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原纪》 第一章 青湖祭 “承宁十五年初,烨郡九雁山忽崩,一古宫出焉,其华丽庄肃,非是人所能为也。后七日,天降赤雨,王命卜之,大不祥。后诸仙毕出,移峰岭塑山河,乱大齐之封疆,隳人主之帝气,天下七分,画为七州六十四域……” 傍晚时分,家家吃完饭正乘凉。村东头一老宅内,郁氏夫妇听闻儿子在屋内背书,不由得眯起了眼。老郁头更是捻起了胡子冲着郁大娘笑:“这小子都能开始念《齐仙世览》了,还真没糟蹋哦我这几年的钱。”立即被郁大娘白了一眼:“还好意思提,如不是我当初死拦着你,离儿今儿能读书?当初你一听先生要那两吊钱吹胡子瞪眼的样,都不惜的说你。虽说现在仙人出世,朝廷也开始衰微,读些子书总归是好的那些当官的大老爷们不还是读书出来的。像咱这种小地儿还受皇上管。倒是听说在仙州哪儿的日子过的好,毕竟是神仙治的……” 正絮絮叨叨说着话,村西头走来一伙少年,还夹着几个少女,约莫在十岁左右,大的也不过十二三。远远的叫嚷开了:“郁大叔,离哥在家么?”老郁头把头一歪,“离儿,昆子他们都来喽。把书先撂下出去吧。”“哎,等着那。”木板门开了,走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儿不高,虽然读的书,但也天天帮父母务农,身子还算壮实。皮肤略黑,五官朴实无华,倒也耐看。平日里穿件青布衣服还真有点读书的气度,今个换了件粗布的小褂,少年本色便露出来了。 “找到中意的就赶快回来,别瞎转,好生看着点。”“安啦,有青湖娘娘保佑着呢。”少年毫不在意的说了句,摆摆手就和那一伙村童回合去了。老郁头笑骂着:“还真有我当年的范。”正说着,少年们跑远了。 第二天是青湖娘娘生辰祭典,村里古老相传的习俗了,到了九岁的小孩可以自己在祭典前一夜到村旁的几座小山找中意的祭品,不拘什么花啊草啊的,小兽小鸟的也行。要是再有点兴致,找到点怪石也能表表诚心。大头在老一辈的花红表礼上,小辈的有点心也就够了。小山不太高,风景倒好,又有青湖娘娘照看着,没什么危险,加之这习俗也有几十年历史了,老一辈都去摸爬过,是以才会在傍晚时分让自家小子们去转转,唤作“撞大运”。运气好的被娘娘看中了,会有做好的饭菜在一家人睡着时被娘娘遣侍女送来,捉到的小猫小狗什么的有时也会被娘娘放生,所以本村的老人们总说娘娘有慈心,是善神庇佑一方。当谈起娘娘庙不能在别的村建时,老人们总是充满遗憾。 郁离在几个孩子中年岁最大,便当了孩子们的领头羊,带着一伙子笑笑嚷嚷的上了山。一上了山,小孩们就跟冲出窝棚的野山羊一样,私下里跑满了。东一搓西一撮,还有的嬉戏起来,连祭品都忘了找。“阿方,阿昆,东山和南山就交给你们了,我领顺子他们几个去北山了啊。”笑嘻嘻叫完了,丢了大半担子给了别人,郁离便领着四五个去了北山,留着阿方阿昆这俩倒霉孩子带着剩下的转悠。 青山村三面环山,故名为青山村。村旁只有南边无山,但交通还算便利。兼之山林幽静,附近十里八乡的就这里风景最好,乞巧节大姑娘们最喜欢来这游戏,东山更有一小湖清水,湖边便是娘娘庙。人都说是承了娘娘的福气,才在这荒山辟地里有这么一方世外桃源。东山有娘娘庙所以最有福,南山也较缓和,只有北山有两处断壁,村中小伙子最喜欢来这证明自己的勇气,成人礼也大多摆在这边,但到底有两处断壁忌讳着,平时少有人来往。松柏森森,这一伙孩子晚上来倒颇有成人吃禁果般的激动和恐惧。 “嘿,离哥,瞧!”郁离正在努力搜寻着自己想要的祭品,忽然听见顺子的幺弟喊了起来,“离哥,那蘑菇真漂亮,我想要那个。”郁离抬眼一瞧,只见在杀狼崖上有一小片发光的蘑菇,小孩子心性,最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郁离好歹多长了几岁,身子壮些,攀得上那杀狼崖上。杀狼崖取名便是源于青湖娘娘未来之前,冬末一次狼群袭村,被赶到这面山崖围住被杀的故事,狼群也畏惧其高,是北山的头一号山崖。郁离攀藤附葛,一路迤逦而上,找到了这片夜光菇。“奇怪,这一片明明从未有过夜光菇的,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郁离奇怪,但也没多想,拔了一把下来。刚想要下去,忽然郁离发现了一只同样发着光的,睡着的小耗子,提起尾巴一看,原来是一会发光的蝙蝠。郁离欢喜,心中暗想:蝙蝠寓意福寿,正应了娘娘寿辰,这是天与我的福气。说也奇怪,没听说那只蝙蝠吃了夜光菇能发光啊。郁离有些力竭,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蝙蝠揣到怀中下了山崖。“德子,回来老郝叔给你糖记得分我块。”“得嘞,少不了离哥的。” 第二天是娘娘祭,这几年的老规矩了,公选了郁大妈作巫祭,城里读书世家的二小姐,比村里人更显敬重些。也是因着身份,老郁头没少在外长脸,在家受气。阖村的人偕老携少的,拖家带口的全来了,家家花红表礼,五性三牲,还从外村请来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读祝文。端的是比过年还热闹。“……四面八方,各界贤达,信女善男,齐聚寺院。焚香祭奠,敬 奉神灵……”“……率片家坬父老,解镇村民,东区各界,谨备三牲 五谷香烛时馐之仪,置祭于青湖娘娘前……”“ ……无不翘首引颈,恭呈牲帛,慷慨陈情。惟祈上灵,佐我苍生,佑我家 园。赐我太平,保我民安。 惟神歆格。尚飨!”冗长的祝文诵读完了,巫祝赞道:“村长携诸位大人献.”“村民敬献。”“稚子心献。”“礼成,受神宴。”村民们便齐走去庙旁偏殿赴宴去了,老郁头还和村长讲着:“一闻着酒香就受不了,婆娘管的贼紧,今个可算能痛快喝一回了……”这些子孩子们跑得更欢,阿昆还跑边叫嚷着:“这次离哥儿和顺子德子怎么这么好运气,这般诚心,祭品被娘娘收走了,回来娘娘赏的菜可分我口。”德子最机灵,先一步应者:“离哥肯定同意。”郁离笑骂着:“死德子,想留着自己吃啊,没门。阿方,阿昆,回来一起向老郝叔说去,有福同享,我不掖着,谁也别想藏着。”说着笑着,打成一片。 “吁,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神庙里,一位青衣女子看着外头情形摇了摇头,回头看着那一把夜光菇和依旧昏迷不醒的蝙蝠叹了口气,”只希望对方是个讲理的……” 第二章 惊仙 承宁十五年,是三百年前人间最后一个大一统人道皇朝,齐朝的末年。年初,由九雁宫出世始,原本隔防甚严的天人之分出现松动。由九雁宫附近空间裂缝连接起原本互不相干的灵界与人界。灵界不是仙界,是人界的一部分划出,留存了先天灵气,故老四千年飞升成仙者都是来了这里,再修真求仙。凡人口口相传的仙人也不过就是修道者,离仙还远着呐。因始于齐朝出世,世名为“齐仙”。后不知为何,那些修道者并未对此加以怪罪,便一直流传到今。《齐仙世览》便是讲的“齐仙们”之后移山倒海,建立宗门与附属人道政权,种种神迹的概览,作为凡俗了解“仙”的基础读物。与此而来的不止是修道者,还有种种精灵鬼怪——其中凶狠暴虐者名之曰“魔”,修道者也有如此称呼的,于二百多年前或由灵界,或自主修炼,逐渐绵延开来,与修道者并存。修道者与妖关系复杂,但总以敌视为主。 仙历之后,九州被打废了几块,又塑了几座山脉与河川,便从九州三十六域分为七州六十四域,分名为幽,并,都,象,元,雍,荆。幽州,荆州多精灵,地处西南一带,地形多奇山与沼泽,物产却丰富,天下十分之七的物种都能在此找到。都州即原来皇城所在那一州,地处中央,并未受太大影响,依旧以帝王为尊,但早已改元换代,名为“蜀”,都州多巫祝,与妖仙均有相通,仙与妖相安无事,与地处北方的并州是唯二的两个较安定的州。元州是修道者大本营,面积在七州中最大,位于东,强占了原来烨郡的地方,灵气最丰富。不立王朝而建立仙城管理。比较类似小国寡民。总算是元州地域广大,人数倒是第一。象,雍二州一在东北,一在东南,混战严重,不仅仙妖混战,仙妖各自扶持的凡俗政权也轮战不休,端的是凶险异常。青山村便地处都州边缘,虽说临近雍州,几百年来倒没有一位修士来过。每州的域有多有少,还有几个域远在海外,其中珍奇异兽,天材地宝尤为丰富,绝不逊于幽州之富。灵界与人界的裂隙早已不稳,自齐仙以降,更是逐年蔓延,灵气进入人间。若非如此,哪有多少仙妖肯踏足凡间。 青湖娘娘便是于一百三十年前来到青山村的。开始时有人说是女仙,也有人说是妖,但后来过了几年保佑一方,也便坐稳了村中正神的名号。但其他几个村的村正当初太过强硬,立了约不供奉青湖娘娘。后来虽然有些回心转意,到底碍于老脸不好悔改。乡下敬重传统与契约,几个老村正一逝世,后来者因自身利益奉为惯例,也就只剩青山村建了一座庙。外村信奉娘娘的,只有自家供奉,或者每年一次来村里参加娘娘生辰祭。有一些农户痴心妄想想把自家儿女送入娘娘庙内,让儿女成仙,但娘娘总不愿穿下方便法门,只让他们待两月便遣回去了。如此久了,倒没人再送了,只留娘娘初来时两三个侍女服侍着。娘娘庙位于三山地眼,会着地气,内中别有洞天。也算娘娘法力高深,旁人倒建不出这般气象。 生辰祭晚上有灯会,村民们都十分快活,闹了一天,各各扶着自家长辈,或揪着自家汉子的耳朵,当然多是醉汉,回自家睡去了。正是万籁俱寂,月朗星稀的好时候。青衣女子,不,是青湖娘娘正略略放下心来,忽的一阵警兆,心血来潮,急施一阵神力凝成护罩将娘娘庙牢牢护住。“叮——————”一阵长鸣,仿佛刺耳魔音一般,直接灌入刚刚入睡的村民耳中。顾不得家中被激呕吐的醉汉,一个个心头发慌,急抢出门来,望向庙宇。 “哼,大胆妖孽,竟敢在此愚弄百姓装神弄鬼,还窝藏妖兽,速速交出,本姑娘饶你一条全尸。”庙前空中停着一位女子,凌空而立,穿一身红装,全身笼在一层月光与火光中,清风鼓起袍袖,面前一道飞剑悬空放光,端的美艳不可方物,令人不禁想膜拜。但脸上的神情与说出的话语却寒气凛然,使人如被冰雪,尤其是说道”装神弄鬼“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你是哪门弟子在此除妖,当初万族共同签押契约互相保护,想来你师门也有说过,我既相遇便难脱因果,必须施以援手……“青湖娘娘手撑护罩,面放青光,穿一身天青宫袍,面容庄重,自有一股威仪随身。娘娘眉头一挑,缓缓说来。“我在此为神百年,还请姑娘卖个薄面……”“谁跟你这么废话,速速交出,否则连你一并打杀了,。”村民本为二位神女的容颜与威仪所震慑现在被女子的话一激,总算清醒了过来纷纷嚷道:“这位仙姑,您也太不讲理了吧,我们娘娘好好的,您老这是干什么。”“今个是娘娘生辰,好歹顾忌一点,谁家愿遇上这么一桩遭事。”村长虽喝了不少酒,到底做了几十年的村长,经过几番大风浪,加之这么一吓,酒劲消了不少,大着胆子,先平了村民们的小声议论,前站几步,恭恭敬敬地打个躬:“仙姑在上,不知您贵步临贱地有何事劳烦?鄙村应无冒犯才是。”那女仙瞥了一眼,淡淡的:“吾为赤离门下弟子,追杀一妖至此,不意此獠被这妖女守住,此女非神,妖也。在此地必无好心,我看汝等既不知真情,还是速速离去,勿要多言的好,省得一会我与这妖女相搏,法术无眼。”周围村民顿时疑神疑鬼起来,议论纷纷,“娘娘竟是妖,怪不得送我家小女入庙,娘娘不肯收。”“可娘娘庇护咱们村也百十来年了,没听娘娘做过恶事,娘娘这么好,这仙姑莫不是信口雌黄?”“人家是仙姑,闭紧你的嘴,省的杀身之祸。”“仙姑怎会杀良民,娘娘要是妖,娘娘都从不血食,要这仙姑杀人,那这仙姑不才是妖女……”村里一向心直口快的顾大婶话没说完,便被临着的村民捂住了嘴。村长脸色大变,青湖娘娘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村长一跪到底,向上拱手:“仙姑恕罪,仙姑恕罪。她不是有心的”娘娘沉声道:“这帮修道者向来视凡人如蝼蚁,不会计较,汝等还是快退。”村长踟蹰了一下,喊道:“快回各家屋子,”又低声接了句“为娘娘祷告。”村民们一得了实信,慌得立即向屋内冲回。 青湖娘娘正色转向那女子,容色漠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挂风铃,隐放毫光,音声悦耳,“神仙打架勿让凡人遭殃。现我仍不能将这位道友交于你,我看他从未伤过他人,吞吐日月精气修行,身上半点血气也无,汝河不秉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他一条生路。吾在此为神日久,若不放心怕他为祸一方,吾可以看管他,不知汝意下如何?”女子冷笑:“他不过是我历练之妖,管他杀不杀生,必欲斩之。你再三不肯,那便连你一同打杀了,区区一妖,也敢放厥词!”话音未落,御使一道赤光破了护罩,直向娘娘面孔劈来。娘娘听了这话,两朵桃花飞上双颊,哏了一声:“汝等大派竟还行此。”怒将风铃振起,冲出数道青碧光华抵住剑光。女子一见这光,面容大变,忽的面色阴沉如水,额上青筋凸现,眼中却忽红了一分,“好好好,原以为你是草木成精装神弄鬼,没想到竟是只青狐,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咬碎银牙,伸手握住飞剑,便急扑入庙内。 第三章 村灭 那女修一看破娘娘真身,顿时如不要命了般,红着眼,恶狠狠的杀向娘娘。娘娘正自气恼间,欲给这女修一点厉害尝尝,不意她直冲入庙,一柄飞剑拿在手中,比用法术御使威力还大。剑意纵横,瞬时割下娘娘宫袍半幅袖子,饶是娘娘见机得快,手臂如若无骨般缩了回去,才免了断臂之厄,但也是娘娘惊出了一身冷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敌。 女修剑势开阔,出剑极快又不失雄浑气象,世俗剑道宗师也不过如此。一柄王道之剑出神入化。娘娘失了先机,又被剑势压制,逐渐落入下风。心念转动:“不好,享了一百多年的祭祀,虽安康修身,到底斗法时意识退化,不复警觉。当务之急还是先逼退她,施展法术。这剑修威力虽强,她如此狂怒,失了王道之剑的要求,剑气只在进攻,对防守难以为继。可恨这妮子不知吃错了哪味药,完全是以命相搏的手法,竟一点办法没有。” 娘娘无何,祭出一块白绫,催动法力。那白绫化为烟丝萦绕二女。但女修剑法凌厉,几下斩断了烟丝。娘娘正待念咒,一柄剑袭来,只得身化一阵清风躲过,险些被法术反噬。娘娘索性自爆了宫袍,只留贴身亵衣,趁机手向后一指,庙中青铜钟声顿时响起,连带娘娘手中所持风铃,并阶前银铃一同振响,化为一座音波阵势,将女修困于其间。同时咳出一口心血,引动地气。地上霎时出现无数土黄,天青二色线段彼此交织,构成第二座大阵。此阵不同音阵,仓促之间只能困扰敌人,而是困敌,隔绝灵气,神力加持为一体,暗含天地二气流转之道。诸侍女又匆匆开启庙内神像与各处雕塑,并庭中古木刻印,发动了第三座大阵。牵引木灵清灵之气如缕不绝,正和娘娘本尊,连同神像内众生愿力,法力与天地人脉相通,陡然大增。整套成阵行云流水,没留下半点破绽。三座大阵彼此相合,互不干扰,又相互弥补,合着天地人三才,成了个“阵中阵”,将女修困在其中。见此大阵生成,娘娘不禁心中得意:本尊这么些年的布置可不是你匆忙之间就能打破的。 女修一见阵势已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了胸中杀意,默念《剑心通明诀》,定下心,专视己身,不顾外物,从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兵戈法器破坏阵势,又激起手腕上一串淡黄玉珠,将身体周围防得滴水不漏。剑势也不复急躁,回归了王剑正道。娘娘不禁嘴角一抽,暗骂大门派弟子家底丰厚,随身有如此多的法器,又赞叹他心性调整之快,竟趁此时及调整了过来,斗法更加艰难。且不顾她,凝神聚气,暗自施法。 话说事有凑巧,正此时,从娘娘庙中突然窜出一只银白飞鼠。元来这只蝙蝠之前被追杀走投无路陷入沉睡,以自身天赋点化植物发出夜光,冀求自保。先是被郁离捡到,精神得以恢复,又在白天被娘娘以法力疗伤,辅以香火愿力,在女修刚刚剑击娘娘庙时,便被惊醒。到底属鼠类妖兽,灵觉惊人。之后便一直观望动静,直至方才女修与娘娘分别进入心境通明之境,心无旁骛,顾不得他人才窜出。且是鼠类,善于保命,一出庙便向村民家飞奔,自己为万无一失。 岂知事有不谐,那飞鼠身上早被女修下了追踪术法,之前是就近斩杀了另一头妖兽才有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方才被娘娘庙中阵法压制术法气息,混迹于祭品之中不敢动弹才未被发觉。这会子出了阵法,气息不掩,女修又调整了心态,平下杀机,冷静为首,自然优先以师门历练为重,当下发现了它。催动法力,驭使兵戈法器大放光芒,阻住阵法一刹那,放出一道元灵剑影追杀鼠妖。 这元灵飞剑,取剑修心中剑意练成,随心如意,心念一动即可,入门之后更可自动寻着敌人仇恨,杀意等自行追击,只需在施法者精神范围内,尤为恶心的是被隔绝联系时,只要尚未耗尽力量,同时施法者狠得下心,可以以自爆为代价,爆发出比平时更胜两三倍的冲击力,是剑修一脉压箱底的功夫之一。女修毕竟修行日浅,虽入了门,也只凝得出剑影,未经天材地宝冶炼,算不得实剑,只能称为剑影。不过驭使元灵飞剑所需心神较大,只能短时间驭使,但其强大的威力足以弥补时间的不足。 鼠妖本能感觉不对,急打了个滚避过,惊得三魂七魄都散了开,竟燃烧精血以天赋血遁逃入民宅之中。这夜光蝙蝠也是自灵智初开之时便听着世上传闻仙人济世的事迹,妄想这女修姑念凡人之命罢手,接受香火愿力也是表明自己既已受香火,必不敢伤人,并向娘娘示好,表明自己愿在庙中效力,请娘娘放心,求娘娘庇佑。哪知这元灵剑影紧随不放,直接斩了三户村民,将房子横腰截断,倒塌的房子掉落,声音响彻全村。 村民临死之前的哀求,不甘,绝望,诅咒化为污浊念力,缠上娘娘神魂,惊醒娘娘。娘娘三尸神暴跳,便纵是养的小猫小狗死了,普通人还得哈哈两声,何况是活生生的,一手看大的,整日向自己祈祷,把自己当守护神的村民?这下子犯了人道神灵的大忌,以及娘娘的慈悲之心,猛一催阵法攫取天地灵气,将正施到一半的的“青丘抽魂引”变为“太上一气上清乙木惩恶正雷”,同时运起神道人运,压着女修与剑影的联系,迫使她收回剑影。女修顿觉有千百人一同指责自己,一股煌煌大势袭来,闷哼一声,压下一口鲜血,王道剑心被扰,便集中精神力先催动元灵剑影除妖,之后再做计量。 那神道人运是由诸生念力,经神道转化而来,一经运使,有不测之威,然而会使其信徒不由自主对敌人仇恨,对神祇祈祷,见到敌人的任何东西便要站起身来破口大骂,这一点娘娘也未曾得知,毕竟这一运使,必是生死存亡之际,那会有多少警戒留下。但见之前躲在屋中,满心恐惧忧虑的村民如打了鸡血一般,感到剑影靠近,并斩杀了相交了不知几代的邻居满门,不禁怒火冲天。同时村民之心被娘娘以神道手段联系起来,只感到人心在我,汇成一股极强力量,相较那女仙也不逞多让,各各更是心中安定,立起身,向着那袭来的飞剑破口大骂阖村的人也只有些稚童及那几个半大不大的少年没起身。 眼看着娘娘含怒轰下的神雷,元灵飞剑自动寻仇的特性,令剑影迷失的鼠妖满心的恐惧,人们被激起的怒火,女修与剑影暂时隔绝的联系,被扰乱的剑心,对青狐刻骨的仇恨,以及天之骄子长久的高傲,女修猛地一冲劲,剑影自爆。 第四章 托付 郁离觉得,这一辈子他再也见不到如此荒谬以及噩梦般的经历了。 村子中央完全化为了一个大坑,娘娘庙倾覆大半,基本是彻底成了废墟。向四周扩散,村民们的房子处处残垣断壁,这才是多高的地方,怎么从这往上就没了?天好亮啊,可光线好暗。空气中全是粉尘,那女修都离去大半时辰了都不曾停歇。地上有的地方有血,大部分没有,连尸体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尸体,没有声音,风声呢?风声也不见了么?总有人,总有人活下来吧,为什么没看见?看见的重影好晕。他不敢去回忆,不敢去想,好像仅仅回忆都会将那个罪魁祸首重新召回来。不肯想,不愿想,血液好似结冰,躯壳似已不属于他。灵魂还在么?我还活着么?只是个梦吧!怎么可能村子塌了?怎么可能庙宇毁了?怎么可能人都死了?死寂,寒冷,恐惧,空洞,麻木?漠然?我流泪了?我没哭么?我在荒野中,我在冬雪里,我是一个人,我是整个世界,陡然失去了色彩,身边都是人啊。我竟没有做梦?!哈哈,哈哈,“啊!………………” “醒!”一个微弱的声音,郁离听起来如同黄钟大吕,霹雷一般打断了郁离的尖叫。郁离哽住了,陡然打了个激灵,冷汗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浑身的劲全被抽走了吧,这就是说鸭子的“骨酥筋烂”吧。是谁,有人,还有人!是谁,是谁叫我?!有别人活下来了,我有同胞了,我不是孤身一人了,好好啊,哈哈,哈哈…… “来,来我的庙宇,咳,咳,我是青湖娘娘。”这声音微弱又响亮,疲惫而威仪,柔弱又充满了不容置否的坚定,还有一丝淡淡的哀伤与欣喜。郁离一下子仿佛有了主心骨,拨开身上压着的碎石,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直奔娘娘庙,好似天地中只有这片庙宇一般。“娘娘!”郁离欣喜地叫道,“娘娘!”是震惊,“娘娘。”是呜咽与无尽的悔恨。郁离低下头,压抑的啜泣着,脸上爬满了涕泪。“都是我,都是我……” “不怪你,抬起头吧,男子汉就应该抬起头来。”郁离顿了顿,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青狐,浸在血泊之中,下半身都成了空洞,黏附着尘土与污垢。“娘娘……”“郁离,”娘娘打断了他,一双狐目凝视着他,似乎仍是昔日威严,“郁离。这次不是你的错……”娘娘的眼好像看得透一切,刺痛了郁离心中最深处的伤——这灭村的惨剧,那只该死的蝙蝠,这女修,正是他带回来的。“……不过是命而已。无需自责。抱歉,你活下来了,我却不得不让你背上更沉的担子。郁离,”娘娘的语气很轻,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与安慰,尽全力抬高颤抖的右手指向庙中原本是东院的地方“啊,在那里,假山后,老槐树根底下有层幻术,还设了个禁音的罩子,现在应该破了,那儿有我的女儿,一只小青狐,小狐仙。只有一百年道行,刚启了灵智不久,什么还都懵懂着。对了,用我的风铃可以安抚她。抱歉,现在我把她托付于你了。” “娘……”郁离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口,竟满嘴苦涩,说不出来。他默默点了点头,好似用尽他的生命一般缓慢,沉重。“娘娘,我答应你。””过来,让我搭着你的手。”郁离目光闪了闪,轻轻捉住青狐的爪子,搭在自己脉上。青狐闭了闭眼,张了两次口,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道:“不,不止。抱歉,孩子,这次我请你,请求你去一个地方,小狐仙知道在哪。那里有我一个朋友,他会引你修仙,”郁离大为愕然:“修仙?娘娘,不,我不。”娘娘虚弱的动了下头:“抱歉,我修为不够,再也无法庇护谁了,所以我想让你修仙。我刚刚查了你的脉,你有灵根,你可以去修仙,有更强的力量。啊,有了更强的力量就不用再被谁欺负,就可以去保护他人,人人可漫步于青原之上,无论凡人,修士,还是妖,无论凡俗还是灵界,能永享平和,有进取的争斗,无暴虐的杀劫。这是我自启了灵智以来一直的梦想,也一直践行者的梦想。我想把它托付给你,一定答应我,好么?”郁离沉默,只将青狐的爪子握得更紧。 “好。”青狐如释重负的一笑:“好好好,我就把这风铃与你,这里是我这三百年修行的所有,可惜家底不厚,法器只有这一件。记住,日后更谨慎些,修道难,护道难,且行且珍惜。郁离呀,我临死之前还将这么多的担子与你,你还不满十六呢,还真是自私啊。”郁离强挤出微笑,柔声说:“娘娘,我担得起,放心吧。” 娘娘点点头,将眼睛转向天空,却忽的显出狂怒与悲怆,脸上涌上两行清泪,声音沙哑道:“我从未如此恨我当了神!”将嘴唇咬破,急转向郁离,语速之快似是不想让人听清:“这是他们最后的意念:一定替他们报仇。我本不想再让你得知,你现在可是正在强撑着啊,你的心在流血,你的魂在流泪。罢了,罢了,这块玉玦与你,其中是我与那女修打斗之景,你不到开光期不可看,平日里别怎么与别人斗,别忙着复仇,切记,切记。”声音陡然极为尖利,仿佛刻不容缓般叫了出来。不管呆滞的郁离,失神般轻声吩咐着:“陆家还有一个孩子活着,在影壁后头:王家的双生子死了一个,活着的被抱在王氏的怀中,王氏临死前护的真紧,竟还活着,快去,不然就要憋死了。顾氏老宅里那小昆子昏倒在地竟侥幸保住一条命,郝德郝顺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剩这么多了,只剩这么多了。呐,小屁孩,当初答允你的事我没做到啊,还是毁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声音逐渐转低,低至细不可闻。 “娘娘,放心,现在我最大,应该我担着,我会去修仙,我会照顾好他们,我会完成您的嘱托,我会的,我会的……不要死啊娘娘。”青狐的爪子在迅速变冷,毛发开始枯泽,从那道撕裂了青狐腰身的伤口开始,青狐的尸体逐渐化为青色光点,色如天青,带着一股轻松,欣喜,解脱,安定。轻轻拢住村落,盘旋一周,飞散不见了。 郁离一直跪坐着,手掌平伸,看着娘娘所化光点从指间飞出,飞散,感到娘娘最后的眷顾,平下了心,将风铃系在左手腕间,戴上了玉玦,立起,急向娘娘庙原来东院的地方跑去,心砰砰的跳着,伴着轻摇的风铃,还是那么轻脆啊。转过了假山,树根下果然有个树洞,有一只小青狐正睡着,趴在那儿,什么都不知道,毛茸茸的,时不时动一下耳朵。郁离轻轻抱起它,把风铃附在小青狐耳朵上,轻轻抚了一下。急跑去刚刚娘娘说的地方,推开了落石,拨开了手臂,救出了村中唯有的剩下的五人,都是孩子,都比他小,昏迷着。郁离强忍着,一个个把他们或抱或拖到了娘娘庙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取清水来唤醒了他们。 “离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大家呢?咦?啊啊啊!……”郁离默默地看着,听着,感觉自己好像长大了,好像对这一幕不再伤感了,我应该坚强一些,我是最大的,娘娘把他们,把村子,把梦想都托给我了。要像个大人样,处变不惊。小狐仙之前被郁离放在了娘娘化去的地方,现在也蹑了过来,把头搁在郁离的左手旁蹭了蹭,“呦呦”地叫了两声。抱起小狐仙,微笑着,昏倒了。昏倒前低声吶出一句:“我醒了,再告诉你们吧。” 第五章 隐士 第二天一早,邻村的人有的按惯例来赶集,赶着牛车,负着自家做的土货,趁着山村一年为数不多的大日子欢欢喜喜的来青山村。风俗不同,这几处山村都是祭神后再开的庙会。喜欢早走的老宋正走着路,盘算着卖了新编的草鞋,替家中婆娘求一道送子的符咒,要不家中老母天天和婆娘明争暗斗,指桑骂槐。自己担任的刑房,脾气颇大,但对老母和结发妻子可不敢发作,日子苦不堪言。 “死,死了,全死了……”忽然一声凄厉似鬼叫的声音冲了过来,老宋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先走的刘老三披头散发,神情极为惊恐,一只鞋都跑掉了,肩上背的货早不知去处,一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大喊大叫,如同疯了一样,从老宋身边跑过。老宋先一见他的样子,心就凉了半截儿,再听明白了他喊的话,更是手心出汗,心底发慌。小村庄平日里安定,满打满算一年能有几个偷鸡摸狗的。死人除老人去世还真没怎么见过。看这样也知道,青山村现在的样好不了,可怎么会?昨个不才是娘娘祭么? 老宋毕竟半信半疑,加之胆子颇大,总是要再看上一眼,快步走向熟悉的青山村口,只一眼,毛发悚立。青山村彻底完了。全村的房子,靠外的还能剩下半堵墙,靠内的彻底被夷为了平地,里面全是乌黑的细灰,闻那恶臭便知是尸体焚烧后留下的,而外面碎石下则处处尸身,尸首都不全,伤痕累累。本能向东边一瞧,顿时汗出肌麻,身子僵硬。东山上原在村中便可望见的,十里八乡都称赞不已的娘娘庙,毁了。 且不说第二天青山村的惨状如何震惊了周围十里八乡,又有多少人议论纷纷。郁离正带着青山村残余的遗孤门走在南山之外的密林中。“小心一点,林子里什么危险都有,千万当心。”不敢说“死”字,便时时提醒当心。“中午了,离哥,吃点东西再走吧。”王仁小声说了句,“从凌晨开始走,我实在走不动了。”“是啊离哥,实在没法走了,顺子的脚已经起水泡了,再走就要流血了。”郝德也低下头,闷闷的来了句。郁离停下脚步,向后蹲下身,摸了摸王仁和郝顺的头,轻声说:“抱歉,跟着我走受苦了。先歇一歇吧,吃点干粮。对了,小狐仙,能请你帮忙治一下么?”小狐仙立刻蹦了上来,“嘤”的叫了声,化出一团绿光靠近了他们受伤的脚。“好了,等会就没事了。”郁离站起身来,他对小狐仙路上向他自吹的法术还是很放心的,何况一路上也是小狐仙引的路。“干粮不太多,有些硬,加些水吃吧。从庙里能带出的干粮有限,我上前探探路,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那离哥你呢?你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一点东西呢。”顾凌昆站了起来,握了握拳头。“暂时没心情。”“那……”只有无言的沉默。“好了好了,我喝点水吧,一会回来再吃。”郁离显出一个微笑,“我去去就来。”喝了口水,大踏步的向前方走去。 “嗬,嗬。”郁离口中叫着,向前探路,步伐却愈来愈慢了。但他感觉不能停下来,好像停下来就走不动了,只得拖着步子走着。忽然他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气息,很舒适,陡然赶走了他的疲劳。郁离快步向着感觉的地方走去,啊,是处潭水啊,好清呢。他走到水边,想赶紧回去,但还是坐了下来,把头埋在两膝之间。不想想任何事了。怎么办,没睡够呢,好想睡一觉啊。这光也好柔,好舒服,好像新生。 “呦呦,醒了啊”郁离张开眼,是模糊的小狐仙的影像,慢慢清晰了起来。郁离扶起身,抵住了头。哎,是小狐仙啊。真好啊,有小狐仙在。每次看心情都能纾解一部分呢。奥,我这是睡着了啊,睡多久了?天色泛红了。也对,这儿这么好。哎,裤子膝头湿了一片,想不到竟哭了呢。不,不对,我怎么睡着了,我怎能睡着,不,我得赶紧赶回去。郁离突然清醒了,抱起小狐仙,急急向孩子们跑去。 “离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当你不要我们了,呜呜呜……”望着郝德,郝顺,还有王仁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还有昆子和陆方信任、坚定的眼神,郁离心中一阵愧疚。刚刚就是他们稳定的情绪吧,我真不是个好哥哥,明明都需要我,竟丢下责任睡着了。“我这不回来了么,别哭了,喏,离哥给你擦擦。好了好了。”郁离扭过头对昆子,方子说:“前个里把路有个小潭,里面有鱼可以吃,天快黑了,再走下去太危险了。我要把你们一个不落,安安全全的送到娘娘说的那个隐者那里。先在那儿歇歇吧,明天一早早点起来赶路。呐,德子顺子还有仁子,都起来了。哭完该走了,等会走一小会就可以歇歇了。” “太阳下山了。”郁离抱着小狐仙,坐在水边望着夕阳。“小狐仙,离那隐士还有多远啊?”“呦,不太远了呢,再有两天就到了。”“那隐士长什么样啊?”“呦,一个糟老太婆啦。每次一见到我就两眼放光,还给我带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跑都跑不动。”“那隐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呦,你不是问过了么?”“哈哈,小鬼,我是说她的品行啦。”轻轻戳了小狐仙一下,心情大好。“呦,不准戳我。我可比你大的多的多的多的多的多啦。来,叫声祖母大人。”郁离正喝着水,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呛死。“咳咳……咳……好啊你,还戏弄我,看我不挠你。”一人一狐便在草丛上打闹起来。昆子和方子走过来,发自内心的大笑道:“看着离哥和小狐仙闹果然最有趣啊,哈哈哈。”直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多亏了小狐仙,要不上哪能这么开心。”郁离心中一动,果然呢,他们心中还是很愁的呢。不过,郁离转头看了看已熟睡的德子他们,又看看正开怀大笑的两人,都没有抱怨,都没有被压垮。有这样坚强的同伴,连我都变坚强了呢,谢谢。起身拍拍屁股,大踏步向营地走去,“嘿,昆子、方子,你们离哥我可要睡了,夜里的守夜你们俩挑一个吧,哈哈哈哈……”发足狂奔而去,远远地将“离哥,你坑我!”甩在后面。 “喂,小狐仙,这就是么?”三日后,雍州地界,郁离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密林,狼狈不堪,来到了一处破落的村庄里。村中家家户户的房子都长满了青苔。木门早已倾覆,阑干朽坏不堪,每一样东西都落满了灰尘,一看就知废弃许多年了。“小狐仙,没骗人吧,这里哪有什么隐士啊?”王仁奈不住性子,先一步提出质疑。“先别闹,这里应该有一层幻术,对吧,小狐仙?”郁离颇为自豪的向大家解释,这几天和小狐仙说话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呦,不是呦。”话音未落,小狐仙就狠狠泼了一盆泠水,跳上一块石头,大有“你来求我呀”的神情。“阿嘞,不是吧,那隐士在哪呢?”郁离无奈。小狐仙跳下石头,扭扭屁股,又可爱又欠揍。“呦,等会我,一会带你们进去。”说罢,扭到村西边一株枯死的大榕树下,左绕三圈,右绕五圈,往树干上一扑,大喊“开门,开门,开门。”顿时爆出一阵黄光,小狐仙在其中消失不见了。 “哎,小狐仙她……”“等会吧,应该是开门的法术,小狐仙进去找哪位隐士了。”郁离拦住了惊愕不已的几人。“可离哥,你不觉得……这法术……有点太老了么?”“哎哎,有么?”“是啊,当初听说书先生讲,二百年前就没多少仙人用这种方式守卫洞府了,离哥,你不是读了《齐仙世览》了么?怎么不知道?”郁离有些囧,“我才看了第一章啊,先生说的那个我怎么记得。” 正叽叽喳喳间,一个枯瘦的笑声传来,“青瑛妹子,小狐仙都进来了,你怎么还不进来,还非得等老身亲自请你么?”突然从树干中传出一阵黄光,一位老婆婆显出形来,抱着浑身系满紫红蝴蝶结,满脸通红的小狐仙。“咦,你们是谁?青瑛妹子呢?” 第六章 问仙 “青瑛妹子呢,你们是谁?”老婆婆脸色迅速变冷,喝问道。“呦呦,凝婆婆,他们就是我带来的,母亲大人没来,她已经……”小狐仙急忙辩解,抖得蝴蝶结上的铃铛“叮咚”作响,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嗯?啊,是这样啊!”凝婆婆目光一扫,发现了系在郁离手腕上的风铃。“你已经去了么?”凝婆婆低低的声音细不可闻,“明明说好当初的约定不会有起作用的一天啊,怎么还是给我送来了呢?你倒真清闲了啊,我这把老骨头,我这把老骨头……”两行浊泪缓缓划过早已苍老的面颊。“啊,孩子,都过来吧,进来吧。总是会来的,我也曾说过啊。”凝婆婆左手不经意的抚着小狐仙的毛,拿头一勾,“过来吧,她把你们交给了我,还怕我吃了你们么?”郁离等目瞪口呆,踟蹰了几下,快步跟着凝婆婆进了树干,不,是被树干所遮挡住的一个空间。 “哎,小狐仙,这一层光幕不就是幻术么?那离哥刚才说你怎么说不是呢?”刚穿过光幕的郝顺忍不住了。“呦,只是这里一棵树有幻术,又不是整个村子有幻术,他当然说的不对啦。”小狐仙抬抬头,一副“我不跟笨蛋说话”的表情,“小狐仙,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笨蛋么?”“呦,我可没说笨蛋是笨蛋,是笨蛋自我带入哦。”“哈子诶…………”凝婆婆看着这一幕吵吵闹闹,暗自微笑:青瑛,这也是你料到的么,你到真留下了几个好孩子呢,就好像看着你说:瞧你还哭,都多大的人了,瞧我这几个孩子都比你强。还真像你呢。 “这便是我住的地方了,接下来几天你们也先住这儿,我这有些冷清,你们将就下,过两天我再安排,”几个小孩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凝婆婆也不看,“青瑛妹子把你们交给了我,我不会亏待你们,但也别乱动,等会小狐仙会交代你们,她来这好多次了,让她带你们转转好了。那个小子,对,就是你。”郁离早有所感觉,上前一步。“等下你跟我来一趟,我得好好看看你。就这样吧,别的也没什么事了,一会子开饭,先休息下吧。”正待离去,被小狐仙叫去了“呦,婆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什么事啊?”“呦,不太好说出口。”“说吧。”“呦,那我说了啊,婆婆……能不能不再让我系这个了,好丢人啊。”声音高了八度不止,先是震得众人一愣,然后便是可想而知的哄堂大笑。“讨厌,呦,都不许笑。”小狐仙微弱的抱怨声被大笑声淹没的一点不剩。 郁离跟在凝婆婆后面进了一间暗室,“好了小子,青瑛那丫头选择了你,让你来我这,想来是让你修仙的?”郁离点点头,“是的。”“那好,你先过来一下,我给你检测一下,青瑛临死之际充其量能检测你有没有灵根,没办法检测别的,那就我来。过来,坐好。”凝婆婆随手拉来两把凳子,取下腰上一个古旧的暗黄色锦囊。没见怎么的,从中取出了几件物件。郁离吃了一惊,满心羡慕。“怎么,想要我老婆子手上这个储物囊?”“不敢,我只是好奇。”凝婆婆笑笑:“倒也没什么,你也有一个。”郁离很是惊讶:“我怎么会有这种宝物?”“没必要大惊小怪的,修炼的人虽不能说大多,但有的人也不少。你手腕上我青瑛妹子的风铃就可以收纳物品,只不过到底不专业,能容得下也就不到一尺见方,像我们这些中低层修士也就这样了。我这个还是当年和青瑛妹子他们一起出去历练时得的,有半间屋子大小,都快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了。”郁离好像第一次见般细细打量这风铃,完全看不出这么厉害呢。“好了,你那风铃厉害之处还多着呢,先过来,我给你测测灵根。”凝婆婆招了招手,指着刚拿出来的东西说:“这几样就是以前各门派用来收徒时测灵根的,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清楚。这是引灵石,”一指一块乳白色的小石头,“原本是当灵石用的,但后来发现有的用完后还能被修士引来灵气,但存不住,就拿来当辅助测灵根的小玩意了。这是几种不同灵根的测试,大门派用一块浑灵岩就好,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没有,只能用这几样代替了。一会你一手拿引灵石引来灵气,另一手拿着这些。将引来的灵气按周天经脉图运到这上,有发光的就有这种属性的灵根了。发的光越亮,资质越好。听懂了么?”郁离为难的举举手:“婆婆,听是听懂了,可周天经脉图是什么东西?”婆婆脚下一个趔趄,拿手抚了抚额,“好吧,你先来跟我学一下一些基础知识吧。” 凝婆婆走到郁离面前坐下,“小子,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郁离。那几个跟我一起来的……”“不用,小狐仙会告诉我的,我知道你的就够了,那几个回头再说。郁离小子,你认为仙是什么?”郁离吞了吞口水,“仙?不是修道者么?”“不,你说的是像我们一样的修士,我说的是仙。你认为仙是什么?”“仙,应该是很强的吧,移山倒海,无所不能。……而且一定心肠很好,不能滥杀无辜!”凝婆婆皱了皱眉,挥手施出一片蓝光笼住了余力,“平复一下心绪。修仙可以有情绪,但更重要的是安静。这是你对仙的看法么?”“我不知道,离我太远了。”“是的,离你很远,所以我才问。”“这样啊,仙有力量,不用被谁欺负,可以去保护他人。仙可以让人人可漫步于青原之上,无论是凡人,是修士,还是妖,无论凡俗还是灵界,能永享平和。能让人与人有进取的争斗,无暴虐的杀劫的,这才应该是仙吧。”凝婆婆明显凝滞了片刻,用另一种更干涩的声音问道:“她将这愿都给你了么?是啊,总是想要传下去的啊。当初我不也是被这愿……”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了,这是你的仙。记着,这是你的仙!好好守着。不过千万记着,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出来,除非你确信他能认同。这愿是大爱,也是大灾。多说无益,你现在不可能懂。但千万记着,不要随便让别人知道。人,妖,修士,若真有这等心思,我们几个怎会沦落至此,‘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哼!现在的世间,无论凡俗与灵界,这都太过超前了。绝对正确又如何,还是身死道消。” 婆婆好像陷入到某种回忆中,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悲悯,时而欢喜,时而漠然。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子,“咚咚”的响声使郁离浑身分外难受。“婆……”忍不住说了一个字又闭了嘴。“啊?”婆婆好像如梦方醒,“真对不起了,让你听了这么久的唠叨,一定切记。还是说回来吧。”婆婆拿出一套茶具,“我再问你,修道是什么?”“修道?”郁离心里暗想:这些神神鬼鬼的一个个都这么喜欢文字游戏么。“修道是修人吧。”凝婆婆惊异,“我还真很少听到这个答案。不错,我们这一脉便是这样,你虽不是,有些道理也可相同。你看.”凝婆婆将茶叶及热水取出。轻轻温具,摇晃,倒水,置茶,冲泡。碧绿的茶叶在白瓷的盖碗中沉沉浮浮,手腕一转一舒,令人心旷神怡,别有一番风致。“你看,便如这茶水。”也不多加说明,只静静地让郁离看着。郁离眼看着茶水翻滚,茶叶翻腾,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抓住。想想后不想深究,只静静地看着茶汤的流淌,欣赏,回味。“你倒是个不争的。”凝婆婆观察片刻后突然来了句。郁离吓了一跳,从赏茶的宁静中惊醒。“抱歉,婆婆。一时失神了。”婆婆摆摆手“没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正相反,你做的还不错,更切合与自然。呐,我先给你些书简,你先回去看吧,回来看完了再测你的灵根。今儿就到这吧。”不容分说,将郁离推出了暗室。 凝婆婆柱在暗室的门框上,看着郁离离去的背影。“呐,青瑛妹子,挺难办的呢。他不争的太早了,跟你们的青原之愿一样呢。若可以,我想送他去那儿,也是你的本意吧。让这么小的孩子背着仇恨,想来最违背你的心吧。所幸……哼,一切随缘吧。” 第七章 灵根 “离哥,婆婆交给你的书你这就看完了。好快啊。”一大早,王仁就在庭院中大呼小叫。“吵死了,照顾照顾老人家。”没过几秒,婆婆的声音就从里屋传了出来,“老人家最缺的就是睡眠,臭小子。那个郁离啊,书都看完了是吧,一回来侧厢房我问你,答得不对就怎么着来着?奥对,按你们的方法打手板子。吃完早饭就来,老身一天事忙着呢。”郁离一听这话,本来心情满满的脸立刻搭了下来,哎,无论是哪个次元,读书总是伴随着无尽的痛。“恭喜离哥,一大早中头榜了啊。”王仁贱不兮兮的在郁离身边做着揖。“呵呵呵呵,小仁子,几天不揍,是忘了什么叫‘礼敬兄长’了吧,呵呵”郁离皮笑肉不笑,对着王仁摩拳擦掌,“小子,有种别跑。”凝婆婆在窗口喝着早茶,感慨道还是热闹点好,一边敲了两下窗户,“一大早这么有精神啊,等会的活翻倍。”心满意足的听到前面传来几声惨叫。 “婆婆,我来了。”郁离吃完饭,大模大样的走进了凝婆婆的房,颇有壮士一去兮的悲壮。“啪。”郁离立刻下蹲,捂着头上刚刚鼓起的一个大包,一副泪汪汪的可怜样。“行了,还不快起来,就问个话。把你那样子收起来,平时不好好念书也是这么蒙混过关的吧。”这次轮到婆婆皮笑肉不笑了。“啊,婆婆,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咱么快开始吧。”郁离一脸正色,大义凛然的都可以去做烈士纪念碑了。凝婆婆心底暗笑:不管是天性如此还是悲伤后的故意伪装,这种心性很不错,能给自己找出乐子,活的高兴也是很难得了。脸上一正,询问起来:“修士如何划分?”“根据灵力及心境,划分为旋照期,开光期,融合期,心动期,灵寂期,元婴期,出窍期,分神期,合体期,渡劫期,大乘期十一个层次。”“每个层次寿命如何?”“旋照期寿命如同常人,如不进阶,寿命还会缩短一些。开光期增加五十年,融合期增加一甲子,心动期三百岁,灵寂期五百岁,元婴大能千岁,”说着,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婆婆暗自点头:这厮还是有长生之念的,要不无欲无求的,刚刚修道可不好办,但还需小心,不能让长生占了全部心思。郁离续道“出窍期又增五百年,分神两千,合体五千年,渡劫,大乘寿与天齐,万寿无疆,只差半步便可成仙。”婆婆点头。“各种界域明白了么?”“明白了,像婆婆这种庭院就是最低等的修士依托灵植灵宝开辟的秘境,当、当然也是很强的啦。娘娘那种神庙是第二种强一点的神道秘境,之上还有天然秘境,灵境,洞天和福地。”“不错,这些都是当下所探明的域划分。还有些偏门的你进到才能明白,现在讲也没大意思。至于界划分太过遥远,不到分神期大能接触不到。好,接下来,修真修的什么?”“天地灵气以及自身道行。”“还有元灵强度呢小子,下午训练加半个时辰。”“啊……”“啊什么啊,在啊加一个。”“……是。”(你个老太婆)“话说修真法术内有一项是简单触碰心灵的,臭小子,只要猜得出对方大致在想什么,辅以法术就能听得见了。你刚刚的老太婆是怎么回事呢?郁离小子?”郁离被婆婆的鬼笑激地满身发冷,只好呵呵了。 一个上午便在这一老一少充满美好(怨念)的对话中度过了。“小子,你看的也差不多了,下午来测灵根。顺便带上姓顾和姓陆的两个小子,昨晚我简单看了看,他们也有灵根,中午先给他们讲讲,下午一并来。”“那郝德……”婆婆伸手打断了他,“他们三个没有,或者太微弱,我没感应到。不过也好,安安心心当个凡人,远离修仙的种种争斗不也挺好么,我回头把他们送到那个凡人国度去当个小老百姓,日子也能过得不错。是吧?”郁离沉默了一下,扬起脸对着婆婆笑道:“说的是呢,一听婆婆您这么一说还真舒坦。”“你可别舒坦过了,你们几个可免不了。”“恩,我知道。那就走两条路呗。之前答应了娘娘要好好找看好他们几个,有婆婆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凝婆婆一扬拐杖,“啪”的一声打在郁离脑袋上。“婆婆,你怎么这么喜欢打我脑袋啊。”“婆婆我听着高兴,教你这小子在这造气氛,还不快去。”郁离立马龙精虎猛,朝房外走去,“是。婆婆,话说测了灵根应该是件很长,就不用训练了吧。”婆婆凌空飞起,从背后用充满诡异的声音附在郁离耳边说,“恰恰相反呢,你这惫懒小子。时间过得很快的,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供训练呢,训练不完不给吃晚饭,呵呵呵呵。”顿时惊得郁离“呀”的一声,传遍了整个庭院。 “好了,一个个来,没到的先出去,郁离,你先。”凝婆婆在暗室中发号施令。郁离咽了口唾沫,神情紧张地端起几件灵物。“放下,一件一件来,不然元气会混乱的。另外心情放松,你越紧张越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郁离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块黄玉一样的灵物,小心感应灵气。“没反应,换。”郁离又换上一块炭火样地灵物。“还没反应,换。”一连折腾了好几次,才测出来郁离共有三种灵根“水”,“木”和“风”,凝婆婆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说道“灵根还可以,三个不多不少,很适合。就是资质也就一般般,不努点力境界还真麻烦。”扭过头对着郁离说,“我这给你先测了一遍,到宗门再测一遍,到底你也就这样了。青瑛妹子把她的一切,连愿都交给了你,你要不努力,十年内不能景升开光,我就扒了你的皮。出去吧,叫那俩进来。”郁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走了出去。 结果只待将近傍晚,顾凌昆和陆方才测好。陆凌昆有“火”,“土”两个灵根,但资质同样不怎么样,陆方五行灵根全了,资质中等,三人中他到最好。出来时还满脸的不信“我比离哥都好?”一句话说了不下几十遍。 凝婆婆累得够呛,越看这仨孩子越不顺眼, “好了好了,几十年没弄过了,没想到这么费劲。得了,一会吃完饭,我跟你们说说法术和前程吧。”就这一句话,激动得三个小子吃了八碗米,四碟青菜,五颗白菜,两斤多肉,外加四个西瓜,吃的凝婆婆和剩下三人一狐都侧目了。 晚上,凝婆婆带着郁离,顾凌昆和陆方到了后院。“我先实话告诉你们一声,老婆子在这隐居几十年了,还是个散修,除了几个从前的好友就没和什么人来往,所以也没法送你们进哪个名门大派。但修行靠的是自己,自己不好好修炼去哪个门派也白搭,小门小派出位得道高人也比比皆是。老婆子帮你们到这已经尽力了。你们也不算什么好资质,到了修行的门派无依无靠就少出头。这是几百年的经验了,就没怎么出过错。 先说说郁离吧,你有三种灵根,正合了我认识的一个门派——罗云门。你的心性,灵根都很适合,对你来说最合适。我有个老友姓洪,在那里做外门长老,我送你去,有个照应,别给老身和青瑛妹子丢脸。 你,顾凌昆,火土双灵根,能使得法术相对少一些,但也只要淬炼两条灵脉,进阶要较容易,但你资质不佳,还需刻苦。我送你去一个炼器门派,修修法器,练练法器胚胎的,出来后也没什么人会找你麻烦,赚灵石也快一些,好好修炼还是有机会的。 至于你,陆方。你身具五行灵根,也别以为有多威风,那只是让你能使得法术更多,修行更是麻烦,所需的资源是那两个小子加起来还多。我们散修主要看重能力与运用,门派看中修行速度。在我们这你可能混得不错,几门法术就能混得出来,在门派里可不一样,五行灵根最受嫌弃,但练好了威力惊人,不到大修士没人看中,到了大修士就是香饽饽,你资质最好,我送你去一个中等门派,或许还有可能。这是本最基本的吐纳诀,你们先培养培养气感,回去就练。好了,就这样,散了吧。” 陆方一听婆婆要走,立刻举了举手,“婆婆,还有法术呢,你说了教我们的。”凝婆婆瞪了陆方一眼:“我说教就教了?你们一个个连灵气都没有呢,还想着法术,不怕一下子抽成人干啊。只不过说出来激励一下而已,当什么真。对了,还多吃了我那么多菜,老身种点菜容易啊,雍州连年的战乱,外头几个村子都毁了。想吃点啥都没有,只能自己种。明天开始,每人给我开一片菜园,训练加倍。”气哼哼,一甩袍袖就走了。就剩郁离三个倒霉孩子无语望天。 第八章 罗云 不知不觉,郁离一行人在凝婆婆的庭院住了大半年了。秋日的阳光很是舒服,恍如澄金,郁离抱着毛蓬松不少的小狐仙静静躺在后院枯黄的草地上。凝婆婆说了,过两天就要分别了。凝婆婆虽然天天不给他们好脸色,见天的训斥他们,但面恶心善,各种诀窍倒真不藏私,把他们当自家孙儿看待。只可惜一生无儿无女,道侣早亡,不懂怎么照看别人,正是自己心里不知所措,才这样表现的吧。受困于隐士身份,严格律令自己不出去,整天呆的都要发霉了,婆婆他们当年是怎么了啊。呐,自己要去罗云门。罗云门,听婆婆说是个雍州一个不小不大的宗门,这几年混得不错,颇有突破成中型门派的势头。难得的是门人大都温和,还有婆婆一位沐姓好友罩着,自己进去应该能混得不错。只是这个门派不精于攻击,自己虽不想去找那个女修,可全村人的遗愿,娘娘临去前的委托,心里总沉甸甸的不是滋味。有时都想埋怨,当时为什么只有自己醒着,若是陆方醒着多好,他资质最高,比自己有进取心多了,这仇能报的几率也大一些。 陆方要去惊鸿宗,听说是个大型宗门破落,从灵界出来的。那可在在元洲,听说还在元洲延伸出去的那一块,自己要去雍州南面,真的很远呢,离自己,离罗云宗,眨眼就要分别了。仙州,仙城,母亲在祸事前总念念不忘想去看看的所在,真的那么好么?还是好点好。听婆婆讲了那么多,心中越发不敢信了。 昆子去金石宗,回到了都州,回到故土倒真是个好选择。或与对他来说也不太好吧,他那么想上进,却受限于资质,我该说天意弄人么? 还有小狐仙,婆婆想把她留下,小狐仙难得顶了一句“母亲把我交给他了,小离子去哪我去哪。”婆婆的失落可持续了好多天。也是,婆婆孤苦无依的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好容易我们来了。婆婆嘴上不说,笑的次数可多多了。这下都要走了,就郝德郝顺和王仁,他们要去的地方也离着百八十里地,难得能回来一次看看。婆婆虽然好像无动于衷,她还是给我们挑了她所能给与的最好,哪怕她想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享享含饴弄孙的福。 再该两天就是他们几个老一辈相聚了,那时就要分别,我刚学会凝水术,不知哪里的人都会多少呢?婆婆停了一切训练,让我们最后休息下,婆婆真是好人。呐,这阳光真好,暖洋洋的,小狐仙都迷糊了,不愧是碧眸狐,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情好好。“呦,怎么了,怎么不理毛了?继续。”小狐仙半耷拉着眼,懒洋洋地下着命令。郁离轻笑,“是,陛下。”算了,先不想了。宗门生活怎么样呢,真期待啊。 三天后,雍州棋盘谷。 “凝殷妹子,是这样啊。”几个修士在和凝婆婆喝茶,有的老些,有的看起来还是很年轻,想来是驻颜有术。“没问题,带那个姓陆的小家伙进宗门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但至于是不是能成外门弟子我不就不好说了。”“进去了是他的造化,咱们都尽力了,想来青瑛妹子也不会怪罪,真是可惜啊。还记得当初与你们初相见之时,青瑛和凝殷二位妹子真是恍如天人,如今音容犹在,人已逝去了。她们一族的寿命悠久,原以为她是我们中最后一个,当了许久的神,反落得这个下场。”另一位穿淡黄道袍的长眉修士扼腕叹息。“可不啊,现在只能略尽绵力帮衬一二了,我那边没问题,这点人脉老哥我还拿的来。”说话的是一位秃头老者,便是罗云门的外门长老,沐心诚,第五代弟子,也是郁离之后的引路人。“那就太好了,我再安排下,一切都妥了,就是心诚兄,有件事有些为难。”沐心诚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还能有什么事,妹子你尽管说。”“哎,青瑛妹子临走前将小狐仙托给了郁离,现在小狐仙非要跟郁离一起去罗云门,不知……”“没什么,我跟首座说一说,就说小狐仙是我的灵兽,门内很多女弟子一定会喜欢她的。在门内先待些年,等她到了融合期、化了形就一点问题没有了。”凝婆婆满脸笑容:“那我也不矫情了,一切托付老哥了。” 茶会终是有结束的时候,几位修士已陆陆续续走了三五个了,只留下凝婆婆和三人今后各自的引路人。“好好的吧,这些日子别忘了,出师后有空也可以过来走走,呆了大半年,也没照顾你们什么,这三根藤蔓手环给你们了,没什么威力,但好歹可以多吸引来一点灵气。老身啊,就盼着你们了。”凝婆婆这时倒真有些不舍,除下手上三个手环一一为郁离等人带上。“妹子,我带他走了啊,别这么伤感了,今后我可以再带他来见你。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走了。”长眉修士笑着说。“好,不耽搁你们了。小狐仙,你要听话,记着了么。”小狐仙才在秃头老者怀中躺好,急忙伸出头来“呦呦”叫了两声,满脸不舍。“好了好了,该走了。妹子,别惜别了。那小子,你过来。你便是郁离?”秃头老者大刺刺的站在郁离身前打量着,“她连这个都给了你啊,”一指那风铃,“看来她对你期望很大,别丢了我们的脸。还有,”老者表情忽的极其严肃,“我听凝殷妹子说了,她的那个愿千万不要随便提起,慎记,慎记。”郁离有些迷糊:“为什么你们都告诉我这个呢?”老者叹了口气,“先不要知道的好,她给你的记忆中会有的,到时你就知道了。过会跟我回山门,可别吓的站不起来。”郁离激起了少年性子,大声反驳道“肯定不会。”老者嗤之以鼻,“看着吧。”然后——郁离还是没站起来。“沐前辈~~,能慢一点么~~好晕啊~”两千米的高空之上,郁离正死死抱着一把放大了几十倍的飞剑的柄,头发被风吹的水平朝向脑后,两眼紧闭着,死活不肯睁开。“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胆小啊,想当初我第一次飞时兴奋了三天三夜没睡觉,你倒好,青瑛妹子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将来出师了怎么混。我们罗云门的飞行可是门内三大绝技之一,不会飞就废了大半。嘿,小子,这可是在高空,你再不睁眼我就把你踹下去。你也不瞧瞧,小狐仙都瞪着两只眼提溜乱转。”小狐仙不失时机的从沐老头怀里钻出,“呦呦”的叫起来,好像在宣告胜利。“我睁我睁。”郁离忙不迭的回应着,眼前惊现另一番景象:在高空御剑飞行,好像能看到风的轨迹,看得见的,是下方的悠悠白云,看不见的,是身前身后变幻不定的光线。云好似光影,匆匆的扎进郁离二人的身影,又匆匆的流去。“这就是云么?天上的宫阙呢?仙人不都是腾云驾雾的么?这云怎么腾?”沐心诚大笑道:“我们当然能腾云驾雾,开辟宫阙,不过不是这种云。只有经我们特殊祭炼后的云才能踏上,如若不然便要把法术练好。那时纵横青冥,何等快意。当初第一次应下修道之誓,便是乘着李长老的飞剑上,看了这天、这地之后。凡间百年转眼即逝,我辈修士便要超脱命数,逍遥天地。你们娘娘,我青瑛妹子走的是神道庇护一方的路,凝殷妹子之前走海纳百川的路,后来道心受挫,改走的是地藏伏明的路,老夫自二百一十七年前修道,一百九十四年前发下道誓,走的是逍遥天地的路。仙路漫漫,白云苍狗,既踏足修行,何不畅快一生。”郁离听得呆了,心底不由觉得这沐老头的形象还真是高大光辉,听着,感觉自己都豪情万丈了呢。不过……还是好晕啊,这剑怎么飞得那么快啊啊啊啊! “到了,看看。”沐心诚的口气中充满了自豪,“这可是宝地啊。”可不,眼前是一座一千五百多米的灵山秀水,山腰上还有朵朵白云映衬。此处连接着大海,正是当初划分诸州时被大能一剑劈出的“落剑海”,罗云门就占了傍边一块地方。远看。遥可见几座岛屿。“看见那几座岛了么?那有一块可是咱么宗门的。”沐心诚大笑道。看山脚下,密林遍布,再远是几处凡人城镇,欢声笑语,一片祥和。郁离见了微微一笑:母亲,仙城你儿子是见到了。再向上飞去,处处芝兰瑶草,遍地奇松异石。山涧里,有灵猿白鹿饮水;林荫中,有仙鹤寿狐嬉戏。整座山郁郁葱葱,一阵风吹过,激起千壑松声。更别提后山还接着一座奔腾不已的瀑布,远远望去,彩虹隐约可见。那水奔流而下,水声隐隐,一年四季都不停息,直流入海。在树林与山崖间,点缀其中的,是处处仙家宫阙。碧瓦琉璃,雕梁画栋,虽不成群,胜在错落有致,想来也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时时有灵兽长鸣,仙鹤展翅,一片仙山景象。真是好山好水看不足,何须马催趁月归。 “哈哈,到了。”沐心诚停下飞剑,跳了下来,大张双手,“欢迎来到罗云宗,孩子,这就是你的新家了。” 第九章 法术 “孩子,这就是你以后的家了。”沐心诚大张着双手冲着郁离宣布。“有没有喜极而泣的感觉啊?”说完就扮了个鬼脸,一下子把郁离不知从何处涌起的一点感动冲击得粉身碎骨。郁离哭笑不得地冲沐老头说道:“知道了。”“另外再吩咐几句,”沐老头已经转过身去带路了,“在宗门里不管称呼我还是称呼其他人,明面上必须用尊称,私下里无所谓。原来也没这么些规矩,不过这几年要争夺中等门派的晋升,势必要注意些。还有一件事,我虽然对凝殷妹子保证了,我也只能带你入门,回头你的师父可不是我,要自己通过门内初选,被那些首座们挑进去。还有一件事,一会你要到山门东边那有个聚灵阵,每个想入门的弟子都要再测一次灵根。还有一件事,”郁离终于忍不住了,“您老能不能一口气讲完么?”“哪有这么对师长说话的啊,哎,我这个长老当的还真失败呢。”郁离听前半句吓了一跳,到了后半句才暗自放松,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说话太随意了。“你小子又在想什么?我说第二句就是要让你放松,宗门内不应该是让弟子们感到紧张的地方,这是创派祖师爷的吩咐。只不过有时要小心一点罢了,要都是一群守礼节的,还不如去那个读书堂收徒了。”听着,郁离心中安定了,同时又伴有一丝不知从那里来的羞愧。“长老,你刚刚是用了那种读心的法术么?什么都猜得出来。”“不是,”沐老头突然转过身,摇摇食指,“是祖师爷的法子,每个新弟子都来一遍,怎么样,很方便吧?”郁离立刻觉得不好了:这祖师爷也太逗了吧。不过真是用心良苦呢。“别打岔,还有一件事,一会你登记后好我的洞府,你的法术底子太差,趁着小比的日子没到,得好好给你补补。还有一件事……”夕阳西下,郁离就这样耷拉着脑袋,听着话唠长老,度过了在罗云门的第一个下午。 “给,这是《御木诀》,这是《风行初解》,这是《水道三十六解新编》。你还有一点微弱的“火”,这个就不用怎么管了,反正少得几乎跟没有一样,你就专心走木,水和风吧。哎,三条路你都可以走,可忙死我老头子了。”郁离暗暗吐槽:还不是你这老头平时不注意卫生,东西扔的满屋都是,找个书简都得找半天。“像你这样三条路都能走的,每年宗门能收到的也就几个,我倒是很看好你。但你资质不过中人,还要心分三用,这段日子还是先住我这吧,也好指点你小子。这几本书是这三系法术的基础书籍,吃透它是必要的,不然你不理解,勉强使出法术威力也不理想,很多妙用都使不出来。这七天,你给我读完至少三十本,读懂的至少一系一本。剩下的我再找找,先就是这样了。对了,读木系的时候可以叫小狐仙来,她们是木属灵兽,对你理解很有好处,有些不懂的还可以问问,人家小狐仙的知识可是你的几百倍不止。”郁离满脸的不置可否,“不可能吧,小狐仙才多大,能有几百倍。”“嘿,你忘了,小狐仙都有百年道行了,凭年纪堆都能把你堆死。平日里你有见过她?都在屋里看书学法呢。你跟小狐仙比你还真不是个个。”好吧,整日看小狐仙小身板,完全忘了她的年纪了。灵兽的寿命还真可怕啊。“那小狐仙的修为是哪一镜?”沐心诚摸摸下巴,“你说小狐仙啊,不好说。妖和修士的划分并不完全一样,硬要说的话,人家应该是开光大圆满,道行和元灵都摸到融合期的门槛,就差法力积累了。要不是妖的修行艰难,凭妖那漫长的寿命,人族修士怎么可能有如此广大的地界。”郁离懵懵懂懂,没听出沐心诚言语中那不易察觉的激动。 “呦,都解释得很清楚了呦。离小子真笨,到现在讲了三遍了都不会。真是百无一用啊。”郁离眼角抽了抽,看着小狐仙故作老成的姿态,心想:要不是还要听你讲道,我早吧你挠的笑上一天停不下来了。你一只木属灵狐,天生就和木灵力亲近,还好意思在我这个废材面前翩。等我学会了,看谁使得溜。“呦,看你一时半会也听不会,我演示一遍给你看看吧。”说罢,纵身跳下石台,一副“我不愿搭理你”的表情。郁离腹谤:不过一个高不过半米的小石台,你骄傲的什么劲啊。但还是屏住呼吸,凝神感受灵气流动。“呦。”小狐仙轻叫一声,灵气如同被呼唤一般,陡然流向小狐仙的脚下,一颗藤蔓在不到三息的短短时间内长了出来,抽枝散叶,最后停在了二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怎么不长了?”郁离化身好奇宝宝。“呦,不行,强行催生对植物本身有害,二十公分是不伤害它的极限。饶是这样,这株藤蔓这一年也不会生长了。在斗法时也应尽量注意,植物存在的时间长,对你的帮助才可能更大。木系不以进攻著称,而在于持久和搭配,用的好了非常好用。你们人族修士不太注意这些,一般都是强力催发种子全部的生命力,直接塑形,这样和土系法术又有什么区别?木系是生命,可以适应,可以进化,这可是自然之道。”郁离心悦诚服,“小狐仙,这是娘娘教你的吧?”小狐仙斜了下眼,“呦,少瞧不起人了,这可是我自己悟的。你不都问过了么?我好歹道行上是融合期的,比你高多了。”郁离一脸被击败的样。“呦,你也别灰心,这也是我十年前才顿悟出来的,当时我在看一株兰玲草吐芽。木系法术应该多看看植物自然生长,对你肯定有好处。我听凝婆婆说了,你一杯茶都能看上半天,对这个肯定没问题的。”郁离伸手捏了捏小狐仙的爪子,“谢谢,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充满了干劲呢。”“呦,这有什么,你可得快快长大,长大了才好保护我。”郁离有些失神,保护小狐仙么?啊,答应过的呢。又是一个守护,一个值得坚持下去的信念,感觉真好呢。这木系法术,看来是我的菜。 “水系法术在于水的变化,”沐老头摇头晃脑的,“当然,这是指运用。其本质,是不同人对水不同的理解。比如柔水,比如波涛,比如海啸。能领悟了海啸的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说着,沐心诚还缩了缩脖子,“当初一百六十多年前吧,荆州的一伙魔修不知怎么越过了西边几个域的封锁,来到咱们“落剑海”。当初那一战至今都惊心动魄,两个中型门派硬生生打成小门派了,咱们罗云门也就是凭着这次机会发展起来的。那一次一位大修士驭使海啸法心,直接灭了一个元婴,三个灵寂,十位心动,硬生生把他们逼走了。”沐心诚的满心羡慕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当然了,这位大修士也因这一次斗法催动海啸受了重创,法心差点没被海啸反噬掉。这种东西还是太难以驾驭了,对身体是巨大的挑战。你们这些小屁孩在开光期前能领悟出一道“流泉”都算得上天赋异禀了。”同时不无得意地说:“像我,刚刚进入开光就领悟了一道“飞瀑”,硬生生杀入当年宗门第三。咱们后山的瀑布向来是上佳的修炼地点。现在大能们定下规则,不准随意改变地形,地利难得,离着三十里的那个“青木门”,论木系法术和我们并驾齐驱,可就因没有足够的地利,论水系他们差了太多,一直被我们打压。过会你随我一同去那打坐,冀有所得吧。”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这修真的法不也和凡人一样观摩天地,书籍中不也都是凡人的智慧么?看沐长老的兴奋,郁离只是笑了笑,却对娘娘的大愿有了更深的认识,想来不是沐老头能料到的吧。 “风么?没想到你向我请教这个啊。”却是郁离在向另一位少年问着风系法术。那是另一位石长老的后人,石灵风。比郁离稍大一点,十七岁。小伙长得一表人才,可惜个儿不太高,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和他的体型实不相配。身具“风”,“花”双灵根。没错,是“花”,木灵根一个变种,能使用更多花的法术,结果被这小子硬生生改造成泡妞利器了。是郁离和沐心诚和别的长老们走动时认识的,是个自来熟,最喜欢装大哥,为此挨过不少揍,也有不少朋友。“我可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来的时候都差点吐了,看来比较费事呢。”“没事,沐长老喜欢竞速是出了名的,十个上了他飞剑的,八个得吐。你还没吐,看来是有天赋的。风怎么说呢?这个比较难以形容,只有风能解释风。这样吧,我带你来一个地方。”不由分说,抓着郁离的手连拉带拽的车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大概有十层楼的高度。“探出头,向外看,告诉我你的感受。”郁离只看了一眼,就急忙退回了脚步。“怎么,你怕高么?”“不,只是很奇怪。站在这儿,总有股跳下去的冲动,而且是心怀愉悦的,想想就后怕。”石灵风摆摆手,“没事的,好多人都这样,我也是。所以才能享受这跃下去的风,如此美妙,如此……是自由吧。这是我感受最深的自由,比之其他都强烈得多。或许正应如此我才能进阶凝脉。我进阶那会就是在飞越那片峡谷时有所领悟,还学会了第二个法术“风羽”,没学会风刃,倒把风羽先学会了,嘻嘻,你大哥我牛吧?”一伸大拇哥,模样真是欠揍。自由么?心里痒痒的,好像从没人跟我谈起过呢。好新奇的词,倒像一股清风直吹入我的心房,浑身涌起了一股新奇的活力。也不含糊,直接纵身一跃,跳下了岩石。“哎?你怎么跳下去了?不管了,我也得跳了。”却听头顶上一个声音响起,感受到了风,真是个小精灵,好顽皮呢。刚想探出手指去抚摸,“哄!”的一声,陷入到一片黑暗。 “我说小离子,你下次再犯傻大哥我可不担关系了。”一张木床旁,石灵风正抱着手,苦着脸给郁离念《御风凌空纪要》。“我又没让你直接跳下去,我当时可有长辈守着,就算我用了风羽,也不过能把你的速度缓一缓。要不是长老们就在左近,你这小命就算完喽。还被叔祖罚来给你补习,我的命好苦啊。”郁离是当真无语,又有些愧疚,哎,风系法术什么的,又要等一个月才能练了啊啊啊。果然呢,还是木是我的菜啊。 第十章 小比初试 时光荏苒,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郁离终于成功掌握了木系法术中“木疗术”,“宁心术”,“催生术”、水系的“水疗术”,“凝水术”以及“波纹术”。至于风系,躺在床上休息两个星期,得多大的天才才领悟得出好的法术,反正郁离不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最终。郁离学会了——“清洁术”。初阶修士,加上几个特殊灵根,的入门法术共十五系四十九种法术,郁离学会了唯二的两种治疗,两种生活法术,一种静心法术,一种类防御法术,就一个“催生术”可以帮助郁离去对敌,还必须是郁离有足够的时间催生,对方根本不躲的情况下。郁离列数了一下自己会的法术,内牛满面,嘴角抽得都有些疼了。天嘞,这还怎么打?如果有风刃术还可能,水弹术也可以呀,还真的用藤蔓把对方缠死么?我知道我这三种灵根都不适合打斗,也别这么打击我啊。还是得请教高人啊,要不自己可真是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噗。”沐心诚看了看郁离送来的报告,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我说小离子,你领悟的法术真好,太好了。我这二百一十七年还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攻击废的这么彻底的。一个攻击法术都没有。看样子想让你正常赢也不可能了,你只能拖了。”“拖,怎么拖?”郁离不解。“上场先施“水疗术”,被小看了两种治疗法术,这可是初阶修士们的保障。“木疗术”有助于恢复你的精神和气血,还能愈合伤口,但长期使用“木疗术”会使你的经脉趋于木化,所以只能短暂使用。但效果很好,大概能抵御一次“风刃术”或“火弹术”这样的强力攻击法术,你必须预备一个“木疗术”的法力,以防万一。而“水疗术”的效果是持久性的,一个能撑完你一次斗法。当然效果会差一些,但还能恢复一定的法力,这一点极其可贵。你们这些参加宗门小比的孩子,现在也就刚刚进旋照期,好一点像灵风那小子的,也就中期水平,底子不稳,法力不够。心浮气躁的,光想一击毙命,个个心比天高,最容易乱耗法力。你的突破点就在这。“波纹术”是水系一个很难用的法术,我没多少理解,也指点你不了什么,但这个实际是个万能法术。当初见过一次,他的“波纹术”用得出神入化,就再搭配了一个法术赢了斗法。但我不会,你自己琢磨吧。“催生术”是现在唯一你会的类攻击法术了,你还是催生藤蔓长鞭吧,种在场地中央,围着它跑。用骚扰战术。记着,只要对方比你先用完法力你就赢了。”(妈、蛋,怎么越讲越没底了怎么破?我还是快点结束好了,这小子的法术实在太膈应人了。小离子,不要怪我嘤嘤嘤,我已经把我的经验全教给你了,输了可没我的事啊。青瑛妹子,凝殷妹子,实在不是我不给力啊,你们挑中的人咋就那么奇葩呢?)“好了好了,就这样了。”沐心诚站起身,装作没事人的样,“加油,我对你很有信心,不要怕,大胆去比赛吧。我这等会还来人呢,你先自己回偏屋吧。”推着郁离就往外走。“哎,可长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门外去的郁离无语望天,“算了,就这吧,长老说的很明白了,晚上好好合计下,凭我的法力怎么安排明天的比赛用法术呢?啊,感觉好难的样子啊。” 翌日,山腰,试炼场,门内小比开始了。 “郁离,你拿的几号?”“记住啊,等会上手就用“火弹术”,专攻面门,一击毙命。”“怎么是跟你打啊?真郁闷。”“跟你打我还郁闷呢。”“平心静气,芷儿,一次小比,不用这么紧张。喝口水,把嗝止住。”“臭小子,号抽完了还不快给我滚过来。”这就是郁离等人抽完号后,所听到的景象,真比菜市场差不了多少。听到沐老头的大呼小叫后,连忙向他跑去。“嗯,十九号,你跟二十号打。把昨天下午我教你的全都使出来,我看你怎么不赢。正好现在你不上场,趁有时间,多观摩观摩别人怎么打的。走,去一号场地看看去。”大力一拍郁离的肩,拉着他就去看前四组比赛了。 “啧啧啧,这就是今年的素质啊,可真是低啊。”沐心诚看着场上“新生”们相互之间紧张拙劣的比斗,摇头尾巴晃,“看见没有,这就是你要面对的对手,”一指不幸被绊倒的二号,“就这么点水平,你小子用上我说的几点窍门,不怕你不赢。”郁离嘴角抽了抽,也是一指那二号,“长老,你看。那二号是故意被拌倒,使的“风刃术”啊。”“哎哎,还真是。”沐心诚老脸微微一红,立刻就消下去了,看来不是第一次被打脸了,老神在在的指点道:“所以说战场瞬息万变,这一号就轻敌了吧。哈哈。”打了个哈哈,继续摇头尾巴晃。 “到你了,在三号站台。”“哦。”打了半天,郁离先还是紧张了一会,刚平复下来。一听到自己了,急忙跑过去,手中又有些汗津津的了。“你好,我是郁离。”二十号是个女生哎。“我,我是蓉芷。”还好像很娇羞。台上飘过来一个穿白衣的裁判,“好,我数三息。一,二,三。开始。”郁离还没反应过来呢,对面先一步念出了咒。“笨蛋小子。”是场下沐心诚愤愤不平的骂。郁离不敢大意,急忙冲到中央,套上了一个“水疗术”。哎,好像不是这个顺序来着。天啊,使错了。郁离手忙脚乱,急指向那妹子,不知使了哪一个法术。“嘭!”哇嘞,出什么事了?妹子怎么倒了?正满腹狐疑,只听下面沐心诚开怀大笑:“不错,果然是我教出来的,这“波纹术”使得恰到好处,正好打断了那小丫头的“风刃术”。哎,法力反噬可不是好玩的,张长老有的忙了。”台上,那个裁判明显眼角抽了抽,尼玛,谁都听得出你中气不足好伐?还是宣布“第一场,十九号胜。下一个,二十七号在哪?” 郁离下了台,立刻被沐老头拉走了。“长老,你还是别笑了,我自己心里都虚的慌。”“哼,臭小子不争气。昨天怎么教你的,今天你使的什么?先用那个法术来着?真么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竟让你赢了一盘。等会再看一会,第二场比赛明天早晨才开始,但第三场就在明天下午了。”沐心诚顿了顿,“原本还以为你赢不了,不想给你打击,回去后你到我的练功房,赢了一局就不要浪费。我降低修为跟你打一场,帮你了解一下我们怎么斗法。小比不过是个平台,让长老,首座们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实际上还是看资料,看灵根,有些子个名额早就内定了。但你表现得越好,法术用得越出色,越有可能被调到好的那一脉。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外门弟子算是有了。哼,小子,好好看着别人,再看看自己吧。” 第三天,山腰,试炼场,早晨,门内小比第二场开始了。 经历了昨天一天的比试,能留下的,哪怕像郁离一样水分颇多的,也是更加的自信了,也更有条理,更有秩序,至少不像昨天那样乱糟糟的了。郁离捏着重抽的“七号”的牌子,心里倒不比之前紧张了,不过,昨天沐老爷子的实力还真是好厉害,就这么几个法术玩的花样百出,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真不愧是活了二百多年的老怪物,(沐心诚咆哮:你以为我的实力是靠时间堆起来的么?)今天我可得好好计算一下。 “七号对八号。”裁判的声音响起了。“我是郁离。”“我叫张烈。听说你昨天一个“波纹术”就将一个放倒了,看来是个高手嘛。我最喜欢和你们打了,等下接招吧。”郁离有些汗哒哒,挤出笑回了句“承让了。” “好,一,二,三,开始。”郁离立刻微微屈身,给自己加了一个“水疗术”。“有意思,看来是个打持久战的,看我破了你。”对面张烈笑了笑,表面上不置可否,一个“火弹术”直接轰了过来直奔郁离面颊,人也不闲着,飞跑了过来。郁离昨天看了他的比斗,知道这张烈火系法术厉害,急忙躲避,沿反方向跑去,跟他打游击战。同时随手播下一颗种子,只让它发芽,不引人注目,这可是昨天被沐老头虐了一遍才会的。 “咳咳咳。”是土块被强行突破的声音。郁离心中一紧,昨天这张烈上来三发“火弹术”结束了战斗,没有暴露出其土系灵根,这一发“阻行术”用得恰到好处,明显是不想给自己拖延的机会。哼,昨天老头可告诉我破法了,你可还拦不住我。郁离立刻改变了行进路线,成之字形跳跑前进。“哼,有人告诉你破法就躲得开了么。”张烈明显不屑一顾,但还是撤了法术。郁离心说,这人外粗内细,装成急躁样子,实际心里冷静的呢,真是个棘手的对手,但火土二系并不相合,他的法力用的还是比我快,坚持到底就赢了。而张烈也很明显清楚这点,开始使用耗力较小的“土弹术”骚扰阻碍郁离的行进路线,伺机用“火弹术”一击定胜负,一圈圈的跑,追剿郁离。 正跑到郁离原本的站位,郁离嘴角微微一扬,正等着你呢。原来是郁离又请教了小狐仙之后,小狐仙教他的新战术。种子由于只发了芽,不会耗用太多法力,同时不易察觉,这时可以用它来个奇袭。在施法时猛一绊住敌方,再用“波纹术”,这还是郁离和小狐仙昨天试验了好几次才试出来的,即“波纹术”对于打断法术确实有效。两者再一结合,这酸爽,郁离有自信可以给张烈来一个“惊喜”。张烈纵使心细,没有防备,又运起“火弹术”这样高威力,高消耗又不稳定的法术时被当头来了这么一出,法术反噬。没等郁离进一步催生藤蔓就很光棍的认输了。“我认输。”一冲郁离竖起大拇指,一看就知道是跟谁学的。“灵风哥还说你挺厉害,我原本不信,昨天你那一下还真不是蒙的。现在我信了,你赢了。” 郁离心里一松,笑容浮了出来,这可是第一场自己以实力打赢的,感觉真不错。那张烈原本还以为是个笑面虎,没想到还是个好人呢,以后看人可要分两方面来看呢。呐,第二场又赢了,真期待第三场呢。 第十一章 鸣幽峰 第三天,山腰,试炼场,下午,门内小比的三场。 “小离子,这可是第三场了,我可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到这儿。嗯,看来我的大力辅导是很有用的么。”郁离木然看着打桩机一样拍着自己肩的沐心诚默默吐槽:用得着这么夸耀自己的功劳么,这么大声还有动作是在招引别人注意么,你一老头是小孩么?“好了,”沐心诚脸色一正,“你还是有相当大的机会能进这一批小屁孩的前三的。话说只有四个人了,你要连前三都进不了那也太丢老夫的人了。”郁离:好像某人一开始认为我胜算很大似的。“这下你应该能受相当的重视了,高了不敢说,在首座中你应该会受欢迎。你要是能赢到决赛,我下半年的津贴……嘿嘿嘿。”郁离:我就说么,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不过长老你这样猥琐的笑真的好么。“为了我的津贴,你可要加油,记着:津贴必胜!”郁离:这股海浪袭来的背景是搞哪样啊,我该说津贴*好么? “第一场,郁离对战石灵风。”郁离望了一眼仿佛石化的沐老头,心中无力:我说长老,你这幅颓废的样子很打击人的啊。还是快步走到了一号试炼台,果不其然,石灵风正一脸贱笑的竖着大拇指:“哎,身为大哥的我,果然逃不过孤身奋战的命运。小弟啊,你安心地去吧。总踩着小弟真是惭愧啊。”连裁判都无语了。 “好,三,二,一,开始。”石灵风突然收敛了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认真点吧,小弟,我可不会留情的。”上手就是“风羽术”,很明显不会给郁离拖延的时间。郁离心知石灵风的风系法术远比他强,他的木系法术也暴露了,几乎被废掉大半。没办法,只好用了一个“水疗术”先护住自身,全神紧盯石灵风的动作,判断他下一步的行进路线。哪知石灵风忽然直起了腰板,笑着说了一句:“小弟,你上当了欧。”仅仅两息功夫,直接从眼前消失了。“风隐术!”郁离大吃一惊。风隐术是风系最难学的法术,早知道他的造诣很高,没想到他仅仅凝脉中期便学会了所有风系术法。风隐术虽能使人隐形,但需较长时间的施法,石灵风把握住了自己的心态,直接使出这一招,还真是全力以赴。郁离不敢大意,施了半个“凝水术”,心中暗自戒备。这还是卧床养伤时看见得出的灵感。