑰透花糍,去看看夫人吧。”(未完待续) 第078章 未果 别院。 赵佩兰站在院子里,仰着头望着墙角那株探出墙去的九重葛,蓦地生出无限哀伤。 细辛走过来,劝道:“夫人,回屋子去吧,快夏天了,外面太热,晒久了不好。” 赵佩兰摇摇头,道:“你说,白慧住在庄子里那么多年,会不会也常常像我这样站在院子里仰望?” 白慧是她亲自命人将她囚禁在庄子里的,看似只有岩婆婆看着,但庄子附近的居民,实际上都是她的心腹,白慧即便是插翅,也难以从庄子里逃出来。 她在那里住了十几年,几乎没有人还记得她的存在,就算是记得,也以为她已经过世了。 而如今,被禁足的那个,轮到她自己了。 虽然沈庆只是说送她来这个别院静养,但是守在门口的家丁已经无声地表明,她是没有自由出这个别院的。 落到这个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四姨娘是她逼死的,三姨娘也是她逼死的,即便这些年来顶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也无法抹掉她曾经造过的孽。 为了所谓的举案齐眉,名声夸赞,真的都值得吗? 赵佩兰兀自发出一串落寞的笑声,叹道:“细辛,这么多年来坚持着一个错误的执念,究竟是为了什么?” “夫人,我们先回去吧。”细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赵佩兰,她既劝不动她放下,也劝不到她想开一点。 执念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在不知不觉间噬人心骨,一错再错。 “夫人,大少爷来看您了。现在在厅堂里等着。”一个丫鬟走进来,轻声禀报道。 听到是沈薄言,赵佩兰顿时脸色微变,神色间有些闪躲,“让他回去吧,就说我乏了,已经睡下了。” 那个丫鬟顿时怔住了。求助地望向站在赵佩兰身后的细辛。 细辛轻叹一声。道:“夫人,大少爷专门跑这一趟,还是见见吧?不然大少爷会担心的。” “我拒绝见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一朝一夕的事情了,他会习惯的。”赵佩兰冷冷应了一句,转身就回了房。 细辛有些发证,目送着赵佩兰离去。许久才回头对那丫鬟道:“你就如夫人说的那样,去回了大少爷吧。” 裴以宁站在别院的门口。抬眸望着那块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慨。 清心别院。 果真是清心么? 谁又能想到,这个修葺得同样富丽堂皇的别院,与冷宫并无别样。 守门的家丁迎了上来。行礼道:“裴姑娘。” 别院里的家丁丫鬟都是从沈府跟过来的,他们自然是认识裴以宁。 裴以宁笑着点点头,指着苏荷手里挎着的食盒道:“我来看望夫人。随便带了些夫人喜欢吃的点心。” 那家丁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裴以宁。 刚才大少爷过来。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夫人,至今还在停上坐着不肯走,说一定要见到夫人,可是那去传话的丫鬟分明才刚刚与他说,夫人就在院子里,只是不想见大少爷。 如今裴姑娘也来了,他是不是可以直接告诉她,夫人睡下了? 夫人连大少爷都不想见,又怎么会见裴姑娘? 裴以宁看出了那家丁脸上的为难,便问道:“怎么了?” 那家丁犹豫了一会才道:“夫人刚刚睡下,怕是裴姑娘要白跑这一趟了。” “哦,这样啊……”裴以宁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恰在这时,沈薄言走了出来,见裴以宁站在门口,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迎上去道:“裴姑娘,你也是来看母亲?” 裴以宁点点头,笑道:“原来沈少爷也在?夫人是刚刚才睡下么?” 听到这话,沈薄言一阵苦笑,道:“我也没见着母亲。” 裴以宁却没想到是这样,只道是赵佩兰见过沈薄言后才回去歇息的。 之前在沈府,赵佩兰和沈薄言的感情不是日渐加深的么?难道赵佩兰是真的睡下了? 沈薄言看到苏荷手里的食盒,轻轻一笑,道:“看来母亲是没办法及时吃到裴姑娘做的点心了。” “是啊,苏荷,将食盒交给守卫吧,我们就不进去了。” 听到这话,那家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裴姑娘放心吧啊,小的一定转交给夫人。” 之前他生怕裴以宁进去,发现夫人其实没睡,那大少爷该有多失落? 裴以宁点点头,望向沈薄言,“沈少爷可是直接回府?” 沈薄言微微颔首,“裴姑娘若不介意,便一道走吧。” 清心别院其实与沈府并不算地远,裴以宁是走过来的,说来,之前经常奔波于山上山下,她确实有点不习惯坐马车。 沈薄言慢慢地与她一道走回去,路上却遇到了忽然现身的东方恺歌。 东方恺歌望了一眼沈薄言,又望了望裴以宁,眉目间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道:“抱歉,现在才来告诉你,我没有完成你的托付。” 裴以宁知道他指的的是沈世秦的事情,便道:“生死有命,很多事我们都没办法左右的,你不必觉得抱歉。” 东方恺歌却摇摇头,“没有完成就是没有完成,这次算我欠你的,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裴以宁有些无语,这个东方恺歌,不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么?怎么动不动就说欠她的,想摆脱都摆脱不了。 东方恺歌知道她的身份,虽然说她十分清楚东方恺歌会替她保密,可以她下意识里还是不希望和他走得太近,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生,而且,她也不想将东方恺歌牵扯进来。 沈薄言奇怪地望着两人,却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 东方恺歌自然是看到了沈薄言的疑惑,却不并打算解释,只是道:“在下就不打扰两位的闲情逸致了,告辞。” “哎,你……” 裴以宁还没说完,东方恺歌就已经一跃而去了。 沈薄言怔了怔,问道:“裴姑娘怎么会……” 裴以宁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声,道:“之前二少爷失踪的时候,原本是想拜托他帮忙找一下的,毕竟他是江湖中人,认识的人也多,没想到最后却……” 沈薄言却不知道这事,听后愣了好一会,“没想到裴姑娘会对二弟的事情这么上心。” 裴以宁低下头去,呢喃道:“他到底无辜。” 沈薄言没听清,“嗯?”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两人离开小道,往官道去了。 东方恺歌站在树丫上,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神色不明。 “以、宁。”(未完待续) 第079章 出事 裴以宁和沈薄言刚刚回到沈府,就有丫鬟匆匆跑了过来,“大少爷,您回来真是太好了,刚才湛姑娘忽然无缘无故就晕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快去看看吧!” 听到湛花裳出了事,沈薄言顿时紧张起来,忙道:“我就这过去!” 说着就朝裴以宁点点头,疾步走向怀信院。 沈庆如此在乎湛花裳府中的胎儿,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多留心湛花裳的身体状态,眼下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如何向父亲和二弟交代? 望着沈薄言匆匆离去的身影,苏荷问道:“小姐,我们要不要也跟去看看?” 裴以宁沉默了一会,才道:“还是不了吧,我们去也帮不了什么,人多声杂的,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沈少爷,还是待会再去吧。” 苏荷点点头,却还有些不放心,“看那湛花裳精神极好,气色也不错,怎么会忽然晕倒?” “静观其变。” 怀信院。 湛花裳早已经醒来,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体也虚弱得很,看着给她把脉的沈薄言一直眉头紧蹙,不由得有些担心,“大少爷,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薄言收起垫子,摇头道:“无碍,湛姑娘记得一定要保持心情舒畅,切莫过度思虑劳累,如此胎儿才能健康成长。” 沈薄言说得很委婉,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她是因为心中愁结过甚,才导致抵抗力下降,精神欠佳,才晕倒的。 而能让她如此的。也就只有刚故去不久的沈世秦了。 寻月甚是心疼,道:“湛姑娘,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和孩子,不然二少爷在天之灵,也会担心的。” 湛花裳哀怨地抬起眸望向窗台,幽幽道:“我知道。” “我给你开一剂安神养胎的药,你喝了就好好休息一会吧。” “谢谢大少爷。” 沈薄言摆摆手。迅速写下药方。交给寻月,道:“你去药草园找李娘,叫她给你抓几副药。每天喝一次,不宜太多。” 寻月接过药方,下意识地望了湛花裳一眼,才应道:“婢子谨记。” 寻月走后。沈薄言也起身告辞,出了怀信院就碰到沈庆。看似也是听说了湛花裳晕倒的事情。 见到沈薄言出来,沈庆连忙问道:“言儿,湛姑娘怎么样了?怎么会忽然晕倒?” “湛姑娘只是因为愁郁成疾,只要细心开导。就会慢慢好转了,没多大问题的。” 听到这话,沈庆才略微放心。未几又担心道:“唉,秦儿刚去不久。又怎么会这么快就从悲痛中走出来。” 看着沈庆神色间也有些哀痛,沈薄言忙安慰道:“父亲,让二弟安心地去吧,我们这样,二弟看着也放心不下的。” 沈庆摆摆手,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一点好生看着湛姑娘,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了。” “孩儿知道。” 谁知当晚湛花裳就出了事。 入夜时分,寻月就神色慌张地跑到怀瑾院来,“大少爷!大少爷!” 那时候沈薄言正在书房翻阅医书,听到下人来报,连忙走出去,问道:“怎么了?可是湛姑娘哪里不舒服?” 寻月连点头,焦急道:“湛姑娘喝过药后不久就喊肚子痛,有些呕吐的症状。” “我过去看看!” 沈薄言也紧张得很,脚步比午后时更急了。 按理说他已经细心给湛花裳检查过,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才对,怎么会忽然腹痛呕吐?难道她对某些药材过敏? 想到这个,沈薄言顿时心底一沉,疾步向怀信院奔去。 “湛姑娘,您再忍一忍,大少爷很快就过来了!” 还未进到房里,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来喧闹的声音,沈薄言不由得更加紧张了,一脚踏进厢房,见湛花裳坐在桌边,捂着腹部,脸色苍白无血。 “湛姑娘,手给我!” 沈薄言疾步过去,细细给湛花裳把脉,却见脉象平稳,并无半点紊乱,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但还是小心问道:“湛姑娘可有对哪些药材过敏?” 他开的药都是一些诸如阿胶、大枣、当归之类的补品,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湛花裳摇摇头,道:“大少爷开的药方,我也看过了,都是些补药,花裳平时也吃的。” 沈薄言眉头拧得更深了,想了想,对寻月道:“你去把药罐子端过来我看看。” “是,大少爷。”寻月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了。 很快寻月便端了药罐回来,沈薄言仔细检查里面的药材,却发现,里面居然多了一味藏红花! 沈薄言脸色大变,“寻月,你煎药的时候可有仔细检查过?这里面怎么会有藏红花?” “藏红花!”听到药名,湛花裳也是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着腹部,眼泪顿时就出来了,“孩子,我的孩子!” 看着湛花裳情绪有些失控,沈薄言连忙安慰道:“胎儿脉象目前还很稳定,湛姑娘先别急。” 由于怀着身孕,沈薄言也不敢乱开药方,只得吩咐道:“寻月,你快去煎一碗绿豆汤来,加几片生姜。” 绿豆汤解毒,只能先缓缓了。其实药罐里的藏红花并不多,喝一次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但湛花裳大概天生对此物反应激烈,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多亏了湛花裳这样的特殊情况,才使得他即使发现问题,不然,后果不肯设想。 喝下了绿豆汤,湛花裳慢慢地缓解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在寻月的搀扶下,又半躺回了床上,感激道:“谢谢大少爷。” 沈薄言稍稍放心下来,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便转头对寻月道:“寻月,你把药方给我,我再检查一遍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寻月应了一声,走到里屋的匣子里把药方拿出来,交给沈薄言。 