房檐上的蜘蛛,都是通过感应落到网上昆虫的震动迅速反应的,而掠水虫的行进必然会在水面上带起波纹。当时郁离心有所动,立即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同时产生了一种预感,这在之后一定会帮助他,便下了心思去研究。 余力心里盘算:以我目前的“波纹术”只能在平面上使用,其他方位的难以防范。而施了一半的“凝水术”能在我身体四周形成看不见的薄雾,模拟波纹。虽然这样要维持的法力增多不少,但总算都是水系法术,之前还演练过几次,水疗术还支撑得住。心中便是一定,暗自防备,凝神探知石灵风的行动。石灵风正缓慢行进到郁离右侧,“风隐术”的局限不仅在于其施法时间长,还在于必须精准控制风灵力的流动,故而速度受到很大影响。虽然使了个“风羽术”,仍比常人行走慢一点。石灵风陡然看见郁离的施法,虽不知郁离用意,但心思缜密,立即放缓了速度,使用法术“风助”卷起郁离身后一颗小石子探路。只见那石子缓缓靠近,在靠近郁离身体三尺时,忽然被郁离一个旋身,引导不知何时撒下的种子化为尖刺,刺向石子。石灵风一惊,暗道:这郁离不知从何处习得了这种奇怪法门,虽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但这下他有了防备,“风隐术”就算被破了。有意思,那就直接进攻吧,他的法术这两天我也算是全看透了,必须直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心里打算好了,石灵风开始了准备。 “呲。”郁离一惊,又是一颗石子。这可不行,这几颗全是石子,果然局限性被看出了么?石灵风这家伙怎么还不攻过来,我的法力正在迅速消耗,必须小心再小心。“呲。”又是一颗,郁离心境有了些浮动,连带着脸上都有了一刹那的表现。“好机会,”石灵风暗想,“就是现在了。”直接撤了“风隐术”,凭着“风羽术”和“风助”两种法术带来的高速直扑郁离。郁离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还用击碎石子的方法对敌,使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匆忙变招。石灵风欺身临近,手上一点金光。居然是金系法术“砺金指”,石灵风的第三个灵根是金灵根,他到现在才用,想来也是保留实力的想法。郁离看见石灵风抢到他的身侧就已知败了,忙不迭的喊了句:“我认输。”石灵风有所感觉,金光闪了一下就撤掉了法术,改用手掌拍了拍郁离的肩,附耳小声道:“小弟,等会可要保密欧,回来大哥请你吃大餐。”之后两人分开,石灵风竖起大拇指,好像什么也没说过似的大声笑着:“怎么样,小弟。就说是浪费时间了,小弟就是干不过大哥的啊。要不要大哥安慰安慰你,请你吃个大餐?”郁离心中一动,虽不知为什么就一场了石灵风还这般警惕,还是顺着话说了下去:“好啊,回头你可要好好请我一顿。” 另一组比赛打得比郁离两人激烈的多,看来是棋逢对手呢。一位长得虎虎的少年和另一位很英气的少女。少年虽然是岩,火双灵根,六个基础法术全学会了,攻守兼顾,又是凝脉中期。但还是不敌那少女,被少女抓准破绽,一招“水弹术”,突然增强了少年手中的“火弹术”,竟是用了水生火势,强行破坏了火弹的结构,炸伤了少年的手,赢得了胜利。本身就是个很英气的美女,又赢了战斗,顿时底下欢呼声一片。 最后一战是石灵风和这个叫“慕容碧泉”的姑娘决战。可令郁离大惑不解的是,虽然比赛过程惊险十分,十分好看,双方看是都出尽了底牌,但石灵风并未如郁离料想,使出金系法术打慕容碧泉一个措手不及,赢得战斗,反而是看似恰巧的露出之前战斗中曾露出过的一处破绽——他的官方解释是施法习惯,被慕容抓到以一发小成的“风刃术”结束了战斗。看着台上石灵风懊恼的表情,郁离虽有些困惑,少年的心总是纯净的,首先是为石灵风惋惜,将那一点疑惑先盖了起来。在台下也和众多少年一起,向石灵风挥着手,为他祝贺第二名。 罗云门的宗门小比虽说有一定的内定成分,最好的几个人是肯定会备受青眼。第一名的慕容碧泉直接被门主宣布收为弟子。第二的石灵风在经一番争斗之后,自己选择了长空岛首座为师。那名虎虎的少年,叫“角蚩”的,被收到了疑岩崖。郁离被经历了长老们的一轮讨论,最后因水系法术的出色表现,被鸣幽峰的首座收走了。 罗云门共分为五峰,三殿,一岛。一岛即罗云门在海外的那一座岛——长空岛,也就是石灵风去的地方,离宗门较远,倒还可以相互照看。五峰是门主一脉主持的青罗峰;沐心诚待的第二大脉水云峰;角蚩去的疑岩崖是第三大脉;第四是郁离所在的鸣幽峰;第五是松壑岭。三殿即掌刑殿,为掌刑长老一脉;传功殿,传功长老一脉,隐隐为三殿之首;历劫殿,名字霸气,但实际就发布发布任务,主要掌管出山云游的门下弟子。至于真正的历劫,只有大门派会发布,小门派想发布都发布不起来,只是留个名。门内实力以青罗峰为首,长空岛次之,传功殿再次之,之后四峰二殿不分排名,只以弟子数量分前后。祖师留下训诫,要门内不要为名次高低而产生隔阂。青罗峰可以说各项都是第二,因为总不能各项都是第一,但与第一非常的近,综合起来还是最强。水云峰风系法术最强;疑岩崖体修和土系法术最强;鸣幽峰水系和幻系法术最强;松壑岭木系法术最强。掌刑殿主要为门内剑修和器修;传功殿精通杂学,每个峰的人都会去传功殿学一两手,也就算传功殿的人,所以传功殿的地位才这么高,也是祖师爷制订的规矩。其实各峰之间相互往来非常多,功法神马的除了最核心一点都早流通开了,可以说各峰的优势只不过是因为历史,而有不同灵根的弟子加入而已。可见罗云门祖师的苦心非常有效。历劫殿是唯一精通御兽的,门内护山灵兽就是历劫殿主,和其他门派比也算很奇葩了。长空岛是未来罗云门计划中向外推进,晋升的主要道路,岛主从来由大长老或某个太上长老担任,宗门真正核心的高端力量有一半在岛上,是很大的比例了。门内各修行体系并不十分完善,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连中型门派都没有晋升,但也快了,几十年的事。 “灵风哥,要分别了啊。”“是啊,趁还有两天,最后和你们呆着,晚上的大餐我请,作为报答。”郁离有点犹豫,不知是问还是不问好,但还是小心的问了问:“灵风哥,你要我保守秘密,可你又没用,为什么啊。”石灵风出现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停顿,“啊,这个啊。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放心,灵风哥,我嘴严着呢。”“恩。我的金灵根是隐灵根,得要特殊的条件才能用,其他的可是我的小秘密。”“可……”郁离看了看石灵风,却只见他转过了头,眼中闪过一抹冷色,立即就消失了。心中一突:罗云门当真和谐么,我好像看到了暗潮涌动。哎,他毕竟算是我的朋友,有什么小秘密也是应当的,我不也有么?可……算了吧,只要灵风哥一直这样,就一直维持着吧。心中这一丝不安,想来是我多虑了吧。 十二章 道路 “拜拜灵风哥,一路顺风。”郁离大喊着,挥舞着手臂送别石灵风。“好了,别兄弟情深了。走,我带你回峰。”不远处,一名穿玄色衣衫的男子笑着看几人分完别,走上前来。正兴高采烈要出发时,郁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首座,不是要乘飞剑吧?”首座摆了摆手:“当然不,咱们用法术。其实咱们罗云门不以剑修为主,除了掌刑殿一脉,也就你沐长老炼飞剑。大可不要担心,但你这怕飞剑也不是个事,回来我是一定要纠正过来的。走。”大袖一挥,带着郁离踩在一块云上,瞬息之间,到了鸣幽峰。 这鸣幽峰,名取自二百六十多年前,来此游玩的一伙凡人。只因一句“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太过出色,倍的祖师喜爱,以此为名。此峰甚是幽静,各种怪石迭出,中间又加以藤蔓草植,移栽了几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倒也芳香宜人。又用清流激湍,从岩缝之中流出,恍如一丝丝水线,于山脚绝壁旁汇成一条小河,流入地下暗河。就连那溶洞之中因地脉灵气与水脉灵气,都满是钟乳石,堪称奇景。小河水质极清,以致无鱼,传功殿想要炼点什么丹,基本都是取这里的水。峰顶是一处庭院,几座小亭,种的一园桂花树,阑干错乱,疏影横斜,于明月之夜观赏,妙不可言。山腰上是郁离等弟子的住处,他们修为尚浅,没资格住洞府,一处道院也就够了。山腰上及山脚下还有两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其中刻画了不少阵法,也算防御力很强了。“到了,郁离,你先去找一处院落住进去。峰上也没什么人,你看见门楣上没有名号的进去即可。之后来山顶找我,我得交代你一些。”说罢,又是袍袖一挥,化一阵水雾上了山顶。 郁离不敢耽搁,寻了一处看上去还算僻静的院落,按沐心诚之前交代的,于门楣玉符上烙下神识,玉符上自然显出了郁离的名字,让郁离称奇不已。匆匆离开院落,迎面撞上了一位锦衣修士,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一脸悠然,看来是一位师兄了。郁离停下步子,先行了一礼:“见过师兄。”锦衣男子笑了下,说道:“师弟是要去拜见师尊吧,快去吧,别耽误了功夫。”郁离心下对锦衣男子生了好感,“那师弟就不客气了,只是不知师兄如何称呼?”锦衣男子笑笑:“我姓祁,叫祁连,你喊我祁师兄即可。”郁离不敢耽搁,别了师兄继续上山。迎面又是两位青年,一男一女,在亭中饮酒,宛如一对璧人。远远见到郁离上来,举起了酒杯致意,青年高声喊道:“是新来的小师弟吧,我是你孙师兄,这是你朱师姐。我们在这儿奉师命让你认识下,前头还几个呢,你快上去吧。”郁离一听,露出笑容。这一喊,不仅是对这两位师兄师姐产生了好感,更平白对整座鸣幽峰有了股亲近的感觉,师兄们完全没有把他当外人的想法,反而向家人一样呢。之前还对罗云门产生过一点怀疑,想来真心好笑,还真是很和谐呢。 拜别孙师兄,朱师姐后,郁离又遇见了师兄卓云远;外门长老孙婆婆,也是孙师兄的祖母;还有一位老者,不知其名,远远一招手就让郁离过去了。都是很和善的,郁离感觉的出来,这里有一种在家的安心感,各人都是真心的高兴,连带着他都兴奋了起来。 “首座,我来了。”在月色下,郁离早看见了首座坐在亭中,端坐着等着他的来到。“怎么样,人都认识了么?”郁离大声答道“是,都认识了,除了一个老爷爷,还有首座您。”首座摇摇头,笑着为郁离答疑解惑:“小鬼头,我叫林竹,是罗云门第二代弟子,忝居鸣幽峰首座,现在是灵寂期修为。罗云门每一甲子收一次徒,你这时上山,是我门下第四代弟子。那不说话的老者是我门一位客卿长老,姓徐,只是居于此在此养伤。他修的是灵界佛门闭口禅,讲究清净,平时不必太过在意。这一路是每个新上山的弟子都走过的,都从这途中结识了师长,很高兴,是吧。”“嗯。”首座起身,拉着郁离到了崖边,“你瞧,那崖壁上有什么?”郁离瞪大了双眼,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字么?”“没错,就是字,是每位新弟子在拜师后第二天,在每位师长的协助下,于崖上刻的字。这可是个好点子,保证了我鸣幽峰二百四十年传承途中门内和谐。”首座声音陡然转的极为严肃,好似怒海狂涛一般,像是要把接下来一句话烙在郁离脑中,“记着,这是我罗云门的首要门规——门内弟子友爱互助,不得自相残杀,勾结外敌。记住了么?”郁离挺挺胸脯,大声喊出“是。”首座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声音转柔,“过来吧,我给你讲讲门规和其他一些东西,这拜师礼也就算成了。” 罗云门的门规倒不是很严,可以说很人性,除了门内和谐还有五条:不随意杀生;不多用妄求,行事光明磊落;不空口大言,欺世盗名;不淫邪,待人以真情而非单纯发泄;不仇视,即不以身份、一己好恶看待他人。看得出,是用心良苦设计的,自身行得端,怎么也不会犯事。 罗云门分三种弟子,分别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但由于门派有点小,分得不清,外门弟子都是由各首座收的徒。凝脉期是外门弟子,三十年不成开光期就会被门派下放到凡俗,不到开光不得回山,五十岁是最后期限,即哪怕你天赋再好,你修道修得晚也不成。开光之后是融合期,也有称金丹期的,但那是在灵界也只有非常少的地方这么称呼,融合期可被列为真传弟子,授予各峰压箱底的法术什么的,还可以在经得同意的情况下,动用各峰镇峰之宝。当然,开光期后自觉天赋不够的也可以出师,去凡俗或留在山门当个外门长老什么的。沐心诚是整个罗云门中中修为都算高的,只是当初犯下大错,险些殃及师门,同时自身道路被断,再无进阶之可能,才以心动期的修为屈尊当了个外门长老。 “我问你,修道应该坚守什么?”首座发了话。郁离想了想,回答道:“是本心么?”“不,本心是很重要,到更重要的是你坚持的是偏向那一边。偏向人道的与凡人为善,偏向天道的更切合天道行事,不论人情。仙妖之分便是如此,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太偏向修士了,或者说偏向自己。这很可怕,有时我都不寒而栗。这就像一个被堵住的缺口,纵使一时堵住,那缺口就在哪,总有被冲开的一天。且堵得越久,危害越大。到时不论是否愿意,都不得不陷身于这仙妖之战中。这是大势,是唯一能以人胜天的力量,不可阻挡。知道为什么我门剑修不昌吗?” 林首座陡然起身,恍若无人般漫步于悬崖峭壁之上,负着双手,好似陷入了回忆。“任何修士都有他们的道路,剑修尤为如此。因其一切为剑,其心也如剑一般,刚直不屈,一往无前。但过刚易折啊,剑修最经不起多少打击。尤其现在修士出世三百载,正是变革将至之际。凡间百年一变革为佳,修真界要漫长一些,但如今也快了。真不知灵界,乃至仙界要多久一变革,变革要有多少生灵涂炭。变革时必然战斗连连,一旦超过三场失败,剑修便难以自持,超过五场便算废了。剑修打顺风仗到能愈战愈强,一败就会受挫,修士人心不齐的情况下,剑修是最容易死的。况且剑修的路是笔直的,一定按着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前进,容不得半点弯曲。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哪怕错了,他们也依然只能错着走下去,没有第二条路。当初沐兄不就是……”郁离惊起:“可是沐心诚,沐长老?”首座点点头:“正是他。我和他当初也是至交,可现在他剑心被毁,都不愿再和我等一起了。郁离,我不希望及走上沐兄的老路,他不是本心扭曲了,而是路子错了啊。又或许他的路子没错,可难道能说这个世界错了么?太早了,实在太早了。”说着,首座竟不能自已,垂下几点泪来。 “啊,不能再说了,回归主题。就像祖师爷,他原本是灵界一大派弟子,还是一脉候补首座之尊,只因不满门派做法,自请出宗,不再使宗门法术,立誓另立门户。这便是祖师爷先见之明,他那门派之后爆发理念冲突,被生生分裂成了三个宗门,一蹶不振。罗云门的剑修就秉承祖师意志,以自然为道路,偏向天道。但剑修本就是人道修行,一颗剑心以一己之情为主,人情不盛,剑修修行就会慢一些。不然,以剑修强大的攻击力,为何不是门内最强的三者?这是宗门的意志,本就不利于剑修。” 郁离突然抓住一个点:“祖师是候补首座,为何我罗云门还只是个小门派?”首座苦笑道:“祖师因誓不得使用宗门法术,加之到底反对宗门,虽法修比剑修只有一颗剑心好,有数颗法心,还是道心受挫。便在此逍遥云游,闲时建了宗门,留下道统。之后不久便云游了,是以宗门只传承到了祖师意志和遗留的几件法宝,功法什么的到不昌。况且这也是祖师的心思,慢一点晋升。像那大门派出来的,被宗门无数条规矩、理念洗了脑,个个眼高于顶,况且极端自私,他们看到的只有自己或者宗门,连一地一族都看不到,打着名门正派的旗号,也不知做了多少,还偏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哼,小门派虽人少,但……”郁离好像没听见,他的心陡然被揪紧了,手脚冰凉,好像被浸入了冰桶。大门派,大门派是这样么,那女修就是吧?是啊,这样说来原来不止青山村一家啊,还有很多啊。这可是大门派啊,大门派啊。仙人,仙人。 首座说的两句话好似蚊虫一般,在郁离脑海中一直旋转着,嗡嗡的。郁离摇了摇头,想把它们甩出去,可那声音不但没甩出去,反而好像越来越大,越来越嘲讽:连一地一族都看不到,也不知做了多少;连一地一族都看不到,也不知做了多少;连一地一族都看不到,也不知做了多少;连一地一族都看不到,也不知做了多少…………好晕,好想吐,好黑……“郁离,你怎么了,怎么倒下了,怎么了?……”好像有人喊我,算了,好累,先睡一会吧。 十三章 教导 “呦呦,你终于醒了。”额,怎么了,是谁啊,这毛好熟悉。啊,是小狐仙啊。她怎么会在鸣幽峰?不是留在沐长老那了么?“小师弟,你这一昏迷睡了一天一夜了。”咦,诸位师兄怎么来了,郁离刚想起身,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头上不知何时裹上了一层石板一样的东西,沉沉的,转了转脖子,也不太方便。“这是什么?”郁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真不知是该说你幸运还是倒霉,”是站在左边的祁连师兄说话了,“这是水云峰的珍藏,云泥散;还有咱们鸣幽峰的宝贝,西月沙。都是安神静气,疗养元灵的好东西,对你之后学习法术肯定相当有帮助。小师弟,真没想到……”郁离有些不安:“怎么了?”大师兄卓云远站出来:“沐长老都跟我们说了……小师弟,你安心修法就好,不必再回忆过去了,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那可不行呢,云远。”一撩帘子,林首座走了进来。“郁离并不是那么脆弱。他昏倒并不是源于恐惧,更像是源于愤怒。实在抱歉,郁离。”突然,首座对郁离弯下了腰。“使不得师父。”郁离大惊失色,旁边的几位师兄也怔了怔。“在崖上,我并不知道你的过去,所以一直用着“惊言术”,本想让你记得更牢,不想反而勾起你的痛处了。真是对不起啊,孩子。”又是一躬。郁离不知所措,只得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师兄求助,朱师姐起来解释到:“小师弟,你让师父躬完吧,不然师父良心难安。师父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我们也能更团结。”郁离望着和善的师门,刚刚鞠完躬的师父,不由得低下了头。“呦,郁离,你哭了欧。”小狐仙小声说道,在寂静的室内声音清晰可辨。“我才没有呢。”郁离的脸刷的就红了,一下子逗笑了几位师长,这气氛,真的好舒服,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呢。 “对了,沐长老过来后,将小狐仙留在这了,说原本就应你看着,对你的心创也有好处,这点我很认同。但是郁离,”首座又严肃了起来,“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必须要再加一个特训,辅助你抚平心创。你可能要再经历几次悲伤,但你必须经历,等你到开光期时,我会施法,帮你一把。”郁离感激地抬起头:“谢谢师父。”首座微微笑道:“你可要快点,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再过一个时辰今天就过了。按惯例,每个新弟子都要在今天去刻字的,起来,我们可都准备好了。”“欧。”是师兄师姐们的欢呼,“呦。”是小狐仙凑热闹。“好的,师父。不过在此之前,能把我头上的石头拿开么?”孙师兄一脸兴奋,“你还想一直带着不成,别想这种好事。但现在你要怎么赔我们看守你一天一夜的恩情呢?”“额。”郁离有些无语。孙师兄自顾自的说下去:“当然是带着这层石膏去刻字啦,对不对?”“对。”回答的是一屋子的欢笑。 郁离感觉心情很不错。拜师第三天了。昨天在崖上,在诸位师长的帮助下刻上了对和睦的期望。又被调笑了好一会。那层石膏和纱布也被收走送了回去,敢情那还真是宝贝,能帮郁离学习很大的忙。郁离这会子倒有点牙疼,为什么没再多带几天,不过也知道,自己醒了也就该还回去了,只是有点小可惜。鸣幽峰真是个好地方,现在小狐仙也来了,更好了。 “法术分为入门,小成,大成,宗师及天演五大境界,每向上升一层,法术的威力及妙用都会提升很大一截。就拿你的“波纹术”来说,现在的你只能把它……” “法术不仅仅有各灵根所能用的法术,有的机缘巧合,也能使出不属于自己灵根的法术,独有自己一股意境。还有如神灵所能凝聚的信术,掺杂了众生愿力,相当强悍;还有元灵法术,即对你的元灵,精神层面下手,运用极是灵活,但疏漏之处一样繁多。这个你暂且知道就好,不到心动期也用不了。还有道行法术,凡是道行法术,最基本的都是在宗师境,甚至天演。道行法术用到极致堪比天心……” “不过一般来讲,在融合以下,道行提升很容易,轻易便能到融合期。但从融合期往上,越上道行与修为差的越远,道行都会比自身修为境界要低,但是差得超过两个境界自身修为也会停滞不前。这纯粹是智慧的理解,要好好体悟才行。元灵也是到了融合才会显形,所以说融合是一道坎。元灵要是受损影响更是直接。剑修的剑心,法修的法心等等都在元灵之内,一旦破损会直接导致你的境界停滞甚至跌落。非得你把它修复好才能继续修炼。不然就只能隐修或者像沐心诚长老一样,做个没有什么用的外门长老了……” “法术并不简单就能用好,其实它分为两个方面,“法”和“术”。法是你的理解,术是你的运用。很多时候术的使用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法的存在,像我们鸣幽峰,术偏向于幽邃灵动,法偏向于精奇悠远。斗法时,施术的动作,快慢,手势,咒文等等都是值得注意的。不过,像现在还是法修占优,过些年等器修,或者说剑修发展起来了,法修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毕竟现在你不觉得,后来的法术所要求的会越来越多,施法时间会越来越长,剑修仍然是一人一剑,优势大得多了……” “回头你应该去传功殿走走,我等修士还需有一技傍身。修真百艺各有其用,现在以符箓,炼丹,炼器,阵法,占卜,种植,这六样为主。传功殿都有传授,其余的就只有寥寥传授了,毕竟底蕴不厚,没办法的……” “修士的修行主要是吞吐天地灵气,元灵在灵气的洗礼中自然会提升,直至融合期吸收了足够的轻灵之气与*脱离。道行只看顿悟。但修士吞吐灵气有其限度与危害,修为越高所需的灵气越多,而各地域的灵气是有限的,所需的多,必然会向更远处索取。而灵气被修士掠夺,其他的生灵便无法吸收灵气。修士的修行是在损害其他生灵的基础上进行的,所以才要回馈天地,多做善事。但这只是历代门主的一个猜想和推断,现在还未可知,但很有道理,你可要牢牢记住……” “……修士吸收来的灵气也并不能完全利用,大多数都会被浪费。有的洗练身体杂质,有的会逸散到周围环境中,但我观察过,总量远远比不上吸收的量。这样灵气肯定会一天天减少,但灵气始终没有枯竭,而且每天都会有新生的灵气诞生,这是为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这些事,就交给你们小辈去做了。” “呦,今天首座的讲解完了么?那快过来吧,这株幽泉花快要开花了,快过来吧。“郁离刚刚走出首座位于山崖上的洞府,就被等在一边的小狐仙叫了过去。山顶的亭子并不是首座的洞府,那个是人人都能进去观赏的,据说是上任首座的意思,而首座的洞府另开辟在流着清泉的山崖上。” “呦呦,快看快看,开了开了 。”在郁离和小狐仙的凝视下,幽泉花终于缓缓绽开了花瓣。恍如一抹紫色的清泓,小小的灯盏被清冽的冰雪幽香点亮,鹅黄的花蕊,纯白的花萼,花瓣薄如蝉翼,要是摘下来附在眼上,会不会像看夜晚的星空一样?星星闪着紫色的光。就连光也有生命呢。愉悦,满足,好像空气,是生命的气息。一朵花,竟充满了一个人。幽泉静静地流淌,花儿无声的开放。时间静止了呢,还是过了一万年?郁离感觉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一个是人,正在看花。一个是花,正在看人。好奇妙的感觉,就像在看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真的有造物主么?他得花一千个世纪,才能将这一抹梦幻般的遐想,凝成这一朵似乎不应在人间出现的花吧。人间的盛景竟在一朵小小的花苞内,在这一朵花前,凡间、仙界的一切又有什么比得上它?这是生命,是星辰,是天地。统忘却了吧。现在,我只想微笑着,微笑着看这朵小小的花。 “呯。”好似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郁离被惊醒,他竟领悟了花系法术“绽生术”和木系最后一个法术“生长术”,他的道行也达到了开光的境界。可他无比的失望,他只想再静静地看着花。但再看时,竟没了那股情致,只是一朵花了。但他还是小心地将那株花的位置记了下来,下次,下次我还会来看你哦。 三个月的学习,有小狐仙的直接指导,诸位师兄师姐以及老师的答疑解惑,加上疗伤是两件宝贝残留的功效,郁离终于学全了他所能掌握的全部三系法术。水系的“水弹术”,“波纹术”,“水疗术”,“水光术”和“凝水术”;木系的“生长术”,“木疗术”,“宁心术”,“催生术”还有风系的“风助”,“风刃术”,“风羽术”,“风隐术”和“清洁术”。对了,还有刚刚领悟的花系法术“绽生术”。别人对法术都不会这样全部学习,毕竟有的只是生活法术他们看不上眼。而且法术的境界需要不断的练习,贪多只能嚼不烂。像郁离这样的都是受散修实用主义的影响。任何法术都有其用处,法术的奥妙无穷,现在灵气传入凡间也不过三百余年,很多体系都不完善。要是再过几百年各种功效被探知清楚了,情况就会大为改观了。 第十四章 出山 时光荏苒,转眼间过了三年。 三年里,郁离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在鸣幽峰三年,修为顺利进阶到了凝脉中期,已经有突破到凝脉后期的迹象了。刚开始听首座的话,去了趟传功殿。结果竟被认定学习符箓和种植有天赋。每半个月去听一次课,领些材料、种子之类的回去练习,其他时间在自家庭院修行。如此三年下来,倒学会不少基础符箓,种植也小有斩获,正好还能和本身的木系和水系法术相合,“生长术”、“催生术”、“凝水术”以及“绽生术”竟都已小成,在同辈之间,郁离还是第一呢。可惜一直以来的毛病没有改变,在攻击的法术方面还是建树不多。综合的实力么,就更低一点。虽说在小狐仙的陪伴下,日子过得很快乐,郁离独自一人时觉得很好,但到底学得杂了,三年也只到了凝脉中期。看见各位师长时会有些难为情,但当初首座收徒时就知道这个弟子不喜争斗,心思淡泊,倒也不曾说些什么。大师兄卓云远到找过这个小师弟谈过,郁离到底割舍不下,还是杂着修了下去。按卓云远的话来说,这个小师弟很奇怪,心思固然淡泊,但有些“贪”,怕他贪多嚼不烂。 三年来,通过与各位师兄的交往接触,郁离也多多少少了解了几位师兄师姐的性格。大师兄卓云远,真不愧是大师兄,一举一动都风度严谨,又乐于帮助诸位师弟,举止温和,就像一家的兄长一般,对内对外都那么令人放心。修为也到了开光中期,长得一表人才,虽然面孔冷了一些,但还是有几位临峰的四代女弟子喜欢,是个外冷内热型的。孙师兄名岐,因与祁连师兄的姓同音,常用来打趣。长得精瘦,骨骼修长,但一双眼睛极为有神,一看便知其精悍。性格好胜,修行年岁不大,修为竟也达到了开光初期,经常会与其他各峰的弟子斗法,在罗云门内都很有名。平时笑嘻嘻的,一脸不为意,但一认真起来却是个精于计算的人才。外门长老孙婆婆不仅仅孙师兄的长辈,还是他和朱云怡朱师姐的牵线红娘。只因资质不佳,修行到了融合期修不下去了,便当起了外门长老,还额外把凡间老婆婆爱保媒拉纤的属性觉醒了。听说已经成功撮合数对了。朱云怡朱师姐的来头还不小,是周遭一个凡人政权的皇室血脉,在凡俗还有一个郡主的称号。有些贵族的架子,但不令人讨厌,只会让人知道她的家学教养不俗,反而更生敬重。修行到了凝脉后期,只差临门一脚。该热心时热心,该不管闲事时也决不会理,很明显的贵族作风,虽不是人人都喜欢,但也绝不是人人都讨厌。至于祁连师兄,本不是雍州的人,而是首座外出游历时从荆州带回的孤儿。听说是想偷首座的包时被首座逮住了,但眼中的倔强打动了首座,于是被带了回来。是以,虽说平日里祁连师兄看起来很随和,但内心是极为倔强的,认准的事就一定会做下去,是真正“不撞南墙不回头”。虽然常常让首座摇头,但也常常让首座点头。诸位师兄师姐各有其脾气,但在首座和各自的包容下,一峰就如一家一般。郁离很是安心,而小狐仙在众人的宠爱下,几年来长得更肥了。不过越来越成傲娇性子,一说她肥就会暴跳如雷。 “郁离,你上山也三年了,按老规矩,你要下山游历一次,也不拘去那,个把月即可,顺便去历劫殿领几个任务做做,对你也有好处。”一日,林首座把郁离召进洞府如是说。郁离被祁连师兄提醒过了,早知道了此事,当即恭恭敬敬地打了一躬“是,弟子明白,明日就下山去游历。”首座满意地点点头,捻着胡子:“好,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你现在不过凝脉中期,凡人对付不了的你也勉强。我这赐你几件东西防身。”顺手从边上的架子上拿出一个小锦囊,“正好你也没有什么储物的东西,这个小锦囊就送你了。不过里头空间不大,就两个拳头大小,是传功殿炼失败的。里面有一颗恢复法力的丹药,两瓶除病的丹药,要有哪家患病了可以救治。你自己受伤了也可以吞服一粒,只是不如专用的止血丹。还有这五张符箓,好好用能救你一命。十两银两,在凡间也不算少了,你就出去个把月,这些够了。记得,你现在是修士,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就帮一把,莫学了大宗门弟子的习气。好了,为师就说到这里,之后几天也别忘了练习法术,总是要持续才有效果的。好好休息下,明天下山。”首座说完,长吁了一口气,笑着把郁离送了出去。郁离心中感激,又在洞府外拜了一拜,才回了庭院休息。第一次下山,不知这里和家乡有什么不同呢。来的时候乘飞剑匆匆飞过,我还不知道这里的人情如何呢,好期待啊。正好,还能给师傅他们买点东西,买什么好呢?郁离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郁离早早起了身,把庭院一闭,收拾了一点行李,轻装简从就下了山。去历劫殿领任务时,还顺便逛了逛罗云山,小孩子心性,就当游山了。直走到山脚下,哪里有设了禁制阵法的密林,郁离这时才挠了挠头,还以为很简单,就没去问几位师兄师姐,现在怎么离山呢?正蹉跎着,远远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是要下山的师弟吧,来这边,这边。”郁离远远望去,那边有一个小屋,一位中间汉子正向他挥着手。原来是历劫殿的师兄。由于有阵法守护,还没到融合期的小修士们,都要乘坐历劫殿的仙鹤灵禽出山。那边就是山脚四个历劫殿设立的出发点之一。郁离问了几句才明白,还被那中年汉子打趣了几句。同时也被提醒下次一定要找有经验的师兄问问,能省很多麻烦。 一番折腾之后,郁离终于出了山。远远望见一处城镇,知道是罗云门治下的凡人城镇,满心欢喜的跑了过去。一进城,郁离真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看什么都新鲜。东市西市是郁离没见过的繁华,来自周围地方的商品应有尽有,还有各色小吃,一下子把郁离迷住了。晚上郁离住店时算了下白天花的银两,差点没心疼死,大骂自己不争气,竟被这口腹之欲拐带去了整整二两银子。但第二天,他还是又花了一两买吃的。连带着给师父买的木雕,给师兄们买的镇纸,还有给师姐买的脂粉,两天功夫,身家去了一半。 第四天,郁离出了城镇,漫无目的的向周围的村落走去。大中午的,走到一家茶馆歇歇脚,正吃着茶,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臭小娘,竟敢偷老子的钱,不教训教训你,还当老子是好惹的。”郁离抬眼一看,一个凶神恶煞的醉汉正抵着一位面貌污秽的少女在责打,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停。郁离一见,少年心性好打抱不平,立刻拍案而起,喝止那醉汉:“你干嘛要打她?”醉汉一听有人劝阻,更加厌烦,随手就扇了小姑娘一巴掌:“你谁啊,老子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得着么?”郁离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但总还是顾及不要伤害他人,在掌中施了一个“水光术”亮给那醉汉看。醉汉不看不要紧,一看满腔的酒意都化为冷汗流了出来。这里靠近罗云山,周围的人都知道山里有会飞的神仙,自然是怕的。忙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叩着头。 “我问你,这少女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打她?”郁离有些小得意,看了看少女的肿起的脸,厌恶的问那醉汉。“小人糊涂,不知仙师驾临。但小人的钱被那小娘皮偷了,这小娘皮,之前就因偷东西被抓住好几次了。仙师,我可是个好人啊,一辈子被做过什么坏事。您可要替我做主啊。”郁离一听,顿时犯了难。刚刚没听清那醉汉为什么打那少女,这会子一听是那少女偷盗,有点后悔了。但一瞧少女的惨状,还是很可怜她。 “那他偷了你多少,我让她还你好了。”郁离想了想,对那醉汉说道。“三两银子,整整三两啊仙师。这可是我走了一个多月才卖货赚来的。这小贼,手真快,一不留神……”喋喋不休说得郁离听烦了,转向那受伤的少女,“你赶紧把钱还给他吧,免得挨打。”不想那少女竟是死死捂着怀中的钱袋子,含着眼泪,“不给,就是不给。”醉汉一听勃然大怒,刚想给少女一巴掌,生生的忍住了,大骂:“人仙师都说话了,你还敢不听。仙师,你看到了,这就是一小泼皮,何必跟她废话,直接杀了的了。”郁离也对这少女有点生气,就直接走到少女跟前,要将那钱袋子还给醉汉。少女在地上打起滚来,用沙哑的声音哭着说:“求求您了,仙师。这可是我母亲一条命。”郁离愣住了,没想到这少女偷钱是为了救她母亲。顿时升起强烈的同情之感,柔声说,“我能治你母亲的病,你把钱还给这位大叔,我好去救你母亲。”少女一听,顾不得身子还隐隐作痛,急忙爬起冲郁离叩头不已,“仙师若真能救活母亲,小女子为奴为婢都好。”吓得郁离连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我不是为这个,你还是先还钱给大叔吧,你赶紧起来,这是做什么呢。”一场焰腾腾的官司,就被郁离横一搅合给扑灭了。 第十五章 魔毒 “仙师大人,这边,这就是我家。”少女快跑着为郁离引路。真是高兴疯了,这样虚弱的身躯,竟也跑得这样快。转过了几条七扭八拐的胡同,过了几处坟茔,映入郁离眼帘的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屋。房梁上没多少瓦,墙塌了一角,木门摇摇晃晃。何止墙壁,连房梁上都已“草色入帘青”。少女的脚步忽然轻了下来,慢了下来,如猫一般,轻轻来到地下一堆铺盖中,跪了下来。郁离透过少女赢弱的身躯,看见了她的母亲。这是何等凄惨的人啊。面色苍白如纸,脸颊深陷进去,整个跟骷髅一样。少女这么瘦弱的胳膊,都很轻易地将她抱了起来,简直轻得如纸一般。郁离看着母女俩暴露在外的手臂上,那突出肿胀的蓝色血管交错着,郁离感觉好扎眼,根本等不及容少女再说什么,直接走到少女母亲那儿,略有粗暴的接过了她,小心诊着脉。 “吁,身大热而脉见沉涩细小,足冷,所幸尚未腹满而吐,虽是疫病甚为难治,总算是救得来。”郁离诊了诊脉,又查看了一下,心下安定。诊脉时一直不敢看那少女,纵使不看,少女那目光中夹杂的浓重的绝望、凄婉、哀伤、以及那一点点希望,就好像在透不过气的漫长黑暗中,即将溺死之人看见了与她的生命同等重要的浮木一般,压得郁离透不过气,几欲呕吐。郁离还是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一个人强烈的情感竟会给人以如此大的力量。 这下郁离总算是长吁一口气,忙从锦囊中取出首座赠送的除病丹药。这丹药虽能治病,但总不能是病都能治,要是十二日内必死,两瓶都灌下去下没用。郁离一打开瓶塞,那股药物的清香立即使三人精神一震,病人更是出于本能将头转向丹药,口齿不清的叫着。简直喜坏了少女,又怕打扰了仙师治病,赶紧退后几步,不停的踱着步子,眼睛紧盯着丹丸。郁离忙用水化开丹药,撬开病人牙缝,灌了进去。只听病人腹中一阵轱辘乱响,郁离正安心时,忽然一道乌色光华冲出,,伴有一种淡淡的闻之欲呕的腥香味,驱散了丹药的药力,病人病情立即恶化。郁离大惊,这难道是魔毒? 魔毒,顾名思义,是由仙妖都不齿的魔修研制出来的,一种专门传播疫病的东西。相当于一个种子,在第一个宿主体内吸收生命的能量大量增殖,之后就可以大规模扩散。魔毒还能藉由此迅速吸收能量,魔修可以回收魔毒以获得法力和凡人的一部分灵魂。大凡魔修想要发动什么邪术时都会释放魔毒。还有一点和剑修的元灵飞剑十分类似,即可以在人为控制下自爆,之后转化为普通疫病,继续祸害人。魔毒隐蔽性强,致死率高,要想根除只有寻到释放魔毒的魔修,之后才能遏制魔毒,徐徐治疗,是诸门派都头痛不已的一种阴流招数。所幸释放魔毒的魔修断不可离魔毒太远,否则魔毒会自行消失,而魔毒又可以被修士以法力禁锢,以探查法术找出踪迹,才稍微好一些。第二年首座向郁离讲魔修时,曾再三说起,是而郁离一眼就认了出来。 郁离大惊失色,急忙放出法力拦截这道光华,但那道光好似通灵性般,“嗖”地钻回了病人身躯。少女一见这情形,一下子瘫倒在地,神色木然,好似失了灵魂一般。郁离面色铁青,第一次行善就遇到这种事,让他十分难受。一咬牙,冲着少女说:“等下我要驱除魔毒,你看好了,不要让别人过来。”当下结跏跌坐,先以“水疗术”回复病人生机,替她吊着命。之后运起“宁心术”,将法力探入病人体内专心搜寻魔毒蛰伏之地。 这其实是郁离的一次冒险,在凝脉中期就将法力外放是相当危险的。因为这需要元灵配合,引导法力的流动,这时受限于修为,郁离无法注意到外界任何事物。同时法力有限,很容易力竭,或者被其他法力冲撞,导致法力不纯,需要几个月的苦修才补得回来。人体经脉又十分脆弱,魔毒可以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但郁离的法力必须小心翼翼,绝不能碰触了经脉二次伤人。 郁离的元灵混合着他的法力在病人的经脉中游走,郁离还不能内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人体内部的错综复杂。在这样的地方游走,可以想象,只要郁离能成功退出,他对元灵和对法力的掌控会有一个飞跃式的提升,对未来晋升开光时淬炼灵脉也会有好处。 郁离收敛了心思,只见病人的经脉中处处萦绕着一种黑气,有的地方都已将经脉侵蚀出块块黑斑。看着就让人不忍,同时对释放魔毒的魔修咬牙。郁离焦急地在脆弱的经脉中搜寻,时间好像过得很慢,视角开始变得有些延迟,带了一点重影。可法力的消耗却快得多了,使郁离心急如焚。一息过去了,没有;两息过去了,没有;五息过去了,没有找到,怎么还没有找到。十息过去了,没有,还是没有,还是没有,怎么回事,这该死的魔毒还能隐身不成,这可怜的母亲可撑不了多久了啊。不急,不急,我还有三百息的时间,足够了,不能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只剩百息息了。郁离烦躁欲吐,可毫无办法,难道眼睁睁看者她死么?郁离探查了一下他剩余的法力,陡然而惊,他原本预计还能存续百息的法力,竟只剩了五十息。郁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忙驭使法力转身——那魔毒赫然跟在郁离法力的后面,正在吸食郁离的法力。 郁离大骇,连忙运起法力向魔毒追逐,五十息; 魔毒放出一阵毒气,立刻后退,摆脱了郁离探出的法力触须,四十息; 郁离强行突破了毒气,重新找到魔毒,紧追不舍,三十息; 魔毒迅速转向,连拐了数个弯,一头扎进了一条比较细的经脉,二十息; 郁离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魔毒身上,无喜无悲亦无怒。他突然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为什么不在经脉里施展法术?时间已容不得郁离思考后果,郁离的元灵比法力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波纹术”堪称水系万能法术的“波纹术”直接在魔毒前方成型,一下子把魔毒弹了回来,正撞上化为网状的郁离法力,直接锁的严严实实。二十息直接化为了五息,郁离急忙撤回法力。 四息,撤出了小的经脉; 三息,撤回了主经脉; 两息,撤出了主经脉; 一息,撤出了病人的身体,元灵和法力回到了郁离的身躯中。郁离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身体瘫倒在地,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了。但郁离转了转头,看到病人已重新恢复丁点血色的脸,以及正被囚禁在郁离青色法力牢笼之中,正乱撞乱窜的黑色魔毒,郁离满意的笑了笑,将囚笼紧攥在左手,头一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呜,头好疼啊。”郁离知道是过度使用法力,以及动用还未成形元灵的反噬,艰难地用右手将身体撑起来。一扭脸,惊愕的发现少女和她的母亲双双跪倒在地,忙不迭的招手:“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跪多久了?”那妇女又磕了一个头:“民女王氏携小女叩谢仙师,仙师治好民女的病,就如在世父母一般,仙师千万受民女一拜。”郁离有些哽住了,看妇女头已触地,忙施展法力托起二人。妇女心中更无怀疑,眼看又要跪下去,郁离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连忙说:“你们再跪,我可就不答应了。我现在疲惫,你们要是再跪我就会再托起你们,我就会更疲惫。你们这不是不让我好么。”妇女吓了一跳,忙站直了身。郁离见状大为满意,看来这魔毒果然全被拔除了,不会再伤人了。但郁离心知这魔毒本来还要过两天就会彻底杀死妇人,那魔修虽无法感知魔都的状况,两天一过,魔毒却并没有爆发,他一定会恼羞成怒,大开杀戮。能释放魔毒的魔修至少都是在融合期,自己无论如何抵挡不住,必须赶紧返回宗门报道。但这魔毒如何处理?一旦回去就会超出魔毒与魔修的联系范围,到时还不知会发生何种情况。 郁离把头偏了偏,一脸难色。那妇女却是个能察言观色的,看得出仙师必有难事,宽言道:“仙师是否有难事,民女虽然身无所长,愿意一听仙师难事,万望分仙师些许忧虑。”郁离也正有此意,不过难以说出口。见妇女自己说了也就不矫情,对她说了自己的担忧。那妇女却是个深明大义的,一听立刻正色:“仙师此举关乎千万百姓,仙师尽管去即可。这魔毒民女可以代为看管。想来有仙师法力保护,他伤不到我。仙师此行快去快回,定要报了民女之仇。”郁离大喜,不顾自身虚弱,当即将魔毒囚笼托付妇女,急取锦囊内一张“神行符”,半日回到了宗门。 第十六章 除魔 话说郁离用了一张首座赐予的“神行符”,顿时脚下上风,不到半日时间就行了百里之地。郁离心中欢喜:像这样就能早点返回师门了。那妇女倒还真是帮了大忙,但到底是个凡人,郁离对她看管着魔毒还真没有多少把握。这一次还真凶险,魔修选的地点这么近,难道是什么人专门针对我罗云门么?自己真是幸运,若非一时行侠仗义,这山下百姓不知会有多少人罹难。 郁离搜索着记忆,按来时的小路返回,远远便望见在密林外的小屋。郁离不敢耽搁,进入小屋忙向轮值的师兄发送信号,让他过来接自己。也是历劫殿的弟子守制度,办事干练,当即就乘仙鹤过来接郁离回门。郁离又因事态紧急,向那位师兄借了一只仙鹤。所幸那位也是明白事理的,知道郁离提前回门必有蹊跷,便直接载着郁离,急向山门飞去。 郁离不敢耽搁,也不回鸣幽峰,直接去了青罗峰,就要拜见门主。门主名罗明,修行至今已是灵寂期修为,掌管罗云门上下事宜也有近一甲子了。听闻有个鸣幽峰弟子,未曾提前通报就在堂前广场上,吵着要见自己。感觉出不对劲来,当即唤了郁离觐见,仔细问清了前因后果,大惊失色。魔修上一次进攻还是在创派之初,眼见二百多年未曾有过祸事了,急急发了讯息给门中诸位太上长老来掌门大殿议事。门*有五位太上长老,都是第一代弟子,三位灵寂期,两位心动期,都是真实从刀山血海中杀出存活至今的。也是罗云门晋升中等门派的本钱。 第二代弟子都担任着诸峰首座,三代弟子还没成长起来,更别提郁离他们这些四代弟子了。实际决断重大事宜的都是这五位太上长老。 五位太上长老分工明确,真不愧是经历过战争的,个个精明着那。一位掌管法术典籍的长老仔细审问了郁离说的情况,同时根据郁离本身法力消耗情况迅速判断出,他们所面对的应该是一个刚到融合期的魔修,但尚不清楚其背后有无指使。另一位专攻卜算的长老占算半天,竟算出有三名魔修潜伏,释放魔毒的应无大妨碍,而另两名魔修背后似有荆州的影子。虽然那长老自己不满意,看得郁离直叹其窥测天机之能。郁离自是不清。当初罗云派能在风雨飘摇中存续,最大的功臣便是这位精于天机演算的长老。 掌门略略放下了心来,忙传齐各峰首座,安排下去,由掌刑殿长老、水云峰首座以及郁离的老师——鸣幽峰首座三人分别前去击杀魔修。虽说有些兴师动众,但事关宗门存续,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林首座看了看郁离跃跃欲试的样子,转过头来请旨:“掌门师兄,这魔修一事是郁离发现的,我想带他一同去诛魔。”掌门请示了一下那位占卜长老,长老点了点头。掌门当即决定,各首座每人可选三位弟子陪同。不出战的峰、殿也可以商量着,把自家弟子安排进去,让新弟子们见见血,趁机观察各人心性,对他们未来成长有好处。从郁离见到掌门直到诸位首座开完了会议,总共花了不到半天。这样一来,时间就充裕不少,郁离对于此行顺利剿灭魔修就更有信心了。 诸位首座回到各自峰、殿后很快选好了人选,各峰各殿都有份。因是郁离发现的,鸣幽峰选了郁离,还有祁连二人,连带着历劫殿一位欧阳姓师姐,一并出发去斩杀散布魔毒的魔修。不等第二天,当天晚上诸位首座就出发了。为此掌门还特地从门中宝库中调出一批千里镜,供诸位弟子观察。 “拜见仙师,民女万千之喜。”那被选为魔毒宿主的妇女和少女,晚上正小心翼翼地对着那牢笼顶礼膜拜,就当祭拜仙师时,陡然见到四人从空中化形而。首座居中,郁离等三人站在后面侍立。母女对望一眼,愣了愣,之后立即双膝跪倒,道起喜来。 “好了,今我等只为除魔而来,你母女二人无需多礼。”首座手指一指,那牢笼立即飞到首座手心,首座仔细看了看,了然于心。吩咐道:“我等片刻除魔而归,你二人勇于守护此物,于我宗有功,回来吾宗自有赏赐,我等行径不必让外人知晓。”说完,首座一展袍袖,众人又没了身影,只留下母女二人,如在梦中一般。 “在这种时候,小心削弱牢笼即可,一般削弱个七成为宜。你瞧,这魔毒自动感应魔修所在向西飞去,而又冲不出这牢笼,让魔修有所感应。日常修炼,斗法都应注意运用法力的最佳配比。就像法术,有时不完整的法术反而比完整的法术更强……”首座领着三人在云上疾驰,还不忘向众人解说各种施法技巧,好似在自家,闲庭散步一般轻松自在。与郁离三人的紧张相较,更显气度不凡。 “小心,快到了。”正说着话,首座手中魔毒突地闪起了紫黑色光芒,似是非常激动。“这就表示那魔修就在附近了,”首座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周是一片乱葬岗,不由地嗤笑起来,“你们瞧,这就是魔修平日里最多呆的地方,一片乱葬岗。成了魔修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当了魔修多可悲啊。你们可记住,魔修可是没有前途的。”听得郁离三人暗自点头。 “我把你们先放在这,等下那魔修和我斗法时,肯定会放出几个傀儡之类的会朝四周逃跑,到时你们就去击杀。虽说是傀儡,但也应有凝脉中后期的实力,不要大意。”淡淡吩咐了下,首座小心隐去身形,感应魔修所在。 “咦,怎么下雪了?”正在一处坟茔处躲避的魔修感应了一下外界,忽然发现竟然下雪了。“现在是春天,没有感应有要下雪的迹象啊?不好,有修士来了。”心念疾转,魔修反而蛰伏不动,看样子,是打定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了。 “这是什么法术?”郁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法术,好奇地向祁连师兄询问。“啊,这应该是首座释放的融合期法术“雪花六杀”,你瞧,当真是厉害。”郁离不解“首座为何放融合期法术,而不放更高的法术?”一边历劫殿的慕容师姐小声插嘴:“看来师弟门内典籍都还未曾读过啊。”郁离小脸一红:“师弟入门尚晚,不曾去过藏经阁。”慕容师姐正待再说,被祁连师兄给护住了:“师弟入门堪堪三年,还不到去藏经阁的修为。”然后转向郁离“现在咱们能接触到的法术都是灵根法术。现在各境界能用的灵根法术大体是这样的:凝脉期,开光期以及融合期是最多的,再往上的法术就寥寥无几了。之后要么是门派特有的法术,要么就是自创法术。灵根法术到这就到头了。所以各位修士要使用灵根法术,一般都是用的融合期法术最多。门派法术威力较大,师父觉得用不着。况且我们用的还是灵根法术,所以师父选择用这一招给我们看。” 且不论一边的郁离三人怎么探讨,首座隐去身形凌于空中,压抑着灵压,释放着法术,小心探查着魔修藏身之所。那魔修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又疑心起来,打不定主意是否有修士来袭,便放出一小部分元灵神念出去探查,不想被首座的神念逮了个正着。首座直接凝起巨大的六出冰花袭向魔修。魔修一个激灵,立刻知道了自家行踪依然暴露,两手一翻,使了一个“火蛟术”,顿时飞出两条火蛟,张牙舞爪直奔冰花而去。之后魔修立刻被骇得两眼圆睁,那冰花竟如切豆腐一般,轻松切开了火蛟,体型略一缩小,继续向魔修袭来。而那两条火蛟哀鸣一声,扭了两下,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魔修赶紧一个闪身,险而又险地避过了巨型冰花。首座微微一笑,真当本座的冰花有那么好躲么。一捏法诀,冰花爆成无数寒气向四周炸裂。魔修没能躲过,喷出一大口鲜血来。由于首座压抑了灵压,只显出了融合期的实力,魔修眼露凶光,迅速冲回巢穴,不知施了什么术法,整座乱葬岗闪现出邪恶的黄绿色光芒,一具具尸体从长眠处立起,布成一座奇形阵法,“嘎嘎”怪笑着,喷出一道道灰黑色光华冲向首座。 首座一看这些显然被以邪法祭炼过的尸体,不禁勃然大怒:原本我还以为只是个刚成融合期的小魔修,还没害几个人,只是给弟子们示范下魔修的危害,回头给他留个全尸。现在看来,竟是早已不知害过多少人了,否则没有足够的凶戾之气,根本布不出这炼尸大阵。如此,不必再留手了。那魔修尚且不知,趾高气扬的嘲笑着:“兀那修士,看你爷爷的阵法厉害还是……”首座直接爆出了灵寂期的威压,顿时打断了魔修得意洋洋的笑声。魔修连声惊呼“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灵寂期修士?”魔修做梦也没有想到罗云门会对自己一个小小融合期魔修这么重视,竟派出了灵寂期的修士来。面色铁青,一咬牙,直接引爆了炼尸大阵。 “哄”一阵地动山摇,一朵灰色蘑菇云冲上云霄。首座躲闪不及,吸入一口尸体臭气。“不好”首座连忙运起气来镇压吸入毒气。“嘿嘿,晚了。”那魔修竟直接趁着尸云,冲上来和首座近身斗法。“这可是我炼了数年的炼尸,怎能没有瘟毒呢。还不怕告诉你,这里我可施了“组毒术”,瘟毒、迷毒、麻痹毒素再配上“腐灵术”,你纵使是灵寂期大修士,也撑不过三刻。”说着,还不停地释放着火系法术攻击首座。 郁离等三人大惊,就要站起身来相助首座,那尸云中却忽的冲出三具骷髅来。慕容师姐首先发现了它们,面色狂变,一拍郁离和祁连两人,指明了骷髅。两人略一犹豫,飞身而起,和慕容师姐一起,直奔骷髅而去。郁离扭头望了望天,师父,你在天上斗法凶险,我们也只能替你击杀这几具骷髅了,一定不能输! 第十七章 风铃异变 且不论地下郁离三人前去击杀骷髅,天上,林首座也皱了皱眉,不想这魔修竟比预期难缠得多。不过还是不足以对自己造成太大威胁。自己一个灵寂期的大修士,要是被一个刚刚进阶的魔修击杀,那才真是笑话。林首座看出那魔修几近黔驴技穷,也就不客气了。先是往身上拍了一张“天青净灵符”,顿时把魔修混合了融合期毒系五*术的歹毒组毒先行压制下来,解放出了大部分法力。之后轻哼一声,竟是鸣幽峰独门法术“九窍幽鸣”,该法术是模仿鸣幽峰山脚山洞中百转千回、横径错出的孔窍,因下通暗河,时有幽鸣之声,接近者莫不头晕目眩,手足麻痹,元灵都有停滞之感。 首座一鸣之威,足足定住那魔修四息,连带着地上的三人三骷髅都受了影响,可见威力之大。战场千变万化,这种音波法术最是改变战场形势的利器。首座吸收了先前被暗中偷袭的教训,毫不留情。直接施了一个“荆棘术”,牢牢捆住跌落天空的魔修。之后一个俯冲,手一起落,一道幽暗的细刃如线般急速滑落,赫然是风系凶名赫赫的攻击法术“裂空斩”,趁魔修尚未从幽鸣中回过神来,瞬间斩下魔修半个身子。魔修吃痛,当即恢复了清明,眼瞧这具肉身是保不住了,惊怒之下,竟是一横心,自爆肉身。 “哄。”的一声巨响,天上的林首座倒还无妨,地下的三人顿时被气浪掀翻在地,而三具骷髅则趁机快速逃跑。郁离慌忙使了一个“波纹术”,没办法,第一次遇此凶险,情急之下先使出最常用的法术护住自身。而一旁的祁连师兄就好的多了,看准时机,以一个漂亮的“风助”引来阵阵清风吹去浮尘。慕容师姐也放了一个“凝水术”帮助形成水雾使烟尘沉降下来。一时间风吹雾生,三局骷髅的逃跑方向显露无疑。 “一人一个,断不可让它们跑了。”慕容师姐大喝一声,率先冲向东边一具凝脉后期大圆满的骷髅。祁连师兄几乎与她同时而动,奔向西方另一具凝脉后期的骷髅。将在南边最弱的一具凝脉中期的骷髅留给了郁离。郁离正因刚才的举动羞愧不已,现下又因修为被两位师长看轻,虽然心中明白,到底是有些恼怒,便冲向骷髅,打定主意要在这具骷髅身上找回面子。 “呼。”诸人都未注意之时,三具骷髅竟似突增灵智一般,眼眶内青白火苗一阵闪动,竟在骷髅那死人脸上露出了一闪而过的庆幸的表情。“那位灵寂期修士打死也不可能想得到,我得的残破魔典中还有分化元灵的秘法。只要有一个骷髅逃了出去,我都可以施展夺舍重生。三具骷髅每具都继承了我三分之一的元灵,他自持身份不会对我下手,肯定当做无事,放任这三个小辈攻击我。我还有机会。”心中这样想着,三份元灵催动三具骷髅以不同方式拼杀。祁连遇到的骷髅精于战技,是魔修淬炼数年的一具铜骨骷髅,一身白骨以炼尸术祭炼,通体泛出古铜色的光芒。骷髅只剩下了骨头架子,虽这一具不能使用法术,但关节灵活,兼之战技不俗,又不惧损伤近身鏖战,一时间祁连手忙脚乱,奈他不何。慕容燕阻住的骷髅周身都是阴风,骨骼颜色较黑,上多是碎骨纹,看起来眼花缭乱,并且骨骼极轻,行路无声。正好是在黑夜,骷髅竟施展出不俗的暗杀之术,隐于黑暗中小心刺杀并伺机逃走。慕容燕仍是*凡胎,黑夜中视野急剧下降,若不是此女灵觉惊人,早被骷髅跑了去。而郁离面对的骷髅则是唯一一具会法术的。阴气从骷髅的眼耳口鼻处喷出来,又操纵着两个骷髅头前后飞舞。牙齿不时碰撞,发出阴冷的“嘎嘎”鬼笑,持续削弱着郁离的意志。 “嗯?”林首座在天上看得明白,这三具骷髅各具特点,尤其是郁离面对的还带有几分巫术的影子,不由得大皱眉头。天机长老不是推演出这一个魔修背后无什实力么?为何竟会如此难缠?完全不应是他这一修为该有的。他的法术也很稀奇古怪,莫不成是得了都州某位魔修身陨后遗留的秘籍不成?罢了,反正他已被我灭了,安心看着三个小家伙即可。 郁离一阵冷汗,忙运起“宁心术”摆脱了骷髅巫咒的影响,骷髅眼看巫咒不成,急急喷出一口尸气,化为一只尸气头骨,怪笑着向郁离咬去。两旁的头骨也一并夹攻。郁离撒下数枚种子,急急使用“催生术”催生出几根粗大的藤蔓化为藤鞭鞭打骷髅头。两个实体的骷髅头被藤鞭急速挥动化成的网拦住了,但阴气头骨只是被打成一团黑气之后又复原了,眼眶中冲出两点翠色磷火,直冲郁离面门打来。郁离心头警兆长鸣,急忙朝地下一滚,躲过了磷火。那骷髅倒也不急于杀死郁离,忙忙迈开大步朝外冲去。郁离起身,看到骷髅就要离开视线了,心中大急。急忙释放了一个“风羽术”,在法术聚集起的淡淡灵翼虚影的陪同下,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向骷髅掠去。速度,速度,我要速度。再快一点,怎能放跑了他,我绝不允许,决不允许! 眼中只有目标么?是的,周围的一切都成了线条的光影,前方好像一个星眼,只有那一点是清晰的,投射出无尽的光束。身体好轻,是翅膀么?不,翅膀也不会如此。什么把我托起来了?啊,是风啊。是风在托起我,紧张,焦虑,屈辱,渴望都消失了。啊,果然我还是想笑,嘴唇不由自主呢。那就笑吧,笑到我不想笑为止,那就一直笑吧,这风不正在笑么?风,竟是笑着的啊。 “咦!郁离这是?啊,好啊,这小家伙果然……哈哈哈,我果然没选错啊,这下子没有悬念了。可以去看那两个小家伙了。”林首座在天上巡视,突然看见在渺渺的黑暗中,陡现一抹天青色的光芒,是喜悦,温和,竟可以说是自由的光芒。是郁离发出的。看来竟是又一次的顿悟。别人苦苦追求的顿悟,在郁离这里竟似家常便饭一般。他的“风羽术”竟大成了,简直是不可思议,还是在战斗中,就算之前已然小成也实在是骇人听闻。而且虽说并不是什么强力法术,但此时顿悟,天地法力加持,接下来无论是用什么法术都能威力倍增,有如天助。别的不说,斩杀掉一具凝脉中期的骷髅是绝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对自由的渴望虽然他自己都不知晓,但却是他最大的执念吧。他竟有能将风羽术推动到大成的自由之心。当初我是怎么修之大成的来着?哦,我是于青冥罡风层中领悟的厉风,与郁离不同。他领悟的是风的真谛之一,说不定能将风羽术修至天演呢。总有一天他会察觉的,他的自由。我等你,我的弟子,郁离。”首座的心好似回到了从前,嘴角温柔地一挑,一时想着,不知是过往亦或是未来,竟是有些痴了,连祁连和慕容拙于招架都有一瞬间未曾注意到。 那骷髅虽不能看见后面发生的一切,但天地灵气流动却能感受的清清楚楚。发觉郁离乘清光赶来,不由得惊骇万分,眼眶中青白火焰急速闪了几下,知晓天运在那小修士那边,自己只能拖到小修士法力耗尽,才可能以这具身躯逃脱。干脆整个自爆骷髅骨身,趁机将元灵转移到被藤鞭网住的头骨中装死逃命。魔修自是不知,郁离看见的只有星眼以及光束,换言之,他看见的不是某一具肉身,而是魔修的元灵,怎么可能让魔修逃过去。也是魔修的典籍不全,自己有没有过顿悟经历,才吃了大亏。 骨玉纷飞,强大的气流瞬间带动大量碎骨片划伤了郁离,鲜血从额头上汇聚下来,蒙住了郁离的眼。魔修元灵大喜,急忙从骷髅中飞出,便要投入头骨之中。正满腹恶意,正想着逃出生天后如何报仇,如何称霸,忽感到一阵剧痛,一扭头,与他对战的这个人修小子,不知何时面无表情地催动一串风铃。魔修慌乱之中无暇顾及,为何理应微笑的小修士竟面无表情,恍如面瘫,他与风铃之间的青光又为何会连到他的脑上,而不是丹田。 风铃的声音清脆悦耳,里面似乎有什么动人心弦的东西,好想看,应该很不错。魔修有点恍惚,元灵如同浮在水边上的影像版不断泛起波纹,消失在风铃之中。那里面好像有一片青原,是啊,我看见了,是二弟,母亲,父亲大人,还有村中的小伙伴们,他们都在向我招着手呢。我要赶快过去,那里好开心啊,平安、喜乐、公平、健康、还有那一对对的小动物。好想我的那一对鸭子。好自由的感觉。咦,好像有什么不对,我是谁,我怎么了,不,不……在郁离面无表情的注视下,魔修竟满含着微笑溶于风铃之中。郁离也似乎到了极限,面色突然恢复到了微笑,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第十八章 战后 “小师弟,又是在这儿见到你。看来你还真认床啊,那回头你要是进阶融合期成了真传弟子,搬到上面去,是不是还得把床也带着阿。”又是熟悉的笑话声,是孙师兄。哎,又让师兄看笑话了。“呦呦,认床认床。”郁离苦笑着,一把把小狐仙高高举起,“别人笑话我也就算了,小狐仙你还在笑话我啊。”看着小狐仙在半空中挥舞爪子的样,逗得孙岐师兄和郁离都哈哈大笑。 “小师弟,真没想到你有这样好的福气。”一番打闹过后,孙师兄不无羡慕地说,“我倒想能有一场顿悟,这样我也能将法术变的更强些,只要我有一个法术达到大成,我也就能去水云峰揍那姓谢的家伙一顿,找回场子了。”郁离附和几声,之后问道:“师兄,祁连师兄呢?那魔修怎么样了?还有,师门是怎么对待那对母女的?”孙师兄一屁股坐到了郁离的床上,瘪瘪嘴:“那对母女?哦,师父赐了一些丹药下去,结果她们不要,最后就送了她们几本医经才了了事。至于祁连啊,那小子受了点伤,在自家庭院中养着那。而魔修,听师父讲他把魔修杀了,你们三个又都把骷髅消灭了,魔修自然死了呗。不过啊,”孙师兄陡然转为狂热,“我听说掌刑殿的赵师兄还跟一名心动期的魔修交了手,真是我辈典范。”郁离一听,连忙插嘴道:“心动期的魔修?那这位赵师兄怎么样了?”孙师兄还是一脸狂热:“还能怎么样?重伤呗。现在正在床上躺着呢。这一次出去的几乎都躺床上了。说起来也是掌刑长老他们比较倒霉,三个魔修,两个融合,就一个心动被他们撞见了。听说长老和那魔修战斗还波及到了山下平民,所幸传功殿的师兄也在那一队里,跳下去救人,平民倒还没人死……”郁离有些揪心,但脸上没表现出来,继续听孙师兄讲着当时景象。“……那位赵师兄直接被魔修撞上了。要不怎么说他是我辈典范呢,人家直接一个“雷刃”斩到魔修身上,真是太爽了。掌刑长老,掌门都去看望他了,大加赞赏。我听说还人家还因此领悟了“雷切”,不日就要进阶融合,成为真传弟子了。大丈夫就应如此啊。” “郁离,你要醒了来我洞府。顺带着小狐仙。”孙师兄本来兴致飞扬,还待再说下去,突然首座的声音传来。“嗨,师父叫你呢,小师弟。赶紧去吧。真无聊,原本还想说一会的。我还是去试炼台斗法吧。”摇头晃脑自说自话完了,也不告别,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走了。郁离轻笑一下,抱起小狐仙就往首座洞府走去。 “这一次干得不错。”首座淡淡来了句。“弟子还是不行,竟又昏了过去。”郁离跪坐在蒲团上,垂头丧气地说。首座摆摆手,“不是,是你顿悟期间强行催动法器,法力耗完了才晕的。本座竟还看走了眼,一直没看出这是件法器。”郁离急急辩解:“这是昔年……”首座轻描淡写的打断了他:“这个用不着解释。看你那样,好像本座要强收了你这件法器似的。没必要紧张,这一次你做的很不错了。在掌门师兄处议会时对你多有称赞。”郁离有点好奇:“首座们都谈什么了?”首座微微一笑:“自然是这一次的作战。这一次你们表现得都不错,就我们三个受了批评。很久不曾斗法,都有各自层面的疏忽和退步。有点丢人,先不谈了。” 首座正了正身子:“我叫你来是跟你谈谈你的体质。”“体质?”郁离不解。“没错,就是体质。一直并没有注意,从当初你在我洞府外那一次顿悟开始。但你在战场上竟也能顿悟,而且顿悟的方向不是杀戮,而是自然心道类,这一点就值得让我注意了。离儿,我且问你,入门这三年以来,你可曾发过什么脾气、动过什么怒?”郁离一怔,不知首座是何用意,有点支支吾吾。首座微一哂笑,“不必顾忌,据实说来即可。”郁离又偷看了看首座的脸色,看到首座并无异色,才据实以告:“弟子修行三年之中并无任何怒气,朱师姐还有一次苦劝我应有怒气才是。”首座感兴趣了,问道“她是怎么说的?”郁离答道:“那次弟子受了点委屈,但就是发不出火来。弟子都想发火,只是心中真真无半点火气。朱师姐也是好心,对弟子说这样以后必定吃亏,还说起当初师姐的生母就是因于弟子相同、生不出气才在王府中处处受制,遭人欺凌。” 首座捋了捋胡子:“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了。如此,据我观察,你应该是“道心体质”。”郁离不解“‘道心体质’?”首座微微颔首:“应该是了。你瞧妖族,妖修各有其种族天赋,激发起来威力惊人。人族身具妖族混血,有部分人族修士天生就有诸多异象灵体,一眼望去便可知,如灵目、天足、紫发等等。而有的灵体不易为人所察觉,我猜测你身具的‘道心体质’便是其一。道心体质,天生比旁人易于顿悟百倍,但因其心偏于天心,极难发怒,一生都可能无怒。修行的法术也自然以自然运转居多。我看你的各项条件都比较符合,才有此一说。是否真有我也不知道,整个修真界现在也没有一个比较详尽的统计,为师也只能猜了。”郁离有点蒙,自己不过一个普通乡间小子,凝婆婆当初也测过,自己不过中人之姿,怎么突然是什么“道心体质”了?郁离没有欣喜,相反,他感到的是一个莫名的恐慌。 首座应该看了出来,将话锋一转:“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为师不过一说。比起这个,你的修行如何了?”郁离忙从恐慌中摆脱出来,仔细感受了一下自身,答道:“弟子先是外放法力进了那妇女体内,后又顿悟消灭了那魔修,元灵已至开光中期,而道行更是到了融合期初期。法力修行离元灵和道行差的太远了。”郁离略有汗颜,首座不置可否,“继续。”“是。本来这次下山也有部分原因,是因弟子法力修行遇上瓶颈。现在经过一次战斗,瓶颈有所松动,应可以在三个月之间冲开。” “嗯,你的资质并不很好,这样也在我意料之中。现在凝脉中期冲后期的瓶颈还好冲,回来等凝脉期晋升开光期时,还要淬炼灵脉,这时才是真正修真的第一道坎。为师叫你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首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的说:“其实小狐仙快有进阶了。”郁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狐仙要进阶?吓,那不是融合期了么?小狐仙?”小狐仙不满地瞥了郁离一眼:“呦呦,怎么,不服啊?本姑娘我天资卓绝,比你个笨小子要强多了。实话告诉你,本姑娘预计下个月就差不多了。”首座轻轻抚了下小狐仙的毛,面露微笑:“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我准备要你在小狐仙晋升时待在小狐仙身旁,让你经受一次灵力冲刷,感受感受晋升的磨难,让你对今后的晋升有个准备。说不定,还能顿悟一次呢。”首座最后还打了个趣。郁离有点灰心,好在小狐仙和他关系很近,只不过一想自己与小狐仙的距离都越来越远,有点难受与迷茫。 “呦呦,没事的。我们妖族修行的很慢,比之人族大大不如。我这是积累了百年的修行,加上来到罗云门、到了鸣幽峰之后灵气浓郁,还有几位长老给我讲经。对了,朱师姐和历劫殿的老前辈还给了我不少丹药,我才能晋升的。安心啦,你只要还活得下去,之后不到百年,你肯定能超过我,那时就全仰仗你了。我母亲不还让你保护我么?”小狐仙一席话,竟如清泓芳华一般,洗净了郁离心中杂念。郁离咧开了嘴,是呢。我的承诺在这呢,我也一定会成长到足以保护小狐仙的高度呢。还有娘娘的愿,那才是我应当为之奋斗终身的啊。我何必在这儿垂头丧气,我应当努力修行才是。说起来,还就没有抱过小狐仙了,现在多重了?郁离伸出手,小狐仙佯装不屑的撇了撇头,动了下尾巴。之后才施施然从首座的怀中跃出,走着不知从哪学来的猫步,蹑进郁离的怀里。 “好了郁离,我交代的事也完了。等下我要炼些丹药,这半个月就不用来找我了,你跟你师兄他们说一下。”说完,首座就自顾自走进了丹房。看得郁离和小狐仙暗笑:首座还是一样不懂怎么跟人打交道,到现在都用这种方式在装。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跟凝婆婆似的。 郁离传完了话,和小狐仙一起回到了庭院之中。庭院里开辟的一片种植园长势甚好,按照典籍的指导,郁离种了不少灵草。学习种植的修士还是太少了,整个鸣幽峰,郁离庭院的木系灵气是最浓郁的。而且藤蔓植物由于种子特殊,每半个月就能成熟一次,郁离用来练习木系法术的种子根本不缺,还因变异,额外保留了几颗特殊的种子以应对各种情况。传功殿的长老说,以我目前的进度,只要到了开光期,能用“通木术”了,就可以去申请灵植师的考核了。入门五年后的内务打理也就有方向了。而符箓一道仍只能画出最基本的几张,神道符箓还未能接触,各种符箓篆文也只学了一种,如果真按师父说的那样,我应该去学习云纹、石纹和水纹。我在青篆上的造诣也就这样了,得想想别的出路。要是这次我自己能绘制符箓了,很多事能方便得多。我的法术偏于辅助一类,不精于进攻。这一次能胜纯属侥幸,不能想着下次还这样,对风刃术的训练必须要加倍了。还有我的心态是个问题,几位师兄师姐都能在正确时间做出正确选择,而我首先想的是自保。虽然别人不能说我有错,但我自己心中有愧。等进阶后期之后,我要找师父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进师门重地“一线天”修行一段时间。我各项法术运用尚不成熟,需要用一个系统的规划,这个可以向小狐仙请教。在外放灵力中,我的法力的运用上升一大截,这个可以稍加弥补,但仍需磨练。嗯,就这么定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要好好忙起来。 第十九章 融合 四月中旬,郁离的庭院中。小狐仙居中,身上墨绿的妖气与天青的灵气掺杂,形成一个圆球状的罩子,外露青光,高高卧在郁离种植的灵草之上,周围还有数座阵法隐隐震动。首座和郁离则在较远的地方一起坐着,首座手中还捏着几块青玉,二人一起等待小狐仙进阶。 “我说师父,为什么小狐仙进阶要在我的庭院里?”郁离不解。 “进阶并非只看周围灵气,还有灵气的属性,修士的心态等等。各峰的弟子不宜到别的峰进阶,这是规矩。咱们鸣幽峰现在就三个地方灵气浓郁,我的洞穴土系和水系灵气浓郁;山顶小亭风系灵气浓郁;还有就是你这庭院了。木系灵气的浓度居然赶超了幽植园,虽然总体浓度还不高,单论木系灵气以及精纯度,对于小狐仙进阶是最好的。”首座略一讲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下有什么疑问看我一眼即可,我用神念替你解答。” 正是早晨卯时,日光下彻,万物生发。正是草木释放出第一缕精纯草植灵气的时候,满园都是淡淡的绿色虚影。事先郁离已知会过各位师兄师姐,没有人来打扰。万籁俱寂,偶有一只小鸟小虫鸣叫两声,却显的环境更加悠远,也更多生机。郁离望着小狐仙闭眼凝神的样子,竟感觉出当初只在青湖娘娘身上才曾体会过的雍容、淡雅,眉目也显得格外庄严。小狐仙的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郁离睁开眼能清楚地看到小狐仙,闭上眼后就发觉不到她了,这让郁离大感有趣。 卯时二刻,绿色的灵气虚影积蓄到了最高峰,即将散去。郁离心中无故多了一分紧张:小狐仙今天能进阶么?郁离有点不自在,抬眼正想向首座看去询问。 突然,一阵灵气的清风绰过了郁离的身体。郁离心头一跳:来了。清风盘旋在小狐仙的身边,还带动了周围的灵植再度吐出灵气。这还没完,清风进一步向外扩散开,正逐步调取这整座山的木系灵气。小狐仙的身边渐渐被一团团的青光笼罩,在半空中立起了身躯,好似少女一般亭亭玉立。 小狐仙突然抬起了一只爪子,顿时分出了一部分青光紧紧围绕在小狐仙的前臂上急速盘旋。一点一点磨去小狐仙身上的妖气。郁离只见得一丝丝墨绿的气体,被天青的气体撕裂分离,卷到天青色气旋之中逐渐消融。随之而来的是小狐仙急雨一般密集的战栗,仿佛在从她身上削下一片片肉一般。这一阶段从前臂到全身再到尾巴,持续了足足十个时辰,到了第二天了。 天早已漆黑一片,只剩天上残弱的星光,以及围绕在小狐仙身边的青气,还闪着忽明忽暗的光,隐约可以看见小狐仙的身影,似乎变得修长了。 地上郁离种植园种的灵草有一部分发了蔫,看样子是抽取灵气过多,伤了根本。在正午之后,阳光最大的时候,木系灵气急剧减少。虽然首座捏碎一块青玉补充,到底没能保下那几株灵草。首座的青玉亦是有限的,小狐仙进阶要几天工夫,断不可浪费了。 半夜时分,小狐仙进阶的第一步——炼化妖气总算是渡过去了。接下来是第二步,小狐仙仍是闭着眼的模样。在一旁的郁离攥了攥拳头,首座的身影也挺立了不少,看来是认真多了。 第二步是吸收黑夜之下,月亮与星空散逸下来的精气。人族是吸收日出的朝气,妖族吸收的是星空的精气,彼此各有不同。人族吸收的朝气是弥补天生亏空的血气,妖族血气强盛,要吸收阴气来中和本源中的血气,增添灵气。正好小狐仙淬炼妖气到了午夜时分,省去了等待的痛苦,直接吸收星光。清气罩子也逐渐增添了几分银色的星辉,逐步扩大面积,渐渐与青气各占半壁江山,彼此交合又不混溶,形成一股奇妙的美景。 其实在齐仙刚出世时,妖族远比人族修行容易,因为当时星光因灵气宣泄侵染,力量大增,每年都有一次爆发,人称“帝流浆”,妖族沾上一点便能坐拥百年道行。也是因着帝流浆,妖修才在原有的星光修行法门和血气修行法门之上,开发出了灵气修行的法门。也是妖修能与人族修士共处的一步基础,青湖娘娘的青原之愿,也便源于那个时期。不然光吸收星光,修行太慢。而修行血气,身上的妖气只会越修越浓,血气越来越重,沦为“妖兽”而非“妖修”了。现在灵气宣泄减缓,帝流浆也变得稀少,几十年才有一次。妖修中血气修行的法门又开始盛行,加之对灵气的需求与抢夺,在帝流浆时期妖修们与人修所达成的共识也因此越来越脆弱。小狐仙这种吸收星光的法门就是经过妖修改良后的版本,能有效多吸收星光与灵气。这样修出的妖修在道途上能走的更远。 时间又静静流淌了三个时辰。天上晨光渐起,星光屏退,小狐仙的第二步不得不暂时放下,专心巩固现在取得的成果。这段时间是进阶过程中极难熬的部分,不能让这段时间内的其他灵气污染了已进阶一半的灵体,为此需要精纯灵气护体。这是个巨大的损失,首座的几块青玉的用途就在此。这还只是进阶融合,之后的心动、灵寂以至元婴,这一段时间会出现心魔劫难,更加难熬。 郁离在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在首座的指引下成功感悟,并不影响大局地吸收了几缕压缩灵气与星光。成功领悟到了什么。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第二天的星光郁离还可以吸收几缕外,剩余的全部时间,郁离都只能干坐着,或用元灵感悟小狐仙现在的状态了。毕竟进阶还是很重要的,容不得多人打扰。首座和小狐仙做到最好也只能帮郁离到这了。 第二天的月光比前一天的星辉更加璀璨,小狐仙也是挑的好时候,每月中旬的月光最盛。月光仍属于星光,是太阴之气,掩盖了部分星辉却使进阶的妖修能得到的更多。第二步稳稳当当就过去了。但接下来的第三步才是成败的关键:采撷天地清灵之气使元灵脱离*,采集属性相合之气凝造元灵虚体,熔炼阴阳之气使丹田之中的灵池固化结丹。三步必须一气呵成,从凌晨的轻灵缥缈之风,上下午时灵植散发的新生木气,正午的大日纯阳真火,子夜的玄冥纯阴凝露。每一样都是一重劫,采撷得越好,与自身越相合,成的丹越强,道途越顺。 小狐仙两天来第一次睁开了眼,她的身体已然化形大半,仅剩少数地方仍是兽身。一双眸子熠熠生光,犹如碧玺一般璀璨耀眼、澄澈鲜绿,仿若真有无数折射面一般令人不忍直视。郁离不仅赞叹:碧眸狐名果不虚传。 首座和郁离忙忙催动事先就在周围地面刻画好的阵法,引导整座鸣幽峰的气机向郁离庭院处涌来,同时以法阵净化灵气,帮小狐仙减少磨难。小狐仙的元灵在风的吹拂下慢慢浮出了头顶天灵,如同烟丝一般慢慢抽出聚拢。小狐仙又拿出事先早已采集好的一瓶“碧元翡精气”和一瓶“万青玄狐气”,都是青湖娘娘和首座的珍藏。元灵沾染上两种高品质灵气,逐步吸收、同化,最后小狐仙的元灵通体碧绿晶莹,神态历历可见,简直如同翡翠雕琢的一般。虽只是虚影,要到元婴才能凝实,现在看来也是极其曼妙了。 小狐仙猛一抬头,正午了,到时间了。玉手五指齐张,直接撕裂了身旁环绕的清气,元灵躲回天灵,竟以一双眸子采集大日真火。阳光经过晶眸折射聚焦,于灵池深处形成一朵金红纯粹的火苗静静燃烧。之后小狐仙就不得不退回阵法中闭目养神,而首座一个惊起,他从未见过有任何修士能以如此方法收集大日真火,这样收集来的真火必定是极为纯粹的,凝成的丹也必是极为强大的。首座升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一定要好好看一看小狐仙融合的真丹。那必是极美的,不可思议的。 夜晚子夜,第三个子夜了,首座带来了与鸣幽峰深涧中凝成的露水,纯阴纯阳一遇,郁离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只能见到小狐仙丹田内的一阵强光。只听得一阵波涛吱吱作响,恍如瓷器碎裂的声音不断出现。随着一声脆响清鸣,任何人都知道:小狐仙终于进阶融合期了。首座二话没说,比郁离更快地冲了出去,一把接住小狐仙疲倦跌落的身影,探查起小狐仙的真丹。真丹有如小指头般大小,通体晶莹,碧绿通透,上有七窍之数,浑然一体,光华流转,如小狐仙的眼眸一般动人。郁离听着首座发出的满意地大笑,心情很是轻松。笑声犹如有感染力一般,随着首座,郁离,传遍了整座关注着小狐仙的鸣幽峰。 第二十章 这是修真界 小狐仙进阶融合之后,鸣幽峰比以往更是热闹了数倍,历劫殿的灵兽们还有几位其他峰的女弟子都常常来郁离的庭院看小狐仙,教小狐仙一些常识。毕竟小狐仙也算罗云门的四代弟子了,而四代弟子中没几个进阶到融合期的,来看看总不是什么坏事。小狐仙的化形也很顺利,成了一个少女模样,很可爱,就如青湖娘娘的缩小版。但还有些地方无法化为人形,保留着妖的形态。小狐仙保留下来的是一对毛茸茸的大耳朵。为此每次长辈和师姐们来看她,都得被摸一次,害得她特地要了顶帽子带着,但还是没啥用,师姐们来了嘻嘻哈哈地照摸不误。 郁离重新培育起了他的灵草,没想到这还是一次性的。小狐仙进阶一次,郁离的种植园就毁了。想到种植园汇聚的灵气,为了郁离自己进阶考虑,他也得重新种一遍。首座原本让郁离旁观是想让郁离能更好的掌控法力,没想到郁离临末了,从小狐仙净化妖气的过程中受到了启发,悟出了一招祛除杂质的法门。以自身精纯法力凝成气旋,用来收集外界灵气、去除异种灵气、除毒什么的倒还好用,但至少得在进一层,才能对法力精纯起效果。 首座没办法,之后他也要闭关没有太多空闲,于是联合小狐仙和沐心诚一起,给郁离推演了一部行功要诀。罗云门的规矩是这样的:新弟子修行只有在进阶开光期后,才能修行各峰的行功要诀,之前都是宗门统一下发的基础练气诀。但如果弟子之前有修行其他的要诀的话,也可以继续修行。首座无意让郁离修行别的法门,就草草创了一部要诀,让郁离过渡修行到开光就算了。郁离自己也参与了部分推演,毕竟每个人的路都是不同的,宗门的典籍也只到心动期,灵寂期到要自己走出来,还未曾整理成要诀。自己开创功法,这是在修行允许范围内的。 郁离的新功法主要由首座提供的鸣幽峰风系法术思想,小狐仙提供的木系修行线路和沐心诚提供的水系施法诀窍组成,也算是一门过渡功法。郁离首次得了一门真正的功法,兴奋地两天两夜合不拢嘴。若是之后自己的修为提升,还有可能进一步完善,使这部要诀成为真正的宗门典籍。 郁离的桎梏在于他的灵根略多,为此他体内的灵脉也就多。火系虽然微弱,但同样需要淬炼,更不用提其他三系灵脉了。中期冲后期需要以法力贯通灵脉,进阶则需要将灵脉熔炼成灵池,需要精确的计算将各灵根如何融合,每一系多少等等,现在暂且不提。灵脉本身就如矿脉一般,相当于是实心的。灵力经过灵脉的转化变为法力,灵力越多,灵脉被天长日久洗刷的越坚固,所以到一定年龄修士就不可能再进阶了。修士体内的法力相当于矿锄,要一点一点凿通矿脉,而且每一条灵根都要一次贯通,所需努力可想而知。精纯的灵气就相当于材质好的锄头,法力的控制就像人使多少力气挥锄头一样。郁离就是被卡在了法力的控制上,一直未能将有限的法力效用最大化。现在应是不成问题了。单灵根被一向受到各宗门的欢迎并不是说他们的天赋有多么好,而是他们所需的法力、时间等都要少的多。灵根少,灵根法术就少,用来练习的时间也少,好一点的门派有自己的门派独创法术不在乎,这才受到了追捧。 郁离打理好俗务之后,也一头扎进了苦修。每日里也就小狐仙呆着,和别人说说话什么的,让郁离自己清修。过了一个月的努力,郁离终于突破了凝脉后期。 