沈薄言打开一看,却发现药方的最后,不知何时被人添上了一味藏红花,笔迹潦草,非学医之人很难辨认出那是何种药材,而那笔锋转乘处,分明与他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未完待续) 第080章 盘查 见沈薄言神色有异样,湛花裳忍不住开声问道:“大少爷,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薄言怔了怔,终究如实道:“这药方上面,确实有藏红花。” 闻言,湛花裳脸色大变,“寻月,你拿过来我瞧瞧。” 沈薄言默默地将药方递给寻月。 从寻月手里接过那张药方,湛花裳看得极其谨细,但最后那味药,因为笔迹太过潦草,不事先知道是藏红花,根本无从辨认。 因为当时沈薄言写药方时也很急,字迹也很连笔带画,所以就算写到最后越写越潦草甚至是难以辨认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毕竟不会突兀。 而且……就连她这个对书法只是一知半解的人都看得出来,那“藏红花”三个字,虽然较其他草药名字都潦草,但笔锋相似,自然是同出一人之手。 湛花裳抬起头,望向沈薄言的眼光变得有些复杂,许久才道:“大少爷,你为什么要在药方上加藏红花?” “湛姑娘,那味藏红花,不是我写上去的。” 沈薄言甚至那字迹与自己的实在时太相似了,湛花裳会误会也不足为奇,但正是因为如此,他霎时间觉得,自己已经百口莫辩了。 果然湛花裳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花裳见识不多,但是还是分辨出来这字迹的。大少爷,证据就摆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借口?” 初听湛花裳询问沈薄言为什么要在药方上加藏红花,寻月也是疑惑得很,直到说到字迹问题,寻月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拿过那药方仔细瞧了一遍。果然最后那一味草药,依稀能从轮廓中辨认出来是藏红花,而她之前只是草草浏览了一遍,因为字迹都一样,她竟丝毫不怀疑。 看罢,寻月也震惊得很,顾不得主仆有别了。定定地盯着沈薄言。悲切道:“大少爷,为什么?” “不……婢子要出去另外请大夫回来给湛姑娘瞧瞧。” 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寻月嘟囔一句。拔腿就往房外跑去。 沈薄言也不阻止她,他知道阻止只会越抹越黑。 湛花裳望着寻月离去,脸色又变了变,捂着腹部泪流满面。“孩子,你怎么这么命苦。连你伯父也容不得你了……” 沈薄言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轻轻道:“湛姑娘,那药罐子里的藏红花成分并不多,方才喝下的绿豆汤也能缓和一二。伤不了胎儿的。” 湛花裳如今正在悲伤之中,又固执地相信了那所谓的字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只能暂且安慰她,平复一下她的情绪。 湛花裳却不信他。吼道:“什么绿豆汤,分明只是平常的甜食,你却拿来唬我!相爷,我要见相爷!寻风!” 寻风闻声而入,见湛花裳起身来,连忙过去扶她,“湛姑娘,你要去哪儿?” “带我去找相爷!” 听到这话,寻风怔了怔,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了望沈薄言。 刚才她一直在外面,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沈薄言默默地点了点头,才道:“寻风,你先侍候好湛姑娘,我先去找父亲,你们待会再过来就是。” 内书房。 沈庆听到沈薄言的叙述,惊得笔墨都洒了一地,站起来道:“藏红花?!” 沈薄言沉重地点点头,“最重要是那字迹与孩儿的一模一样,根本防不胜防。” “湛花裳现在怎么样了?” “她只是有些虚弱,没什么大碍,腹中的胎儿也很平安。” 说到这里,沈薄言却皱了皱眉。 他给湛花裳把脉时,看她脉象平稳得很,气色虽然不太好,但终归是无恙,并没有任何不妥的迹象,怎么就…… 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一闪而过的想法。 正说着,湛花裳已经来到了书房外面,“花裳请见相爷!” “进来。” 湛花裳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一见到沈庆就跪了下去,哭道:“相爷,求您一定要为花裳和腹中的孩儿做主!” “花裳,你先请来。寻风,快扶湛姑娘起来。” 沈庆差点就走下去亲自扶她起来了,“花裳,先不要着急,这事我会弄明白的,你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 亲口听到湛花裳的回答,沈庆这才彻底心安下来,道:“如此就好,言儿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 听到这话,刚刚站起身来的湛花裳忍不住又道:“可是相爷……” 沈庆摆摆手,“花裳,老夫和你一样在乎这个孩子,可是,老夫也相信,言儿不是这样的人。那药方都经过谁的手?” “是寻月拿去药草园让李娘抓来的。寻月断然仿冒不来大少爷的笔迹,至于那李娘……” 湛花裳说着,又不由自主地看了沈薄言一眼,才黯然地低下头去。 沈庆也觉得奇怪,“李娘跟着言儿在药草园打理也已经好几年了吧?怎么会不知道藏红花的利害?明知道那药方有问题,她却一声不吭?” 湛花裳不以为然,恨恨道:“这有何奇,那李娘,可是听从于大少爷的。” 沈薄言皱皱眉,“湛姑娘,我为什么要害二弟的孩子?行医之人,最忌的就是拿医术害人,我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侮辱了大夫的名声。” 湛花裳只是怨恨地咬咬牙,不答话。 “去,把李娘叫过来。” 门外的小厮听到沈庆的话,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很快,李娘便到了,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婢子见过老爷,大少爷,湛姑娘。” 沈庆沉着脸,问道:“李娘,寻月拿过去的药方,你看了可有什么问题?” 李娘疑惑地抬起头,“那药方,只是安神养胎之效,并没有任何问题啊。” “是吗?难道你不知道上面还有一味藏红花?” 听到这话,李娘顿时脸色大变,“不可能!那药方婢子也是看过的,上面并没有藏红花!而且,婢子也没有配有这味药!” 沈庆愤怒地将那纸药方甩在她面前,“你自己看!” 李娘诧异地拿起来仔细瞧了遍,果然看到写在最后的藏红花,还是大少爷的字迹,不由得又怔了怔,道:“老爷,这……这一定是后来加上去的,婢子当时看时真的没有藏红花!” 沈庆凝眸,望着李娘道:“那你认为,是谁加上去的?”(未完待续) 第081章 认罪 李娘身子一僵,“婢子……婢子不知。” “湛姑娘怀疑是大少爷蓄意谋害她腹中的胎儿,而你,就是帮凶。这样说来倒也合情合理,也解释了你看到这张有问题的药方时却没有半点异议。” 听到这话,李娘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辩道:“老爷,婢子拿到药方时,上面真的没有写着藏红花啊!一定是有心之人偷偷将藏红花加了上去,企图陷害大少爷!” 湛花裳在一旁听了,稍稍平复的心情又悲痛起来,道:“可是拿回来的药草里,确实有藏红花,若你没有配,那藏红花还会凭空冒出来不成?还是你认为,我拿我孩儿性命为代价,自己加了藏红花来陷害大少爷?” 李娘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婢子不敢!” “李娘,那藏红花,究竟是哪来的!” 沈庆话中带着怒气,李娘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战战兢兢道:“婢子真的不知!” 李娘语音刚落,出去请大夫回来了的寻月也来到了书房外。 听到小厮的禀报,沈庆挥挥手,“让她进来。” 寻月低着头疾步而入,额间还渗着汗,看来刚才真的走得很急。 “婢子见过相爷!” “寻月,听说你出去请了大夫?” 寻月也不否认,“是!” “如此就让他进来吧。” 寻月一听,连忙应了一声,跑到门口叫那大夫进来。 那大夫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进过丞相府,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制住心中的惶恐,依照沈庆的指令给湛花裳诊断。 他也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诊完后顿时蹙起眉头,半晌没说话。 沈庆看得提心吊胆的,忙问道:“大夫,如何?” 那大夫连忙作揖,道:“恕老夫才疏学浅,并没有诊断处这么姑娘有任何不妥。姑娘喜脉平稳,胎儿很平安。”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再问。 原本想问问有什么隐疾的。但是又怕有所冒犯。既然自己诊断不出来,那就少说为好。 听到这个答案,寻月顿时嘟起了嘴巴。向沈薄言福了福身,道:“谢谢大少爷宽容,缓解了湛姑娘体内的藏红花之毒。” 但听她语气不平,分明是认为沈薄言自知事情败露。抢先医治好湛花裳,为自己准备了退路。 沈薄言哪会不知寻月话里的意思。淡淡地瞥她一眼,道:“寻月,我知道你对二弟忠心耿耿,所以对湛姑娘也是照顾有加。但是,我有什么理由谋害手无寸铁的湛姑娘?我为人如何,你不清楚么?” 寻月咬咬牙。“婢子只是想替湛姑娘讨回公道!下毒之人一日不除,湛姑娘就依然有危险!” 还在跪着的李娘望了一眼寻月。又望了望沈薄言,神色间有些复杂。 一心护主的寻月,死死咬住大少爷不放,而那药方的字迹又实在与大少爷的太相似,真假难辨,眼下又找不到证据证明大少爷的清白…… 说来,最可以怀疑的那个人,是她吧! 药草是她配好给寻月带回去的,药方她也拿过,而那藏红花被磨成了细粒,对药草没有研究了根本辨认不出来。 想着沈庆刚才与她说的那些话,李娘辨别不出他的态度,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但回想着他对湛花裳和她腹中胎儿的紧张程度,怕是誓不罢休吧,这万一信了湛花裳和寻月的说辞…… 想到这里,李娘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想要观察沈庆的反应,却见沈庆正盯着自己,吓得连忙又低下了头去,不敢吭声。 “李娘,你在想什么?” 李娘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婢子……婢子……” 寻月毫不客气道:“老爷,李娘定是心虚了!那药草只经过婢子和李娘的手,婢子对湛姑娘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定是她动了手脚!至于是受谁指使,还请老爷为湛姑娘做主,揪出幕后主谋!” 沈庆板着脸,冷道:“李娘,你有什么话想说?” 李娘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许久才松开,坚定地抬起头来,无畏地对上沈庆的目光,道:“是,都是婢子做的,婢子就是看不惯湛花裳一个青楼女子堂而皇之地住进府来,刚好大少爷送了药方开,婢子就趁寻月不注意,悄悄加了一味藏红花。婢子跟随大少爷多年,对大少爷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了,要模仿大少爷的字迹,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为什么还要讲罪名推给言儿?” 李娘的笑容有些悲戚,“老爷难道忘了,婢子原本是谁的侍女么?” 听到这话,沈庆嚯地从座上站起来,未几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冷道:“二姨娘和二小姐的死,是天命,不是意外。” 李娘冷笑,“人都死了,依然是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娘你……”沈薄言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多年来他完全没从李娘身上觉察出来她的这段怨恨。 “大少爷,对不住了,欺隐了您这么久。” 沈薄言怔了怔,直到此刻,他都没有从李娘眼底看出她话里的陈年怨恨。 恨不至眼,便不是恨。 沈薄言有些痛心,道:“父亲,孩儿相信李娘不是这样的人。” 李娘嘲讽一笑,“大少爷,婢子知道你很宅厚,但是感情亲疏,会严重影响你的判断的。” 沈庆却似乎认了李娘的罪证,右手紧紧抓着扶把,咬牙切齿道:“来人,将李娘赶出去,送回老家,终身不得踏入长信城半步!” 李娘心静如水,“谢谢老爷宽恕。” 沈薄言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庆挥手打断,“言儿,李娘如此心肠,你还要为她说话吗?” 知道沈庆不会再改变主意了,沈薄言只好作罢。 望着李娘被带了出去,寻月有些不甘,道:“老爷,万一李娘只是为了包庇真正的指使者而将所有罪名都揽下,那湛姑娘的安危依然堪忧啊。” “二姨娘去后,李娘就被言儿收留去了药草园帮忙了,她一向听从于言儿,难道你是觉得,这件事是言儿做的吗?” 寻月低下头去,“婢子不敢。” “花裳,言儿是什么人,老夫很清楚,他是绝对不可能伤害你和你腹中的孩子的。但为了安心,我会另外请个你信得过的大夫回来,悉心把关。你就安心养胎吧。” 湛花裳垂眸,“谢谢相爷。” 沈薄言望着湛花裳,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强烈。 