郁离走出静室,这是他第一次长时间修行,现在出来竟有种再世为人的不协调感。想想当初在青湖娘娘以及凝婆婆处,她们的希望是要自己十年之内进阶开光,而现在几经波折,才三年自己就到了凝脉后期,只差一步了。 郁离心中陡生一股豪气:我能修行的更快,我也会修行的更快。虽然前方还有很多危险与未知,我能走下去。我会比你们想象的强得多,我能打破你们对我的质疑和猜测。娘娘、婆婆,你们看着吧。 闭关一个月,每日里只能凭在首座处申请的辟谷丹维持着日常所需,吃了一个月,郁离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这玩意了。真不知道以后修士修行会越来越频繁的闭关,他们是怎么耐得住的。 进阶之后效果显著,凝脉后期比凝脉中期法力的存储量起码多了近一半。灵脉贯通之后,灵气能转化的效率也就大幅度提高,试想一下固体和液体哪一个流的快就知道了。郁离不愁元灵和道行,这下又补充了一块短板。 由于这一次的除魔明显要比正常历练有效得多,郁离并没有提出继续历练,而是留在了山上。但由于首座闭关,郁离多数时间都泡在了传功殿里学习符箓和种植。 符箓原由古老的巫术图腾转变而来,是古人观摩天地,敬畏自然而发的。符箓最是灵活多变,可以有各种功能。符箓的威力主要由符纸、书写符箓的墨或者朱砂、书写的篆文种类、书写方式以及制符者的修为决定。郁离正在学习的就是篆文。书写符箓的篆文主要有这几种:神道的鬼神祝文;灵界传下来的古代钟鼎、甲骨两种灵文;人间修士由古老史书研究出的玉清、玉灵、玉衡三种灵文;妖兽身上的自然妖纹;云卷云舒形成的云篆;江海湖泊形成的水文;还有部分天生灵石上镌刻有石纹,与钟鼎文比较类似,但略有不同。还有的就不是小小的罗云门所能知的了。 修真百艺等级划分大多一致,分为“师——大师——宗师——尊——仙”五个等级。修真百艺的修行进阶远比修士法力修行困难,你看修士的境界有十一个,百艺划分只有五个就看得出了。仙的尊号只有灵界上古不知多久以前,各种杂艺的开创祖师们得了仙的尊号,也就说除非有新的流派被创出,这就是个摆设。尊的称号每千年也不过一两人能得到。宗师已是目前灵界最高级的了,凡间更是不堪,连大师也不多。虽然成为某一派系的“师”很容易,想要往上,非得在这一方面有很深的功夫。现在修真界心气太浮,个个把弟子教导的天老大我老二,并没有很多人愿意去学,乃至下苦工了。 符箓好歹还算得上是有名的流派,种植可以说太默默无闻了。人性本惰,他们愿意为了发现的一株几十年份的灵草打得头破血流,而不愿意自己种一颗出来。灵草的种植大多几十年起头,多了上百几千年。齐仙出世还不过三百年里。但如果种得好,哪怕都不是一个种植师,就像郁离这样的学徒级,按典籍布下一个种植园,灵气都能被人为汇聚,都成了一峰之首了。罗云门的种植就是一位客卿长老带来的,连祖师爷都不太注意这个。要不是罗云门的门风偏于自然,几乎不会有人选择种植的。就现在加上郁离和教授他们的种植师长老,整个罗云门学习种植的也不到十个。而这已经大大超出了整个修真界平均水平了。 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时代,整个修真界蓬勃发展。但它也只是一个新生的时代,很多方面太不成熟。修士,妖族都在追求速度,为此他们恐惧、忧虑,然后就不得不进一步追求速度,犹如作茧自缚。只因恐慌,抑或贪婪,最后必然会因此受困,将本不会成为桎梏的变为他们将来所必然面对的桎梏。 在齐仙未出之前,民众可以说是淳朴的,他们因无知而淳朴,故而虽然上层会腐化霉变,总有一个稳定的中层,健康的下层维持着整个人间的持续发展。齐仙出世后,修士、乃至妖族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凡人的启蒙,让他们能看得更远,听得更多。他们竟受到教育了,能比以往更多的学习,这样凡人会不断进步啊,真是不错。可修士们带来的知识并不是凡人们所能平稳承接的。有的超前了,有的比之凡人还要落后,不合时宜的总是会出现。他们是按照自己的价值观往凡人们的头上套。社会由接受新知识的中层起开始分裂,无法正确选择道路的凡人盲目追逐修士们的路,生搬硬套到自家的典籍上,使他们越来越弄不明白该向哪边走了。连带着的是盲从下层的分解,而因无知分解的下层如何支撑起因传统相对稳定的上层?这是不可能的。 持续发展?这是什么。我们正在角逐天地宠儿的名额,没工夫听你说话。再者说我怎么没看出有哪里不能持续发展了?凡人仍然像以前一样生活。灵界的灵气还在向凡俗泄露呢,哼。我们做什么他们看着就是,敬慕就是,畏惧就是。我蒙上了眼不看已然破碎的大地山河,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们破坏了一些,不也重建了一些么?什么?我们在开凿山脉河川?当然,这是为了我们的生存。凡人因我们而死?这是他们自己没有实力,蝼蚁在脚边伏着便是,我们没踩死他们已经是仁慈了。 这个社会在毁灭一些东西,它在混乱更多的东西。而这些事不用修士们负责的,全是凡人自己的错,当然是他们自己承担。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帮他们一把,他们会感恩戴德,不错,然后踢开便是,他们会黏着你的。这符合我们的善,你应该看看你自己,外面的事会有人解决的。自私?抱歉,我们没学过,你在聒噪就杀了你。看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好了,累得一身臭汗叫嚷着有什么用。你去改变?可以呀。我们坐等看笑话便好了。当一群影响着大的改变的人脱离了被他们影响的阶层时,一切都会混乱。秩序要求回复,所以变革即将到来。你不去管它它会烧到你身上,你去阻止,你终会被更猛烈的还击。变革要起了,而这,就是这欣欣向荣的修真界为这三百年的兴衰,所不得不在不久的未来给天地还的债。 第二十一章 开光 四载悠悠而过,转眼郁离上山七年了。 “吁——”推开封闭已久的石门,郁离神清气爽地走出了静室。终于进阶开光期了,四年前刚进阶凝脉后期时的大言还历历在目,结果用了足足四年才进了阶。从入门第五年起的宗门俗务太耗费时间,竟足足多拖了郁离两年的功夫。但有失亦有得,若不是这两年专精种植与符箓绘制,他也断断参悟不出风水双系的法术“*诀”的,跟别说之后的好处了。 *诀以风水二气凝结,泼洒灵雨,用处多样,但对于种植灵植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因心神分化操控灵雨,郁离对法力的控制提高了很大一截,毕竟是不谁都能耐得下性子,天天操控雨滴与云气进行浇灌的。 托*诀的福,郁离培育出了很多极有用的灵草异花,很赚了一笔宗门功绩。在以前不知道,宗门功绩是一个宗门中的硬通货,可以兑换很多好东西。只有宗门任务和上交材料以及一些特殊事件能获得。郁离选种植倒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硬生生帮他几乎可以说是“抢”了一大笔。加上之前除魔时,首座暗中替他存下的功绩,郁离这才得以兑换到了一份稀有的灵池构造抄本。 说来也是祖师爷的怪规定,不让形成统一的灵池,把注意力的起点放在融合期形成的真丹上。但因他的高瞻远瞩,曾多次挽救宗门于水火之中,后辈们也就一直遵守着这条规矩。还真的没整理过有关灵池形成的典籍,只是传授给弟子门他们的经验与教训,仅此而已。 这四年中还发生了几件事,首先是朱云怡朱师姐成功进阶开光,对祁连师兄和郁离都是个不小的激励。两人还定下赌约看谁先进阶开光,现在看来,是郁离赢了。其次是宗门发布一道谕令,修为到达开光的弟子从第六年起,轮流到长云岛上去历练,与其他两个门派争斗周遭几个岛屿的归属。随着罗云门进阶事宜的准备,这些争斗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最后是鸣幽峰又添了一个师弟,沙云鹤。身具“水”,“幻”双灵根,最符合鸣幽峰的路,首座对他也很重视。这个小师弟倒是不骄不躁,郁离这个曾经的老幺,也终于有人叫他“师兄”了。 这一次的进阶对郁离来说极为侥幸,他不惜重金得到的抄本确实对得起它的价码。也因对得起它的价码,里面的理论精密繁复,各种方案都有涉猎,每一个的熔炼过程都十分不易。郁离选的是其中成长比例较高的一种,更高的他实在没信心完成,往下他也有点看不上。 熔炼过程中,纵使加上用剩余的功绩换取的诸如“云泥散”、“西月纱”等宝物的暂时租借,仍然险象环生。首先是灵脉的溶解,郁离从未想过竟会如此艰难。灵脉的溶解不能有所疏漏,不同位置的灵脉溶解时间应大致相等,要不然有几片灵脉碎渣掺和在灵脉熔化的胶状物中,之后的塑型工作会变得极为困难。而各比例灵根的交融更是让郁离一个头两个大。法力白白消耗了很多,要不是之前小狐仙替他凝结了不少灵气,搭建一半的途中,郁离就会因法力不济而失败。而失败的后果,是两年内无法进阶,这是郁离承担不起的。 在灵池塑型的最后关头,郁离的元灵神识陡然被一个极大的吸力吸取了过去。当时的情景,郁离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这灵池的高成长性由它对于灵力的高转化性决定,它的高转化性又是由其掺杂了部分元灵神识,可以进行二次转化决定的。但郁离可从不知道,“部分”所需的量会如此之多,这应该都算得上是一个疏漏了。连郁离开光中期庞大的元灵都无法满足,最后,竟是一直缠在郁离左手上的风铃传来阵阵铃音,不知从何处调集了一波神念,补充了郁离的元灵。郁离之后反复探索过,研究过,但枯坐了两天,始终看不出风铃有什么奥妙,只能归结到这是娘娘的贴身法器上。而对于风铃内藏着的一大堆竹简和玉札,郁离还没来得及翻看,毕竟里面有一片,深藏着郁离一直所不敢直面的事。 成形的灵池位于中丹田处,呈现出一股草绿色的光辉,形状宛如一个埙。里面是池水,外面是孔洞,能增加灵力的转化。一般来说,灵池的色彩取决于修士修行的灵根以及功法,但按功法来看,郁离修行的功法根子是首座提供的风系思想,颜色应为天青色,郁离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草绿的由来。但这草绿,竟与郁离的功法联系了起来,自行增减了几条法力的运行线路,功法竟有了进一步完善的契机。 吸收了郁离极多的元灵神识,灵池外侧部分地区显示出不一样的幻彩光芒,是元灵的颜色,一看便知,又无法形容。不同于进阶融合期时显露的元灵,此时的元灵收到的外界侵染并不重,为此拥有最美的颜色,流光溢彩。而这色彩似乎还拥有奇妙的能力,郁离现在并没有探发出。 池水很浅,还不满池子底,至少要有了三分之一池子的水,才能保证境界的稳固。池水由法力构成,这是一大进步,由气体凝为液体的法力比之凝脉期要浑厚不知多少。因直接被承载在灵脉融合后形成的灵池中,失去了各种法力不同的属性区分,在各灵根法术之间流转更加如意,为将来直接运使天地灵气打下了基础。郁离虽学会了“*诀”这一双系法术,但因有法力的属性干扰,无法运转如意,一直不能小成,这下总算小成了。 郁离出关后就是诸位师兄师弟的祝贺,小狐仙一上来直接扑到了郁离,让几位师兄笑得合不拢嘴。一同来的孙婆婆的眼中,不知为何竟亮起了一股奇异的光,看的小狐仙和郁离一阵脊梁骨发颤,连忙分开了来。之后小狐仙告诉他,她会扑上去一来是对郁离进阶的欣喜,还有,就是她感觉到一股非常舒服的气息,与当初青湖娘娘的气息有些地方很象。反正自己还是个女孩子,小狐仙不无高傲地扬了扬头,“呦,只是给你一个惊喜而已,这可是我和孙婆婆还有朱师姐闲聊的时候偷偷听到的”郁离歪了歪嘴:别什么都学好不好,也注意一点人家在讲的什么。被小狐仙一打岔,郁离对于小狐仙说的那股气息的疑惑也就淡忘了。 首座对郁离的进阶也是十分欣喜的,赐下了宗门的典籍和许多丹药、符箓等供郁离防身。得知郁离的灵池与功法之变后,首座也沉吟了许久,但也是不知其然。只是又好好琢磨了一下郁离的功法,改进了不少。首座自己的功法也不是纯正的鸣幽峰典籍,各峰真正纯正的功法都是断断续续传承的,只要有典籍传得下去,他们也就不怎么管了。新收的弟子沙云鹤是他属意的弟子。郁离等人将宗门法术传下去,守得住典籍也就够了。首座看出郁离有意想继续修行他的那一部变化了的典籍,就将宗门典籍收了回去,赐了点别的,让郁离专修他那套法决,有不会的、想改修其他典籍了再去问他。长辈们只能提供大体的方向,具体怎么走是弟子们的事。 “郁离,这次宗门遇到的应是进阶前最后的一次危机了,整个宗门都要为此付出一点力。你也清楚,青木门、麻衣分总以及赤岩岛这三个恶邻一直对我罗云门虎视眈眈,在长空岛附近多有动作。你刚刚进阶,先在庭院中潜修数月,把境界稳住,之后就应按宗门指示前往长空岛了。我记得当初你和那个叫石灵风的小子关系不错,他现在是大长老高看一眼的的弟子……”郁离顿时回想起了那个总爱装别人大哥,爱竖大拇指大家伙。是了,石灵风大哥么?听说他早在两年前就进阶了开光,现在想想当初宗门小比前,心中有一片冲动想去见一见他。有点模糊了的记忆,剩下的总是美好的。 郁离想着,不觉漏掉了一番话,“……四宗比试上,我们两赢一负一平,掌门有些不满意,你们过去了,要好好给宗门挣回面子。郁离,你可记住了?”郁离拍拍胸脯:“是,师父。”首座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一个蒲团递给了郁离,“这蒲团能汇聚灵气,比你那个手环要好得多。好好修行,这三个月内学几样法术好好练着,到时候也有些底。回来再到掌刑殿,去寻一把适合你的法器先用着,对战时用的上。那三个门派还真是重视这个,但就算给弟子分配了法器又如何,我宗弟子还是很争气。掌门师兄还是建议小心为妙,特地让你们得到历劫殿发起的五年使用权。说是五年使用权,你门要是能为宗门赢下斗法,这也就是你们的了。”首座絮絮地交代着,之后大袖一挥:“好了,就这么多,你先回去吧。” 郁离不知道,他漏掉的一番话是这样的:“……其实我个人不太看好那小子。我曾闲来无事为那小子向天机长老求过一卦,天机长老没空,让我自己占卜。我占卜的结果竟让我看不明白,前途一片混乱。你好生照看着他一些,别出了什么意外了。想来应是那三宗有什么诡计吧。他们提出一个四宗比试,在四宗比试上……” 郁离没有听到这一段话,走出了首座的洞府,他心情一阵舒畅:快要见到石灵风大哥了,真有些想他。当初有张烈几个,不知他现在有了几个崇拜者了呢? 第二十二章 长空 静修三个月,闭门谢客。小狐仙简直都要无聊死了,甚至都不维持人形,变回兽形追逐她的那些简单快乐去了。郁离的灵池中积攒了近半的池水,境界早已稳固。同时,还学习了几样开光期的法术。由于饱受攻击匮乏之苦,郁离一开始直接选了木系首个攻击法术“飞叶术”,隐蔽性高、攻击力强,攻速又快,要不是到了开光期才能学习,木系修士就太高兴了。但到底天性不适合,仅仅练成了“入门”级,让郁离好生郁闷。其余的,郁离学了“藤甲术”,“灵溪术”,托大成的“风羽术”的福,郁离简简单单就学会了“飞行术”,但时间实在匮乏,尚未小成。其余法术也因时间关系没有学习,让郁离颇为遗憾。但凝脉期的法术在开光期修士的斗法中,仍占据着很大的比例,有了众多凝脉期法术打底,郁离心中倒也不怯。 郁离他们还是第一次去掌刑殿。掌刑殿的任务最少,又最为重大,光线暗淡,气氛极其凝重压抑。要不是这里还管着宗门法器等器物的制作,平日里鬼影子也不会来半个。由于维持威严的必要,掌刑殿的人都穿着厚重的黑袍或颜色很沉的暗紫色罩袍,看着都让别人担心他们会不会中暑晕倒。一个个沉默寡言,但在阳光下莫名的给人一种可靠之感,也算是唯一有点人情味的地方了。 修真界把修士们使用的种种器物统分为五阶“法器——灵器 ——法宝——灵宝——仙器”,还有些不上不下的如“古宝”之类的划分,但不常见。就连最基本的法器所需的法力也得是开光期才催使得了,而一般的融合期才能施展出法器的全部威力。郁离在凝脉中期曾使过一次风铃,直接被巨大的法力需求弄昏了。灵器之类的是修真界高层修士的主流,修真界比之灵界差距还大,灵界的主流是法宝,修真界一个大型门派也不过数件法宝,中型门派有一件法宝都可以做传承之物或者象征了。修真界一共有四件灵宝,全在最大的四个门派手里,灵界也不过有十数件,不到二十。仙器只有两个灵界的超级大派有,人家有着渡劫、大乘期的老祖,都可以称为半仙。但半仙级的势力有数个,也不过两个极为久远的大派有仙器。像罗云门这样的小门派,宝库中不过一些法器而已,还是下品中品居多,上品都没几个,极品法器只有区区两件。至于灵器,都是各峰镇峰之宝,在各个首座中。掌门的权威,也不过一件上品灵器。真正能为掌门所用的不过一件中品灵器。这还多亏了有位善于炼器的太上长老,不然这点家底都没有。郁离身上有一件法器,但无论郁离怎么看,都看不出它的品阶。门派鉴定又死贵,郁离的功绩不够了,也就有的他去,反正现在用不了。 与郁离同去的是疑岩崖的角蚩,当初曾获得小比第三的。彼此不相熟,一路上气氛很尴尬,要不是角蚩主动开口攀谈,这一路非得无聊死。反正两人都要去长空岛,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更别提是自家宗门的。 宝库外层是层层防守,内层则由幻境组成。由法器幻化为各种生物,有缘的就碰的上。郁离挑中了一把鲜脆清香的松针,角蚩捉住一头咆哮的黄虎。松针是一套子母针法器,一母十三子,是一套中品灵器,郁离勉勉强强能催动六根子针,布得出一个雪花针阵。那头黄虎是一把长刀,角蚩欣喜异常,看来很合他的意。 一切准别就绪了,郁离吸取了游历的教训,还找几位师兄详细了解了下长空岛的状况。祁连下了狠,闭了死关,看来是郁离进阶的消息刺激到他了。小狐仙身份特殊一些,被历劫殿的灵兽前辈留在了宗门内,郁离也就乐得看小狐仙帮忙照看他的种植园。这种植园已然是郁离最大的财富。同郁离一起去长空岛的共有三人,分别是疑岩崖的角蚩;历劫殿的慕容胜雪,在除魔中与郁离一个小队的那位;还有一位是松壑岭的,名叫张居正。这一年来进阶开光的只有他们四个,剩下的还没长起来。 郁离一行人乘着宗门分发下来的纸鹤前往长空岛,没钱没灵石,有纸鹤就不错了,这还是门内符箓师奋斗数日的成果呢。长空岛位处雍州落剑海,临海较近,面积适中,周围伴有数座小岛,资源丰富,有数种独有资源在此出产,甚至有一座小型的灵石矿脉,可算得上是一块宝地。宗门重地“一线天”就在这儿,由祖师亲手以*力练就的人造秘境,是宗门的核心之秘。无怪乎周围三个与罗云门相近的门派都想染指,而罗云门誓死不让了。若不是心照不宣让别人知道了没好处,单单一处矿脉就够这四个门派灭门至少两个了,罗云门由于占据着这一宝地首先难逃覆灭。三个宗门原先只是盘踞在周围小岛上,收集其他的资源。但随着罗云门晋升事宜的加快,他们自己各各坐不住了,形成了暂时的联盟,联手向罗云门施压。 来欢迎郁离一行的正是石灵风,七年不见,石灵风长大了不少,稳重多了,但眉眼间仍是当初那种痞痞的笑,身后也不出郁离所料得聚集了好几位“小弟”,修为赫然达到了开光中期。见到了他们,第一个动作仍是一竖大拇指“还不错欧”,之后大笑着把郁离、角蚩、慕容胜雪、张居正依次抱了遍,人缘不知比郁离这种货好上多少。让郁离满心的羡慕嫉妒恨外加郁闷。但故友相见总是兴奋的,一晚上几个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还都是在石灵风的号召力下集合的,不知不觉让几人的关系亲密不少。石灵风这才介绍起岛上严峻的形势。 三个门派各自派出一位心动期的长老带队,各有四五名开光期弟子,与驻守岛内的大长老一脉,以及交替前来的宗门弟子展开了过了两次轮战。因灵寂期与心动期实际上在修士间的差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最小。大长老也只能算是同意了这种轮斗。第一次轮斗还算顺利的赢下了,但第二次共进行了十二位弟子之间的比拼。由于之前一次的比斗各位弟子之间的底细,双方也差不多都知晓了,第二次格外艰难,只能说是险胜。大长老连骂卑鄙却也无计可施。不日又要进行第三次比斗,而弟子们心力交瘁,难以为继。 而当初三大门派与罗云门达成的协议,一共要进行五场比斗,这可急坏了宗门高层。郁离一行人,连带着之前在长空岛的一批,这一次的主要任务是拖,拖到中高阶的师兄们缓过劲来,能赢是最好,不赢也没什么。简单说,这一批弟子竟相当于弃子,让郁离等人大感意外的同时备尝屈辱。若不是石灵风告诉的他们,他们非得闹起来不可,眼下只能是憋一肚子火,留待着发泄到轮斗中去。 “敌方分别由赤岩岛、青木门和麻衣分宗组成。赤岩岛攻击强盛,又在岛上建宗,对岛上天气很是适应,战力发挥的最好。青木门的实力到了海上要打一个折扣。说实话,我很担心你们也会一样。宗门毕竟还在陆地上,你们也很有可能不适应。平时没什么,斗法时一点小的劣势都有可能造成失败。青木门的威胁最小,但也要小心。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劣势,所以会极为谨慎,之前有一场就是青罗峰的常师姐轻敌落败。至于麻衣分宗,他们从入门开始修行占卜之术,对危机的预感很强烈,又有一套独门的攻击术法,很多时候取胜或落败都莫名其妙,带头的大师兄还掌握这几种诅咒之术,是对我们危险最大的。赤岩岛、青木门的攻击套路和底牌我们都摸清楚了,唯独麻衣分宗神秘莫测,我们的底牌倒是被他们窥测出不少。你们要赢很艰难啊。”石灵风意味深长的说,不过转眼振臂一挥,转为了激昂,“难道诸位师弟们就甘心落败,被师门当成弃子来使用?”顿时调动起了众人的热火:“当然不,我们可不会。”“我从宗门赶过来可不是为宗门蒙羞的。”“要让宗门重新审核我们的价值,这完全是时间的问题。”“这样的安排完全罔顾了我们的想法,这会使宗门不复团结……”石灵风人闲着,耳朵没闲着,“你的意思是你会不满,然后对宗门的决议带有怨恨,并潜藏起来埋祸根么?我绝不允许你刚才所说的再被别人知晓。”说话的水云峰弟子显然没有料到,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哽了半天,冷汗吧嗒吧嗒的掉。周围的人也同样没料到,一时间极为寂静。石灵风这才安慰起那个倒霉的家伙:“你们可以抱怨宗门有些错误的决定,但不应带上违背宗门风气的字眼,宗门的团结和宽容才是我们能在这里抱怨的资本。抱歉,刚才说的有点重,但我不得不多一句嘴,抱歉。”说完深深鞠了一狗,脸上的表情庄严的可怕。直接镇住了在场所有人,所有人都不禁羞愧,同时对这位师兄更敬重了。只是郁离有些疑惑,这不像是石灵风大哥所应说的话啊,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不会反驳,而是激励的引导。还有,刚刚他抬头高笑时眼中闪过的光,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第二十三章 苦斗 众人都因宗门的决定,憋了一肚子的火。所幸有了石灵风一打搅,火虽不能熄灭,却控制在了一个合理的范围内,由烧毁一切变成了精炼之火。整晚的燃烧助长了罗云门整体的气势。 按理说比斗就算赢了,那三个宗门的联盟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但其实不然,无论输赢,这样都可以坐实三门联盟对其他数座岛的所有权。别看只有长空岛是一直被罗云门牢牢把握在手心中的,但由于长空岛是最大的,罗云门对于那几个附属岛屿也有一定的渗透作用,赤岩岛和麻衣分宗都不能安心掌握岛屿,为此,这两宗才找到了远在陆地的青木门,青木门、麻衣分宗以及赤岩岛正好形成了一个三角阵,将罗云门围在其中。与其虚浮的掌握住一部分岛屿,不如再找进来一个盟友,虽分肉的多了,但稳固下来后的利益完全能补得上。 为什么要找青木门,因为其是这四个门派中最弱的。而且青木门一直与罗云门不对付,他们对上罗云门最大的劣势就是其缺少水系的灵地,一旦有了一座岛屿,青木门的实力至少会暴涨两成半。就为此,他们必定会加入。这几宗的高层都不是傻子,知道何种程度是罗云门的底线,所以也只是派了弟子来比斗,旁的歪门邪道是不管用的。 比斗的地点选在长空岛的一处外围,紧邻一个交界点,这样都可以放心自家隐秘不会为人所探知。大长老以及那三个宗门的其他高阶修士都不会出现,只有各方的一位领队会出现,确保自家弟子的安全。 “你瞧,那边的就是了。”石灵风带着郁离他们淡淡向对面指去,“一身赤红半身袍的的是赤岩岛;一身麻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是麻衣分宗;那边袖口上绣着竹叶的是青木门。”看着那边一大堆的同境界的敌人,虽然也有些精神萎靡不振的,但大部分都精神焕发,而反观自家队伍,除了自己新来的一拨精神旺盛,全是连番大战后的疲惫。这就是一个宗门面对其他数个相差较小的宗门轮斗的必然后果。那三个宗门的修士可以较好的轮换,可自家宗门不行。如此,若不靠他们来拖延一下时间,确实会对后续的比赛造成一定的影响。大家都稍微对宗门的安排理解了,但还是看得大家都义愤填膺,一个个势要为宗门迎来胜利,狠狠打这些来犯者一耳光不可。 任何比斗的形势都差不多,这里由于协议,都是一对一的比斗,且不能连续斗法,抽号上擂台。这一次居然是一次十二场修士的轮斗,他,们是想把自己这些人耗死么?真是无可奈何。郁离抽了牌,嘴角不禁苦笑,自家居然抽了个一号,对手是一位麻衣的修士。这下可不好办了,但又必须要赢,而且要赢的好看一些,不然对己方的士气是个打击。石灵风上来拍了拍郁离的肩,安慰几句,他的气场仍是那么有亲和力和激励的感觉,没有一丝毛病。真诚的感觉,让郁离的心快速沉静了下来。可惜资料不足,石大哥虽然讲了一些,但面对麻衣宗的修士肯定不够用,要随意应变了。 “第一场,开始。”“罗云门,郁离。”“麻衣分宗,赵成。”简单介绍一下后,双方立刻戒备起来。双方的距离较远,看起来对对手比较有利。况且对手已然进阶一段时日,气息已近于中期,郁离不过刚刚进阶,怎么看胜算都不大。 郁离仍是先手一个水疗术。郁离惊喜的发现,由于在海岛之上,水系法术的威力有一定程度的上扬。现在海洋与陆地的温差不大,没有什么风,但过些时候风起后,风系法术应该也属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但这个影响变数就比较大了。郁离脑中急速转过这些念头,盘算着如何搭配法术为宜。 对手那个叫赵成的麻衣修士的路数很奇怪,拿出了一个卦筒,中有三十六根卦签。麻衣宗精于相术,但不局限于相术,整个宗门的修士都是以修真百艺中的奇异术法进行的。但一副卦签数量太多,催动起来更加困难,郁离估计这个赵成最多应能祭起*根,若是有其他的因素,也就十二根到头了。多了也并不成整数,对他们来说没用。果不出郁离所料,赵成祭起了九根卦签,围成一个平面在赵成身边缓慢转动着。 由于自己对修真百艺有兴趣,郁离对这些异术还是有些了解的。面对这种精于算卦的修士,拖得越久越不利,要尽早解决掉他。风隐术等隐蔽手法都能被对手的算法克制,对手的占卜术看来不容小觑,而且环绕在他身边的卦签的防护力还未可知,但不会太小,贸然使用风刃术只能白白消耗法力。这一场斗法,要以木系法术为主了。郁离打定了主意,略一转念,没有施展已然大成的风羽术,而是用了风助,急向对面扭曲冲去。暗中以风系法力拖住几颗细微如芥子般的种子缓慢飘在空中,还有几颗被随手播在了地下。 果不其然,郁离刻意扭曲的行进路线成功避开了两个突然冒起的地刺,对手抽出一根卦签,正用着八根卦签演化这八卦,施展着非自身灵根的法术。“该死,这家伙的实力很高。”这就是郁离比较惧怕的一种类型了:有的占卜师能利用增减卦签的数量来施展不同流派的占卜能力。而有这种能力的,多半还有不俗的阵法能力。堪称多面手。台下有见识的也看出来了,响起数声惊呼。 郁离没工夫看,只是脚下一转,变为直线。不得不说是反应敏捷,但速度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没能躲过赵成使的引力术。受此影响,郁离险些直接被他发的阻行术击中。郁离心下一沉:这两种土系法术都已小成。而在开光期,土系还有一个防御的土盾术。本来就格外难缠的占卜能力配上土系法术,难缠程度上升了一倍有余。还不知其有无其他灵根。擅长占卜的修士,对于斗法时时机的掌握以及法术的搭配都不会差。郁离心头有些烦躁,但现在不能使用宁心术,否则被看出情况更糟。自己还没有施展木系法术,对手看不出的,木系本就偏弱,只能用于奇袭,现在不能动用。为今之计,只有让他尽可能多得改变施法方式,只有这样他的消耗才会比我更快。占卜的每一种方式只用有限的能力,他能使出一种顶天了。而且以这种方式施展法术尤为费力,但这种机会敌人能给自己么? 郁离猛使出一个水光术,虽然不比金系的明光术有效,但仍成功使全神专注于观测郁离位置及行为的赵成的眼受到刺激,事出匆忙,打断了赵成正准备着的地刺术,法力的反噬让他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着六根卦签。不得不急忙又抽出两根卦签,以六根卦签组成两个立体且不重叠的三才防御阵。郁离身上的束缚顿时一松,大成的风羽术立即带着郁离以数倍的速度俯冲向赵成,随着狂风,之前停在空中的植物种子也随着风向赵成处移动。这种方法可以将对手对于种子的感应降到最小,是木系高阶修士的常用手段,低阶修士的元灵一般达不到使用这种方法。同时数道极细微的流光从郁离手中散出。只要催生出的藤蔓能暂时阻挡卦签的移动,对手的算法以及术法就无法进行了。好,一鼓作气打败他。郁离裹挟着大风,于头顶凝出一道微微发青的风刃,袭向仅剩六根卦签护体的赵成。台下的罗云门弟子有性子急的已然在欢呼。 “嗡。”一声振响,宛如金声玉振,幻系开光期术法“幻音术”。赵成的第二个灵根竟是幻灵根。幻音术依照声音的变换,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赵成的幻音术明显是用于扰乱对方施法的。郁离身体一顿,头顶的风刃扭曲了数下。郁离面色大变,急将风刃投向赵成。已接近失控的风刃竟如火系法术一般炸开,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失控的法术威力会起伏不定。但还是被激射而出的防护阵抵住了,但也不是毫无效果,六根卦签折断了两根,另四根也灵性大失。郁离勉强压下涌上喉头的鲜血,凭着风羽术飞上空中。 赵成自开始斗法,头一次被打破了古井无波的状态。捡起断裂的卦签,赵成原本英俊的脸变得极为扭曲,简直都如同另一个人了。脸色也焦黄一片,显然他已将这卦签祭炼,心神相通。郁离的这道风刃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赵成猛一拍胸口,喷出一大口血来。台下麻衣分宗的修士纷纷惊呼,麻衣宗带队的长老也将眼睁得老大,精光四射。罗云门的修士虽茫然不知,也感觉得到危险,不禁心急如焚,恨不得冲上去帮郁离一把。 赵成所施的,是以心头精血强行催动法器,只有一击之力,不管赢不赢,接下来一年多他都要静养了,很明显是打出了真火,打算将郁离斩杀于此或重伤。罗云门的长老心中大急,新晋修士每一个都是宗门的财富,怎能折损在这种地方。但碍于规矩不能出声,只能在郁离重伤时救出,心中竟巴不得郁离赶紧认输,别受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郁离在空中虽感受到强烈的危险,但他的倔强劲儿此时硬撑着他直面着狂怒的赵成。心神极度紧张,时间却好似过得极慢。赵成的每一个动作都成了慢动作,缓慢坚定地施展这一个发出强光的阵法杀招。 左手高起覆于地,右手虚托于天,十二根卦签完全放弃防守,每一根都急速旋转着,底座是一个正反三角式的平面,五根卦签组成一个正四面体竖直于平面,一根卦签静止于正四面体中央,但透露的气息比旋转的卦签更恐怖。左手的手指还不断舒展、弯曲,计算着郁离的位置,右手的手指聚集着周围的灵气,稳定阵势。愈狂怒之时赵成反而与小心,这种敌人真可怕。 郁离散布在赵成身边的种子一种在郁离的催生下急速生长,并挥舞着枝条扰乱灵气的流动。郁离也完全放弃了防御,仅留下一缕法力支撑着风羽,连水疗术都撤了。另一种化为刺藤急袭向赵成丹田,最后一种化为一根针叶木。有了它的针叶,飞叶术,郁离所掌握的威力最大的法术,才能施展。 两人之间竟演化为生死战,敌对的双方都毫不相让,孰胜孰败都只能是两败俱伤,可谁会赢呢? 第二十四章 阴影 赵成手中的阵转的越来越慢,好像拧到了极点的弓弦,一点点接近了极致。身边的刺藤早已深深扎入他的血肉,细细的血流汇聚,在地上向四周流淌。郁离竟出奇的分了神,向下方看去,赵成好像不管不顾了,能清楚的看见他紧咬的牙。好坚强的信念,是我没有的。生死么?不,这远达不到生死的地步?为什么?尊严?好可笑的尊严,只是在催人去死么?他是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吧。我为什么与他战斗到这种地步呢?奥,是我的尊严,不是他的。他是荣耀,荣耀是他的信念,正如我的尊严,可笑、荒诞、虚无的尊严。 真可笑,我在嘲笑自己。可这确实发生了,我真的在与他战斗,两败俱伤的战斗。我在为宗门而战,算了吧,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去。我为什么而战?我的尊严?我受到的屈辱。我受到了屈辱,我想洗刷这种屈辱,我想说出那句话,但我没说,我只是用战斗来做了。我这么在意尊严啊,弱者最在意自身可笑的尊严,这是谁说的? 我想让别人认为我同他们一样平等。平等。好像,好像青原。欧,是青原。自由,平等,理想的港湾。突然没了斗争之心了,怎么打下去呢?这样我会死啊。想什么呢?正在面对的是最大的威胁,你能么能在这里胡思乱想。可越这样,才越想好好想一想。我想追逐青原!我想追逐青原。我想追逐青原…… 灵压在肆意的发散,刺痛着周围四个门派的弟子。已有很多闭上了眼,恐惧,担心,迷惘,闭上眼吧,其实好想睁开。藤蔓没有了灵力支持,早在强大的灵压下灰飞烟灭。针叶木仍在艰难地生长,是否能放出飞叶术全看它的生长速度了。郁离只是望着它,看着它一点点挣扎的生长,于灵压下,不屈。手上的法力机械式的流动,其实不用管它,自己流着,我看着就好了。好想笑,既然止不住,笑吧。 针叶闪着不一样的冷光,赵成眼角的余光早注意到了,那又怎样,小小技俩而已。心中疯狂舞动的是火,我的最强一击马上就好了,我要将我丢失的全部在这一击中找回来。他在笑?他在笑。他居然在笑?他疯了么。笑屁啊!嘴角竟还敢越扯越开。无耻之徒,卑鄙的小子,令人作呕的混蛋。笑,我叫你笑,让你笑个够。现在就让你死。不行,法术尚未完成,还有五息。他在故意牵制我,卑鄙。我会上这个当么?可笑,可笑的蝼蚁。我是堂堂麻衣宗二师兄,近百年最有天赋的人,学会了五重卦术的天才。要不是那件事,我就是全宗的大师兄。说我是错的,那你证明你是对的啊。 我必然攻无不克,我必然战无不胜,我是全宗的榜样,我可是赵成!你一个小小的罗云门弟子,不入流的家伙也敢伤我,也敢毁了我的法器!四息了,我的荣耀绝不许他人践踏,不会像那时一样……永远不会!心中的火越发旺盛了,我的怒火啊,借我你的力量,让他狠狠尝尝失败的苦痛,由我,替我报仇。 三息,两息,一息。卦签如箭一般,带着赵成目呲尽裂的怒火,带着全部弟子的惊呼,带着一道光芒。这居然会带上光芒,挺不错的光芒,郁离的嘴角又往上挑了挑,满面春风呢。手中的法决一个放开,让他去吧,我也完成了我的攻击,真无趣,只能是各自完成攻击罢了。放出去了,我也该掉落了,这光都到面门了,我要是一个倒栽葱就摔了下去,那该很没面子吧。哎,好想赢啊。 “嘭。”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长空岛。罗云门和麻衣宗各自的长老,总算是在出人命之前,护住了双方的弟子。“怎么会这样?”赵成望着已经昏迷的郁离,目呲尽裂,是不可置信的狂怒,“怎么会这样?”一口血喷了出来,喷了麻衣宗的长老满衣襟。麻衣宗的长老也是铁青着脸,深深看了一眼对面,先用袍袖一拂,弄晕了赵成,撤下几道微光,是郁离埋伏下的子母针法器。再转过头,走向麻衣宗的弟子。半路上,深吸一口气,从背影、从牙根处挤出一句话:“你赢了。”罗云门的长老摇摇头,“不,你赢了。”只是语气要平淡得多。骇得四宗的弟子全都一言不发,目瞪口呆。急急转向正躺在长老怀中,早已昏迷的郁离。 郁离全身蜷缩着,挤在一个小小的膜内,好像一只鸡蛋,雏鸡皱缩在蛋壳中。那层膜颜色稍绿,连着郁离的腹部。郁离的手迭压在腹部,其实连着的还是风铃,只是他们看不见。而且,不管是谁,林首座,赵成,这位长老,都从没有发觉过这风铃是一件法器,好像忽视了一般。有这层膜保护着,郁离只是虚脱加上震荡而晕倒。而赵成则要惨得多:刺藤仍纠缠在他的身躯上,身上有三个小眼,应该是针扎的,衣服破了两个口子,每一道口子下都是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脸色煞白,青筋鼓起,冷汗不停的流着,混合着黄红的脓血,“滴答,滴答”仿佛滴在众人的心头,激起一阵反胃。要按斗法的规矩,这一局是罗云门略输一筹;但若以两宗门弟子来论,这一局,麻衣分宗输得一败涂地。 “灵风,你现在不战斗,把郁离先送回去。轮斗继续,下一个。”长老淡淡的吩咐着,短暂中止的轮斗又继续了。 …… “我去,斗法真是累死人,头好痛。”郁离摸着头,用右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怎么又是晕倒,”郁离随便向周围一瞥,石灵风正抱着双手,倚在墙上笑吟吟的望着他“怎么,听小弟你的意思,你还常晕啊。”郁离苦了苦脸:“灵风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晕多久了?”石灵风挺了挺身子,换了只脚抵在墙上:“不多不少,三天整。小弟这次你可真能睡啊。你是从第一轮斗法,开始睡的最久的。啊,对了,半天前斗法刚刚结束。” 郁离这才注意到,石灵风的身上多了几圈绷带,“灵风哥,你受伤了啊,严重么?结果怎么样?”石灵风撤下了双手,耸了耸肩:“嗨,被一个赤岩岛的骗子给伤了,没什么事。至于斗法,这一次算是胜了。”郁离不明白:“算是?”石灵风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郁离的床上:“是啊,你们这波弟子伤得太重,胜了也都废的差不多了。你还真出乎我的意料呢,郁离。”石灵风的脸陡然转了过来,离郁离的脸不足十公分,面无表情,吓得郁离赶紧往后一撤。石灵风把头转了回去,不带一丝情感的淡淡的诉说着,仿佛是一个刻录机“你最后晕了,所以你的那一局输了,但对方更惨,这两年都不可能再斗法了。你们俩这一局极大的震撼了咱们和他们的弟子,之后几局都跟不要命了一般。本来我们都以为会更沉闷,没想到反而更激烈了。你们九个新来的,加上我们三个老的,像你一样,只是没你这么狠的重伤了五个,轻伤了五个,就一个没有受伤。对面重伤八个个,那四个伤的也不轻。胜了八场,平了一场,还是宗门赢了。长空岛上的伤药都不够用了,紧急调派了一笔过来才勉强够用。吁,郁离,你这么在意宗门的安排么?”石灵风把头往这偏了偏,眼神流露出的是一股郁离前所未见的冷漠。眼神好像灰色的,布满了灰尘与蛛网,虽然偏着头,郁离明显感觉到一股从上向下看的俯视感,石灵风的目光似乎在窥探郁离的心一般,令郁离坐卧难安。 郁离有点难过,有点怀疑:这个人,他是石灵风么?他当然是,可他还是么?一股阴冷的感觉渐渐从坐着的床铺向上涌起,穿过尾椎,穿过脊柱,穿过大脑。郁离好像想起了点什么,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怎会。宗门待我如子。灵风哥,要不,以后不来往了吧。”石灵风好像听到了什么诡异的言论,直直走到郁离面前,在郁离耳边轻轻的笑着,说着:“是么,小弟。那可不行呢,你可是我选中的。”郁离僵硬着扭了扭头,心中是难以言表的恐慌。不用知道会怎样,恐慌就行了。看到的是石灵风完美无瑕的笑容,完美,就和平常一样的爽朗。眼神却极为戏虐,好似一条毒蛇“咝咝”的吐露着信子,一点点缠上了看上的猎物,而猎物、在劫难逃。“咱们的关系可还断不了呢,我亲爱的离小弟?嗯?对了,宗门吩咐我明天在传功房教你们些法术,记得要来欧。接下来还要多多指教。” 说完,从郁离的床头,还似原来一样平平常常地离开,平平常常地拉开门,平平常常地告别:“还得多指教了,明天早来哦。”带上门,一如既往的笑着,一如既往的灿烂,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到可拍。 郁离有些斯歇底里,慌乱地将身上的枕头、被子全都踢到了地下。抱成一团,瑟瑟的蜷缩着。豆大的冷汗不停的掉,滴下的声音让郁离心烦意乱,死死地捂住了耳,缩在了最黑暗的角落。黑暗,比光明更能给人以温暖。 石灵风走着,一如既往的笑着,同周围的罗云门弟子们打着招呼。一位高呼着的弟子冲了上来,跑前跑后,就像一个最称职的小弟。可只有懂得神识交流的人才听得见,在寂静无声的神念世界,两人的交谈。 “少主,您就这样告诉那小子一部分的事实了么?” “不必担心,他只会暗地里恐惧。明面上,他可还得当我的小弟呢。看到他斗法的反应我很喜欢,反正我懒得跟他装了。告诉他,有些事他还能帮我呢。只有没有理由放弃时,他才会向我挥剑。只要有一个,他就只能在我的脚下匍匐。他甚至还得把我当他的朋友,真是卑劣、懦弱的渣滓。他只会自我安慰,他只会得过且过,他会欺骗自己,直到再无可骗。” “那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选他成为您的拦路人,家族随便选哪一个都比他好吧。这样卑微的人,怎么配得上您。” “愈是卑微的虫子绝望时愈是凶恶,卑微会把他变成一只狮子。他会配得上的,他是最合适的,他,可是我选上的。” 附录 人总喜欢去揣度他人,不论善意的、恶意的、玩弄的、赞赏的,人都会这样做。自视为高位者会将一切打上卑贱的烙印,充满铜臭的会以一个人是否还有残余价值来取舍,阴谋论者总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世界。这是每个人都有的通病,是不可改变的。很多情况下,精神的主观能动性会极大地影响物质。纵使是往好了看,那也是戴着有色的眼镜,情感是不能百分百客观的。能将人以最客观角度看待的,却又必然不能预测得出一个人真实的未来,情感的多变性令资料只有一时的作用,客观就没有了情感。本就是一个互相冲突的命题,但这个命题是始终存在、并始终困扰着人类的。 卑微者总是那么让人瞧不起。是的,卑微者总是可怜的弱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对于比自己弱势的人是有一种俯视感的,他们会加倍得以蔑视发泄自己对卑微的恐惧,从践踏他人找出自己最可悲的快乐。这里的卑微不是平凡,而是自己能感到受到他人的轻视。处于卑微的人能敏感地感受到所承受的冷眼,纵使是最豪放不羁的人也会在某时,夜深人静也好、寂寥望天也好,总会在某时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收到的伤害。心灵坚强者还可以一次又一次笑对,心灵脆弱的只能不断地压抑,或者自我幻想逃避现实,或者麻木到不会感知外界,又或者在压抑中变态、以报复回应屈辱。 第一种是最平常的,也是最多的,是为何有大批yy,爽文以及中二的拥戴者。他们可以说是在追逐自己触摸不到的梦想,但逃避现实是不可避免的一项因素。第二种占得比例较少,能有一线希望就不会麻木,除非经历得太多从希望的接受上麻木了。他们的日子是最可悲的,比第三种还可悲。第三种最少,但危害是最大的。他们首先,也绝对要用一颗玻璃似的心,纤细瑰丽,脆弱易碎,看上去是坚固的,因而能故作坚强,外表坚硬能抵挡得住外人的目光,让他们看不出来内里翻腾的海啸。如果不是这种既坚硬又易碎的心,譬如说棉花一般的,是不可能选择这一条路的水晶的心也不可能。第三条路上的人有着极强的自尊。当这种自尊能表现出来时,它会化为最可拍的火,燃尽一切。疥癣虫体内藏着七头蛇,卑微的心蕴藏着妖化的狮子,自尊是释放的钥匙。他们尽可以认为自己的复仇是正义的,是能带给他们慰藉的,就能坚持做下去,直至达到他们扭曲的目的。 懦弱会受到他人的嗤笑,也总能帮助建立卑微的形象。只要相较下有了胆怯,任何人也能事不关己的批评他。这就像是一个污点。但无论是何种表现都一样,人类对某些品质、性格的刻薄,都源于自己的恐惧,他们要隐藏自己的恐惧,最好的办法是嘲笑他们,即使这并不能帮助他们克服。而且只攻击那公认的、能让他们嘲笑的一面,而另一面,能让人类进步的另一面总被他们毫无理由的忽视,他们不承认他们看不起的品格能带来帮助。懦弱是悲悯的源泉。有力量者总会去征战,肆意践踏无力量者的存在。无力量者们为了自保,不会反抗的自保(即懦弱)聚集在一起。懦弱者因为明白的知晓自己怕什么,以及所怕的东西会带来何种恶果,会不希望他人也受到相同的伤害。人们尽可以反驳,但我说的是最原始的悲悯的雏芽,而且要做到并不是靠初级的懦弱,而是更进一层的懦弱:懦弱到因过于害怕而无惧、而有力,但又能保持住明智,这是极难的。悲悯的表象可以是坚强,但追其原由,必然有一部分源于懦弱。 还要说一下:有力量者并不是强者。人们大多将力量与强大两个词混为一谈,但力量只是强大的一个表象,并不能代表强大。但由于力量的范围实在太广了,广到世间一切的事物都可以被覆盖在其中,很多人就想当然地认为力量的多少决定了是否强大。错的,大错特错。因为力量本身的含义就是极为混乱的,其导出概念也不能一概而论,也不会完全正确。高官厚禄者掌握国家的重大权能,没见有几个人说他们是强者。人们普遍的力量是指个人的*力量,以及由*力量所延伸出来的个体力量。计算力量是却又会加入其他的外部力量、群体力量等等。两种对于力量的认定相互矛盾到了一种可笑的地步,但日常被动使用中又能毫不错乱,可见是有一种习惯性的规则在无意识区分这二者的。但我们找不到、归结不出这种规则,所以主动使用时的错误就实在太大了。 但归结到底,会这样认为的就算不是弱者,也是无力量者一方的。我的定义中,强者是会去做事,而且是能够有一定正确性,并且在长远角度看是符合时宜,能够起正确引导作用的。例如各国的立法者,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强者。还立国者、挽救国家者可以担当得上,不过如果从历史与自然的进程来看,我认为这种人中有部分人只能称为罪人。到目前为止,能担当得起“强者”的人几乎亿不存一。有力量者的比例在不断增多,这确实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公平与自由协同的进步,也是一种公平与自由协同的退步。现在并无法很好的理清,但精神是必定胜过*的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依照马克思的哲学,我们生活的世界是物质的,但是真正有强者力量的是精神,只让人觉得讽刺。并非不去做事就是弱者,弱者若肯依照它们宣扬的、大体正确的思想,并为之辩驳,这些尽可以单以唇舌激辩,但其也可以定义为强者。弱者的定义,涵盖了绝大部分无力量者与少部分有力量者,所以从弱者变为强者并非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只是能做到的寥寥可数。能关注到这些并给出合理解释的并不会是强者,强者心中有模糊的定义,足以支撑他们进行合理的行动,弱者会将其解释清楚,以求得他人的认同,借以得到保障。 第二十五章 密境起 郁离抱着枕头蜷缩在床铺最黑暗的一角,黑暗能包容近乎一切,为此它比光明更温暖而不可战胜,可以在静止的黑暗中让人安静的思考。 ——石灵风不是当初的那个石大哥了。 ——他从未是过,一切只是你的错觉,几年前你就应该知道了。 ——他让我感到害怕,而且以后更加害怕。 ——你不可避免会害怕,可你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 ——你必须知道。 ——我不知道。 ——你只能知道。 ——怎么办?谁来告诉我? ——只有你能。 ——可他是我朋友,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唯一一个。我这七年来每时每刻都是把他当朋友看待,七年来,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从还在村里时我就是一个人。郝德郝顺他们只是我的弟弟,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师傅师兄是我现在的家人,他们也不是我的朋友。小狐仙是我最后的依靠了,她是我唯一可以永远停靠的港湾,但她也不是朋友。我笨嘴拙舌,我不善察言观色,我到现在都再没有交到一个朋友,我想要一个朋友啊。粘上我就不想再失去.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朋友么?我不想没有人说话,不想没人陪着犯傻,朋友是可以信赖的吧。我孤单够了,我一个人太久了。只是一个朋友而已啊。他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他是我的朋友。 ——那你在有人凑上来时为什么要避开? —— …… ——你还在把他当朋友。 ——我,无法一时半会把他当成敌人。 ——那你永远不可能把他当成敌人。 ——或许。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说话呀,你说话呀。说啊!刚才不挺能说的么? ——迁怒? —— …… ——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么?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仍把他当成朋友。我让会继续帮助他,除非他损害了宗门。 ——真的么?你这么以为就这么以为吧。 ——你是谁? ——你知道。 ——你是谁? ——我是你。 ………… 第二日,传功房 一夜没有休息好,但郁离来得很早。 “呦吼,小弟你休息好了。”石灵风高高挥舞着双手,向郁离打着招呼。 “嗯,好了。”郁离挤出笑容,不敢看石灵风的眼,他知道石灵风会如何看待他,还是眼不见为净,心不会太冷。 “脸色这么白啊,看来还没好,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别再学法术学累了伤身。”石灵风揽着郁离灿烂的笑着,郁离浑身僵硬,竟有了股呕吐的感觉。 “哎,还是你们关系好,分开七年不联系,一见面还是这么熟捻。”慕容师姐笑嘻嘻的在一旁打趣,还有其他几个石灵风在长空岛上的“小弟”起哄:“大哥,你这可是偏心啊,我们可不干了啊。”郁离抬眼瞧着,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欣喜,也对自己表现出了欢迎与接纳,心里好难过。 “好了好了,都回各自的蒲团上。在场的都有风系灵根,我给你们讲讲‘卷风术’。”石灵风的号召力是无与伦比的,在场的弟子都是求知若渴的。只是霎时,传功房便恢复了井然的秩序。 看着整个过程的郁离忽然想:一个人真能装到如此地步么?看着正一丝不苟讲这法术的那个人,郁离心中有了一丝挣扎的期望,纵使知道希望渺茫,纵使知道一定会受伤,可实在是一点希望也不想错过,撞得头破血流也想再试一次。 抬望眼,注视着石灵风讲的神采飞扬的脸,他很开心啊,讲着。吐沫横飞呢,脚步一个劲地转。他要看过来了,要来了。对上的,是石灵风笑意满满的双眼,明明笑意满满,明明是那么灿烂。郁离的心极冷,没错啊,本就是自己痴心妄想,竟还有这种念头,稍微感受一下便可知了,这股阴冷,只能我一人承担了。算了,他笑着,我也就当笑着吧。只希望他并非是来破坏宗门的,只要不破坏了这个家,就由得它去吧。好不甘心,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欧,离师弟看来对这卷风术若有所悟呢,来讲讲吧。”石灵风看见郁离怔怔的想着什么,明了郁离想着什么,心下一个冷笑,抛出一个难题。 “师弟并未有所得,倒是让师兄见笑了。”郁离打了个哈哈,只想老老实实听完课算了,心神疲惫之下,实不想要再多事。可石灵风此时却似乎忘记让郁离多多休息的话,只是劝着。郁离局不过,勉强讲了些疑问。若不是之前在庭院中翻了翻,非得出大丑不可。旁边的角蚩、慕容胜雪等人有所疑惑,但也没怎么想。就这样过去了。 转变得真彻底啊,不留一丝情面了。可笑我是在干什么呢。这是郁离之后数天的悲哀。 “小弟,把这些东西带到夕颜角,那儿我留了个阵法,小心点布置啊。”石灵风笑嘻嘻的吩咐道。郁离有点认命了,早在数天前,石灵风开始让自己搬运些材料,布置成阵法,安置在数个地方。郁离只问了一句:“你会对宗门下手么?”石灵风的回答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好的小地方也不多见呢,我还想着以后有空时可以来这了清静清静。这些都能帮着罗云宗一把,好歹待了七年,我还得帮衬着点。”一句话,就让郁离替他做事了。郁离想过向宗门报告,可实在硬不下心,也没有什么证据,只能听石灵风的吩咐了。听着石灵风的样,像是快要走了,走了好,眼不见心不烦。到时进宗门重地“一线天”洗练一下自己,还有村子的仇呢,真不想多惹仇怨,背着仇恨太累了。要是宗门功绩足够的话,去求一点忘川水吧,想来还是忘了最好。郁离知道自己实在太过懦弱,可实在不行啊,只要想想就会头痛欲裂,自己怎么偏生摊上了这么多事呢? “过些日子‘污潮’就要来了,你回头来把那几处法阵启动了吧。可以将污潮的污浊灵气汇集到到那三个宗门所在地,这样,三天后的第四轮比斗他们就会受影响。宗门来替换的修士也快到了,这下我们的胜算大增啊。”石灵风在练功房挥汗如雨,旁边站着郁离。“会被发觉么,对宗门有没有影响?”郁离转身想走,冷不丁来了句。“自然不会,你可是我的好小弟,我怎么舍得让你去送死呢。这对宗门有好处,我之前就说过了,还能很细微的扰乱麻衣的那帮家伙的占卜演算。我说过的自然不会反悔。”石灵风似笑非笑的说,“你的道行没受到影响吧?”郁离顿了顿,“有些停滞不前。”石灵风停了下来,很认真的说:“那可不行,怎么能因我的事耽搁了小弟修行呢。我这有块玉简,回头来你进一线天修行时可以看看,绝对能帮你摆脱困扰的。这可是好东西,别人我还不给呢。”郁离接了过来,仿佛是接过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谢谢。”石灵风抖了抖手臂,竖了个大拇指,一口白牙刺得郁离眼睛生疼,“这么客套干什么,倒显得生分了。顺带着把我昨个给你的丹药服了吧,你的气色不太好,记得保养哦。” 郁离回到了下处,石灵风给的倒还真都是好东西,去启动了法阵,希望真地如他所说。好快,又要比斗了。这一次不用自己等人上了,替换的师兄师姐们会去。我们观完战就可以回去了,石灵风也该走了吧,真是讨厌,都这样了,心口还是会疼,以后还能交到朋友么?我的心防大概都不会允许了吧。 ………… “ ……好,这一次可是我宗大胜。”前来充当裁判的长老喜不自胜。这一次来的弟子质量奇佳,那三门联盟没占到便宜,这次的战绩可是最好的一次。嘿嘿,四次的胜利了,他们要是连第五次都输掉,那我宗就可以独占着整个岛群了。但长老也有所疑惑:这次他们变现出来的实力似乎比上几次弱了,难不成是上一次失利已然使他们信心全失了?真当高层没有自己的考量就会应下轮斗啊。也好,看他们能撑到几时。心里想着,这位长老手捻白须,心情大好,洋洋得意的看向对面。对面的三位长老都是面色极差,隐现愤愤不平之意。一阵窃窃私语后,麻衣分宗的那一位带队长老直接席地而坐,连带着剩下几个弟子一起推演着什么。 长老正忻忻自得,忽见对面三门长老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你们这一局不算,竟敢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我等不服。”罗云门的长老眯缝着双眼:“输了就是输了,我门只凭实力取胜,赢得光明正大,那容你们聒噪。”麻衣分宗的长老阴测测的说:“你们自己推演一下,分明有人干扰我们三宗弟子。还真是好大门风,用这样的宝物干扰我等,还让我都占不出来,下的血本不小啊。哼,我们要求会见罗云门主,看他怎么说。”罗云门的长老顿时就急了:“自己没本事就耍赖不成,门主岂是你说一句就见得,少说让你们门中说得上话的来,就凭你们几个少在这里聒噪。”四人吵得勃然大怒,不可开交。 “咚,咚,咚,咚,咚 ……”正在吵着,忽然一阵洪钟大吕似的声音悠然传来。那声音厚重庄严,宏大精妙,一声声的轰鸣却并不令人惊惧,只让人觉得膜拜。眼前好像出现无数的英雄慨然战斗,眼前好像出现代代君王祭祀上苍。与深谷中侵泄而下的瀑布比不上这声音的悠远,长空寒波中高鸣的白鸥比不上这声音的端肃。白云苍狗转瞬即逝,悠悠,无尽长空滚滚而流。是呢,头上的光景飞速变幻着,白云,长天,清风,明月,仿佛如画一般流淌着,身边是似乎嗅得到的仙葩。置身于仙境之中也不过如此了,四个争吵中的长老早在钟声响起时停止了互相的掐架,麻衣宗的长老更忍不住脱口来了句:“若是能在此一日,便是明天身陨也可含笑九泉了。”赢得了其余三人一致的附和。麻衣宗占卜天机,于天最是淡然。能让阅历无数的心动期长老如此迷醉的景色,该是何等的醉人。 ………… “不好。”天机太上长老惊怒的呼啸最先于罗云山响起,之后数位太上长老与门主的声音相继响起,“怎会如此?”“长空秘境,祖师爷吩咐,不应在三年后开启么?怎么这时候开启?”“不好,这样计划必须变动,门主,请速速前往‘素灵洞’,必须立刻请出祖师异宝。”“天机师兄,如何是好?” “都安静!”天机太上长老的声音如滚滚怒雷响彻罗云山,“速来我处安排。这一次,宗门算是遇上大变了。” 第二十六章 殿堂 “天机师弟,现下状况如何?”司典籍的天礼太上长老最后一个赶到,他必须将典籍妥善防备好,但他老练稳重,是最先发言的。“长空秘境无故巨变,现已提前三年开启,原本的计划是在明年布好大阵,现在变数陡生。”天机长老在那里打占问卜,忙个不停。门主仔细想了想:“现在哪里恐怕有一股极强的实力盯着,不然司阵法的天门太上长老在哪儿,不会察觉不出。汰,那伙势力恐怕还借用了秘境和里面本身的威能。既然天门太上长老都陷落了,其他的就更不用问了。”略微顿了顿,考量了一下宗门实力,“现在在岛上只有天门长老和大长老是灵寂期,心动期无,融合期弟子十九人,开光期三十人,凝脉期二十四人。其他宗门的力量也不逊色,明面上三个心动期,各宗门的山门里还都有数位盯着,虽说这三个宗门的灵寂与心动期修士加在一起也只有十个,也足以对本宗构成威胁了。” “现在是要关心长空秘境,还有弟子们的安全。门主请尽快。”一向脾气暴躁的天罗长老有些耐不住气了。这位长老是诸位长老中最活跃的,也时常会出来伪装一下,指点看得过眼的弟子,是以对弟子们也最有感情。“长老稍安勿躁。”门主仍是一副淡然模样,“长空秘境是极重要,本门山门也不能失守。天权太上长老身为灵兽属,司掌历劫殿守卫山门从不外出。天礼太上长老身负我宗道途要典及护山大阵,也不得外出。天机长老要扰乱那三门窥探,只能远程分出一丝心神相助演算。还请天罗长老和水云峰、掌刑殿和松壑岭首座速速前往驰援。我去素灵洞请祖师异宝,一个时辰内必到。”一直端坐的兲礼长老拍了版:“事不宜迟,就按门主说的办。”当下几位也不矫情,直接化为流光直奔长空岛。 “好美啊,这景色,这天地,这众生。”郁离陷入钟声所带来的幻境中,不能自拔。不光是他,整座长空岛上的修士都沉醉其间。“怎么样,漂亮吧。”石灵风不知从何时钻出、何地钻出。“灵风哥,这就是你这些天一直想得到的么?”郁离满脸都是兴奋与欣喜。石灵风伸出大拇指“当然喽。这可是你们罗云门祖师留下的。一直深藏在一线天底。”“你们罗云门?”郁离泛起了糊涂。“是啊,我等会收了这钟,再拿一件东西就走了。”石灵风微微一笑,好似当初郁离与其初见,询问法术之时。“哎,大哥你要走了啊。”郁离把头低了下去,似乎年龄也回到了七年之前。“不过你放心,我走之前会把秘境里藏着的力量释放出来,让某一个可笑的家伙成就元婴,这样你们门主心心念念的心愿也就能达成了。虽说这样强行打开把这个秘境原本的潜力耗光了,他们之后的计划会大受影响,但多些波折才有趣嘛。”郁离一脸认真:“灵风哥说的虽然听不懂,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石灵风摸了摸郁离的头:“所以说恐怖啊。我在断你们罗云门的路,可你现在受这钟的影响,还能生我的气吗?”郁离缩了缩手:“为什么要生灵风哥的气?这样不是挺好的么。断就断了,关灵风哥什么事。”石灵风一脸笑容尤为灿烂:“那可不是呢。我过来一趟,打乱了罗云门两百年的计划,绝了近乎三代弟子的路。郁离,一个极看重荣辱、尊严、自由和信念的人要是被控制,眼睁睁看着敌人在他面前,讲着如何破坏他所想保护的事物都能满心认同,一脸欢欣。眼睁睁放过了他,甚至帮了他会怎样呢?”郁离想了想:“他会极度悲愤的吧。估计之后他会心心念念想要杀了那个人。”石灵风满意地点点头:“别忘了哦,小弟。我已将憎恨赐予了你,这可是我赐予你最好的宝物,回来一定要来找我。我还等着被你阻道呐。不必刻意找我,你总有一天会碰上我。”说完翩然离去,宛如一只于天地遨游的沙鸥。郁离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就停了步,驻足于幻境花海,满脑子想的是:灵风哥在说什么啊。我好像记得我想过如果他做出对不起宗门的事,我会去杀他来着。奇怪,我怎么会去杀他?愤怒,为什么要愤怒? “咔!”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将郁离惊醒。原本如仙境般的幻境天空不知被谁撞出一个大口子,沿着傍边的裂痕缓缓剥落,整座天幕化成一堆碎片碎裂掉落。里面的的人都是会落魄的,茫茫然不知所归。 “汰,罗云门弟子集结。”天上不知是谁在哪儿大声说着话,声音吵死了,罗云门?好熟悉,我好像是弟子,我应不应该过去?郁离不知道,但还是下意识跑了过去。 “嗡~”又是一阵清鸣响起,之后数声惊呼接连,岛上冲起数道遁光立于高天之上。“麻衣宗弟子速来于此。”“青木门弟子速来于此。”“赤岩岛弟子速来于此。”彼此交相辉映,响成一片。又见两团光华自岛中起,交于天上另五团光华之中,镇压住了不属于罗云门的三团光华。 “叱。”郁离突然惊醒。刚才的一幕幕流过眼前,石灵风的不在意,自己愚蠢的回答,他已进去,我还在外面。怒火并没有郁离自己认为的那样燃起,无怒,只有恨意与懊悔。郁离顿时忍不住,高声叫了一句:“长老,石灵风已进去取宝了。”天上光华一个闪烁,立刻冲到了郁离面前,周围的弟子承受不住巨大的灵压,纷纷倒地向后飞去。郁离的双腿一个爆鸣,硬生生断了。骨头戳在了地上,身子入了半截,才停下了他所呆的地方。 “碧影横莏。”是天罗长老。只四个字,郁离顿时感到一片绿色华彩,身体竟直接好了。“灵风怎么了?”是飞速而至的大长老。“石灵风已进入秘境,他说要释放秘境潜能,让一个人成就元婴。还要拿走两件器物。”郁离语速极快,言语竟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喷出来的。大长老本来一脸愤怒,要将郁离挫骨扬灰。天上天门长老也不知传下了什么话,大长老一个愣神,似乎不相信地无声问了谁,之后是不敢置信、动摇、悔恨、悲哀。最终大长老脸色一个扭曲,郁离从未见过有人能愤怒至此。之后是一个巴掌,大长老拍醒了自己。大长老大喊:“如此,全体罗云门弟子进入秘境,能得到多少,就看你们的造化了。”他的遁速极快,一个呼哨就会到了天上。郁离和众弟子这才注意到:天上分化出三种华彩,一种镇压了三位他门的长老,一种在掌握全岛,还有一种正降落于地,举手投足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流光溢彩,隐隐传出宏大的钟声。 “给,事出匆忙,保命最好。就这几样东西,赶紧进去吧。”天上总揽全局的光华中陡然飞出数十道小光团,里面是一道符,是储物符。“储物符已发,速速进入秘境,十五日后立即出来。”地上的光彩也并不等人,直接看到那个弟子收了符,就显化一个大手往裂隙里扔。 郁离被直接扔进了秘境。郁离从地上爬起,秘境里的地面竟不是土石,而是乌铜。这里是用青铜打造的殿堂。已然过去了数百年,可那铜质仍然乌油发亮。郁离向前看去,里面深不见底,只有这一条路,四面是青铜的墙,蚀刻着一幅幅的壁画,有人、有仙、有妖、有神。是一场场悠久的战争。郁离不知道这些是否是真的,但他有种感觉:这些都是真实不虚的。眼前凝视,就见到一位位热血洒长天;闭眼,是勇士的怒吼穿越千古的呼啸。郁离有点想哭,这是这些壁画的效用。他是在为这一场场战斗而悲,无缘无故,但那一缕魂悲萦绕在心,绵绵不断。 这里是秘境的中枢处,这座青铜的殿堂。进入秘境都会被秘境随机传送到某一处。能被直接传送到这里的概率不咎于从万米高空落下一粒花生米,整落在郁离的嘴里。 郁离本来有些小心,但看过壁画之后反而不知为何胆气大了起来。一幅幅的壁画看过,他看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战国。从荒蛮的勇士,到披甲的将士,到飞天的仙侠,到水泽的妖兽。似乎在争夺什么。从围绕的石台,到环座的木桌,到华丽的讲堂,到幽深的庙宇。似乎在说着什么。郁离不清楚,但从心中油然产生一股悲哀。他们在争什么呢?在辩论这什么?有什么值得这样的争斗?有什么值得以死来辩驳?他们似乎在认定一些什么。郁离有了一点模糊的明悟,很模糊,郁离有点抓耳挠腮,他看得到但抓不到。似乎他并不认同。他在否定这些壁画中想表达的意思么?郁离只是走着,向前走着。一幅幅的看过去,心里渐渐平静。 外界已有罗云门的弟子在与人争斗,叫嚣喧天,这里,郁离静静的走着,看着。郁离的心像不断在拔高,又好像不断在凝实。他的气质正与这殿堂融合,互相交融,不分彼此。没有人会想的出来,一个小小的开光期小修士能做到这个地步。他就在这儿,眼看得到,会认为郁离就应在这儿,本就如此。闭上眼,郁离从未出现过。但郁离与这里不一样,他有一种正逐步觉醒的明悟,他好像从骨子里并不认同壁画想传载的意义。 看到后面,壁画逐渐不是战争了。神开始出手,驱逐了混乱;人开始觉悟,建造了国家。一项项仪式从无到有,一条条法律显露人间。开始了,第一次郁离感到以一股激动人心的力量。是君主在祭祀,祭祀一位神灵。人们在欢笑,在高唱。郁离听不见,但他好像看见了歌声。他的心头一动,脸上也显露了欢笑。不可抑制,郁离笑出了眼泪,他好像看到了那一幅画,从心头涌出,是迷雾么?他看见了许多,有些好像就是自己,可不是。郁离是郁离,他是他。郁离的笑已带出了眼泪,带出了悲哀,带出了一刹那似有似无的狂怒。突然归结为平静了,陡然间一扫而空。郁离左手的风铃又发出了青青的光,郁离逐渐面无表情,可他并不知道。他仍在走着、看着。他又并不在走着、看着。 到最后一幅壁画了,郁离停下了脚步,看着。郁离好像惊醒了,但他只是惊异什么时候看完了。他并没有感觉中间走过了一段路。壁画的那一段好像从郁离的记忆中被抹除,但这衔接起来了。郁离并没有感到异常。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愿,他曾听过,曾想过,被严令禁止说出口的,这几年他淡忘了的。现在他想起来了,是他不赞同这殿堂的原由,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取代了壁画,融了进去。 郁离轻轻说出了口:“青原。” 第二十七章 终见 “少主,这就是您要取的宝物么?”一名身着长空岛服制的罗云门弟子,向着一个背负双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问道。“不错,就是这个。”这是石灵风和他手下的一个人。现在石灵风进入到的地方,是长空秘境的中心枢纽,青铜殿堂的某一处。“可您为何不取走全部,反而还要留下一件?”面前原本摆放宝物的房间里,原来有三个架子,现在两个都空了。 “不过是一次家族历练,顺带着再拿一件也就是了。若不是看这个积累数百年有了一些灵性,能有助于我的修行,而且接下来我要做的还的借他的力。这种东西,随手扔了我根本不稀罕。”石灵风仍是淡淡的,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风轻云淡,直视天下为微尘。 “好了,有这东西相助,我要开始了。左松,你去守着。”平平常常一句话,透露的是自信与威仪,虽然才刚刚显露,可看一眼就知道它终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奇异的符文亮起,原是原本就镌刻在房间墙壁上的。彼此相连,仿佛一股阵法。缓缓吸引着灵气,镇锁着整座长空秘境的潜力。眼下已然有部分破损,但总体还撑得住。“哼,就知道是老古董了。从灵界带出的又如何?两百年下来早已衰朽不堪,加上我又提前发动,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手持灵钟狠狠一催,墙上的符文化出道道链锁,“稀里”之声不绝。石灵风眉头一皱,没想到还有些韧性,看来会麻烦一些。要加快一点了,不然,石灵风邪意一笑,怎么对的去我对小弟的承诺呢? ………… “罗门主,我等也并非特意寻事,只是现下我三宗弟子被困,还望门主给我等一个交代。”罗云门山门,两方高层正在对峙。果然狼子野心,一探查到长空岛出事,这三宗联合起了大部分力量,共六位高阶修士联袂而来。“都不必说漂亮话,门主你能做到何步我等心中亦有数。”说话的是麻衣宗一位盲眼长老,人虽盲,旁边的人都不敢靠近他身旁一丈以内,足见其是有大威能的。罗云门门主面色铁青,只是现在宗门力量虚弱,正在踌躇,忽听得天机长老一阵传音,因是心神传音,不怕被人察觉。“你且让他们进去吧,我心血来潮,用了五年阳寿探查,这次他们得不到什么好,我宗得最后果实。”门主当下宽心,但仍与那六位虎视眈眈的敌人磨烦了一会,才商议定了,让在长空岛的天罗长老放那三门前来比斗的弟子进入秘境。却不知隐秘处还来了麻衣宗第三个长老:“哼,到底不是正宗,怎敌得过我麻衣神算。这次费了一年阳寿扰乱那老家伙的占算,我宗弟子应有大机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 壁画已然看完,青铜大殿仍是幽深渺远。郁离不知走过了多远,一步步走着,只感到沉甸甸的厚重。“师弟,你怎会再次?”纯生生的一声惊呼打乱了殿堂的肃穆,惊醒了沉思的郁离。“师姐?你怎么来了?”竟是朱云怡朱师姐。她是这一次来的弟子,郁离没想到能在秘境里碰上她。“这位鸣幽峰的师弟,你是怎么进来的?”朱师姐身旁一位瘦瘦高高的男子说,身上隐隐有伤,似乎有点敌意。也对,这里是中枢,郁离能与这里的气度如此契合,不能不让人多问一句。 “我?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郁离实话实说。 “真想不到师弟福源如此之大,竟躲过了这么多的厮杀。”朱师姐倒是真心实意的称赞。 “这里应该是一处重地吧?”郁离询问道。 “何止,这里是长空秘境中枢大殿。最核心的宝物和机缘都在这里,有缘自会得见。现在外面又进来了那三宗弟子,与我们厮杀。我们本来聚在一起想去探探祖师遗留的数座大殿,没想到其中还有陷阱、机关,又整遇上几个麻衣宗弟子。要不是之前在另一座大殿中得了些东西,逃出来也困难。稀里糊涂进了殿堂。倒是师弟一劫不沾,当真好福缘。”说话的是另一女子,是疑岩崖的,与朱师姐私交还好。性子颇为活跃,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身经历说了一遍。也不管那男子面色难看。 郁离听了心中释然,看出三位剩余法力都不多,当即上前以木疗术替三位疗伤。之后与三位结伴而行。 “真不知这殿堂之中有何种机缘 ,一路行来尚还未见。”疑岩崖的师姐没话找话,一路上不住嘴的说。郁离心中起疑:自己走过了长长的一段壁画,他们没有看见么?但郁离气度与殿堂相合,自然也受到了殿堂的影响,不欲多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 ………… “少主,您可还好?”房间外,那被石灵风呼来喝去只如奴仆一般的男子,听得房间内铿锵之声渐渐稀疏不觉心中焦急。“无妨,只是走错了路。还当真小看这位开派祖师了。”石灵风感到一阵羞辱,眼中一抹厉色划过。“七夜,你再坚持三个刻钟,三刻之内,我必破此封印。”石灵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点点烦躁。一直以来心中灵觉都是吉兆,现在稍微有些凝滞,使得石灵风很不舒服,仿佛这一次还有阻碍。我说过的话肯定要实现,怎么?一个小小的罗云门也要阻挡?怎么可能。我是灵界迁至人间石家分支嫡系。这种破烂阵法只能阻碍,根本不可能会停住自己。该死,要是自己的誓言达不圆满,这一次的历练也不得圆满。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对自己选择的阻道人说出的,要是不完满,阻道人能发挥的作用就有限了,那还不如直接杀光这个小门派。 石灵风双眼赤红,一心想砸碎这锁链。忽然身上一片玉符振动,一股清流游走石灵风全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最低等的众生愿力所影响。居然陡生了杀意,这种污秽之物用完还是留下吧。让罗云门的几位长老尝尝不也挺有趣么。 ………… 郁离四人默默前行,忽的旁边有一扇门,门上有一颗夜明珠,光很柔和但很微弱。他们进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的墙壁上烙印着数面浮雕,是那座大钟,施展幻境影响了整座长空岛的那座古老大钟。周围地上还散落着几个很小的钟,与墙壁上的浮雕很像,看起来是随手弃之不顾了的。“是法器!”那位瘦瘦高高高的师兄第一个走过去探查,顿时发出一声惊呼。“还真是法器。”“太好了,现在我们都没什么收获,有这几样法器上缴宗门也算是有功绩了。来来来,每人一个。”郁离略有些惊讶,但也不太惊讶。他走到浮雕之前,这几幅浮雕非常清晰,但仔细看就会觉得一些地方很模糊,郁离对这种变化很敏感,一点点仔细看着。不知看了多久,他看到一个扭曲而庄严的动作。“哄”的一声,只如一声惊雷在郁离脑海中炸开,郁离如同着了魔一般看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 郁离清醒之时,已过了约莫两刻钟了。“师弟你终于参悟完了。”郁离向周围看看,三人都是满脸羡慕,纵使那男子脸上没有承认,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师弟你参悟到了什么?”朱师姐最先发问。“似乎是这钟中某一种东西的催动方法。”郁离没有说谎。“那可真不得了。现在过了两刻钟了,我们也趁机回复了下,身子好多了。现在继续走吧。”疑岩崖的师姐一个建议,众人又踏上了那似乎无穷无尽的道路。 “锵,锵。”有声音,前方有声音就一定有人。听这声音应该不像是遇到了敌人,而像是在砸铁链,难道有哪位师兄被困住了?郁离等人不敢耽搁,迅速向通道前方跑去。“来者止步。”在那房间的门口,有一位长空岛的弟子守着。“原来是长空岛的师弟。我们听到有动静,所以前来看看。不知里面是不是有人被困住了?”郁离听到心中一惊,他有些不敢置信,这是真的么?他退了一小步,隐藏在光线暗淡处。“师兄得了点机缘,让我在此守着。”那人笑着解释了下,看来大家都信了。是的,是他,不会错的。那里面的就是他。郁离的心好像突然被揪紧了,他深吸一口气。 “呲。”一株如铁般尖锐刚硬的植物突然从那长空岛弟子的脚下激射而出,划破了他的衣服。但那人心中一直警惕,只受了轻伤。正心念急转,看见了郁离,顿时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我当是……”“呲。”第二声响起,郁离不仅催生了植物,他还暗藏了那套子母针。那人不可置信,“你怎么……”郁离面无表情,只是一刀砍下了他的头。一切兔起鹘落,快得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师弟,你,你这是……”郁离低头望着那人的头颅,是萧瑟的黑暗。“这一次,他没给我不杀他的理由。”推开了房门。 “石灵风!”朱云怡发誓,她从未听到过,这个安静的师弟发出如此凄烈的声音。房门只让郁离通过了,通过之后就立即关上了,根本没有让他们反映的时间。“石灵风?”朱云怡轻轻咀嚼着他的名字,他怎么了么?小师弟,你又怎么了?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离的很近,很深。她突然有点慌了,虽然只有那一刻。她和其余二人沉默着,搬走了尸首。心中有更大的波涛翻滚时,一具尸体是算不了什么的。他们想离去,又不想离去。就在房间的对面坐下,黑暗,是他们唯一能够心安的了。 “呦,小弟,你是来坏我事的么?”石灵风立着,前方是一层铁链组成的封印。郁离看一眼,心中就差不多了。铁链就要破碎,只差两根了,石灵风刚要砸碎他们。郁离反而更不敢动了。“怎么?见到我还是下不去手么?废物。”石灵风轻轻向下一压,只剩一根了。郁离更平静了,他看到了石灵风手中拿着什么,他的恨在翻滚,在凝稠,在压缩固化。他动了,扭曲庄严,诡异可笑,肃穆迷乱。似是钟声宏大的反面。一切安静下来了。没有了钟声,没有了话语。石灵风终于意识到郁离接下来要引出的是什么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大音希声,这是最后的了。“波”仿佛肥皂泡破裂。无尽的声音在汇聚,宏大,庄严,肃穆,精妙。纷乱杂扰,井然有序,声音真的显露了它们的色彩。钟声在与无数人祈愿的声音交融。逸散出的是一缕缕白色的力量,随着郁离在跳舞,他们也在跳舞。狂舞着,仿若远古的先民无休无止的祭祀。 “石灵风!死!” 第二十八章 成矣 “石灵风!死!” 一缕缕乳白色的力量迅速从石灵风手上的灵钟中散逸出来,幻化出一幕幕带着色彩的久远的画面:将士临行前祭祀的军鼓;百姓祈雨时无助的哀号;君王大祭时一声声尊号。显现出来,破裂开来,崩碎开来。又变成一缕缕白色的力量归入郁离的身躯。好似一个轮回,从石灵风到郁离,便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他们不甘,他们在怒吼,要让人知道他们曾来过。石灵风放手也毫无用处,钟就在那儿,静止着放光。钟似乎也在呼喊,它不要这样为人所奴役,它也想要自己去看看这天地。器灵无力与石灵风抗衡,早已放弃。郁离却给他带来一个希望。那就帮他,器灵对自己说,用尽我最后一丝的力量。愿力本就是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力量之一,于钟体内蕴藏着的更是浩瀚博大。全释放出去吧,器灵想,这是我现在可以自主掌控的唯一一件事了。 郁离被浓稠的乳白色愿力包裹着,他穿越了数百年的王朝更替,透视了无数的历史变迁。风吹过,似乎留下了什么;海潮退回,沙滩依旧平滑如初。郁离原本只是因恨而行动,现在不一样了。他第二次感受到了在青山村曾经体会过的力量。他有了众生应允的自信,有了众生答应的权柄。众生在要求他杀死这个敢于冒犯他们信仰的男人。郁离答允了。他们欣喜,他们欢呼,他们咆哮,他们化为了碎片,带来最初的力量,带来了无穷的威仪。郁离背后是数百年无数人的祈祷,郁离已是众生,众生镇住了石灵风,镇住了房外的三人,镇住了整座青铜殿堂,无人可挡。 郁离低下头,看着正抬起的手。手上是一把丁字形的木槌和一根长形的棒。郁离笑了,笑得很洒脱。他狠狠的一抡,“当~”郁离面前出现了一个钟形的光罩。这层光罩可不是用来保护石灵风的,它牢牢地困住了石灵风,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当~”钟罩被狠狠地敲动,肉眼看得见的颤动不断地在钟上振起,传递到钟的内部,叠加,汇聚,融合。石灵风无法动弹,空气变成了沉重的凝胶紧紧束缚住了他。“嚓”石灵风身上一件玉佩碎了。“当~”高了一个音调。“嚓。”一件玉环碎了。“当~”又高了一个音调。“嚓”一把玉簪碎了。 “放肆!”石灵风亦怒了。他催动数件玉器一齐放光,他打开了于体内心口的一把锁。他第一次仇视郁离,而非蔑视。他忘了是他让郁离仇恨他的。一条金色的光脉放出刺破一切的光明。金灵根?哦,是他只曾在七年前惊鸿一瞥使用过的。里面熔炼了郁离的气息。这是一条培养仇恨的脉,是要用来专门祭炼以后阻道失败的郁离的。石灵风于七年前就选好了,他怎么做到的?郁离看着,心中有一个淡淡的疑问。他现在暂时是众生,他并没有心思去思考,众生在疾呼杀死石灵风,他就必须一下一下地敲着。他只剩下了一点意识看着自己敲着钟,他只能看着,郁离想起了娘娘。娘娘临终前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娘娘原来真是身不由己啊。怎么?对那一夜的恐惧似乎消了?好吧,回去就不用去一线天了。郁离的意识如是想,郁离的身体敲着钟。 “叱。”金光划破了钟罩,直逼郁离的身躯。