之前从药罐子里查出有藏红花,他一时也是因为太紧张而乱了手脚,为医的最忌就是太在乎病人,这样很容易左右自己的判断。现在想来……她分明就是没有喝过混了藏红花的药。 她这样做,是针对他?可是原因是什么? 沈薄言拧拧眉,决定寻个机会问问。(未完待续) 第082章 进展 怀信院。 湛花裳静静地坐在窗台前,望着花瓶上的那株蝴蝶兰发愣。 寻月有些担心,“湛姑娘,你没事吧?” 湛花裳摇摇头,嘲讽一笑,道:“我到底是低估相爷了。” 看他那样紧张自己肚子里的孙儿,还以为他会为自己讨回公道呢,至少,会责骂沈薄言一顿吧。可是,他却那么冷静而理智。 寻月有些不明白湛花裳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疑惑道:“湛姑娘这话何意?” “相爷怕是猜出来了我们搞的鬼吧,不然他也不会凭着李娘的几句话,就拿李娘当替死鬼了。” “是老爷想袒护大少爷也说不定。” 湛花裳却坚定地摇摇头,“他不会这么做的。” 听到湛花裳这些话,寻月有些害怕,道:“那我们这样做,老爷会不会……” 湛花裳冷笑一声,“怕什么,世秦的孩子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只可惜她动摇不了沈薄言在沈庆心里的地位。 既然离间计不成,那就得再想其他办法了。 “孩子,你会保佑娘亲的吧?”湛花裳低头轻触腹部,呢喃道。 却说裴以宁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也是觉得诡异得很。 好好的药方,怎么会出现藏红花?她自然相信不是沈薄言所为,沈薄言为人如何,她也是了解的。 至于那李娘…… 当时在书房的人并不多,具体发生了什么什么并不得而知,只知道李娘是因为蓄意谋害湛花裳肚子里的孩子被赶出去的。 可是她总觉得这事一定有蹊跷。 苏荷道:“小姐,会不会是湛花裳的问题?那天她到我们院子来,婢子就觉得她来者不善。” 裴以宁拧拧眉。沉思了一会,道:“苏荷,我们出去走走吧。” 裴以宁两人在前院的抄手游廊上徘徊许久,才终于“偶遇”到正要去药草园的沈薄言。 沈薄言远远地就看到了裴以宁,忙迎上去道:“裴姑娘,你这是要出去?” 裴以宁浅笑一声,点头道:“就是想出去随意逛逛。沈少爷这是要去药草园?” “是啊。李娘她……” 沈薄言脱口而出。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裴以宁捕捉到了沈薄言眼底的那抹愧疚,犹豫了一会。才道:“李娘到底无辜……沈少爷,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裴姑娘但说无妨。” 裴以宁环顾了一眼四周,才轻声道:“湛姑娘的事。我也听说了,沈少爷认为我是妄意猜测也罢。我总觉得,湛花裳进府的动机,不太单纯。” 沈薄言怔了怔,“裴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裴以宁低头一笑。“不过是种直觉罢了。很可笑是么?这些话,我也只敢与沈少爷讲,毕竟沈少爷是明白我对二少爷的态度的。” 沈薄言点点头。“裴姑娘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对湛姑娘有什么敌意。”说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有件事。还是要麻烦一下裴姑娘。” “请说。” “裴姑娘若是什么时候去看望湛姑娘,或者平常遇到了她,请记得替沈某转告几句话:先安心养胎,别的事,等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说。毕竟,二弟去了,她的孩子是二房唯一的希冀了,我们都不想再承受一次打击。” 听到这话,裴以宁惊讶不已,“沈少爷是说……” 沈薄言苦笑,“只是猜测而已,但是,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裴以宁点点头,“确实。” “如此就拜托裴姑娘了。”沈薄言微微颔首,往药草园去了。 待沈薄言走后,苏荷才道:“大少爷的意思,这个局是湛花裳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大概吧。” 裴以宁望了望怀信院的方向,低声叹息了一声,才道:“苏荷,我们去别院看看夫人吧。” 别院。 赵佩兰听说裴以宁来了,高兴得很,连忙让传话的丫鬟去请。 上次沈薄言来,她借口避而不见,却不想也把裴以宁拦在门外了,心里懊恼得很呢,也不知道裴以宁什么时候会再来。 裴以宁笑意盈盈,走进客厅,见赵佩兰坐在正位上,气色看上去也不算太差,便笑道:“夫人,宁儿来看你了。” “宁儿,过来我这里,”赵佩兰愈加高兴,招手让裴以宁过来,“唉,还以为你要忘记老身了呢。” “怎么会呢夫人,宁儿还特意做了玫瑰透花糍带过来呢。”裴以宁从苏荷手里接过食盒,轻轻把盘子端出来,放在食案上。 赵佩兰有些动容,问道:“府里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听到赵佩兰问起,裴以宁的动作顿时顿住了,“这……” 赵佩兰注意到了裴以宁脸上的迟疑,不禁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裴以宁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湛花裳怀孕、住进沈府,沈薄言差点被冤枉,李娘被赶出府的事情都说给她听。 赵佩兰听了,愣了很久,仿佛整个人都定住了,裴以宁有些担心,“夫人?夫人?” 赵佩兰却骤然发出一串尖锐的笑声,“哈哈哈……沈庆!连老天爷都帮你吗?你不是很在乎白慧吗?怎么连白慧的侍女都舍得赶出去了?是啊,区区一个侍女怎么比得上沈世秦的孩子?哈哈哈……” 赵佩兰越笑越狰狞,竟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厅前,望着满目的富丽堂皇,吼道:“沈庆,你下的局,别人会看不穿吗?别以为你把锦盒藏在这个别院里就万事大吉了!该找上门的终究会找上门的,你躲不过,躲不过的,哈哈哈哈……” 锦盒! 裴以宁和苏荷互视一眼,眼里隐隐有些激动。 难怪在沈府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是被沈庆藏在别院里了! 裴以宁不动声色地上前去扶着赵佩兰,劝道:“夫人,您累了,先歇歇吧。” 赵佩兰却仿佛失去了理智,紧紧抓着她的双臂,大笑道:“宁儿,你知道吗?言儿他……” 见大事不妙,细辛连忙走过来,及时打断赵佩兰的话,“夫人!婢子扶您回去吧!裴姑娘,抱歉,夫人情绪有些激动,婢子先扶夫人回去了。” 裴以宁点点头,满脸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夫人她……” 细辛摇摇头,“夫人只是因为被送到别院来有些愤愤不平,歇一会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083章 撤销 从别院出来,裴以宁回头望了一眼那龙飞凤舞的门匾,眼底有些复杂。 苏荷却没有注意到裴以宁眼底的情绪,一心沉浸在得到线索的愉悦当中,高兴道:“小姐,太好了,终于找到锦盒的下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裴以宁隐去眼底的情绪,点头道:“是啊,我们住进沈府,也有两个半月了吧?雇主一个错误的信息,竟让我们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这个别院不是很大,就只有赵佩兰和几个丫鬟家丁住在这里,我们要进来搜索,也是轻而易举的。” 裴以宁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清心别院,“我们回去再说。” 刚才赵佩兰最后那一句话,她总觉得与她来沈府的目的有关系。 可是,她的目的明明只在锦盒和沈庆,这强烈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沈薄言……沈薄言到底怎么了?原谅她竟产生了私心,想拖延时间先弄个明白。 但即便是如此,回到沈府后,裴以宁还是将在别院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楚青合。 楚青合听了也十分激动,“太好了,总算有些许眉目了。宁儿,你告诉你师父了吗?” 裴以宁一愣,“还没有呢……” 虽然耗时很长,可是她并没有随时汇报进展的习惯,师傅放心她,她也需要谨慎掩饰自己的举动。 谁知楚青合却有些反常,“你让人告诉一下你师父,你师父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顿了顿,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了,便笑了笑。解释道:“这个任务耗时太长了,少了你这个主力,灵笃山做起事来,费力不少了吧?说来,江湖上关于花毒娘子的传闻,也是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在猜测。花毒娘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呢。这次让你师父多派些人手出来。寻找锦盒,你也好早日回山。” 裴以宁虽然有疑惑,但也只是轻轻点点头:“知道了。” 就在裴以宁正准备将进展告诉鬼卿的时候。当夜谌叔却亲自来了。 宁静的夜萦绕着特别的虫鸣声,裴以宁警惕地睁开眼睛,“苏荷!” 苏荷也听到了灵笃山独特的联络暗号,忙起身过来。“小姐,怕是出事了。婢子先出去看看。” “嗯。” 苏荷稍稍开门出去,纵身一越,消失在黑夜中。 一刻钟后,苏荷便回来了。衣裳上沾着露水,秀发也有些湿雾。 可她却顾不得这些,神色非常凝重。“小姐,刚才谌叔传来消息。雇主因为特殊原因,撤销了这单交易,主公也同意了。” “什么?”裴以宁非常吃惊,“是因为我们用的时间太长了么?” 苏荷摇摇头,“是雇主自身的原因。” “你有没有告诉谌叔我们的进展?” “说了,可是谌叔态度坚定,说一定要立刻停止任务。” 裴以宁秀眉紧蹙,“怎么会这么忽然?还要谌叔三更半夜临时来通知,会不会灵笃山发生什么事了?” “婢子也问了,谌叔说并没有,只是雇主坚决要求而已。这个是主公让谌叔转交给你的。” “传音螺?”裴以宁疑惑接过,轻轻放近耳边,鬼卿的声音缓缓传来。 “宁儿,师父知道你在沈府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你从来不喜欢半途而废,但是,这次情况特殊,必须马上停止。眼下并没有其他任务,你若喜欢可以在沈府多待一些时间再寻机会离开,但是不可以再继续调查,这是命令!你放心,灵笃山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次只是就事论事,知照!” 裴以宁放下传音螺,有些恍惚。 好不容易寻得锦盒的蛛丝马迹了,说放弃就放弃,想想真是遗憾。 而且,灵笃山接下的交易,耗时长的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中途放弃任务这一说,哪怕是雇主要求。 这次是怎么了? 不过……这次任务取消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念头在裴以宁脑海中一闪而过,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使劲了晃了晃脑袋。 苏荷看着,很是疑惑,“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睡吧。”裴以宁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将手里的传音螺递给她,“把它销毁了。” 苏荷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默默接过那个传音螺,“是。” 第二天,裴以宁又去了一趟青合院,将变故告诉楚青合。 楚青合听了,也是大吃一惊,久久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道:“怎……怎么会?你师父他不可能会撤销的……” “据说是雇主的强烈要求。” 楚青合却仿佛置若罔闻一样,仍然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姨母,姨母?” 楚青合猛地回过神来,望着裴以宁,紧张道:“可是灵笃山出事了?还是你师父出事了?” “并没有。”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事了……”楚青合又开始呢喃起来。 裴以宁越来越疑惑,“姨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听到这话,楚青合一个激灵,顿时冷静下来,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依照你师父以往的性子,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不过,可能真的有特殊情况也说不定,你就按你师父说的去做吧。” 可越是如此,裴以宁就越疑惑。 太不寻常了,楚青合从昨天开始就十分不寻常。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所要寻找的锦盒,并不仅仅是一个交易那么简单。 回想着刚刚接到这个任务时师父的反应,裴以宁不由得皱了皱眉。 停止任务,可以。可是,她想弄明白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楚青合知道而她不知道的秘密。 裴以宁暗暗做出了决定,站起来道:“如此,我先回去了,慢慢做好撤离的准备。” 楚青合有些失落,但她知道裴以宁终究会离开这里的,便笑了笑,道:“去吧。” 原本待任务完成了,她也是要离开的,可是现在忽然撤销了任务,她仍是走不了。 眼下状况未明,她还是要留下来。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撤销了这次任务,她都十分明白,鬼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放弃寻找那个锦盒的!(未完待续) 第084章 紧张 新的一天的平静因为杨媒婆的到来而打破了。 杨媒婆的名声,在长信城那可是出了门的,平常人家请她说亲,她还不一定答应呢。守门的家丁也是认识她的,原本以为她是来找赵佩兰给沈薄言说亲,也不多问就直接赶人:“我家夫人不在,您请回吧!” 杨媒婆被家丁推得老几丈远,却又折了回来,笑眼眯成了一条缝,道:“我是来找五姨娘的,麻烦代我通报一声。” “五姨娘?” 那家丁疑惑地上下打量了杨媒婆一眼,才将信将疑地进去通报了。 楚青合听说是杨媒婆寻上了门来找她,也是非常吃惊,“别不会是又来给宁儿说亲的吧?” 一旁的问棋掩嘴直笑,“怕是了。裴姑娘可是有不少人家惦记着呢。上次白夫人上门来,被夫人堵回去了,这次夫人去了别院,他们还不趁机来找五姨娘提亲。” 楚青合不由得凝凝眉,对那传话的丫鬟道:“你去回了杨媒婆,说我们沈府白事未过,不宜张罗红事。” “是。” 那丫鬟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谁知还没有半刻钟的功夫,又折了回来,犹豫道:“五姨娘,婢子方才在前院遇到老爷,老爷知道婢子为何事传话后,就说,咱府中这段时间多灾多难,是该有桩喜事来冲冲喜气,还说即便是好事成了,一时半会的婚礼也举行不了这么快,请五姨娘不必顾忌。” 五姨娘顿时愣住了,半晌又叹口气,郁闷道:“如此,便请杨媒婆到花厅稍等片刻。” 在裴以宁入府以前。赵佩兰也不管事,府中的开支都是楚青合打理,平常有什么应酬需要女眷出席的,也是楚青合代为参加,所以楚青合基本上算得上沈府的半个掌家女主人了,这么多年来沈府上下都习惯了,长信城各大家族门户也一样习惯了。 沈府位高权重。而楚青合又确实掌家有方。是故即便她只是一个姨娘,但谁也不敢瞧不起,反而尊重有加。 其实上次白夫人来。也有想过直接找楚青合的,但这两个月,赵佩兰出来行走的时间越来越多,偶尔也邀请别的女眷。她实在不好越过赵佩兰,毕竟赵佩兰才是真正的沈府主母。 花厅。 杨媒婆眉开眼笑地坐在侧座上。耐心地等待楚青合。 她这次来,自然还是替白家说亲。 其实这几日有好几家来找过她,都是请她来沈府和裴以宁牵线的,她思来想去。最终答应了白家。 白家的地位,在长信城可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虽然她知道白夫人曾经亲自登门拜访被婉拒。但那又如何?她杨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不是浪得虚名。 一盏茶的功夫后。楚青合才姗姗而来,杨媒婆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笑得更浓了,站起来道:“五姨娘万福。” “杨媒人不必多礼,坐吧。” “谢谢五姨娘。”杨媒婆笑眯眯地坐下,道:“相信五姨娘也猜到了我这次来的目的。白家门风如何,家底如何,五姨娘应该是清楚的,想来白夫人多次找上我,让我来与五姨娘说说,就这诚意,别家也比不上了是吧?那白公子饱读诗书,恭谦有礼,还学过武艺,可谓是文武双全,前途无量啊。裴姑娘若嫁过去,一定会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的。五姨娘,您说呢?” 楚青合轻轻小呷一口清茶,才缓缓道:“杨媒人所言甚是,不过……上次白夫人来时我就说过了,宁儿的婚事,全由她自己做主,我不干涉。” “哎哟,五姨娘这话说的……裴姑娘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对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开口。再说,裴姑娘平时都待在深闺后院,也认识不了几个公子吧?她即便是有心也无力不是?这还是得我们做长辈的给孩子们拉个红线,多培养培养感情,不然就这样干等着,可就要耽搁孩子们的终身大事了。” 楚青合似有所思,“确是如此。” 杨媒婆见状,笑得更欢了,又道:“我们也只是牵个线,让他们自己看看适合不适合,也不是强求着一定要结成亲家是不是?就算好事不成,也算是多交个朋友罢了。不过这万一他们就对上眼了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楚青合笑了笑,道:“是啊,是应该为宁儿的婚事上上心了,不然就这么放任着,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考虑这事,或许多认识一个公子,一不小心就两情相悦了呢?” “可不是。”杨媒婆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只要第一步成功了,一切就都有机会。 五姨娘果然是比沈夫人好说话多了。 “五姨娘,如此我就回去回复白夫人了。听说几天后就是白公子生辰,白夫人会大宴四方,估计请帖很快就送到了吧,届时还请五姨娘和裴姑娘赏脸出席。” 楚青合笑意恬淡,“这是自然。” 杨媒婆终究是喜滋滋地告辞而去了。 一旁侍候着的问棋却百思不得其解,“五姨娘不是说让裴姑娘自己挑夫君的么?怎么这次却……” 楚青合叹了一口气,道:“老爷都亲自开口了,我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杨媒婆说得也是,也只是先交个朋友,也不强求说一定要结成亲家,虽然说这只是她的托辞,但毕竟也是我们的退路不是?到时候两人没什么感觉,白夫人也不好坚持了吧?” “五姨娘说的是。” “宁儿呢?” “裴姑娘大概是在药草园里,上次在药草园里大少爷见裴姑娘对药草甚是感兴趣,就经常教她辨识药草,所以裴姑娘这段时间待在药草园的时间也是挺多的,即便大少爷不在,她也经常去。” 听到这话。楚青合顿时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道:“问棋,我们也去药草园看看吧,顺便跟宁儿说说白家少爷的事情。” 药草园。 裴以宁正细心地给药草浇着水,苏荷站在一旁直嘟嘴,“小姐。你快都跟大少爷一样视药草如命了。” 堂堂下毒无形的花毒娘子。居然这么爱惜药草,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毒花与药草,原本就是相克的嘛! 裴以宁抬起头笑了笑。道:“知道怎么下毒,也知道怎么解毒,不是很好吗?” 苏荷却完全不接受这个解释,“有灵笃花就够了。” 灵笃花能够把毒素都集中在一块。把毒血都放出来就啥事都没了,还要药草干什么。 “总有灵笃花发挥不了作用的时候。”裴以宁顿了顿。又道:“若是有朝一日,带上面具,我是人人惧怕的花毒娘子;取下伪装,我便是受人敬仰的大夫。不是很好玩吗?” 苏荷一个咋舌,半晌反应不过来,“小姐。你快变得我不认识了!” “是么?”裴以宁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浇水了。 苏荷郁闷不已。只得直跺脚生闷气。不过撤销了任务,她感觉自己也轻松多了。 很快,楚青合个问棋便踏进了药草园。 裴以宁看到楚青合出现在这里,十分意外,问道:“姨母,你怎么来了?” 楚青合淡笑一声,道:“宁儿都快要成为我们沈府的第二个大夫了,我能不过来关心一下吗?” 裴以宁怔了怔,尴尬地笑了笑,道:“李娘不在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这些药草,也着实是令人惊奇得很。” 楚青合无奈地摇摇头,“宁儿,即便裴家没落了,你也始终是大家闺秀,这些事,不用你来做。女儿家的,天天跟药草打交道,成何体统。以后嫁了人,你也要在院子里种一堆药草吗?” 什么大家闺秀,她本来就是天天跟毒花打交道的江湖儿女,她知道楚青合这话只是说给问棋听的,也不多放在心上。不过,最后一句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怎么无缘无故又提起嫁人的事情了? 看到裴以宁眼里的疑惑,楚青合便解释道:“刚才杨媒婆来过了,来给白家说亲的。我想着你多交个朋友也有,也就没怎么拒绝她。过几日白家少爷的生辰宴,你得与我一起去。” 裴以宁惊讶,“姨母,你怎么……” 她的身份楚青合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任务也撤销了,她随时都可能会离开沈府,楚青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答应这种事情? 楚青合叹口气,悄声道:“杨媒婆来府里,恰好被老爷知道了,老爷说,我们府里需要冲冲喜……” “原来如此。”裴以宁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只要不是姨母强硬要宁儿嫁出去,宁儿就放心了。” “瞧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问棋在一旁听了,也忍俊不禁,笑道:“裴姑娘真是独特得很,别人家都姑娘,都盼着寻个好夫家呢。” “问棋也是么?” 问棋大窘,“裴姑娘就别取笑婢子了。” “好了,宁儿,我先回去了,你等会也回去吧,别待太久。” “知道了,姨母。” 楚青合点点头,走了几步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裴以宁又埋头修理药草,不由得又蹙紧了眉头。 其实她会答应杨媒婆,也是有其他考量的。 她需要一个人来转移裴以宁的注意力,让她慢慢远离沈薄言。 看她那样子,她实在是不放心。 以前说她有任务在身,要盗锦盒,还要取沈庆性命,所以她即便是对沈薄言动了情,也一定会克制下去,然后慢慢淡忘,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现在,任务取消了,她又和沈薄言走得如此之近,这万一一来二去的,两人真的动了心思…… 裴以宁绝对不能和沈薄言在一起! 楚青合暗暗握紧了双拳,转身离开了药草园。 却说沈薄言刚从府外回来,恰好在大门碰到了一脸喜气的杨媒婆,顿时有些奇怪,忙叫住她道:“杨婆婆,你这是为谁说亲而来?” “噢,是大少爷呀,见过大少爷。我这是替白家少爷向裴姑娘说亲呢。” 沈薄言一愣,“裴姑娘?” “可不是,白家少爷和裴姑娘,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大少爷,你觉得呢?哎呀,我这是越想越觉得他们适合。” 望着杨媒婆喜气洋洋的样子,沈薄言愈加觉得不妙,忙问道:“我五娘怎么说?” “五姨娘虽然没同意,但也没拒绝……就是说让他们先交个朋友看看适合不适合。”杨媒婆笑眯眯的,“不过这郎才女貌的,哪能不适合呢?” 听到五娘并不反对,沈薄言不由得又怔住了,根本没听到杨媒婆都还说了什么。 “大少爷,老身就先走了,还要回去回复白夫人呢。” “杨婆婆慢走。” 沈薄言应了一声,神色阴晴不定,沉重地转身进了府。 忍冬默默地跟在沈薄言身后,将沈薄言刚才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虽然裴以宁入府只不到三个月,但他看得出来,他家主子,对裴姑娘是有好感的。 刚开始对裴姑娘关切有加,是因为愧疚,后来慢慢地就变成了习惯,再后来就…… 因为裴姑娘的到来,夫人对自家爷好了很多,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夫人也总有意无意要撮合他们,他们两人甚至连生死劫难都经历过了,再古井无波的人,都该有点不一样吧? 可奇怪的是,他们却偏偏还像刚开始一样,客客气气的,完全没进展,仿佛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都是假的一样。 可是每次裴姑娘受伤了,昏迷了,自家爷又紧张兮兮的,要不是碍于男女有别,就差寸步不离地守着了。 就连他这个老被苏荷说是榆木脑袋的人都觉得诧异了。 裴姑娘人多好,他也是希望能和自家爷结成一对的啊。 出神间,沈薄言已经走得老远了,忍冬连忙放快脚步跟上去,看着沈薄言比以往都快的步伐,他不禁有些纳闷,“爷,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有……有么?”沈薄言怔怔地停下来。 忍冬无语,“爷,我都快跟不上了。” 沈薄言转过神去,直接忽略了忍冬这话,“我去药草园。”(未完待续) 第085章 告白 药草园。 沈薄言刚踏进园内,就看见裴以宁提着一桶水,手拿瓜瓢,细心给药草浇水。她弯着腰,肩上的秀发都垂下来,在空中轻轻拂动着。 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跟在后面的忍冬一时没留意,差点就撞上了,好在反应够快,及时收住了脚步,奇怪道:“爷?” 话才出口,他便也瞧见了园内的裴以宁,顿时会意一笑,“爷,裴姑娘也在呢。” 苏荷先发现了沈薄言,忙叫了一声:“大少爷!” 裴以宁也抬头望来,沈薄言只能上前去,望了望她手里的瓜瓢,道:“裴姑娘,这些事,让别人做就好了。” 裴以宁浅笑一声,道:“我闲着也是闲着。” “忍冬,没水了,快去帮我提水!” 苏荷忽然喊了一声。 