“哗”愿力如同流水,消磨着金光,护住郁离。郁离充耳不闻,一心一意敲着重新凝结的钟罩。愿力如海,水还能这样用啊。郁离这样想。 嗬。”又一道紫芒撕裂了钟罩,这一次是想遁走。愿力如同流水,消磨着紫芒,留住石灵风。你害怕了?你在恐惧?你为什么要逃呢?郁离如是想。 “哼,你有种,郁离。你把握得不错啊。等着吧。下次我会将这一次的羞辱加倍返还。”石灵风阴沉的声音好可怕,只是郁离感觉不到害怕。他依然一下一下敲着钟。“叱!”石灵风抛出一团黑洞,众生本能的感到了不对,众生向前一扑,丝毫不惧还在那里的金光与紫芒。郁离的生命已不属于他自己,现在他暂时是一位神,神的生命属于他们的信徒。郁离向前撞去,身体严重损伤。但石灵风逃了,他已逃出了秘境。哦,他真逃得出去啊。郁离如是想。 众生在发怒,他们狂怒了。他们将一切交付给了郁离,郁离没有办到。他们现在要郁离死。郁离的意识不复清明,他感觉自己要死了。他晕了,众生操控着他的身体胡乱地攻击着一切。最后一条铁索断了,秘境突然显示了出来,上面有一闪而逝的郁离。岛上所有罗云门的长老脸色大变,天机长老紧急传信。所有在岛上的长老们一起,看住了那三个外来者。天罗长老飞起,飞到幻境之中。长空秘境的潜力、本源正从这里流失。天罗堵住了缺口,他在吸收着本源。 “不好,他要借以突破元婴。”麻衣分宗的长老开始只是冷眼看着,他突然爆出了一句粗口,接下来就是这一句。所有岛上的修士悚然而惊,罗云门要出一位元婴了。但有什么办法?他们阻止不了,罗云门的弟子更不可能去阻止。他们被直接以众人的力量囚禁。所有的长老,包括远在山门的所有长老,全都守住了一个个节点,布成一个极为辽远的阵势。 既然秘境已然如此,那就以最大程度利用,天罗长老啊,我门的希望就在您身上了。掌门如是想。 总算还保留了一个元婴。本来也就是有意从天罗、天礼两位师兄中选一个出来先成就元婴,晋升中等门派。现在计划全乱了,不过也好,好歹这样稳稳地出一位元婴,我门总算能扬起头了。天机太上长老如是想。 不好,这是三百年来此处第一位元婴,罗云门二百年的布置非同小可,它必然晋升。这下罗云门非得真真压我们一头不可,之前我们多次挑衅,不过想捞些好处,现在他们的报复我们怎么面对呢?还能不能留于此处呢?这可是我宗祖传的山门。三门的门主如是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徒儿怎么可能是罪魁祸首,原来是你,郁离。灵风一直视你为弟,他待你如何你应最清楚。你现在污蔑长兄,破坏师门,你如何对得起灵风,如何对得起你的良心。郁离,我此生都记住你了,我不会放过你。大长老如是想。 而这些郁离都不知道,他一早就昏迷了。他的躯壳之中只有早已逝去的众生。狂怒的、混乱的。三件宝物被石灵风带走了一件,另一件在郁离这里,还有一件正放着光,放出无匹的力量,抵御着众生的愿力。郁离快要死了,众生在诅咒他的意识,力量在摧毁他的躯壳,他真的要死了,在睡梦之中。 但他没死,风铃第四次放出了光。第一次在除魔时,第二次在进阶时,第三次在斗法时,这是第四次。风铃竟吸收了那灵钟,风铃上多了一个。风铃上似乎有什么被瓦解了,但一闪而逝,下一霎那又回到了原来晦暗的状态。但它又放出了光,所有的众生愿力被吸掠一空,反哺出一股精纯的自身愿力包裹住了郁离。带着郁离到了渺渺的另一个地方,那地方有山有水,有人有妖,有回忆中的美好,有一望无际的青原。 巨大的法相撑起了天地,海量的灵气在向天罗长老的身上涌来。法力足了。天机长老与天礼长老大袖一挥,宗门藏书阁的典籍无风自动,无数的感悟灵光一瞬间飞抵天罗长老的精神。天机在澄清,天道已清晰可辨,二百多年的祈愿投入了一个人,道行足了。已接近凝实的元灵虚影从天灵处透出,秘境的潜力如丝如缕,温养着那泛着琉璃宝光的虚影,使它更无限的接近于元婴。一枚泛着水云道气的玉牌从漏洞中冲出,直接冲入天罗的元灵,“啪”的一声脆响,元灵足了。三个条件都足了,天罗大喝一声,收起了法天象地。天上“轰隆隆”聚起一大团乌云,内中闪着无尽的雷霆灿烂。金蛇在云中穿梭,雷龙发出怒吼。天门长老带领所有在岛上的修士紧急避退二十里。二十里内,连只老鼠都无。每个人都无比的激动,他们不知自己一生中是否还有这福缘,能看到另一位修士晋升元婴。这时是最好的观摩天道的时候。 “啪”凡雷劈下,净浊气,炼凡体、“哄”人雷狂闪,断罪业,偿功过、“嚓”灵雷咆哮,返天地,得新生、“咔”地雷直击,元灵聚,魂魄超脱幽冥、“嗡”天雷降世,元婴成,直上青冥三千里。五道雷劫已过,天音阵阵,香花飘雨,道光直照百里。只听得天罗于长空舒啸:“吾道成矣,” 第二十九章 归还 长空岛天音阵阵,岛上所有修士只听得罗云门太上长老天罗长啸:“吾道成矣。”罗云门修士不禁欣喜若狂。天门等长老想想这二百年的谋划一朝得偿,喜极而泣。这下门中终出了元婴大能,即可便可晋升中等门派。虽借鉴了地仙的法子,以身合长空岛,之后绝难再进一步,但原本也不做此等奢望,能安安心心地保护宗门继续传承下去,就是诸位高层最大的心愿。 在场修士齐齐唱礼,恭贺天罗晋升。天门等心中复杂,天罗自己也是百般感慨:自己的资质并非最好,数百年来辛苦修行,多少天资远超自己的同辈后辈们一个个故去,如今却是自己成了元婴,当真是造化弄人。 那三位领队长老更是心中苦涩,罗云之崛起已是大势,不可阻挡。我宗的处境堪忧,纵使此次能不伤筋动骨,可有着罗云门压着一头,今后如何壮大呢?到底愧对先人啊。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相视一眼,向天罗长老行了礼。 “现在吾既已成道,宗门后续的事也就可以打算起来了。一切交由门主和诸位师兄师侄打理了。”天罗长老淡淡的表达了自己不欲掺和宗门事宜的态度,“现下吾刚刚晋升,境界未稳。应于长空岛巩固境界,以俟后事。正好可以在此守候我门弟子,免遭外界打扰。这秘境本源已被吾汲取,之前毕竟计算不足,影响还是太大了。众弟子也不可能久留了,充其量还可待的三天。预备着吧。”说完,天罗长老袍袖一展,隐去了光辉落到地上。 “不知门主有何指示?”天罗与其他罗云门长老见过了礼,看也不看那三人一眼,直接向天门询问。刚才门主有神念传讯,老规矩了,传给了性子更稳妥的天门。“也没什么,只是让这三位道友先回各宗岛屿,弟子三日后再来接。”天门也只是淡淡的看了那三位一眼,都没有正经跟他们说话罢了。那三人也很难堪,听得此言心下明白,也就各自告了罪,归还岛屿,联系宗门。 “太上长老,还有一件事。”天罗和天门正欲遁去,大长老赶忙拦下二位。“刚刚幻境显得明白,这本源锁链由鸣幽峰一弟子破坏,才使本源流失、秘境遭损。此子之前还污蔑师侄弟子石灵风,断不可轻恕。”天罗成就元婴,心中有感。张口道:“适才天机长老亦是耗费大量心力演算,才给我们传的音,确实石灵风大有牵涉。这点错不得。至于那个鸣幽峰弟子,是叫郁离的吧。刚刚的事非同小可,他出来之后是当仔细询问,现在未可定论。道明,你现在心性不稳,不是能说这些的时候,先回去好好想三天再说吧。”微微叹了口气,天罗暗暗掐指一算,知道道明大长老这次是动了心劫,虽也是难怪,但若不能放下,此生再无进阶元婴之可能。略一惆怅,还是遁去了。 “师弟,你如何了?”郁离睁开了眼,此次不同往次,郁离并不疲倦,心中一阵清明,与石灵风一战,原本几近破损的道行重新稳固下来,并且又一次进步,达到了融合初期的境界。元灵不知为何也是如此。心中无喜无悲,但总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却忘了。 “师弟,你可算醒了。”师姐的声音将郁离的思绪拉回。“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郁离笑了笑,从地上爬起走了走,“我没事,师姐。这次让你们担心了。”“不是这样说,那个……怎么说呢,就是之前你喊的石师兄……之后又地动山摇的……刚刚里面发生什么了?”疑岩崖的师姐迟疑着,踌躇了数次,还是捺不住问了句。“没什么,左不过是去击杀宗门叛徒未果。”郁离轻轻说着,倒说得其余三人身子僵硬,冷汗不止。心下大致有了个猜测,也就不敢多问了。“话说回来,不知诸位师姐师兄为我用了什么灵药,竟是半点伤疤也无。师弟回头一定偿还。”郁离真诚地说着,但看到的是一片古怪。“说实话,我等并未曾用灵药,是师弟你自己如此。我们也很奇怪想问师弟你呢。”郁离看出三人并非作伪,自己又昏了过去不知如何。也便没有再问,只提及房中重宝,得知宝物自行飞出之后,还撞开了房门之后便点一点头,没了下文。默默地与三人重新上路了。 三日后,众人被传出了秘境,根据各人收获上缴功绩或自己留着。郁离四人只得了几个仿制灵钟,其余的也无用,便尽数上缴了,各得数百功绩。郁离正待离去,只见一位心动期长老忽停了手中工作,向郁离走来。“你可是郁离?”郁离心中早有所预料,并不吃惊。“弟子便是。”那位长老微一颔首:“你且在此候着,等会我带你去见天罗太上长老。”此言一出,惊动了满场的修士,不知所谓何事。有的羡慕,有的疑惑,有的怜悯,各各不同。郁离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先候在那儿了。 面见天罗太上长老时郁离还是吃了一惊,不仅天罗太上长老在,天机太上长老,大长老,首座,甚至门主都隔空留下一道神念查看如此高规格的审问,任谁都会不安。 “郁离,你且将你所见所闻细细的讲来,别无遗漏。”天罗长老语气平淡,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郁离六根清净的状态,早在苏醒后第二天便消失了,所以虽然心有预料,现在难免紧张。但还是照实,从幻境出现开始,将如何进入,如何对战一五一十说了,至于他昏迷后的事,郁离想说也说不了。而在秘境打开之前的事,郁离实是不愿说。所幸长老们也并未问及之前之事,这才过了关。 郁离磕磕绊绊说完后,虽说有些语焉不详,但让他暗自舒了一口气的是,各位长老都未曾再说话。“郁离说的应是实情。”天机长老突然来了句。郁离一惊,知道他们刚才只不过是各自推演,探查自己有无作伪,不禁心口苦涩。世事就是如此,就连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傅,不也在推演么?情理上明白得很,情感上总是伤悲的。 “如此,那是众生愿力催使郁离毁坏了祖师的禁制。但当时那种情况,郁离又怎可能安然无事呢?”大长老突然来了句,确实,只是郁离供述中最难解的地方。“道明,你还未解脱。”天罗长老淡淡的说了句。郁离心中陡然起了一个古怪念头:太上长老说大长老未解脱,解脱便要弃下仇恨。自己虽希望大长老对自己不要有仇恨,但现在不禁有个疑问:修士修到最后都要无欲无情么?长生就必会消磨去人性,情感不在,人的长生不也就索然无味了么?行尸走肉的活着又有何益处。自己也真是矛盾啊,想这些做什么呢。可郁离心中明白,他是不愿舍弃情感的。念想虽小,却如同种子深深扎入郁离心头。 “此事甚为难解,若非有与元婴期匹敌的力量难以从此等宏大愿力中解脱,但郁离何来此等力量。看来此子身上有我等尚不知的力量。”“门主,石灵风一事已清楚,听郁离所言,此二子之间日后必有一战。石灵风身上天机一片混乱,想来是有大能出手。是否继续,一切断决全凭门主。”“只可惜道明这一次人劫难过了。可要让道明再去一线天洗练道心?”“郁离亦是我门弟子,祖师遗训应庇护弟子,虽有未解,郁离是可用之才,门主如何决断?”郁离听不见的地方,诸位长老的神念正在争吵。“道竹,郁离是你弟子,你也可一说。”“门主,我观郁离的道行、元灵都已至融合,若郁离有亏心事,又怎能提升至此呢。”首座只说了一句,就不再说了。心中惴惴难安,心想:郁离,为师只能说到这了,望你能过这一关。但决断并非属他,纵然相信自己弟子,还是不够。 “那就如此吧,郁离,吾等信你所言,此次的事不于重责。但到底封印是因你而毁,这点你却不得不负。”商量了半天,门主开了口。郁离心中早有准备,听得如此却是松了一口气。“这样吧,限你三年之内上缴宗门功绩一千,并上缴你于青铜大殿之中所得的操控信仰的法诀,你可愿意?”郁离大喜,自己培植灵植,得功绩较他人容易得多,三年一千功绩虽不少,勤勉些还做得来,这样便是宗门在维护自己了。当下毫不迟疑:“弟子愿意。”门主点点头,神念迅速飞回山门准备庆贺大典。其余长老也飞了出去,只有大长老飞过时哼了一声。首座给天罗长老行了一礼,将郁离带走了。 “郁离,莫要怪大长老,道明师兄的心性已是很难得了。适才他虽哼你一声,可门主决断是确实是实事求是,并未针对于你。他不过是难过自己心中这个坎,以后充其量给你些小鞋穿穿,万勿介意。”郁离心中很暖,他明白首座的意思。罗云门到底还是和谐的,门中众人仍守护着他。有这样一个门派,就如同家一般温暖。拜入大门派又如何?有家可比有门派好得多了。想到这里,郁离微微一笑,冲首座说:“师父,咱们回宗了。” 第三十章 遗命 郁离回到了鸣幽峰,虽说精神较好,可自己知道这段时间实在太过伤神,必须要好好休息一番。这一睡竟眠了足足五日,把小狐仙急得上蹿下跳的。 清点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郁离发现自己第二次大变了。第一次是灭村惨案,第二次是与石灵风一战,自己很明显的感到自己更加沉默寡言,竟可以说老成了。因寿命普遍较凡人长了数倍,修士的心理成长比之凡人慢了许多。郁离满嘴苦涩,这种滋味相当于他在凡人十四五岁时尝了一遍,简直让他遍体鳞伤。 他很怀疑,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这里必有蹊跷。他并不认为这样很好,有了什么所谓的保命神器,反而极度的恐慌。入门也七年了,夺舍一事他还是知道的,这种状况不由得他不多心,谁也不想有如此大的一个未知数。在生死存亡之际固然好,可没人愿意在日常修行中有一个不知何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到了开光期了,娘娘当初说的日子就是这时。本该已晋升就看的,但当时的自己还放不下,何况还有宗门的危机。现在是时候了。郁离拿出了风铃,用手摩挲着,对这风铃郁离的心情当真很复杂难言。 小狐仙轻盈的踱了过来,到了融合期,对有关自己的一些事开始有了所谓的感应。见得郁离拿出风铃,小狐仙冰雪聪明又怎猜不出。当下“呦呦”叫了两声,卧在郁离的怀里安慰着。 郁离哑然失笑,却又被小狐仙安慰了,自己何必如此婆婆妈妈,心神一放,进入了风铃。 风铃里却另成一片天地,完全不像娘娘当初说的,只是个法器而已。郁离相信娘娘没有说谎,那就是郁离身上发生了什么。远处丝丝青色与白色薄雾交缠,隐隐可见一片青山绿水。近处有一堆竹简玉牍,竹简占了大多数,偶有几片散发着古朴道韵的青玉牍。娘娘从前是散修,身属妖族,后来又只当了一个小小村庄的神,没什么宝贝,穷困一生。郁离可叹就连小门派都讲究白玉无瑕,娘娘慈心一世仍是只用得起青玉。里面有近二分之一是娘娘从前的历练经历,郁离只是粗粗扫了眼,归到一旁。剩下的六分之一是数枚古朴玉牍,记载着娘娘的一些道法,心得体会等;六分之一是一些奇闻异事,族内秘文等;还有的六分之一中郁离见到了一片黄玉简,上面弥漫着丝丝血色与诅咒黑气。郁离已于青铜殿堂中经历一次,自然分辨得出这种愿力,也不迟疑,将玉简拍在额上,看了起来。 那女修如今才看出境界来,也不过融合期。娘娘比她却要高出一个大境界,是心动期修为,但身上有着数百年的暗伤,又是道心破碎,境界跌落,一身法力发挥不出三成。郁离有种感觉,娘娘的那堆竹简中应有解释。郁离现在境界不够,单凭娘娘留下的影像分辨不出那女修的法力气息。郁离现在才得知那女修是赤离门人,但仍不知其具体何方。只能通过她的衣服式样来判断,女修也是雍州人,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与那女修再次见面?郁离想了想,没了下文。法力偏于火属,又精于剑道,浑身数件法器护体,当真是大门派出身的,每一件对比都令郁离对娘娘多一份惋惜与哀痛。 女修的剑道郁离却感受得出来,是堂堂正正的君王之剑。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哪怕在打杀娘娘时也未曾改变。但这不能说明她也是堂堂正正的,那只能说明女修是个偏执性子,认为自己始终堂堂正正,一点错处都没有。剑道就是只有偏执到极点、容不下一点偏离的人才能修行到极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剑道,但只有一条剑道为正。除了那一条,其余的呢?但每个人都认定了自己是正确的,被剑道蒙蔽了心,是这三百年来,剑修始终不能跟法修比肩的根本原因。郁离原本有心,想在日后修为能与之抗衡之后质问女修,问她到底是否曾有过悔意。但看完了之后,郁离明白,这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妄想。这种性格如何能改变呢?女修不认为自己错了,那郁离想,我以后若能杀她,也应无错了吧。 但郁离同时注意到,女修之前虽极冷淡,但并没有真要杀娘娘,而是在娘娘露出了青狐气息之后。郁离想,这女修说不定也有一段惨痛的过往,心中的恨意稍减,对她多了些惋惜,对自己多了些庆幸。自己能遇上一个好师门,却比这自认为天之骄子的女修幸运的太多了。郁离心中燃起一个一闪而过的野望:为什么我不能让被人同我一样,去接受我所坚持的一些东西?我想改变这个修真界,我对它感到了怜悯,我能用我自己的理念向修真界灌输,最终达到我想要的成功。郁离又一笑,我想什么呢,我对修真界怜悯?我凭何对修真界怜悯啊。但这个念头是如此的清晰,以至于郁离日后真的一直在做,未曾停歇。 黄玉牍的影像很快放完了,最后却惊现青湖娘娘倒在血泊中的景象。郁离大惊,随即反应过来,这应是娘娘还有话想对自己说,但自知已然没有了时间,就以神念传下最厚的遗命,忙凝神去听。 娘娘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极为微弱,但就有那么一股子韧劲儿支撑着娘娘说下去。“……郁离,你已看完了吧。以你的性子,现在估计会害怕……”郁离默默地站着,娘娘,物是人已非,如今的我却是不怕了。“……不必向那女修报仇,你当好好活下去,好好修行,这才是我真正想让你知道的。你一定会想报仇的,这点我知道。但我并不十分记恨她,记恨到天天心心念念都要杀之而后快,这样只能对你自己造成障碍。还请答应我,只有你认为可以报仇之时,再去……”郁离看这,但心境未曾起一丝涟漪。娘娘,你的话我自己已然悟到了,还是谢谢你,娘娘。“……凝殷姐和现在照顾你的人都应对你说过吧,青原之愿关系实在太大,你现在肯定受了不少影响。每代持愿者都会这样,我很清楚。我的笔记中有当年的一些事,可以帮你,一定要看一看……”郁离很是惊讶,持愿者?怎么听都蕴含了一个谜团。这关系竟如此之大么,好的,那我就看看为什么如此美好的愿却始终不能说,我又会受什么影响。“……最后一件事了,抱歉,把小狐仙托付给了你。现在她还好吧,还调皮么?……”娘娘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爱与忧“……其实你也应该发觉了,但应还没注意到。小狐仙这么些年可有成长?是不是仍一直是我托付与你时的模样?若是,还请好好照顾她。我知道我很自私,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你能照顾她一辈子。小狐仙永远也长不大,应该是血脉中留存的诅咒。她可以帮你很多的,郁离,”娘娘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定好好照顾她啊。” 之后再无言语,只剩下娘娘无声的哭泣。娘娘是如此的悲痛,跨越的七年的时光,仍被郁离所感知。郁离从未想过娘娘会这样哭泣,他的印象中,娘娘始终是端庄持重的,哭泣不应出现在如此一位女子身上。可它出现了,明明白白的出现了。娘娘此时的心是什么呢?无望?哀婉?别离?不知道,但令人心碎。 看着娘娘的影像缓缓淡去,郁离知道此生再也看不到娘娘了。他缓缓的动了动,长稽一首,心思无比的纯净。这就是这世界,凡人、修士、妖、神不都是一样的么,都有七情六欲,都有鲜明的爱憎情仇。郁离想,改变世界有这一点共同就足够了。这一点,已完全。 青原,娘娘啊,你已将我引入了这一大愿之中,我自然不会退缩。不管有什么艰难困阻等着我,这愿在我心,这行在我身,我想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力量并不会消磨掉人性中对这一种美好的未来的追求,那青原的愿就必有实现的那一天。我也会如您一般,一辈子坚守着心中的愿,您自诩放弃了青原的愿,可您在青山村呆了二百多年,您仍在坚守不是么?我会在能说出这愿后将它传扬,我有这种预感,当这愿能被说出之时,它必然如同燎原野火,形成一股大势滚滚而来。到时您就可以安息了,我也可以了。持愿终要将愿散播,我于您的灵魄处起誓:我要让天下人知,天下人行,青原之愿! 我愿给众人以力量,能守护自身、保护他人。我愿给天地以青原,无论凡俗、灵界;无论人、修、妖、神以及其他我所尚不知晓的种族,人人都可以漫步于青原之上。我愿青原之上,众人可以有进取的竞争而不会演变为抢夺杀戮,人们可以去传播这股理念,阻止一次次愚蠢短视的杀劫。他们能以青原之愿为自豪,为欣喜,永享平和与自由。若青原不复,我愿我能以我身为青原。 第三十一章 昔年 郁离走到了那一堆的竹简,竹简有的已衰朽,有的仍泛着一层清浅的光,但二百年的时光好似流水,剩下的都是娘娘沉淀一生的精华。 玉牍中是有关娘娘功法、族群的介绍。小狐仙是碧眸狐,修的是与娘娘一脉相承的碧元翠翡诀。娘娘是碧眸狐之上的玄清碧眸狐。因曾于一秘境之中服食灵药,修行三百多年却有了五六百年的道行,顺利使血脉晋升。但是后天晋升,无法遗传给小狐仙,小狐仙只能一点点重头来过。 据玉牍中记载,青原之愿在碧眸狐族以及相关青狐族属还算盛行,所以多有狐仙与凡人相会的传说。至于白狐和多尾狐族,别搞笑了,人家在天地间都是是正经有数大族,各各专心于修行,除非几位狐族元祖发话入世历练,人家是不愿去沾染红尘的。碧眸狐族起源于灵界,当初千年前,在灵界也曾繁盛过。人家有天生灵目,折射阳光、造就纯阳什么的,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天赋。而且因眼眸美丽,魅力尤为惊人,对于亲近其身的一些生灵都有温和抚慰之感。 但正如青原之愿在人族中备受打压一样,其余的妖族、乃至一部分狐族都对持有青原之愿的人、狐深恶痛绝,碧眸狐族就经历了数次大的战役,还被设计受了诅咒,现在已然很稀少了。如今又只有数支残余族人逃入了凡俗。甚至大部分如娘娘和小狐仙一般,只能独自修行,不能成一个群体。但娘娘的玉牍中最后大略提了一笔,昔年碧眸狐族初入凡俗之时,曾有一支前往海外十域,之后下落不明。之后大陆上的碧眸狐被打压的更厉害,想来现在还能勉强支持的,也只有海外这一支了。 郁离看过了,心中更见疑惑,为何就连青原发源的狐族自身,都容不下如此一个大愿?这说不过去啊。一念至此,伸手拿起了散落的竹简。竹简中是娘娘昔年的笔记,一卷一卷地理好,郁离才安心地读了起来。 ………… 今日终于化形了,身上的尾巴和耳朵还留着,已经算是很优秀的了。哎,可惜现在每十年就要搬一次藏身地,有的朋友也不可能怎么联系了,要不然非的好好在他们身前转悠转悠不可。每百年才能跟母亲回一次祖地,族老会在这是给化了形的族人预言。现在还剩十年,真不知道族老会给我个什么预言呢? ………… 今天回了祖地,那些叔叔伯伯们少了好多,族老愁眉不展的,还和他们一起开了个什么会,也不知说的什么。我四周瞎转的时候,进了一座很奇特的庙宇。里面也没有神像,只有孤零零一座祭坛。好几个族人都躺在地上睡觉,还有几个站着就睡了。一个个身上都隐放出一股青光,脸上都在笑。那祭坛好像在呼唤我似的,我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反正这是我族祖地,百年才打开一次,安全得很。我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梦里我看见了一方青原,真是很美好,有几位叔叔阿姨,连没来祖地的都有几个在这里,甚至是几个真正的人。天是那么的高远,是那么的蓝,青草的气息是那么芳香。我的身边都是一群群欢笑着的人。我扑了会蝴蝶,累了,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又回到祭坛旁边了。母亲和族老都在,还有周围一大群原本在睡觉的族人。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的很热切,母亲的则是担忧,族老的好深沉,我看不出来。他们跟我讲了青原。我觉得很好啊,这样好的愿我一定会践行下去的。他们都在欢呼,从祭坛上给我系了一串风铃,哪里有还多呢,怎么都没人拿?他们还把我抱起高高抛向空中。母亲也很高兴,但眼角里有泪。 ………… 我遇到了几位人族的修士,他们人很好,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可怕。现在我在梦里还经常能看见人呢,都很好,母亲又在骗人。我们一起历练,一起游山玩水。我们十几个人相处得都很好,我和凝殷姐最好。我们约好了要拜为姐妹,以后我们的子孙也要来往不绝。凝殷姐有个怎么也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有什么就大献殷勤,凝殷姐都真有些动心了。哼,我才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得手呢,不过我这一关,他想都别想。 ………… 三言大哥又从宗门中拐带出几个和我们一起历练。哎,宗门弟子就是好,一招手都有几个师兄弟来。我们这种小散修可真是要啥啥没有。不过他们的宗门也成立不久,嘻嘻,他们也挺穷的。还有小沐子,沐心诚,天天装大辈,见谁都喊小弟、妹子。哼,抽空教训一下他,让他看看老娘的厉害。当初只是我们几个小散修聚团去玩,现在竟也有这么多的宗门弟子来了,好开心。我可是每个都灌输了一遍青原的理念,他们有好多人都接受了,可他们不知为什么,不能进入青原梦境,最好的一个小妹子也只能模模糊糊有些感应。哎,还是下次回祖地时问问吧。 ………… 我们到了荆州。在天上飞时,小沐子眼尖,看到这里有团邪气笼罩。我们下来一看,有个魔修正在以凡人祭炼邪法。这可不行,是我们修士和妖都联手抵制的事。那魔修虽说有心动期的修为,我们十几个融合期也不是好惹的。这魔修只放了一次阴毒法术,把我们先给逼开,之后转身就跑了。我们就忙着救治凡人和受了伤的同伴。没想到那些凡人一个个哭着不让我们走了,还跪在地上磕头让我们收他们为徒。我们局不过,就收了几个,我也有第一个弟子了,方天戈,小方子。 我们分成了两拨,一波继续游历,我们几个自愿留下来帮凡人重建家园。他们听了我的青原之愿后都特别诚信,所有的人都成了信徒,我真是太开心了。我仿制祖地建了一个祭坛,没想到真有用,好多人都能进入青原之梦了。真是好欢喜。我的风铃还是件了不得的宝贝呢,里面居然有一小方青原,要不是祭坛建成引动了风铃,我还真以为它只是件空间大一点的法器呢。现在这都快赶上灵器了。可惜青原一直只是以梦的形式出现,我想自己开辟一片青原,我想让人们的肉身能直接进入青原。我都想好了,马上就干。 ………… 三言哥和小沐子他们回来了,后面是好几个大门派弟子的追杀,凝殷姐受了重伤。我们气急了,联合起来把他们打跑了,但我好不容易建立的青原也被破坏了好多。三言大哥说他们比那群人先找到几株灵药,但那帮家伙自持身份,直接就下手抢夺。不是自持身份么?这也叫自持身份!真是气死我了,这帮渣滓。又是几年过去了,我才将被损坏的地方修好,凝殷姐也恢复了,她和那个家伙就在我的青原之上举行的婚礼。哎,虽然那家伙配不上凝殷姐凝殷姐愿意就随她去吧。不过有我们这么多人在,他要敢对凝殷姐不好,我们可饶不了他。 ………… 三言大哥和其他几个小弟弟们回宗了。小沐子还留在这,接替了三言大哥的位子,带他们那一帮出去四处乱窜。不过他们窜也有好处,又有好多人认同青原之愿,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好几个摇头晃脑的老先生都拖家带口的来了。还有新来的一个,姓赵。他是小沐子他们乱转时加入的,看起来也随和,还蛮机灵的,见到我“姐”喊个不停。青原是越建越大了,周围的土地还要种庄稼,有些不够用了。小沐子他们说发现了一座小型的秘境,要去探探,真是好运气,连秘境都找得到。我还是跟那几个老先生谈谈怎么发展青原的事吧。 ………… 秘境的开启需要不少法力,我们几个清闲点的也得去帮帮忙。这秘境虽小,里面的东西还不少,看样子以前是片灵田,都是数百年的灵药。我就要进阶了,他们很大方得把最好的一株留给了我。终于心动期了,我能完全化形了。想来以我的修为也可以在此开宗立派了吧。不过青原的事越来越严重了,土地严重不足,新来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都开始有人斗殴了,这可是几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青原这么好,怎么会斗殴呢? ………… 现在人心浮动,凡人们开始产生怨恨了,我感应的出来。去祭坛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和几个老先生百般努力也没能见效。有钱的人多吃多占,他们掌握着很大一部分田地,还不断的开垦着山林。我决定要来一次均田,按人口来分田地,以金银为补偿,这样情况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吧,这可是依照的凡人的古礼。小沐子他们居然又发现了一座秘境,真是太太太好运了。可惜那个新来的赵小子被卷入秘境周围的险地身陨了,我们给他建了一座祠堂,早晚拜祭着,给他上柱香,死后的魂魄也能欢喜些。 ………… 凡人们大暴动起来了,他们怎么治理都治理不好,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无济于事。周围的山被暴雨冲垮了。我们救下了他们,但他们的田没了。地力越来越弱,能种出的庄稼一年比一年少。周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小虫子,破坏力很大。有钱有权的不满意分田,他们也种些庄稼不也挺好么,可他们为什么不愿动一下呢。天气也变得不好,一年干旱一年雨的,需要救济的人越来越多,粮仓里的粮食快吃完了。怎么办?他们在抗议,他们焚烧了青原,种上了庄稼。他们毁掉了自家建的祭坛。他们不信任我了。我想压制他们,可我又能怎么压制?他们私下里说我终究是妖,不可能庇护他们,老天爷就是证明。我的心很乱,我要出去走走。 ………… 我们中了圈套,那个秘境是故意设计好的。是那几个大宗门的弟子,还有他们的师长。姓赵的也是其中之一,他们专门设下的秘境,专门对付我们的青原。为什么?他们狂笑着说青原是个骗局,每个传播青原的都该死,还有他们的伙伴,一个不许放过。他们说那个秘境就是用凡人们的愿力搭建的,是恨意,冲天的恨意。一开始装成了对青原的喜爱,把我们诱到深处时才显露杀机。他们说这些都是因青原而死的,名义上的美好铸就了实际上无尽的伤痛。教训太惨重了,一切有关青原的都得死。我们伤亡惨重,凝殷姐的道侣被杀了,还有还多人。沐心诚他们从另一条道杀了出去,带走了不少追兵。 凡人们被屠戮,他们正在示威,正在反抗青原,可他们仍被杀掉了,我的弟子,我亲手建立的青原,我的伙伴。他们死前发出了无穷的恨,我被缠上了,他们也被缠上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他们。我发动了密术,带着邻近的几个人匆匆逃掉。 我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其他几个也一样。凝殷姐只剩下了开光期的法力,她一夜老了几十岁。她在一天半夜一个人走了,之后是另几个人。我将他们身上的愿力吸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好歹是伙伴一场。 我用最后的一次机会发动了禁术,杀掉了一批追兵。风铃也毁了。我重伤,道行跌落。我躺在一座小潭里不想在动弹.我看见一个小孩,他被山贼追杀者。我救了他,救了他们一村。他说:“你愿意来保护我们么?”我无法拒绝他的眼,还有人想让我保护他们。我想好好研究这一切是为什么,我想了解愿力的本质,我留下来成了这座小村庄的神,我答应了,要守护这座村庄一辈子。 ………… 我找到了凝殷姐,找到了沐心诚,还有其他一些人。我们相约以后再聚。他们都很惨,心诚的门派还因这个差点灭门,但他们始终维护着心诚,真是个好门派啊。我化成凡人时遇上了一个人,他很好,我能在他的怀里哭泣,我也想成一个家了,希望我能幸福吧。 ………… 第三十二章 荆棘满心 郁离轻轻放下了竹简,娘娘的过往已然历历在目了。郁离突然很可怜起娘娘,娘娘称得上是一个为了理想而战的斗士,而且有计划有步骤,真实地去做过。之后一败涂地。看着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仔细想来郁离恐惧之极也疲累至极。郁离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更年少,也就更无知。旁边是娘娘遗留的研究竹简,里面通篇都是“土地兼并”、“水土流失”、“愿力的不可控性”、“精神与凡俗生活的对立性”等等一大堆郁离看也看不懂的名词。娘娘果真没有虚度这二百余年,但郁离的心也一起累了,他看不下去了,只是扫一眼,便好似抽干了郁离所有的精力。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以后将会重复的路,这种预感是一向很准的。郁离不聪明,也没有很多智慧的朋友,他的路会不自主的重复着依然失败过的老路,无可避免。只在于面对有几条岔路时,郁离的选择。 郁离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他想试试放松自己,但这无济于事。郁离向远处看去,娘娘的竹简之上说,这里有方青原? 厚重绵长的雾气青白相间,好似蚕蛹一般,将郁离所在的小小空间紧密的包裹起来。只不过雾气是透明的,所以能看见。郁离试着走过去,雾气好似泥泽,每往前一步就越要陷入这雾气一般。神念已然是不中用了,但郁离发现他居然能用法力了。在这些器物所开辟出的小空间内,一般来说是没有灵气的,同时会隔绝掉进入者的法力。这些空间的主人都是通过元灵神念,来探查或移动物品。 在风铃原本的空间里,郁离也是一样,但往前走,郁离就能慢慢感到,自己于外界身体里的法力了。他调动着法力,向四周压过去,并把他们压实,好让自己能够从中掘出一条稳固的路来。又是所谓的感觉,郁离咧了咧嘴,感觉还真是无所不能。人于未知之处唯一能依赖的只有经验与感觉,郁离当然没有经验,这世上也几乎不会有人有这种经验。郁离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幼蝉,以法力为水,加固着松散的沙石,为自己冲出地下挖出一条艰辛无比的通道来。但幼蝉的水有补充,他的法力没有。 算得上是披荆斩棘了吧。算得上是冲破了重重难关了吧。也不知是过了过久,久到郁离有些麻木了,他到了。碧眸狐族以及人族都只能于梦中才能到达的地方,他们的信仰——青原。郁离不是在梦中到达了,现在的情况竟可以说是他的肉身到达了。 但这是青原么? 郁离抬头所见皆是满目疮痍。 这是娘娘昔年开辟的青原。郁离有了种明悟,青原的这种状态应该是摄取了地力导致的。它不知是直接从可碰触到的物质世界,强行掠夺了一方土地;还是如同神灵的神域一般,本是虚幻的,只不过得到了大地的地力,以及众生的信仰愿力才成的形。或许没什么区别,反正已然破败不堪。郁离漫溯于这方破败的青原之上,处处都可见当时娘娘设计的精巧,及以后来战火的毁灭。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仍然充斥着灰黑色的诅咒的愿力,人的力量真大。建造时数十载的功夫,只用一夜便可彻底毁坏,这种天赋也是其他种族所难以望其项背的呢。不止,郁离还感受到了一点点微弱的愿力一直徘徊在他身边,是灵钟里的众生愿力,它们仍喃喃念着杀死一切。郁离有些惊悚,当初他可是很清楚得知道那股愿力有多庞大,现在只有这一点了。那周围笼罩着的无尽愿力当初又该有多少呢? 但临近原本空间的愿力是白色的,他们是至死仍保留着对青原的信仰的么?比灰黑色少的可怜的乳白色愿力要比灰黑色的强大许多,即使力量不足。正如人性中对各种美德的向往,一时的干扰就能打断一次追求,一点点怒火便足以令人十恶不赦,但他们会后悔,他们仍想追求那些美德。恶意只能与短时间内爆发,向往可以永久,并可以在力所能及之内行动。有人嗤之以鼻,但这正是五千年以来人类美德传承下来的原因。所以有力量者不是强者。虚浮的强大力量打不败持久的弱小坚持。 郁离看见了祭坛,上面存有着除空间处白色愿力之外剩余所有的白色愿力。郁离清楚地感受到了另一方青原,是梦中的青原,美好的,不受世俗打扰的,永恒宁静的青原。郁离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青原的存在能有多少意义呢?不,是有着极大意义的。正是这虚幻的青原能为真实青原的建立指明方向。凡俗的人们不还总上庙里上香,期盼着死后登上极乐世界吗?没有人见过的极乐世界他们尚且笃信不疑,何况他们能感知到的青原。 郁离睡着了,进入的第二重青原,梦境。这里果然是天堂。郁离走在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之上,草色嫩绿,阳光明媚。他看得见一汪汪清泉,一朵朵白云,一只只蝴蝶,一抹抹霞光。青草的气味出人意料的好闻。郁离不知向哪走,但青原知道,它引着郁离前进。郁离见到了人,不,是人的幻影。是他记忆中所有美好的时刻。村子,父母,小伙伴,娘娘和小狐仙,凝婆婆,沐长老。他感受得到自己曾经的情感,瑰丽、梦幻,想笑,想哭。他大步从幻影中奔跑过去,他怕一留下就发觉他们只是幻影。 穿过去了,没有那些美好幻想了。但仍没有人,没有狐,没有和郁离一样能进入青原的,或许是时间不对,郁离想。他走到了一处古怪的房子,木棚搭建的,歪歪扭扭,根本不像是在青原中所应会出现的。郁离没有怎么犹豫,推门进去了。 里面是海,满满的海洋,各种情绪的海洋。郁离想起师父、师兄们说的还有自己的经历,突然发觉到他被汲取了很多的情感。他的喜悦、悲哀还有其他情感汇成了海,就在这里。郁离感到不堪重负,一个人面对着即将压下的海水是毫无办法的。哪怕是从自己的身上被取出的。郁离感到了一丝丝愤怒,混在海水中,只有怒海狂涛翻滚时才能被感知到。但足够了,郁离喜不自胜,他也会发怒,他也有怒气,他并非被诟病数年的“无怒人”,他很正常,只是少了点。郁离很开心,开心到眼睁睁看着从海水中伸出一根管子,插到自己的身体里汲取情感也停不下来。 他感到笑够了,有点笑多了,有点冷,很空虚,心中空荡荡的,慢慢连空的感觉也没有了。郁离看这海水中自己的脸一点点变得面无表情,他也沉默了。第一次感到了这种被抽取感情的可怕,有意识的,都汇到了这里。那他还会有感情么?郁离没有慌,因为他现在没有慌这种感情。他简直像是一具空壳,或者一块电池(找不到其他的类似物了,只能写电池)。他感到情感并未消失与他的联系,情感正前往一处地方,是这海的海眼,他的情感被磨碎了,提供力量给这方青原。怪不得没见到人呢,这里只是我的梦境,自然只是我的青原。 整个世界以他自己为驱动。但驱动很少,他感应的出来,应该只有他进来的时候会被驱动,其余时间他的情感被安好的保存在这儿。他无需担心自己没有了情感,他可以选择是否交出自己的情感,只要在海洋干涸之前就行了。那根管子只要一个意念就会停止,这海洋竟可以说是宝库,能储备起郁离所有的情感,留待郁离想用时放出。 可这不好,郁离宁可让它们白白流走,他的心疯狂的说很害怕,说这一切太诡异了。但他面无表情得留在这儿看海,他现在没有感情。他转身离开,留下惊涛拍岸。 他回复了感情。他在用他悲伤的心聆听着这方天地。这方青原也很害怕,它怕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怕?不知道。它只是害怕而已。郁离的心沉默了。他的心忽而又极为不甘,竟跳动起来,连带着着方青原一起跳动起来。只是不甘,可与这天地相合了。郁离感到一股新的力量正在游走,他想释放出来,于是这个力量出现了。 是郁离的第一个自创法术,不能说是自创,还有这天地的演变。“心荆棘”,道行法术,天演境。天地创生自然是天演境。在青原中这法术虚实不定,既能直接在心中长出一束荆棘,杀死对方,还能吸尽对方的一切情感。道行法术?不就是心的极致么。他想要的是那海洋的力量,但郁离太弱了,根本不可能。就连这心荆棘也只能在这里使用,在外界,它的威能只能让敌人的心绞痛,毕竟合的不是外界的天地。 真是奇怪,看完了这些,郁离的心反而更坚定了,他想去做,做什么? 足够了。有这个很好了。郁离施展了“心荆棘”,狠狠扎入了郁离的心。之前承受了足够的痛苦,这样他以后面对所必然面对的痛苦时,就能保持基本的平静了。他感到自己又坚强了一分,离他所要达成的愿又近了一分。他的愿是独一无二的,从一开始许下就比别人多了一部分:若青原不复,我愿我能以我身为青原。 再难再险我都要走下去,这不是我要的青原,我就给这世间我的青原。 第三十三章 师心 退出娘娘风铃的郁离立刻感受到一阵磨蹭,小狐仙已然磨蹭了好久了。又是两天过去,郁离表示他现在已然习惯昏迷了。小狐仙却表现得很害怕,原来在郁离进入青原的那段时间,郁离的肉身无故跌倒,无法控制。小狐仙之后想用元灵去探查,却感到了无数的海浪等,直接将她的元灵轰开了。小狐仙已然迈入融合期的元灵也休息了好一会,才显得不那么精神萎靡。若非一直有股的极淡的青草气息围绕着郁离,小狐仙本能的没有去找别人,以青原糟糕的名气,毫无防范的郁离分分钟被识破了吧。 抚摸着怀中小狐仙柔顺的皮毛,郁离感受着心中“心荆棘”带来的永不停息的伤痛。也不错不是么?用来伪装自己的情感可是利器。还能时刻保持清醒,这样我对于幻术之类的法术,抵抗力就大大加强了。这法术在我的青原中是天演境,现在只需不断地以心合天地,就可以将它的威能逐步释放出来,应该不会有太多波折的。 但我要不要将我的这项法术告诉师父呢?法术是必然会被用出的,那时很难隐瞒,但我这是天演境的道行法术,道行法术本就极为稀有,加上天演境,会被发现的几率应该很少。可用多了总会有蛛丝马迹。况且像这种事对于师父来说应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我的修为摆在那里。师傅和师门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很可靠的,对我有自创法术的事只会替我高兴,值得信任,我不想对他们有太多的隐瞒。这不太理性,但我的情感督促我这样做。算了,就按现在的状态再变点东西,跟师父说了吧。 出了庭院的郁离赶着就到了首座的洞府。“欧?郁离你怎么来了?看样子恢复好了?瞧你气喘吁吁的样子,赶紧坐下来歇一会。”首座虽然吃惊,但一言一行无不是对郁离的关怀。“怎么了?”郁离憋红了脸,踌躇了数下,才慢慢小声说了出来:“师父,我~我领悟了一个法术。”首座很感兴趣:“是什么样的法术?能让你兴奋的来我的洞府?该不会是自创了一个吧。”开始首座只是调笑着,哈哈了两声之后发觉郁离没有说话,反而头低得更低了,首座这才慢慢震惊起来:“郁离~你,你不会真是领悟了自创法术了吧。”郁离缓缓地点了点头,很慢,却很坚定。 首座都怔住了,之后是一段沉默,再然后是首座突然爆发的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啊。简直太好了。真没想到,真没想道。你居然能领悟出自创法术,你才开光期啊。你知道修真界都是什么时候才多用自创法术的么?是灵寂期啊,灵寂期啊。‘法不过元婴’,能修行到元婴期的大能们一般都是在灵寂期有了自己的自创法术的。那些天才们也都是心动期、融合期这一片。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开光期有了自创法术的。你的未来简直不可限量。快,快让为师看看,你领悟的是什么样的自创法术。”首座极为欣喜,简直是急不可耐了。 郁离面对首座站立好,用手臂挥了一下,表示我要开始了。首座点了点头,示意郁离可以了。首座依仗自己的深厚修为,自告奋勇要当这法术的第一个试验对象。郁离暗自施展法术,首座开始时还不甚在意,之后开始略有惊讶,再然后是震惊,接着是狂喜。他甚至等不到郁离撤销“心荆棘”的法术,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抱着郁离就想往上抛,吓得郁离赶紧就挣脱,躲到了一边。 “你这是道行法术时不是?要不然我的防护法术不会一个都不见效。嗯,是针对敌人的心脏的。能将敌人的心脏麻痹,刺痛。没错,我不得不说,真的很疼,加上没有征兆、无声无息。在斗法。生死一线之时使出效果惊人,单单法力反噬就够你翻盘的了。好啊,非常好。”听到这个,郁离暗自松了一口气:首座并未发觉这法术真正的威能所在,郁离本能的觉得太好了。 首座先是大大称赞了一番,之后话锋一转:“但是,郁离,为师有两个不解之处,你能说说么?”郁离心中一紧,不知首座是发现了什么。“第一个,按理说自创法术,都是因自己长久的心得体悟一朝迸发,境界都很高。但我看你这法术似乎只是最初级的入门境,真是奇怪。”郁离头上悄悄起了些冷汗:“弟子不知。”首座摆了摆手:“这样啊,没事没事。你能在开光期就有自创法术已是前无古人了,想来应跟这有点关系。那好,第二个。”首座的语气由严谨转为了婉转,“离儿,这自创法术皆由心而发,表现的是一个人之前数百年的心境积累。我观你这法术却是极为狠毒阴险。离儿,这在你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你生性安静,随和,以你的性子是不可能会出现这样针对心灵攻击的法术的。那就是你伤心过度。离儿,到底怎么了,竟让你的心伤悲到会去伤害别人的程度?” 郁离沉默,紧闭着嘴巴。他未曾想过首座竟会如此敏锐。他有点后悔了,自己似乎不应该来。首座试探着问了问:“可是与石灵风有关?”郁离也不知自己突然从哪里来的火,竟直接向一向敬爱的师尊吼了句:“老头子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瞎猜!”这一句,首座愣了,郁离自己也愣了。他的心上不是还种着荆棘么?怎么没有把着愤怒吸收掉?我发怒了?真的发怒了?为什么是这时候,对着师尊?怎么办? 首座也愣了,从未见过的,一位暗自隐忧的、从不会发怒的弟子发怒了,对着自己,因为自己的发问。首座的心也突然难受了起来,刚刚穿透的伤似乎又痛了起来。他知道这一次他错了,大错特错。但他原本也就是做好了一定心理准备的,只是这么大的反应仍超出他的预期。石灵风啊,首座痛心疾首的想到,他究竟带给了自己的弟子什么样的回忆?不行,天机长老现在虽加班加点的算着,但主要还是针对宗门以后的发展。我要去求长老算算石灵风。我的弟子,绝不容别人任意践踏。 “那个……”“那个……”短暂的沉默后,师徒俩同时张了嘴。“郁离,(师父)你先说吧。”又是一次同步。郁离闭了嘴,等着首座先开口。首座轻咳了一下,“离儿,这次是师父孟浪了。没想到……嗯,不说这个了。天罗太上长老已然突破元婴,长空岛也平静了。不知你知不知道,长空岛上有一座宗门秘境,唤作‘一线天’。对你很有好处的。正好,你之前还有心境的损伤,为师当初在你入门时就说,等你到开光期时,我会助你克服这损伤。我想说的就是这一线天。不知你可愿去?” 郁离望了望首座,怎么?说自己其实克服了?可按自己刚才的表现,自己仍然心惊,自己真的克服了么。算了,反正心境仍有漏洞,当初也是准备着要去的,就去了吧。免得白费了师尊一番苦心。“弟子愿往。” 首座点了点头,“好,等过些日子天罗长老的庆典一过,我看门主什么时候有空,就带你过去。”这次是郁离不解了:“一线天关门主什么事?”首座摇了摇指头,“哎,一线天需要门主请出祖师异宝才打得开,看来你也不很清楚啊。”郁离变了脸色:“怎么能单为我一人让门主请出祖师异宝?这可使不得。”首座淡淡轻轻打了下郁离的头:“嘿,你这小子。真以为自己那么大面子,能一个人去啊。到时会有不少弟子一起进入。这事毕竟重大,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郁离有点小尴尬,摸了摸后脑勺,但不知为何还有点窃喜。略为僵硬地说:“那,师傅。我先回去了啊。”首座也不挽留,“等下,我这还有几件东西,你拿了回去吧。顺便知会一下你的师兄兄跟师姐们,最近别靠近祁连的庭院,他也该进阶了。”郁离听了不禁大喜,比当初自己进阶时还要欢喜两分,“什么,祁连师兄要进阶了?这可是大喜事啊。我这就去。”说着话就要向外跑。首座一把叫回,“小子,你还没拿东西呢。”郁离远远的一招手,“师父我明天再来吧,我先去通知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首座脸上的笑容更甚:自己的弟子们还是这样的友爱,与刚入门时丝毫没有改变,这真是太好了。但石灵风的事可不能再耽搁了,自己的推演能力太差,自行占卜只占卜得到天机一片混乱,必是那石灵风用什么宝物或者特殊功法遮掩了天机。再耽搁下去,恐怕就连天机长老全力出手都难找了。 首座略一思索,起身向门主的大殿飞去,心中如有荣焉。自己的弟子这样的有天赋,我可要替他把守好道路,让他能一直走得下去。不管是石灵风,还是其他什么人,都不能阻碍我的弟子们。这才是身为他们的师尊所应当替他们做的。 第三十四章 一线天 门主和天机太上长老知道了郁离有了自创法术的时候非常吃惊,也非常兴奋。但二位都是老成持重的人,知道此事此时还不宜张扬。林首座又说明了来意,想要探查石灵风。不想被天机长老一把拒绝。首座还待再请一次,天机长老摆摆手:“此子坏我罗云门二百年谋算,若能查得到,我岂有不动手之理?但我也算不出来。你所能算到的模糊天机,不过是他借助了什么宝物或秘法捏造的。一个区区开光期小修士能做到这样,他背后的势力就实在太大了,纵使祖师在世估计也得避退。好好安抚着那个叫郁离的小家伙吧。” 天机长老唱完了黑脸,门主赶紧出来唱红脸:“这几年来他除魔、就要成灵植师、进阶了开光,表现都还不俗。尤其这一次的事前后都有着大功,宗门自是清楚不过。现在又有了这般大才大智,宗门岂有不帮衬之理?一线天的事是肯定没问题的了。不过仍需等天罗长老的贺礼结束后才能腾出空来。师弟暂且宽心,这段时间,先叫郁离安心修行一段日子,之后才会稳当。”一番话,说得又委婉又明确,林首座倒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看到情况与自己料想的差不多,也就不磨烦,一稽首退出了门主大殿。 郁离好生在庭院中修行了数月,夏去冬来,转眼郁离修行已近八年了。 这数月中,郁离将开光期的法术学得差不多了。木系的四个法术“藤甲术”、“林隐术”、“通木术”和“飞叶术”,水系的“水球术”、“津雾术”、“灵溪术”和“水罩术”,还有风系的三个“飞行术”、“卷风术”以及“神行术”具已入门,但这一次不知为何,一个小成的都没有。到底开光期的法术要比凝脉期的法术艰深一些,原本被郁离寄予了厚望的“飞行术”也一样。但“心荆棘”倒是与天地合得更多,已然半步大成了。期间郁离又进了数次青原,但一直未曾找到那个曾与他交谈的声音。只是逐步有所感应,想来再过几趟,就可以在现实世界,而非在风铃中,梦入青原了。 祁连师兄的进阶险些失败,虽进了阶,但出关之后立刻昏迷了数十天,倒令郁离担心不已。首座来看看过,说祁连的性子太过要强,急于进阶,灵池熔炼得很毛糙,日后再想进阶会愈加困难。只能看是否功绩足够,能让几位长老联手,给他重新洗练一番。而那位小师弟,沙云鹤,仅仅两年多些功夫,竟也堪堪达到凝脉后期。深得首座喜爱。但因石灵风一事,首座还在对沙云鹤持续占算中,非得满了三年,确认了沙云鹤的来历,才好传授他鸣幽峰的真功夫。 郁离去历劫殿领了灵植师的身份。现在他想赚功绩,估计除了几个首座、长老,心动期以下的没人比得过他。现在的他已不满足于灵草的种植,开始向灵木、灵药等多年生的灵植进军。他庭院中的灵气已然是全宗门第三的。更有甚者,他还凝出了一道“枯荣”法意,取得花开花落,枯荣相生,在各种自然法意中,也算得上是潜力很大的了。若能更进一步凝出道心,威力必然惊人。能在灵根法术之外凝出法意的,罗云门百年内也只有他一个。这些好处一经小狐仙传到历劫殿,历劫殿传到来领任务的弟子,之后传遍了宗门。不知不觉,竟带动了一批新弟子投身灵植这一冷门杂业。罗云门的“风、水、幻”三绝估计再过上几十年就会变成四绝了。 天罗长老的元婴庆典极为热闹,不仅仅青木门、赤岩岛、麻衣分宗这样稍大一点的门派,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和散修也来不少了。罗云门地处雍州,每个州域都有修行者的联盟管理。雍州联盟的使者也来了一趟,和门主秘密的商量了一会,正式宣布罗云门晋升中等门派。整个宗门热闹了足月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安静。 “这一次你们都是有聪明才智的,也有足够的运气,能赶得上这次开一线天重地。你们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这一次过后又不知几十年才能再开。”沐心诚淡淡的吩咐了句,老神在在得在飞舟头部打坐。后面的船舱内看似不大,实际上待了近二十位弟子。这件飞舟还是水云峰首座暂借出来的中品灵器。门主亲自保管着祖师异宝,天罗长老手持从青铜殿堂中飞出的水云道牌,隐匿身形端坐飞舟尾部,如此大的阵仗可见这事多么重大。 一线天重地,原是罗云门祖师爷于其留下的数件异宝中藏着的一个谜。由罗云门首代门主,联合数位一代弟子耗费了数年的心血,才终于破解发现的,就在长空岛上。当时还没人打这几块远离大陆的岛屿的主意。本是小岛上一处天然秘境,已属于成了形的第三类界域,主要为幻境。祖师就以*力,结合当初得的几件宝物,生生将这处秘境转化为了一线天作为表象秘境。同时内中孕育更高级别的界域,就是长空秘境。原本是留待遗泽后人五百年的,但不料被石灵风一插手,生生削去了三百年。 一线天秉承幻境而生,自然是被用作打磨弟子心性的。但凡有弟子遭受重大的挫折,道心受损;或者心境有巨大破绽,足以阻道的;再不然就是有感自己道行不足,想好好体悟的,都可以来此进行考验。以七情六欲布关,分为“惧”、“哀”、“喜”、“怒”、“恶”、“欲”、“爱”。每过一道关都可以对自身的心性进行弥补,而且只要闯过了前四关就可以得到祖师遗留下来的一些好处。按祖师原本的设想,闯过了七关者才可以进入长空秘境,之后继承罗云门的门主之位。这一次能进入长空秘境,算是这一代弟子的幸运。 这七关第一道关就是“惧”,能将弟子心中最害怕的一次经历重演,借以使他们克服心理阴影,又不会伤到弟子。由于惊惧在这些低阶弟子身上的影响体现的较多,祖师专门将此置于第一关,哪怕弟子再不济一关都闯不过去,也可以用来帮助弟子渡过难关。说实话,要是连“惧”这一关都过不了,之后的几关更不可能。祖师毕竟曾是一个大门派的首座候选,心气、眼光都要高上一些,能做到这样,他自认为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飞舟缓缓落下,沐心诚端出了长老的架子,喝令诸位弟子按顺序排列。门主与天罗长老在一旁冷眼旁观,发现诸位弟子还算守规矩,满意地颔了颔首。这次能来一线天的弟子都是经过挑选的,要出动这样大的阵势可不容易,首先要上缴宗门足够的功绩。所幸这一次有数十位弟子从长空秘境带出了不少好东西,这才凑够了功绩。而且这一线天虽好,到底是有针对性的,很多弟子没有必要来。在与师长和自己的反复权衡下,三代弟子加上四代弟子也只来了这二十多位。 门主率先走入一处山洞裂隙,之后众人走了近里把路,弯弯曲曲,百转千回。兼着淡淡的幻境影响,若非门主手持异宝,必定走不到此处。之后天罗长老突然现出身形,一把将那水云道牌印在山壁上某处,顿时一阵氤氲霞光倾泻而出。门主和沐心诚催动法力,护住了身后弟子,仍有数位四代弟子立足不稳。那水云道牌就是用来操控一线天的关键之一,当初石灵风之所以没有取走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取走后充其量不过一件灵器而已,石灵风不屑一顾。 天罗长老暗自叹息:还是被那石灵风取走了最重要的。祖师当初遗留三件宝物,一件是这道牌,使用后我等才可以查看诸位弟子的幻境,更有针对性的培育他们。一件是古祭灵钟,其中的幻境修为已然可怖,还有数百年沉淀下来的庞大愿力。按当初郁离所说,这二百年的静止温养就有如此威力,五百年足了必然会成为法宝。天罗不知、郁离也不自知,天罗以为灵钟被石灵风带走了,郁离只是机缘巧合得了愿力入体;郁离却以为灵钟不知遗落在了秘境中哪一处。但实际上灵钟正安然挂在郁离左手手腕的风铃上,静静地等待郁离再次发现它的踪影。第三件宝物罗云门高层亦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是祖师曾留下过只言片语,他当初被驱逐出宗门,宗门还是给了他一件信物,他想回来或者他有意让某位后人回来,可以凭此回宗。门主和诸位长老一至推测,祖师就是将这件信物放置在了此处。这个是切切实实被石灵风抢走了的。虽然现在那个门派已然分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以说这一件信物值十个罗云门不止。 “静!”天罗长老只说了一个字,却好比天音滚滚,顿时镇住了原本因其现身而倍感兴奋的诸位弟子。“老夫只说一遍,此处是我罗云门重地,每一位能进入的弟子都是我门的幸运儿,要好好珍惜这一次的机会。我知道你们都去查了一线天的传闻,但我明确告诉你们,那些都不靠谱。在此你们要以本心去面对。一线天共计会开启七天,在这七天内,你们每日都可以进入三次。这可是相当优厚的了。尽可能的多闯关,得祖师的遗宝吧。七日后,不论结果如何都只能如此。好了,都进去吧。” 一阵光华散过,一线天终于露出了其真面目,并非是一处幽深黑暗的洞口,竟是一片星空。光华灿烂,紫气氤氲,望上去只能感到自身的渺小。郁离微微一笑,在门主的示意下率先走向了星之光幕。一线天啊,初闻之时只觉肃穆,现在我却满心的安然与欢心。我的七情有多强呢?那好,我来了。 第三十五章 虚假的“惧” 漫长的道路一直在延伸,延伸进了了不可知的黑暗。郁离踏足其上,落脚无声。这个秘境竟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没有开始,没有尽头,只有自己走着,没有别人。郁离暗暗赞叹:这样的天然秘境果真奇特,若不是知道这里不过是结合了真实的虚幻,自己恐怕会认为这里是哪处福地洞天。 周围的氤氲紫气很厚,星光一闪一闪得很灿烂。脚下也是软绵绵的,郁离恍惚想起了当初出来罗云门时,沐心诚曾跟自己讲过的腾云,就是这种感受吧。很柔很软,很舒服的感觉。 开始飘过来一些云气了,想来前面就是祖师设下的关卡了吧。“惧”,我一直在等着。郁离攥了攥拳头,倒不是他有多紧张或者多兴奋,而是在他的手心有一枚宝石,石灵风曾给他的。石灵风给的东西,郁离还是相信的。一丝丝清凉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从淡蓝色的宝石逸出,从手心沿着经脉一点点运到元灵识海。倒是一件很好的静心宝物,对于一线天这种情况最好。 云气愈来愈浓,星光也出奇的愈来愈亮,隔着厚厚的云气仍觉刺眼。郁离继续走着,可还是没有见到关卡,没有见到当初灭村的那一夜。郁离有些奇怪,时间应已过去了不少,这里虽说是以幻境为底,但连接着现实,故可以容纳肉身存在,不至于使进入秘境的弟子肉身遭受危险。但纵使是以元灵较之肉身快的太多的时间流速计算,也不应有如此之久还不见踪影。要是每个弟子都是这样挑战关卡,一天哪来的三次机会。很奇怪,太奇怪了。 郁离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当初的情景,先是平静的前夜,之后是热闹的祭礼,还有丰盛的祚宴。想着当初是多么的开心,郁离开始微笑。对于这漫长的路也不在意了起来。 郁离缓缓回过神来,身边的云翳随着他的前进逐渐淡去,景物渐渐清晰,与郁离脑海中的回忆一一对应起来。 自己的身躯变小成了七八年前的样子,脑海中有关自己成了修士的事开始淡去。现在正跟在娘后头,像以往一样回家。老郝叔又喝多了,跌跌撞撞的,扶着墙根儿走呢。爹还没尽兴,还拉着村长一起喝。村长的酒量可是千杯不醉,每次都是爹先被喝趴下。所幸现在爹的酒品好了不少,喝完也不摆龙门站教训人,安安静静的就睡了,就是不拘着地点,走到哪就睡到哪了。娘可总为此大发雷霆,确实是有些难堪啊。哎,看多了爹和村里其他几个酒鬼喝醉后丢人的样后,郁离就决定自己一生滴酒不沾了。昆子和方子都已经能和他们拼酒了,自己虽说羡慕,可真是受不了。 扶完爹回屋睡下,郁离也回了自己的屋子。远处青湖边娘娘庙中的晨钟暮鼓是最好的安眠乐,每次到节日时更是彻夜不停,柔美动听。郁离笑了笑,今天和之后两天都可以不去先生那里背书了,好,就怀着开心的心情入睡吧。 “叮——————”是飞剑与护照急速相撞时才会发出的清鸣,直直灌入郁离的耳中。本应清越的声音,现下听着却如穿耳魔音般,令人直打冷战。郁离顿时被惊醒,胸中烦闷欲吐,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很不舒服。爹的呕吐声从正房传了过来,娘的脚步声却向外冲去。啊,是有这种感觉,娘娘庙出事了,要赶紧过去才成。但出去的脚步忽然有点错乱,自己好像没有醒也没有出去过吧,咦,我遇到过这种事么?郁离稍稍摇了摇头,好想要去除在头旁边飞的苍蝇,脚步一顿,之后又冲了出去。 “娘,娘娘庙……”话没说完,郁离看见了一个女子,一位女修士,正停在半空中。郁离一怔,才下意识的吐出了两个字“那儿”。那女修看上去很是惊艳,尤其是在这小小封闭山村之中。看过那富丽的衣裳,看到了女修的脸,郁离突然心中极为难过,不自觉弯下了腰跪着。 “哼,大胆妖孽,竟敢在此愚弄百姓装神弄鬼,还窝藏妖兽,速速交出,本姑娘饶你一条全尸。”女修的脸冷冰冰的,有着漠然,专注,嘲弄。郁离不知自己为什么可以看得那么清楚。但她没有看向自己这些凡人倒是确实的,她根本看不见,或者说根本不看。郁离只是怔怔的望着那女修,怔怔的,跪着仰望着她。心中是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酸楚,一股越来越浓烈的悲哀。听不见村长与村民的议论,听不见青湖娘娘与女修的争执。身边的人无声无息都没影了,郁离昏沉了一下,记得他们好像慌不择路就都回去了,明明是有喊叫的,记忆中也有这急速掠过的残影,但眼睛看不见。哦,没人发现自己还在么?郁离感觉很奇怪,很不安。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依旧在哪里跪着,跪得脚都麻了。 娘娘什么时候和那女修打起来的?一红一绿还蛮好看的。钟声开始振响,郁离终于真正意识上的听到了第一次声音。钟声雄浑博大,但感觉比哪一座钟声弱了许多。鼻端似有一股清香飘过,不,是从起来就一直存在,只是才发觉。天地元气急剧的动荡,一层又一层元气的波澜不断对撞着。 郁离没来由的对女修产生了怜悯与厌恶。厌烦不断上涌着,好像是快要吐出的秽物一般。郁离浑身象筛子般打颤,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他好像要醒了。一个白色身影陡然冲出,一道剑影紧随其后。娘娘开始放出了光辉,村民们的喝骂清楚地传到了郁离的耳朵里。郁离突然不打颤了,他记起了,他是郁离,罗云门四代弟子,他在一线天中,这里是“惧”。 剑影陡然一个爆开,郁离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一丝的大恐惧,但只有这一丝。还有一丝的愤怒,依然只有一丝,却重如山岳,一丝的愤怒就镇压下了所有的情感,压下了一切恐惧。郁离相当于在生闷气,不,这比生闷气要可怕得多,因为这一丝的后面联通的是,连郁离自己潜意识中都战栗不已的怒海狂涛。郁离感觉得到,这仅仅一丝的愤怒相当于一把锁,但锁有钥匙可以打开,当它打开时,被强行压抑了数年的怒火将燃尽一切。但现在,这一丝的愤怒竟让郁离无比的清醒,他冷眼看着村落被毁、娘娘倒地,还有那女修。郁离忽然扬起了嘴角,头低了下去,负着手,用脚搓着地上细碎雪白的花蕾:“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这地方呢。” 幻境猛然如水晶般片片破碎,轻尘扬起、落下,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心虚假的塑造本就不会留下痕迹。郁离想着女修离去前,望着废墟那一抹不忍,不由得笑出了声,笑得声嘶力竭,卧倒在地。他一直笑着,停不下来,眼泪都笑的爬满了他的脸。他的心中仿佛有个明悟:若果这是真的,这不应当是他的“哀”吗?怎么?“惧”还没过,“哀”就先来了吗?不过真好,好多年没有真的笑过了,这一次算是补全了,一次补全一生。真可笑,不管遇到什么情感,不管遇到怎样的伤,我只想大笑,纵使挂满了泪。这幻境还真是真实,可这是真的么?我从未曾看见过的回忆会在我的眼前出现。真有意思,真有意思。问问吧,它应该会给我答案。 郁离继续走在星光铺就的道路上,这一次他切切实实的感到了青原正在散发力量。他并不在意地呼唤着它。青原中的声音终于重新出现。 ——这是你编出来的么? ——不是,是这秘境。 ——秘境会编的出来? ——他会因你的点滴回忆挖掘你的过去,用你自己的心铸成囚笼。所以闯过去了就会弥补心境。 ——那女修是假的咯? ——不一定,可能还掺杂了你得自青瑛的记忆。幻境会找到你遗漏的地方。 ——那是真的么? ——不一定,有可能只是你自己的心不愿接受而塑造出来的。 ——我在为虚假而哭、而笑? ——…… ——我最讨厌这样了。 ——…… ——那我过了没有? ——没有,这根本就不是你的“惧”。是我耗费力量编织给他们看的。 ——哦,他们能看到?真是一群恶心的人。 ——你不是很尊敬他们么?怎么?开始说他们恶心了? ——反正我的这点情感你回收走的吧。不过,我的“惧”是什么? ——不知道,你的七情我都不知道,这秘境或许也不知道。所以你才一直在这里走着吧? ——或许?吧?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就不是,但我宁愿是错的。 ——那好,就这样吧。多谢你了。 ——将你全部的情感灌输进来。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会不断地编织失败的幻境迷惑他们,不然我就危险了。你自己寻找你的“惧”好了。 ——可你编织的晚了吧。 ——不会,你手中的宝石可以成为借口。何况…… ——什么? ——…… ——可我感觉不到。 ——这七天里,你应该能找得到。我是这么感觉的。 ——好,下次什么时候见? ——你找到你的“惧”的时候。我会帮你。 第三十六章 “真实”的破 郁离被青原的力量送了出去,就像 正常的失败者一样,不过他用的时间很多。沐心诚过来看了看他,郁离没有说什么,沉默是最好的伪装。沐心诚也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郁离的头。郁离向他要了些辟谷丹,看样子,是想一直挑战下去了。沐心诚直接就给了他,顺便嘱咐了几句。 门主就在洞口打坐,对于进入的次数把握得非常严,好几位弟子早早用光了次数,只好在外吐纳修行。门主看了郁离一眼,点点头,就让郁离过去了。 又进来一次,仍是星光铺就的路,紫气氤氲缭绕。不过这一次似乎多了些,或者说少了些什么。 星光依旧耀眼,郁离望了望后面,之前只是一直向前走着,青原也用了些许迷惑,郁离没有注意身后的路。现在郁离看到了,后面隐没于一团黑暗中,一条星道蜿蜒伸出。郁离转过脸看了看伸到一片光芒中的路,转身向后走去。 一样,并没有半分区别。走向黑暗与走向光明都一样,没有尽头的路。 郁离沉默了,这一切都是这么安静祥和,甚至有些璀璨耀眼,只是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郁离自己。 他忽然改变了航道,他走向星光。 星光后又是一条路,与之前并无半分差别。氤氲的紫气,耀眼的星光,光明与黑暗,一模一样。继续穿过,继续是一样的路。郁离穿过了数道星光,一样。 郁离停住了脚。他在这一次进来之前将所有的情感给了青原,所以现在的他相当于是理智的,最理性,没有感性的干扰。他坐了下来。周围是寂寥无人的虚幻星光,脚下是一个米字形的路口,有好几条路在此交汇,通往黑暗,通往光明。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风,郁离本身也没有。 时间过去的很慢,郁离是这么感觉得。他知道不对,一个人在专注于某样事物时也一样,时间流速的感知是正确的。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过了很久。他吃乐辟谷丹,能待很久。元灵的思考速度更是比*快出不知多少,所以能待更久。 星光似乎传出了梵唱,郁离起身去找,没有。 鼻端似乎闻到了花香,郁离抽动鼻子,没有。 星幕后似乎有人影在动,但没有风,说明没有人,郁离没有动。 凡俗小贩的叫卖声,人影的交错杂乱,生长开花的植物,滴落击石的檐水。全是虚假的,郁离没有起身。 烧灼于皮肉的烙铁,爬在身上的虫豸,远处艨艟的黑影,骇神退魔的鬼哭。全是荒诞的,郁离没有起身。 各种幻象忽然纷至沓来,你来我往,吵闹不堪,交杂着,融合着,分离着,破灭着。郁离开始重新产生情感,开始有一点点惊慌,一点点恐惧,从心的深处传来,麻痹了皮肉,僵硬了骨骼,又冷又黏的感觉时刻提醒着他。破灭的幻象重新聚合了,新来的幻象仍如潮水般涌入,仅仅一尺的立足之地挤挤攘攘不知有多少种杂乱。扰得郁离心烦意乱。他站起身,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他不知到哪里去,因为哪里都一样。杂乱的幻象紧追不舍,郁离不论何时都能听得见、看得到、闻得着。郁离告诉自己这是虚幻的,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用。幻象将他紧紧的包裹其中,郁离透不过气来了,他大口的呼吸,急剧的呼吸。头有些晕,胸肺火辣辣的疼。他想安静,郁离大喊了一声“安静”。一切安静了下来。 一切安静了下来,郁离仿佛脱了水的鱼一样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不住的喘着粗气,冷汗干了又湿,黏黏的贴在身上。他很庆幸,终于安静了。他很开心。 但他之后就不开心了。他好不容易适应了纷乱的幻象,但现在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没了。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风,但郁离有动作了,他的心静不下来了。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孤独。 郁离叫喊,奔跑,狂乱地挥舞着手臂。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好像爬满了虫子,又痒又麻让他忍不住的动。但周围什么都没有,一切安静了下来。郁离拼命喘着气,向上翻着白眼,口中因奔跑吐出了白沫,双手都在抽搐,他跑不动了,一下子跌倒在地。他又冷又热,又饥又渴。脑海中一片混乱正如他的身体一团糟糕。星光早已消失,紫气在郁离眼皮子底下缓缓变为了虚无,郁离想抓住一丝,但他动弹不得。 安静,安静得可怕。孤独,极端的孤独。 他的气开始喘匀了,心跳得也不那么厉害了。只是黑暗萦绕着他,没有重量、没有触感的萦绕着他。冲劲渐渐退了,只剩下了空洞。他已眼睁睁看到了一切色彩的消逝,他知道这些依然恢复不了了。 他感到无尽的孤独,但他有些麻木了。没有动也没有想,只是趴着,压得肋骨疼。 真是六神无主了,郁离恐惧已极。 青草的清香忽的逸出,郁离看到了,他真切的看到了,青原,正如卷轴般,凛凛浮现于他的面前。安详,宁静。郁离有些热烈盈眶,这才是青原的真谛,不是为什么平等,不是为什么自由,单纯的安宁与欣喜而已。愈是单纯的食物反而愈能抵挡复杂扭曲的事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欣喜,大自在,大解脱。他不怕了,有这方青原在,他永远有了一个避风港,他能够真正地休息了。哪怕只是短暂、虚幻的现实,但这是永久、真实的梦。 青原之愿,不过是单纯的想让更多人能享有这种安宁。郁离又哭又笑,就像个小孩子。青原之愿的传播就是这么简单,真么单纯,单纯地让人忍不住去守护它,珍爱它,一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枚美丽易碎的水晶球,也不过如此吧。什么恐惧、空虚全只是阻住青原的一层云翳,拨去了浮云的遮蔽,青原的美好如同太阳一般,高高悬于天上,光芒万丈。 天罗太上长老猛的睁开了眼,他心血来潮之下,感应出有弟子度过了关键的一关。之后的事他感应的不清,但有种欣喜的感觉,很久未曾有这种心中温暖的感受了。天罗长老立即吩咐门主查看,刚刚有哪位弟子破了关卡。门主急取水云道牌查看,发现是郁离。天罗一看,心中感应,便知是此子。 “继续关注他,算了,我自己来吧。门主你要不要一起看?”天罗长老难得的带了兴奋之情,这让门主很是好奇,郁离有何德何能能让这位元婴长老如此看重。 幻境真实的崩解了,不是青原遮掩下的,而是真正的关卡“惧”。道牌映现出郁离翩然飘落的身影,他很开心,甚至使门主都感到了高兴而不自知。一瞬间竟好似狂舞的骷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郁离被笼在一层清光中,宝石闪闪发光,吸引着二位窥视者的视线。他带着安宁的微笑,向前走去。星光的大道消失无影,显露出的是正常的岩石通道,点点发光的青苔散布其上,远远望去也像是点点星光。郁离脚踏实地的走着,这如他四平八稳的心,坚定无比。地上潮湿的泥土上,印下了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哀”,体会引动哀情的一瞬,之后如同落入水中的墨一样,沁染一个人的心。这是七情关卡通用的手段,但悲哀可以隐忍得最久,悲哀总是一个人最久最深最淡的感情。爱,太过炽热,因而容易熄灭;欲,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恶,因感知得厌,可感知不到是不会去想的;怒亦如人之爱,但总是需要燃料才能燃烧,谁又能永久*?喜悦可言长久,但再长久,岂如悲愁如丝如缕,永世不绝,一点相思即是永恒。能于心中散开,融合进一个人的灵魂相随一生者,唯有哀。 不知何时就会被不自觉地拖入他的怀中,不知不觉就会勾起那一点丝头。你不得不心碎,你不得不悲伤,你必然会哭泣。哭泣和笑容一样,都是这世上感染力最强的,不可抗拒。不在眼角逸出,就在心中流泪。 但郁离没有多少感觉。哀之强在于其绵长深潜。平淡的感情反而是其最好的盾牌。清淡如水的心,是最好的净化,仿佛一刹那的升华。清水芙蓉一经开出,浊流就不再令人注意。一汪清泉能活化一潭死水。 郁离的情感就像是一个池子,必须有一段时间的积累才能盛满。他已然宣泄过他的哀愁了,所以在短时间内他的心会变硬,就像流光了水的游泳池,只剩坚硬的底板。更别说他被笼罩在青原的信仰中,郁离无哀。 没有感情的人又怎会被感情所困。 “哀”,破! “喜”,破! “怒”,破! “恶”,破! 连破五关! 但剩下的两关他破不了。“爱”与“欲”都不是正处于青原影响下的他可以碰触的,这是青原“帮助”的极限。这岂是真正的帮助,给将要溺死者的一根木棒,正是在将他变为溺死者的最后一根稻草。自以为逃脱了一处虎穴,却不知已然落入另一处更险的龙潭。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憎,给予必是在谋划回报。青原的存在依赖于郁离的情感,若不是之后能获得更大的回报,岂有自断根基之理。 青原只不过是利用了郁离的情感,将他暂时转变为一个狂信徒。何况这不止仅仅是青原力量的干扰,还有它调动的灵钟愿力。现在的郁离所能感受到的不过假象,因而这处秘境能感受到的更是假象。现在守护住了郁离的这股力量,本质上正是爱与欲。情感与愿力本就是最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只是青原目前能运用的一点小手段。 但无人知晓。 第三十七章 雍州大比 天罗长老和门主极为高兴,他们也曾踏足一线天,但他们也未曾到达第五道关卡。短短的七天,想要克服自己心中的种种缺漏何其难也。祖师想的是好,闯过七关者能承继大统,进入长空秘境。但祖师忘了看似永恒的天地都是会变的,二百年时光秘境自主的发展,他以*力强行拘来的山岛地气,那已承受数百件香火愿力的灵钟,早以让秘境自主进化。否则祖师既已设下题目,何必再推演时间何时开放长空秘境?天机的运转终不是以一人之力可以算的,祖师并不精于界域演化,白白耗费数年精力,生生吃了一个大亏。 现在的关卡早不是可轻易度过的了。祖师元只不过是通过设立幻境来补全心性,现在却变成了以心中回忆建立幻境。一个由外而内,一个由内而外,自不可同日而语。 门主能继任,大半也是因这一线天之故,但当初他也不过是到了第四关止步。转眼这么多年过去,难度愈加增大,郁离可是止步于第五关,含金量比门主当初高了不止一筹。门中能有如此优秀的弟子,也怪不得这两人如此高兴了。 郁离退出了一线天,已然过了五关,他自己也知过不了之后的关卡,也就不再挑战了。门主看着更是眯起了眼,连破数关之后不骄不躁,能有自知之明,这已难能可贵了。想到雍州联盟的使者与他密谈的话,门主在心中打量起来,慢慢有了个念头。 七日转眼即逝,一共来了二十多位弟子,大部分止步第二关,有数位只过了第一关,这算是很正常的。能达到三关的都可以成为日后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但这一次仅有两人抵达。四关的没有,只有郁离到了五关。这让门主止不住的高兴,宗门代代有人才能长久。三代弟子折损太多,人丁稀少,眼见着青黄不接了。这次来的三代和四代弟子,眼见着能进阶的机会大了许多,如何不让这位支撑宗门大局的老人欣慰。 能通过哪怕一道关卡,修士的心境都能获得巨大的提升,所以门主放心的将一线天的结果公布了出来。良好的门风,过于巨大的差距和自己的亲身经历,让诸位弟子对郁离的目光直接上升到仰慕级别。没有人会怀疑结果的真实性,毕竟这是专属于心的试炼,经历过就知道作假的难度有多大。 祖师曾留下了规矩,闯过了前四关的弟子可以得到他遗留下来的宝藏。但由于难度的增大,闯过了三关的也有了各自的收获——祖师曾经的法意。一位超过了元婴的大能随手释放的法意,纵使被吞噬、破碎了部分,剩下的一点点也够那两人享用不尽了。 郁离闯过了五关,至少现在看上去是这样。他所得到的必定比那两人要好得多。一道生死枯荣的法意,一道元灵攻击的法门,郁离惊喜的发现,这道名为“玫瑰棘刺”的元灵法术竟隐隐与“心荆棘”相契合,若郁离能够将这两种法术吃透、融合,必能发挥出1 1>2的效果。还有最后一个,竟是一种愿力运用法门。郁离也曾在青铜殿堂得到过一种,但那种只能用于幻世灵钟上,且郁离无法控制。这一种虽不及那一种威力大,但胜在精巧,一下子涌入的运用原理使郁离茅塞大开,对愿力多了几分理解,心中隐隐一动,青原之中不是有很多愿力么? 门主相继了解了一下郁离三人所取得的力量。郁离说出了他的所得,但就要说到愿力法门时,郁离忽的一阵心悸,他隐隐有种预感,趁着心悸,适时地住了口,还得了门主的几句问候。 一下子继承了三种不同的力量,顿时将郁离本身的力量提高了不少。郁离简直都怀疑起自己的运气来,是撞到了什么大运才能碰到这样契合自己的力量。 “怎么样,我的帮助不错吧。”直接的心念传话却是第一次被郁离直接听到。 “青原?是你啊!”郁离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在心中默念。 “当然是我,若不是我的帮助,你以为你能得到这几种力量么?”那声音淡淡的,只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这句话当然没错,只是有点漏洞而已,但郁离是发现不了的。当然,发现了它也不在意。 “那多谢了。”郁离很敏感,听得出青原的嘲弄。