忍冬望着桶里满满的一桶水,疑惑不已,正要发问,又见苏荷瞪了他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噢,好!” 见忍冬都看出来了的事情,苏荷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左右任务已经取消了,裴以宁和沈薄言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不可原谅的隔阂,苏荷自然是乐意成人之美的。 望着走得飞快的两人,裴以宁有些无奈。忽然就剩下她和沈薄言了,似乎……有些尴尬。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沈薄言才终于打破了沉寂,犹豫道:“刚才我回来时,遇到了杨媒婆,她……是来给你说亲的?” 没想到沈薄言会提起这件事情,裴以宁愣了一下,才道:“刚才姨母过来与我说了。说是白家的少爷。” 见裴以宁没有丝毫扭捏,反而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沈薄言不知是何滋味,闷声道:“好像你也并不反对?” 裴以宁抬头笑了笑,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母早逝。姨母是我唯一的亲人,自然是听她的。再者,”她顿了顿。又自嘲道:“再不嫁,我这大龄女,就真的成了笑柄了。” 沈薄言越听越不是滋味,言语间也不由自主地带着些许酸味。“那白易臻,并不适合你。” 裴以宁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吗?” 看着裴以宁似乎完全不介意对方是谁,品行如何,性格如何,沈薄言不禁有些生气。“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就真的这么不上心么?” 裴以宁怔了怔,此刻的沈薄言似乎有点陌生。她好像没怎么见过沈薄言生气呢。 沈薄言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低下头去。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应该慎重才是。” 裴以宁忍住笑,又给药草浇了一点水,答道:“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像我父母,我母亲进门前也只是见过我父亲几面呢,不也一样过得和和气气的。姨母给我足够的选择自由,虽然应了下来,也不是一定就要嫁给白公子,不过先是认识认识,多交个朋友罢了,有缘无缘,还不知道呢。未定的事情,我紧张来做什么?” “看那白夫人如此上心,到时候,怕就由不得你了。” 裴以宁望向沈薄言,“怎么你比我还紧张?” “我……我……”沈薄言顿时一怔,半晌答不上来。 躲在不远处偷听的苏荷见此情形,焦急得连跺脚,没好气地白了忍冬一眼,道:“你家少爷怎么跟你一样,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了一大堆。” “我……”忍冬有些无辜,怎么连这个也能扯上他? 不过……“苏荷,我们这样偷听真的好吗?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你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如果你不想被人发现,还有人发现得了你吗?你怎么一点高手的领悟都没有?” 接二连三地被苏荷数落,忍冬越加郁闷了,道:“苏荷,我觉得,我应该离你远一点。” 苏荷疑惑地回头望他,“为什么?” “如此我才能找回作为高手应有的自信。” “噗……”苏荷忍俊不禁,“那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以后见了我记得躲起来。” “……高手是不躲人的!”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忍冬郁闷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那就继续听!”苏荷简直不想理他了。 沈薄言暗暗握了握手,故作轻松地笑道:“裴姑娘,你考虑白易臻,不如考虑考虑我?” “沈……沈少爷,你在说什么?”裴以宁吓了一跳,没想到沈薄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与他一尘不染的性子真是一点都不符合。 沈薄言却认真下来,“裴姑娘,我是认真的。虽然相识不到三个月,但缘来时,我无力阻挡。这次若还不说,以后是不是就会永远错过你了?我不想留下这个遗憾。” 他以为感情之事无需多言,只要心有灵犀,自然水到渠成。可是,这一次,他有危机感了。 也恰恰是这一次危机感,让他彻底明白,他对裴以宁,不仅仅是好感,分明是喜欢。 裴以宁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扬眉笑道:“三个月,你真的足够了解我了吗?” “这是何意?” “以前四姨娘在的时候,总说我不祥,来者不善,还给沈府带来灾难,现在来看,似乎还确实是呢。” “四娘你话,你大可不必介怀。” 裴以宁低头轻笑,“沈少爷,万一我真的是来者不善呢?” “比如?” “比如……我真的如四姨娘和秦姑娘所言,是花毒娘子?” 沈薄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么你来沈府,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取相爷性命。” “我相信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你为什么不?” 裴以宁一怔,没有回答。 沈薄言误以为是裴以宁答不上来,又笑道:“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你来的目的啊。” 裴以宁浅笑,“难得沈少爷如此信任我。” 沈薄言顿了顿,道:“我可以像母亲那样,叫你宁儿么?” 裴以宁愣了一下,才道:“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沈薄言双眉皆带着笑,“宁儿,你也不要叫我沈少爷了,喊我名字就行。” 裴以宁微微垂眉,唇间洋溢着愉悦,“薄言。”(未完待续) ps:家住台风直袭区的我现在能爬上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连通讯都是时有时无,更别提上网了,家里现在都还没来电呢……嘤嘤嘤,先让我哭一会…… 第086章 劝告 苏荷高兴地跑了回来,“小姐,水提回来啦。” 见苏荷和忍冬回来,沈薄言和裴以宁尴尬地对视一眼,裴以宁假斥道:“怎么提个水也提了这么久?亏得你们俩还是习武之人呢。” 苏荷有些委屈,但眼角间分明带着笑意,“小姐……” 看到苏荷这神情,裴以宁哪里还有什么没明白?既无奈又不自在,“把桶放好,我们该回去了。” “好的,小姐!” 裴以宁冲着沈薄言点点头,“如此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苏荷难得的与裴以宁并肩而行,笑眯眯道:“小姐,今天的大少爷有没有很陌生?” 裴以宁不由得瞪她一眼,“来沈府才多久?竟然也学会听墙角了?” 苏荷却笑得更欢了,“小姐!这么重要的一刻,怎么少得了婢子呢!” 裴以宁无奈地摇摇头,决定不理她。 苏荷连忙跟上去,神色终于严肃了些,放低了声音道:“不过,小姐,虽然现在你和大少爷不会又什么直接的冲突了,可是,你到底是官府一直在缉拿的花毒娘子啊,这万一日后大少爷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裴以宁幽幽地叹了一声,“我知道,我与他,终究只能是陌路人。” “小姐……” 裴以宁笑了笑,“暂且随心而已。” 未来的事情,何必现在就拿来多虑。若他是真心实意,就一定会力排万难,若只是一时冲动……那又何必拿来自扰。 想起了沈薄言那日的嘱托,裴以宁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道:“我们先去看看湛姑娘吧,也不知道她身子好些了没。” “湛姑娘,裴姑娘来看您了。” 彼时湛花裳正半躺在床上认真地绣着婴儿鞋,听到寻风来报,不由得顿住了,半晌才道:“请她进来吧。” 裴以宁笑意盈盈,缓缓而入。见到搁置在床前几案上的针线盒子。还有那双做了一半的鞋子,她不由得会心一笑,道:“能投胎做湛姑娘的孩真是一种福气。有这样慈爱的娘亲。” 湛花裳淡笑,右手轻轻放在腹部上,道:“有哪个做娘的不疼自己的孩子?裴姑娘,坐吧。花裳身子抱恙,不能远迎。还请裴姑娘不要介意。” 裴以宁摇摇头,“湛姑娘不必太客气,身子要紧。” “裴姑娘,请喝茶。”寻月泡了茶端上来。轻轻放在裴以宁面前的食案上。 裴以宁点头致谢。 对于寻月的印象,她的记忆终究是停留在初来时她不顾一切阻拦沈世秦的情形。 望着一脸恭敬的寻月,裴以宁不动声色道:“寻月来沈府。应该很久很久了吧?” 寻月怔了怔才道:“婢子五岁的时候就进来沈府了。” “真是很多年了,”裴以宁不禁感慨一句。“那时就已经在怀信院了是么?” 虽然不明白裴以宁什么用意,寻月还是如实回答:“是。” “所以你对二少爷很忠心。” 这句话,裴以宁却只是轻轻呢喃一声,仅仅能让就站在旁边的寻月听到。 沈世秦已经不在了,她也不想无端勾起湛花裳的伤心事。 寻月有些发愣,猜不透裴以宁用意何在。 知道寻月与湛花裳同仇敌忾,裴以宁也不避开寻月,直截了当道:“湛姑娘,这次我来,是遵大少爷所托,转告你一些话,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湛花裳神色微异:“什么话?”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别的恩怨,待孩子出生了,再算也不迟。毕竟,我们都不想再承受一次打击。湛姑娘,我相信,你也是十分在意这个孩子的,不是吗?何必拿他来做赌注呢?” 湛花裳生硬地扯了一丝笑意,“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明白不明白,我相信湛姑娘自有思量。” “谢谢裴姑娘提醒,花裳今后一定会更加小心,保护好孩子的。” “我就不打扰湛姑娘了,湛姑娘多歇息歇息,别累着。” 裴以宁起身告辞,也不管湛花裳有没有听进去。 她知道,湛花裳终究会想明白这个道理,一旦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承受不了的,将会是她自己。 裴以宁走后,故作镇定的湛花裳顿时就刷白了脸。 寻月有些担心,“湛姑娘,你没事吧?” 湛花裳摇摇头,许久才道:“沈薄言和裴以宁,都很聪明。跟他们斗,需要从长计议。” 寻月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湛姑娘,婢子觉得,刚才裴姑娘的话,也确实在理。湛姑娘身子本来就弱,这次这样折腾,也累坏了身子,还是安心养胎,别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湛花裳幽幽地叹息一声,“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她却没有说。 裴以宁回到宁归院不久,楚青合便来了。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不放心裴以宁。 进了内室,看见裴以宁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块玉饰似有所思,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到来,楚青合不禁有些奇怪,“宁儿,你在想些什么呢?这么入神。” 裴以宁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藏好手里的玉佩,笑道:“没什么呀,只是随便坐坐。” 楚青合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当日沈薄言为了表示歉意而送她的那块随身玉饰。 楚青合顿时冷下了脸去,“宁儿,你都忘了姨母的告诫了吗?” 裴以宁一愣,“姨母……” “你可以对所有人动心,唯独沈薄言不可以!” “姨母,为什么?明明任务已经取消了。” “宁儿,有些事,你就别问了,姨母是为了你好。” 裴以宁摇摇头,“为我好,可是你不告诉我理由,我便永远都理解不了,就依然会义无反顾。” “宁儿你……”楚青合有些生气,终究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趁着裴以宁不注意,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玉饰,沉着脸道:“这块玉饰,我先收着,待你走了我再还给大少爷。既然任务已经取消了,你就准备准备,回山去吧,几个月不见你师父,你师父也该想你了。” 这是赶她走的意思了…… 裴以宁万分不解,“姨母,为什么你对薄言会有这么强烈的抵触?” “他是沈庆的儿子!你师父与沈庆有恩怨,你不知道么?” 裴以宁有些痛苦,“姨母……上一代人的恩怨,为什么总是要强加在下一代人身上?你们总是说恩怨恩怨,可是这恩怨到底是什么?而且,恩怨不也是可以化解的么?”(未完待续) 第087章 赴宴 不管裴以宁怎么说,楚青合终究还是拿了那块玉佩走了,裴以宁脸色有些苍白,落寞地坐回木凳上。 