他并没有在意,现在他的心情太好,还有感悟青原的喜悦,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去思考:如此美好的青原,又怎会有嘲弄呢? “这一次我耗费了太多力量,我要沉睡了。青原中的愿力可以用你刚得到的法门净化一下,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为补足青原的本源,之后你要将情感多投入青原一些。就这些。”青原的声音出现了疲惫,打着鼻音。 郁离很是关心,连忙急问:“那我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下次吧,等你真正能将青原化为梦境之时。总在这里,我也并不舒服。”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低不可闻。郁离连问了数次无果之后,只能遗憾地认清青原已然陷入沉睡。 “好了,这一次诸位也获益不小,一线天必须关闭了,都回去了。”“沐心诚见诸位弟子的激动渐渐平息,歪着头看了看门主之后,冲着弟子们说。门主也不问其他,率先走在最前面,诸位弟子们见状,也就跟着离开了山洞。 回到了山门,诸位弟子都很高兴。在沉闷的山洞中呆了七天,眼下回到了家自然是值得欣喜的。郁离也不例外,他满心雀跃想去找首座,向他仔细讲这次的收获。诸位弟子向门主打过稽首后各自散去。郁离却被门主叫住了。“郁离,”门主的声音很是威严。“你跟我过来。”郁离莫名其妙,但猜得出对自己肯定会有好处,当下就恭恭敬敬地跟了过去。 郁离跪坐在静室中的蒲团上,坐卧难安。看着门主随手将飞舟还了回去,之后就闭目养神,再无动作。值得捺住性子耐心等着。不一会儿,林首座化水雾一卷身显出形来。“师父!”郁离很惊喜的叫道。首座满面笑容的点了点头,示意郁离不要说话,先向门主打了个稽首:“门主师兄,找我有何要事?”门主睁开了双眼,满脸都是笑。“道竹师弟来了。快坐快坐。”首座也不见外,洒然坐到了郁离旁边。 “师弟,你知道天罗长老的晋升庆典上,有雍州联盟的使者来吧。”首座一惊,他可没有想到会与此事相关,忙看了郁离一眼,不知门主何意。“师弟无须在意,此时我有一个想法,有关郁离,想听听你的建议。”门主笑眯眯的说道。“不是门主师兄所指何事?”林首座很是恭敬。“师弟可知雍州大比?” “雍州大比!不想竟是这个。”首座倒吸一口冷气。没办法,树的影人的名,雍州大比可是整个雍州每二十年一次的盛事。以往罗云门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型门派,并没有资格参加,只能去旁观。这次门主提出这事来,让首座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心中火热起来。 “师兄,你的意思——可是这小子?”首座都忍不住身子前倾,满脸的火热。 “正有此意,故叫师弟前来商量一二。”门主笑眯眯的肯定了首座的猜想。 首座长吁一口气,向后跌坐在蒲团上。但他之后又忽的担心起来:“师兄,郁离修为尚浅,可能担得如此重任?”门主也换了副表情,一脸的郑重。“正是为了此事。”转头去叫郁离,“郁离,将你在一线天的经历讲与道竹师弟听。” 郁离之前在长空岛首次知道了师尊的道号,当下将事件全告诉了首座,只是大部分有关青原的事讲的很模糊。首座知道每个人通过一线天肯定都有不同,也就没多在意。只是问起郁离得了什么宝藏。 “一道完整的生死枯荣法意,融合期级别的。‘玫瑰棘刺’,一道元灵法术,可以攻击对手的元灵。”郁离也只说了这两种,不能与在门主前说的有差别。 “好,好,好。”首座极为满意,当下连说了三个好。门主再听一遍也是十分的高兴。“居然有这等福缘,一种元灵攻击法术,加上你的自创法术,只要运用得当,自然可以闯过数关,说不定还能进个前十之类的名次。”首座嘴快,一下子像连珠炮一样喷了出来。但郁离听得出即使是身具这两*术,首座对自己的前去仍不太看好,或者说期望很是不高。 门主的心思最细,从郁离细小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就直接向郁离说明了。 “不要奇怪为什么我们仍不是很看好你,你没有去见识过,自是不知天外有天。单单上一个二十年,我等去观看雍州大比时,就看见了至少两种自创法术,虽然不在一个境界级别中。算了,先给你讲讲雍州大比吧。” 雍州大比,每二十年举行一次,是下属于七州大比的重大赛事。以开光期、融合期、和心动期三个级别分别比赛。灵寂期在这灵气不足的凡俗界也算得上高等战力了,广大小门派的顶尖战力就是灵寂期,自是不可有半点损失。而凝脉期刚刚踏足修行,能会什么?所以分为这三级。 只要是山门地处雍州的门派,到了中型门派是都是可以参加比赛的,并不拘于师承何处,所以各种奇门术法层出不穷。雍州与象州同属于混战严重的大洲,罗云门偏居一隅郁离没有察觉,但实际上彼此之间的斗争很多也很惨烈。在强大的压力下,天才自然是出不完的。即使没有太多天才,他们数年的斗法经验在那儿摆着呢,哪里是郁离这种菜鸟能媲美的。安全意味着弱小,危险意味着强大,不战斗胜利意味着死亡,别宗的弟子从凝脉期都要去与妖兽搏杀。单单考虑法术就想定输赢,郁离想的还是太过于简单了。 雍州大比最大的好处是在大比期间,不管是修士的门派之间的斗争,亦或是修妖之战都不许有,不然会招致整个雍州的报复。这是雍州修士联盟与雍州妖修联盟当初数次火拼之后达成的协议。很多小门派就是因这一次机缘巧合,撞上了雍州大比,幸运地逃过一劫。 另外,每一级中能进入前十的弟子都会得到丰厚奖赏。不仅有对修士自己的,还有对于门派的资源倾斜。整个雍州的天材地宝在二十年的积累下,在上层的许可下,会分出那么一小撮作为奖赏。更别说雍州大比隶属七州大比,七州联盟亦会送来部分宝物,加起来绝对丰厚且稀有。很多门派之间的斗争,便源于对这些资源的觊觎。 第三十八章 战前准备 首座他们每二十年是必去观战的。能站在擂台上的各宗门弟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纵然有着元婴期大能保护不至于有殒身之难,但若是少了条胳膊或者大腿一样对弟子的成长大为不利。若不然也不会规定唯有中等门派以上的诸宗门才能参赛,不仅仅是实力,还有弟子的存续性。 首座他们详细地向郁离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在四代弟子中,开光期的人选是有限的,郁离的潜力让他们大为心动。按照过往的经验,能参加这样大的盛事会大幅度激发弟子们的潜力,日后进阶也更为容易。所以门主的意思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宗门还会出血本,给他们这些能去参加的弟子配发防护的宝物。正是基于这种考量,郁离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种事在像罗云门这样刚刚晋升的门派中是很大的了,为了不影响弟子们的团结,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观测和考校。反正离雍州大比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罗云门又是注定了不可能去得到多好的名次的,放几个月也无妨。对于郁离他们,也是个休养生息、精炼自身的好机会。 首座规定了,这数个月郁离每三天都要到他的洞府中与他对练,若是闭关等耗时长的情况不论。毕竟首座又不止郁离一个弟子,沙云鹤的幻术修行需要首座一点点的传授,首座自己也要修炼才行。郁离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与日常一样,和小狐仙一起在庭院中待着。 不过随着小狐仙的朋友越来越多,每日里都会有人来打扰。小狐仙数次表示了郁离要是烦了的话,她可以搬出去,但郁离始终没有同意。他的朋友可是没有的,这么些日子下来,唯一始终能在他身边的只有小狐仙了。他每次听到小狐仙想搬出去时都会心疼,但总会拿出娘娘的嘱托等来说服自己。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但无论如何他也狠不下心来让小狐仙消失在他的视线。一天可以,七天也可以,但他承受不过更长久的分别,再长了,他恐怕会发疯。恍恍惚惚的八年陪伴,习惯了抱着小狐仙的温润触感,郁离竟分不清自己对小狐仙的感情是对女儿、对妹妹还是别的了。但他很愧疚,他用来说服自己的是娘娘的嘱托,而他本身却并没有对小狐仙照顾多少,只能让小狐仙多与宗门女弟子和历劫殿的灵兽们接触交友。日常小狐仙修行的大多还是来自首座和沐心诚。 郁离进入风铃中探查过,青原原本就快要脱离风铃的大好形势被当头一棒揍了回去,而且在周围愿力的压制下,连郁离的情感也不能很好的吸收。郁离估料了一下,又要数年的积累才能使其恢复了。 那门愿力的法门郁离已按青原的吩咐修行起来了。这部法门虽只有一部,却颇多玄妙,转化、防护、咒术、攻击都有涉及,想来不会是无名之法。与娘娘在玉牍中遗留下来的论述细细比较起来,竟是各有春秋,不分高下。 前往青原的路上充溢着灰黑色的恶毒愿力,但郁离于青原沉睡后首次进入时发现,原本雾蒙蒙的愿力稀薄了不少,就像可见度不足20米的浓雾变成了可见度不足50米的雾气。但随着青原的退回,周围的空间也在不停的缩小,将愿力进一步凝实。风铃原本就是损伤严重的,虽然得了补充,这种情况下也是在进一步解体。郁离为了维系风铃和青原,只得每天分出半个时辰进来转化愿力。 一个月下来,郁离表示,至少像融合期的巫蛊诅咒之类有关愿力的的异术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了。愿力这东西太奇妙了,在转化的过程中郁离惊喜的发现,他的法力、元灵甚至道行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增长。比之正常修炼还要快上三分。同时被净化的愿力一部分消散,化成了点点金芒护住他,郁离细细算了下,大约是二十比一的分量,郁离只是一个碰触,就知道这是天地降下的功德,不由得满心欢喜。而没有消散的部分,以五比一的比例缩水之后转化为了正常可用的乳白色愿力,围拢在青原祭坛旁,反而起了加固修复的作用。虽说现在郁离无法直接利用它们,但通过青原与郁离元灵之间奇异的联系,相当于给他上了第二层防护。在这些愿力没有耗尽前是没有人伤得到郁离的元灵的,而能耗尽如此巨量愿力的,你当专精诅咒的元婴期的变态老怪物们,整天盯着郁离一个小小开光期小修士么? 虽无法当做法器驭使,风铃还被发挥出一个更现实的用处,郁离发现风铃竟可以储存部分法力。这样就算没有补充法力的丹药,也能长时间的作战了。是药三分毒,长期与各种灵草灵药为伴的郁离再清楚不过。由于种植园种的灵药品相较好,宗门中学习炼丹的修士常来求取灵药,不然品相低劣的灵药炼出的丹药也是杂质多多,单单炼化丹毒就折损了大半药力。而贮存的法力源于郁离自己,可以放心的用。郁离很可惜得发现风铃最多只能储存相当于他本身灵池的两倍,而且会不断消散,但这也是够好的了。 郁离正在试验,青原,顾名思义应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又怎能少了各种灵花灵草?而青原依托郁离情感为源,时间流速较之外界快得多。种下之后岂非能更快捷地收获年份更久的灵植。郁离强行驭使愿力在一块地方聚拢,他的境界不够,无法强行驱逐,只能这样曲线救国,于愿力稀薄之处种下了一些种子作试验田。能否成功,他的心中也没有底。但风铃如此神妙,是联接青原与现实的节点,不尽力开发岂不可惜。 首座和门主他们认为,到了灵寂期才能堪堪驭使的元灵法术,郁离能习得,但充其量也不过是能防护自身。但放在正常修士身上犹可,放在郁离身上,这可是大错特错了。郁离有种感应,他能结合起“玫瑰棘刺”和“心荆棘”。一种道行法术,一种元灵法术。果然,在一次前往密林搜寻草药时,看到了依附于树木上的寄生藤蔓后,郁离初步悟出了一点技巧。虽然玫瑰棘刺他使不出来,但心荆棘是他可用的。道行法术的玄妙远在元灵法术之上。将玫瑰棘刺附着于心荆棘上,可以勉强发挥出部分力量,同时还使心荆棘产生了部分变异,直刺也变成了倒刺,甚至有了一定的毒性效果。这倒是源于他看到的有毒荆棘。郁离现在已然开始确信自己所谓的“道心体质”了,要不看见什么悟出什么,几率确实不大。 这段时间首座专门吩咐的对练,更是让郁离受益匪浅。以郁离的观点,首座的法术经验远远超过了沐心诚,甩郁离不知多少条大街。单单是以一个凝脉期的纯属性风分身就轻轻松松完虐郁离。但通过这些日子的斗法,首座也算是看出来了,郁离根本就形不成自己的一套攻击防御体系,每一次都不同,也就是说教多少遍他都记不住。但这样状态下的郁离表现反而越来越好,信手拈来的法术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一手“波纹术”又被重新拾起,混合上津雾术或者水罩术,实用性大增。小成的法术硬生生用出了大成的效果,防守、辅助都有奇效,有数次首座的风分身直接就被郁离驱散了。而郁离正尝试将波纹术与风系法术结合起来,已经有了眉目。 更让首座大为惊喜的是,郁离的*术融合进水疗术之后,续航能力大增,简直达到了生生不息的境界,慢慢耗是基本上耗不死他了。但郁离的木系法术反倒是用处越来越小了,这个把月来,用得最多的竟是个看似鸡肋的通木术。最有用,对目前最有帮助的融合期完整的生死枯荣法意,几乎毫无用武之地。不过这种天象自然类法意的耗时长久也是周所周知的,对此首座一时竟也无可奈何。 但郁离对于土系法术的防御太过差劲,让首座直皱眉头。即使用了风系法术的敏捷躲避和水系的震动侦测,每放四个土系法术至少能中一个,这还不算同时释放,以及风分身只能通过法器施放法术,呆板不灵便的缺陷,否则两个他都躲不过去。郁离的攻击法术现在明面上仍是风刃与飞叶术,但实际上主要以心荆棘为主,无影无踪,防不胜防。每次首座都只能通过郁离的各种外部神态和眼神,来推算郁离所要攻击的部位加以防御,端的是犀利无比。这样优势和劣势同样明显让首座很是头疼。 没办法,首座只能是逼着郁离再去历劫殿听听有关占卜推演的课,弥补郁离本身对战斗的不敏感。但本就不擅长人心的郁离又怎会有太大进益,只不过是去听了诸如麻衣宗等,以占卜奇门杂艺为主的各种手段的施展与防御。天心的运算倒是适合郁离,但郁离的境界根本够不着。 第三十九章 出发 几个月转眼即逝,门主也放出了口风,整个罗云门都在为即将来临的雍州大比做着准备。虽然罗云门有了参赛资格,但还只是个中等门派,够不上混合赛,为了宗门弟子考虑,也只能参加个人赛。每个等级只能有两位弟子出战。开光期、融合期、心动期的弟子都在进行着门内选拔。开光期弟子数量最多,但由于被郁离占去一个名额,打得不可开交,竞争尤为激烈。融合期的多是三代弟子,而三代弟子又少的可怜,早早没了悬念。郁离曾撺掇小狐仙去参赛,但小狐仙一句“我是道行仙,去了是去找死么?”给堵了回来。道行仙,顾名思义,主修道行,也就是说光有境界而无实力,不到元婴期能以身合天地,几乎发挥不出多少战斗力。而心动期,呵呵,罗云门最少的就是心动期。到底是灵界大派的法子,有一线天这样的作弊神器,心动期的修士能很快晋升灵寂。不然几位首座凭什么,以区区二百余年的修行就有灵寂修为。这个宗门只有四个心动,还有一个沐心诚是不能见光的,三个老头子根本不可能争得起来。 最后比出来的结果,开光期是郁离和青罗峰的弟子慕容碧泉。这位慕容碧泉当初在宗门小比上得了第一,给郁离留下深刻印象。之后在修行道路上一路高歌猛进,现在已是开光大圆满的修为,只差临门一脚就是四代弟子中第一位晋升融合,在人才济济的青罗峰也是最引人瞩目的。在她的身边,其他人都感到一股压迫感。 融合期出战的弟子是掌刑殿和传功殿的两位。掌刑殿的是一位器修三代弟子,曾于外出游历时得一灵界雷属修士传承,擅使奇门灵器闪电锥及十八路雷法,是公认的下一任掌刑殿主的热门候选人。历劫殿的是硕果仅存的几位未晋升灵寂的二代弟子之一,卡在融合大圆满数十年了,斗法经验老道无比,是少有的参加过当初数次大战的厉害角色。只要她晋升心动,不出五年罗云门必可又增一灵寂期长老。这位算得上是师叔的女修同时还是修真百艺中“御”、“书”、“数”、“阵”、“符”五脉的“师”级人物。当初若非是参与大战伤势过重,以致迟迟无法突破境界,以如此强大的杂学功底,历劫殿传功长老就应另换他人了。二位都是融合大圆满,专门来寻找突破机缘的。 心动期没有什么好争的,除道途被毁的沐心诚外,罗云门剩下的三位心动要是相争,当初就应晋升灵寂了。而雍州大比主要就是看心动期的生死搏杀,结果是三位都出工不出力。要不是门主恼了,估计再拖上十年还是平手。最后由长空岛的一名长老和松壑岭的长老参赛。在如此盛大的赛事中若真出现了没有心动期出战的情况,是非常惹眼的,当然,只会让被人看不起你的门派。宗门面子倒还是小事,但若不能彰显实力,只会平白会多很多觊觎资源的敌人,宗门的存续肯定会出问题。 由于罗云门地处雍州东南沿海,而大比场地临近元洲,在雍州东北,要提前数天到场参礼。门主特别托数位长老赶制了一批礼品。晋升中等门派后,就会在雍州联盟的簿子上留名。若有大的事宜会有联盟保护,每十年还可领取一定的薪俸,代价是每二十年一度的丰厚供奉,和在大是大非前必须听从联盟的调遣。但总的还说也算是收支相抵,还能通过联盟得到很多稀少的物资,倒也没人反对。 出发的日子到了,郁离等人一同站在水云峰的灵器飞舟上,离开宗门。天罗长老和门主必须坐镇山门,其余的各位长老也各有要务,是由历劫殿传功长老和水云峰首座陪同前往。在飞舟上还准备了以往数届大比的留影,乘着这数天功夫让这六名弟子最后磨一磨枪。 郁离等人虽已是有些见识,心中早有技不如人的觉悟,但真的一看历次大比的留影,不要说前十了,就连前五十也是艰难万分,一个不留神就是个筋断骨折、元灵混乱的凄惨下场。郁离本就只有区区开光初期的修为,事事以自保为上。而另外的五人都是冲着生死一线中的机缘去的,个个都被留影中并不清晰的斗法吸引住,在心中推算破解之法。 郁离摇了摇头,以他的心性,这辈子都不见得会于生死中突破,而会是一朝顿悟,得道成仙。 哪想飞舟行了三日,正飞于半途中,飞舟上的监察神眼灵光狂闪,惊动了飞舟上一应修士。监察神眼示警,必是方圆百里之内有什么妖魔,或者有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道心慈悲,这是开辟了修真百艺中机关祖师留下的训诫,故后世修行机关的修士制作什么工具,都会在上面附加有助于除恶扬善、救人于危难之间的功能。 罗云门本就更偏向于力所能及时,多去帮助他人,尤其是凡人。反正提前了不少日子,耽搁半日也不会影响行程,便驱动神眼细细查看。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传功长老和水云首座顿时火冒三丈。郁离最先前去询问,水云首座铁青着脸,给郁离看。郁离更是咬牙切齿,几欲发怒。原来底下是一片大山围绕,山中有数座山村,而这几个山村都分别被不同的阵法拢住了,一看便知,这是由修士所为。郁离幼时就是经历修士草芥人命,家毁人亡,眼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又要出现这种状况,你叫他如何忍得。要不是怒气被锁,当即就跳下去取他们的首级了。 但传功长老和水云首座却更有一层忧虑:眼下临近雍州大比,各门派在此期间都会尽量的克制。而像这样公然行伤天害理之事的,必是有所倚仗;或者是趁着时间未,到临时磨练术法。不是对方势大就是阻道者死,两种情况都不好惹。为此二位领队之人很是为难。若要救凡人,势必会恶了那一门派,平白给自身添一大敌。大比当前每一门派都在尽可能隐藏自身实力,若贸然出手,被有心人探查遗留痕迹就不好了。二位有心劝阻,但只要远望那恶阵上的阴冷气息,也便可看出那一门修士好不好说话了。若罗云门根基已稳,至少出了三位元婴,他们自是可以施施然落下劝阻,眼下确实棘手。 况且两位历劫殿的修士都分别确认过,这几处阵法只会汲取一些精血和大地灵气,并不会致多少生灵死。且望气可知,这几处阵法彼此隐隐有呼应之势,显是很不好惹。传功长老修为高深,更是看出了其中隐隐困着一位神祇,勉强抵御着恶阵。那位二代弟子心系大比,无心理会,摇摇头走开了。水云首座也是担心,万一掺和进去别的门派的恩怨情仇,理就在他们一边而不在己。 郁离眼见着诸人商讨半天,罗云门的众人拟有离去之意,当下心中起急,但嘴上反而愈加笨嘴拙舌。当下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传功长老处。“长老,弟子自请前去。”长老微微惊愕:“你一开光初期弟子,更是我宗的好苗子,何必以身犯险,去做这有百害而无利之事呢?”郁离抬头直视长老,眼神明亮:“弟子入山之前也是一山村之民。当时有一大派弟子历劫而来,使弟子家毁人亡。全赖村中供奉二百年之神庇佑苟活。眼下之事与弟子当年之事实在太像,弟子不能坐视不理。恐道心有愧。” 松壑岭的心动期长老听后仍有不解:“就算如此,我看此处的阵法也并没有杀伤罪业,你的忧虑是否太重了?” 水云首座摇摇头,“你有所不知,这阵法虽明里不伤性命,但强行搜刮众生的血气与精力,还有此处最根本的地力。血气被夺,剩下的牲畜就难以在冬季大雪中活命,而身子较弱的凡人更会百病缠身。地力被夺,庄稼就出产不足,村民赖以为生之物皆不足,又怎能存活?单此一年就要死去大半。何况气血好复,地力不知几千几百年才能恢复。那神灵受制于天地运转于人道香火,必然要保卫这方水土。如此一来,这大阵吸纳生灵精血、地力还镇压神灵。可恶那门派虽大恶于天地,可偏偏杀孽找不到他们头上。” 二位都不想这位弟子还有这般伤心往事,心有同情。水云首座也就趁机揭示了此阵大害,帮郁离一把。话都说开了,郁离言语中描述情状与眼前是在太过契合。二位都是明白人,自知此事郁离是非管不可了。郁离又道:“弟子自知不应拖累宗门,还烦劳长老为弟子混淆天机,弟子请以个人身份前往,之后立即远遁,不至于给宗门带来祸患。” 传功长老苦笑一声:“此时既然与你有关,那便与整个宗门都有关,岂能让你一人前去送死。不就是担心打击报复么,当初心诚师弟的祸端,我等不过小门小派都挺过来了,何惧这次。我们就去会会他们。”郁离却是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宗门会支持他这一明显会损害宗门之事,而且一上手就是全力以赴。他环顾四周,其余几人虽有麻烦的神色,却没有畏惧厌恶的神色,当下心中一暖。这样的宗门才值得他全心维护,不,应当是尽上自己的一切。不是凭着组织的力量,不是有多少大势所趋,不是有多少打压奉献。他进的师门并不是冷血组织,这才是郁离的幸运,是他真心认同的所在。 郁离略带上了一缕笑意,也不再拖泥带水,当下请诸位师长帮忙分析、加持。凝坤锁灵阵么?我断不会让你们为所欲为。 第四十章 入阵 飞舟上罗云门一行人虽是认同了郁离出面,但还是叮嘱郁离不要妄动刀兵,先与之交谈。能让他们自主离开最好,杀伐之事乃下下之策。郁离应允了。 飞舟缓缓落下,离那处阵法不到十里。大凡飞舟等能让多人同乘的赶路灵器之类,其上为保安全都会配有威力强大的攻伐武器,距离就是十里。飞舟贸然而入已惊动了阵内诸人。 “师父,怎么办?有一条飞舟过来了,莫不是要干涉咱们的事?”阵内,一位身穿淡绿长袍的修士脸上紧张,正结痂跌坐操控阵法。一旁是一位身形矮小,浑身肥肉的秃顶老者。看样子,他是这个门派说话的人之一了。 老者双眼一瞪,“你怕什么。眼下就要雍州大比了,专心祭炼大阵。他们堂而皇之的停在此处,也是不想与我们交恶。这样就先去看看他们的虚实,后面的事之后再论。”老者也不含糊,直接以元灵发了道传讯,询问带队的另一位长老。 郁离自是不知其中勾当,大阵掩住了镇内气息情状。他独自一人走到大阵前,高声叫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在此布下大阵,上天有好生之仁,还请撤了这阵法。” 话音未落,从阵中探出一个鬼头来,桀桀笑着,身上阴气缭绕,绿焰燃体,赫然有融合期修为。“你是哪门的小鬼,不要轻易惹事,还是快快退去为好。”说完,大有折身返回之意。 郁离上前一步:“这位前辈,晚辈宗门正是顾虑两门交恶,才特派晚辈来此劝说。此处之事,晚辈宗门已有定论,是非管不可了。”那鬼头这才转了过来,嘴上换了另一种语气语调,想来是操控者终于肯与郁离说话了。“怎么?你们还非管不可了?我看你们这飞舟体型并不大,想来只是个积累不足的中等门派,何必引火烧身呢。”话音隐有一种魅惑之感,高低交杂,竟用上了音波一类的技巧。 郁离道心于此,自不会受到影响。当下一个稽首“吾门虽小,但全宗心神为一。晚辈代表的是全宗的意志。想来前辈在此布阵也不想额外多生枝节,若是飞舟一炮打来,耽误了前辈大事如何?”郁离并不喜欢绕弯子,有话就直说了。其实他对于单用口舌就劝说对方离去根本不抱希望,言语也就不注意这些。 鬼头见状大怒,但旋即就被压了下来,呆呆浮在空中不动。内中一高瘦老者思索,这位开光期的小修士明显是要插手了,而且看样子他背后的宗门也一致同意,这样反而最让人头痛。真让他们来一炮,这大阵也就算前功尽弃。而若自己再出手,先前罗云门担心的事,这离锁宫也照样顾忌。三位带队的长老一合计,若真要打起来,反而得不偿失。但就这样退走实在是丢了宗门面皮,当下打定了主意。 郁离也不急,就在阵前等候。不一会儿,鬼头回过神来,以一种尖利的声调回应:“小家伙,你的身份太低,让你家主事的来好了。”之后径直回了阵法,看也不看郁离一眼。而那阵法渐渐变得半透明,用肉眼也可看见里面情状了。 郁离大喜,这鬼头说的明显是有转机,当下连忙回了飞舟,禀报二位主事长老。二位道心通明,稍一思考便也知了对方的顾虑,不禁暗自庆幸。就驭使飞舟飞抵大阵之前。 大阵一阵颤动,露出一道口子,刚好能容纳飞舟通过。水云首座对此到并不在意,直接飞了进去。里面是几处村落,凡人家畜都不见。凌空是一飞盘,上面叉叉丫丫站着数十人。阵势明显比罗云门大了不少,三位灵寂期修士,其他以下的修士各有五六人之多。个个都面露不善。阵法也只是徒具其型,只剩中央神灵处仍有数人镇守。 水云首座一拱手:“罗云门道溪,携弟子来给道友赔罪了。”语气清朗,神态自若,一点没有身陷敌营的惶恐。对面最前端站着一位青年男子,丰神如玉,修为也是灵寂期,周围众人都隐隐以他为尊。也是一拱手“离锁宫,奈良。道友宗门能入雍州大比,可喜可贺。只是道友来此,不怕我宗在此将道友劫杀么?”一股凛然之意顿时散开,罗云门一行人的气势明显受阻。 传功长老不动声色的一挥袍袖,化解了对面传过来的气机。上前笑道:“道友若真想如此,何必将众位弟子聚集。象这种撑门面的话,是不用说了的吧。只是道友在此布下恶阵,不怕天道心魔么?” 奈良道人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就不必废话了。我宗可以撤回大阵,但你们也要经历过我宗的考验。要不传出去,我宗还有何颜面。且在雍州大比上,你我二宗必要结仇。至于天道,道友心中有数,何必以大言来诓我。我门虽在此布阵,但凡人都被我等以法术催眠,又有大阵玄妙,保住他们性命。就连那神灵我等也并无冒犯。这劫数业力又从何而来呢?” 水云首座看上去到并不在意:“吾门既已来此,就有了这种准备。只是不得已要来解救一众生灵,其余吾等也并不相干。道友所说考验尽管说来听听。” 奈良道人抬手一指:“现在我宗重新布下阵法,但会降低威力到开光期。就让刚刚那小子来破阵好了。要是他能连破四座阵法,闯到那神灵处,我们也不在意卖你们个善缘。若能闯得过去,咱么两门的这点因果自然是一笔勾销,闯不过去那就两说了。”身后数位弟子飞出,身后各自冒出种种异象,眼中大有不屑之意。 首座略一沉吟,看了看郁离,郁离点了点头,当下也就不再推辞,让郁离前去破阵。都一样是磨砺,这样也好。奈良道人看了看郁离毫无惧色,道心通明,眼中流露出一抹欣赏。但手中并不迟疑,翻手几处阵旗飞出,落到身后弟子的手中。弟子们一个躬身,就飞回原处布下阵法。霎时,此处又冒出滚滚煞气翻腾,烽烟四起、狼烟滚滚。其中隐约可见四座阵法,彼此气息相融,暗合封锁之妙,杀气煞气深藏于内,气息较之之前更晦暗浑厚数分。 长空岛的心动期长老心中暗暗思揣:此阵单阵名唤凝坤锁灵阵,擅长汲取各种气力,向来是左道用来磨练法术或温养宝物的。在此布了数日,想必已能初步与地理相合。现在他们必舍不得用凝聚数日的气力来对敌,但单以地理就胜了一筹。若要单个而破也并不难,但传功长老已然通过其中气机流转分析过,此处应是以灵界的十二都天阵势布下的。他们得的应只是残阵,不然应会在宗门演习熟练,不会现在在此磨练。可饶是如此也是困难重重。这离锁宫的长辈还算清醒,但弟子分明有意刁难。郁离若不能闯过去,对方必会趁机勒索一笔。我等并无人精通加持之术,先前加持亦只能勉强助之,希望这郁离能吉人天相吧。 郁离心思没有这么多,他的心会自动将让他头痛的事驱逐出去,保持纯净。心中心心念念只不过是破除此阵,救出下方无辜生灵。但此阵他从未见过,于内心中警惕,于外筋骨皮肉自然紧绷。 甫一踏入,郁离便感到几股清晰的、不加掩饰的恶意,还有一种猫捉老鼠的嗤笑。阵法迅速运转,一股巨力开始压在郁离身上。这种采集灵气的阵法并不难破,只需找到阵眼,破除阵旗就可以了。大的阵法阵眼就多,但破除了中央阵眼,之后只用再破除一个就足以破开阵法了。由于被限制了威力,守护阵旗的离锁宫弟子就只能动用少数变化,且不能亲自斗法。但一个单阵就围拢住了一处村落,以他们想来,郁离要想找到也并不容易。 郁离一边行进一边感应着此处的灵气流向。离锁宫的弟子发动了大地重力,毒瘴迷雾,因不知郁离是否精于占卜,第三种变化是扰乱天机。并且主持阵法的弟子开始暗中操控阵法吸取郁离的精气,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水云首座面色不善,一边的奈良道人却云淡风轻的样子:“道友不必担心,我座下弟子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到他,只会略施薄惩罢了。”首座对此亦无可奈何。 郁离身上有之前加持的道法,不惧毒雾,扰乱天机对他也没有影响。但大地重力和吸取精气如同剥茧抽丝一般,缓慢而持续的削弱着他。但郁离并不畏惧,他从娘娘留下的竹简中有了一个猜想,只需验证一下,大阵的破除就极为容易了。 郁离行进到了村中神庙,时间过去了两盏茶。身上的压力已渐渐影响到了他。他进入到那个被困住的神灵的庙宇,果不其然,其中有一处小阵眼。郁离窃喜,果真如他的猜想。现在凡间的阵法还没有受到灵界的阵法理念太多束缚,或者说是想要严格却始终不得要领,因此大多是由修士自主选择布下阵眼的方位,做不到很严苛的限制。要笼罩整座山村,阵法也必须依照山势,与民居建立类似。所以凡间大的阵法很难布置。 为了使能量最大化,修士间主流做法是将阵眼布于灵气节点处。而神道在山村安身立命,安有不寻找灵气浓郁的地方建立法域的呢?只需寻到一点气息,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其余的阵眼。神庙是一个神灵在村中最重要的法域,是唯一一个必然与其他法域有着绝对的联系的地方。仙道只能通过阵法造诣望气寻找,神道通过愿力联系更为便捷。而这种神道的寻气术,郁离正好在娘娘的竹简中有所了解,不然以他的阵法造诣,怎会贸然进阵。 第四十一章 破阵 郁离踏入神庙,守阵弟子立即改变了策略,鬼物现形,好好一座正大光明香火繁盛的神庙,眨眼间变成了森罗鬼蜮。撤去了其他的阵法变化,鬼物的威能反而大了许多。鬼无常形,不受阳世各种地形限制又兼有鬼爪磷火,可伤阳世修士。现在此消彼长,本该是鬼物大显神通,镇压郁离才是。 郁离眼见鬼物凝形,不敢怠慢。一个箭步向正殿后殿冲去。鬼物嘎嘎怪笑,笑郁离不知进退,要是引他到外面仗着地面宽阔,鬼物无处遁形还有机会。而神庙中处处都是可隐蔽之所,对鬼物大为有利。当下对郁离不免轻视,也不畏首畏尾,直接向郁离冲去,要堵住他不得前往后院破坏阵旗。 正殿后殿才是神灵真正转化、吸纳香火愿力之地。郁离心中冷笑,这离锁宫也是自视甚高,看不起神道。占着速度优势先行一步,将这处神灵困住。但不解神道奥秘,只是一味以力服人。那神灵更是被丢在一边,但实际上依然掌握了部分主动权。要是他们不来,这点主动权倒是不够看,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偏偏碰上了对神道颇有研究的郁离。 神道并没有仙道那么多顾忌,只要有人能使出神道手段,必是有某位神灵的认可。倒是比其他的修行路途坦诚地多。郁离施展风系法术以无形之风对抗同样无形的鬼,暗中传出意念,联系此处神灵。守阵弟子能够操控鬼物与郁离搏斗,就分去了几乎全部精力。罗云门地处海滨,海风激荡自有一股意境,虽未凝结法意,但又怎是习惯了内陆季风的离锁宫弟子,仓促之下所能适应的,一时间不免手忙脚乱。一道卷风术,一道风助彼此应用灵活,急攻之下竟让鬼物一时难以近身。罗云门的三绝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神庙是神灵于凡俗的驻身之所,神灵庇护一方,对这些鬼物之流多有克制,之前不过是事出匆忙就被镇压,无法发挥神灵的长处。被困住的神灵正苦苦支撑着无尽的压力,忽的“咦”了一声。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有其他门派的修士进入,当时未明敌我,担心个不停。之后见阵法压制逐渐散去,便有了脱困之心。只是仙神有别,多半是靠不上的。现在这个毛头小修士居然用神道手法给他发来信息,怎能不让他喜出望外。当下拼着被伤到神躯一次,将数道神力传出。 神庙外表如旧,依旧是鬼气森森,可实际上得了神灵法旨之后,对诸鬼的克制大增。神道的神灵威严,又发挥出了一瞬的震慑作用。要不是还有大阵消磨着那神灵的神力,他还想要唤醒被法术催眠的村民。人属神道的威势在乎人,离锁宫误打误撞之下倒是让这倒霉的神灵没有了最大的依仗。娘娘当年的最后一搏不过引动了一村之力,这神灵却掌握了周围数座村庄和围绕的山脉,真让他拖过了一时片刻,暴起之下还不知鹿死谁手。 郁离抓住了机会,祭起那松柏十三针,催动其中三针,以天、地、人三才之势定住了鬼物的灵体,一道风刃下去,顿时斩破鬼物虚幻之身。连带着守阵的那位弟子也受到了反噬。要不是郁离不想多生事端,以心荆棘的诡异,甚至可以通过这鬼物与那弟子之间的联系,直接攻击外界。 破坏了阵旗,偌大一个阵势霎时破去小半,气得奈良道人身子都抖了。倒不是气郁离,而是气自家弟子不争气,转眼之间就由一片大好转为落败。这也就是现在散修比门派多,宗门弟子也多半是各自为战,对阵法并不甚在意,破阵才这般容易。而也正因破阵容易,他们才对阵法不在意,彼此恶性循环。但真正的大门派早已注意到阵法的优势,对这种情况也喜闻乐见。日后若这些大门派压制散修,散修可以说是毫无自救之力的。 郁离再接再厉,顺藤摸瓜找到了位于两个村连接处的大阵眼。郁离正值精气神大旺,能发挥的手段较多。而守阵弟子的鬼物被破,又苦于很多大阵变化受限于誓言无法发挥,只得不断以各种见效缓慢的手段拖住他。而郁离身上之前加持的道法替他阻拦下了大部分,没几下就破除了这处阵旗。本来万无一失、威力强大的大阵就这样被生生破去,把守阵的离锁宫弟子憋屈得几欲吐血。 整个村庄瞬时天宇澄清,一扫之前被强行吸取精气的愁云惨雾。那神明身上压力大减,就地反攻起来,同时也通过外界神像向郁离表现了善意。为神者都是数百年的老家伙了,自然知道不应在这时表现出明显的波动,反而误了郁离的事,只是留下意念,在之后得三个阵再出力。 这四个阵本就残破,之间的联系微弱,虽能合力,但乍然破去一角,便好比一个木盆的一块木板被抽出,里面的水就倾泻而出。一个阵破,另三个阵就都受到了到不同程度的反噬。郁离消耗虽大,但风铃中积蓄多日的法力亦非等闲,又是同源同根,眨眼功夫就将郁离亏损的精、气、神都补了回来。 接下来虽然那三名守阵弟子用尽了手段,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火攻、水淹、木林、地裂、困锁、幻阵,种种都未能难倒余力。等破了最后一座阵时,郁离的体力消耗极大,以至于双腿都在打颤个不停。但郁离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他的笑意是如此的欢畅,以至于远在数里之外的罗云门一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郁离真正意义上第一场自己打完的战斗,第一场就挑战一个门派的精英,而且大获全胜。这股欢喜滋味岂是他人所能明,转眼功夫,郁离的元灵和道行双双突破融合中期。他的少年心性迟了这么久才显露出来,却是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利息。这一次的战斗,郁离本是无意,但现在却是将离锁宫的弟子当成了一块磨刀石,在大比前夕,硬生生打磨出了一股光辉。门主原本想让他在大比上做到的,他提前完成了,而且质量更佳。现在的他不敢说是一柄利剑,但他还站着,站着的这一刻,他就是这天底下最亮的光彩。 离锁宫的一行人不傻,数百年的阅历他们自然看得出来。但纵使心中明白,仍是心生了怨恨,倒是奈良道人呈欣赏之色,是真道人风范。离锁宫也不是无名之辈,心中这点气量还有,当下信守承诺撤了大阵,告罪一声后匆匆离去。让罗云门一行人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之后每个人都是真心得为这个后辈高兴,实在是太难得了。传功长老很是欣喜,出发前他曾被林首座特地拜访过,想让他尽力教导一下这小子,但现在看来是大可不用了,他心情大好,领着众人上了飞舟前去接郁离。环顾跟在身后满脸笑意的同门,他的心花都开了。真是宗门之幸,有这么多的英才。这块也是是璞玉啊,只要稍一打磨就闪现出了这般光彩,之后呢?我能否看到一位位修士身入青冥,直上九天? 等飞舟前去之时,郁离一直拄着的身子也彻底没了气力,仰面朝天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神灵也懂得好歹,直到离锁宫离去才慢慢显露了出来,在法域中看到郁离疲累的样子,微微一笑,一团黄绿相间的力量从地下传了过去,竟是这尊神剩余不多的一点神力,约占三分之一左右。土黄乃是大地,古贤人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厚重的土元释放出一丝丝博大深邃的气息,缓缓地弥补着郁离的身体气血。绿色乃木,古贤人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配合上正显衰颓的地元,以土生木,滋养元灵,甚至有了一点点为其易经洗髓、增加积累的意味。可惜一团神力太过稀少,稍有苗头就被耗尽。但此神的好意已尽显无疑。 郁离看着从头上缓缓飞过的飞舟,心中实在畅快。以往一直心体上天,看不起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但自己真正经历过之后才觉甘美,真正美好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中的进取与激情。令他不禁向往雍州的大比上会有多少拼搏的火花。原本他进来大比的队伍是门主和首座的意思,但现在他被激起了好胜心,却是将这股意愿转变成了自己的了。 飞舟上刚刚下来的数人一看郁离的状态便知端倪,个个都笑了起来。他们的第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呢?想来真让人怀念。现在他们早已不复当年的心境了,那就保护着后辈们让他们永远都能有这股进取之心。正是这股心念才将竞争变得美好。这是人,所共有的愉快。 少年啊,就应趁着这股心气还在时,多多搏击长空。只有这段时间是可以无悔的,自豪的,光荣的。热血是天赐的宝物,既然终要消散的,那就尽情狂歌一场。 第四十二章 开始 且不说在雍州大比的前夕,有多少类似的事情发生。郁离一行人稍作休息,依旧日夜兼程,赶赴雍州释剑台。三百年前齐仙初入世时有大动乱,后来经多番苦斗,于七州剩余的土地上各建立一座释剑台,以为停战之约。之后两百余年中各州之间情势动荡,大形修士门派联合组建联盟,借以控制整个人族修真界。在组建过程中,为了各方利益,就选在这儿,每二十年一次大比。不仅凝聚人心,提升自身地位,还能促动修真界发展,对神道、妖修等表达自身的和平意愿。修士联盟初建时,大批中小门派和散修对其不管不问,影响力很小。能发展到今天的气象,与大比有很大关系。 二百年风起云涌,释剑台也早已不是当初的象征之物,十数届大比下来,不知多少英才在此显露头角。在其周边,也逐渐在联盟上层的控制下,形成了雍州数一数二的修行圣地,数个大门派在此多有分宗。释剑台更是被一代又一代的修士心念侵染,被联盟以大代价演化出灵境来。这可是第四品阶的界域了,整个七州除去这几处地点,剩下的第四阶界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参赛的诸门派的修士在灵境内部斗法,可以被联盟以投影形式让更多的人看到。是以在释剑台附近危险很少,有着繁华的仙城。郁离一行人便堪堪抵达了这处“释剑城”。 虽说危险很少,只是指正面搏杀,暗地里的小勾当数不胜数。象郁离他们见到的离锁宫还算是比较温和的,惨烈的可能会断了一个宗门的传承。而这些,修真联盟和有实力的宗门都是当看戏。修士为的是自己,连天地都毫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管其他与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人呢? 郁离一行人交了几块中品灵石进了城。不入此,不知仙家富贵。天上往来,地上驰骋的就没有品阶低的。别的宗门乘的天舟都是上品灵器,座下异兽是上古遗种,凡俗也是经历过上古的,有些遗留很是正常。一旁的地摊上就是平时他们看着流哈喇子的灵药,处处闪着宝物的光。要不是修士人流众多,各种气息冲散了汇聚的灵气,单单是灵气浓度,当那个中等门派的重地都足够了。 上缴了本次的供奉之后,水云首座忙忙收了联盟下发的资源,带着郁离他们迅速离去。这也是联盟计策的一种,在大比之前下发资源,等大比之后再带走,之间的变数实在太多。在他们看来,有助于资源的再分配,选出几个有着力量的后辈门派来。其他失败的小门派,或者时运不济的有些损伤不过无伤大雅。 大门派有大门派的考量,小门派有小门派的顾虑。由于势力很弱,小门派大多聚集在释剑城北城区,在几个名声很好的门派聚合下守卫自己。别看白天整座释剑城都熙熙攘攘,一到晚上其他三块城区还好,北城区简直如同军营管制一样。但安全好歹有保障,要采购什么物资自可以去其他的几个城区。 就这样担心受怕的过了数天之后,雍州大比终于要开始了。 大比其实分为数个部分,修士之间的单独斗法;门派多人斗法;混合的斗法,也就是所谓的“乱斗”;甚至各种修真百艺都有其擂台。不过其中最重要的是灵物收集,但这个只有少数得了认可的门派有幸参与。郁离他们只参加修士间单打独斗。雍州大比还会发出一定的凭证给一些散修的群体,他们可以参加单人斗法。毕竟门派的限制是基于宗门存续问题上的,散修死多少跟联盟没关系,倒是绕过了中等门派的限制。 郁离参加着开幕的礼节简直是疲倦欲死。刚开始还好,之后一项项的献礼、致辞,很多的门派都会有介绍,饶是修士修养好,几个时辰下来也是疲惫不堪。偏生必须保持对联盟的敬意,就得在哪儿呆着。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哪儿闭目养神,偶尔见到有自己关注的时候才去看。 正在郁离给风铃灌输法力时,一位修为直达出窍期的大能,以一种震荡全城的气势宣布“大比开始”。他的声音宏大而低沉,自有一种胸怀天地的威势,明明只是如平常说话一般,却清晰的好像在耳边说话。一旁又飞过来数位出窍期大能和二十余位元婴期的大能,联合起来平伸双臂,好像在抬升一个空间。“咔”、“轰”的雷声不绝于耳。突然一个晴天霹雳,有经验的人都赶紧把眼闭上,象郁离这些菜鸟直接失明了数秒。通往释剑台灵境的门径被打开了,分别在事先准备好的传送台上露出几个扭曲的洞。颜色是一种薄如蝉翼般的天蓝,一种玄妙的气息不断地传出,望一眼便让人心神动摇,不得不退回安神。 下面乌压压的人群终于展现了他们的活力,一股股鱼贯而出,分别在带队长老的带领下进入灵境。好在事先修真联盟有下达通知,彼此有对各自的实力有了大体的估测,还都知道方位和顺序。郁离十分兴奋,能在灵境内斗法也是修行。单论里面的灵气就值得来这一趟。但另郁离和其余罗云门人大为愕然的是,联盟还在灵境内安排了不少的执事,告诉他们。由于他们只参加单人斗法,所以他们也只能在灵境下属的一个第二品级的秘境休息。有斗法时才被准许前往指定的地点。虽然有些憋屈,但势比人低,只能低头认了。想想也知道,修真联盟花大代价开启灵境,肯定不可能让他们占到太大便宜。 安顿下来的郁离一行人只剩下两位带队长老坐镇,其余六人全部跑出去观战了。两位心动期的长老别看都并无取胜之意,只是局不过来凑数的。但能观摩到别处门派的精髓一二,也算对宗门有所贡献。更别说其他几个战斗狂了。战斗狂在这里才是主流。 第一天的斗法只有大门派能参与,小门派疲惫不堪,上了也白上。由于很多斗法是同时进行的,难免顾此失彼。六人各有各的任务,为了宗门要多去看各种斗法,留影下来为宗门增添底蕴。郁离知道慕容碧泉必会去开光期擂台观战,而且有留影珠,他也看得到,就去了修真百艺的擂台。这个擂台需要的是修士对技艺的理解,能展现的道倒是比去看斗法要多得多。这也是最公正的等级晋升考试,郁离的灵植师证明还需要在这里重新认证一下。毕竟这里的斗争更为温和,而且是要给别人看的,没有斗法时生死一线的狠毒。对于郁离这样偏向于平和自然的修士是首选。 一个下午,郁离就在这里度过。机关一脉的机械斗争,通过组装、改良、发明等等,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还能彼此印证。占卜一脉的望气、相面、演算、隔板猜物等等外行看不懂,但其中不断碰撞显露的道韵倒吸引了大批修士观看。书画一道临场泼墨;阵法大家以专用假人试探阵法;傀儡一脉于傀儡场虚拟斗争……凡此等等,不一而足。郁离没有报名,只能进行考核。现在少年的争斗心思逐渐苏醒,倒也有些跃跃欲试。但这里的气氛就不那么激烈,在一旁看着倒也怡然自得,灵植师一系的斗争还不如说是印证所学,只在旁边看着就让郁离大开眼界,学会了不少种植培养的技巧。不少刚走出擂台的修士马上把手言欢,郁离只不过在转悠,也结识到了一个大派,寒山宗的弟子,名叫林邱的。专精于杂艺当然不太受重视,但郁离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彼此竟聊得甚欢,多了一份交情。不过也就是陌生人郁离才会与之交谈,他是不会与熟人谈得太多的。 晚上,大部分斗法都已停止,其余五人一脸沉重的回来了,显然是对这一战忧心忡忡。慕容碧泉首先开口跟郁离说了她探知到的消息,这一届竟有数位不世出的天才,正好还没有进阶融合。寒山宗的温新世、赤离门的上官虹、天心门的古思、佛门分支印伽山的济行等等都是具有*力的,不出全力下能越级挑战。留影珠内有很多罗云门从未听说过宗门弟子的斗法,狠辣老练,善于抓握战机。法术有许多种奇异的运用,看样子是他们宗门的奥妙。很多未完成的法术竟发挥出了惊人的威力,完全不拘束于传统的法术搏杀,越看越让人心惊。很多种连锁反应,甚至不拘于法术,连法器的增幅、法意的影响、符箓的灵气波动、小型个人化的阵法彼此相溶,形成了一种极具效率的战斗方式。也真亏他们的脑子好使,不然又怎么能记住这些要素并灵活运用。所幸绝大部分斗法没有这么变态,否则完全是虐杀。甚至出现了两例实力悬殊太大,裁判长老救援不及时,而导致了两名修士的死亡。 罗云门一行人心惊的同时也暗自庆幸,幸亏只报了单人斗法,不然去其他的哪一种斗法,都只有全军覆没的命运。罗云门的修行模式早与修真界目前主流的模式脱离,更类似上古仙人避世,逍遥修行。对斗法并不很擅长。而修真界的斗法模式早已分化出许多种,激烈程度正逐渐升级,与其说是修士,不如说是江湖侠客的拼杀,看得传功长老大皱眉头。没办法,这种厌恶关乎时代。这简直是一种乱象,正常的发展绝无可能将秩序倒退为混乱。眼见着修真界的水越来越混,竟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第四十三章 首战 有了第一天的战斗,第二天的战斗就多了数分紧张。大门派的斗法经验,是他们真正能屹立不倒的核心之秘。散兵游勇似地经验很难在他们手上取到好,这也是小门派始终难以做大的原因之一。上层看似宽厚的给出了晋升的路,但实质上却越来越盘根错节,变得越来越臃肿,挤压着本就不堪压迫的下层门派与散修。只有形式上的晋升而没有根本上的改变是不长久的,为此他们想要存续免不了依附于更高层。而这只能更加剧了流于形式的争夺,使上层更稳固。但话说回来,纵使他们有了根本上的改变,也只能使他们摇身一变变成上层,继续挤压下层,融入了上层一样只能巩固上层地位。下层修士所收到的挤压会更加变本加厉。最终不知何时汇聚成破灭的潮流。可惜这种弊端是组织的根基,没有了它也就不存在组织。变革只能延续组织的存在,但无法阻挡组织从诞生起就注定了的消亡。但破灭后仍是新一轮的组织,真恶心。 且不说那些,郁离一行人进入了单人斗法专用的秘境。要真说起来,跟郁离当初入门时的宗门小比是一摸一样的,只是人数激增了数十倍不止。郁离也是去抽签,不过雍州大比的签都是一把把下品法器。虽然是最劣等的,不过可以提醒修士何时何地比赛,对手是谁等等。郁离的对手是另一个老牌中等门派,流云峰的弟子。离郁离斗法还有半个时辰,郁离有心去见识见识真正的修士斗法,便移步去观战。 斗法的擂台开阔,完全不用担心周围修士观战的问题,一旁的机关法器是用来对外展示的。郁离看的这一组是一位散修与一位宗门弟子,彼此各有玄妙。散修的法术随心所欲,只是辅助,他明显更倾向于法器的灵活运用,一柄拨浪鼓用的神乎其神,应当是用了心头血,提前祭炼的本命法宝。反观宗门弟子更喜欢有章有据的法术,以法器为辅助,倒也斗得有声有色。 郁离正看到宗门弟子以一套三个冰系法术“水寒气”、“凝冰术”、“冰冻术”擦过三修,那散修立即倒在了地上,连手中拨浪鼓都飞了出去,浑身冰雪的裂声不绝,看样子是被寒冰影响了。郁离刚想赞叹这位冰雪法术运用之巧,时机把握之准。宗门弟子也显得很是得意,嘲讽之意跃然脸上。那散修只有在地上咒骂,动弹不得。宗门弟子脸上得意,口中也不留情,向前走着,就要让散修认输。散修不认输,比赛就没有结束。而这种情况散修已几乎无回天之力了。郁离看了只觉惋惜。 郁离正待离去,忽听场上惊呼声起。原来那散修到地都只是骗人的。他是受了寒气,但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只是让宗门弟子放松警惕,好让飞出的拨浪鼓不引他注意。那宗门弟子也是太过大意,自以为战无不胜的组合技已然发挥了效用。不料反被将了一军,被暗地里挪过来的拨浪鼓打了个正着。之后散修的手段连绵不绝,数下连击让宗门弟子毫无还手之力。以至于口吐鲜血不得不认输。这一下子兔起鹘落,迎来了一片叫好。 郁离本来对这散修是很欣赏的,但看到这么一出,心中真的很不是滋味。好像有人当头一棒,一股被欺骗的感受不禁让他浑身发起抖来,简直是屈辱。他想起了那一次的白雾。那一次他起床看到了白雾,天很亮,郁离并没有发觉那是一团雾气,他很开心,天是那么干净,与以往不同。而到下午他回来时才发现景色一切如旧,天可没有那么亮,可没有那么干净。那一股欺骗的感觉让郁离失魂落魄。明明是自己认错了,但他止不住仇恨起天来。眼下也是如此,理智上知道散修做的很正确,兵不厌诈。但情感上郁离简直想撕了他,他亲手将郁离对他美好的印象撕了个粉碎。但郁离不能,他只能忍着。他知道这太自以为是了,可又有谁能一直淡然呢?郁离愤然离场。 半个时辰眨眼的工夫就没了,该到郁离上场了。其余几人的时间也就在这一片,台下倒多是流云峰的几位加油助威。半个时辰其实也不短,至少郁离的心重新平静了下来。流云峰的弟子也和他们的宗门名字一样,多表现出一股超然而又不离俗的气质。手持拂尘,身着茧丝长衫,远远望去颇有出尘之姿。看样子还融合了一定的人道,郁离暗暗点头。 “好,双方都到了,现在开始。”裁判长老根本不在意两人,连互相通姓名的时间都没给,看见人站好之后直接便下达了开始的口令。流云峰的那位面色一正,放出一个酒葫芦来,可偏偏手中执一卷书简,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那卷书简散发出一阵阵强烈的波动,分明是由法意凝结而成。能将虚幻的法意凝结成这种半虚半实的“法宝”,可见此子不俗。 郁离知道一上手就碰上了劲敌,当下不敢大意。一个*诀套在了身上。显化无常,变化万端,随时可以转变成其他的水系法术。对面倒是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控水控风的高手,但也就这样了吧。在下许子元,流云峰弟子,败你之人,请记住。”看起来很是儒雅的一个人转眼之间,气质狂放不羁,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之后突然一喷,酒气显化成凌厉剑气直向郁离扑来。郁离大惊,没想到一上手对方就出杀招,刻不容缓之际,以卷风术带动*诀强行使身体扭曲,并在贴身处以水汽形成护罩,远身处以云气偏移酒剑。这才避过乐许子元的剑气。第一步就险象环生,将郁离心中一点浮躁彻底压了下去。 郁离两眼一眯,不能任由对方这样强攻下来,借着剑意发散后的酒气,强行运使“津雾术”,暗地播下数颗种子,三两颗撒在脚下,三两颗任由风将它们带去对面。许子元见就见攻击不成而被郁离反利用,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这才有点意思。”一抬手作揖,“请受我一礼,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从书卷中陡然传出一股宏大意识,仿佛真有一人满面微笑,作揖于前。那意识一个俯冲,化入郁离凝成的迷雾之中。迷雾突然如同水面一般颤动起来,借着郁离的势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波纹术”,化为一个柔韧而强劲的囚笼,牢牢地将郁离困在里面。 郁离一看便知,眼前这位是个善于借势的高手。自己不过一道灵光,竟被他转化为闪电。但首先要面对的是自己的困境,波纹术恍如一个巨大的肥皂泡,只有脚下地面不受沾染。空气被限制,风系法术自然就毫无用处,缓缓沉降下来。连带着聚拢的水汽也受了影响。所幸之前分散出去的植物种子还联系的上。郁离知道自己的心荆棘只能用作突袭,贸然使出一时只能起牵制作用。要想出了办法来,要想、要想……肥皂泡……借势……酒气……精神……对面毫无动作……五行相克……我留下的种子…… 郁离突然想出了办法,这层波纹术里子是由那口酒气凝结,一口酒能有多少水汽?被平摊得这麽大,同时还在不断向下流动,全靠那道精神在维持。而他以开光期的法力只能堪堪维持住着一道精神,无暇他顾。我催生出一根棘刺藤蔓,藤蔓是植物,以自己灵植师的掌握力催生,不会受这种程度的人道精神影响,反而容易破去。嗯,头顶处最是脆弱,我便从这里下手。 郁离当下驭使所剩无多的水气潜入地下滋润种子,一鼓作气用催生术催生出三米多高的棘刺藤蔓来,瞬间破碎了波纹牢笼。那荆棘是他最新培育出的,能吸取一定的金属,变现出来表皮宛如钢铁。同时郁离借由藤蔓上升的势头,一个飞行术飞到了空中。周围的意志却并未如郁离所料散去,而是残留了部分。 许子元脸色一白,随即恢复了正常。“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破了我的势。”喃喃一声之后,望着浮于半空的郁离。“想以飞行优势来对敌么?可惜我也并非对风一无所知,而且此地哪里有可以让你我腾飞的空间。”说罢,也是一道飞行术腾空而起。擂台空间有限,天上地下都有结节,可以腾挪的地方打陆战还行,打空战就太小了。郁离也不反驳,只是重新布下了*诀和津雾术,恢复自身并隐匿行迹。 许子元摇摇头,吐出一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竟是将郁离招来云雾定性为欺诈之徒,强行以人道驱逐水气,将郁离的身影重新暴露了出来。郁离手中凝聚着的风刃也随水气一起消失了,所幸飞行术还维持着效果。飞行术经三百年的研究,对这些驱散类的力量自有抗性,不然凭白一个大能被活活摔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郁离没有停留,而是撤去了法力,仅仅保留下了飞行术。许子元两眼一眯:“欧,想跟我比试空中斗法,真是不自量力。今天就让我替你家长辈好好教育教育你。”竟也是冲了上去。要与郁离近身对战,葫芦中喷出一道剑气,远远望去,许子元竟似手中拿了一把以葫芦为柄的剑。儒家有六艺,剑术可以并于“射”,许子元至少掌握了两种。能参加斗法的,果然没有一个好相与。 郁离眼见,不敢让他近身,两人如花间蝴蝶一般来回穿梭。许子元意气风发,台下的同门也在叫好。正当许子元就要追到郁离时,异变陡生。 第四十四章 再战 许子元与郁离里的越来越近了,郁离一扭头都可以看到他睥睨的笑脸。又是一个伪君子,索性不用再看到了,郁离想了想,手下更不留情。眼看许子元就要追到郁离了,郁离猛一使法决。适才郁离布下*,可不是为了法力的回复。暗地里洒下了数把种子。经由被吹散的风,飘散到空中各处。现在经郁离法力催生,立即化为钢铁荆棘,拦住许子元的路。 种子本来略大,不宜隐藏。但郁离反复试验,特地将种子炼过化为芥子大小,令人难以察觉。而从刚才冲破波纹囚笼的情况来看,许子元的残留的人道精神发觉不了蕴藏的植物生机。空中斗法最灵活,但也最难以驾驭。行进轨迹一经确立无法进行大的改变,除非能分化身形,但许子元也不过开光期,又从哪能习得如此高深的法门。郁离布下了很多种子,正是挑中了此处种子较多,让许子元无处可躲,才于此催生。 荆棘一经催生,立刻化为一米左右的身形,刺如钢针,茎如铁棍。许子元大惊失色,可惜为时已晚,只能强使酒葫芦,以酒气覆盖全身,并翻转身体。但电光火石之间有那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一一布置,只堪堪转过了半个身子,就结结实实撞上了数棵荆棘。随着许子元一声惨呼,这一局的斗法落下了帷幕。 随着许子元的昏厥,擂台上的结界消失,那位裁判长老一把捞起正在下坠的许子元。周围流云峰的弟子立即飞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接过许子元,朝着郁离怒目而视。裁判长老毫不在意小家伙们的斗争,只要不干扰了斗法的正常进行就好。挥一挥手,宣布了郁离获胜,立刻就将众人都扫到了台下。顺手一道法力疗养了一下许子元,为他迅速疗伤,拔出毒刺。 对面流云峰的弟子正冲着郁离破口大骂,“连我们流云峰的都敢动。要不是中了你的诡计,凭许师兄的修为岂会落败。你就祝祷你们宗门以后的斗法不会碰上我们吧,要不然你们只有等死。”说得群情激昂,都向郁离怒目而视。郁离这才真切得体会到了斗法可能带来的宗门隐忧,果真太容易结仇了。但既然知道,郁离又岂无后手? “住口!”一道声音突然从流云峰众弟子身后传来,虽中气不足,但颇有一股正气。“许师兄,你醒了,我们刚刚……”众人都很高兴,看着许子元这么快就醒了,但看到许子元衣衫上的裂缝,都是刚刚被郁离催生的荆棘化出来的,又有部分转过头来怒目而视。“我说了,住口!”看到有两人还待开口,许子元重新说了一遍。“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阁下手段高明,之前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勉勉强强一抬手,就示意着众人先行离开。只是周围有几人仍旧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在哪里嘟嘟囔囔。 郁离看见许子元走得如此干净利落,不仅舒了一口气。果然有效!原来郁离考虑到获胜有可能带来的宗门冲突,想到了心荆棘上。心荆棘不仅能用以伤人,还能抽取郁离自己心中的情感、记忆等。那能不能将对手的敌意抽去呢?郁离就在这许子元身上做了个实验。刚刚许子元尚未苏醒时,郁离能感到一股扭曲的意念从心荆棘中反馈回来,其中有不甘、愤怒、仇视等等。从之后他的表现来看,这应该是可行的。能控制住对战者,那对于宗门的个人敌视就能降低。对方宗门要铁了心报仇郁离也无法管,但这样由落败者发起的仇恨影响会降到最低,也算得上的尽人事,听天命了。 郁离的第一场胜出了,但郁离发现胜得太过巧合,几乎不可复制。要不是郁离事先精练了一批变异种子,同时对方法术难以多头并进,最后还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郁离想赢下来很艰难。但对手没有施展正常法术,这种情况也不多见,要次次都能遇到,郁离是首先就不信的。 得了胜,郁离回到了驻地,向传功长老说了声。两位长老轮流坐镇,水云首座去看比赛去了。接下来一场就要至少半天后,这让郁离有时间去修养、琢磨。过了一会,慕容碧泉、掌刑殿。传功殿的两位融合期也回来了。水云首座先去看了融合期斗法,见两位获胜之后,就去看心动期斗法去了,和那两位长老都没有回来。这一次的斗法第一轮出人意料的好。开光期、融合期四位弟子全胜。但除了传功殿的那位师叔以五脉杂学碾压对手,胜得轻松,其余三人都只是堪堪获胜,很是惊险。 掌刑殿的张师兄驭使闪电,偏偏遇上一位擅长土系法术的修士。闪电的诸多特性无法施展开,而那位的攻击又不足以将师兄一击制胜,只能互相磨。而雷法最耗法力,张师兄最后兵行险招,直接在对手前头释放了一道雷,才险而又险地获了胜。而慕容碧泉又是最后以五行相生的手法使法术反噬对方,之后拼着透支法力一下子以三道风刃同时出手,封锁了对方逃避的空间,这才赢了对手。郁离也说了自己的对手,但这样的太少见了,人道精神、酒气化剑,都不具备一般性的研究价值。 过了一会儿水云首座黑着个脸回来了,两位心动期的长老没一个获胜的,这让罗云门的名气在一定程度上就受到了嘲笑。但没办法,要是稍微还有些本事,他们也不会在心动期一直停留着。首座就只能将全部希望寄于剩余四位争气的门人身上了。又同传功长老现画,给每人发了一叠符箓,不管有用没有,带在身上再说。 郁离的第二场是诸人中最早的,所以诸位罗云门弟子都去看为他加油助威。郁离的第二个对手是五行宗土行分宗。本宗是大门派,分宗是中等门派,降了一级。厚德载物,这一次的对手倒显得很是老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农家汉子。不过那一丝丝的神通气息,还是使他显得与众不同。 “罗云门,郁离。”“土行分宗,庞洪。”这一个擂台的裁判长老倒很讲理,按一般的规矩来,“双方都好了,现在开始。”裁判一声令下,郁离还没来得及施展完*诀,就直接被一个引力术拖了过去。之前说过,郁离对土系法术的抵抗力实在是太低了,上手就被压制。对面显然没有想到,那一声“咦!”就是证明。但手上并未受此影响,土弹术不停地扰敌,地刺术也一个接一个冒出。郁离想往哪里去,首先要挨上一记引力术,之后是一道阻行术。想施展飞行术首先暴露在土弹术的攻势下,施展神行术想快速御风而行,但对方的眼睛太毒,以土堵风,那地刺就是专用以扰乱风的轨迹的。郁离将所有的风系法术加持到身上,仍不免挨了数记土弹。没挨上地刺,直接被迫认输就算好的了。 台下众人的眼皮子不禁直跳,这实在是太憋屈了。郁离好歹也是有一定本事的,但眼下被对手绵绵不绝的土系法术压得毫无还手之力。既有郁离本身受土系压制的因素,但主要是对手的运用太过精妙,仅用一系法术发挥到了极致,比什么虚招子都有用。土系法术的消耗也是不小的,能如此密集连续的运用,这就是大宗门的不传秘术,端的是可以改变战局。罗云门一门从未见过这种战术,当下就留影下来作为参考,虽不能对门派修行有所进益,但可以以此充实门派底蕴,以后遇到也有个防备。 郁离在台上左支右绌,始终无法摆脱对方压制。但已可明显感受到对手的法术渐有疏稀之态,但之前一次冒进反被重新以更稠密的攻势压制,无法断定对方还有多少法力。但郁离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于躲避之际思索脱困的方法。以木固土固然不错,但郁离身上带着的种子中并没有合适的植物。而且催生需要时间,一个地刺就会前功尽弃。以水呢?通过水湿润泥土,辅以水系法术阻隔他的土系法术的发动,这倒是一条可行的建议。但擂台上的地面有点过大了,地下也够深,我的水系法术至少要拖上一盏茶才够。。不,我何必要整块地面?只要先行脱困就好。我附近三米方圆的土湿润就好了。等待,等待他的法术有一瞬的空隙即可。 郁离定下了心神,安心躲避伺机而动。果然对面的攻击密度降低,无法再对郁离的计划有大的影响。郁离尚无太多交手经验,但是见到机会立即抓住,先手一个水光术。水光术与金系的明光术是唯一能发出光芒扰敌的法术。对手要预先判定行动轨迹,必然要将全部心思放在郁离身上,这一下果然奏效。之后波纹术、*诀。凝水术、灵溪术都释放出来了。水气氤氲,一时对手无法有效的调动泥土塑形。郁离一飞冲天,对面很光棍的就认了输,差点没让郁离直接从空中掉下来。郁离先是惊讶,后就是恼怒了,但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决断。 单使土系法术也是漏洞巨大,反正首次战斗共有三场,赢两场就可以晋级,没必要在郁离身上施展诸多后手。他也看得出来郁离是有一定本事的,接下来对付他的方法多了。之后要是以土盾防守也可,但单单耗着也没意思,攻击难以触及,还有时间限制呢。于是他就很干脆的认了输,反倒保留下了诸多底牌。 郁离赢得很不易,本想好好休息一下,想想该怎么破解一种方式更好。但接下来水云首座一句话让他不淡定了:“其实你完全可以用藤甲术的,藤甲以藤附身多空洞,正好可以防过第一轮土弹术。”郁离有些欲哭无泪,“首座师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水云首座倒是很淡定:“要不然让你们斗法干什么?有了教训才能记得长久,这可是一条践行所学的捷径。你没有想到是自己的事,我们只会在不影响你日后决断的情况下才会告知。好了,你们几个也看过了,好好想想。他是可以晋级了,接下来还有你们的比赛呢。” 第四十五章 差距 且不说水云长老一席话,让郁离打开了新的一扇门,剩下三人的斗法还要继续。 慕容碧泉的五行相克之道建立在自己的理解和法力基础之上,但她首先并非五行俱全,而且开光期能有多少法力够她挥霍?她的破灭之道虽威力不俗,但漏洞很大,颇有取巧之嫌。这一场她敌对的是另一新兴中等门派,黄云观,其法术兼有神通之感。过后传功长老认定,这是他们晋升中等门派、说不定能晋升大门派之秘,比罗云门要玄妙许多。道家不仅有修仙、与天搏命的思想,还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避世一说。慕容鏖战许久,但最终因功法克制落败。 掌刑殿的张师兄这次总算是大发神威了。他面对的修士同样隶属于一中等门派,听说是上古一道统遗留,但不甚知名。本来人家就是金系单灵根,可使用的法术较少但极精。可惜遇上了张师兄源自灵界的十八道雷法,雷电遇上金铁之物能释放出数倍之能,他就这样倒霉的被一道道雷追着打。整个过程张师兄几乎都未动。 郁离前去看的是传功殿的王师叔。毕竟人家是五道杂学的师级人物。郁离能取得第一场胜利的主要原因,在于其是灵植师,故能培育得出那种变异植物。而这位杂学有足足五道,“御”、“书”、“数”、“阵”、“符”。仅用了“数”、“阵”两道,就取下了胜利。数道即算数推演,能达到师级的人物都必须一点一点算出来,容不得半点虚假。阵法一道讲究的就是各种连环组合和人为自然条件的运用。两者相加威力绝大。郁离看了这一战才知这位师叔的恐怖。 之后的第三场郁离等三人全败,只有传功殿的师叔胜了。之前已然足够小心谨慎,但第三场关乎到一部分人能否进入下一轮战斗,都是掀出了底牌。郁离败在一位精通驭兽之道的修士身上。他现在还没有什么灵宠灵兽,是以对其中奥妙并不理解。而对方经验丰富,打的就是你个措手不及。他放出了两只灵兽,每一只都相当于他的一双眼睛一般,郁离茫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面了如指掌,自然处处受限,最后被那修士直接给近了身,要不是藤甲保护和及时喊出投降,郁离恐怕会生生被撕裂,他从对手嗜血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完全的疯魔。可惜并不知对手是哪一门派,人家根本不理你。 慕容遇到了另一个更难缠的家伙,是五星派。又是一精于占卜的门派,与麻衣宗一直交恶。为此对方倒是很有风度的将慕容碧泉送下了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对手可手下没留半点情面。好家伙,一上手就数次变阵,一副卦签龙飞凤舞,比之郁离曾经面对的大敌,麻衣分宗的赵成,玩的溜得多了。把慕容打得完全没了脾气,无他,实力相差过大。 张师兄遇到了一名中等门派,泯南道的剑修。剑修固然有其不足,但其杀伤力巨大也是公认的,所谓“一剑破万法”,在这人身上也有了些气象。远远望去,这人站着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雷法威力也大,但驾驭起来要难的多,人家一人一剑闪避自如,根本不怕你这气势逼人的雷电。受金铁的吸引,不少雷霆自发地攻击那位剑修,但人家巧妙借势,以这部分雷霆反而击溃了张师兄处心积虑布置出,用以扭转局势的雷网。没出十个回合,张师兄就败了,还受了不小的伤。对方不仅毫发无损,连大气都不喘一下。也让一直看低剑修的罗云门一行人,重新开始审视剑修之威。 说起来还是王师叔最厉害,已经能晋级了,人家不愿再多露自身实力,只用了已经暴露出的两道。就这样还压着人家打,这差距,不愧是活了近二百年的老古董。 郁离一行比完了,也看完了比赛就回了驻地。总的来说这已经大大出乎两位带队长老的意料了。头一次出战、第一轮竟还剩下了三个。王姓女修的晋升毫无意外,剩余的两个可是好苗子。这已经有他们回去吹嘘的资本了。过了一会一位联盟执事过来的时候,也是多番的道贺。这是联盟的晋级制度,能进阶下一轮比赛的修士,整个门派可以前往灵气密度高一些的地方。当然,其中未能晋级的该门派弟子会受到相当的限制。倒不是联盟小气,这灵气也要一点一点积累而来,这一次不知要耗费多少。反正能晋级的修士是不受任何影响的,包括其带队长老。 一路上,执事还透露了些出来。毕竟一个门派,尤其是罗云门这种新兴的,第一轮有一半的弟子晋级,说明这个门派潜力不错,值得相交。这接下来就会与部分真正大门派的弟子对战了。郁离他们原本也略有疑惑,为何都是与中等门派对战,而不见大型门派的影子。听执事解释才知晓:大门派根本就不在意开光期弟子的比斗,人家连融合期的都不甚关心。一个大门派弟子,赢了中小门派,乃至散修是天经地义,说出去吹嘘人家也当是笑话;要是一个不留神败了,就是直接关到思过崖一类的宗门惩治之地。严重了,对宗门面皮有了影响,直接驱逐出宗都是有过的。况且真强行让他们来斗法,他们的赢面太高了。这难免屈辱,但这是事实。不光是对中等门派的屈辱,对大门派弟子也是。在这里的大门派弟子都是没多大希望的,被宗门丢在这里替宗门赚资源的,只有偶尔为了某些利益,他们会派遣真正强力的门人。为此他们能有多少好脾气?是以对上他们下场多是很惨的。 由于第一轮比赛已经完结,已有一小部分门派回去了。这部分门派纵使想停留也会被强行驱逐。三个阶段数位弟子都没有一个赢的,说明这门派不是实力太次就是运气太背,还有就是刚刚晋升、根基未稳。哪一个都令人不屑甚至刻意疏远。实力没什么好说的,运气可让人不得不警惕。传统的凡俗学问中对于气运一说是很盛行的,虽被灵界之人嗤之以鼻,但这里都信这个。 这些门派走的不多,但已足够联盟做出反应。联盟将剩余的门派重新打散分开,到指定的几个界域去。关闭部分界域,剩下的灵气不用聚拢自然就会浓度上升,反而使整个灵境消耗的灵气减少了。但众多中等门派和散修自然不知道,还无形中对联盟生出许多好感来。联盟正好趁机搜集各门派的各种功法痕迹,进一步加强联盟的威信。这些大门派中弟子也大部分不知,但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体制需要而已。 郁离等人就进了这样一个更“高”规格的界域,不禁大为满意。但接下来的斗法更加凶险,容不得他们优哉游哉。张师兄是最忙的,他有自己的一套施法路数。而这必须要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增补,才能适应接下来的挑战。郁离根本没有套路,只是在试验各种法术以及灵植种子的功效。王师叔也是加紧了各种杂学之间的衔接运用。两位带队长老指指点点,偶尔还有剩下三位在一旁帮腔。放眼望去,整处灵境中到处热火朝天。种种情形化为一缕缕不为众人所知的青烟,于界域之中的夹缝虚空间显化,飘飘渺渺不知聚到哪处去了。 这边,郁离和对于之前的单独土系法术印象太过深刻,前去问传功长老。传功长老顺势就向在场的罗云门的小辈们讲述,为什么大门派不好惹。 大门派往往都有自己的不传秘技,这些传承有序,每一代都有增补,几近于神通。这数天的斗法郁离等人也发觉了,稍微有些本事的门派都不常运使法术,而是以各种杂学作战。用法术的也往往有各种奇异之能,减少消耗只是最基本的。一道普通法术,在他们手上往往能发挥出数倍的威力。这些都是传承的问题。中小门派也有其传承,罗云门各峰之间就都有各峰的传承,但往往数代才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能保住传承不灭就不错了。中间有所缺失更是平常。大门派有足够的弟子,同时有足够的研究精神。没有能够传承到的他们会对其专门推演,让这些技巧一类的东西能更容易为人所用。深奥的东西自然就会明了于心。代代传承下来,形成了极恐怖的内涵。开光期弟子在大门派中能接触到的,就足以形成类似神通一样,运使由心,威力强大,有各种奇异变化。这还只是开光,在大门派中被忽略的一部分,之上的更不可测,这是底蕴,没数百年下不来。当今的大门派要不是有灵界支持,要不是从上古遗留中脱胎,底蕴不是浅薄的修真界能比拟的。五行宗分出一支,实力就能胜过小半部分全雍州的中等门派。 除此之外,到了一定的程度,在融合期以上,灵根法术就很少很少了。毕竟灵根法术形式上还是更死一些,不比杂学术法变化莫测。他们所施的杂学术法实质上,是前任或自己领悟的自创法术。之所以说是术法,是因为这些大多以技巧为本,理解反倒为辅了。一个小小的技巧改变,往往威力上就有巨大变化,全看领悟力。大门派站得远自然望得更清楚,也有足够的物资、精力、时间让他们去尝试。不是有了几位大能就会晋升大门派的。大门派的作为很多是以数百年纪的,有些于长远上正确,却不是中小门派所能理解的。只可惜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最终有益。郁离他们是没有这样的底蕴,宗门忙于晋升事宜和各种杂务,仅有数人研究是不够的。过上几十年或许会大有改观,但现在还远远不够。 第四十六章 凶险 郁离等小辈明白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后,纷纷陷入了沉默。这种事应该说出来,但现在未免有些打击。不过,要是一个不留神,自家弟子道途被废,这才是宗门真正的损失。 但能走到这步,郁离三人的心性已然不会因此而畏惧退缩,只会更加谨慎。以往历次的大比宗门长老也对他们说过,最终胜出的很多并不是大门派的弟子,实际占得比重不算多。越是惊涛骇浪,才越能大浪淘金。门主和首座是为什么让郁离过来的?不就是要历练他么。剩余两个更是要逼自己进入生死一线,这点他们早经历的多了。 从晚上的喧嚣声就能明显看出来,郁离掀起了门帘,外面是众多的门派驻地。昨天的夜晚还有着热闹的人潮,今天的只有有数的修士在外游荡了。郁离微微叹了口气,口中呼出的白气格外明显,但转瞬即逝。明明是夏天,此处竟能呈现出冬天的季节特征。郁离只能感到一阵的压抑。 第二天的斗法,郁离倒看到了另一番变化。昨晚的压抑颓唐转变了大半,他们的斗志被重新唤起甚至更胜从前。意志之盛,几位联盟长老也不免微微侧目。原本就不存取胜念头的,几位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只想保命的修士,对大局只会起推波助澜的作用。为了甄选英才,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其实这里的门派已然不算很多了,中等门派最多也不过能同时支持两项比赛,大门派已经说过了,人数很少。加在一起不过一百三四十位修士。所以这一战,只有一次机会,定整个雍州个人斗法前六十四人。 每一轮的首战都是最引人注目的,联盟看似公平的抽签其实也有部分暗箱操作,这第一战就是老牌中等门派,印伽山对战新晋大门派,明晶宫。二者一西一东,相距大半个雍州,彼此之间实力外界多有猜测。这次的比斗自然是格外的吸引人。印伽山出战的,赫然是早有所耳闻的济行。一身灰褐色的破旧袈裟,缝缝补补多有破损,但自有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古华蕴于内。手中持一轮法轮、一件法螺,看上去有如寻常行脚僧模样。佛门首重修心,一点明悟即可成就果位。佛门在凡俗分支不多,多受道门排挤,为此各分支之中到比较团结,不是根本的佛经都可互相学习,互通有无,彼此论证。是以其积累要比其它道门容易得多也深厚得多。 明晶宫出战的是其真传弟子之一,龙宇。这让很多人都为之惊呼。看样子这是两个门派之间真正的交锋,要不然他怎会出现在此。龙宇,能以开光期修为位列明晶宫真传,首先就能说明很多问题。要知道罗云门这种门派的真传也要至少融合期。曾经一人斩灭数个妖族小门派,声名鹊起,端的是神秘非常。 郁离只是站着,耳边就是一个个声音聚拢形成的风潮。“师兄,你看好谁赢?”“奇怪,这位济行和尚听说是位菩萨转世,身边长随佛门八宝。如今只拿了两件上台,不知是作何计较。”“徒儿,那明晶宫功法奇诡,体法并修,擅长功法虚实皆能,凶名在外。那济行小师父虽听闻为大能转世,但出家人斗法就的弱一些,我并不看好。”“佛法广大,其运用之妙颇有玄奥。以往你没见识过,如今正是大好机会……”议论纷纷不绝于耳,台上两人才见过礼,台下便已掀起数轮风暴。 “一向久闻施主大名了,还望不吝赐教。”济行淡淡的合什一礼,对面的龙宇咧嘴一笑“和尚,反正咱们都只不过是宗门选出来的,各自的意图都明白,就直接开始好了。”济行微微摇了摇头,只是宣了一声佛号,之后立于原处,身旁隐有金花朵朵。龙宇做起了弓箭步,蓄势以待。 “开始。”裁判长老也很想看看这一场斗法谁输谁赢,当下宣布了开始。龙宇一蹬步,如箭矢一般蹿了出去,身上还惊现一套晶石战甲,样式古朴,一股杀伐霸道之感顿时生出,如同长龙袭向济行。济行一抖袈裟,袈裟恍如天幕一般盖下,顿时使杀气受阻不得寸进。法螺之声适时响起,梵音阵阵,分明有一方净土放光,中有人、有佛、彼此安乐,正在劝人向善。当真是佛门净土,在场众人都隐有皈依之念。 “哈!”一声暴喝生生击破了佛门法华,在场诸人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竟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在大比擂台上,场外修士的最大保障就是场内的神通法术无法传到外界。而眼前一幕竟打破了这层屏障,如何不让人惊愕非常,同时对佛门的诡异神通更是心生戒备。联盟长老也有四人入台主持屏障。饶是如此,法轮骤起之时,众人也下意识的解除了对佛门的防备。 法轮触摸上去外圈光滑无锋,但祭起后锋锐无匹。佛门神通不受道法拘束,循着佛门因果之道从虚无处击打龙宇。龙宇也不敢托大,放出数块晶石,流光溢彩,晶莹通透。看似随手丢出,龙宇手中一道光华闪过,顿时整个擂台上满是强光,场外的郁离眼睛都被刺激的流了泪,闭目仍能看到无尽光辉。其中暗含的杀机和威能倒被郁离下意识的漏过了。明晶宫最有名的战术——晶光阵。因其范围极广,除自己外的人不分敌我,都会遭受近乎致命的攻击,也有人戏称为界域炮。单这一手,就够虐杀台下大部分了。要是身上有其他一些异宝,配合一下谋划,开光期覆灭小门派的事也是可能的。 但济行不慌不忙,收回袈裟化为帷幕遮蔽光芒。同时念诵佛门不动真言,隐有五方揭谛护持。法轮除去锋利,暗合济行身后佛影,凝结因果轮护体。佛影法轮进一步放出佛光隐隐,大有与龙宇的晶光分庭抗礼之势。连消带打,当台下众人复又能观时,济行虽被龙宇近身压着打,但自身却毫发无损。法螺还在不断营造着投影佛国,蓄力反击。唯有身后法相破碎,但法轮未受影响。 龙宇这时却又在格斗术中加入了岩系开光期法术“巨岩破”,一举一动之间都带有节点崩碎之势。原本粗陋的法术只能够震开血肉,但龙宇掌握的境界以接近了“一指禅”的境界。找寻节点,仅用一指之力,可碎万丈高楼。济行生生挨了数下,当即喷出一口血。袈裟也被破去,周围晶石正在积蓄第二次的释放,情势危险至极。 济行足下升起两朵碧莲,轻轻一踏便遁出了龙宇的攻势。龙宇目光闪动,仰头大笑:“好,好,和尚的踏莲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轻易便能出了我的晶光阵。接下来小心了。”话音未落,又如下山猛虎一般扑了过去。身上铠甲形制变换,他身上的气势也陡然拔高到了一个新境界,连带着*都出现了晶莹之色。 济行神色郑重,血迹犹挂在嘴边。低宣一声佛号:“我佛慈悲,施主,接下来要怪罪了。”一捏狮子无畏印,一声狮子吼直接将龙宇生生推到了擂台屏障之上,*晶光一阵混乱。他自己的身躯陡然焕发古铜光芒,旋即内敛,只是身躯行动隐有金铁交鸣之声。不过虽说威力巨大,济行身后法相全部消去,可见其消耗也是不小。“不知你这是暂借罗汉金身,还是请金刚附体。如今你仅出两件佛宝,还未曾发动全部威力。但以神通便有如此气象,哼,底牌真是深厚,佛门当真可怕。不错,这一局算你赢了。”龙宇此时在那里扭了扭身子,落到地上,颇为烦厌地说。说完,由于规则制定,屏障消失,龙宇翩然下了场,转瞬就消失了。竟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台上济行低宣一声佛号,目光深远,望着龙宇消失的地方不动声色,不知想着什么。 台上长老连忙宣布济行获胜的消息,台下原本支持济行的修士没有什么疑问,但仍有些人本能的嗅出了一种不寻常的味道。但到底这场斗法足够精彩,台下众人心中虽略有一丝疑惑,到底没有再往众人心中去,只当龙宇是羞愧离场。之前济行曾让他们感到不安的佛国,现在仿佛也没了踪迹,好像从记忆中被生生剔除了。经几个热血沸腾的修士一讨论,其余的也大多转向了大门派的法术神通,场面一时热切之极。 望向莫名热血起来的众人,郁离心中泛起了一股极深的寒意。风铃联接青原,近乎本能的将这一段记忆保留。之后又使郁离没有陷入狂热。他低着头,就像其他几个正在思考的修士一样。眼角余光看着,只感到了一阵正常,除了热切的讨论。 郁离有种模糊的感应,这次好像身不由己的被卷入了一个可拍的漩涡。这一点从青原感知的,台上长老的冰冷目光中看得出。这下他们还能保持相对独立,但要没有外力干扰,他们必然会付出某些足以让他们心惊的代价。但他过于弱小了,本能驱使他先行保命。心荆棘盘绕着他,他虽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可以假装同旁人一样。假装的热切比不上真实的热切,这一点的伪装,心荆棘足矣。 …… “秉云逸大长老,这次的事似乎有些变数。”“什么变数?”“诸位大门派,还有些老牌势力的弟子,动作略显怪异啊。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妄想截取一些。”“无妨,终究只有这几个。这一次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真当自己能同联盟比肩么。你继续看着,他们越这样,对整个大计越有利。”“是。” 第四十七章 骄横 众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或者有寥寥察觉到但选择了隐藏。但郁离有青原,看得出不管是谁出手,他们催动人心的本领还是有诸多瑕疵的。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只有开光期。 大比仍要继续进行,看完了刚才精彩的斗法,大部分人开始患得患失,之后的斗法节奏也沉闷了许多。知道和看到的概念是不同的。还留有斗志的不足三成,虽在意料之中,还是让诸位联盟的长老摇头。 这七成暂且不表,留有斗志的三成斗法显得格外精彩,大家都显出了真本事来。联盟有意要操控局势,在抽签上动的手脚颇多。保证了大部分有真材实料的修士们的晋升。半天功夫,六十四人决出。其中大门派弟子也不过十人。郁离、传功殿王师叔都晋级了。掌刑殿张师兄却因联盟整个的统筹计划落了败。毕竟不能让所有看好的修士都晋级,不然也太刻意了。所以有部分修士被安排强强对抗,落败者也并不会有什么怨言。至于宗门,仍像之前一样走了部分,但剩下的就不用再动了,可以一直留着,直到最终胜负决出。 晋升三十二强的斗法要激烈得多,毕竟精华依然选出,剩下的不过是以养蛊之法选出最好的。这会子,使用传统灵根法术的反而多了不少,彼此之间的相互克制、增益、扭曲被运用得淋漓尽致,若能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是足以将一个新兴中等门派,推到老牌中等门派的位置上的。但这里的擂台屏障更为结实,能记录的东西也有严格限制,纵使是联盟的计划,也不可能不顾现实,一味增强中小门派。郁离的灵根法术造诣之前已经显现,现在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意义,不能继续以灵根法术为主了。上一场他运气好,分到了心志被影响的对手。这一次,不知是否因缘际会,他遇到了一位赤离门人。 赤离门,雍州仅有的四个大门派之一,地处雍州南部,不靠海的一座火山山脉上,以多宝著称。是曾经毁灭了郁离村庄的那位女修的师门。郁离受到的教导是偏向于大宗门不好的一面的,对他们的抵触就更重了。但他知道大宗门也并不全是如此,而且自己还是太过于渺小,想报仇?连仇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在尘埃落定之前,要先靠近观察,不可显露出厌恶来。 “双方都到了,可以了。”裁判长老示意二人互通姓名。郁离不卑不亢地自报了家门:“罗云门,郁离。”但对面的举动立刻让郁离心中厌烦更甚,根本不带正眼瞧他,仿佛连让他说话的资格也没有,“认输。”郁离一怔,不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他之前都是与中等门派斗法,有时会遇上攻心战,当下小心防备。只是明明是极轻微的词,在他嘴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似乎在嘲笑郁离身份低微,格局太浅。 “认输。”第二遍。郁离眯起了眼,心中拿捏不定,这是他的谋略呢,还是别的什么。思维定式,加上两个词之间仅有数息的间隔,郁离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位终于不耐烦了,便用用不耐的目光催着裁判。裁判并不为意,正常宣布了比赛开始。对面这才冷眼看了过来:“给你七息时间布置。”语言的高傲已然跃到了天上。郁离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那里是什么计谋,分明只是单纯的蔑视。现在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给出了七息时间,看样子是宽厚,实际上是更大的屈辱。哼哼,自以为吃定我了么。果然呢,这就是他们大门派的作风啊。 长期以往的影响在这一刻得到了真实的映证。他的心性年龄正是最适合建立起自己世界观的时候,这个人真是恰如其分的到来了,让郁离对大门派,真正从心中建立起了片面的厌恶观念。打定主意,郁离要打败他,让他们看看他们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要让他们跌落凡尘。心性单纯的人想不到其他的,只是想让他们清醒而已,但却不知他这样让他人的骄傲受挫,才是对自己危害最大的。 郁离撒下了近乎三分之一的种子,一半种在土壤中,一半飘在风中。*诀、津雾术、水罩术、神行术、藤甲术、水疗术、卷风术,虽然不是全部的辅助法术,但七息一息一个法术是他的极限了。对手虽然狂傲自大,但真是说一不二,七息之后立即发起了进攻。郁离有足够的法力后备,急急催生出大片铁化荆棘、钢化矮松和两株七叶树。但对手极轻蔑的一笑,一道赤色光华闪现,对手竟是一位剑修。那情形,恍惚之间竟与在娘娘玉牍中那位女修重合起来了,一样的不顾人情,一样的孤傲。郁离突然想起在这里的大门派弟子,一般都是宗门弃子,他想笑,讥笑、冷笑,他突然很想把对面的那个人狠狠踩在脚下。 对手可没有这样的,他修的是无情剑,那股冷漠一切的意蕴,正面对抗的郁离感受的尤为深刻。只一剑,剑光扫去了大部分植物,光华闪动之间破去了水罩术、卷风术、津雾术、水疗术。要不是神行术加持下他急急后撤,藤甲术又是由特殊古藤织就,这一下险些就让郁离溃败。 郁离大惊,这只是他第一下攻击,但他没有认输而是冷静分析,开光期剑修的动用法力不多,看对手的样子,显然是准备走纯剑修的路了,这样一身修为全在一口飞剑上,比普通开光期法修要少上不少。这一招威力绝大,纵使有大门派种种秘技,想要长久施展也是毫无可能的,除非他和自己一样,有近乎数倍的法力储备。还有,剑修在修剑是也在逐步使自己的身体适应剑气,长久以往伤害身心都很严重,一使剑法,剑气侵蚀速度会急速加快,撑不住持久战。要拖,拖上一时半刻就够了,但他的攻势太过凌厉,这一点很难,但,我有我的法术,而且也不是没有外物相助。 郁离轻吐一口气,卷风术又一次施展。上一次的卷风术被他用来牵制对手,但既然无用,还是用来增加速度,并卷起漫天植物碎屑。周围残余的植物在郁离的驱使下迅速缠绕、长高。在通木术的作用下,这不需要多少法力与精神。之后是很久没有施展过的林隐术,彻底隐藏在植物中。原本还有精神之间的不协调,现在通木术与他相合,将唯一一点遮掩住了。 对手仅有一人一剑,虽攻势凌厉,但对柔弱的碎屑毫无办法,郁离又第一时间隐藏了起来,难以攻击得到。只有先将这些植物剪除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招,不是么? 郁离只见对手停下了剑光,踏剑凌空而立,整个面容都很清楚,是一股恶心、不屑、厌恶、极端蔑视交杂的表情。“果然是渣滓,连出来的勇气都没有。整个门派都是缩头乌龟啊,哼哼,就躲着吧,看你能躲得了几时。”之后是其他同样侮辱但指桑骂槐的言辞。这是整个修者界对他们大门派的敌视,他却乐得宣扬,将其转化为挑动敌人内心的利器。另一边却在暗中积蓄剑势,伺机给郁离致命一击。要不是修为不够,还没凝结元灵飞剑虚影,何必如此麻烦。他蔑视敌人,这是假的。但他轻视人命,想在场击杀郁离,这倒是真的。 郁离听到了这番话,心中对他们的偏见更深,但怒火转化成了更深不可测的黑暗,在植物中继续潜伏起来。他从不会被轻易挑起怒火,他会有各种类似的情感,但绝不会表现出来,哪怕心中狂风暴雨,他只会让其更加沉淀。他也在等待,他会以实际行动洗刷耻辱,就像当初在长空岛上一样。但他不能等对手安心恢复法力,他必须让对手先耗尽法力,为此,他不惜损坏他唯一可用的法器。但还要再加上几道法术,要万无一失。 风中裹挟着植物,在剑修身边飘飞。他很淡定,他有足够的耐心来进行这一次的捕杀,就好像一条紧盯猎物的蛇。突然,他感到了敌意,剑修对敌意最为敏感,身体比元灵更先一步做出反应。但这是郁离操控通木术散发的惑敌之术。果不其然,对手一道碗口粗细的剑光飞出,将那里的所有植物洞穿一遍。速度奇快无比,一瞬间就抵达了擂台屏障,将屏障轰击得一阵震荡,险些破碎。但颇让郁离失望的是,对手并没有在第一击中用尽全力,显然是行事警惕,还留有后手,想要以数下凶猛的攻击将其毙命。但这一下足以让他认清虚实,没有动手。 郁离没有办法,看这情势只能有所牺牲了。他放出了松柏十三针,此物被郁离心神祭炼,虽没有彻底定下来,要以心血祭炼不能成为本命灵宝。但早被郁离以元灵祭炼,心神如一,虽不能发挥出全部威力,但承载他的意志是绝对真实的,不是草木虚幻的模仿。何况还被附加上了一缕愿力,这是次冒险,郁离不清楚这会不会引来祸患。但外表越温和的人才会越疯狂。这是必要的,他只想这一刻,他在让自己疯狂,他放出了灵针。 对面的剑修有了经验,这一次元灵格外注意。在灵针稍显气息的一瞬间就发现了,这是他本身的意志,不会错。除非他和我赤离门一样家大业大,不在乎法器。但区区一个小门派,还曾被天心门围剿过,还能有什么。这一击让他毙命。 感应着凝聚如针的杀机逐渐逼近,他很懂演戏,知道不能完全表现出毫无防备的样子,便装作有些感应,但找不准位置。郁离眼中寒光一闪,驭使灵针猛然飞向对手,自爆。对手一直等待这机会,这次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凝聚如拳头大小的剑光洞穿了灵针,进一步提升了自爆的威力。对手面色大变,他的轻视也带来了他的败亡。他受了极严重的伤,甚至支撑不住御空飞行,一头栽落下来,撞断了郁离的一颗七叶树。 郁离强忍住反噬,用愿力镇压住几近失控的法力和精血,猛然冲出。要与剑修近身相搏。他知道这很危险,对手是剑修,但还有最后一手。 对方显然被击倒狂怒,无情剑瞬间被破,这关乎到他的道途,但现在被废了。他狂怒已极,一向他自认为是天之骄子,一向他自认为是高高在上的猎手,他是高贵的剑修,他是赤离门的弟子,对手就应该在他手下败亡,他分明应该享受对手临死前绝望的美妙。全是那个人,全是他的错,他要死,他必须要死!他竟然烧起了自己剩余的道基,这是他能用到最大的拼命手段,之后他必然会成为一个废人,但之前要让破灭了他一切的那个人死。剑光史无前例的凝结到了筷子般粗细,这威力以让灵寂期的裁判长老都飞出屏障,避之不及。 他正向我冲来,好啊,拿的什么,瞄准了,你去……“死”字尚未从脑海中成形,剑修感到了无尽的痛苦扭曲,他燃烧道基换来的那一瞬最强的剑心毫无用处,他拼尽最后一丝意识将剑光击出,他的意识落入了无尽深渊,身躯还在无意识的哀嚎。 “全死了么?”裁判长老在尘埃落定之后折返回来,心中充满恐惧。“唔……”在石块下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微弱的声音,让长老惊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还,竟还有人活着!居然还能活着!”他急冲过去,发现在一片灰烬旁,性命垂危的郁离。他伤势极重,半边身上布满了恐怖的剑痕,血肉模糊,沾满了灰烬。但他还活着! 裁判望着郁离艰难的睁开眼,笑了下:“裁判,您还没宣布我获胜了呢。”在裁判用颤抖的声音,宣布了郁离获胜之后。郁离点了点头,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八章 苏醒 ——我在那里? ——这里好黑。我死了么? ——感觉真好,是从未有过的舒畅。我感到了极大的欣喜。 ——那里有团光,去看看好了。 ——世界变了!之前还是无止境的黑色,现在周围有的地方起了皱褶,有的地方很是光滑。色调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像是高低不同的油,棕黄与天青相间。奇怪,世界会扭曲么?就要靠近了,我再加把劲。 ——这团光里我感到了两股截然不同但相互转化的意境,哦,就是它让世界在变。一股是新生繁荣,一股是衰颓枯萎。不止,中间还有两种颜色,一黑一白。是生与死。这是什么?摸摸看吧。 ——原来我现在的状况,是在生死之间啊。也好吧,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那我就好好看看好了。 ——其他的颜色怎么都退去了,好像恐惧的逃离了。这个世界,只剩下这两种颜色:黑,与,白。 ——真是宏伟,整个世界是无尽的黑白,无数的洪流从过去,一直奔驰到未来。宏大,庄严,伟岸,是永恒不变的么?但感觉好冷酷,好死板。 ——突然好讨厌这样,为什么生命最后只有这两种颜色,就真的只有这两条路么?只有黑与白的对立,那样不是太单调了么?选种颜色进去吧。选什么呢?嗯,草绿色吧,好熟悉的样子。 ——嗯,就应该这样,多一些颜色吗,不然只剩下永恒的对立了。这绿色在扩大啊,很开心,里面好像有什么要出来了。像一个鼓膜,不停地向外扭动。好像一个胎儿。 ——嗯,这是什么,这是…… “总算将你拉回来了,这一次我费的劲儿更大。所幸有这个弥补一下。”青原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又是你救了我,真是,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了。”郁离撑起身,望着空中一团光,在心底默念。那团光棕黄与橘红相间,彼此转化着,又相互独立着,模糊又分明。“这团光是之前在我意识中的吧,是什么?” “那团光就是你之前得到的那股生死枯荣法意,你不是知道了么。”青原似乎累得话都说不动了。郁离咧嘴一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这一次可真是亏大发了,你小子可真能给我惹事。这是第几次了,我也不是万能的好不好!告诉你,这一次你接下来一年的情感都要按时上缴,这是怎么了,我干嘛非救你不可啊……”听着青原絮絮叨叨,感觉与平时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变得那么容易接近了。郁离的喜悦抑制不住的流出,纯净的喜悦像是糖果吸引住了青原。青原这次也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将情感导入“海洋”,而是刻意聚拢成球,三口两口地“吃掉”。 “刚刚快要将我急死了,你要真死了,我也就差不多了。所幸你想起了我,要不然我也没法进去救你,那里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去的。”青原的声音一阵模糊,看样子是真吓怕了。 “好了,你也赶快出去吧,你还不能在这里久待。顺便说一声,你这次活了回来,对生死枯荣的感悟终于有了种子,之后的好处自己去找。”说完,一“脚”将郁离的意识“踢”出了青原。 “郁离,你醒了啊。”传功长老很是兴奋,又是震惊。“你知不知道你受了多严重的伤!你刚被送来时我们都吓坏了。还以为你要死了,”说到一半,一脸古怪的望向郁离“你居然只昏迷了半天就醒了。就算我们用了所有手段,加上联盟长老的出手,都没法让你再三天没好起来,你居然自己醒了。而且伤口也愈合了不少,你是怪物么?”周围的数人一并聚了过来,一脸好奇宝宝。也难怪,郁离受的伤实在太严重,区区半天功夫就能苏醒,还连带着治疗了部分身上的伤,实在只能用奇迹来称呼。 郁离没有听传功长老的唠叨,他现在仍是心有余悸。当时,他拼死一搏,以近身去攻击那位赤离门的剑修。为了保障能够成功,他将先前所有的符箓都用上了。一瞬间将所有符录燃烧,形成了数层防护罩,也算是一点准备。但主要的是郁离的自创道行法术,心荆棘。最后关头,就是心荆棘缠绕住了剑修的心,迫使他陷入难以言表的剧痛之中。心荆棘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痛苦,精神的痛苦,*的痛苦,加上毒素的侵蚀。吸取的黑暗情感,又加剧了荆棘对剑修的束缚。但这样也只能杀掉剑修,郁离自身仍是难保。起决定性作用,保住了郁离的命的,竟是他之前种下的七叶树。 七叶树,一种落叶乔木,树形优美,花大秀丽,果型奇特。是而被罗云门当成观赏树收集了种子,后来发现另有妙用。郁离这次带上它也只是为了借用它,能使精神清明。但它还有一个别名,沙罗树。是佛门的一种圣树。郁离种下两棵,一颗仍活着,另一颗被剑修从空中摔下来砸断,正符合了一枯一荣。佛祖曾于沙罗双树前入寂。郁离之前得到过祖师留下的一道完整的生死枯荣法意,此时正好应景。天地间大能的一些行为,能影响到整片天地的法则运转。此时此刻也真是了不得的巧合,正是它救了郁离的命。也是由于它吊着郁离的命,在生死间徘徊,青原才能于虚幻中影响现实,将郁离从死亡的边缘来回来。不过经此一次,青原的本质也有了部分变化。 生死枯荣本就是这世上最深奥的那一部分至理,郁离机缘巧合之下先是自己凝了一道枯荣法意,之后得了一丝生死,经由青原转化可以运用一点点。这一点点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好处,首先一点,他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治好了部分伤口。通过对生死的转化,将坏死的肌体重焕新生,这一点对他日后生死一线间非常有好处,但郁离可不愿意多经历这样的事了。其次,生死间徘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的,这使他的元灵和道行经历了非常的考验,也得了非常的成长。元灵成长到了融合后期,道行突破融合。开光期的小修士,道行达到心动,这传出去是要吓死人的。但这在郁离身上并不足为奇,郁离能凝出心荆棘这样的道行法术,他的道行必要比旁人走得远才行。 进入六十四强的争夺后,每一次都会有一天到一天半的时间休整,不然高强度的斗法会直接将修士拖垮。这时之前收缩灵境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要不修士联盟会支撑不住,但凡要有更好的法子他们也不会如此。郁离只昏迷了半天,之后强拖着身子去抽签,抽到了第三天的上午,这样他还有整整两天的时间调养。要知道,整个三个阶段的单人斗法,进入三十二强的比赛中,除了那位不知名的赤离门剑修,还有五人毙命。这是大比开始以来最大的伤亡,为使斗法继续下去,必须提供足够的休息,大比是雍州二十年一度的荣耀,绝不能停止。 除了郁离晋升,王师叔也顺利晋升,但这一次她也遇到强敌,受了不轻的伤。她也遇到一位大门派弟子,五行宗。王师叔除了自身的本事之外,最大的依仗是通过“御”道得来的两只融合大圆满的灵兽,要不是限于修为,它们也早步入心动期了。但这一次,两只灵兽一只重伤沉睡,另一只也受伤不轻,能起的作用也有限了。最后二位能够战斗的弟子都受了严重创伤,如何不让水云首座和传功长老心急如焚,曾一度建议他们两个放弃大比,但被二人否决。郁离有信心在下一次斗法前恢复,而王师叔本就是为了晋升,这一次已然有了感应,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放弃的。 对于郁离杀了一名赤离门剑修的事,像洪水般迅速散播开。为此二位很是激动但同时非常担忧。这固然能极大的增强门派的知名度,使联盟对罗云门青睐有加。但要是赤离门因此记恨上罗云门,那就相当麻烦了。罗云门之前曾因沐心诚一事与天心门交恶,两名弟子又分别战胜了赤离门和五行宗,郁离更强杀了一名。雍州总共也就四个大门派,得罪一个就跟灭门差不多了。之前是另有原因才坚持了下来,但代价差点使他们承受不住,为此二位心中惴惴。 得知二位的困扰之后,联盟的长老反而先找上了罗云门的诸人,宽慰他们。这一次虽然水很混,但大门派不可能为了这一两位弟子,就专门针对某个门派,不然就让人瞧的太低了。相反,在大比上能光明正大击败自家弟子的门派,他们还会高看一眼。想郁离这样的也并不会有太多表示,只是象征性处罚一下,只要忍一下下就好,联盟还会对此有所补偿。如果不是这样,大门派何必和中等门派同台竞技?中等门派早都逃离雍州或者反抗了。但要是罗云门一行人连这都不忍,扫了他们的面子,被他们真的敌视,联盟是不会管的。 郁离他们对外界之事并不在意,就好像暴风眼,外面电闪雷鸣,内里风平浪静。他要抓紧时间恢复身体和法力,现在才是前三十二。他还不想输,他还想迎战下一次的挑战。 十六进八 进阶十六强的比赛又没了冲劲。因为之前联盟和大门派各自不同的影响,进阶三十二强的斗法中死了六人,其中包括一名大门派弟子,这不能不让他们再一次审视自身的存亡。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逼的无路可走或者陷入疯魔。人最珍惜的还是自己的命。 树的影人的名,郁离这次对上一个也算新兴的中等门派弟子,那家伙知道郁离杀了一位赤离门的剑修,心中早就怯了。原本的指望是趁着郁里身体尚未恢复,过来捡个便宜。当然了,换了另一个人,强杀了一位对手,哪怕是比较弱小的对手,也会受到不轻的伤,何况当时场面之惨烈,他们是去亲眼看过验证过的。可惜郁离得到了生死枯荣的一点真谛,居然就在斗法前恢复了。本就无太大斗志的一方,遇上斗志昂扬的一方,孰胜孰败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王师叔没有这么幸运能轻松获胜。开光期修士对于生死之间还抱有极大的畏惧,可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差一步就能迈上新的广阔天地,谁的手里没有几条人命,生死还不如修为重要。像她这样,专为寻求机缘来这儿的,这三十二个人中有近二十人。上一场对战激烈,虽然展现了她强大的实力,但也暴露了诸多底牌,让人有所防备。这一次陷入苦战,要不是真实实力确实非常强大,在专门的克制之下她早就输了。 十六强,整个雍州也是有名号了。联盟资源倾斜的第一个条件是三十二强,但只是关注一下,倾斜幅度并不大。而名次越高,倾斜幅度越大。两位晋升十六强的弟子,对于一个新晋中等门派来说,这二十年的资源倾斜,足以使他们被石灵风削去的三百年补回来。首座他们给郁离的最大期望就是前十,前十的后两位是由没能晋升八强的八个战败者决出的。眼下只差一点点了,而这一点点的是极有可能的。 …… “大长老,那股力量减少了不少,看样子稳定性很差啊。接下来要不要相信神道提供的方法?” “不好说,但旧方法可以继续沿用,上次雍州大比已经试验过了。” “但这次有变数,神道的新方案不知能不能真的有所帮助。” “这一次有那四个大门派的影响,他们派来的弟子这一次死了两个,伤了数个,你不觉得奇怪么。” “他们故意通过牺牲部分弟子来截取那股力量?” “可能,毕竟他们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们,的确能提供那股力量中很大一部分。在知晓部分真相的情况下,能这样做也不奇怪。要是我们也会废物利用。那几个天才更是如此,他们应该有更隐秘的任务。但神道的方案就是要他们截取,之后我们才好在平时一样吸取。这样小心一点,他们翻不了天。” “可他们吸取的力量会不会过多?对联盟的计划有无影响?” “不会,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这种力量只能用神道的手段才能操控一二,我们和神道是有共同的敌人和利益才能走到一起,上级也有指示。像我们联手尚且只能先收集,之后慢慢图谋反抗。大门派是无法与神道联手的,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那他们又怎么能引得动太多呢?让他们继续战斗吸取力量,但要有所限制让他们发觉,嗯,幅度在千分之三好了,多了少了都会引起更大的警觉。发觉了又怎样?有所发觉才会放松警惕。” “是。” …… “郁离,你这一场的对手又是流云峰的,可不要大意。”水云首座小心叮嘱着。“放心吧,首座师伯,我有分寸。这一次我的目的就要达到了,我才不会让它溜走呢。”郁离昂起首,充满自信的笑笑。“那就好,可不要阴沟里翻船。我这里还有些符箓,你拿去以防万一。”水云首座将一叠新制的符箓递了出来。郁离也不矫情,伸手就拿了过来,这玩意儿可是真有用的。“是,那我就拿走了。”“等会你比完之后去融合期的擂台看看,也给你师叔助个威。我要坐镇驻地,传功师兄要去联盟执事堂一趟,他们几个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只能在大厅远程观赛,现在也就你能去了。”郁离没怎么当回事,不就去助个威么,一口答应下来。 …… “罗云门,郁离。”“流云峰,刘易。”简单的介绍之后,对战就在裁判的示意下开始了。一开局永远是这么沉闷,在没有足够的攻击手段前,双方都是先尽可能的给自己上各种辅助法术。郁离失去了唯一的法器,现在的手段只有法术了。上一场以飞叶术克敌制胜,但还是略微力有不逮。能进到这个名次的修士都有自己的底牌,不会被轻易击退。对手祭出了一件玉佩,看样子是件防御性的法器,啊,真是头疼。 虽然觉得棘手,郁离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在大比之前没觉得怎么,但大比之后对木系法术的运用,反而显露出其重要性。对手之前数次的斗法资料之前他也找来看了下,和他差不多,底牌都已显露,以风系法术为主。木能克风,只要先生长出足够的树木作防风林,就能最大程度上削弱对手。况且,郁离自己也清楚,自己能到前十也就是极限了,这一次可以使用心荆棘了。之前与剑修的一战,因为道行法术的隐蔽性,心荆棘并未暴露,这一点可以好好利用。但能不用最好不用,郁离的习惯就是如此,好的东西等差的东西用坏之后再用,为此他还曾被祁连师兄戏称为收破烂的。 郁离在这边植树造林,刘易在那里汇集云气。流云峰是座高达两千六百多米的奇峰,比罗云门一千五百多米的山门高了一千多米。常年在风和云的吹拂下,对于云气的操控可谓化境。刘易施展的表面上看上去是*诀,但同样精于*诀的郁离怎会被瞒过去,其中分明有一股更奇特的气机流转。但有云气掩护,郁离也无法进一步感知。郁离知道,对手一定会以更高速的风来攻击,因为风系没有太多别的手段,于脚边又不停地催生出细长的灵草。 “哈!”郁离正在催生,刘易陡然一声暴喝,打断了郁离的注意力。一片云海正在形成。云气疯狂的翻滚,如同一个泉眼。风不停地吹着,将云气迅速弥散满了整个擂台。就像浓雾,紧密地包裹住了郁离。郁离连他种下的树,都只能看清临近的几颗了。要不是还有通木术,在他的心中形成了一副感应图,他一定会变成一只困兽。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在别人手上完全是鸡肋的通木术,在拥有青原的郁离手上,能发挥出的功效极为强悍。不仅仅是树木,青原更偏向于草,草的感应形成的心图更广大。 郁离轻轻一笑,刘易竟没有借飞行术浮在空中,而是在某一处驻足不前。郁离操控着灵草向那一片蔓延生长,有草木的地方就是郁离的主场。而刘易并不在意,他不知道通木术这门法术,因为太过鸡肋。他专心操控着云气笼罩,同时开始催动风。刘易的脸上也是一脸的笑意,这是我感悟云海、感悟天象才创出的法术。我可是能拥有自创法术的天才,郁离,你死定了。原来他也有了自己的自创法术,一直深藏不漏。 郁离受到了狂风的吹袭,在对方催动的风中他没法凝结风刃,而且飞叶也攻击不到对方,水是更不用说了。虽然对方的攻击对他没什么用,他的攻击也对对方没什么用。但郁离突然感到了水气正在凝结,对面有动作。 刘易生活在高山之上,对于树木能防风并不很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感应到风被阻隔之后采取行动。我的自创法术可是多样化的。他心神一动,知道树木是关键,于是他开始凝结水汽化为冰凌,想要以冰凌砸死树木。开光期的法术竟凝出了融合期冰系法术,冰凌术,且威力不比他差。砸死的树木没了树枝、树叶,对风的阻隔就小很多了。而且有树木阻隔,他也没办法用水气塑形直接攻击到郁离。 郁离在第一波冰凌下来时就已有了感应,冰凌坚固巨大,直接砸死了不少树木。郁离感同身受,怎能感觉不出来。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我的树木铲除么?你太天真了。我可是掌握了生死枯荣啊。郁离心念一动,在之后每一波冰凌砸中树木前,先行将树木中的生机转移,使它们蛰伏。看样子对方也是能从云气中,感应出自己的部分信息。但蛰伏的生机有谁会去再一次感应呢?更何况他要凝结冰凌,水汽消耗极大,他的心神要全神贯注于此,无暇他顾。就先让他自以为得计,之后有你好瞧的。 刘易操控冰凌砸树,心中暗骂:该死的郁离种这么多树干嘛。对自己真是很克制,就不该让他有时间种树。但等我砸完树之后你就无处遁形了。可恨要不是冰系法术波动太大,很容易就会被发觉,加上水系法术也很克制冰系法术,现在用冰系法术并没有什么用。这样的风配上寒气,一定能大获成功。 第五十章 自对自 刘易还在苦哈哈地砸树,这边郁离也成功将草蔓延到了刘易脚下。唯一可惜的是散布在空中的藤蔓种子都被风吹跑了,但对方身体外还覆盖有一层急速流动的风罩,仅凭脚下的草是无法伤害到他的,只能起监视作用。 此时距离以足够近,郁离能清楚地感应到这一个,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法术的气机流动。之前郁离虽有猜测但并不相信,谁会轻易相信出自己外还有这种天才,竟也能拥有自创法术。能自创出某种法术的人,对其他能自创出独有法术的人是有着一种感应的,所以要分辩出对方是否是长辈传下来的,还是自己创的很容易,但必须要距离够近才行。 现在郁离虽然弄清了刘易使的是自创法术,但也因自创法术的无序性,他无法简单从法术效果判断对手有什么灵根。没有冰灵根一样有可能凝出冰凌来。郁离少想了一步,并没有察觉到刘易的冰灵根存在。 在狂风与冰凌的双重作用下,郁离的几个灵根无论是做什么都显得力不从心,刘易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但他的法力快要不支了,要加快进度。只剩最后一圈树了,刘易长吁了一口气。这点树已经无法再有什么影响了,刘易迅速转变了作战方案,将巨大的冰凌散去,重新凝结出无尽的风刃来。密密麻麻,郁离状态最好时也只能凝出其中的二分之一的数。这是取了巧,风刃借由狂风凝聚,并不是单纯的法术,内里颇有虚浮。郁离看出了这一点,露出了不屑的笑。 刘易正满心愉悦,风刃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将那位强敌击败。可惜他肯定还有手段,这是杀他不死了。刘易读的古籍多,但也就坏在了这上。他将郁离之所以能干掉那位剑修归结于,郁离发动了某种血脉秘术。这种血脉秘术威力大,但使用间隔极长。虽让能用血脉滋养来补充身体,恢复精神,但再想使用是不可能了。这与郁离的状态非常吻合,故而他犯了这样的错。 “起”郁离一声清喝打断了刘易的美梦。他望向前方,不可思议地发现之前被砸死的树木重新活了过来,又一次组成了树墙,将风刃削弱。而且还生长出一些钢铁一样的藤蔓,飞舞的藤蔓不惧风刃反而把风刃拍散了。刘易能通过风感应到郁离的气机,气急败坏的发现这是罗云门长辈传授给他的“法术”,使枯木复生。也就是纯粹由自然的风凝结的风刃才这样脆弱,要是以法术凝结,直接就能削去藤蔓,可惜他的法力不够。之前吞服了数颗丹药、又取消了对玉佩的驭使,才支撑起了法术的运转,现在后悔也晚了。刘易不禁大感失策。 但之后他一发狠,不就是风无用了么,那我用冰,不怕治不了你。一念至此,刘易所幸放开了,一下子将狂风转为寒风,风刃变成了冰刃。虽然冰刃更少也更稀松了,但被冰刃切割后的树木表层被封冻,无法再长出来。这次换郁离大惊失色了。 周围的水汽很大一部分被刘易征用,郁离可用的不多,但他还是做出了目前最明智的选择,强行以水汽、并借了一部分的风,以*诀为依托,在身体旁边构建了一个很厚的水罩,向河流一样,川流不息。 在罗云门山门,冬天山上总有几条小溪不封冻。郁离曾问首座为什么,首座说是因为它们在流动,流动的水能融化冰。郁离自己也做过实验,冬天拿冰扔在流动的水中,果然不久就融化了。而放在静止的水中融化的非常慢。要是天气再冷,还会重新冻结。所以说,流动的水对于冰是有一定克制的。刘易之前没有使出寒气就是源于此。眼下看见郁离使出,不禁暗暗咒骂。冰系法修一旦不能保持冰心的状态就输了一半。 刘易无何,冰冻术、凝冰术、水寒气一股脑儿使了出来,有丹药做后盾,刘易表示还能坚持。一个又一个冰球和冰刃向郁离攻去,每一个都会在水罩上形成一点冰痕,慢慢就扩大了,水罩眼看则就要变成冰罩将郁离困死。郁离一吐劲,直接用植物将水罩撑开。之前施加的各种加持法术仍在起效,郁离不敢再拖下去,直接冲着刘易杀去。可恶,要不是心荆棘有距离限制,还要感应到对方,现在就将你打败了。 刘易见到郁离冲来,也略微变了脸色。他驭使的水汽比不上郁离现在增强后的速度,但索性舍了那一部分,将精神抽回,在身旁聚起浓雾,一下子将余力连同自己周边区域都笼了进去。在其中暗藏了货真价实由法术凝结的冰刃,准备守株待兔。现在不需要继续防守,看谁先能攻击到就是谁赢。 郁离虽目不能视物,但有草木为图,探明了动静。不仅心下冷笑,只要再近一点点就可以了,我就将计就计。装作手足无措而又小心戒备的样子,慢慢向刘易的方向探去,走三步退一步的,显得很是谨慎。刘易此时就像是看见猎物的猎人,猎物就要踏入陷阱,猎人越要攥紧操控陷阱的绳子。冰刃凝结得愈发晶莹,隐隐敛尽了冰雪的寒气,有了水晶的光泽。刘易不禁欢喜,要是这一场胜了,之后他的法术必然又要有进步了。冰刃象毒蛇的牙,只等待猎物近身。 好,就要到了,再前一步,再前一步,好,不要退,走,走,接着走,马上就到了,走,走,好! 冰刃瞬间出手,直向郁离袭来。突然,刘易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痛,这痛楚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瞬间消散了对冰刃的控制,抑制不住的跪倒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身体、精神甚至法力都存在感极强的提醒着他,你很痛,你非常痛。痛得他叫得失了声,只能在那里呼噜呼噜地喘气,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在他造就的严冬里,他的汗水浸透了肩胛、背心、腰腹,比三伏天最热时还厉害。 郁离身上一阵波动,来势不减的冰刃破去了波纹术、卷风术、水罩术,差点就劈开了藤甲。郁离用双手挟着冰刃,双手虎口都震裂了,但他挡了下来。刘易还在地上颤抖,郁离大踏步向前,收了法术心荆棘,手中一枚锋利的叶子抵在了刘易的前颈上。“你输了。” 刘易又颤抖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里面有毒素的作用。刘易艰难的抬起头望向郁离,眼中一抹复杂,“真没想到你有这么恐怖的自创法术。”刘易咬了咬嘴唇止住颤抖,下嘴唇已被咬出了血。“看来你能击败那剑修确实是靠着自身实力,这一战,我服了。你真是个可怕的对手。”说完,吃力地迈着步子下了场,深一脚浅一脚的,显是十分虚弱。 郁离可以说非常满意,从心荆棘中传递来的信息让他极为满意。这个刘易是真心对自己感到了恐惧。恐惧并不足以使郁离开心,令他开心的是刘易不会记恨罗云门。要是一个组织真的对成员好,成员又岂不会以组织为先。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三效合一的心荆棘的威力,之前剑修的心太过坚硬,之后又被破了道基,不是很有代表性。刘易完整的体会到了心荆棘,其中的情感是郁离这个始作俑者都不寒而栗。而更让他高兴的是,这股情感能量十分庞大,注入青原后,青原隐隐有苏醒的迹象。郁离收起了欢乐的心,就向王师叔所在的融合器擂台跑去。 …… “易儿,那个叫郁离的简直欺人太甚,竟下这么重的手。你可是我的命根子,宗门三百年以来首屈一指的天才。我回去之后就向宗门说,让宗门抵制罗云门。”一位矮胖老者,在瑟瑟发抖的刘易身边不无心疼地说。“叔祖,千万不要,”刘易忍住了打战的牙齿,“这个叫郁离的让我恐惧。叔祖,你应该知道,以我的心性都会恐惧,这个家伙是多么可怕。”“那施压总可以吧。总不能让你白白吃这样的亏啊。”“叔祖,他也有自创法术。而且,不是元灵法术就是道行法术,比我的灵力法术要强得多。我感觉得到他内心的黑暗,深不见底。现在他能笑得出来就是因为他有他的眷恋,他的宗门。他比我天才的多,要是触怒了他的逆鳞,宗门会迎来灭顶之灾的,我有这种预感。”刘易身上的痛苦其实早已消去,他之所以会感到寒冷是因为他在回忆。 矮胖长者吃了一惊,“没想到你对他是这样的评价。那好,回头你和我一起去跟门主说一声好了。但你之后要是受他影响怎么办?”刘易摇了摇头:“叔祖,不必担心。我能自创法术,我的心自然不会轻易受影响,哪怕是郁离。而且,”刘易一个停顿,抬头望了望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轻声说:“我真想看看,他回头会给他的宗门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第五十一章 一波三折 “怎,怎么可能。”郁离站在台下,看着台上打得热闹,手心中都是冷汗,他实在是太过吃惊了。台上与王师叔对战的,赫然是那位赤离门女修,那个让他忘不了的,灭了他一村的人。赤色光华有如匹练,纵横交错,隐约可见数年前的景象,但气度早已不同。现在的她,望着只是一柄赤铜古剑,一劈一砍,古拙无华。但就是这样的剑,将王师叔压制得死死的。 郁离望着女修,眼中承载不下其他任何事物,只有她,连王师叔左支右绌都没有看进去。他恍恍惚惚的看着,直到被周围不知是谁的取笑声惊醒。“这不是你吗。怎么,看美人看得如此痴迷啊。”郁离惊醒,向后退了一步,转过头去,原来是寒山宗的林邱,在灵植师擂台哪儿认识的。郁离略感心安,能有个人说话总归给人有种还活着的感觉。郁离借了一步和林邱攀谈起来。 “林兄,台上那位赤离门女修是谁?”林邱显得有些奇怪,之后就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你居然不知道?那就是一见钟情了。可惜啊,人家可是有头有脸的名门弟子。她可是这一次赤离门的天才,上官虹。郁离小弟,你可是没机会的啊。” 郁离苦笑,摇了摇头,”小弟”一词总能让他想起石灵风.还是要去靠拢么?面对熟悉的言辞,哪怕是过往的伤害。想他干什么,还是转回来吧。 “林兄,台上的那位是我的师叔。”林邱满脸的不信:“那可不对,我看你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因为你的师叔看上上官虹的。不过你的模样很奇怪,确实也不太像是惊艳。嗯?拿到你还有别的想法?太可怕了。”双手一捂胸,作小媳妇样,一脸的戏谑。 郁离稍显无奈,他是怎么和这样一个跳脱的人谈上话的。当下就直接说了:“林邱兄,你别闹了。我就想知道一下这位上官虹‘仙子’的事。”在说“仙子”时,他不自觉地咬了牙,加重了语气。林邱也收了人来疯的样子,仔细端详了郁离片刻之后,缓缓的开了口,“这位上官虹啊,可是赤离门的名人。身具‘剑’、‘火’双灵根,如今才不到四十岁,就以是融合大圆满的修为,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就心动。她还是赤离门剑修一脉最强的,当初还未入门,就得了太上长老,颍泉真人的青眼,现在是那位真人的关门弟子。你说让不让人羡慕。”说着,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像是在痛惜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郁离的思绪已然飘散开。 融合大圆满么?大门派,赤离门。太上长老的弟子。剑修最强。呵呵,这是我的对头?强的太过分了吧。娘娘,你我遇到的敌人很强啊。我要走多快才能赶上她,才能报仇呢?我要怎么才能不牵涉到宗门呢?娘娘,这样的对手,这样的对手为什么让我摊上了。郁离摇着头,不停的摇着头。但他没有放弃,只是要想再修行,修行,直到修为足够。 “怎么了兄弟?受打击了。没事,她们这种天才本就不是我们能比的。想开点,你瞧,你师叔正在反攻上官虹诶,你师叔也蛮强的么,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林邱看见郁离摇头,就停下了话头,转而开导起郁离来。 郁离意识到自己不停的摇头,不觉好笑,现在连自己都还无法控制。当下重新望向擂台,解释起来,“我们罗云门刚刚才晋升,这是第一次来参加雍州大比。我这位师叔可是在融合大圆满卡了几十年的,当然实力雄厚。那上官虹真是强啊。”郁离正好看到师叔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数道符阵”,繁复奥妙的种种禁制被上官虹身剑合一,不过数下便被破去。 “人剑合一啊,这可是剑修在灵寂期才能完美运用的大招啊。哎,人家身具‘剑’灵根就是好,融合期就如此强悍。看起来,她的元灵飞剑也早应练成了。要说这元灵……”林邱在一边摇头尾巴晃,郁离的心却越来越沉。他看着场上那一抹剑影纵横,真像是位王者,一举一动都显露出那种沉稳与大气。哪怕有擂台的屏障,郁离仍能感到里面气机是如此的磅礴,如此的强大,大得让他简直爬不出。他清楚地感觉到他现在的无力,他似乎无法正面与上官虹对决,他会被上官虹的气场完全压制住。他只能使阴谋诡计,但为什么?他这个复仇者要见不得光?郁离清楚地感到了这个世界不应该这样,这个世界对恶的惩治太小了,让人只能忍气吞声。这不应该是这样。 “快看呀!快看!”林邱的呼喊唤回了郁离的思绪。郁离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哦,原来是在神游中,习惯性的用眼去追随移动着的身影,回过神来一仔细看反而看不清了。王师叔赫然爆发出了全部神通,“御”、“书”、“数”、“阵”、“符”。无数的笔墨汇聚成了符文和理与法,密密麻麻落在了数头灵兽之上。一个奇异的大阵在一种玄妙得令人眼晕的数理规律下运作,灵兽裹挟着符文填入阵眼,大阵的力量又使那数头灵兽更强,灵兽使大阵的力量更胜。远远望去,里面竟象一个微缩的世界一般,那股力量穿透了擂台的屏障,擂台好像在这个世界面前臣服。多么令人震撼! “界域,你师叔竟能模拟出界域。怎么可能?这不是元婴期大能才接触得到的么?”林邱难以置信的大喊大叫,乱蹦乱跳。突然林邱安静下来,猛一转头,神色木然,两眼直盯着郁离,对视的双眼让郁离不得不扭过头去,“你师叔是个天才。”之后转过头重新大吼大叫起来,郁离不知道他突然来这一出是干什么的,只觉得他有点精神分裂。转过头继续寻找界域所带来的震撼。 “哈呀!”上官虹一直的王道之剑终于有了变动,一道纯白的、飘散着凛凛剑气的元灵飞剑陡然从天灵冲出,就像滴入水中的墨一样,疯狂地逸散开,以一种更令人震撼的频率疯狂切割着王师叔苦心经营的阵中界。所有在擂台外二十步以内的修士全都“蹬蹬蹬”倒退出五十步开外去。五脏六腑就像被千万根针扎了一般难受,都是以这种频率无形中逸散的剑气。上官虹陡然舍弃了以手持剑的姿势,一飞冲天,顶着王师叔的阵,破开擂台的屏障,以身御剑,身随剑动,直冲云霄。身上气势急速流转,转眼间,众人都听到了一声脆响,上官虹,晋升心动。 王师叔不惊反笑,也是随着上官虹冲出,两人在天上重新开战。上官虹此时仿佛彻底化成了一柄绝世宝剑,冷冷的声音竟有金铁交鸣之感,“借你大阵一用。”说着,整座大阵自发转变了形式,几只灵兽哀鸣着脱离了阵势,直直地掉回了擂台,将擂台彻底砸碎。阵法浮现出一柄柄小剑,不停的汇聚到上官虹面前的赤色法剑之上,一点一滴,聚成了超过了五米的巨型大剑,冲着王师叔的头一把劈出。一股斩天破地的大境界轰然喷射而出。 ——世界也抵不了她这一剑么? ——胡说八道。世界怎么可能抵不过这区区一柄破剑。 ——真的么? ——当然,别说是世界了,就连一个天然秘境她都破不开。更别说是远超你认知的青原,我了。 ——你能抵得住? ——别说抵得住,灭杀都易如反掌。 ——真的么。 ——当然,不过要把她弄进来才行。在外面我就无能为力了。 ——那也很好了。 王师叔猛啸一声,于手中重新形成了一个新的阵法,内中层层叠叠,竟是不止一个阵中界,彼此重叠又相互独立。王师叔猛然将双手一翻,一个顶天立地势,直向巨剑轰去。两处巨大的法力猛地炸开,巨大的气流将一众人等全都掀倒在地,郁离耳边尽是嗡嗡的轰鸣,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烟雾。气机消失了,两股气机都消失了。王师叔的、上官虹的。谁胜了?谁败了?她们怎么样?上官虹死了么?还是,师叔?不,不能再想了,要等,等烟雾散去。我要找到她们,在哪啊!该死的烟雾,我怎么就是看不见啊! 不只是过了多久,数息还是数万年,两道光芒同时冲出云层,一道较强些,一道弱一些,分别落回了擂台。 两人都相安无事,她们都活着,甚至相视一笑。王师叔,王师叔的修为竟也突破了。这,这可是大喜事啊。王师叔终于心愿得偿。郁离欢喜的都要忘记了上官虹了。 郁离正想跑上去,却听见王师叔一点朱唇轻启“我败了。”,冲上官虹点头示意,脸上是努力克制溢出的一点笑容。 “郁离,你来了。不错。你居然晋级了。”王师叔显得很是欢喜,对别人的话语也多了不少。但主要是和上官虹的。“妹子,你这一剑是真强,看样子妹子你是彻底舍弃了其它,专攻一剑了吧……”郁离的欣喜凝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突然就聊得来了,还这样的开心,就像数十年的老友一般。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冲击太大,竟让他一时呆愣住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王师叔与上官虹谈笑正欢,灵境突然发出一种巨大的碎裂声,数只巨手铺天盖地直向下压,整个联盟苦心经营的第四境界域,竟大有支撑不住之态,碎裂声不绝于耳。郁离等所有参与大比的修士全都不明所以,大惊失色。 “九雁界修真联盟小儿出来受死!”一道宛如惊雷般的声音在整个灵境回响,并真的汇聚起了一大片恐怖的云层,雷光在其中闪烁,显然随时都有击下来的可能。 “大胆狂夫,我等朴匡界修士,岂容你这灵界之人践踏。”惊天回响之下,一道不逊于他的铿锵有力的声音,猛然伴随着一股庞大的洪流冲出,以及些许零散的慌乱叫声:“云逸大长老!”“大长老!”洪流直刺入云层,看上去是将天捅了个大窟窿。 一道枯瘦的身影在空中站定,以手指天,声如滚雷。“朴匡界不容汝等放肆!” 第五十二章 灵凡 “朴匡界不容汝等放肆。!”雍州修士联盟的云逸大长老在空中站定,以手指天。背后是随他一起喷涌而出的某种不知名力量,翻滚着,压抑着,就像是从地底数千米处喷出的喷泉。上面纵使有巨石堵住了出口,它终会爆发。 天上的声音怒极反笑:“小小下界修士也敢密谋反抗。就算你勉强能运使这种力量,你也毫无机会。今天就让你知道,为什么你们不会成功。”天上的雷云不需要积蓄力量的过程,三双大手猛地显现。一双撑起了灵境屏障的裂口;一双向上虚托云气,还有一双如雷霆一般,携带着数不尽的雷电,直向大长老捏去。 “来得好!”云逸大长老暴喝一声,身后被层层压制住的力量猛然被放开了禁锢,暴怒的力量被大长老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法相,伴随着涟漪一样的空间波动。每道涟漪中都真的有一个世界,这一尊法相,便是数个世界。一双筋骨分明的巨掌虚张着,由下而上抵住了天上直冲向下的双拳。“嘭”的一声,在四手相接处,冒出了数朵蘑菇云。 “大长老!”“师尊!”“长老!”“父亲大人!”下方又是数声焦急的声音响起,几位身着修士联盟服饰的修士飞了出来。正与天上力量对峙的云逸大长老一听声音,怒上眉梢。“你们来干嘛,还不快去打开灵境,这些门派不容有失。齐云,你快去啊!”一道身影怔了一下,折返回来向地上的众人飞来。另几道仍在向上飞去。 被唤作齐云的身影折返回来,在郁离他们上方催动灵境的禁制,顿时,这片灵境中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所有参加雍州大比的门派听好,灵界攻打我朴匡界七州,我将于各界东北方开启传送门,所有门派赶快回宗!”说着,一股出窍期的浑厚法力传播而出,激起了刺耳的音爆。地上原本惊骇的雍州修士本不知所措,一听到这话,立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作一团,争先恐后想传送门那儿跑去。 天上正与大长老相抗争的声音也听到了,传出一股戏谑的声音:“跑?你们这些下界修士跑得掉么。跑吧,看你们能跑出几个来。哈哈哈哈。”一阵阵张狂的笑声如巨浪般传开,天上的雷云突然惊现了赤红色,一大片流星般的火球,覆盖满了整片天幕,缓缓露出了云层,似缓实急的向下砸去。地上慌不择路的修士有的被砸到,顿时死伤惨重。 由于情势太乱,根本不可能会去与宗门汇合。跟宗门会和也没什么用,这股力量哪怕整片雍州的修真力量合起来也不一定能抵挡。于是郁离和王师叔,还有赤离门的上官虹、寒山宗的林邱,共四人一起向传送门飞驰。王师叔活的时间最长,抬头看到这幅毁天灭地的景象,判断了下局势,迅速给周围两人塞了卷竹简。“给,这是我罗云门的地图,这样的形式谁都难保性命,你们各拿一份。要是我不幸,劳烦送我这师侄一程回宗,并禀报我以身陨。”郁离大急:“师叔你在说什么?”一边的上官虹却点了点头,同样拿出三卷竹简分塞给郁离等人,“我这边也一样。”一边不说话的林邱这时拿出几株植物,分给众人,尤其是给了郁离一截碧云般的奇异藤蔓。“这植物上有寒山的路线,拜托了。”只有郁离没有递出信物,只是埋头飞奔。这种事听着就难受,但这是最好的办法。朝不保夕的日子是永远的痛。 前方突然骚动了起来。 空间传送门不只是被流星砸倒,还是被修士大规模的法力暴动影响了,空间竟出现了裂缝,一阵阵的扭曲生生吓退了一大批人。前面的人在向后退,后面的人在向前挤。到了这里,修士都被挤得不得不徒步奔跑,各种法器的光辉彼此闪烁着,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有的受了刺激,竟是心智失常,杀起人来,周遭立刻陷入一片混乱。很多修士完全不像被牵涉进去,但是人潮涌动,牵一发则动全身,根本容不得他们选择。有了骚动就一定会有人想恢复冷静,彼此之间的大声嚷嚷、手臂的挥舞、激发法器防护的手势、躲避混乱的闪身、对拥挤本能的推搡,凡此种种,让人无所适从,眼瞧着混乱越来越大,越来越广。传送门终于支持不住,一阵空间急剧扭曲后,失去了光泽,化为一道毫无生气的石门。 眼见逃脱无望的修士更受不了这个打击,纷纷回过头杀起身后的陌生人来,你来我往,在传送门前打成一片。郁离他们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只能和一个又一个毫不认识,或者有一面之缘的人们彼此厮杀。但所幸除了那些个失去理智的修士外,其余的修士都只是撑开了护罩,自保而已。毕竟,稍有些知识的人就知道,空间门是双向灌输法力打通的,由于空间的不稳定,一次通过的人不能多,在空间门周围的人也不能多。现在这情形只是受到了太多干扰,平静下后就没事了,都在巨大的恐怖前苦苦坚守着灵台一线清明。 “一会空间门重开之时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生死由命,谁都不要管别人。”王师叔说出最严厉的话,尽一切可能保住众人的命。她守在最后面。他们离得已经相当近了,但周围也有不少虎视眈眈的窥伺者。 天上的战斗仍在继续。 双方都已进入白热化。天上出现了无数的傀儡、地上升起了无数拼搏呐喊的修士虚影。“咦,你这小家伙居然能用到这种程度,看来神道该清理了。”平平淡淡的话语就像宣告,透露着压抑不住的血腥。 云逸大长老身边多了好几位大能助战,但身后的法相已摇摇欲坠,贯通天地的巨大气柱几欲摧折。几位大能也都受了重伤。天上的气势依旧不减,又增添了一双手,雷云勾起地火,上下夹攻,与修士联盟抢夺灵境的主控权。天上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么好的一个灵境怎么会有不想要的道理,何况他们是必胜的。大长老他们还能一直作战,与整片天地的支持不无关系,此时他们已然近乎黔驴技穷。通天的气柱已近乎衰竭,从中冲出的修士虚影越来越淡。大长老双眼通红,仍在做着螳臂当车般的壮举,但谁都看得出这是最后的辉煌。天上的巨手停住了,只是静静地吞噬着周围的天地,任由大长老的发狂。 “你还不动手么?再不动手,你我的契约作废。”天上的声音极其淡漠,又带有些许玩味。大长老纵使狂怒仍不免脸色惊变,“快,快去稳固灵境,联盟居然有人被渗透了,快,不能让他们……”众人还在踌躇,现在的大长老一人是无论如何抵挡不了天上的。一个元婴期的身影向大长老飞去“知道了,父亲大人,我来……” “呲”,很轻微的一声,匕首扎到肉里的声音,没有什么令人牙酸的磨骨声,只是简单的一声而已。 “你,你这个,你这个叛徒,逆子……”大长老的眼中仍是不可置信。 周围也没有人敢相信,只是这件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血从大长老枯瘦的身体中溢出,一点一滴染红了身上的白衣,一点一滴的从空中滴落,大长老也就这样失神得从空中跌落。 灵境陡然一个暴动,但立即被压了下去。 大长老的儿子跪伏在天空之中,只差没有瘫倒。脸庞扭曲的不成样子,泪水纵横满面,他的脸正急速向大长老的脸变化,瞬间老了数百年。“原谅我,父亲。原谅我。我是为了这一州,这一界众生。你错了,你这样根本没有胜算,你错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刚开始两句话越来越大,之后呜咽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低不可闻。 周围的数人有的神色大变,立即向下方遁去;有的仍是不可置信,呆呆立在那儿;地上的齐云向上飞去;还有一个怒不可遏,直接向倒伏着的大长老之子冲去,握剑的手指已然发白,两眼真的冒出了火,烧着了他的眉毛。“叛徒,你是他儿子,你……” “轰!”一道青金色的闪电劈下,将那位最具正义感的这位长老劈得麻木,之后许久未见动作的巨手忽视了时间和空间一般,猛地一拍。一位出窍期大能就此惨死,周围闪烁的防护罩像只捕鼠笼,只有绚丽的电光昭示着他们曾经的存在。大手像拍死一只苍蝇般,又上下拍了拍自己的手。之后消失,从天上走下来一个英武的中年男子,半边嘴向上勾着,走一步拍一次手,眼中有一点欣赏和鄙夷。“啪,啪。很好,契约成立了。你想的我们会遵守,我想的你也要执行。”大长老之子猛地抬起头,用像极了大长老最后战斗时的狰狞表情,以沙哑到完全不像人的声音问道:“成立了?”男子很轻松的一耸肩“当然,你可以开始了。” 大长老之子抹了把泪站了起来,周围几个反抗者此时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他们已被男子压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齐云轻蔑而又仇恨的说:“叛徒,败类。灵界的侵略不会得逞。就算我们修士联盟败了,还有……”话没说完,就被那男子轻轻以食指堵住了嘴,似笑非笑的,男子从齐云说第一个字时就开始伸出手指,只是现在才放上。“你以为,我们剿灭的只有你们雍州联盟么?”看着齐云讥讽的眼光中,轻轻扭下了他的头,轻啜饮了一口血。“这血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有了这份侵染味道能好些呢,真是令人失望。” “喝啊。”一阵元婴期的波动出现,沉寂的空间门被大长老之子重新打开,黑色的通道顿时吸引住所有饿狼一样的目光。地上的修士如何关心天上的战斗,他们关心不起,只能专注于自己的性命。“就是现在,冲!”郁离用了心荆棘,强制自己没有了其他一切情感,和其他数人一齐向着空间门冲去。就要到了,手指已经碰到了门楣,就要出去了。 “宁死不做亡国奴!”本已掉到地上十死无生的大长老,突然吼出了这一句,震动了整个灵境。其气势与精神在一瞬间,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天上男子面色狂变,“不好!”一翻手,巨手重现,就要将整个灵境毁去。大长老之子面容极尽扭曲,也配合着向下攻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你再毁去……”二人身边被囚禁的众人此时放声大笑:“云逸兄,弟兄们也来了!”直接粉碎道基释放力量,引动那两人不得不回来防护自身,争取哪怕一点点时间。大长老引爆了最后的力量,连同仅剩下的微弱气柱,灵境残余的底蕴,联盟数百年的精神,道基、元灵、躯干,所有的一切尽数加诸于元婴之上。出窍期的元婴通体溢出了血丝,在其内是流动不定的毁灭光芒。元婴猛地抬起头看了最后一眼,低头向着地上的一切,自爆。“哄!” 第五十三章 扶依 神秘的黑色涟漪闪动,空间门的空间永远是这么不稳。在郁离他们踏入传送门即将离开的一刹那,大长老云逸引发了最后的力量,带动了远远超出郁离他们层次的力量,席卷了整片灵境。尤其是他赖以与天上为战的那股力量,将空间震动的差点碎裂。郁离他们是一起踏入空间门的,但现在,在这里,只有郁离和上官虹两个。 这里是哪里?上官虹皱皱眉,怎么也看不出来。她在赤离门藏书楼內,记有很清楚的雍州地图,看样子,竟不是在雍州了。周围都是或奇或险的秀丽山峰,远望黑魆魆的,但看样子没有妖云,应该妖兽,没什么危险。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人,只要知道服饰和口音,接下来也就好回去了。 “嗯?”上官虹这时才发现她的内衣衬里上,吊着的一块木签发出了一种淡淡的力量波动。她取出一看,这股力量正是之前的神秘气柱力量,看来是自爆后遗留下来的一点点。上官虹也知晓一定的东西,虽然不多也不深,但知道这种力量原本对宗门有大用,宗门就是让她过来分流一些。上官虹看看郁离,没有发现这种力量,点了点头。是了,这木签是宗门特殊炼制,用来吸取的,饶是这样也只截住了这么一点,罗云门又怎么可能截得住呢?虽然灵界发觉了联盟的反抗计划,过来将联盟打散,这种力量的作用也到头了。但可以上交给宗门长老们研究,应该还是有价值的。只不过这种力量在不断消散,上官虹有些不喜,要将其封锁住才行。 郁离却并不像上官虹看见的一样没有这种力量,恰恰相反,他得到的这种力量是极多的。只不过都存在了风铃之中,牢牢的锁了起来,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去。在层层的愿力之中,这股力量强行霸占了好大一块地方,将郁离的很多灵植笼罩了进去。纯净的白色愿力、污浊的灰黑愿力以及这种力量,彼此泾渭分明的划分了三块。郁离这才发现这种力量和愿力很是相似,但还有很多不同。他看见了上官虹手中的木签,上面有一点点,但稀薄得连本质都快失去了,这一团则相对完好些。郁离沉下心神,他知道现在能相信上官虹,去仔细探索那团力量。 这里面有不少修士的影象,承载有他们一点点的气息,欢笑的、愤怒的、庆幸的、不甘的,但毫无例外都有个特点,都是在斗法的擂台那儿。层层叠叠让人分不清。 ——给我,我看看。 “青原,你醒了。” ——差不多,先把那个给我看看。 “给。” 数丝力量从整体中慢慢被抽出,像是一根脐带,连接着力量气团和远方的海。先是一阵的沉默,所幸郁离的精神只分了部分在这里,不影响在外界的判断和行动,要不以一般修士的流程,早被上官虹发觉出不妥了。 “怎么样?看出什么没?” ——这还真是有趣,想不到这里一个小界,他们竟能研究得出这种“气运”。 “气运?这不是被灵界否定的么。” ——当然,他们是要否定,不然,要是被他们征服的每一个界都能运用气运,灵界不能说覆灭,至少有一半是保不住了。不过这一界也算是有后台,一般的两百年,气运就会彻底从不信奉气运的一界消失了。这都三百多年了,不仅衰而未亡,反倒是让他们给研究出来、利用上了。 “这到底是什么?” ——就跟愿力差不多,不过这个不需要一个人全身心的投入。只要一些人的些许碎片就成。将这一部分人的碎片增值复制,构成一个不存于此世的虚幻世界。由于不同宗门的人数基数多了,一个宗门的日常运作怎么着都能启动,就这样将一个宗门映射过来,也就是相当于得到了一个宗门的气运。每一个宗门就像是一个小世界,无数的小世界的力量有多可怕你是不知道。但那股力量凝结起来,不需要百年筹谋,只需几十年的发酵,他们就会拥有,能够与灵界下界修士分庭抗礼的庞大力量。这时他们就可以独立了。 “独立?” ——你当灵界是什么?灵界不过是只寄生虫,还是看不起宿主的寄生虫。他们当然要夺回自己的利益。你现在不能知道,不要问我了。 “那宗门被分去了气运不会影响宗门么?” ——怎么可能。气运之说本就是虚无缥缈,要不然灵界否认气运,在灵界控制下的那些宗门,怎么都没有消亡?这更像是一种无中生有的力量。在宗门中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只能像这样被汇聚些许强行利用罢了。依我的推测,这与愿力应是同一本源,不同表现。反正这些只有神道研究的比较深入,修士知不知道也没太大影响。你瞧,他们好不容易能稍微收集这种力量,不还是被灵界发现了蛛丝马迹,强行灭杀了吗。 “我听见联盟的大长老和灵界的那个声音说的,名称好像有些不一样。” ——当然,灵界看不起下界,对于名称是选择他们降临的地方作为代称,根本不管是否有无原本的称谓。这是极大的羞辱。而且,在他们成功镇压反叛之后,他们往往会与反抗者有一定的谈判,毕竟这样更符合他们的利益。这是战败者最后的要求一定是让灵界称呼回他们原本的界名,凭这一点,灵界又可以得到一大笔好处。一群吸血鬼。 “灵界如此的不堪么?” ——这只是冰山一角。 …… “你怎么样?”上官虹仿佛不带一丝烟火气地问。 “我还好,只是法力仍在震荡冲击,无法施展大部分法术。身体的气血倒已平复。”郁离心情非常矛盾,但眼下不能表现出来。 “给你,”上官虹从一旁的树上折了一枝树枝,一路走一路削着,刚刚削成一柄木剑,看了看,端详了几息后给了郁离。“拿着防身。”说着看向郁离尴尬的脸,“你不是不会剑术吧?”没有失望,只是很平淡的语气。 “我,我是法修又不是剑修,不会也是正常的。”郁离红着脸,梗着脖子强撑了句。 “身为法修也应该有些防近身的手段,要不你没了法术就什么也不是了。”上官虹顿了下,继续说:“当初我刚晋升融合时,和同门一起去探索一个秘境,在那里有一关我们都没有了任何法力。同去的纯法修都死了,稍微有些近身功夫的都活了下来。修真界无奇不有,你要有所准备。像这样我可以保护你,之后你自己呢?” 郁离沉默的走了会,“真没想到你还会关心别人。”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教你一套吧。”上官虹淡淡地说,好像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这是我从一处坟茔中找到的,看样子是有关佛门分支的。叫‘琉璃碧波拳’,虽只有残篇,但也应该够用了。”当下翻了翻腰间一个精致得不像是她会用的绣囊,从中拣出一领泛黄的袈裟,看也不看的就给了郁离。 郁离双手接过了袈裟,他虽然未曾听说过多少佛门的事,但上面遗留下来了一股境界就足以使他崇敬。他再不识货也知道这一定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眼神很是复杂,毕竟自己将来是一定要复仇的。 “不要那样,”上官虹略不舒服的说了句,或许是郁离的目光是在太复杂,“只是让你防身。”郁离暗哑着嗓子问:“你这样把这般宝物给了我,你的宗门不会惩罚么?”上官虹微一摇头:“弟子们自己所得不会受限制。”郁离也就不说话了,低头翻看那领袈裟。 那确实是一部很玄妙的拳术,可以淬炼身躯、皮、肉、筋、骨、髓,最后还能直抵内脏,可惜后面的部分消亡了。不仅如此,这还是一部有关于法术与劲力震荡的详实记载,上面的法子甚至可以放在法术上一样有效,且很是精深。拳劲不断的增加,形成一层层的明劲和暗劲,最高可各自叠加十八层,威力非常强大。但这样必须对佛法有相当的了解。 郁离长吁一口气,上官虹果然是将全部放在了她追求的剑上,她对其他的都并不在意,一心一意扑于所求。这比郁离强了太多,郁离从未有敢于给自己定下什么追求,连敢都不敢,他对此有种天生的畏惧。所以他逃避。但这是人所不能避免的,所以他选择了修行和复仇。青原之愿他虽然发了,但这是他先预备的长久理想,是理想不是追求。理想不那么急。修行是自然而然的,但复仇不是,这是他强行选择的,他的本心甚至不曾真的恨过,但他需要一个目标,上官虹甚至可以说,是他强行选择出来当他对手的。在此之前他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说过,只是当成一个复仇对象。虽然这也是很多人复仇的模式,但郁离现在感觉这样不太好。就像石灵风对他做的差不多,但也差了很多。 郁离向前望着,上官虹默默地就走在了前方,像是一柄无畏而又沉默的剑。郁离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当她的朋友真不错,当她敌人的就可怜了。他猛的一惊,为什么要用“可怜”? 他看向她的剑,在擂台外他看着只觉得是一柄朴实无华的赤色的剑,给他的感觉很庄重悠久,就像是上古的青铜剑。现在他能看得很清楚,是一柄很是大气的剑,并不是赤铜所铸,而是更为珍惜的火铜,相传是首山之铜的伴生铜,从上古传下来已近乎绝迹。不知这是古时所铸还是现在寻得矿石铸就。上书两个大篆——“止”、“戈”,剑身朴实无华,没有丝毫花纹,跟上官红这个人一样,只是默默而又坚定地向前走着,永不会有所动心,有所改变。 第五十四章 遇巫 看着“止”、“戈”,郁离反而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走来,他可曾止戈过?他的修行缘起于愿,他的愿外在表现就有一条,是要止戈。但他很羞愧,他远未能止戈,他仇恨的是滥用武力,而他又是以武力去强行做他想做的。但这一点他看得也很透,他无法用其它的方式去做,至少现在还是这样。 他突然想到了在大比上他曾见到的散修,使了诡计获了胜,当时他很是讨厌。但现在转过头想想,他做得不也是一样么?他能认可敌人和自己,敌人使用是应当的,郁离一向不认为,他的敌人不应使用各种手段。要真不使手段,他反而会无所适从。对于一切以智慧为依托的谋算,郁离都是很佩服的。而自己,是下意识的去谋算,人总是能很轻易原谅自己的。郁离能对亲耳听到的、事后见到的各种谋算大加赞赏,但唯独对于他亲眼所见的,郁离会愤慨,不管是对于谁,真是诡异的标准。真是令人悲伤,但郁离并不会去改,尝试过,但无用。他的偏执与剑修一样,甚至更胜一筹,他依然会如此,直到头破血流也不停息。正如他所感到的无意义的复仇, 已然走了两天,郁离他已经疲惫不堪,上官虹精神尚好。他们走进了一座临近平原的山脉。郁离的法力扔在波动,这不是数量和质量所能压得下的,而是概念上的压制,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符箓被空间震爆给震碎了,全都成了废纸,郁离内力外力都无法使用,只能老老实实走着。上官虹虽说晋升心动,但刚刚晋升就被卷入此次战斗,境界不稳下连融合期都不如,一身法力受影响。她对于法术方面并不精研,日常主要是御剑飞行。而现在她无法御剑,也就不能飞行,但她也并不在意。 “嗖。”上官虹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顿步停了下来。一支锋利的箭从前方一下子射过来,上官虹只一挑剑,就将飞箭挑了开来,一把攥在手心。“普通的凡铁,粗陋的冶炼工艺,没有地域性的特殊毒素。没有可识别的标示。”上官虹简单抹了一把,只是什么也没能探查出来。修士的防护一般都是以对手的敌意为依托的,而人间的机关还没有被运用到修士斗法之间,剑修过于依仗自己的感觉,这样被暗算也是常有。 “有机关,一定是由猎人布下的。我听说过这种机关,威力又大还安全,只是不好制作。但这附近一定有人,咱们快去问问吧,终于可以知道在哪儿了。”郁离看到上官虹站定,将一颗心放了下去,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如是说。 “你听说过?”上官虹转了半个身,若有所思。 “我也只是听说过,不能代表什么。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郁离知道上官虹会分析,但他并不清楚地域问题,不想干扰她,反正有条更方便的路。 上官虹略一点头,和精神振奋起来的郁离一起向丛林深处寻去。虽没有小路,但有些新倒伏的野草是看得出的。郁离满心兴奋,“我跟你说啊,山村一般都要选在背山靠水的地方,咱们看着树枝的方位找。要说村里的猎人,你是不知道,他们可都是最大胆的……”郁离的话匣子,说着修士们一般都所不知道的山村小事,说着属于凡人的悲伤欢乐,伴着侧耳倾听的上官虹,一路伴随了数里。 “这是,怎么回事?”郁离的声音是回忆、惊惧、扭曲和愤怒,比上一次要粗上一分的愤怒链条。一个小山村,一群凡人。本是如此美好,只是如今都已成了地上的鲜血,相互纠缠着,身体惨不忍睹。他们被亵渎了死后最后的尊严。为什么?每一次总是与世无争的凡人们呢? “这一片的凡人穿的都是长袍宽袖,麻草鞋;这三人看起来像是凡人中地位高的,穿着厚底履,带着儒冠,衣裳绣着的颜色偏于明红。这个老年尸体手持腾蛇杖,上面还有残留的人道巫咒的波动。这里应是都州。”上官虹却毫不在意,仍以板一眼的观察着山村中死去的尸体,并不时翻动着。“东方的尸体面色偏于焦黄,身体僵直但并未腐烂,眉眼处隐有血线,像是都州本州的巫咒术;南方的血肉都被抽走,应是被炼成了行尸,都州的巫术没有这么霸道,倒像是荆州的血巫。但北方的尸体上又都是青黑瘢痕,发胀起泡,腐臭味隐有甜腥,却是毒巫的手段。而西方的……” “够了!”郁离心烦意乱的大喊,“我说够了!”郁离的双目赤红,喘着粗气,“你还在说什么,你翻动什么,你凭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都死过了不是么!”悲伤促使失去理智,郁离听得头疼,头痛欲裂,他直接就迁怒于上官虹,反正她也干过不是么?现在在这里假模假道地说什么。这谁看不出来,还用得着说,你还用剑去刺穿尸体!停下,停下!郁离的火焰拗着他无视上官虹行为的正确,他知道自己在迁怒,但是他这是真的忍不住,他要以吼叫掩饰即将溢出的泪水。 “那你先静一会,不过不要花太多心思在凡人身上,小心一点,这些尸体很新鲜,那位精于巫蛊,抽取的精血应以替他补充了不少力量,当心一些。”上官虹也并未再说下去,淡淡提醒了下而已,自顾自走到一边打坐起来,静静等着。 郁离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什么时候不能说。这怒气到底只是引动他自己的回忆,而凶手又在一旁。换做是其他情况,他也发不来这么大的火,让怒火的链条都粗了一分。他只需要静一静,真的只需要静一静。只是心有点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路上说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啊?反正她也是不会真的听进去的吧,只是无聊的凡人们无谓的小事,修士们又有谁关心过呢?郁离很痛心,修士们仗以强大的是与凡人的对比,所以应当毫无情感的对他们么?魔修肆无忌惮的屠戮,各宗门的弟子无所谓地殃及池鱼,上官虹的行为是如此的正确,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可为什么就是让人这么难过。算了吧,我也不过是个修士,是个过客,心硬一点好,可我总痴心妄想想让凡人更好。我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啊。凡人的弱小是让人怜悯的,可他们仍仰慕着高高在上的强大“仙人”。我现在真有些累,她呢? 郁离抱着膝缩成一团,静静的想着,目光空洞洞如同蛛网。前面是尸体,旁边是上官虹,她依旧是那样的淡漠。我是想什么呢,之前居然会感到……算了吧,我静一静,何必有什么期冀呢。 想着想着,在令人心安的寂静黑暗中,郁离陷入了沉眠。黑暗,比之光明更能应和充满温柔的心。况且,黑暗中还有着朦胧的希望。 …… “你醒了。”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此时听来倒是心平气和了,不会再有多少其他的情感。一夜的安眠已经足够想清很多。“抱歉,昨天实在不应该那样对你。实在是抱歉了。”郁离规规整整的向上官虹鞠了一躬,这是他一向的习惯。上官虹并未有多少惊讶,想来她也对郁离的性情有所了解了。这样的人不太好懂,但也很好懂。“可不可以请你再说一次?”郁离很是真诚,他想管“闲事”了。上官虹开了口,声音清越,重新将昨天未说完的话说完了。 他们遇到的对手很是强大,看样子是荆州的一位同时精修数个巫道的融合期修士。因为从现场遗留的痕迹看,只有两个人打斗,一位是村中的巫祝,已经死了。由于地处都州,是从前整个凡间大一统王朝的残留,拥有特殊的优待。不少山村的巫祝都是无法晋升的低阶修士,都有朝廷下发的腾蛇杖,能很短时间拥有融合期修士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小小巫祝能与修士抗衡的原因。但只有少数正式经过认证的巫祝才有这种待遇,这里是州域的边缘,重要一些,大部分还是借由朝廷治外的神灵保佑。 但一个普通的洲域边界小村为何会有荆州的巫师修士?上官虹仔细检测了一下,没法检测出气运的痕迹,因为时间过得数天,已然很久了。但各州的大比时间都是一致的,雍州出了事,其他几州也无从幸免,大门派对于灵界还是有不少了解的。为此,她推断此事与大比动乱应该会有一定的关系,应该与他们二人的情况类似。这样他们的情况更不妙。能动手杀了一座有正式巫祝的村庄里所有人的,肯定也是某个大门派的弟子,不然根本连动手的力量都没有。像上官虹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样,也就是巫术种种力量神秘莫测才做得到。这种边缘村镇的巫祝,都是都州用以对抗灵界修士的资本,每过些日子都会点卯,而现在还没人发现,说明了斗法的迅捷。这样迅捷的斗法,就发生在这两天左右,这也是有关敌人的一个证据。 昨天听着无法忍受的分析,今天不带情感的一听才知上官虹的细心敏捷。但郁离昨天已将过多的情感喂了青原,要想和上官虹同行的久一些,还是单以理性为好。情感太过感性,尤其是对于郁离这种内心温柔的人,这样对他的为人处世影响过大,和上官虹完全不同,他不得不暂时割舍一部分。为此他没有愧疚于昨天的无理。只是提议去追查,也就是去击杀那个人。纵使有种种分析,越是这样,郁离的心越坚定。他的心已认定要去,哪怕一个人他也一定会追查到底。 “好。”上官虹没有多少犹豫,很爽快的就答应了。郁离用了心荆棘,不过保留有基本的修士的情感,看到这样他多少还是感到很欣喜。不过这些天上官虹很是照顾他,他们虽说现在只能两人相互扶持,但之前并无交情,郁离一直过意不去,现在抛去了顾虑,这才问了句:“为什么你会一直帮我呢?我不是很麻烦么。” 上官虹只是对着郁离的眼,很认真的说了句:“我答应过你师叔。”仅此而已。仅一句话,这就是她们心中最坚定的一道线,无可逾越。 第五十五章 对战 郁离虽然法力震动得厉害,但每天还是能放出不超过五个的、极有限的几个法术。那位神秘巫修的罪孽,令植物等自然之灵都战栗不已,通木术很轻易的就提供了一条模糊的路线图。顺着路线找去的两人,一路上又发现了不少惨死的干尸,每一具都被吸干了精血,越往后吸得越干净,令上官虹都不免皱住了眉头。 但之后有数具毫无修为的干尸旁,有着诡异的血迹,零零散散,倒像是一个重伤的人,用手捂住嘴,但鲜血从指缝之间滴落一般。这倒让上官虹点了点头,郁离阅历不深,不明所以,就向上官虹询问。上官虹指着地上的血迹:“你瞧,这血迹上面萦绕着些许灰黑之气,明显是他体内精血不稳,甚至可能是法术反噬。巫修功法多与鬼怪精灵有关,能短时间内强行得到极强力量,但之后的反噬也是相当严重。为此,巫修的寿命普遍要比正常修士低上近五成。 他之前强行战斗,吸取精血疗养自身,但一场大战反而使他吸取的血气振动,得不偿失。不断的吸取精血,最开始还只是凡人,但之后的干尸中连动物都出现了。可见这巫修伤势之重,已到了饥不择食的程度。要不是植物和天地之力无法吸取,恐怕这周围数十里已然变成了一片绝域。”上官虹脸色并不好的下了判断,这种修士如同一只污泥鼠怪,最是低等肮脏,本身实力不强,但是贪食嗜杀,一身的病毒,总能恶心到其他人,更别说是一位随时能够爆发出惊人战力的修士了。 上官虹在这边分析着,郁离在那边又有了新的发现:在一条皴裂的树皮皱褶中,数颗死去的虫卵正镶在里面,地下仰着几具虫子尸体。上面萦绕着的黑气,赫然与血迹上的一模一样。“快看,这里。”郁离一招手,就让上官虹过来看看。 上官虹过来后明显吃了一惊“真没想到,要不是你发现了,这一次你我未必能活命。”面色凝重地指着那虫子的尸体对郁离说,“看样子,那个巫修至少同时身兼血、毒、虫三种巫师派系,只是不知他是否还有别的。但这三种也已异常的难缠。郁离,你的力量恐怕极难与他敌对。” 虫巫,郁离也曾读到过,是巫师的几种派系中令人生厌的一种。巫修共有血、毒、虫、尸、鬼、咒、灵、祖八种类别,只是前五种与后两种不能相容。但后三种纯正的巫修都已衰退,不是当前的主流。剩下的几种,都是与魔修最类似的修士。但又因目前天地之间的混乱,使其奇诡的实力,导致不纯正的巫修一直发展着,渐成修士内部的廯棘之患,只是实力的压制,让大多数修士并不去管。 