苏荷走上前去,安慰道:“小姐,不要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裴以宁苦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自她懂事起,就一直为灵笃山而忙,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事情,而这一次,她不过是想从心而已。 说不上哪里喜欢,可就是动心了。这世间许多感情,都不过缘分二字,缘来时,她也同样无力阻挡。 再冷血的杀手,都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她并不冷血。 转眼两天已经过去,楚青合又派人来请。 裴以宁以为楚青合已经都安排好,让她回山去了,顿时有些发愣,许久才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问棋答道:“今日是白家少爷的生辰,五姨娘说要与裴姑娘一同去赴宴,五姨娘让婢子来提醒一声,请裴姑娘梳妆打扮好,待会五姨娘就过来。” 听到是为这事,裴以宁却是松了一口气,淡笑道:“知道了。” 即便楚青合与她都无心于与那什么白家少爷结识,但毕竟是答应人家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不然就是失信于人了。 楚青合和裴以宁刚刚出到前院,就碰到了刚从怀谨院出来的沈薄言。 见到裴以宁两人,沈薄言连忙上前来打招呼,“五娘。” 转头望向裴以宁,他脸上带着异常温柔的笑意,“裴姑娘。” 当着楚青合和众多侍女的面,他也不敢叫得太亲切。 裴以宁胡乱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去不敢看沈薄言。 楚青合见两人这神色,不由得微微蹙眉,只是沈薄言到底是大少爷,她也不好反应过激,只是轻轻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笑道:“大少爷这是要去哪儿?” “今日是白少爷生辰,我与白少爷也有些交情。这个宴席自然是要去的。” 白易臻恰好弱冠之年。这个成年礼自然是十分重大,也难怪白夫人会如此大费周张。 听到沈薄言也要去,裴以宁怔了怔。忽而低头会心一笑。 楚青合却有些复杂,点头道:“原来如此,想必大少爷也事先准备好了,我与宁儿就先走一步。白夫人还等着我们呢,毕竟是女眷。还想挤些时间嗑叨嗑叨。” 说着就头也不回地硬拉着裴以宁走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忍冬在后面看得惊奇,“五姨娘怎么这么急?好像从来没见过五姨娘走路走得这么快。” 沈薄言皱皱眉。道:“五娘好像……有点奇怪。” 好像要避着他似的。 也许是错觉吧。 他摇摇头,“我们也走吧。” 白府。 这一天的白府门庭若市,宾客来往纷纷。白年氏知道楚青合和裴以宁已到,老早就等着了。笑容满面道:“谢谢五姨娘和裴姑娘赏脸来参加犬儿的成年礼,裴姑娘真是藏得极深呢,上一次见,还是寒食节的时候。” 裴以宁轻笑一声,应道:“是白夫人太忙才是。” 白年氏眼眸轻转,笑道:“五姨娘,裴姑娘,里面请,别光站着了。臻儿,快来招呼客人。” 白易臻听到呼叫,应了一声,忙转向走过来,一眼就瞧见了楚青合和裴姑娘,不禁有些发愣,顿了一会才上前来打招呼,“五姨娘好,裴姑娘好。” 楚青合轻笑着点点头,“白少爷越发英俊了。” “五姨娘过奖了。”白易臻不自在,抬头间恰好看见沈薄言也走了进来,顿时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高兴地招招手,“沈兄!” 沈薄言下意识地看了裴以宁一眼才走上前来,道:“白兄。” “沈少爷也来了呢,快里面请,”白年氏笑得越发灿烂,一手拉着楚青合,笑眯眯道:“五姨娘,他们年轻人就让他们暂且聊去,我们先到里面坐坐可好?” 楚青合当然知道白年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也不戳穿她,只是笑着应道:“甚好。” 白年氏于是笑嘻嘻地拉着楚青合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悄悄向白易臻使了个眼色,白易臻虽看在眼里,却也假装看不见,直至楚青合和白年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三人面前,他才开口道:“裴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这话,裴以宁也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望了沈薄言一眼。 未料沈薄言也正望着她,四目相对那一刻,裴以宁骤然有些脸红,连忙低下头去。 看到这一幕,白易臻还有什么不明白过来,连声笑了笑,道:“我娘走时说得是,我们年轻人就该一拨,长辈们又另外一拨,如此才能都聊得尽兴,是吧?沈兄,裴姑娘,沃恩走走如何?” 听到白易臻也邀请自己,沈薄言自然是乐意至极,笑道:“极好。” 三人心不在焉地走在宾客较少的庭院里,院中花开嫣然,但谁都无心欣赏。 沉默着走了好一会,裴以宁终于开口道:“白公子,您有什么话要说的,就直说吧,这里,也没有别的人。” 白易臻一直微皱着的双眉终于稍稍展开,笑道:“终究是瞒不过裴姑娘的慧眼。” “是白公子表现得太明显了。” 白易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才笑道:“白某也看得出来,沈兄和裴姑娘之间,很是心有灵犀呢。” 闻言,裴以宁和沈薄言不由得又互望了一眼。 见此情形,白易臻又笑了一声,道:“此前我还很担心不知道怎么开口呢,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沈薄言不禁有些疑惑,“白兄?” 白易臻淡笑的面容似乎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愁云,道:“我娘总是这样,总觉得一切都是为我好,一厢情愿地要为我和裴姑娘牵红线……”说到这个,他也有些不自在,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已有心仪之人,奈何我娘一颗心都在裴姑娘身上,我也一直不知道怎么与她开口……” 听到这里,裴以宁不由得笑了笑,道:“缘分天注定,白公子尽管说便是,不争取哪有机会?而且……”她低头浅笑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白兄与裴姑娘只得朋友之意,白夫人即便再怎么殷盼,怕是也只能作罢吧?”沈薄言逐笑颜开,忽而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真是个好消息。” 白易臻忍俊不禁,“沈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 裴以宁有些不自在,道:“难得聚在一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找姨母。” 望着匆匆转身离去的裴以宁,白易臻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叹道:“裴姑娘真是个好姑娘。” 沈薄言轻轻瞥了他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白易臻俊眉微扬,“我只是,夸你有福气而已。”(未完待续) 第088章 救难 从白府回来,沈薄言和裴以宁的心情都明显变化了许多,但碍于楚青合也在,两人都不敢表现出来,不知情的楚青合看着两人都沉着脸,只一心以为白易臻真的心仪于裴以宁,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应付而已,也就没怎么在意。 两辆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着,裴以宁坐在车厢内,心不在焉的,忽然街道上传来一片喧闹声。 “发生什么事了?” 苏荷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却见一群官兵正急匆匆地往往城门的方向赶去,不禁也有些讶异,“官兵都出动了,出什么事了?” 走在前面的沈薄言也听到了动静,将马车停在一边,让忍冬下去问问情况。 很快忍冬就回来了,神色很是沉重,道:“爷,城外涌进了一大批难民,官府们正想办法拦住他们不让进城来呢。” 沈薄言皱皱眉,“这样也不是办法。” 江南的灾情他也是知道的,之前秦尚书被调到江南,多少也是因为江南的灾情。然而纵使秦尚书再怎么努力,终究是挡不住天灾,如今灾情越来越严重,江南地区的许多百姓都被迫逃离,流落他乡,其中大部分都选择了京都长信城。 由于难民太多,再繁华的京都一下子也承受不住这么多的百姓,全部让他们进来必定会严重影响到长信城秩序,只能暂时将他们安置在城外。 不过,这绝非长久之计。 而且……朝中很多官员,怕纯粹只是为了不让那些难民涌进来扰乱了长信城的治安吧,他们根本不会为难民的生计着想。 沈薄言的双眉皱得更深了,想了想。道:“你先和五娘裴姑娘回府去,我留下来看看。城中可能有些乱,你保护好她们。” “知道了,爷。” 苏荷想忍冬问了情况回来,裴以宁听了沈薄言要留下来去城外看看,心里顿时一动,也想跟着去。但看了看一旁的楚青合。还是将这个心思忍回去了。 她绝对相信,若是楚青合一怒之下,一定立刻要她离开沈府会灵笃山去。 长信城一下子拉起了警戒。涌进来的难民越来越多,纵然是有重兵把守也挡不住拼命往里面挤的百姓。 安远道坐在马背上,看着城外就地休息的难民,心里也不知滋味。多少年前,他也曾如这些难民一样。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将军,进了城的难民怎么办?” 安远道跟前的侍从安长史上前来问了一句。 安远道微微凝眸,道:“能劝出城的尽量劝出城。劝不出来的,尽量安顿好他们,这段时间加强巡逻。不要乱了治安。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暴力。” “是!”安长史应了一声,准备着手去准备。安远道却又叫住了他,问道:“城外的这些百姓,你多派些兵马过来,帮他们搭建好临时帐篷,哪怕再怎么简陋,都总比餐风露宿好些。” “遵命!”安长史朗声应道,驾马扬鞭而去。 安远道抬眸又望了望蜷缩在城墙脚下的众多百姓,不由得又发出数息轻叹。 以前他一腔抱负,投靠于当年的沈将军现在的沈丞相麾下,奈何一如军营便如没入了茫茫大海,苦熬一年终究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妹妹安霓为了他的满腔斗志,偷偷四处求人引见,毅然进了宫,成了宠妃,他才得以出人头地。 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是妹妹安霓用她自己的自由换来的,如今他羽翼渐满,可是妹妹却…… 安远道猛地握紧了拳头,眼中恨意丛生。 不管多久,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让花毒娘子血债血偿! 沈府。 沈庆刚刚从宫里急匆匆回来,也顾不上歇上一一歇,就焦急吩咐管家沈群知道:“群知,咱府里还有多少余粮?留下几天的便好,剩下的,全都搬出去,救济灾民。” 沈群知楞了一下,“老爷……” 这难民越涌越多,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都解决不了的了,这万一…… 沈庆却叱道:“还愣着干嘛?快去!” “是!”未敢有异议,沈群知应了一声,连忙吩咐下去了。 也是刚刚回到府中的裴以宁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感触。 这一刻,她算是真正见识到,爱民如子的沈丞相的作为了。 自古以来,开仓济粮的官员和大户人家并不少,但是,像沈庆这样只留下几天的粮食的,屈指可数吧? 更让裴以宁万万想不到的是,今上竟很快下了诏书,严令朝中官员开仓赈灾,竟然也是要求只留下半个月的粮食,其他的全都用于救济灾民。 一时间各大官员都怨气纷纷,私底下都恨透了沈庆。 据说,这个提议,正是沈庆提出来的,并且率先做出了表率。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官心中纵然是万般不情愿,但当着皇上的面,又怎么敢有异议,自然是纷纷附和了下来。不过这么一来,沈庆在朝中,怕是被记上一笔了。 即便是丞相,若是百官有心弹劾,众口一词,也抵挡不住莫须有的罪名。 救助灾民,沈府几乎是出动了所有人。 裴以宁即便是站在装着热气腾腾的大缸的稀粥前,望着面前排成长龙的难民,望着他们眼中的热切与感激,也依然有些恍惚。 从来只听说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以饱私囊,何曾听说过有官员为了百姓不惜得罪所有同僚,强令收刮官膏的? 这样的丞相,真的有该杀之处吗? 回想着这几个月以来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师父交代任务时那欲言又止带着不明深意的神情,裴以宁忽然有些迷茫了。 沈府纵然暗藏着许多陈年恩怨,但是,如今她深陷其中,越查却越多疑惑缠身,就连楚青合也越来越让她感到神秘。 随着事情的步步推移,楚青合的行为越来越古怪。她是鬼卿派来潜伏在沈庆身边的暗线,一定是知道什么的,所以才三番四次阻拦自己调查某一些看似不必要的事情。 这桩桩件件的疑惑,让裴以宁不得不开始怀疑,师父是不是真的在谋划什么? 楚青合,锦盒,密信,前朝…… 这一个个她想知道却终究查不出来的秘密,亦或者是楚青合根本不让她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089章 遇刺 从城外回来,裴以宁还才刚回到外院,就看见跟去了清心别院的采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慌慌张张的。 