他们的凶残,郁离当然知道,但就因知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么?不,这样的方式不对,这样只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不断地往复。到了最后无法继续的时候,不是这一端的普通修士断裂,就是那一端的巫修断裂。于力量上建起的必将于力量上垮塌,绝大部分巫修不懂得这个道理,一味地信奉丛林法则,但这天地的巨变已然拉开了序幕,丛林又算什么呢?将人退化为动物,将智慧退化成无知?丛林的法则要进化成人的法则,这是未来的绝对趋势,直到人的法则凌驾于自然法则之上而不可避免地被消亡。 郁离暂时抛下了情感,但是心并不从属于感性和理性中任何一方,只有心是唯一的,且绝对的。郁离何惧巫修呢?他的背后,有的是一片能让他认同的世界。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郁离微笑着伸出了手,上官虹看了他的眼眸两息,剑一般的目光直射入郁离的元灵,但是郁离的元灵映射出的磐石一般的意志,如高山一般坚固、博大,我想去改变,我要改变这种状况,所以我一定会去的,一定。 “好!”上官虹突然说了一个字,里面是一股昂扬的气势,散发出的气浪吹动了二人的长发,“我之前一直并不认可你。”郁离隐去了客套的笑容,正色以对,“我知道。”“我认为你只是受了某种刺激而产生的一时冲动。”“还真是的。”“但现在你居然能将它沉淀下来凝成意志,并展现在了我的眼前。”“嗯。”“那我认可你,你的心,你的灵有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你,现在起,与我平等。”“谢谢。” …… “这是第三处了,他的情况好转了不少。”郁离他们到了第三个被毁的村庄。一座山脉之间能有数座村庄,这是很正常的。草木又没有真正的灵智,巫修自身的隐藏也做得很好,几番追踪仍是晚了一步。这一处村庄是郁离找到的,第三处大型的凡人聚居地,有一位开光期的草木精灵承接神位,结果依然是被全灭。但可以看得出,现在的巫修已经开始不单单是疗伤,因为伤势在不断的恢复,于是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巫修开始泄愤了。这里村民的精血并没有全被吸取,而是有近三分之一的,惨死于各种病素和虫子的啮咬。 “尸体很新鲜,看样子已经快追到了。”上官虹简单地看了下,对郁离说。“好的,那就快追上他吧,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已经耽搁了两天,再这样下去就会更麻烦。”郁离点了点头,现在的他越来越有决策者的气度,反正他是不精通上官虹做的这些的。“你继续寻找,只要在五里内,我应该就可以发现他。”“好的。”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上官虹由于境界的原因,她的元灵开始解封,能够探查五里以内的事物了。只是剑修修为仍然不稳,堪堪能施展融合初期的实力。而至于那巫修能不能探查到他们,这一点他们也是无能为力,但不纯正的巫修元灵探查范围一般都很狭小,他们也只能赌一把。 “可能有了,快跟过来。”郁离突然探查到了什么,也不细说,直接就飞奔起来。“在东南方二十里处,有大量的草木突然死亡,应该错不了,快来。”上官虹很轻松的与郁离并驾齐驱,听到了郁离的解释。当下点了点头,将早已准备好的伪装道具赛给了郁离,并从绣囊内拿出了一些隐蔽身形的符箓给了他。出门办事还是小心一点好,这可不是去买菜,而是去杀人啊。 …… “呼哈哈哈~死吧,死吧。让我听见你们的哀嚎,真是美妙啊。”一个狂乱的身影于一团黑雾之前张开双臂,桀桀怪笑着。在他的面前,是有郁离认不出的虫豸组成的黑云,里面撕咬着数个满地打滚的身影。上官虹盐碱,看得出来其中的四人两人是修士、一位巫祝、一位神灵,周围的从人都死了,只有这四人在苦苦支撑。一把腾蛇杖被折断,正被巫修踩在脚底,“嘎吱”作响。“怎么?不是来讨伐我么?咦呵呵呵呵~怎么这么惨呢?嗯?啊,叫啊,怎么不叫了?给我叫,我的音乐可不能停下。”巫修发觉到里面传出的叫声越来越微弱,一直踏步的脚停了下来,很不高兴的一掐法决,之后继续兴奋地听着里面新一轮的嘶吼。这场面,郁离纵使没了情感,也不免想要反胃。这家伙,明显是个变态。 郁离不敢轻举妄动,一点点和上官虹在树木的掩护下挪过去,林隐术和通木术的完美结合,让感觉灵敏的虫子都没有发觉。而虫云的“嗡嗡”声和其中传出的惨叫又使巫修没有察觉,郁离他们已经相当逼近了,几个后手也已布下。但巫修一直没有完全放松,郁离他们暂时没有机会。 突然,断裂的腾蛇杖分成两个方位向巫修扎去,带着明黄色的光。巫修扭转身体也只躲过了一截,另一截结结实实的扎进了他的身躯,一股庞大而不可侵犯的气势从腾蛇杖上冲出,形成一个昏黄的罩子将他罩在其中,瞬间使他的身形一顿,周围的虫云跌落了小半,连带着其中残余的数人有了片刻的喘息。但双方都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巫修的手段太多,这一点点时间根本无伤大雅。要是没有人来援助,他们必定会交代在这儿。巫修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让那碎片击中的,他就为看看其中的四人最后的绝望。甚至放弃了周身的防护,一副狂笑的嘴脸,比厉鬼更可怕。 “噌楞。”一声轻锐的剑鸣陡然传出,剑光快到已然绝望的四人和巫修都没有看清,一下子递到了巫修身边的罩子上。那四人眼中本已熄灭的希望之光陡然闪亮,但其中的一位高瘦老者旋即面色铁青,刚想提醒一二,但那剑光之快又怎会等他。“叮”,一击不中。那层罩子竟将上官虹这蓄力一剑滑开了。本意用以困敌的光罩反倒使他们失去了最好的克敌之机。但要是没这光罩,上官虹也不会这时出手。可谓一得一失。 但这惊动了巫修,眼露凶光,瞬间的功夫,他就要挣脱开光罩的束缚。上官虹又劈出数件,但那这层罩子毫无办法。巫修狞笑一声,并不收回虫群,而是继续让虫群折磨那边四人。竟是要两面作战,当真狂妄,但也有狂妄的本钱。 巫修在罩子中稳如泰山,身体恢复了自由,只是不出来。双手高高扬起,显是故意让他们看着,羞辱他们。那边四人悲愤已极,他们自然知道这光罩的防护是何等强力,一般的法力和气力都攻不进去,只有巫祝借由特殊力量可以攻击。当真不甘,居然是自己葬送了自己。 巫修的表情是如此的激动,五官扭曲的不成样子,最可怕的是这是兴奋,虐杀的兴奋,他的心智早已不再是人。他的双手正要掐诀,一道钢铁藤蔓忽的窜出,缠住了他的手。 “谁?”是更大的愉悦,疼痛的愉悦。巫修体内爆出一股黑紫两色的法力,向外界冲击。 “快。”上官虹一声尖啸,剑光分化万千直向巫修刺出。 郁离的身影显露出来,一股浩大难言的气劲从他的双手涌出,从藤蔓传递而出。 三人会战。 第五十六章 僵局 “那就让哥哥陪你们好好玩玩。”话音未落,刚刚还缠在那巫修双手上的钢铁藤蔓,就像一滩烂泥一般滴落,毒性猛烈得将钢铁化的草木腐朽,连带着不远处施法的郁离也受了影响,一股腐蚀陈腐的气息涌入他的身体。这巫修的时间掐得太好,就在郁离的枯荣法意即将侵袭到他之前,狠狠地反击了一把。生死枯荣法意郁离只能在普通的情况下运势,而腐朽这一种情况并不包括在内。原本声势浩大的一击,转眼就不得不退回自保,看来这巫修的毒远在郁离的想象之上。但还有不少的植物,先与他缠斗,反正按他的变态性子,是不会一下子将能与自己对抗敌人轻易杀死的。不过他能向青原求助,不知为何,从青原传来的法力能支持他施展法术。他也将法力凝成丹丸,给了上官虹几颗,战斗还是能撑一会的。 上官虹在这一边收了剑势,不能打破这层屏障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于是她飞过去替那四个半死不活的人抵挡虫云,期冀能有所收获。虫云遵循一种奇特的轨迹在那里运动,这种轨迹绝不是人为所能操控,而应是虫子自身的某种天性。如此,上官虹松了一口气,那巫修的虫系巫术主要是凭这些虫子,只要破了虫子,那巫修的虫系力量也就会基本清零。 不管这巫修是从幽州来的还是从荆州来的,都处于大陆之西,潮湿阴暗,各种虫子应都会怕火。她虽是剑修,不精于法术,但赤离门的招牌她也是带了些的。一翻手,手中出现了一把折扇,上面绘制有五行离火,一股热浪在她刚刚展开扇面时,就冲到了巫修身边,顿时使巫修面色大变。 他的虫云使他能纵横的一大助力,而他本身的虫系巫术并不甚佳,全仗着师祖赐下的虫子,但眼下突遇这样的突发事件,他的巫术修为的漏洞就暴露无遗,无法有效的召集虫云逃跑。上官虹只是在那里轻轻扇动,炽热的火浪就吞噬了大片的虫群。这虫子的优劣一样明显,师祖曾警告过他,但他从未放在心上过,也是狂傲使然。让上官虹能如此轻易的过去,是因为他是看出对手没有谁能放出强大的火系法术。上官虹依仗法器放出火焰是他始料未及的,毕竟巫修的各种法器制作极为粗劣,其他修士不愿与他们交易,是以很少有人能获取,他的惯性思维让他生生受了这样一个大亏。惊怒之下一时不备,被郁离催生出的吸血藤缠到了身上,迅速抽离起他的法力和精血。 巫修极为愤怒,但他同时也无法出去,要面对数个强敌,这层罩子能助益良多。虫云只剩稀稀散散的一小部分了,要重新培育回之前的族群不知要多久。他一身的巫术被破去了三分之一。真没想到,这层罩子还在害人害己。 那四人中只有一巫一神还能勉强说话指点,当下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那层光罩是凝聚了部分的地力、民望和王朝气运组成的,虽然很少,简直微不足道。但也不是能凭借气力和法力所能轻易打破的。上官虹和郁离心下一动,又见气运,必须好好听听。王朝才是气运最多的地方,毕竟是天下的首,不是几个门派所能比拟的。当初巫道之所以能在此处发展,就是因巫师与神道差不多,都能干涉部分这种特殊“愿力”,而巫师好歹是人,比神道更使朝廷放心,唯有都州的朝廷巫师名曰“巫祝”。为此这层光罩也只能借由愿力覆盖的力量才能从外界进攻,从内则无这层限制。一般的用法是使出光罩,使罩内敌人动弹不得,罩外的巫师趁机攻击得胜,但眼下这种状况正好反个了。还有一种情况,是罩内的敌人未能被定身,之后在其中攻击打破罩子,这样也能拖时间,让罩外的巫祝能发动更有效的攻击或者逃跑上报,但这时只有罩内的人才能击碎光罩。不过这样是都州研究的极限了,他们也想尽善尽美,可他们毕竟只是一群凡人。 还有一点,都州是皇朝最后的统辖地,崇尚土德,是以此处巫祝基本都是借用大地与民愿,保佑凡人。火法利用不当容易伤到凡人,只有在京城中才有相应的神明与巫祝,故而这一行人如此狼狈。 那巫修也不是无名之辈,是荆州一个巫部大族,也就相当于其他州域的大门派,阿骨打氏族。各州的大比是同时开始的,各州的这种大宗门也都是通过气的,对各种愿力有一点了解。巫师是对其了解最多的,这一次不纯的五系巫师,还特地找来了纯正的三系巫师深入了解愿力。这位之所以能在此肆无忌惮,就是得到了不少的气运和愿力,克制住了民愿罩,还能运使其守护自身。之前能如此快速的恢复战力也跟这有很大关系。郁离算是运气好,有青原这个不应存在的大杀器,不然他也是毫无胜算的。 “你,你这个贱女人……”巫修气的直发抖,都快说不出话了。郁离还从未见过真有人能将眼角迸开,两眼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黑色的怨毒凝结成了奇异的雾气升腾,愿力,郁离惊起的发现这里掺杂了一股特殊的愿力。要不是有着气运和民愿,这股愿力断然凝聚不出来。扎入皮肤的细血藤原本趁着他放松了警戒而大肆破坏,但现在被完全黑化掉了。淡红的茎身变成了浓郁的紫色,本应腐烂的藤蔓被巫修化成了自己的武器。但同时他头上的愿力也大幅缩水,刚才约有大概一立方米,现在只剩约一立方分米了,幅度还是非常大的。郁离有种明悟,这是由于愿力的特殊作用。 紫色的凶恶藤蔓迅捷无比的向上官虹三人扑去,上官虹面色不变的挥剑斩断藤蔓,毕竟这并不能让藤蔓从本质上改变。“还有什么办法能攻击到他么?这样我们都必死无疑。”上官虹漠然挥动着剑,向后方不经意询问的样子,甚美。可惜终是无人能见得到的。“没有了,除非使用愿力。但我的腾蛇杖被他踩断了,无法沟通皇朝。”巫祝趴在地上,死气沉沉得答道,他要是没有民愿加持,不过一个开光期小修士,这种阵势没有晕过去就很给面子了。一旁朝廷养的神灵也是个废物,啥都干不了。 上官虹眉头一皱,没有继续呆下去的价值了,赶紧回去合力战斗。郁离有足够的价值,这几人不是,在那边两个人各有分工能轻松些。但这样并不是个办法。愿力上官虹没有,只收集到了一点“气运”。但上官虹并不知道二者的联系,只能先跟郁离说一下。郁离知道了,但也很犯难。他有愿力不假,但总得能使得出来。元灵法术“玫瑰棘刺”可以掺一些,但巫修的攻势他是无法抵挡的。上官虹一把揽下了防守的活。她并没有想到郁离这一小门派弟子会有愿力这种东西,但她也没有多问,郁离是得她认同的同一等级的同伴。 巫修狂怒之际也并没有放下戒心,小心控制着不影响光罩的存在。操控吸血藤疯狂的泼洒毒液。所幸荆州的毒素较为单一猛烈,并没有多少能组成组毒的毒素,离火扇、素丝火蚕衣、火铜剑、就连保存有气运的玄木签都被激发,于狂风暴雨中守护着脚下的小船。郁离发出的玫瑰棘刺迅捷无比,但那巫修的戒心太强,每一次总会被他以诡异法力弹开,但光罩也开始闪烁,只是重新被巫修支持稳固。元灵法术消耗元灵过多,几下下来,郁离头晕脑胀的,精神渐渐有不支之态。 “嘿嘿,你们别是忘了什么吧。”巫修诡异的一笑,上官虹和郁离本能的觉出不对,急向后撤去,但没有用。鲜血,鲜血在暴动。这巫修一共有三种力量,血系巫术到此时才显露出来。精血暴动之下相互冲击,筋扭着了的痛楚都不足其十分之一。血系法术要通过修士体表和体内富含法力的经脉和皮膜,能引动部分干扰修士的法力运转已是登堂入室的级别。血激术是威力最大也最实用的血系法术,他的境界至少已到了宗师境,只差一步即可天演。这种巨大的痛楚,反而激起了精神的极度兴奋。 上官虹吞下三粒丹丸,拼着法力波动更甚,使出飞剑术,很劈在光罩上,光罩的震荡干扰了半息的时间。郁离趁机又是数个玫瑰棘刺过去,精准的命中了巫修,精神力尖锐地刺痛了巫修,使他无法继续维持全力,郁离两人的痛楚大减,但二人并未因此放松。血系法术没这么好过,要不也不会被称为最奇诡的法术派系,只要你还有血液,就逃不掉。 所以当二人身上的精血冲击彻底平息时,二人的法术出现了难以察觉的一瞬迟疑。但之后从对面出现的血分身,让他们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巫修强行抽取了那边死去的修士精血,以人数和质量同时来拼消耗。巫修看得很透,对面两个人估计也和他差不多,是从大比巨变之下逃出的,但每一个能逃出的又有哪个没有威力绝大的后手?那剑修的境界和能发挥出的实力完全不匹配,剑修的藏剑术他也有所耳闻,说不准下一击就会石破天惊。之前师祖曾特地提醒过,他也了解过,不使用沸血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对付,从一开始就开启了沸血小心抵御,对他精血的消耗也是个不小的负担,现在多次大战下也是色厉内苒。 一边是剑修和拥有青原的郁离,另一边是巫修和数道刚刚唤出的血分身。彼此敌视,彼此顾忌,但都又难以一举击溃对方。两处都面临着极大危险,风与火的相博。 但巫修很有自信,这三系巫术并不是他的最后手段,他最后的手段拿出来,就让这一切毁灭。 第五十七章 沉渊 血分身在巫修的操控下嘶吼着冲了上去,血有形无质,非剑气所能毁坏。郁离不得已停下了玫瑰棘刺的攻击,唤出数条细血藤对阵。在郁离灵植师的特殊法门下生长出的,各种方面都有不小的提高。郁离可不信,没有了那一股自主生成的愿力,这些血液还会污染藤蔓。但如此一来,上官虹的担子就更重了,四下泼洒的毒液冒出可怖的“呲呲”声,百密一疏下,数点毒液穿过烈火的封锁,灼烧到了其中苦苦支撑的两人。上官虹的丝衣出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破损,郁离的皮肉都被腐蚀没了,伤可见骨。也就是此时全神贯注的绝对冷静,郁离竟似毫无知觉的木偶一般,精密的攻击和之前没有半分差别,让巫修心中一阵发憷。 但到底是成功了,巫修心中大喜,有一点契机他就可以以此为基,专攻一点。有了这种类似标记的特殊力量,巫修的毒能比其他修士的毒凶狠得多。巫修心中冷笑:你们以为这毒是结束?笑话,这毒只是你们苦痛的开始。诡异的毒素开始转变形态,原本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的紫色毒汁变成了澄清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渗得无影无踪。神经毒素!郁离心中一惊,原本单纯的剧毒此刻不在侵蚀*,而是进攻筋与脉,好狠毒,要从内将我解决掉么?周围源源不断的毒液消失了近半,全部转化成神经毒素侵蚀郁离。 上官虹并没有被毒液粘到身上,故而暂时无恙。周围的毒素减少近半使她压力大减。此时察觉到郁离的手开始发抖,她的见识要广博得多,猜也能猜得出来,只是苦于毫无办法。剑修只能战斗,除此之外就是废物。眼下的情形真的很艰难,对方的实力虽比不上她的巅峰,但现在却是很有可能杀得死二人。她不曾后悔和郁离一起来这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斗,但她也并没有要以死保卫郁离的念头,郁离还不值她的命。为了诺言,她会坚持到最后,之后再离开。等会就还是猛烈进攻,趁其不备御剑离开好了,对上这样的敌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你以为你是谁啊!”上官虹正在盘算,后面的郁离突然发出了极度兴奋的叫喊。这倒让上官虹惊异,怎么会有这种人?受到严重的攻击反而会欢畅?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着邪恶,而将邪恶体现于战斗之上,就是面对强敌的狂喜。郁离面色狂热,凌空一捏手,就像捏一只小鸡子一样,狂笑着,面容真的很邪恶,至少让上官虹心生不适。 巫修顿时踉踉跄跄起来,像醉汉一样在那里站都站不稳,手捂着心脏,垂下头不住地喘气。但之后片刻就重新抬起头来,神色与郁离的狂喜神似,但更胜一筹,皱纹扭曲,舔着嘴唇,眼边青筋暴起形成古怪的纹路。“额哈哈哈哈,咦哈哈哈哈。居然是自创法术,还是这么强大而痛苦的自创法术。果真是我的同类啊。还真是痛呢,咦哈哈哈哈。”巫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笑容之下疯狂地释放着痛苦的毒。郁离笑着,也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只笑得打跌,根本停不下来。手上的心荆棘也是毫不停留的砸去。两边都是癫狂的笑,癫狂的伤害。根本顾不得旁人了。 上官虹已不再被巫修攻击,只剩两人在对轰。本是最好的机会,但上官红就是抬不起手来,她完完全全的被压制住,被笑声压制住。她古井无波的通明剑心,泛起急剧而紧促的长鸣,剑鸣提醒她快跑,快跑,有多远跑多远,这种战斗似乎远超越了她的认知,她不能再呆在这。但她仍挪不动步子。上官虹沉下心,丝毫不理会在她的身前身后所发生的战斗,原本这是极其危险的,战场上这样就是死,但这时只有这样才能活。上官虹可是剑修,剑修永远是一往无前的,之前数年前已然遭受过一次挫折,现在她输不起了。她一定要挥出一剑,但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让你见识下吧!”尖利的声音就想要刺破郁离的耳膜。巫修率先铺开了他最后的攻势,他体内的气血沸腾已然达到临界点,再拖下去他就会被自己炽热的血液活活烧死。他注意到了自己形成的那污浊怨毒的气运,他一直留着呢,就是为了牵引做最后一击。郁离却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团青色、带有一些浑浊的气运,两处的气运极度的浓缩,坍塌,就是坍塌。仿佛是这片天地都容不下他们所要召唤来的一样,维度在坍塌,构建出一个半沙漏形的扭曲虫洞,可怕,毁灭一切都比不上的可拍,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更凶残。 上官虹终于张开了眼,她张开了她的心眼,全凭剑心为引,猛然一剑劈向巫修。 “沉渊!”“青原!” 巫修与郁离都坠入一个不知名的空间,连带着上官虹。 …… 这是怎样的世界啊!郁离呆滞着。眼前是一片流动的浑浊黑暗,感觉像是沟通了一个世界最污浊的深渊,你看不出有多深,你看不出有多沉。是的,很沉,看着就像是在背负着一座深渊那么沉。暗流涌动着,邪恶窥探着,独自在黑暗中漂流,不知何时就了无踪影,就此终结。沉闷,压抑,痛苦,死寂。想死都不可能实现的地方,置身其中只会每天生不如死。水中有着一块块礁石做的筏子,上去就会沉没,但不上去死的更快。水中有无数双的赤瞳,不停的杀戮,不停的杀戮才有一条前途未知的活路,不知是否活路的唯一之路。这里是沉渊。 这是怎样的世界啊!巫修呆滞着。眼前是一片静止着的翠绿草原,感觉像是联动着世界的上一层高天,你看不出有多远,你看不出有多重。是的,天最重。有形的东西你能知道承担着多少,而无形的你永不知还有多少负担。清风吹拂着,带来的却是永无止境的争吵,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他们自己的青原。青草招摇着,留下的却是利如刀刃的草叶之伤,为了心中的善,才会出现绝对的恶。越善者越要面对成就善良道路上的累累尸骨,伤己永远超出伤人。青草是用心头血浇灌才会长的这么茂盛的。杀戮还有一条路,你看得见礁石。慈悲没有一条路,青原之中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景象,长草漫天,望不到前路。脚下的路不知是否正确,前路消失,后路不见。看不见,永远看不见的痛楚。只有一愿同行。这里是青原。 这是怎样的世界啊!上官虹呆滞着。眼前是两方混沌的光影,彼此冲撞着,消磨着,吞吃着。它们都再竭尽所能吞噬着对方的身躯。向上看时它们,向下看是它们,向左看是它们,向右看是它们。她永远的看着它们,承受着远而逸散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沉重。在她的心中疯狂的磨着,剑心也要崩溃,但没有,她强咬着牙维持着剑心,生生用两个世界来磨练,但世界哪有那么容易利用的。她被迫放弃一切感官,但恐惧、痛苦、悲伤、沉重永无止境的袭来,她不知能撑多久,她在畏惧这种世界的力量。她知道了这两方世界的名字,沉渊、青原。都是曾在历史上多次是众大门派联手围剿、永不得复出的两股力量。过往她还对此颇有疑问,她现在懂了,深深的懂了,她要继承这股意志,将这些修士全部消灭掉,这种力量、世界的力量绝不可以出现,两个人都要死,一个都不能活。但我要先活下来。 “你居然……”两声暗哑的嗓子同时响起。他们都将这方世界当成最大的底牌,他们向来借由此是无往而不胜的。但对方怎么会有,而且恐怖如斯。 沉渊,秉承恐惧而生,虽能因人心的黑暗而为无数的黑暗,但能维系他的只有恐惧。其原动力太过单一,但以这种污浊的纯粹而强大。无恐者非灵,万生皆灵。深植于众灵心底,以无形之姿凌驾一切。巫修得到的这沉渊,是一滴污血珠,驻于他的心中。这里没有灵,也就没有明晰的意识,只有类似潜意识的混沌感知。但每一次的借用都要付出巨额代价,巫修都是把它当成杀手锏。 青原,秉承和平而生,虽最终只有一个终点,但路有无尽,维系她的情感可以是一切,原动力就无穷了,但因驳杂和希望而无力。分散的力量不算力量。高升于众生心端,唯有愿去追求者才会披荆斩棘寻找。郁离也就是前不久才被青原通知,能够以气运召唤世界。这还是第一次。 类似的心之世界和非心世界有很多,但都是为人所恐惧的,都不得明面上出现。故而每有一个新世界被发现,都会有部分流入,传续道统。每个世界都能有不少的信徒信奉它们,但能拥有这种力量的,寥寥,大多很难相见。这一次的相见,下一次,郁离想再碰到这样的对手,不知会有多久。 第五十八章 世界(伪)之战 世界的碰撞总是非常漫长的,尤其是意念的世界。 郁离站立在青原之上,无数的草叶就是他的进攻工具。巫修则驭使无尽的黑水冲击着青原,想要将整片青原淹没于他的狂涛之下。虽然是世界之争,但现在在修为不高、世界难以显化之时,这场争斗看得还是心。毕竟,这两个世界的源头都在二人的心间。谁的意志能持续的久,谁就能获得胜利。而这才是真正凶险的时候。 这并不是说他们会让对方进入自己的世界中,以自己的世界压制对方,使其精神彻底破碎。这一点他们根本无法做到,至少是无法将、同样拥有虚幻世界的人拉进来,没有就容易的多了。当然,现在的他们修为太低,想有其他的攻伐手段、对抗彼此也没有可能,这样等他们修为更高才行。他们当前的任务是去体会自己的世界,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浮,靠自己的不变之心不断流转。拼杀世界只能由世界进行,而他们是唯一的动力。 郁离要在无数的轮回中把握和平,和平一词说起来是真简单,做起来是真难,绝少又能与其相比肩的难事。一个正常演化的世界,演化数十亿年,那又能有多少时候是和平的呢?是以让修士在青原之中完成和平,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和平还不是必须连续不断的,没有人生来就向往和平,坚守善心。中间数年的准备和犹疑是可以的。他们要做的,是在一世中,不断地在各种情况下坚守和平之心,不论是普济众生还是必杀的慈悲,甚至不需要切实的成果,只要心中认定就好。这也是唯心的局限,与现实的脱离不是一点两点。 但这样巫修要做的并不更简单,巫修要做的局限更大。他的每一次轮回都要不断的杀戮,杀戮,杀戮。杀戮到他自己被杀戮。但别忘了,这个世界的基石是恐惧,也就是说,巫修必须要在无尽的杀戮中一直保持恐惧,绝不能停止。当他不再恐惧的那一世终止之时,他的所有轮回都会被打断,世界失去动力。可不断的杀戮本就是让人麻木的过程,不到一世的工夫就足以使一个人变成机器,更何况无尽轮回的疲惫。他倒是可以取巧,分别利用不同事物上的恐惧,但主要的杀戮的恐惧才是最重要的。他们都要在每一世结束后结算他们的心,来判定是否可以开启下一世。这样算起来,还是郁离占得便宜更大一些,不论在什么时候,美德在某方面永远失去一些优势的同时,是永远会在其他的某方面占有一定的优势的。 战乱时期、和平时期、原始时期、封建时期、士、农、工、商种种身份都有其不同地位、责任与处境。种种磨难艰险打击热情、处处骄奢淫逸消磨斗志。坚守本心的路是何其艰难,一步步都是心中血泪。郁离沉浸其中,难脱苦海,但也正是因其不幸,才能有其不争。不是贬义,而是要以一人绵薄之力,使滚滚碾过的车轮慢上片刻,使这竞争进化的急迫有喘口气的空隙。面对对外战争,郁离奔走呼喊,反对违背过往条约,呼吁撤兵;面对侵略战争,郁离杀敌光复国土,之后毕生致力于和平的维持;面对困窘生活,郁离淡泊名利,以贫贱无名之身心怀天下,坚守和平本心;面对大富大贵,郁离感慨和平的好处,不忘初衷,推行和平互惠道路。 八世四百年,只如黄粱一梦般悠悠而过,每一辈子有长有短,总有那么多说不完、道不尽的悲欢离合。但八世到头了,郁离没能撑过第九世。前八世郁离都是与他人相抗争,国家有所急之时,他的心自然就会在不断的激荡中,感受自己的追求,并坚守下去。甚至第六世并不是人族之间的对抗,而是人与另一个种族之间、有着巨大文明差异的对抗。郁离这都凭着耐心生生的磨过来了。但第九世郁离生于开拓扩张年间,他的和平在此竟毫无根据和作用了。所有人都反对他,而且和平反而对这个国家的兴盛是相违背了的。郁离放弃了坚守和平的心,失败了。他的和平因该要再进一步才能继续下去,但他目前没有找到更进一步的路途。郁离的心有些遗憾,他并不知对手能坚持多少世,但他觉得自己能坚持的太少了。但这少么?真不少了。 郁离抬起头,惊奇的发现对面原本极近的世界变得远去,原先就像黑夜中的星幕一样盖满了眼帘,现在却象是西沉的落日,远远的挂着。哦,不对,不是世界变远了,而是世界变小了。青原在郁离沉沦的时间中逐步占了上风,开始啃食沉渊的世界,将沉渊中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本源蚕食掉。原本声势浩大的沉渊,现在只剩下一小部分了。 对面的巫修只坚持了堪堪三世,这个人的心志也可以说是绝对强悍的了,但也不过三世到头,他要满足的条件太苛刻了。可以看出,郁离这坚持了八世的轮回有何等强大的毅力。一个人有一世的不变追求,就已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象有这种切实应证的,可以会在数世轮回中都坚守同样的心。但能坚持的次数也大多并不会超过三世,郁离是沾到了青原美德的光和其他一点因素的影响,但这仍是多么可怕。 至于郁离的心,数世的轮回并不会给郁离的心以太大的影响,只会提升一些郁离的道行。而这些事会像梦境一般存于记忆中,增强郁离对于青原的认同和坚持,但其他方面的增强吗,就几乎是没有什么了。这些轮回的大部分片段都会进入青原弥补其演化世界的损耗,剩下的碎片给郁离,但也就剩下相当于梦境一般的了。总不能说你一个梦下来,整个人都变了,一世的经历不可能再重演。不然就算青原能给郁离这样的经历,郁离自己也受不了两世为人,说不定会直接变成精神分裂或是一个傻子。 郁离还处于数世轮回的后遗症,也就是于刚睡醒的状态,忘记了这一世的大部分记忆和现在的状况中。对面的巫修抓紧时机猛地一催动世界碎片,硬生生分裂了世界,抛下大部分残骸满足青原饕餮无厌的大嘴,燃烧剩余的小部分逃离此处。他这一次已然确实的失败了,也就必然会死亡,不是他能逃得掉的。但他这样做也不是毫无根据的,每一种意识最根本的,都是自身的延续与存在,尤其是以世界为甚。这样抛下大部分力量,还有可能留下一缕意识,保存下薪火。当然,原本这是沉渊这个世界自己的意识,但现在被巫修利用,分附一缕意念于其上,思量着夺舍重生。只要郁离发现不了沉渊的连接体是巫修心头一点污血,巫修就可以潜伏在尸体中,等待每一个有可能碰触到他尸体的人,进而以这一滴血夺舍复仇。 但这也就是郁离的青原等世界是以美德为基础的,只要心中有一点相符合的美德念头,世界就不会那么严密的赶尽杀绝,换作是沉渊这样的罪世界,郁离输了,他就算能燃烧世界逃掉,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活着,精神被完全吞噬。 前面说了,郁离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是有沾了青原隶属的美德,和平的光,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这个原因便是青湖娘娘。青湖娘娘是在这个朴匡界唯一一个,曾将这些精神世界在大地上真实建立的人,使青原获得了世界的部分认同。最后地上青原破灭时,风铃之中还保存有部分遗骸,这个世界中,唯有青原不是完全虚幻的,而有着部分真实,之后青原有灵与这也不无关系。在现实与虚幻*存的状态是极为神秘的,这样会有种种不可思议的伟力隐匿其中。青原中的愿力和青原之灵也出力不少。真实让青原之灵能够平时以一点一滴指引并帮助郁离,郁离的心就在不断的指引下,与青原越来越相近,能承载的力量越多。 反观沉渊,这些世界从一开始,就如无根浮萍一样在世界中晃荡,全凭着持有者的心相连,是完全虚幻的,也可以说,是虚假的。虚假的最终赢不了真实,这是全部宇宙的一个基本定理。巫修的性子与沉渊又不是非常相合,对巫修的帮助可以说极小,只能当杀手锏用,而无法发挥出其本身价值。 …… 胜利了,总算是赢了。这一场仗打得太过于凶险与辛苦了,没想到最后这巫修还会有沉渊这样的世界,自己的一切底牌也都暴露了。青原不知何时才能再用,不过没关系,现在我的心愿完成,这些无辜村民的仇已经报了,我也就能安心了。算算时间,青原中那么久的争斗竟只花了现实世界的四个时辰,真是神奇。啊,身体中几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回头要好好休息下才行。 郁离重新放开了一切的情感,他现在充盈着欢喜。看着巫修的尸体,看着上官虹还未恢复神智的肉身,他微微一笑,守在旁边护法着。心中盘算,上官虹贸然出手,被相连的一点气机和她收集的一点气运牵扯了进来,知道了这些,回来要好好打好关系。这仇,就算了吧,这样并肩的出生入死也是太难得了,我想,我似乎也接纳她了。 郁离看向上官虹,他突然听见上官虹有些动静,心中很是欢喜:能在他们的世界冲击中活下来,上官虹的剑也应会更强,并与自己真正平等。郁离从未因有青原而自认为高人一等,平等是他的理想。他看到上官虹站了起来,拿起了剑,正举起手想和她打声招呼,一种从尾骨渗上来的危机感迫使他急忙向后急跃。郁离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指向他鼻端的火铜剑,还有上官虹冰冷的双眼:“郁离,你必须死。” 第五十九章 第一悲 “为什么?”郁离睁大了双眼。他尚且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中,他可不想醒,从这一下子的打击中。 “因为你有青原,青原必须消灭。”上官虹根本不留手,她的剑又快又狠又准,“唰唰唰”连环三剑将郁离逼到不久前藏身的树丛中。之后贯穿郁离身体的一剑,直接将他钉在了树上,长剑深入至柄。但没有伤到最重要的内脏。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郁离此时正是所有情感回归之时,忍耐与痛苦什么的暂时消失,跟普通人也差不多。只是用手握住剑柄,口吐血沫,嘶吼着问出。 “因为你是我认可的人,我会在杀你之前让你死个明白,这是我的坚守。”上官虹用纤细的手抵住剑柄,剑就像生了根一样,在郁离体内纹丝不动。上官虹知道郁离此时有多不甘、有多难受,故而秉承心中的一缕念,向郁离讲述起了缘由。 “青原,不止在这九雁界,在灵界和其它各界都是必须要铲除的。” “为什么,青原的美好你们不知道么!”郁离愤怒的狂吼。他现在*被长剑贯穿,法力用尽,连风铃中也再无积蓄,愿力在震荡中提供不了任何作用,青原的世界他短时间内是再召唤不出来了。毫无办法,一条生路都没了。 “知道,但那完全是个骗局,你们都被蒙蔽了。” “骗局?”郁离睥睨的笑着,“你说青原是骗局?真是有意思。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青原若是骗局,我刚才召唤出的世界是什么?你经历过么?你认同过么?你知道青原是什么么你就在这里大放厥词!”郁离眯着眼,腿在渐渐发软,血液在不断流失,面色在不断失血的情况下还能涨成红色。但身体怎么样都不要紧,他心中第一次对上官虹的厌恶达到了如此的高峰。 “知道,是‘去保护他人,人人可漫步于青原之上,无论凡人,修士,还是妖,无论凡俗还是灵界,能永享平和,有进取的争斗,无暴虐的杀劫。’听起来真是美好,但完全就是骗人的空话。”上官虹自顾自的说下去,没有给郁离以插手的空间。“郁离,你知道么?在修为抵达融合期后,我得到了师父的认可,成了真传弟子,所以我知道了不少的秘闻。青原茂盛的草地是在无数人的尸骨上建立起来的。”郁离插嘴“都是我们这些信仰青原的尸骨么?”上官虹微微摇头:“不是,不仅仅是。更多的是别人的尸骨。” 郁离根本不信,认可了青原意义的人,又怎么可能大肆杀戮。就算会有杀戮,也是秉承着青原信念的、少数的、能使众人走上更好道路的杀戮,哪来的别人的累累尸骨。倒是听这话,每一位认可青原的无论修士还是别的什么,都会被血腥镇压。那应是我们的血肉好不好,是我们无数代的牺牲。真是荒谬,上官虹,你真是黑白不分。 “青原最初的口号不是这个,它当时也不叫‘青原’,而是‘风翼之天’。是整个灵界最大的反抗组织,专门与灵界最高层的那些大门派和强者们抗争。”“那就对了,你们这些大门派做过什么,你们自己还不知道么?!嘴上说的真好听,你们害了多少!反抗就对了,凭什么我们就要在你们的欺压下过一辈子。被迫跟不认识的人生死决战,被迫牵涉到一场场牺牲中。反抗,是一定要的。”郁离傲慢的看着上官虹,他对上官虹的言论蔑视到了极点,人就应当自由,为了自由的抗争是正义的。 “请先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你再说。”上官虹看见郁离的身体又向下瘫软一截,知道他的时间也不算多了,不想把时间浪费到无意义的争论中。“人就应该服从管理,哪有什么都不愿只愿享受好处的。他们也都生活着一个个组织中,生活都因组织的存在而得以持续,依照组织的指令去做好他们的事就好了。但他们仍不知足,喊着压迫,喊着斗争。每个人都这样组织就会解散,没了组织他们又能干什么?组织让他们有了生活的保障,让他们得以接触更高的世界,让他们能够享受各种资源,这些都是他们口中压迫他们的上层们做的。为此一点点奉献、一点点牺牲都不愿,他们有什么资格反抗。”上官虹无视了郁离的大声抗议,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理念之中,继续说着,“最后打了一场大仗,那一场仗每个大门派弟子都有所了解,持续了整整三十年才勉强平复。死了数万的修士,凡人死伤无数。为了赢,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出了。这个灵界为此倒退上百年,许多的附属小界域也就此湮灭。他们的罪,罄竹难书。” “那你们呢?我们为这高尚的目标失手流血时,你们岂不是杀的更多。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们大门派中的天心门曾于我宗交恶,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小型门派,你们曾造了多少孽!哼哼,尸骨累累,尸骨再多我们问心无愧,这不是我们的责任……” “啪”,响亮的一个巴掌抽到了郁离的脸上。在不同方面,人有不同的认知。郁离的话完全与上官虹的想法背道而驰,尤其是牵涉到她绝对要维护的宗门时。宗门大于天,这是她的一条绝对认知,是她一直被灌输的东西。 郁离感受着火辣辣的脸,怔了一下,接着狂笑起来:上官虹如此人物仍不免这样的通病,多么可悲啊。 上官虹不管他,板着脸用迅捷的语调说着:“源头仍是你们,这罪是你们无可否认的。” 郁离轻轻笑着:“那好,就算‘风翼之天’有罪,但管‘青原’什么事,前人之罪又怎么能延续到后人身上。青原已然只是一个精神乐园,又有什么罪是他的呢?” “前人之罪必要延续到后人身上,这罪只要存在着,就由不得你们。你们或许没有犯过这样的罪,但你们必须赎罪。”看到郁离想说什么,以一种简单而绝对明确的手势打断他:我要你停止。之后接着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青原之罪虽没有这样惨烈,但是为此而产生的动乱更大。他们妄图与敌人和解,他们是叛徒,是罪无可赦的罪人。曾经他们也确实做过一定的努力,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最后都是以失败收场。任何一个种族都决不允许这种叛徒。‘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原先的战斗还可以算是内斗,提醒后人不再犯就是了。但这关乎到一族气节,上层绝不可容忍。” 郁离满心的苦涩,这是何等愚昧的固步自封,就算他现在并未经历过多少也知道,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的封锁会带来多大的危害,更匡论一地、一国、一族。当初念书之时,先生曾无意中讲过:当初整个大齐尚未建立前,分为南北两个大国和西方数个小国。原本北方的国都已愿意归降,但就因此一句,南方派去的官员大行杀戮之道,生生逼他们反了,联合其他数国,之后又是延绵一百七十二年的纷争。后来大齐建立也是接纳了不少的异族人才得以一统天下。可见这句话也是有其局限性的,只适用于小,不适用于大。可笑灵界如此广大的界域,如此悠久的历史,怎么仍固守这必然过时的话呢。 上官虹又重新说道“你以为这就完了?青原之罪至此还未曾死多少人。它真正害人的在后头。当初有部分信奉青原的,到凡间去,向那些无知愚民提倡青原,引他们大肆信仰,按青原虚假的教条过活。结果你知如何?哼哼,凡人闹起了大暴乱,数百万凡人因此受到牵连,死伤逾数十万。青原完全是理想主义,数次搅风搅雨,若不是凡人为此死伤实在太大,以至于伤了修士根本元气,你当这青原为何会受如此截杀。青原还有着你那世界,你可知为此又是多少腥风血雨,多少修士伤亡?” 郁离想起了青湖娘娘,他似乎也曾看到过类似的,青原竟如此不容于人么?郁离不感到其他了,只有一丝丝的伤感。血气阳刚,他失去了这么多的血,连带着情感也只剩悲伤了么?可确实啊,青原发生过的,上官虹语焉不详,可他是知道实情的,这应当是偶发事件才对,不会蔓延伤人如斯。但郁离还同时注意到另一个细节。 “你说,那些大能们是因为凡人而对青原动了杀心的?” “不错。 “那你对凡人怎么看?” “凡人?蝼蚁而已、” “那人为什么要救蝼蚁呢?” “那是大能们的慈悲。” “慈悲?慈悲!慈悲……哈哈哈,慈悲?” 郁离自知已到最后时刻,但他还有一件事,现在他能完成也一定要完成的。 “你可还记得八年前你曾灭过一个村子?” “村子,是那一次!没想到,你竟是幸存者,郁离。” “别的我都不要紧,我只问一句。”郁离吃力的抬起头,以正视的目光直视上官虹的双眼,“你可曾后悔过、忏悔过?”他曾经在幻境中看到过上官虹流泪,他想确认一下,好歹确认一下。他一定想要知道,上官虹,到底曾不曾流泪? “当初我也曾动摇过,那一次我的剑差点折断。但我可以告诉你,郁离:我不曾后悔,从不曾后悔杀了他们。我杀的并不是他们,我做的是对的。只是无意连累了些人而已。” 郁离再抬不起头了,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但他嘴角挂着惨笑:他曾有过奢望,奢望她曾经后悔过,还有些人性,可到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假的,还是假的啊,假的…… 伤悲像洪水迅速淹没了郁离的心,将一切情感通通驱逐了出去。青原也催动着海中的悲伤灌入郁离的身体中,他很得意,也很猖狂,在那里跳着诡秘的舞步。他能让郁离活下来,但他可以先收些利息。他灌输着无尽的海水,伴着海水的起舞令他兴奋欲狂。 悲伤,悲伤,悲伤……悲伤在郁离的体内越积越多,上官虹正收回了剑,往外走去。郁离已死,她也就不需要再记挂着这样一个人了。但突然她听见一个声音,如同浪涛阵阵,汹涌不绝,是从郁离的体内发出的。上官虹面色巨变,急忙奔赴郁离的尸身,又戳了十七八个窟窿,可浪涛声越来越大,没有半点停息的势头。不少的撞击声也传了出来,她面色铁青,一剑削掉郁离的头颅,第二剑削掉郁离的左臂,第三剑,第四剑,五剑,上官虹将郁离整个分了尸,但涛声依旧。上官虹感到一缕缕淡淡的悲伤,从郁离的尸体,不,是肉末中,强烈而又迅猛的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她捂着心,眼中饱含泪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实在是太悲伤了,她悲伤的没了力气,她悲伤的嚎啕大哭。悲伤,悲伤,无止境的悲伤,每一次她以为极限的悲伤之后总有一重新的悲伤,比之前更令人心碎。无尽的悲伤从量变蜕化成质变,气体一样的悲伤凝结成液,液体一样的悲伤凝结成固体。 竟还能这样的悲伤么?上官虹哭得已快失明,郁离的尸体中才是真正令人绝望的悲伤啊,她所感到的不过郁离体内的沧海一粟。哪里会有人能拥有这样的悲伤啊。他为什么会存在?悲伤应早已令他永恒的消亡。 青原极度的恐惧,它疯狂的诅咒着自己怎么会提供哪些悲伤,悲伤原本只是在汇聚而远不到某种程度。但它的“援手”显然使郁离的悲伤触及了某个界限。他过往曾见到过所有的情感,加在一起也不足以与这相比拟,哪里会有这种事?情感如同实物一般进行三态变化,气化液,液化固,每一次都有近乎无穷大的情感压缩才能变成下一阶段,而固体又汇聚成了海,形成胶状一样的性质,什么啊,这是什么啊!狂暴的激流一个浪头打来,青原也承受不住而晕厥,失忆。它会失去这些记忆,这些悲伤是禁忌,不许有人记住,哪怕天地。 上官虹已死,悲伤过度而死。她的尸体仍涓涓的流着泪,心仍在不断地刺痛,泪水流尽了就以血来流,血流尽了就以髓来流。上官虹体内所用的水都没有了,她已比干尸还要干尸。死后的心房彻底被块状的悲伤撑爆。 那巫修体内的沉渊污血,也随着悲伤而一同消散了,一个世界就此无声无息的就湮灭于此。 悲伤如同一片海,由郁离的身体肆意奔流,周围的一些生灵都被悲伤侵蚀而死,连渣都不剩,不,也只剩渣了。整片一里内的天地全都被包裹着无尽的悲伤中,悲伤,绝望。 郁离的身体中突然窜出一道红线,是郁离的愤怒之链。它一个弯折,散发出令一股不逊于悲伤的绝对力量,兜住了所有的悲伤。两股力量相互作用着、融合着、排斥着、转换着。一种远比郁离获得的获得的生死意境更宏大玄秘、亘古沧桑的生死轮转铺展开来,聚合着郁离的血肉,重新拼起他的身形,回到了之前他被贯穿但还保持着形体的情形,一股精纯的生机维持着他的性命。但这股宏大力量坚持不下去了,如潮水般比来之时更迅猛的褪去,消散,湮灭。整片天地恢复了正常,像是被重置了一般,再无半点悲伤的痕迹,成了一片焦土。这股悲伤,决不许哪怕一片天地记住。 …… “新来了,跟我到这边。”上官虹懵懵懂懂,她被后面一双手推了出去。被一个拿着文书的判官一样的“人”看到了,挺恭敬的样子,先是给她灌了些东西,使她的意识清明起来,不复浑噩。接着又被引着,向不知何处的前路走去。与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同,他们都是被强用锁链牵着,由一些长着牛头和马面的人牵着走的,吆喝着,有如牲畜。她看看周围,是一片朦胧的碧色,烟雾缭绕。远处是一条河,有些昏黄的颜色,很浑浊,不断有些东西上岸。 “这里是碧落,那一条是黄泉。你现在已死,只剩魂体流转在阴间。”前面的“人”或者说“鬼”见上官虹很是好奇,四处看着,就出言提点了下。 “那不知您是?” “我是崔判官,效力于碧落宫长碧宫主门下。特奉宫主之命,前来接你。一会到了宫主前,有什么话一定要据实回答。你可真是幸运,我在此任职三千年,也不过得见宫主两三次而已。你刚来就得见宫主,这是无上的殊荣,日后说不准来能同殿为官。”崔判官拱拱手,满脸的热情。鬼也不免和人一样俗套。 上官虹满心的疑虑,但她都死了,一切听人家的话就好了,不会比这更糟了。何况,听崔判官的话,她身上有另这长碧宫主感兴趣的东西? “我问你,你是怎么死的?” “极度的悲伤,一种极度的悲伤,本不应存于此世的那种。” “杀你的叫什么?” “郁离。” 第六十章 忘却 逝去,依依杨柳;散落,弥天星空;飘过,虹雾清风;唯留,不堪回首。 大梦做了多久?这梦里似乎有很悲伤的事,又似乎有令人解脱、轻松的事。那是什么呢?头又有些痛了,哎,醒来就在这儿了,还要呆几天啊。不过这里真的很气派呢,比宗门的大殿还要富丽堂皇。郁离漫无目的的走着,逛着。这里的主人很好,虽然没有与他见面,但他给了郁离相当的自由,能让郁离在花园中走走。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看不上他而已。 “蹬蹬蹬”短促的脚步声将郁离的思绪拉回。“啊,是邢大叔啊,有什么事么?”来人是这两天一直负责照顾他的一位管家,邢钱名。邢管家一脸和善的对郁离说:“我哪里担得起公子一声大叔。老爷今日叫你呢,郁公子,你先去更衣,等会我领着公子前往。”郁离有点吃惊,旋即又释然。呆了两天了,总算是能看见此处主人了。 两天前,郁离刚醒时,他发现他身处一处很是豪华的大屋内,身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奢华,让一向是山村穷小子的他有点自惭形秽。他发现他体内的法力已然平息,可以和以前一样使用法术了。但此处人生地不熟,就算出去了也不一定有用。而且看这辉煌架势,这里的势力小不了,能从这里得到很多有用的情报,说不定能回宗。只是,郁离沉默,上官虹在哪里?那巫修怎么样了?郁离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模糊的记忆,连巫修张开的沉渊也不记得了。 当郁离刚被找到时,浑身血肉模糊极是凄惨,但当时地上全成了焦土,除了一堆死尸,只有郁离一人尚且还有一丝气息。原来这朝廷出外办事都会有一种标记追踪之法,这次来的巫祝和神灵迟迟未归,而且是去追查另一件麻烦事的。这引起了朝廷衙门的注意,派出一队修士前往查看。当时到场的修士看见了那里恐怖的情形,一个个都胆寒无比,只有死尸还完好的保留着,不过多半也是遭虫豸啃啮,残缺不全。一具身披珍惜丝衣的干尸跪着,仰面向天,他们查看之下,这干尸竟还是一个大宗门的弟子。他们也不过是个隶属于朝廷衙门的小分队,离大门派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在都州,大门派的触手很多,都具有极强的暗势力。当下不敢轻慢,急急向上禀报,将现场其余的尸体和郁离都带了来。尸体送往仵作司,郁离因能再这样的情形下活下来,被安置在了金池府衙门,以俟查问。 郁离步入府衙门,里面坐着一位中年人,郁离眼神一凝,那男子身上赫然有着万民愿力与另一种气运,色呈明黄,高高在上,显露出一种极为厚重的气息。郁离心中“咯噔”一下,这明显是王朝龙气,天下气运中最博大的一种,哪怕只是一丝不成形的投影,也有一种令人慑服的意味。看来这是正主了,只是不知官位如何。小时,母亲常向他讲述日后好好读书,之后在朝廷效力,做个大官什么的。现在,就先见着吧,看看对方的动作。郁离看过了,这个中年男子身上只有凝脉期修为,气运不显的时代,这点修为,郁离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只是,郁离隐秘的朝右边瞥了一眼,那里,有高手,至少是心动期的气息。 “郁公子,这是金池府的知府老爷。”邢管家小心提点这,他还指望郁离能给他带来点好处呢。 郁离点了点头,但他不知应用什么礼数,闲云野鹤惯了,罗云门里礼法很松的。就打了个稽首,倒也不算太失礼。“参见知府大人。不知知府大人有什么事么?”知府手指原本在有节奏的敲着太师椅的扶手,见到郁离行礼也不起身。郁离的态度像是衙门中招募的修士一般,倒还恭敬,但多了一股超然独立的气息,显得不卑不亢。当下也就没怎么,笑着站起身让郁离坐。现在是修士的时代,他还是很知道对方想要干掉他很容易的。何况,他是受了上级的指派,担负了任务,要对郁离这个唯一的幸存者询问些事的。 但结果虽在意料之中,还是令这位知府大人不甚满意。对于当时的情形,郁离是一问三不知。郁离所记得的战斗,与衙门所探知到的完全不在一个级数上。郁离他们的只是小打小闹,这个衙门最近已处理了不少了,自从各州大比惊变,各州的修士像是乱了套一样四处乱跑。对于这,朝廷倒是很乐见其成的。修士,向来被朝廷以及忠于朝廷的人称为国贼,窃取古来只有国才能执掌的权柄,但对此他们丝毫也奈何不得。这一次相当于狗咬狗,直接使朝廷接下来要面临的压力大减,各宗门至少损失了一代弟子,后继乏力。 不过每一个还能活下来的修士,都会被谨慎对待。与死去的相比,活下来的不到十分之一,也拥有更强的实力和潜力。大多数能活下来的必有其过人之处,不然连各州灵域都逃不出来,弱小的都已殒命,能凭运气的太少了,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所以他们必会受到各宗门的重视,每一个宗门都会竭尽全力保全他们。许多宗门都已送来了帖子,以巨额代价,请各州各大势力搜罗弟子,并尽可能将其安全带回。朝廷上下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相对的,对于死去的弟子,他们也会追查到底。这一次是就涉及到两家大门派,不可不谨慎。 由于郁离那里大地受创太过惊人,朝廷不禁先后派遣数队修士前往查看,之后的去探查的规格还越来越高。知府为什么现在才接见郁离?就是因为他才从现场回来。之后还会有更高级别的过来。以他们分析的,这至少也是元婴期才可能造成的恐怖攻击,方圆一里啊。这是在都州,地力远比其他各州厚重,又有最后的龙气镇压,最最关键的,所有人都未曾察觉这一场打斗。这样恐怖的控制力,至少至少都在元婴,可以威胁到朝廷的安定了,是以特别注意。不过像这种斗法,实在不像是一群融合期小修士们所能造成的。他们更倾向于是某个过路的。也许还是被追杀的(已有数个中型门派被灵界修士灭掉了,这让他们很是忌惮),这样,这个活下来的修士能知道什么,他们也并不抱太大希望。郁离的回答就很符合这个推测。 郁离心中很是难过,上官虹是和他一起去攻击的巫修,也就是说,是他使得上官虹身死。上官虹可是才承认过与他平等的,还给了他很多帮助。上官虹一死,郁离身上复仇的担子立刻消失,剩下的,只有上官虹的好处。他请求知府让他去看上官虹最后一面,被告知上官虹的惨状,心里有了准备。但真看到上官虹时,他完全没认出来,只当是件品味独特的雕塑,因为那尸骸完全脱水,几乎没了人形。表皮干巴巴的,就像是皮革鞣制出来的。他先在那里东张西望,直到肃穆的气氛和空无杂物的房间提醒他,这就是上官虹的遗骸,郁离忍不住难受直接跑了出来,伏在树边干呕。这样的死法实在令他难以接受,太残忍了,令人不堪回想。 郁离仔细说明了上官红的宗门和修为等,朝廷很快联系上了雍州的赤离门。赤离门对此到并没有太多反映,除了上官虹的师父。大门派只看中活下来的新苗子,死去的再有天赋和实力都已无用,宗门不会花费太多的资源浪费在这上。上官虹的师傅是赤离门太上长老、颍泉真人,她对此倒很是悲伤,要亲自过来接上官虹的尸骸回宗安葬,她也想要问郁离,这样好的弟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她必须要一个说法。 郁离登上了颍泉真人的飞剑,很是华丽,如同凤凰的羽毛,尊贵富丽,不愧是元婴期真人的飞剑,与上官虹的火铜剑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上官虹的师傅虽是个剑修,但性子并不坏。在郁离原原本本告知了她之后,她也很通情达理的相信了郁离,并认同他与上官虹的平等。不仅没有收回上官虹赠与郁离的袈裟,甚至为了奖赏对他的认可,在得知郁离没有趁手法器后,很大方的给了郁离一件中品法器——水云心翠玉如意。是一件很不错的木系法器,对木系法术的增幅不小。还有些许水系和风系法术的增幅,虽然小,但要不是限于材质,以这辅助效果,这妥妥就是一件上品法器。要不是赤离门宝物多,郁离断捞不着这样的便宜。 回到了雍州之后,郁离恍如隔世的发现雍州恢复了平静,暗流是否还在汹涌他不知道,不过这样就已是很好了。各宗都紧闭山门,不敢外出。其他的散修、魔修之类就更少了,纷纷向海外逃去。可以说,要不是还有些分散到各州的参加大比的修士,现在的朴匡界七州,是齐仙下降以来治安最好的时候。 在赤离门,郁离仍受到了礼遇。真人认可的就相当于赤离门认可了。何况被他杀掉的剑修人缘不好,连找麻烦的都没有。不过他想打听什么事也没人告诉他。 颍泉真人说了,过些天就送他去罗云门回宗。郁离的心跳跃得厉害,自己已然安然归来,不知同去的他们怎样了? 第六十一章 回宗 回到罗云门的郁离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迎接,数位首座与门主齐至,还有三位太上长老。把郁离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罗云门竟对此如此的重视。郁离自是不知,他到了赤离门后,赤离门就给罗云门发了消息,并且附带了部分信息,其中尤为重要的一条就是他得到了颍泉真人与上官虹的认可。郁离本身又在雍州大比上取得了前八的好成绩,这点本也够诸位亲自接见的了。去的四位弟子和四位长老中,王姓女修至今尚未归来,两位带队长老虽然安然回来了,但心动期的二位一死一失踪,掌刑殿惨失一名优秀弟子,青罗峰的慕容也是下落不明。如今的罗云门也算是人心浮动,这样的事件离他们很远,但危险是近在眼前的。现在一直流落在外的郁离回来,无异于一剂强心针。又有偶像作用,激励弟子发奋修行。 而且,在灵界悍然发动攻击后,整个七州的修真界人人自危,大门派虽受到的波折不大,也有了多些中小门派附庸的心思。罗云门底蕴不深,这次派去的弟子名次虽好,但苦于联盟现在已七零八落,原本的奖赏也成了镜花水月。罗云门虽无心沦为他人附庸,也要找些盟友。大门派看不起他们,小门派反而能从这种卑微中得些好处。况且,自家的潜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找罗云门做盟友,赤离门稳赚不赔。而他们能送郁离回来则使罗云门心中的天平上更多倾斜了一些。但此事倒不宜张扬,也需精心准备,不然一个处理不好,不仅门人怨言,道统也会有失独立。当下也就没人知道罗云门高层的这点心思。 郁离回到罗云门,心神中激烈的疲惫一下子全被激发开来,也只有家能让人如此放松。几位首座也看得分明,直接就让郁离回他位处鸣幽峰的庭院了。小狐仙本也想去,但资格不够与几位首座并列,就干脆回庭院等着郁离。一见到郁离回来,直接“嘤咛”一声扑到了郁离的怀里,用头使劲蹭着郁离,让郁离怜惜不已,这段时间,她吓坏了吧。但郁离也是在疲惫,安慰小狐仙几句,之后一头倒在自家木床上,足足眠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一大早,郁离还没有起床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还伴有些许调笑。郁离精神已复,只在房中听几句便知端倪。原是他的几位师兄师姐和其他各峰的一些弟子想来看他,并问问他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被小狐仙拦了下来,想让他好好先睡一会,结果被几位调笑一番,这几天天天如此,过一会自己就散了。只要确认一下师弟的状况还好就好。听着小狐仙与外面打打闹闹的笑声,郁离也不禁逸出一丝笑意,宗内一切如旧,还是往日景象。没被波及就好,郁离在外,最挂心的事之一就是宗门有无被卷入漩涡,这种事实不是他们这种宗门所能抵抗的。 还是门主下的手谕救了小狐仙,门主禁止各峰弟子太多询问郁离外界之事,这些还是要先经由宗门研讨后,适当放出口风才算稳妥。郁离面对面禀告的情报,令他们可是非常震惊啊。罗云门的情报网几乎就是空白,很多消息都不知道。旁边就只有三个更小的门派,麻衣分宗虽应会知道,但这几宗交恶,情报流不出来。罗云门原本对外界探知不多,还打算尽早将于赤离门结盟的事提上日程,现在也不免迟疑。灵界的态度让他们摸不清。当务之急是稳定自身实力,其他的,想来这样的小地方也入不了他们的眼吧。怀着侥幸心理,几位还是谨慎地安排下了今后数年的日程。 郁离还从不知道打理一个宗门竟是如此的繁琐,怪不得门主从接任以来修为毫无寸进,都是这些事给拖累的。当然,想再进一步也太过艰难。必须要有足够的机缘,不然凭什么各峰首座都有大把的时间教导弟子?不就是他们没法修行吗。 郁离回到了自家庭院。去一一拜见过自家师长后,他的事也就了得差不多了,该回归普通弟子的修行了,只是知名度会高一些罢了。 在外的战斗,让郁离发现自己的战斗力并不局限与境界。有了数种威力极大的法术,还有数倍的法力支持,他完全可以发挥出超越一般融合期修为的战斗力。但无法随心所有施展出大威力的招数也是郁离的致命伤之一,不过他的性格使然,要真是在战斗中肆无忌惮的施展心荆棘,他自己估计会患得患失起来。他完全不记得青原世界,这使他痛失最大底牌,但青原的其他功能还能用,尤其是灵药种植。 郁离的庭院经过了这些年的草木灵气熏陶,大有成为宗门第一人工灵地的架势。有不少外峰的比他小或与他相当的弟子,都会来他的庭院附近打坐修行。这还真让人大跌眼镜,这个向来低调为人的四代弟子无形间身边有了些追随者,他倒是比其他的任何人对这些新生弟子们的影响力要大。郁离又仔细修整了一下灵植园,用他从大比上新学来的手法和领悟,整片地域的灵气不仅浓度进一步提升,还有了不同种灵气的变化。这让整个宗门都大喜,门主甚至决定,等郁离晋升融合、搬进新的洞府后,将这一片地方化为重地,并让郁离全权负责整个宗门的灵植布局。现在的罗云门正是根底浅薄之时,就需要大量的灵气做支撑后盾。可惜就算是在传功殿教授灵植的那位老师父,也无法达到郁离的境界,整个宗门仅此一人而已。这实在正常,灵植的好处不是每个宗门都能看得到的。郁离能做到,靠的是从青原之中移植出来的一些灵草。从青原中移出的灵草在外界有着特殊的效用。 两年时间,不知不觉,郁离成了四代弟子中呼声最高的,大群的弟子围绕着郁离形成一个小团体。不过这个小团体仍是听从宗门的,对郁离的听从不高,很是松散,更像是同好会,不会对宗门产生任何的抵制。宗门自然乐见其成,还提供了不少资源倾斜。这两年来也陆续有数人突破凝脉期,一人突破融合。郁离也在首座和宗门的授意下,对于宗门外门的事物有了一定的掌控权,这可是他认真负责的性格决定的,修为并不早宗门判定人才、授予权柄的范围内。 由于灵界风波逐渐过去,罗云们也就再没提跟外界结盟的事。但两年时间尘埃落定,失踪的三人只有王师叔安全归来,另两人都遇难身亡。不过王师叔回来后修为一路高歌猛进,也算是些许安慰。可惜不成元婴终究无用,接触的层面高了,现在的天,可不像之前那么好混了。 郁离的实力也在缓慢而又坚定的提高着,两年前不过初入开光,现在已然开光大圆满了。战斗永远对人的帮助巨大,要不是限于资质,郁离这样雄厚的底蕴早可以晋升了。这可比之前最容易的凝脉还要快上几倍。 周围的三个小门派,此时彻底失去了与罗云门争夺这里统治权的力量与时机。单单是罗云门能够更轻易的招收弟子,就让他们后继乏力。可以说,这一片,罗云门是名副其实的老大。没有更强的外力干扰,就能安枕无忧。 但天下一直在变动。大门派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这一次的死伤特别严重,派出的弟子十不存一,灵界也是多番威胁打压。以往有这些大门派和修士联盟阵着,底下的中下门派相对安分一些。但现在联盟重创,大门派逐渐开始闭门修养,底下就有人坐不住了。现在还只是一些小门派被中等门派吞并,但谁都看得出来,这种势头必会持续下去并越演越烈,那几位吞并了其他小门派的中等门派掌门,曾在一次醉酒后无意吐露,其背后有着灵界的身影。而另几个仍然敢与其抗衡,不得不让人猜测,另几个的情况是不是也差不多,灵界开始要掌控雍州的修行界了?没有足够的情报来源,罗云门无法确定其他各州的讯息。但灵界的影响力开始初露端倪,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罗云门要在这一潭浑水之中自保,也必须要有更多的实力和底蕴。各峰的大师兄纷纷闭起了关,他们离融合只差一步之遥了。罗云门不出三年必会迎来一个融合期弟子的大增长,实力会大幅稳固。罗云门之前一直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上层的修为都不算低,下层的修为都很低。三代弟子的大量减员,使他们只能将希望放在四代弟子争气上。而四代弟子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但先要过了这三年。 …… “师父,您突然找我有什么事么?”郁离当了两年的头头,气度上不像之前那样拘谨,显得大气不少。现在接到首座的传讯,便急急跑来,但已不复当初的慌乱了。 “郁离,这次是宗门的任命。”以往有什么事大多是首座的任命,宗门的任命很少,大多都是很重要的。郁离悚然一惊,垂着手静听首座的吩咐。 “之前你去长空岛,觉得怎么样?”首座看似将话题扯开了。 “很不错,灵气充沛,物资丰富。天罗太上长老也一直在那里镇守,一切都很好。哦,对了,大长老对我态度好了不少,他的心结似乎有化开的趋势。岛上整体的灵气比几年前更浓郁了,我的种植园长势比其他地方都好。元婴期吞吐灵气果然不俗。”郁离仔细想了想,将自己所感全数说出。 “但那并不是太上长老一个人的功劳,”首座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压低声音,身子前倾,低声在郁离耳边说道:“长空岛上,太上长老在秘境中仔细探查,在另一处秘境节点又发现一处通道,很有可能是通向海外的。” 第六十二章 洞窟 由于齐仙出世,整片原来的朴匡界被打的七零八落,后来停战的修士们移山填海,重新整治大地河川,才有了现在的七州。海外因种种原因也扩张不小,现在已有十四个域。海上小岛众多,各种奇花异木,上古异种都偶有出现。又兼具大海无尽的灵气,渐渐化为整片朴匡界的精华之地。 由于大海的灵气一直都存续着,在陆地灵气慢慢枯竭的时代,诸多修真问道的修士很多都举宗搬到海外,留下火种薪传。是以自古以来,海外便是陆地上的人求仙的圣地,每朝每代都有不尽其数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出海追求仙缘。但大海最是喜怒无常,瞬息风云变幻,海底又有上古时期分化出去的诸多种族,真正能抵达海中孤岛的都百不存一。 由于地广人稀,加之地处偏远,海外一直保留着其悠闲的生活修真节奏。可以说,海外是目前朴匡界真道人最多的地方。即使现在灵界出现,也并未对海外造成多少冲击。但现在毕竟过了三百余年,再怎么隐蔽也有部门海外仙门被找到,和大陆建立了往来,互通有无。凡是能与海外建立联系的门派,由于其绝对比大陆丰富不知多少倍的珍惜材料供应,现在大多都已晋升大门派,要不接直接衰亡。垂涎这种往来得也不少,彼此之间纷争不断。何况往来一次收益固然惊人,风险也是巨大。海底多巨兽,有时一个荒古巨兽就能有数百米长,能在海面上航行的只有巨大的方舟。但大多数情况,即使有出窍期这种朴匡界最顶尖的修士护航,两艘方舟最好的也只能回来一艘。为此而被落井下石灭宗的也有几例。不过要是有一个能通向海外的传送阵,这种危险就能基本避免,基本上就可以说是妥妥的稳赚不赔。 “门主,这里就是?”郁离被首座带到了长空岛,身边数位高层都在。 “不错,就是这里。”门主指着一处洞穴,那洞穴隐隐放出幽兰色的光,而且从中传来的,是令人振奋的海风灵气。罗云门已经占据长空岛不短了,对于这点还是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一行人举步迈入洞窟。 里面别有一番景象。 洞窟被打造成规规整整的方型,岩壁里被掏空了,就像一个小房间。穹顶不是现在常见的三角形,而是带有弧度,看上去就显得非常大气,没有洞穴的拘束感。洞窟四角,四条壁柱历经数百年时光,仍坚实地撑着这个小房间。高高的岩角上搁置着几盏灯,门主轻轻一拂,便亮起了青白色的光,映得四周好似天光直照一样亮。四面的岩壁还留存有打磨的痕迹,用手撑上去略有粗糙感。房间不大,墙上却绘制了不少的壁画,色彩以金碧为主,大多现已剥落,但仍能看得出,这里是在讲述一个当初的门派的辉煌。单单看着壁画上高耸的山门,就知它曾经的气象。整个房间的布置很是朴素,只有一把腐朽的藤椅静静地立在一角,一张桌子伴着,再无别的任何装饰、器具。这一华一简,便如一咏一叹。勿需言说,自有一股气韵。 最引人注目的是地上一个泛着蓝光的传送阵,幽幽的蓝色光点像是蝌蚪一样,在阵法线条内不停游走,有些甚至脱离了线条的束缚,在空中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起舞。但这种轨迹涉及空间知识,使人眼花缭乱。没有一定推演能力的人都看不下去,郁离没看几下就捂住眼退到一边。洞窟外幽蓝的光就是由它传出来的。传送,涉及空间,这可不是一般的修士所能接触到的。一般至少也要元婴,而且必须要对于空间有所理解才能布置出来。像是天罗长老,他就布置不出来。现在修真界大多沿用的灵界传下来的传送阵方法,有了现成的,他们对空间方面了解更少,而元婴期大多没有足够的道行去体悟空间,也就是出窍期大能才布置得出来。虽说布阵的材料易得,但以灵界的法子,布置需要两名修士在两处分头进行。可想而知,现在修真界的传送阵有多稀少。 上古道行仙数量众多,占了整个上古修真界的五成。道行仙,虽说战力不足,但观天察地,对于各种的法则理解是极深的。传送阵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大多一个宗门一种阵法,变化也是多样,除了少部分规模巨大的阵,大部分只需一人便可布置,比灵界传下的要高明得多。不过上古的技术有利有弊,大量的传送阵只能通向对应的那一个,不像灵界的可以传送多地,一个坏掉了就只能望洋兴叹了。这也导致了现在的修士们,能够运用的上古传送阵极为罕见。上古大量传承就这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要是能够得到上古的全部传承,别说朴匡界,各界都可以说,就算不能与灵界分庭抗礼,保留本界自主是有可能的。可惜一切都只是空谈。 但罗云门发现的这一个,不仅保存基本完好,连上面布阵的矿藏、作为能源的晶石都还没有碎裂、存有能量,现在天地衰变,上古常见的宝石也成了珍稀,以罗云门的库存都拿不全修复传送阵需要的材料。当初他们无意间发现的时候,这里的传送阵并没有被开启。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但他们捣鼓半天之后却惊喜的发现,这一套传送阵的两个阵竟然都可以用,否则传送阵是不会发光的。这运气不可谓不好,也就是此处被长久封闭,之后被地质运动化为秘境节点,得以吸收灵气滋养。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啊。 “当初这儿怎么没被发现啊?祖师爷的口谕里没提到过。”疑岩崖首座刚从宗外得到消息匆忙赶来,对这里还不甚了解。 “这里当初也没被开启,只有秘境节点的法力波动比较明显。我也是在第三次进行秘境检查时心血来潮,想实地探查一番才发现的。至于口谕,我想连祖师爷也不知道这儿。我看了看,这个传送阵至少也在千年以前,只是一直封闭着。五百年前这里的那座死火山不是爆发过一会么?应该就是那时候搞出来的。我又去秘境中枢看了看,秘境的成型时间也在那一片,时间上对得上。” “千年前?那它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恐怕还不止,看着壁画,这山门,这人数,跟我们现在的大宗门都有的一拼。灵气衰退到底有多少年谁也不知道,少说有一千多年。不是千年前的大派,有几个建得起这样的传送阵的。”天罗长老顿了顿,“再者说我刚找到这儿时,还以为这就是块普通的山岩。要不是我的宝贝寻金鼠对各种灵力波动极其敏感,在这外面叫个不停,连我元婴期的元灵也发现不了。但我打开后,这里还残留有千年以前的浓厚灵气,它就封闭得这样好,比装在锁灵玉(修真界最好的储藏材料)里效果还要好。别忘了,这里可是构成秘境的一大节点,秘境流转会对这里进行法力反哺。这晶石,你瞧瞧,凭这两条白痕就能断定,这至少充能过两次。能保存长久也不足为奇。” “不过这一处传送阵真没问题么?”郁离看到了些地方,指着对各位长辈说。地上的传送阵虽说大体良好,但有些地方的线条隐有裂缝,部分区域的蓝芒还时不时会逸散一部分,激起一小团火花一样的灵力团。看这样子,郁离很是担心其安全性。 “不用担心,”说话的是天礼长老,他执掌宗门典籍,对于这些也有深厚理解,由他说比较令人信服。“我和传功殿主、还有天门一起看过了。这些裂痕并不会太过影响传送效果,我们也能将就着修复一下,但些许限制还是会有的。” “什么限制?”反正郁离不懂,宗门又不拘着身份地位,有什么就问。 “这里虽说还能进行传送,但是人数和修为都会受些影响。”天礼长老拿手一指地上:“你看那些宝石,都已色彩暗淡,出现了裂痕。晶石的能量经过这么久,虽说秘境能反哺一部分,到了现在也不是很足了。还有这些裂痕。我们估计了一下,这处传送阵,最多也只能传送融合期修为的弟子进入,而且人数只有几个。人多了估计整座传送阵都会崩溃。不过次数不打紧,每一次开启至少要十年。只要是能从海外带回些材料,有十年功夫,都还是可以修补修补继续用的。” “这里通向的地方还未可知,”门主插嘴了,“所以我们要在宗门里选几个优秀弟子前去探查。宗门无法对这种机缘无动于衷。”门主苦笑一下,海外危险人尽皆知,尤以开拓为最,他可不想让弟子们送死,但这样的好事没人能抗拒得了。不错,郁离深以为然。要不是于雍州大比上冒死战斗多次,他的修为还要几十年才能提得上去。这次的机缘足以使罗云门一飞冲天成就大门派是不用想的,在中等门派中能稳固地位,不会被轻易颠覆倒是可以的。 “这一次原本是打算选些融合期的弟子们去的,但最近宗门里你也知道,像你大师兄他们这样的,能有晋升之望的都去闭关去了。三代弟子中,融合期弟子的实力既不高,人数也不多,大多还在宗门负责事务,贸然调用会使宗门的运转出现问题。何况他们谨慎是够了,但胆量消磨得也不小,无法自挡一面。四代弟子的朝气足一些,遇到事敢去拼。这一次需要四代弟子更多地参与。”天罗长老开了口,交代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那长老的意思是?” “以三代弟子为辅,四代弟子为主,去两个小队探查一下。郁离你带一队。”天罗长老的语气很坚决,郁离怎么样是他们有目共睹的,有他在,想必折损会少一些。别人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郁离考虑了一下,现在他的修行停步不前,而培植灵植园的工作也快功德圆满了,在宗门在呆着也并无大用。海外机缘灵宝无数,灵气也充足得多,不如前去海外碰碰运气,“不知何时动身?” “这个不急在一时,还需数月检查、准备。但你们却要尽早打算起来,很多的东西要提前给你们讲一下。这段时间你们要接受我们的特训,务必要万无一失。”门主较为谨慎,不愿太快进行,以免损失。众位长老、首座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个个也都投了赞成票。 这样关系宗门数百年大计的大事,就于此定下。郁离作为唯一一个能以非高层之身,参与决议的,看得出罗云门对他寄予的希望之大。罗云门的打算他暂且不得而知,不过这一定会关乎到宗门利益。郁离无心权利,但有这样的机会,他也是一定会去争一下的。 第六十三章 海外 半年时间如同流水一般很快就逝去了,郁离等十二名罗云门弟子早已整装待发。其中每一峰一殿都有参与,每位都有数技傍身。这样虽然修为上并不是很强,但能调用的力量更多,面对各种情况都有些保障。 “准备好了么?”门主很严肃的询问了他们,旁边是罗云门全部的高层,包括极少出面的全体五位太上长老。 郁离一行人也曾被多次带来洞窟做先期适应,每个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不会再像刚来时对这里大呼小叫。半年的训练还是有些成效的,看上去有了几分样子。再配上宗门专为他们量身炼制的几件宝贝,个个都英气不凡。 “报告门主,全部准备完毕。”郁离和另一位带队的四代弟子,疑岩崖的角蚩,看都不用看背后的同伴,信心满满的打下了包票。说实话,当初得知另一位小队长居然是他时,郁离很是惊讶。角蚩与他也就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一直名声不显,郁离又博不关心外物,基本上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听首座说,他们也是经过数次讨论后才决定的,看中的是角蚩的冲劲和干劲,与郁离一静一动互为弥补。 “那好,此次前去探索固然福缘深厚,但也同样危机重重。我们将宗门的希望寄托在了你们身上,但也一定保重自己,你们才是宗门最重要的财富。”天罗长老一向最关心后辈弟子,虽然现在超然物外,该有的勉励和提醒他是不会吝惜的。 地上的传送阵经过几位高层的抢修,裂痕看着少了几条,一些宝石也换过了。头一次来时郁离只惊叹于它的古朴玄奥,这一次郁离看见了它的华丽绚烂。那些会爆发能量团的地方也被精细修复过,虽止不住,但好歹规模小了四分之三还多。看着并不令人担忧,而是会惊叹于它的美。 “这一次你们的前行我也占卜过,”天机太上长老的声音透出沉重的疲惫,但其中还有一丝希望和一股活力透露出来。这些年自打天罗长老晋升后,大事一件接一件,每一件天机长老都一定要占算凶吉,耗费了数十年性命。灵寂期的五百岁大限,原本应尚有二百余年的长老,只剩下最后数十年了。但只要是为宗门,他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呢。“看样子会有惊无险,应该会有很好的结果。咳,咳。不过到底天机模糊,一些小心为上。” “是!”十二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无比坚定。 “你们也都知道,传送阵只能由这两个相互传送。切记不可离另一处阵法太远,不然恐生意外。而且我们也没法接受到你们的信息,之后三个月你们完全要自己打拼。每三个月我们可以进行一次联系,一年后返回。各种事宜你们每人都有一份,千万不能弄丢了。”越到临别时,话就越是打不住。诸位首座有数人开口,也有数人欲言又止。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冒了出来,将之前便已熟知的事项又讲了数遍。 “好,事不宜迟,你们赶紧进入站好吧。”门主率领众位在一边站好,等着郁离他们。之后郁离等人按照事先演练了无数遍的顺序,分别由几个人在阵内注入法力。郁离等人在阵内,眼看着一阵的蓝芒大盛,遮蔽住了一切。之后就不见了众位师长的踪影。 …… “疼,疼,疼。”“你疼什么啊,你可是跌坐在我身上,快从老子身上下来。”“拜托,我也在被人压着好不好。”“没天理啊,我怎么是最底下的肉垫了!上面的大哥嘞,能行行好赶紧起来不成?”“头好晕,头好晕,头好晕。”“哄谁呢?你一个冰灵根的不会冰心诀啊!赶紧用一个啊”“都别吵了,先起来最要紧啊。” 郁离满脸的黑线,没想到一传送过来就是这种样子。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他现在也晕着呢,下面压了两个人。 传送阵法涉及到空间之力,这一个传送阵不知将他们传送到了什么地方,但不管如何,按几位的推测,总不会低于数千里之遥。大海虽只划分了十四域,却比整片大陆要广阔许多。在空间传送的途中,由于空间的扭曲,他们就跟原地转了两万圈一样的头晕目眩。空间传送会出现扭曲的通道,正是通过这通道,他们才得以快速方便的前往。这本是绝佳的观察机会,但就因这种无论修为高低的眩晕,基本不可能会有人从中悟出点什么来。灵界的有所改进,不过也差不多。得亏传送阵只需要开始输入一次法力,不然他们早就因控制不住而被抛到空间乱流中了。宗门专为他们炼了不少的宝物,也就是其中有一件专门抗传送的晕眩,众人才没死过去。 郁离在晕眩的时候无暇他顾,丝毫没有感受到在传送的途中,他左手上的风铃曾吸摄了不少空间传送通道中的奇特能量。 …… 过了好半天,众人的晕眩都解除了,这种乱糟糟的情况才缓解。“好了,我这一队的到这边。”“我的来这边啊。”郁离和角蚩两位队长分别招呼起了队员,并带着小队观察起周围的景象来。 这里并不是海上,而是另一个洞穴。不过这个洞穴显然宽大不少,显然是天然的大溶洞,不过也不知是否是千年时光将它变成这样的。石笋,石钟乳,石芽,石柱,种种水流侵蚀的痕迹在此都可以找到。在众人放出的光华前折射出不一样的绮丽光泽。幽蓝的黑暗之中展现出熠熠光辉。这里没有其他的任何生灵,一路走来连头海兽都没见到。只有众人脚下的踢踏声,伴着地下暗河的汹涌。 “踏,踏……”众人走了近一里路还没走出这里,简直就像一个迷宫。但郁离等人突然嗅到一个很清新的气息,潮湿,新鲜,带有些许的苦咸。和之前尘土淤积的浑浊截然不同。郁离等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当下拔足狂奔。跑过羊肠小道,跑过一个个洞穴,跳过尖利的石块,攀上高高的石壁。终于到了,前面是刺目的白光。跑出形如门楣般的洞穴口的一刹那,众人都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不同于长空岛上的蓝天白鸥、金色沙滩。远处是巨兽排浪,千岛竦峙,灵气如同海潮云雾一般涌入。这种大气,这股感受,一下子激起众人豪情,这才应是苍茫大海! 众人攀上了悬崖,他们之前是从崖壁上一个小平台出来的,由于过小,突然涌出的后十人差点没把最前的那俩挤下去。说实在的这个洞口并不隐蔽,正正好就在悬崖没有各种遮蔽物的那一面,还在中间偏上。远了几千米估计都可以发现。