裴以宁连忙叫住她,“采诗,可是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采诗刚才一心想着快点找到沈薄言,这才发现裴以宁的身影,焦急应道:“夫人这两天精神一直不太好,浑浑噩噩的,总说胡话,婢子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回来找大少爷去看看。” “怎么会这样?”裴以宁暗暗吃惊,不会是因为上次她与赵佩兰说了湛花裳的事,倍受打击的吧? 沈薄言听说赵佩兰病情趋向恶化,顿时心底一凛,提起医箱就往外赶,“快走!” 而宅门外,裴以宁已经备好马车等着了,见沈薄言出来,喊道:“沈少爷!” 沈薄言心里有些触动,但却也只是轻轻点点头,利索地上了马车。 清心别院。 赵佩兰蜷缩在床头,头发凌乱,嘴里一直叨叨念个不停,却没有人听得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夫人,洗把脸就歇息一下可好?” 细辛寸步不离地守着,眼中血丝越来越明显,却不敢松懈半分,生怕一不留神赵佩兰就出了什么状况。 赵佩兰神智十分清醒,听到细辛的话,坚定地摇摇头,开声道:“细辛,你也觉得我疯了是吗?” 细辛心疼地摇摇头,“婢子只是替夫人感到难过。” “呵呵……”赵佩兰轻笑一声,道:“你猜,今天有谁来看我?” 细辛讶异地望着此刻的赵佩兰,有些反应不过来。 “夫人。大少爷和裴姑娘来看您了!” 采诗的的声音蓦地在房外响起,很快沈薄言和裴以宁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亲!” “夫人!” 赵佩兰缓缓地抬起头,语气出奇的平静,“你们来了。” 沈薄言也有些疑惑,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采诗。 跟在后面跑进来的采诗也被眼前这情形搞蒙了,猛地刹住了脚步。 夫人怎么忽然之间……又好了? 赵佩兰却自顾自地拉过被子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言儿。宁儿,你们回去吧,我没事。路上小心。” “母亲……”沈薄言有些不放心。正想多劝几句,赵佩兰却抢先打断了他,“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细辛。帮我送送大少爷和裴姑娘。” 这样的赵佩兰,即便是细辛也看不明白了。踌躇了好一会才道:“大少爷,裴姑娘,请回吧。” 裴以宁悄悄望了一眼已经闭目装睡的赵佩兰,心中也是疑惑不已。怎么也想不明白赵佩兰这是唱的哪一出。 或许……她想见的,根本不是她和沈薄言? 轻轻叹了一声,裴以宁悄悄拉了拉沈薄言。“走吧。” 沈薄言无法,只得道:“那孩儿回头再来看望母亲。” 回去的路上。两人的心情虽然没来时那么紧张,但却多了一分不解。 赵佩兰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即便是她想见沈庆,今天来的是他们俩,赵佩兰应该继续假装身体状况很严重才是。 可是她没有。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起疑。 “路上小心。” 赵佩兰那句似乎是无意中说出的话忽然又萦绕在耳边,裴以宁不由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掀开通风帘往外望了望。 由于这几天长信城难民问题,沈府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就是苏荷也被她叫去帮忙了,而忍冬也一样。 所以这次出来,她和沈薄言两个,并没有谁跟着。 一种不安隐隐浮上心头,望着沈薄言那辆与自己乘坐的马车并列而行的马车,裴以宁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句,“薄言。” 沈薄言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立即探出了头来,“怎么了?” 裴以宁皱皱眉,环顾了四周的林间小道,说不出的诡异。 说时迟,那时快,两辆马车忽然都狂奔起来,裴以宁连忙紧紧抓住窗杦,望向车帘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凌冽。 她知道,车夫定是有问题了。 沈薄言到底是会些武功的,一感觉到马车在晃动就立即从通风窗跃了出来,追赶上裴以宁乘坐的马车前,一掌劈晕了那车夫,死死拉住受了惊的马,好不容易才拽住马车停下来。 “宁儿,快下来!” 裴以宁连忙下了马车,站在沈薄言旁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忽而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道:“我们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语音刚落,一群黑衣人就从林间冒了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手中的刀剑冷光凌厉,照得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沈薄言喝道:“你们是谁!” 那群黑衣人却一字不言,为首的只轻轻打了个手势,“上!” “小心!” 沈薄言将裴以宁紧紧护在怀里,以一己之力抵挡四周冲上来的黑衣人。 刀光剑影之间,裴以宁还没反应过来,沈薄言手臂上就已被划了一刀,她顿时大惊,“薄言!” “没事。”沈薄言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句,猛地伸出脚一脚踹开面前冲上来的那黑衣人,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长剑。 然而这次黑衣人实在太多,转眼间已经将两人紧紧围住,困得两人根本转不过身,即使有长剑在手,也依然抵挡不住猛烈的袭击。 “嘶——” 背后又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沈薄言皱了皱眉,却将裴以宁护得更紧了。 裴以宁从未这样害怕过,脸色陡然一白,喊道:“薄言,放开我,这样会连累你的!” 一只手要护着她,一只手怎么斗得过那么多强势而来的黑衣人? 沈薄言杀意丛生,狠狠地一剑横过,说话的话却依然轻淡,“相信我。” “薄言!” 望着沈薄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裴以宁忍不住尖叫一声,想要睁开沈薄言的怀抱。 这一刻,她是如此懊恼,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 她身上藏着暗针,可是自己却被沈薄言紧紧护着,她根本没办法射出去。 “小心!” 沈薄言叫了一声,忽然转了个身,变了两人的方位,以后背之躯挡住了原本是裴以宁站着的位置。 “噗——” 下一秒,裴以宁清晰地听到,刀剑入骨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090章 勒令 “薄言!” 裴以宁惊叫一声,紧紧扶住有些站不稳的沈薄言,眼瞳里映出他那苍白的脸,以及嘴角间溢出的鲜红的血。 一切只在那一瞬间,周围的黑衣人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进攻得更猛了,沈薄言好不容易杀出来的安全范围又在迅速缩小。 半蹲着的裴以宁眼里冒着愤怒的火光,暗袖间的毒针已经一触即发,忽然林间又跃下一个身影,落在裴以宁面前,剑光凌厉,一道白光闪过,地上便多了几具尸体。 东方恺歌一边应付着黑衣人,一边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抬头看到东方恺歌的身影,裴以宁几乎要哭了出来,紧紧扶着虚弱的沈薄言,摇摇头道:“我没事,可是薄言他……” 东方恺歌却早已转过身去全神贯注抵挡那群黑衣人的进攻。 裴以宁低下头去,轻轻晃了晃沈薄言,“薄言,薄言!” 沈薄言缓缓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抬手轻轻拭去嘴角间的血丝,轻声道:“宁儿,我没事。” 后背还在血流不止,怎么会没事,裴以宁双眼通红,连心跳都颤抖,喃喃道:“薄言,这样不值得……” 沈薄言淡笑不褪,“因为是你,一切都值得。” 裴以宁一怔,难过地别过脸去。 “撤!” 说话间,东方恺歌已经击得那群黑衣人连连退败,见刺杀无望,为首的黑衣人只得下令撤退。 如来时一样如风似影,幸存的黑衣人眨眼间就消失在林间。 东方恺歌轻握长剑,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眸子深沉。剑尖还滴着血,他随意运功一转,长剑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长剑入鞘,他静静地走至裴以宁身侧,望了一眼脸色苍白无血的沈薄言,问道:“他怎么样了?” 裴以宁忽然反应过来,殷切地抬头望着东方恺歌。道:“东方恺歌。求你救他!” 东方恺歌眼眸微沉,“他对你,很重要?” 裴以宁愣了愣。继而坚定地点点头。 东方恺歌凝眸看了沈薄言一眼,话语间模棱两可,“你真的清楚你在做什么么?” “我很清醒。” “咳咳……”沈薄言忽而轻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伤口的撕裂的剧痛感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裴以宁吓得脸色又苍白了一分,“薄言!” “罢。”东方恺歌蹲下身去。迅速封了沈薄言几处穴道,替他止住了血,撕开伤口边缘黏缠住的衣布,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小心地将金创药撒上,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一块块撕开,替他包扎好。 “你是大夫。怎么处理刀伤,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剩下的。回府再说。”东方恺歌说着轻轻拍了拍沈薄言的肩。 沈薄言正要答谢,却惊讶地发现,一股真气正源源从肩上传入体内,这使得身上的疼痛感也缓解了不少,他震惊地抬起头,“你……” 东方恺歌却已经收回了手,眼底波澜不惊,“救死扶伤,从来就不是我东方恺歌的作风。告辞!” 语音未落,他真的一跃而去,毫不犹豫,竟然十分放心地留下仍受伤的沈薄言和毫无内力的裴以宁。 “薄言,我们也走吧。” 裴以宁吃力地扶起沈薄言,正要回到马车上,远处忽然传来苏荷和忍冬焦急的声音。 “小姐!” “爷!” 沈薄言强撑着站稳了身子,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东方恺歌通知我们的。”苏荷答道。 “爷,你受伤了!”望着沈薄言从后背一直绕到肩上的包扎布,忍冬顿时更紧张了,但伤口包着,他也不知道沈薄言究竟伤得有多重。 沈薄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云淡风轻道:“一点小伤而已,无碍,我们先回去再说。” 沈府。 沈庆得知沈薄言受了重伤,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赶过去,双脚才刚踏进门槛就紧张问道:“言儿,你伤势如何?” 那时忍冬正给沈薄言拆下布条,沈庆一眼就看见了沈薄言后背的伤口,触目惊心,顿时吓得不轻,“怎么这么严重!究竟是哪路人?忍冬,你让人去查了吗?” “已经让人查了。” “父亲,孩儿没事……” “还说没事!这剑要是再偏一点,你这命就没了!” 沈薄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孩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沈庆气鼓鼓的,瞪了沈薄言一眼,问道:“怎么会遭人刺杀?当时什么情况?” 沈薄言拧拧眉,“对方……似乎是冲着裴姑娘来的。” “那你……”沈庆脱口而出,话至一半又骤然收了回去,黑着脸盯着沈薄言瞧了好一会,才冷冷地吩咐道:“忍冬,照顾好大少爷。”说着就负手走了出去。 忍冬有些不解,“老爷这是怎么了?” 沈薄言不答话,望着房门的方向,眼底隐隐有些担忧。 却说沈庆沉着脸出了怀瑾院,立刻就让人去请楚青合去书房。 楚青合不明所以,只知道沈薄言和裴以宁遇到了黑衣人,沈薄言为救裴以宁硬生生地挡了一剑,受了重伤。 可是这个时候,沈庆叫她过去做什么? 进了书房,看见沈庆脸色黑得可怕,楚青合暗暗吃惊,脚步也不由得快了一些,道:“老爷,您叫妾身来,是为何事?” 沈庆冷着脸,沉声问道:“裴姑娘怎么样了?” “多亏了大少爷,宁儿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什么大碍。” 听到这话,沈庆的脸色更难看了,道:“言儿和裴姑娘两人的事,你可清楚?” “什么?”楚青合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待明白沈庆问的是什么后,忙道:“妾身也是才发现不久的,正劝着宁儿呢。” 沈庆脸色有了些怒气,冷声道:“这两人绝对不可能!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让裴姑娘死了这条心,别耽误了言儿!” 楚青合怔了怔,好一会才低下头去,应道:“妾身知道了。” 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沈庆这才稍稍缓和,道:“青合,请你明白我这个当父亲的苦心,裴姑娘虽好,可是她不适合做沈府的儿媳。” 楚青合也不多问,只是道:“妾身明白,妾身回去一定会好好看好宁儿的。”(未完待续) 第091章 受阻 从书房出来,楚青合直接去了宁归院。 见楚青合来了,裴以宁张口就问道:“姨母可是去看了大少爷了?大少爷伤势怎么样了?” 苏荷和忍冬送他们回来后,沈薄言就让她先回了后院,裴以宁也知沈薄言需要疗伤,她在场诸多不便,而且,也需要避嫌,所以也不坚持。只是回了宁归院,心里总担心着,想去看又不敢去。 楚青合看到裴以宁这样殷切而焦急的反应,当下就拉下了脸色,责备道:“你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吗?我说了那么多,你倒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大少爷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关心……” 听到这话,楚青合更加生气了,撤退了左右的丫鬟,才苦口婆心道:“宁儿,你我虽然只是相识了三个月,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是真的把我当做我外甥女一样看待了,我不希望日后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让自己无端受折磨。宁儿,你绝对不可以对沈家人动感情。” 裴以宁黯然,道:“姨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们从来不对我说到底是为什么,我就永远理解不了你们的苦心。姨母,能不能告诉我,师父和沈府,到底有什么恩怨?或者,你与沈府,又曾有过怎样的过往?” 楚青合却有些恍惚,摇摇头道:“不,还不能告诉你,还不是时候。”似在对裴以宁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姨母!” “宁儿,你就别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总之。你最好听我一句劝,趁你现在陷入未深,趁早及时脱身。” 裴以宁默默地低下头去,黯然道:“姨母,我知道了。” 她知道无论怎么说都改变不了楚青合的态度,正如楚青合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她原因一样。那么,她又何必执着于此。嘴上应着就是。 然而楚青合怎么会看不出来裴以宁心里的想法。无奈地叹息一声,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想道:“看来。真的要告诉鬼卿了。” 送走了楚青合后,苏荷走了进来,道:“小姐,其实……” 裴以宁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打断她的话,道:“苏荷。你不必多说什么,我心中有数。” 苏荷轻叹一声,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出声了。 她的态度其实也一直摇摆不定。看着裴以宁和沈薄言两人交好,她也是有心撮合的,可是一想到沈薄言是丞相之子。而裴以宁却来自官府一直要缉拿的灵笃山,她就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个立场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裴以宁忽然道:“苏荷,今晚你去别院一趟可好?” 苏荷大惊,“小姐,你要干什么?” 裴以宁清亮的双眸说不出的坚定,“我要继续追查那个所谓的锦盒里面,究竟装着什么秘密!” 鬼卿当日对那封密信如此殷切,那密信里必然装着一个与鬼卿亦或是灵笃山密切相关的秘密,甚至是与她和沈薄言都有关系。 既然楚青合不肯说,那么,就自己去查好了! 如今在她看来,最有秘密的,不是沈府,而是楚青合和师父。 听到裴以宁要继续追查,苏荷半晌反应不过来,许久才忐忑道:“可是小姐,主公不是说不让查了吗?” “可是现在,我非查不可!” “万一主公发现……” 裴以宁却径直问她:“苏荷,你帮不帮我?” 苏荷愣了愣,终究是点点头,“婢子今晚就去。” 夜。 苏荷一身夜行衣,警惕地盯着沈府的动静,直到确定完全没有状况后,才迅速地跃上院墙,直奔府外,往清心别院的方向而去。 谁知路上却遇上另一个黑衣人,挡了她的去路。 苏荷神色一凛,“来者何人!” 那人解下面巾,“苏荷,是我。” “少爷!您怎么来了?”见是裴以剑,苏荷诧异不已,同时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果然,裴以剑直截了当道:“师父已经听说了师妹的事情,特意派我下来接她回山。师父也猜到了师妹可能会不顾命令暗查锦盒的踪迹,让我在此等着,拦下你。” 听到这话,苏荷不由得有些震惊。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会让主公得知消息后,连夜让裴以剑下山来,寻理由立刻接小姐回去?竟然还会猜到了小姐要派她去暗查。 “苏荷,师妹进沈府是因为任务,你跟在师妹身边,怎么也不多提醒提醒师妹,那沈府是什么地方,沈庆又是何等人也?岂是师妹可以陷入其中的?” 面对裴以剑的责备,苏荷只得低下头去,低声道:“少爷,小姐她……” “你不必替她解释,这件事师父很生气,她必须立刻离开沈府。你现在就给我回去,不要再想着什么追查锦盒的事情了。明天我就会登门拜访,立刻带师妹走。”顿了顿,裴以剑又叮嘱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你心中有数吧?” 以前在灵笃山上,裴以剑从来都是最不沉稳的那个,即使是最小的师妹,都觉得他们的大师兄最孩子气,可是此刻的裴以剑,却让苏荷有些畏惧。 太严肃太凌厉了! 她下意识地连点头,“婢子明白,婢子告退!” 回到宁归院,苏荷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进了卧寝。 裴以宁还未睡下,坐在窗前等着她回来,见她这么快就折回来了,不禁有些疑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苏荷眼底有些闪烁,道:“大抵是因为早上遇刺的事情,今晚沈府戒备很森严,婢子不敢贸然出去,怕惊动了府里的守卫。” 裴以宁不疑有他,只是觉得有些失落,道:“罢了,你先去歇息吧,改日找个恰当的时机再去。” “是。”苏荷应了一声,也不敢逗留,连忙退出了里卧,往外卧去了。 等了一会,里卧的油灯终于熄灭,望着里卧暗下去的光线,苏荷不由得又发出一声轻叹。 明天,很快就来了!也不知道少爷会用什么理由带小姐离开沈府……(未完待续) 第092章 婚约 翌日。 裴以宁刚食过早饭,苏荷就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小姐,少爷……少爷来了。” “嗯?”裴以宁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师兄?” “是,他来了沈府。” “什……什么?”裴以宁震惊得从木凳上站起来,盯着苏荷一脸不可置信,“你说,师兄,来了沈府?” 苏荷隐去眼底的心疼,只是面容平静地点点头,“是,他现在正在外院客厅,沈庆和五姨娘都在,刚才有丫鬟来通报,说沈庆让你出去外院客厅一趟。” 裴以宁下意识的有些忐忑不安,“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荷低下头去,生怕被裴以宁看出什么端倪来,“婢子不知。” 裴以宁好不容易才将心底的惊讶压制下去,愣愣道:“我这就去。” 两人刚刚走到前院,恰好也碰到从怀瑾院匆匆走出来的沈薄言,看他步履匆促,神色紧张,似乎遇到了非常严重的事情。由于昨天才刚刚受了重伤,他的面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就连身体看上去都虚弱了不少。 抬眸看见裴以宁迎面而来,沈薄言顿时站住了脚步,望着裴以宁,神色忧郁,却踌躇不前,许久才轻轻喊了一句:“宁儿……” 裴以宁不明情况,看到沈薄言,首先关心的却是他的伤势,张口就问道:“薄言,你的伤如何了?” 沈薄言轻轻摇摇头,“我没事。宁儿你……”话到嘴边,却终究是咽了回去。 到底,不知道怎么开口。 裴以宁却一头雾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荷不忍。假装提醒道:“小姐,老爷和五姨娘还在外院客厅等着呢。” “噢,是,”裴以宁笑笑,“薄言,相爷和姨母叫我呢,我先走了。” 望着裴以宁一脸不知情的样子。沈薄言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点点头,“去吧。” 裴以宁和苏荷缓缓往外院去了,沈薄言目送着裴以宁一步步离自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心中蓦地生出万般悲凉。 许久以后,他终究是慢慢地转过身去。又返回怀瑾院里去了。尽管,初听那个消息时。他是那么急着想跑去亲口验证真假。 外院客厅。 裴以剑端坐在侧位上,温文儒雅,淡笑如玉。 沈庆坐在主位之上,一双精明的眼睛悄悄打量着裴以剑。许久才开口问道:“宁先生既言语裴姑娘自小有婚约,为何现在才寻上门来?” 裴以剑淡笑不改,略微颔首道:“丞相抬举。晚生断承受不起丞相的这“先生”二字。晚生与裴姑娘自幼相识,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渐疏远。加上晚生这几年四处求生,渐渐的就与裴姑娘断了联系。而那婚约……” 他顿了顿,脸上忽而多了一份歉意,道:“不瞒丞相,晚生也是不久前从家父口中得知晚生与裴姑娘是有婚约在身的。当年裴家遭受灭顶之灾,家父因害怕两家来往亲密而被牵连,故搬离了阳辛城,对婚约二字也是绝口不提。如今想起往事,深为当年的行为感到羞耻,故此才告诉晚生婚约之事。裴姑娘如今双亲不在,晚生自应当负起责任,替裴伯父伯母照顾好裴姑娘。” 沈庆听得极为认真,边听边点头道:“自古儿女婚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先生既然与裴姑娘自小相识,又有婚约在身,裴姑娘托付给宁先生,自然是最适合不过了。青合,你觉得呢?” 楚青合怎么会有异议,垂眉道:“小裴妾身也是听姐姐姐夫说起过的,小裴小的时候,妾身还见过呢,如今小裴也长大成人,功成名就,和宁儿也是儿时情谊在。将宁儿托付给小裴照顾,妾身自是最放心不过了。” 裴以剑淡笑,“谢谢楚姨信任,小裴一定会照顾好裴姑娘的。” “呵呵呵……”沈庆朗声一笑,道:“即便是多年未见,感情有些生疏,但这左一个裴姑娘,又一个裴姑娘的,叫着岂不是更加见外?” 裴以剑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接过话。 正说着,裴以宁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不急不缓地踏进正厅,福身道:“宁儿见过相爷。” 沈庆抬抬手,又是爽朗一笑,道:“裴姑娘,看看谁来了?” 裴以剑这个假皮面膜的容貌,裴以宁自然是见过的,当初刺杀李尚书时,他正是戴了这个面具,并且化名为宁裴。 虽然十分清楚裴以剑的身份,但裴以宁还是十分迷茫地望着裴以宁,犹豫道:“你是……” 裴以剑有些激动,仿佛真的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儿时玩伴,“裴……宁宁,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宁裴,以前你总是叫我裴哥哥的。” “裴哥哥……是你!”裴以宁有些恍惚,渐渐的也激动起来,“裴哥哥,真的是你!” “嗯!”裴以剑重重地点点头,“宁宁,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听到这话,裴以宁却有些迷茫,“回哪里的家?” 知道裴以剑不好意思当着裴以宁的面再将婚约的事情说一遍,一直不出声的楚青合便代为解释道:“宁儿,你与小裴,是有婚约在身的。当年的婚书我都看过的,确实是你父亲亲笔所写。宁儿,你也不小了,小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将你交给小裴,我也放心。” “什……什么?” 裴以宁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婚约? 呵呵……为了阻止她和沈薄言,竟然拿婚约来作理由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看到裴以宁无法接受,裴以剑有些愧疚,道:“宁宁,我知道忽然跟你说这个确实很突然, 可是宁宁,就让我照顾你好吗?这些年你一个人默默承受了那么多苦,是我不好,没有早些找到你,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颠沛流离,受半点委屈了。” “不……”裴以宁摇着头,步步后退,霎时泪垂满面,“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宁儿!” “让我静静。”裴以宁仰着头,转身就匆匆跑出了正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