另一面就好得多了,都是植被。角蚩在那边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郁离的心里话:“那帮上古前辈们干嘛要选在这里,他们脑子没问题吧。”旁边立马又一个女修揪住了他的耳朵,“别这样对先人不敬,他们肯定是有理由的。”哦,这位松壑岭的李师妹是角蚩的意中人,最近正在进行追逐攻势,丝毫不敢违拗。蚩原本可是一种海中猛兽,现在被治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从山顶上向下看,远处打斗的巨兽已经游走,只剩下泛着波涛的背影渐行渐远。海面上留下了一股股浑浊的血。金色的夕阳像是亘古不变一般,在这里,在宗门都一样,暖暖的橘红色斜晖依旧温柔的轻抚着众人。云彩披上了凤凰的霓裳,赤红的翅膀舞动着曼妙的曲。山下有大片的树林,隐约看得见两条河流奔淌。向着四周随意地扫视,还发现了几道淡淡的烟柱,但有一股硫磺味,应当是天然的温泉。他们脚下的山是整座岛最高的山,整座岛除此之外只有两座很小的山,都在这座山山脚旁。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东西一望约有四十里。别的不说,用来落脚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郁离不敢妄下动作,当下和众人一合计,决定先下山寻找人烟,看看有无本土的生灵,之后再做打算。众人也累了,探索海外危机四伏,需要养好了精神,才能应对一切可能的突发事件。山上没有多少走兽,但有不少种类的海鸟,郁离等人美美饱餐一顿,并且惊喜的发现:仅仅是这些普通海鸟的体内,都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可想而知,要是能天天在此修炼,对这些修士们的好处会有多大。 一夜过后,精神恢复了饱满。 郁离和角尺两队现在刚刚到这里,还必须先联合行动。他们下了山之后惊奇地发现,这里的野兽与陆地上的有很大不同,很多不是更凶暴了就是更诡异了,倒让这帮小子大开了眼界。一起同行的两个女修中另一个传功殿的,随手逮住一只兔子,岂料那兔子张口就是一道极小的风刃,猝不及防下差点划伤了女修的脸。女修大怒之下“擦擦擦”几下将兔子撕成了碎片,之后抱胸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简直让同行的其余十位男性修士一阵暴汗。再装也没有用了,大姐,你的本质我们都看清了。 不仅动物发生了变异,植物也是改变了不少,仅仅走了不久,郁离就发现了至少五种陆地上完全没有的植物,甚至一种大陆上早已绝迹的珍稀药草,这可让他这个灵植师高兴坏了。掌刑殿的师兄对此一点也不精通,自告奋勇去前面探路。众人就在林子中慢慢走,四处寻找着各种材料查看着,都是大有收获。这才是来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天,郁离他们至少在这一个小岛的一小片林子中发现了四五种珍稀材料,而且数量也有十指之数。要知道现在修真界的材料上古遗留的多已枯萎,而新的由于灵界的灵气,现在处于重新孕育的状态,能被发现并加以利用的寥寥,一个矿脉中珍惜矿藏也不过数块而已。十指之数真的很多了。 众人正满心欢喜,前去探路的掌刑殿师兄突然回来,带来了一个令众人惊奇的消息:他发现了本地土著人。 第六十四章 初探住民 众人都被一个消息震撼了一把:在这个小岛上,竟还有生长于此的土著人。 要知道这可是非常罕见的事,在海上能找到有生灵的倒不少,但要找到有人的就很难。岛上的生物循环,至少要能够丰富到支持得了人类最基本的需要,以及更多人为的破坏。一般来说,在海上艰难生存的土著人都不会关心这些,他们只关心本身能否生存下去。故而会以枯竭式的捕猎来维持他们的生计,之后就是灾难性的一连串大死亡。从各种海鸟开始,之后是水生动物,最后是人本身。植物会锐减到仅剩数棵,甚至彻底消失的地步。大量的岛屿就是这样的毁灭的。唯有极少数天生物产资源极其丰富的岛屿,能够支持得起成千上百年的人口繁殖。 郁离仔细问了掌刑殿的师兄,他明明白白的说出这不是一个暂居于此的部族,看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里有不少的石雕,都不是数十年就能雕刻的出来的。这样这个岛的生态就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了,能支撑得起前期的消耗达到后期的稳定平衡。如此,对于他们的好处必然会是极大的。 首先,他们至少可以从土著人的日常生活和交流中,得知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周围的海域形势、物产;曾经有无其他岛屿的人与他们之间往来;这海中有哪些巨兽,他们的祭祀等等都是曾经见证的遗留。 其次,他们可以让土著人代替他们做很多的事。费了老鼻子劲儿,罗云门也只传送过来了十二个人。这十二个人难道光在那里捡东西?显然是不现实的,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需要。有些能吃苦又能干的帮手,可以节省他们近九成的时间。其他的好处现在还未可知,一切建立在这些土著人的智慧和文明上。 郁离不敢怠慢,和角蚩他们一说,决定去好好打探一下岛上的土著。光凭猜测什么也干不成,而眼下的众人都在那里众说纷纭,都没想到去亲眼看看。反正众人都是修士,隐蔽下身形是毫无问题的,全去也不怕被发现。不过郁离有些奇怪,他昨晚并没有看到火光和烟气,土著都是拿什么吃的饭? 到了地儿,郁离就尴尬的知道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人家不是没火,人家的火是天然现成的,根本没必要再生火。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岛上的那几处温泉。但吃的就很磕碜了,都是一碗碗的糊糊,看上去就到人胃口。那碗大部分都是是用椰子壳做的,有的身份看上去高一些的,用的是巨大的海蟹壳。中午吃饱后为了纳凉,一个个都跑到数十里外的树丛中休息去了。看上去倒也不具备多少文明。 郁离却并不失望,因为他看到了很多的图腾柱,如同一片森林。就在温泉的另一端,正对着部族中族人的休息地。有的是木制,有的是石制,还有的是巨大的海兽骨制成,上面雕刻的各种影像更是超出想象的精美。海鸟的羽毛张扬着,就像是被风吹袭着一般。看着它们张开的鸟喙,就像是能听见它们一飞冲霄的长鸣。银色的鱼冲出翻腾的波涛,鱼鳍如剑般锐利轻薄,连上面的几条大的骨刺都历历可见,上面的鱼鳞都是用真的鱼鳞贴上的。海上巨兽的打斗,祖先相貌的模板,曾经发生的山火,捕猎后庆贺的场面。一根一根的图腾柱上,都是一段一段的历史。很难想象,竟有人能将这些雕刻的如此精美绝伦,大气磅礴,满满的都是张狂荒蛮的野兽般的灵气。在外面看它们,不过是一根根柱子,但真的置身其中,你会感到这是一个个生灵。郁离真切地从其中一些图腾柱上,感到了一种类似生灵的气息,但以他的经验自然分辨得出,那是愿力。 众人原本不屑的心退去了,没人不被这种旷世杰作而震撼。能制出这样艺术品的种族,不可能是没有智慧的,这点他们大可放心。 郁离他们又静静地观察了一下午,这次没人抱怨了。他们看着这些岛上居民打渔、捕鸟,虽然原始,但是有他们自己的文明雏形。郁离他们在众人的交谈中发现了他们的语言,有些听起来就是呜噜噜的不像是词语,但有些特殊的字音使用程度很高,基本可以断定是一种语言。这样,两拨人就有了交流的基础了。不过还是有一点不足,郁离不无遗憾地想,要是能有什么宝物,能解决所有的语言不通就好了。 之后郁离等人就开始了他们与原住民的第一次接触。郁离等人装模作样吓唬一下这帮原住民,发个火球,长棵树木之类的,都指望着能这样建立一下威信,接着好交流办事。但那帮原住民只是惊吓,趴在那里,抱着头瑟瑟发抖,根本不给他们机会。不过令这帮大老爷们汗颜的是,人家女修姐妹俩拿出一瓶丹药,救了两三个病人,就轻轻松松的了这些原住民的信任,比男修们简单粗暴的法子好多了。就是人家一热情是真热情,一通的拥抱亲吻,把两位吓的要不得。 但这样接下来也好办事多了,原住民部族知道了郁离他们是帮“友善的神灵”。别看他们生活在海外,天天都能见着珍禽异兽,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要是不注意就只能沦为他人美餐。只有那些“神灵们”才会种种“神术”,他们只能认为郁离等人是变成人形的神,个个叩拜起来,让郁离他们哭笑不得。 角蚩带着他们的小队先一步去探索全岛,郁离带着他们一小队现在这里停下来,继续在这些原住民身上寻找信息。虽然他们的话郁离听不懂,但是通过绘画和肢体语言他们可以交流。传功殿这次一共来了三人,其中一人精通画技,正好有用。从画中,郁离等人得知,这个岛上只有三个部族,分别叫“大地”、“森林”和“海洋”。分别在三个温泉处居住,名字就看那处温泉附近靠近哪儿。这个部落就是“森林”。每个部落彼此之间都有矛盾,有时会去对方那里偷窃食物和材料。但好在彼此相隔较远,平时也难得碰到一回。 这附近看着都是岛,但是他们族中曾多次有勇士游泳过去,根本触及不到,就当做是神灵设下的屏障保卫着他们。像这么多年,有很多的海中巨兽打斗,每一次都没有伤害过这岛上的原住民。他们倒是有时可以找到顺着海流漂进来的兽骨。郁离猜测,这会不会是昔年那个门派设置的禁制,不然就只能是天地生成的了。但到底没有亲自去,先放着不提。 之后还谈到了种种的奇闻和神圣。郁离他们出来的那座山就是“圣山”,那个洞口就是“神之眼”,还有一大套的动作,叽里呱啦的,惹得郁离只想笑但又不能笑。郁离暗自庆幸之前没有贸然将洞口掩盖起来,不然有谁一来找一个人一问就会起疑。不过转念一想,又有谁会来做这种无聊的事,下次还是将它遮掩住好了。 在整座岛的原住民心中,天地间无处不是神圣。山是神,风是神,天空是神,大地是神,祖先是神,就连被他们猎杀的种种动植物都是神。要时刻敬畏,常怀有敬畏之心。所以他们常会祭祀,郁离能感受到的众多愿力就是这群单纯淳朴的人们,一代代积累下来的。 这岛上的资源倒也真是丰富,族中的祭祀与族长都奉送了些东西过来。祭祀每个部落都只有一个,头戴面具,饰以海鸟羽毛,颜色华翠;族长不戴面具,只在脸上涂满油彩,饰以兽骨头饰,并有贝壳项链。这翠色鸟羽和兽骨倒是没什么,但他们身上穿的不起眼的石制饰品道让郁离他们吃了一惊,这不是玄尘石么?玄尘石,这可是打造开光期法器最好的几种材料之一,本身并不坚硬,但加上一点就能够使法器的坚固度上升一个台阶,在罗云门库存中,只有不到三块玄尘石,还都只有半只巴掌大。但郁离放眼一望,整个部族中的人几乎都带着玄尘石饰品,这附近一定有一座露天矿脉。之后他们又请二位递些东西出来看看,又发现数种较珍稀的材料。想到这些东西在宗门中的稀缺度,再看看这些在这里的泛滥,郁离简直心在抽搐。 晚上,角蚩他们一队回来了,同样带回了不少东西,但都只是样品,零零散散发现的,也不成大器,很小的矿物和灵植、草药。不过比郁离他们在族中得到的种类,是多了不少。 由于耽误了人家全族一天的捕猎,郁离他们自己下海用法术捉住了很多的鱼,送给原住民。又被原住民惊为天人,加倍的恭敬了起来。不过人家原住民还有另一番动作,在拿到了足够全族吃两天的鱼后,人家将剩下的鱼放生了,还对其念念有词,顶礼膜拜。倒让一行修士们微笑不语。 原住民的饮食也并不像郁离他们想的那样难吃,若光论汤的话,口感是非常美味的。不过两个女修可不爱吃这个,烤了肉,烧了菜,香味一个劲钩原住民们的鼻子,他们可没有闻过这种香气。山火那会是在数百年前了,之后也没有保存下火种。还是松壑岭的李师妹好心,给他们分了不少过去。并一同传下了火种和锅碗瓢盆。以她的说法是:“我实在忍不了他们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了。” 不过她可没想到这让她成了罗云门十二人中,第一位被雕成图腾的“神灵”,当成火神代代崇拜。而且也使她又得以存活。当然,这是后话。 忙活了一天,郁离他们在森林的一块空地上搭起了帐篷,虽然又引起无知原住民们的一阵惊愕。但他们的心情都很好。抬头是不一样的星空,只有数颗还勉勉强强能认得。四周是不一样的人,这样近的距离接触着原汁原味的自然,真是好呢。明天就可以好好去搜寻资源了,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有趣的事。门主他们一个个都说这里有多危险,到现在也没看到啊。想什么呢?还真想遇见危险啊。别想了,睡吧。 郁离轻轻一笑,就着清风明月,林叶松涛,安静的进入了这一天的梦乡。 第六十五章 出岛尝试 罗云门众人不懂权术,也并不想要什么权利,不可能帮着这个部落一统全岛。为了让方便寻找原材料,他们与其他两个部族也联系过了。不然光支持森林部族,之后麻烦事一大堆,但以人口论,效率就很难保了,得不偿失。不如同时借由三个部族分头进行,效果会好一些。 为了使这三个部族的人信服,郁离他们到那几处部落分别医治病人,并且还让三个传功殿的弟子教授他们以他们不具备的一种生存技巧。“大地”给他们以种植,用的是郁离培育的灵谷,借由此地丰沛的灵气长势很好。虽然一时难以见效,长出果实。但只要小半年,不,半年都用不着,一个季度就可以成熟,到时就自见分晓了。“森林”给他们以驯兽,森林中无法进行畜牧,但是驯服几头野兽帮助运送东西,守卫警报还有采集果实都是好帮手,何况这也算是战斗力。“海洋”部族能教的很让郁离他们头疼,毕竟这个部族也不缺什么。最后只教了他们怎么做出更好的船,以代替他们原始简陋的独木舟。传功殿的杂书在此时是真有用,也真亏得那个妹子还看了这些。 三个部族的人都得到了恩惠,自然都有所回报。发动起全族之力,从整个岛屿还有附近的海洋中,寻觅出大量有用无用的稀罕物。不过种类虽多,其中有价值的少了不少。珍惜的材料大部分都只在岛上,海中很少,多是巨兽残骨一类的。想想也是,一帮弱小的原始人能拥有的也有限。 不过郁离他们也得以从寻找的繁重任务中解脱出来。有法术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一个部族数天的食粮问题,凭各种制定资源做交换,那些部族人也都乐得轻松。每天能得到的珍惜资源都有数百斤。 岛上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郁离就能考虑起更多的心思。躺在一处山头,嘴里叼着一茎青草,望着天上的飞鸟。歪着头,那便是原住民们,正拿着采集到的植物和矿石去交换食物,热火朝天的景象呢。但郁离还是觉得看看天比较好。 海外最重要的资源还要数大海,岛屿也很重要不假,但这样的岛屿很难见到,而且是无法与海地的宝藏相媲美的。像郁离他们待着的这一个,里面的资源虽丰富,以目前的势头也无法维持多久的。就这样看着坐吃山空么?不行,他们是要为宗门找寻到更多利益的。想到这儿,郁离苦笑了下,自己和那些大门派的弟子们,怎么好像全都在为宗门的利益而奔走?不,自已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我们,能坚守的更多一些。 摇摇头甩开了令人烦恼的辨证题,思路转了回来。在刚出洞口时,郁离看见远处千岛竦峙的情景,这不合理。罗云门也有座长空岛,周围也有着数座伴生岛屿,但绝不可能有那么多。而且,按照郁离他们看到的和原住民的传说之中,海中巨兽的打斗也是常见的,每年都有数起。如此大的破坏力怎么会保留下这么多的岛呢?海外的岛屿一向是不多的。 郁离和角蚩重新登上了山顶,借助特制的“鹰目千里镜”,远处确实是数量庞大的岛群,虽然模糊,但是错不了。想到原住民们说过的他们的勇士触碰不到这些岛屿,郁离当即决定去探索一番。角蚩他们这些天光在岛上忙活,也是无聊的要紧,有了冒险的机会他们怎会不兴奋,纷纷要求一同前去。不过还有一点,他们并不知道但都有所感受,他们都不想与这些原住民多打交道,好像他们也高人一等,沾了污秽一样。外表,永远是意识的第一标准。郁离最后选了传功殿一人,掌刑殿一人,水云峰一人和角蚩与自己同行。来的人手真是严重不足,做什么都只能带一小部分人。为了岛上工作的有序进行,一个小队都凑不齐。 远处的岛群离这座海岛至少也有数百里,郁离他们的法力无法坚持飞到那里。飞行术现在还没这么强。乘坐舟楫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是出发前从水云峰借出的那一件灵器的仿品,勉勉强强算是法器,只能放大缩小,连牢固程度都强差人意。船舱足够大,但速度也会受些影响,这上面可不像灵器,刻画了消除阻力的符阵。不过换以法力催动,还是要比原住民们划桨快上不少倍。海面上的清风很温柔,吹起的波涛起伏着,一排一排的荡漾着。船的速度很快,行驶起来也平稳。波涛轻轻拍击船壁,略微有些摇晃很是舒服。太阳不毒,正是出海的好时机。船底的海水倒是非常清澈,可以见到受惊四散的鱼群。角蚩用手轻轻一捞,法力裹挟着透明的水球,里面的鱼四处碰壁,真是好玩的要紧。郁离虽也很喜欢,但看着他们一个个玩性大起,总归要说一下,法力可不能这样浪费,一路上还要轮流操控船只呢。 眼看着船一点一点靠近了,但郁离他们惊愕的发现,他们又行驶了数个时辰也并未感觉更进一步,远处的岛还在远处。他们不信邪似的又向前进发了一小段路,但似乎仍没什么变化。 船停了,没有锚,随着海浪起起伏伏。郁离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原本只当是原住民们本事不够,游不到地方。现在看来竟另有蹊跷。他很确信自己没有感受到法力的波动,灵力不敢讲。这样下去会是肯定能回去,但就只能被困在这座小岛上,这一定不行。他们是必须要到外界去探一探的 郁离抛出一些种子,都是些水生植物的种子,在海里不一定能活,但可以作为定位路标。他重新行驶,并分心感应植物的地点。过了一会他就又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他感应的清楚,他们一直自以为的直线前进实际上是在绕弯路,画了张图,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周围的四人脸色也都变了,他们也是头一次面对这样棘手的情形,对此束手无策。船舱内的气氛令人压抑,掌刑殿的赵师兄性子比较急,忍不住走起了圈。四周的波涛也不时地拍击着,想要好好的想一想什么,也都会被这令人焦躁的浪涛打断。 角蚩毕竟是个热血少年,过了一会就提议:“那我们不如直接用法术轰过去吧。”赵师兄瞥了他一眼:“你根本都过不去,拿什么轰,你的法术轰得到这么远么。”角蚩讪讪着就不开口了。此时水云峰的米师兄开了口,他虽然在水云峰,但偏生在幻术上造诣很高,是队伍中唯一对幻术有研究的。 “我没有从这些岛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感应出幻术的波动,”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那这样我们还会走偏,就说明要么这里的幻术,强大到我们根本无法触及的地步;要么就是天然的迷阵。不过这里应已有数千年没有改动过了,天然的几率比较大。郁离师弟。”米师兄原本是以低声,自言自语似的,突然叫起自己的名字,把郁离吓了一跳。 “什么事?”“郁离师弟,你们鸣幽峰的幻术典籍你都看过多少?”米师兄很严肃的问。“……其实我没怎么看过有关幻术的东西。”郁离知道说出来有点丢脸,还是沉默了一下说了实话。“那我就无法确定了,”米师兄轻叹一口气。“不过大致的猜测我有一个,是从鸣幽峰的书上看到过的。”米师兄这一句,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要是天然的迷阵,那么我们只要顺着天然的方法就不能度过。” “天然的方法?那是什么?”角蚩是一向不喜动脑子的,大大咧咧就问了。“那些鸟蛋,土著们是怎么掏出来的?那些鱼又是怎么打到的?”米师兄没有直接说,而是抛出两个疑问。“鸟蛋不就是上树掏的么,鱼……”角蚩瞪大了眼,“鸟和鱼都进的来,它们也出得去。这里不是被困死的。”角蚩越说越兴奋,不过之后又迷糊了。“那怎么出去?”郁离无可奈何的开了口,这都很清楚了好不好:“米师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顺着鱼或者鸟,跟着他们出去。”“没错,不过鸟是在天上飞的,比较困难一些。我们主要要靠这些鱼的帮助。”“那等什么,现在就下去吧!”说着,角蚩就要脱衣服。最处变不惊的传功殿沈姓师兄,眼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他是三代弟子,就是为了稳定冲动的四代弟子们来的。现在也不由得怀疑,这家伙以前的表现,该不会都是因为他的队友们吧。“鱼的行迹最是多变,你现在就跟上去不定把你带到哪儿去了。还是先回岛上观察两日,选一种确定每日洄游的鱼,再出发吧。” 众人就这样拍板定论,先回了岛。回去倒是比去快得多。也没再出现航道扭曲,想来这迷阵是有范围的。不过郁离等人还是心存迷惑,这到底是不是呢?一切,就等着几天后的尝试了。时间虽然还有很多,但他们心中总有一股声音催促,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就再快一点。 第六十六章 浊流 郁离等五人用了三天时间,观察鱼群的游动轨迹。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郁离曾想在鱼群上播撒寄生植物种子,但海水的咸度首先杀死一批,剩下的在海水的阻隔下,也难以被通木术感知。郁离他们只能随着鱼群的游动而移动。在第二天又试了一次,在海底数米下也不可能直接冲得过去,一样会有神秘的扭曲之力。再向下他们身上的辟水宝物,就会被海底巨大的压力撕成碎片,毕竟这个连法器都算不上。辟水法器能让他们下潜到浅海海底行进,灵器能使他们像海族一样在浅海自由游曳,法宝级的就可以前往深海,但这些好的他们还用不起。天空倒是无恙,飞鸟照常横冲直撞,只是他们飞行无力。 这一天,天空略显阴暗,海风比平时猛烈许多,波涛虽还不大却没有了往日悠闲的节奏,本不是出海的好日子。但此时不出海,之后就是原住民口中的雨季,大雨会如瀑布般倾泻,在岛上肆虐数周。郁离可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事,不得不在雨水到来之前出海一试。这一次风险巨大,前途未卜,相隔着数百里的路途,宗门发下的定位器也无用。支持他们的实际上是一种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会在这里死掉。天机长老不是说过么?他们这一行是有惊无险。他们对天机算术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天色越来越暗了,郁离望向天空,满面忧色,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只不过行驶数个时辰,那一大团乌云便已从一小块蔓延到几乎占了大半天空,灰色的气旋中还蕴藏着冰蓝色的闪电。没有经历过这样鲜明的两季变化,只有一顶帐篷,真不知留在岛上的他们会不会有事。浪头一个接一个的打来,诸人都不得不用法力保护船体,以防被大浪击穿。现在一切尚未弄清,但众人只能一搏。 郁离一马当先,首先跳入了浑浊的海水中。海风激荡,又是下午海水退潮之时,海底泥沙被大量卷起,可见度很低。鸣幽峰以水系法术和幻系法术见长,郁离的各种水系法术自是不错的。但饶是如此,面对错综复杂的海水流向,他也只能勉强立足一处,难以顺遂自己的心意游动。其余的四人也都收起了灵舟,分别跳了下来,他们的法术比之郁离尚且不如,只能凭着激发的宝物形成球一样的水罩保护自己。 “都好了么?”郁离冲着一块耳朵一样的泥塑大声喊着,这块泥塑他们每人身上有两块,专门用以短程联系的,距离稍远就没了效用。 “好了,你过来接我们吧。”耳边零零碎碎响起了声音。虽然水下的声音传播比在空气中传播要好,但周围“哗哗”的水声也是不小,很影响他们的联系。由于郁离的水系法术最好,一行人在船上商定,下来后由郁离将他们穿起来,一起随着波涛游走。不然凭他们自己,很难在漂流中与其他人漂在一起。万一途中失散,后果几乎可以确定是死路一条。 水下模模糊糊能看见他们的身影,郁离奋力扒着水向前游去,他要感应水的流向,不能呆在保护罩中。五个人都被郁离发出的无质水绳紧紧缠住,中间留有一段段的绳子作为缓冲。这绳子是郁离以灵溪术和凝水术配合凝结而出,灵溪提供能为郁离掌控的温和水流,再将其凝结为绳,不会被激流冲断,富有韧性。还可以让每个人都出力维系它的存在,不然单靠郁离一人的法力也很难坚持下去。 水流中不仅有泥沙,海藻,乱窜的鱼群,漂浮着的植物,都在激流中摇晃,没有个准方向。郁离他们放弃了立足,一味随着海水而漂流。中间是郁离,两边各是两个大气泡,在水流之间的速度倒也不慢,只是各股水流相互纠缠,彼此冲击,众人纵使有心,也很难把握住方向。时前时后,时左时右,看得见一条道路,但就是无法走上去。郁离咬着牙,坚持,再坚持,要用一切努力去感知水流的运动,风系法力还足以支撑我的呼吸。水,既然在运动,它就必然符合水的轨迹。要找到这一点,带着这些人一起出去。鱼儿在游动,他们纺锤形的身体划开了波涛,顺着切割出的那一缕气机而动。我要跟着这缕气机,这是唯一的路。 天色越来越暗了,海面上越来越阴暗,乌云像是压在了岛屿上一般,看着就让人透不过气来,必须大口喘气才行。海面以下的水流更危险了,鱼群消失掉不少。大的鱼群本就已只剩下那一个,现在拆分成了数个小的鱼群四散而逃了。郁离现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水球的受力面积过大,稍有轻微的海水就会发生较大的偏折,两边的水球收到不同的水流冲袭,郁离本身受着第三个方向的冲击。他飘飘荡荡,现在想要放手都不可能,一放手他们必会失散,绝对要坚持下去。 另外的四人在水球内毫无办法,这一段时间的颠簸让他们个个脸色发白,头在发昏,眼前冒起了金星,出现了耳鸣。他们维系着水绳就要耗费掉他们近乎全部的操控力,实在是分不出心来帮助郁离,何况他们什么也帮不上。 郁离的情况更糟糕,他的脸色早已涨成了猪肝色,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法力的消耗倒是其次,关键是他渐渐看不到出去的路,漫无目的的冲着一个方向前进,周围联系着的数人所使他不得不承担着的责任,这种茫然的不知所措是最累的。郁离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只是徒劳的划着水。过了一会他没力气了,一直不停的胳膊放了下来,顺着涌生或垂下的水流而变动着。他的身形在仅剩的意识下,迎和着浊流的每一个波折,每一股激流。 浊流?风与水,混乱的变动……周围被推开的水……绞缠着,冲击着,变动着。由无边的混乱中始终存在着的一条秩序。不论是哪一方的力量,它都会被交织在一起,指向一条通路。就是在这里,没错,是这条路。水的气机,风的气机,砂石的气机,鱼的气机,鸟的气机,彼此的纠缠指明了冲向岛链、冲出樊笼的契机。 “浊流”,郁离的第二道法意,混合着风与水,混着着生与死。甫一生成就在郁离的丹田中翻滚起来,激起了郁离的精神。郁离精神一震,好像自然明白了该向哪里走,怎么走。刚才使他困在那里、动弹不得的浊流,现在成了他的助力。他凝神看去,仿佛有着无数条细流彼此冲击着,分出更细的水流,每一条细流的形成、激荡、组合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他的眼中。这哪里是什么迷阵,根本就是无数的气机纠缠着,阻隔着,混淆着众人的感知。没有能力分辨得出这种纠葛的人,永远也走不出这里。 郁离勾了勾手指,一股全新的细流涌现出来,击中了近旁将要袭来的一股潮水,两股水流对冲之下,释放出新的力量推动郁离他们的行进。手指又是一勾,一股本应于之前水流汇合的激流转了一个小湾,竟冲着别处去了,顺便摧折了数股潮水的轨迹。郁离甚至放弃了水绳的链接,仅凭这水流的控制,就像是去吹一个在空中飞行的泡泡,每一次都会改变泡泡的方向。轻松自在,就像是小孩子的玩耍。郁离像是一位技艺高超的绣娘,这里补上一针,那里添上一线,一副精美的图画就这样一点一点展露端倪。 接近了,岛屿正在郁离的手指下一点一点的与他们相接。郁离突然感应了另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这岛屿的水流怎么如此之大,好像没有多少阻隔似的。不过这已经没什么了,他已经能带领其他人出入了。 郁离带领四个泡泡穿过了一座座的“岛屿”。这一次他看得特别清楚。这些根本不是岛屿,而是一根根长柱形的礁石,高高伸出海面。有些从海底一路延伸至此,有些只有半截,凭着铁链相互连接,不至于脱离或坠落。就是它们干扰着千百年来的气机,封锁着这一方的天地。海底石柱的一截深深地探入了幽深的黑暗,通向的是不可预知的深海。郁离现在没有那个本事去探查,连暴露其外的礁石都探查不了。但他还有时间,他不可能只来这一次,这里似乎有着大秘密呢。 海上的天气变化最快,前一秒是狂风暴雨,后一秒就可以是风和日丽,这种剧烈的变化唯有海上可能发生。郁离从海水中探出头来,甩了甩头发,海水湿漉漉的从脸上流淌下来。天上是瓦蓝的天空,悠远的白云。海鸥又冲出了云层出来捕猎,略有些难听的叫声经由空间的传递也不觉刺耳,反而独有它的那一种气息。心情,真得很愉快啊。 气泡中的四人出现了晕船的模样,郁离摸了挠脑袋,玩的时候忘了里面有人了,只想着带出去,没注意他们的不适应。不过出来了不是么?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唯有东方隐约有一座岛屿,再见不到其他。向后望,岛屿什么的全部消失无影,只剩下大片的礁石柱子直挺挺向天刺去。郁离感应了一下,气机仍在那里纠缠,岛屿还在。 郁离从气泡中取出灵舟,将那几人放在船上休息。以水流推动灵舟加速向那边的岛屿驶去。该去那边看看了吧。郁离站在船舷上,海风吹动着他的衣裳。真希望它会带来惊喜,可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啊。 第六十七章 落羽泉 这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满意的岛屿。 整个岛屿并不大,由珊瑚礁构成,上面只有光秃秃的岩石,连苔藓和地衣都不多见,至少在郁离他们能望见的一面,的确可以说是偏僻荒凉。远远望去,就让郁离等人大失所望。不过每一座岛屿总都是会有些资源的,难得遇上岛屿,郁离他们也不会错过。 上了岸,岛上的岩石也是坑坑洼洼,难得有平整之地。郁离等人分开收缩一番,也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资源。仅有些珊瑚、贝壳等,大多腐朽破碎,没有多少是可用的。郁离等人正失望之际,突地听见角蚩大声呼喊,显得极为惊喜,引得诸人急忙向角蚩处飞奔。 角蚩所惊呼之处,是一片略微平整的巨型岩石,四周泉眼密集。中间有不少的小水洼,大多清浅,但也有数眼清泉幽深,想来应下与海水相通。水的灵气从极深远处传上来,是一种幽邃寒清的意味,比大海广阔博大的意味各有千秋。一感应到,连众人体内的法力都雀跃起来。顿时使众人喜上眉梢。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想到此处有这样好的地方修行。”传功殿沈师兄极是高兴,“我还当这一次会无功而返,那样就太失面子了。” “是啊,”水云峰米师兄也很是开心,“这样的灵气波动可不常有,虽然小了一些,但胜在极为精纯,我估计这几千年来就没有谁进去过。要在这里修行一个月,应能赶得上在离师弟的庭院修行一年。离师弟,你说是不是?”郁离仔细地感应这灵气的质量,同意的点了点头。 角蚩已经等不及了,这家伙整个一行动派,直接脱了衣服就向泉眼洞口里跳。就像是一个秤砣砸在了一壶水中,溅起的水花四溢,虽不甚远,但还是溅了郁离和米师兄,这两个站的靠前一些的一头一脸。另两个见机得快,急躲到两人身后免得身上衣服沾湿。他们除了郁离都在气泡中,一路上并没有沾湿衣裳。他们的衣服也算是宝物,沾湿了衣服效果会减退大半。 洞口也到能容的三四人在一起洗浴,角蚩在上面扑打着水面,极兴奋地招手“快下来,水凉着呢。底下深不见底,我先下去看看!”说完,也不等几人过来,直接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这还是他在出发前半年里学的,别的也不怎么学,就特别喜欢扎猛子,不过他的水性倒好,游来游去也不怕。郁离等人相视苦笑,也一并脱了衣服进入泉眼。 泉水洞口下处倒是要比洞口要大一点,但依旧不宽敞,郁离等人只能一个个下潜。也不知为何,这里的水比较沉静,也要出奇的轻一些,郁离等人估料了一下,以他们身上那最低等的宝物也可以下潜数十米,便安心向下游去。 郁离缓缓地向下潜着,他在四人中是首当其先的。要想下深水游泳,就必须缓慢地沉下去,这可急不得。由于水下有压力,体内的灵气和呼吸的气体会被压进血液和各种器官中。只能小心缓慢的行进,才能让人体适应这种变化。要不然一个急上升,体内的气压急剧变化,体内的气积聚在血管或者经脉中无法排出,说不定会要了一个人的命。一个修士没死在大道之争上,没死在寿元关卡上,而是憋屈的死在潜水上。说出去,足够当五百年的笑柄。 通道的形状不甚圆润,多有突起,但并不妨碍前行。时不时有气泡泛上来,在郁离头顶发出的淡淡白光下流光溢彩,甚是瑰丽。如琼珠碎玉一般,格外的引人欢喜。伸手一摸,碎成更细更小的气泡,打个旋儿重新向上浮动,很柔软的感觉。郁离轻笑一下,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前路上。 石壁的样子倒象是钟乳石,不过郁离并不知道是不是,蛋白色,反射回的光很是柔和。水极为清澈,郁离保证这是他见过最干净的水,古井中的水、清泉中的水、从花蕊上扫下来的雪水全都不如它的纯净,这是积累的成千上万年的纯净,一直静静地在这里淌着,流着,默默的等待着别人的到来。水的颜色不是想象的黑暗,而是冰蓝色,在地底数十米处依旧是冰蓝色,或许直到它的源头也是冰蓝色。 角蚩一直在前头游动着,郁离听得见声音,不过也是非常平和而有规律的了。他并不担心角蚩,这家伙看上去大大咧咧,但运气真的很好,真遇到什么事知道分寸。在保命这方面的准备做的可比他好多了,郁离才真是疯狂,连一般用以保命的符箓什么的都不带。不过以他的手段,救下所有人都不过小事一碟。 “过来……这里……快点过来……我找到了个好地方。”在这水中,声音传播的快,但也附加上了些许失真,带上了水泡的咕噜声,显得有些模糊。郁离心下一动,莫不是角蚩找到了什么? 海外的真正宝物都在水底,郁离他们也不知是怎么个寻法,只是听着人云亦云。现在不知角蚩发现了什么,心中难免会有些憧憬。当下加紧了速度,继续向下游去。说也奇怪,现在向下潜了至少数十米,这简陋的宝物仍稳如磐石,似乎仍可坚持一般。 见到角蚩了,他正在前面招手,他身边的水似乎更为洁净,远望着如同有一层结晶在那里泛光。郁离游了过去,顺便也和后面的三人招了招手。郁离轻轻游到了前面,这水干净得让人不忍亵渎,但郁离极为惊奇的发现,在角蚩近旁的水,轻的仿佛不像是在数十米深的水底,而像是在平地,不,是像在高空,仿佛像是一根羽毛一般轻巧。 “离师兄,你过来看!”角蚩不由分说,一把将郁离拉到了近旁,用手指着。郁离顺着手指望去,那里有一团不断变幻着的水,很小的一团,不过一个人头大,在石壁上一个孔隙内,泛着天蓝色的光影,经由孔中石壁的反射,将冰蓝色的光映射出来。一眼难以得窥全貌,郁离小心上前窥视,那水团的后面似乎还有通道。不过这里面的水,明显和这一整个通道的水同出一源。郁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知这是什么东西,急拉着角蚩一起等着三位师兄到来。 “落羽泉!果然是落羽泉!”沈师兄也下潜至此,一见到这团水显得极为震惊。 “落羽泉?这是什么?就这团水么?“角蚩连忙发问,连沈师兄身后的掌刑殿赵师兄也露出好奇的神色。沈师兄定了下神,从惊愕中恢复了平时淡然的样子。不过还是咽了口吐沫,向那团水望了两眼,才讲起来。 落羽泉,是天下数种最有名的灵水之一。因其极为轻柔,连根羽毛浮在上面都会沉下去,故而有此称呼。听上去似乎与黄泉水类似,不过二者的效果和珍惜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落羽泉还有个特点就是极清极净,能为宝物增添灵性。任何经由落羽泉淬炼的法宝,都会在品质上上一个台阶,多些神异的特性,诞生器灵的几率提升近两成。不过只有海外少数岛屿上能采到一星半点,从来都是极为难得之物。单是这个,抵得上之前在整个岛上搜集的资源十倍不止。 要认出落羽泉并不难,先前这样奇异的水压便已叫沈师兄有了猜测,之后见到了它的光影就让他更肯定了。不过他也并不知道为何这水似乎同出一源,这世上奇异之事甚多,除了传说中的仙人,谁也不敢说自己能知道一切。这团落羽泉不仅仅是一团泉水,它还是一团活水。能源源不断的产出落羽泉来。兴许再过个千万年,它就能变成一个泉眼。修真界的泉眼和凡俗中的泉眼定义不太一样,凡俗的只是看泉水出来的位置,修真界的灵水都会以某一处为源头,称为泉眼。泉眼甚至不经过自然循环,凭空诞生得出水来,也是一个难解的谜。不过这一团活水经由郁离他们收走后,就会自动的失去了诞生泉水的能力。 角蚩用他那把法器大刀削开岩壁,取出落羽泉之后,这里水质的轻灵更为明显。泉水就像是一团果冻,在角蚩的手上不断滚动变形,看得他提心吊胆,唯恐这么珍惜的灵水就毁在他的手上了。他不敢大意,小心地将泉水交给郁离。郁离一收起来后,周围的水质一下子变得极为沉重,就像普通的水一样。他们的水罩立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几欲碎裂,不过所幸这种改变的发生是随着时间进行的,他们还有反应空间。这种垃圾货色只能支撑水下数米的活动,忘记了这一点的众人大惊失色。 ——笨蛋,你想死么?快将那团活水拿出去! 许久未曾听闻的青原的声音适时的响起,郁离下意识的就将泉水拿了出来。青原是最安全的储物地点,向来郁离的东西都是放在那的。周围的压力骤减。原本郁离感觉这些水都很清灵,以为全是落羽泉呢。现在看来这些水并不是真正的落羽泉,而是受落羽泉影响的普通冰水。现在重新拿出了泉水,才重新被赋予了轻灵的特性。他们才得以获救。不过之前数千年的滋润也不知没有效果的,不然他们直接就会被剧大的水压压成肉饼了。 拍了拍小心肝后郁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到,青原又说话了。他极兴奋地向青原打着招呼。 ——别打招呼了,我知道了。 ——刚才真是多谢了,没有你,他们恐怕都要死了。 ——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将灵水挪出地儿,也就是这些水不会自主伤人,遇上灵火有你们受的。 ——抱歉,这次是我们孟浪了。 ——别抱歉了。下次将灵水拿出来下潜,就能和这一次一样下潜的很深了。而且我感觉得到,前面有着极为庞大的灵水源,至少是数十万年才能积攒的这么多。下一次你要给我一团。 ——数十万年?这么厉害! ——各种灵水也只在这种地方还能保存有这么多了,之后几天你们多下来,之后你们怎么收取要严格按我的指示来。 ——好,听你的。 ——说不定,你们还能碰上鲛人呢。 第六十八章 鲛人 之后的几天中,郁离多次下潜去寻找活水级别的落羽泉。这里的地貌很奇特,简直像是一整块巨岩被礁石用千万年的时光顶了上来,细微处留意着,便能发现不少极为久远的痕迹,不过已大多被掩埋。等整片巨石都被郁离走过后,青原倒是感慨了几句郁离听不懂的,看样子青原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不过它不肯说。 这里的孔窍九曲连环,彼此相连,是由不同的珊瑚被侵染而成。只有数个洞口下面,郁离能够去探知。其他的要么没有落羽泉独特的轻灵气息,要么就太深了,郁离在一个洞里下潜了一两百米,也未有任何发现,只能感知到前方深不可测的水下,有着一眼泉。数天辛苦下来也只有找到了两眼泉水,其中还有一眼被青原直接吞噬了。 但其他几人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泉眼活水没有了,可数万年的侵染还在,剩余的万载寒泉中,仍保留了落羽泉的些许特性,用来修炼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角蚩他们听说了落羽泉的特性之后,还兴致勃勃的将自己的法器也放了进去,不过这能有什么效果,它们原本的材质就决定了它们不可能会诞生器灵,不过倒是增添了一丝灵性。 “离师兄,有没有啊。”角蚩大老爷似得,在旁边优哉游哉地泡着寒泉,看着郁离又一次无功而返。这小子,大大咧咧说出的事实总是听起来怪怪的,要不是知道他的性子,郁离简直要当成嘲笑了。总共只有两眼活水,一眼郁离下潜是必须要带上的,另一眼交给了水云峰的米师兄。在探索其中一眼寒泉之时,郁离发现了一个通道,里面流光溢彩,还保留有珊瑚的缤纷,配合着零星出现的淡白色岩层的反光,那场景,简直如梦幻般令人着迷,就如置身于彩色泡泡中,无拘无束,令人沉迷。米师兄听说过之后,强烈要求郁离带他去看一眼。郁离就将第二眼泉给了他,让他自己去看。郁离可没有空再去一次。 郁离每天要下潜上升数百米,一次就要一天,十分吃力。其余几人对水的亲和力不足,那一次角蚩都能发现实则是走了大运,这活水都藏得很深,郁离还要依靠青原帮助,才找到了第二眼。那一眼水,就离郁离不足两米,但是光芒被岩层牢牢的锁住,又不能大肆破坏岩层,不然会污染落羽泉,甚至使其消散,这些泉眼本就是极不稳定的。这样数次下来,其他几人也都知道了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在上面修炼。找水的任务就只能交给郁离一人了。 “别找了,沈师兄不也说了,这些灵水这么珍惜,能找得到一眼已是上天保佑,像我们这样找到了两眼的,绝对是祖上积了八十辈子的德。再想找到第三眼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还是过来歇歇吧。”角蚩一边招呼着还一边用手掌有节奏地击着水,这是他从岛上原住民那儿学来的,“砰砰砰”的颇有气势。不过角蚩只是学着玩,根本打不成像样的调子。 “那好,我也歇一下。”郁离也挺疲惫的,他有下潜了数十米,这一次又是藏得很深的活水,他游了一会后就放弃了。直接成大字状,仰身躺着他刚起身的水中。这里的落羽泉不知为何含量特别丰富,能感应到的就有五指之数,不过到现在他也不过找到了两眼。看来灵水的稀少不仅在于其数量,也是因为其采集难度。 “呼~”沈师兄也从水下回来了,在水下的体力消耗很大,象幻境的话精神消耗更多,他时不常就要回来一下。老实说,这样子看着,别人都替他累得慌。不过他一脸狂热的对郁离他们说,这绝对是他的成道之机,一定要多留一会,郁离等人才一直放任他一次次下潜的。 “怎么样?这一次又有什么进展?”“不是跟你吹,这次我还真又有了些感觉,我的幻境已经能够精细模拟色彩了……”“离师兄,我这有血烤肉串,还过来吃些么?”“这一处的水灵力减弱了不少,我跟你换一下吧。”“哎?为什么,旁边那不还有一个么?”“那一个是我前天就用完了的。””那也不能换啊,要不都被你用完了,我就没法修炼了。”“可灵性强的洞又不能进去,得等郁离探查完才能进……”多么热闹的对话,每一次沈师兄或者是其他几人上来时都会很热闹,但郁离上来的两次只让对话冷了场,之前还和自己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角蚩转眼就去和赵师兄说话去了。果然,自己很无趣吧。 四周是寂寥无人的岛屿岩石,灰白色,腐朽得很厉害,风将岩石吹成了细沙。没有半点灵的影子,只有空荡的死寂。想着这片岩石不知已经度过多久这样的岁月,郁离有些泯然,岩石会不会有灵?他有灵的话会不会孤单?这么多年他麻木了么?明明是跟角蚩说着话,沈师兄和米师兄在一起大声嚷嚷,赵师兄倒是沉默寡言,只是一刻不停地修行着,但偶尔也能参与进他们之间的谈话。怎么感觉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呢。自己从谈话中抽身,自己远离了他们。会想要靠近,想要去聆听。但是和他们稍近,就会感到厌烦,不得不假意应逢,不,也不算。在笑的时候和说话的时候也有自己的真心,可之后就觉得好累,有些厌烦,不想过去,再度远离。刚刚不也是我不回答角蚩的问题,自顾自的就看向天空了么?算了,有些无聊。那就趁着天色还亮,再下潜一次吧。 郁离从潭中走出,随便选了一个洞进去,没有谁过多的关注。之前都会来一句的角蚩这会正跟赵师兄讨价还价呢。郁离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踏了进去,反正都是灵力强的,等会上来了角蚩师弟也就可以用了。要不是青原不让,我就可以……不过它也有道理。对了,之前它好像还说过,这些灵水都是鲛人一族的圣物,说不准会碰得上她们。郁离一摇手,轻笑着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想什么呢,鲛人族就是传说而已,怎么可能遇得见这种传说种族,要是在这种地方都能见得到,那他们也不免太烂大街了吧。郁离静了下心,重新开始下潜。 水底的风光总能让郁离特别着迷,看几次都看不够,每一次都会想被洗净了心,纵使感受都是一样的,可郁离偏爱这种感受,就像偏爱他的花花草草。澄净,透彻,纯洁,是啊,水是最纯洁的,明明白白的展现在你的眼前,还能自我净化,保持着原本的样子,直到永远。它是如此的轻柔,你能感到身体很轻,像一片羽毛,飘飘荡荡的飞翔着。只有在水里,人才能飞吧。郁离忘我地游着,他有种感觉,自己就像是融化在水里。他驭使了一下浊流法意,这种法意会怎样他一点也不清楚。但他的尝试是有用的,浊流带动着极小股的细流,郁离置身其中,只感到舒服的想要呻吟。 郁离忽然有一种渴望,他想继续下潜,下潜到再无可下,去看看会有什么,不会有什么。郁离会在不重要的时候追逐他的狂想,就任由它的生长,像一条鱼儿转个身子,他解散了浊流,向着逐渐变得黑暗的水底潜去。 水越来越暗了,光的折射也有它的距离,这一个洞并没有落羽泉的踪影,从这里并没有光就能看得出来。不过也正因这里没有落羽泉,郁离才能够尽情享受下潜的快乐,不必分心于寻找,只需纵情去看,去感知,去听。黑暗有着未知,也有着独属于它的神秘。有光引路,照的见黑暗中的迤逦风光。奇形怪状的石头,过往曾招展过的珊瑚,不知于何处就能找的一粒粒宝珠。黑暗使郁离知道,这些都是唯有他才能独享的,黑暗就是最好的保险,让人安心。水中深层气泡泛起的声音很好听呢,珠圆玉润,咕噜噜的。一般只有在浅层,刚下潜不久时才听得到呢。这么多次也只有在和别人一起下潜时,才在深层听到过。 不对,这里不应会有气泡,前面有东西。 突如其来的判断像潮水,直接淹没了郁离的心田,极为霸道的将其他的一切情感驱逐了出去。郁离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判断,但他愿意听从,当即防备起来。 “咕噜”,声音开始出现,气泡开始出现,像是水母,抖动着,在黑暗中闪着七彩的光。笑声,带着点失真,唔噜唔噜的,像是小婴儿。又有些听起来像是在唱歌的声音传过来。这一定是有什么人了。之前郁离有些紧张,现在却坦然了。有这样的欢乐,飘飘荡荡的传过来,将他的心也染得欢乐了。他索性一使劲,直接向下游去。 前面的是几个美丽的身影,见到郁离之后,他们的喧闹也戛然而止,一个个惊奇地看向郁离,没有半点心机的、纯净的眼睛。海蓝色,明亮,纯净,无半点瑕疵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令人安心的,是能做朋友的。 一共有四五个人,头发的颜色倒是各自不同,但在海水的飘荡下都是很美丽的。在脖子和腰间有种很质朴淡雅的衣饰,是一种极为奇异的织品,在水中云薄雾般舒展,虽不大,但很是精致大方。在他们的脸上耳边,手臂上,腰腹上都长着细密的鳞片,色泽恍如宝石,光滑明亮,但并不显眼。配合他们的体型有一种天生的美感。轻薄宽大的鳍像是羽翼一样伸展在胸后和脑后。巨大的尾巴密布着鳞片,加上淡紫色的尾鳍,几乎占了他们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二。尾巴轻轻的摇摆着,脸上带着笑容,看样子根本不怕郁离。 郁离伸出了手:“你们好,你们是……鲛人?” 一个强壮些的身影也伸出了手,握住了郁离的手,有些滑滑的感觉,应该是手上的粘液。声音宛如咏叹,极优美的咏唱出一种郁离从未听过,但偏生能听得懂的语言。“你就是……人?” 第六十九章 面谈 郁离笑着伸出了手:“你们是……鲛人?” 对面的身影没有反驳,也是伸出了手,表达了善意:“你,就是人?” 鲛人,果真是鲛人。郁离的心翻起惊涛骇浪,不是畏惧,而是激动。自古传下来的《大世博览》中,对鲛人是这么描述的:“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大世博览》是上古之时,由游记氏编撰而成,是整个朴匡界对于上古最详实直面的印象,现在的修士们认知世界,仍在沿用《大世博览》里面的东西。里面的记载郁离自然是相信的,而且这些也都符合,那,他现在在南海? “我叫郁离,是从海上大陆来的,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寒水。”“浮水。”“冰凌。”“光藻。”这四个鲛人答得倒也爽利,直接说了出来,虽然名字有些怪。不过大多数鲛人的名字都是这样,只有皇族有这姓氏。 互通了姓名之后,郁离一时倒不知说什么了,就问起了这里是否是南海。对面的鲛人楞了一下,看上去不像是不知道,而像是在分辨郁离说的是什么。之后才又开了口,用的仍是那种赏心悦目的语调。“南海?这里不是。这儿是西海。” “西海!”郁离倒是惊愕非常。他所在的罗云门在雍州南方偏东,雍州本也就是整片大陆东南方之处。这样算起来应当不是在南海就是在东海,怎么也不应在西海。这传送距离何止是大,都越过了大半个大陆了。 “你对我们鲛人没有敌意,”另一个鲛人说话了,名字叫寒水的。鲛人长相都算得上柔美,加上那咏叹调,郁离分不出男女。“没有敌意的人族,你从我们族中圣地过来,而且你还手持我们族中圣物,我们还是很乐意做朋友的。那现在你就是我们‘泉先部落’的朋友了。尊贵的朋友,你愿不愿意来我们族中坐坐呢?” 如此难得的机会,郁离怎会错过,这可是他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只在典籍里记载过的种族。“好,我愿意去。”郁离的面容仍是平静地,但其下是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的激动。 这里很深,因此很暗,几位鲛人身上虽有美丽的反光,但自身并不发光,离开郁离的宝物能照出的光的范围,就会象彻底融入大海一般,令人难寻难觅。郁离的游动速度也是相比之下惨不忍睹,多亏几位鲛人并不在意,悠闲地在郁离身边游动着,指引着,慢慢将郁离引向一处神秘之地。 这片水域并无多少生灵,郁离一路上只见到了一些奇异的水母,还有些颜色各异的海藻,不过其中唯独没有绿色,大多是血红色。一行人游来并没有触及海底,偶尔郁离还会被这几位友善的鲛人拉上一把。这一小段路很是安静,只有鲛人的欢笑和咏叹不绝于耳。 “前面就是了。”一位鲛人从前面迅速的游回来,很是兴奋的对郁离说,身体在水中游来游去,像是一条鳗鱼,不停地转着圈。其余几位鲛人也都欢呼一声,不过声音极为低沉,像是一种震动,数息之后从黑暗中也传出几股震动相为应答。两股震动都传播得很远,周围的海水都震个不停。 最先说话的那位鲛人,“光藻”,非常高兴的拉起郁离的手,一个猛窜就向前方游去,其劲道之大,郁离的水罩差点都要破了。“朋友,我们的长老愿意接见你,你好幸运。”他的语调快速了不少,不过依旧是很华丽的。郁离侧头看了看,在落羽泉光的照耀下,他的脸上也满是兴奋,和郁离初次见到门主时的表情一模一样,想来这长老肯定是地位崇高。 鲛人的部族到了,在一片海底山壁上。这里倒有些光亮,勉强能看得清楚。整个部族都隐藏在海藻里,中间隐约有些别的材料。不过看上去倒像是长久居住的,不是游牧民族一样匆忙建起的。 游近了,进入了海藻丛中,郁离才得观全貌。发光的是一种胶状的海草,能粘附在其他的海草上,所以光源并不固定,东一片西一片的。其中还有不少的海底岩石,贝壳,还有鲛绡。这些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建的来的。许多的鲛人此时也都聚集在前方,都和刚刚的那几个鲛人一样,很是好奇的模样。中间还有一个鲛人小孩忍不住,上前去扯了扯郁离。彼此之间到没有人类窃窃私语的习惯,整片海藻群中,只有远远飘过的几段咏叹乐章。看来鲛人倒是很有纪律。光藻略一停下,向周围挥了挥手,之后又拉着郁离快速向前,不过片刻,来到了一处宫殿。 水下竟还有这样华丽古朴的宫室?郁离倒是很吃惊。光藻也整肃了神情,正了正身上的鲛绡,慢慢地游了进去。郁离不敢轻视,也是很缓慢的游了进去,以示敬意。 宫殿之内满是岁月痕迹。无数的海藻历经多少岁月,已于这宫殿中立足,彼此相融而为一体。宫室里的器具没有几件,除了旁边的几扇贝壳,只有正中一把极华丽的宝座,别无他物。整个宫殿都满是海藻,唯有这宝座无数年来仍恢弘华丽,不染纤尘,前面立着一个极老的鲛人,抚摸着宝座,尾鳍无意识地拍着,像是在回忆什么。他并没有发出任何的气势,但是如同水一般,有水的灵魂。郁离闭上眼,竟完全感应不到他的存在。整幅画面就像是于历史中抽出的,令人不敢有所异动。 光藻恭敬的在后面立着,郁离也并不敢有什么举动,只能侧着头看宫中装饰。宫殿墙壁上隐有浮雕,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了,但应是记载这鲛人族曾经的辉煌。宫殿中光华灿烂,郁离定睛一看,那墙上竟有着灯火,那种灯郁离不曾见,却也看得出其古老,真难得,在海水的侵蚀下,历经无数岁月仍完好如初。其中泛出黄色的光焰,如水般流动着。那肯定不是火,但如火一样能发出光和热。 “啊,尊贵的朋友来了,是叫郁离吧,快请过来,快请过来。”老鲛人好像突然惊醒一样,一拍额头,笑着欠了欠身,“我是鲛人族泉先部落的长老,溟渊。族长不在,只能由我来接待了。”这位鲛人族的长老面容奇古,满面皱纹,几乎将他整张脸布满了。他身上的鱼鳞也是黯淡无光,鱼鳍残破。有一双很深沉的眼睛,恍如深渊,静似死水,看上去像是睁不开,但你站在他面前,就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他的脖颈上披着一层淡紫色的鲛绡,腰腹是幽兰色的鲛绡,戴着诸多海螺坠饰,头上还有一圈海草环,都是别的鲛人所没有的。 “光藻,多谢你了,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朋友有些话谈。”光藻深施一礼,他们的礼节很是优雅,随后就退出了。这长老的威信很高啊,郁离暗自赞叹着。 “朋友,请来这边。”长老一指那贝壳,自己先去一扇贝壳中卧下,郁离也学模学样的。“这里不用开启你的那层水罩,也不用依赖落羽泉水。鲛人王的宫殿能够确保我们朋友的安全。”长老很是轻松地说。 “鲛人王?”郁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小的一股部族,看起来连千人都没有,会有一位王? “是的,”长老微微颔首,他好像能听出郁离的心声,“曾经的王了。”长老一挥手,水流迅速的流走,只在长老身傍有部分汇聚,将他的身体包裹其中。郁离也就听他的话语,将水罩和落羽泉收了起来。他没看见,将落羽泉放入青原之时,长老浑浊的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精芒。 “呐,该从哪里说起呢?”长老显得颇为苦恼,“人老了,想说的太多,一时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郁离微微一笑:“您老说什么都随意,我听着就好。”长老回以一笑:“说的是呢,那就给你讲讲我们吧。” 鲛人,于极远古的时候诞生,应该算是天地初开时天生地养的灵族。天生能够控水,寿命又长,每一个族人至少有数千年的寿命。曾经也显赫一时,建立起了强大的文明,不过都只限于海洋。他们限于天生体质,无法在海水以外久待,不然会因缺水而死。曾经最强大之时,也就是于数千年前,整个海洋中的鲛人势力极度膨胀,都延伸到了近海,故留下了他们的传说。泉先部落原也是天地有名的,一个部族中出过数位王者,这宫殿便是当时所建,而且是邀请了其他诸个族群帮忙建立,现在已是有数百年不见其他种族了。 但时移境迁,天地间的灵气逐渐的衰退,无法再供养得起如此庞大的,依赖灵气的上古诸族。没有了灵气,他们连生存都难以为继。渐渐的族人死亡,新生儿减少,许多强大的上古种族,因此的逐渐衰弱而致灭族。他们连维持身体运转、正常的生长都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自然难逃一死。偶有些身负异秉,能够以一身调动天地间部分法则的,如同龙族凤属等还可苟活,但也是日益稀少。鲛人就此退出天地的视线,隐居深海。寿命也大为缩短,普通族人不过数百年寿命,修行有成的才能达到以前的数千年。 大海,是天地灵气最后的存留地。不沾诸灵污染,一切以自然的法则运转。一切的灵,只要不再是天地赐予它们的野兽状态,有了自己的思考、行动,都会对附近的天地造成沾染,无可挽回。上古时众生强大,但不过都是野兽罢了,因此灵气不失。海洋,尤其是深海,是灵气最纯粹的地方,这里幸存下来的不乏最古老的诸多存在。这里,实力为尊,有力量的可以横行无忌,无力量的只能尽力自保,不过数千年的数场海中大战下来,彼此也都定下了范围,反正大海广大,总是有地方的。鲛人一族于此生存,由于族人数量锐减,又彼此不和,重新实行部族制。每一族群由该族推举一族长、一长老带领,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逐水草而居?”郁离有些迷糊,“晚辈看这些地方,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建成的啊。” “那是自然。”长老笑眯眯的回答道,“我们每过一段日子就要移居他地。不过数千年下来,该建成的也就建成了。不仅仅是这里,别处我们部族也有不少的驻地。” 长老继续说着,仰望着宫殿的穹顶。“当年退回深海的那一战是真激烈啊。十数万的同胞死了近七成。为了夺回生存之地,鲛人一族的四位王者尽数战死,不过也因此重创了敌人,使其永远避居海源,不得复出。但可惜剩余的族人为此而分裂,再不得聚合重现当年气象。呐,郁离朋友,你可知为何此处为我族圣地?” 郁离打了个寒碜:“莫不是当初大战之地?” 长老一脸的惆怅:“不错,正是四王殒命之地。我等亲眼看着四王用尽最后力量,将大敌击退。之后为了纪念立为圣地,每一汐(鲛人的时间单位,相当于人族二十年)都会来此吊念。” 郁离一脸的震惊,感觉嘴唇有些发干,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长老活了多久?” “不长,七千多年了而已,海中还有不少比我活得久远的多的。”长老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当时,四王爆发出一种极强大的力量,留存于血液之中。这些裹挟了四王力量的鲜血,于之后数千年时间里,秉承亘古之水,凝结出了数种灵水,和天地生成的数种灵泉齐名。所以我们尊这几种灵水为族中圣物,如同四王圣血。朋友,你手中的落羽泉即是其中一种。” 长老稍稍解释一下,之后话题一转:“当年面对强敌时我们都已绝望,他的力量太强,是海洋中生出的第六只灵兽,生而神圣。但四王最后联手,爆发出一种恍如世界的力量。在此之前,我们都不曾知晓这股力量,于是大战之后,我们分头都去寻找它们。但之后我们与别的种族交流,我们发现,在那一时段,有数种类似的绝强力量爆发,但都如这一般昙花一现,之后就再无踪影。直到三百余年前,我们重新感应到类似的力量,弱小一些的。不久后一支小狐狸的族群迁了过来,上面有一种类似的气息。我现在又在你身上发现了它,而且比那些小狐狸们的更精纯且强大,不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第七十章 海兽之患 郁离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青原是他自认为最隐秘的底牌,他从未见到有旁人得知(悲伤已将其关于沉渊的记忆洗去)。眼下却突然被一个全不认识的人一口叫破,如何不让其全身发冷。 但是在一个活了七千年的老怪物之前,说谎是一点用没有的,至少以他区区十几年的阅历,是完全不可能的。郁离低头沉默。 过了数息,郁离重新抬起头来,声音干涩,却已平稳许多。“前辈既已有猜测,又何必来问晚辈呢?”从刚遇上那几个鲛人开始,恐怕一切就都在这位深不可测的鲛人族长老手中。难怪呢,自己一介小小修士,又怎会遇上这等传说种族。不过按现在的情形看,自己的性命是不会遭受太大威胁的。 溟渊长老并不在意眼前修士如何,他只在意他感兴趣的问题。要是郁离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他才真是要失望呢。“无须担心,正如你猜测的,我并不会对你怎么样。就算你有这等伟力,你现在的修为实在太低,是完全发挥不出来的。” “那长老想知道什么?”郁离不卑不亢地回问。 “不过一些小问题。”长老咪咪笑着,显得很是可亲。就算郁离有心戒备,也提不起半点敌对的心思。看来鲛人一族,天生便有令人亲善的天赋。 …… 溟渊长老问的还真都是一些小问题,不过每一个都足以展露青原的部分秘密,郁离这样的根本抵挡不住。不过郁离现在也只不过能探知极有限的一小部分。双方说开之后,心情就放松多了,倒也就不再紧张,这段时间还不算难熬。鲛人一族的天赋中还有探知心灵,所以能与人亲善,不过他们更习惯直言不讳。 在青原被探知的过程中,长老也给他提供了不少极珍贵的信息,很多都是令郁离极度紧张的。 第一,象青原这样的力量并不止于一家,按长老所说,至少还有数种类似的力量,或者说世界。不过在几个时间点上郁离犯起了迷糊:齐仙出世还不过三百年,但是按照长老的说法,至少在数千年前就有一次诸界现世,比现在要强大的多。郁离隐约感到这里应该会有问题,不过离的实在太远,至少要到灵界去才会有答案。 第二,郁离得知了一个族群的下落,碧眸狐族远迁海外的一支。鲛人一族对于这些力量特别关注,又怎会放过携带有青原信仰的他们。在一次偶然中,鲛人一族与碧眸狐族相遇了,双方都对对方感觉很好,也就缔结了盟约。鲛人可以去青原祭坛一观究竟,并交换了部分物资,碧眸狐族则可以在遇到危难时,呼唤盟友的援助。总的来说,双方都得了益处。碧眸狐族现在落脚之地还是鲛人帮忙寻找的呢。双方倒成了真朋友。 第三,在询问过郁离从何而来之后,老鲛人给郁离提了个醒:他们落脚的那一座岛距离它们的圣地不远,但为何鲛人一直无动于衷呢?愿意很简单,那里沉睡着当初他们大敌的一位后裔,一头远古鳄龟。原先不过是一只巨兽,后来鲛人一族引动海底火山爆发,生生给塑成了一座岛屿。但到底身具天生神血,生而神圣,一直伤而不死,何况那是他们的大敌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鲛人一族也不得杀死对方。久而久之,竟于其中诞生一批生灵,奉鳄龟为父,有的侥幸,机缘巧合之下冲破了岛屿的禁锢,便在岛上及周边海域大杀四方。鲛人一族逐水草而居,不得时时照看,隔上二十年才来这里一次清剿。但他们现在大为衰退,无法前去祖先设下的禁制,伤不得敌人的元气,只能这样击退胆敢出海的敌人。 曾经有个修真门派,与大陆灵气衰退末期远渡重洋,迁出山门。好死不死的遇到了一次海兽爆发,一整个门派损兵折将,伤亡惨重才将其尽数斩杀。当时天地间还是有几个真正的大能的,其中有几位与这个门派有旧,接到消息之后,前来以一种极为强悍的、一定程度上契合了天道的自然运转方式,封锁住这岛屿数千年,便是郁离所见的那千根礁石。鲛人一族自然能够突破这层封禁,不过能够摆脱这一重负,那里会再去自找麻烦。那些海兽就在岛中繁衍生息,反正有封印,他们出不来。这数千年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现在齐仙出世,来自灵界的灵气和源于朴匡界的灵气本质上有冲突,导致封印效力大减,是以郁离这等微末修为能够出来,岛中的鸟兽和原住民也都是这三百年内无意间进入的。不过封印被破之后,海兽必然肆虐。鲛人一族虽无人能掐会算,但到底也是通灵之族,天生能感知祸福,于是泉先部族前来,以鲛人的方式加固封印。并好巧不巧地遇上了郁离,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不然他们必死无疑,郁离纵能在海兽中活命,也必因资源短缺而丧命。 听到这,郁离不禁毛骨悚然,直呼侥幸。寻觅海外狐族一事虽也重要,事关郁离道途,但郁离现在心心念念的是他的宗门和同行的师兄弟。忙不迭的向溟渊长老询问封印之法。溟渊长老也不藏私,这也关乎他一族族人之命。当下就告诉了郁离。 岛上共有三重封禁。第一重,也就是最主要的一重,是这一整座岛。若不是这座岛至少限制住了近七成的敌人,他们完全可以放弃封印,反正也赢不了。这封禁不仅带来了坏处,也给海兽们带来了好处,可以拥有远古时期的体魄。不过这一点谁都无法担心。 第二重是鲛人们的禁制,凭借海水而存,在岛上有数个节点形成稳固的结构。威力大约能阻住两成半的敌人,不过现在已然接近崩坏,是鲛人一行此行的目标。与郁离同行的十一人所能帮助的,就是修复这些节点。 第三重是那千根石柱,只有郁离一人可以有所修复。鲛人一族只能是避开,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后世还是有着大能的,这等天道循环的禁制集结了当时三位出窍期大能合力,不是现在衰退的鲛人族所愿相抗衡的,何况鲛人一族抗衡石柱,只会牵制住两道防线,反而不好。 郁离忧心忡忡,实不知此次会有多惨烈,在海外的弟子全都是开光期,又没有几个见过血,能起到的力量连自保也难。溟渊长老便适时安慰,愿意让出族中数件宝物帮助罗云门众人,并许下往来承诺。反正鲛人一族的友善在整个海域都是出名的,多个把小势力不打紧。之后果真取了数颗鲛珠交付郁离手中,还赠与郁离一颗。他们的宝物倒是有别的,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封印,鲛珠是唯一适用的。长老给郁离的那一颗,是极难得的千年鲛珠。无需祭炼成宝,只要镶在翠玉如意上,都可以将那如意升为顶级法器,不过没了风系的增幅,但水系的就大为可观了。炼成宝后更大有希望成就灵器。这也是他们与鲛人一族缔结盟约的凭证,是找到鲛人的唯一方法。 细算时间,郁离在水下至少待了两三天时间,郁离忧心如焚,鲛珠交付后就急着赶回,还是溟渊长老法力高强,只一催动周围的海水,郁离甚至没有感应到法力的波动,就像是自然运转一般,挥洒自如的将他送了出去,不过半盏茶功夫。正正好好在郁离跳下的洞口,一点道路都不差。这份修为,已不单单是法力所能及了,更需极高的天道感悟。郁离现在眼界不够,看不出什么。实际上要是这溟渊长老愿意,以他现在的积累,飞升灵界成就分神、合体都大有希望。不过他和其他几个老怪物一样,都厌恶灵界,不愿飞升,守护着朴匡界。不止朴匡界,哪一个久远的界没有些从上古蛰伏下来的守护者们。 罗云门的四人眼见着郁离下潜两天多不见踪影,毫无联系,都是心急如焚。他们多的也不过下潜四五次,不比郁离每日下潜,心下都懈怠了。现在重新记起出发前,诸位师长给他们讲的重重危险,都是极度的担心自责,这片地方又古怪,深不可测。现在聚在这里都是愧疚难耐,不停地踱来踱去。众人的心情是会传染的,何况人的本能就算再衰退,也有对危机的模糊感应。与这种紧张相融合,不过两天就足以使众人心绪难安。米师兄一天前就停止了对水下幻境的探索。沈师兄在那里不停地算着卦,赵师兄停止了修炼,在那里踱着步子。角蚩一腔热血最是痛苦,急的满嘴都是燎泡。 正在他们都焦急、担忧、懊悔、祈祷,甚至有些许绝望之际,郁离赫然从水中冒出头来,众人惊喜之下都愣了神,还是被角蚩一个拥抱给惊醒了。“呜呜,离哥,我们还当你出事了呢。你遇到什么了?怎么过了两天多才回来?”众人也七嘴八舌的上前询问:“是啊,离师弟,你是在底下遇到什么了么,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刚才我连占数卦,都显示你有大危险,现在怎么样?”“你可算回来了,我一直都心惊肉跳的,生怕出什么事,到底怎么了,郁离?”众人嘴嘴舌舌的,一时吵成一团,不过都是在关心郁离,让郁离心中很温暖。 但是还有着更重要的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回岛,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七十一章 馈赠 郁离带着四人急匆匆地赶路,水下的细流依旧激荡,那四人还是只能在水罩中被保护着。郁离心急之下,差点没能控制得住“浊流”法意,水下又无法深吸气平复心绪,数次被纠缠出去。最后还是用了心荆棘,抽去了焦急的情感,这才有惊无险的闯了过去。 “噗哈”郁离将头伸出水面,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情感回归之后,郁离需要用肢体动作平复情绪。“大家,快用灵舟赶路吧。”郁离冲着几个水罩大喊。“知道了,马上就好。”水罩中是几位有气无力的声音。哦,没有情感之下也不会去关心其他人的状况,只要没死就好,又是一个弊病。 一道冰凉之意随着一声渺渺的吟唱猛地爆发出来,“冰心诀”,当前最适用的法术,让众人重新回到了最冷静的状态。“我去,果真是好宝贝。”米师兄极为灼热的看着掌心中的鲛珠,“这增幅也太明显了吧。”可不是么,原本只能应用于单人的冰心诀,在鲛珠的效用下,将所有的人都拢了起来,而且威力大了近八成。让众人眼皮子直跳。 “别在那里看啦,先赶回去。”角蚩心思单纯,专注于一件事,率先拉回众人注意力。“好。”三人都应喝一声,施展法力,催动灵舟以最快速度前进。鲛珠也适时地分开了水,推动波涛使灵舟前进的更快。郁离带领他们穿过千岛礁石屏障消耗太大,只能在舟中休息。 一路上郁离将目前的情况完完本本的讲给了众人,众人惊异于郁离竟能与鲛人攀上关系,不过一路上郁离给他们带来的不可思议已然太多,这一次的惊惧更是冲淡了疑惑。郁离能拿出鲛珠,这事就基本无误了,当务之急是要配合郁离和鲛人族加固封禁,否则恐怕这一次会全军覆没。 …… “师兄,你们回来了!”李师妹看见众人回来极为兴奋,她也是碰巧过来才看见众人的灵舟的。郁离等人出海之后一直杳无音讯,一直不过是凭着天机长老的预言,相信众人平安无事。现在五人突然回来,如何让不让她心花怒放。“哎,师兄,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赶紧回去吧,那群土著做出来两道极好吃的菜,你们……”李虹儿话没说完,就被疲惫不已的角蚩打断了。“师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快回去,岛上有大事要发生了。”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青罗峰的王师兄脸色极为难看。他和沈师兄同是队伍中的两位三代弟子,遇到这样的大事稳妥,但也是大惊失色。眼睛眯成了两条缝,手指不停地敲着椅子扶手。“笃笃笃”的颇为烦恼。“这事应是不会错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几处节点,加固封印,之后才可能保得全性命。”沈师兄下了断语。三代弟子的经验比他们老到得多,郁离可以拿主意,但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自己一家之言。而角蚩真遇上什么事还是无法自己拿主意。“好,那一息都不能拖,要越快越好。你们有什么信息可以找到么?”王师兄也迅速下定了决心,转头问起相关情报来。 “这个……”沈师兄犯了难,望向郁离。 “鲛珠里有提示,”郁离接过了口,这里只有他有些信息。“但没有确切的位置。鲛人一族已经数千年没有踏足此地,只有当年节点的大致信息。不过鲛人一族立下的节点极为稳固,是以整座岛为基的,溟渊长老很有信心的跟我打了包票,说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信息都在鲛珠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那先看一看吧。”殷师姐拿起一颗鲛珠,用神念向里探去。之后一声惊呼将正讨论的众人打断了。“怎么可能!这样还怎么找!”郁离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下。他只粗粗看了下他自己的那一颗鲛珠,是用以加固千岛礁石柱群的,上面写得挺详细,大致的方案什么都有。所以其他的他也没有仔细看。忙夺过鲛珠来看,一看之下,他的脸色也阴晴不定。 “怎么?这里到底说了什么?”李师妹上前询问,郁离抬手将鲛珠给了她。“我的天!岛中火山熔岩湖下三丈!这谁能进得去。先不论这要进熔岩湖,我们在岛上这么多天,也没有发现哪里有地方能进入岛中。你看,接下来还说,‘以第三套法力运转方式,第七种施法通用手势,第十六类法咒吟唱’。我的天,这些都是什么。根本就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啊。”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过其中还有一丝好奇,显然并没有真正将海兽放在眼里。没有见过血的人都会有这种态度,很正常,但此时很致命。 “我想,溟渊长老活了七千多年,他的见识远在我们之上,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咱们仔细看看这些鲛珠里的信息,应该会有些东西的。”郁离想了想,对众人说。 “不错,不能因噎废食,先全部看一遍再说,别一惊一乍的。”王师兄轻咳一声,他们见得多,没有大惊小怪。现在急也没用,时间还有些剩余,要趁着这段时间是众人赶紧成熟起来,不然会使很多的时间被无意义的浪费。现在的情况就属于一例。 “这一颗里没有。”“这里也没有。”“没有。”“没有。”“这九颗里都没有。”“那会在哪?”郁离有些担心了,担心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离师弟,你手里还有一颗。”沈师兄提醒一句,郁离才发觉自己手里也拿着一颗。当下尴尬一笑,仔细探查起来。 “有了,果真在这儿。”郁离从最前面看到底,终于找到了。上边撰写着标题“朴匡界第六次修行基础整理(第二次海上会议)”,下面详尽的记载了许多古老的施法动作、符咒等等,还附上了图像。要知道,如今的朴匡界早已没有了这样完整的传承,各门派都只能借由零星、不完整的符文、手势、动作、运转方法等,来施展法术。灵界传下的带有灵界的特征,不如朴匡界自己的契合。郁离只粗粗看了一眼,便知其价值之大。他修行的那一部自创的典籍隐隐有更进一步的趋势。 众人也都分看了一遍,都被震撼住了。如此一篇不足千字的短文,若是流传出去,可以将整个朴匡界的实力整体提升三成,不过,这的是修士们都接触得到才行。在场诸人也只有郁离有这样大的眼界,其余人只能感到震撼而已。 “太好了,这样大部分就应能解决了。不过接下来几天,要仔细搜寻全岛,一处也不能放过。”郁离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同时警示众人不得轻易将这些东西泄露出去,除非十二个人都一致同意,而且只能在自家师长面前。重任见得郁离如此严肃,也都隐约明了它的巨大价值,纷纷许下承诺。 接下来的数天里,这些鲛珠里的东西给与了郁离一行人极大的帮助。每一颗鲛珠中都有一套独特的法力运使方式,也就是可以发出一种极其奇特的法术,鲛人一族馈赠给他们的诸多早已失传的古老法术。 在第一颗鲛珠中,记载的是禁止的第一处节点,位于大地部落的温泉内。其中注入法力恢复禁制的方法是“以第四套法力运转方式,第五种施法通用手势,第三种法咒吟唱,第二类仪式”,沈师兄之后发现,这竟是一种威力强大的金系攻击法术,要知道,融合期之后的金系攻击法术只有一种广为流传。而且,沈师兄没有金灵根。这一点才是出乎人的意料。古老的法术本不拘泥于所谓的灵根,是调动天地的灵气施展的。不过施法缓慢,准备时间长,遇到现在借由灵根而储存在修士体内的法力施展出的法术,一个照面就会被击退,时间花费太长了。 剩下的八颗鲛珠中,分别有一套阵法,一套炼器手法,一套炼丹要诀,三种法术,一种遁术以及一套内功行气的方案。这里面还包含了修复的几种珍惜资源,众人手里虽然没有,无法修补,只能勉强为禁制注入力量。但到底增加了众人的见识。有不少的功法都是师从各种珍惜资源,拿比较熟悉的赤离门来说,他们门派最根本的要诀,《赤离浴火宝箓》,就是赤离门的祖师爷从一只上古的凤凰遗种身上悟出的。这里讲得极为详尽,连与其相生相克的几种搭配都有涉及。这几颗鲛珠,简直是联通上古与现实的一道门户。有力量,有见识,有传承,材质也是难得一见的古老鲛珠。要是这都不算宝物,朴匡界也难说有多少宝物了。 九颗鲛珠,分别对应了九处节点。温泉中有两处,岛上裂谷上有一处。但之后的六处都位于岛内,要进到岛屿的内部去寻找,但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发动了岛上原住民也毫无头绪。两天,整整两天两夜都找不到,这让一行人心急如焚,角蚩都揪掉自己一撮头发。 多亏郁离一拍脑袋想起来,在他们走出传送阵的那个山洞,郁离曾经听到过地下暗河的汹涌,当即决定去搜寻一番。那地下暗河的声音一直指引着郁离,在经历了又一番的跋涉之后,郁离终于找到了暗河。鲛珠此时却忽的放出了光明,一股巨力将猝不及防的郁离拉进了河底,带着郁离进入了一个神奇的空间,暗河河底下隐藏的,真正的岛内世界。 第七十二章 熔岩 这里是炽热的空间。熔岩湖、火山岩石比比皆是,与外界那幽邃冰寒的河水完全是两个极端。恐怕这也是鲛人一族,为了遏制上古鳄龟的重新复出而引动的吧。鳄龟再如何强悍,也是更喜欢水,在火中会陷入沉睡。不过这样倒让郁离有些担心,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的那些海兽们,其对于火焰的抗性必然非同一般,其血脉又明确了他们对水的强大亲和力。水火都对其无效,单凭他们这区区十二个人又怎么与其抗争呢? 现在还未碰到一只海兽,想必这里也是鲛人一族留下的隐蔽地点,还是先行退去的好,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郁离倒不是说有多怕那些海兽,只是要是自己被滞留于此,同门想要找到至少也要向后拖两天,到时就不好了。一念至此,郁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他没有看到,在一旁流淌着的熔岩下面,一双金红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 …… “师兄,你回来了。有进展没?”李虹儿在一旁忙碌,看见郁离过来立刻飞过来询问。 “嗯,有了。”郁离平静地回答道。 “没有也没关系,角蚩他们几个出去转悠了好半天也没……”李虹儿说了大半句才反应过来,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也不怪她,这两天他们前后出动了三四十趟,全无一点音讯,李虹儿安慰人成习惯了。不过只惊愕了数息之后,他就反应过来,惊喜地抱着郁离的手臂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就知道师兄你一定能找到的。我现在就把他们叫回来。”说完也不等郁离再说什么,直接跑到一旁用耳朵泥塑给众人发出信息。之后抱歉的一吐舌头,飞回去给底下的原住民们安排去了。 原住民们都只是最普通的凡人,他们没有任何超自然的手段可以躲避灾祸。罗云门一行人曾让他们帮忙,自然也就肩负起保护他们的任务。这不是强加上去的,而是一行人善心的体现。郁离曾为了一伙凡人与离锁宫和那巫修战斗,眼下自然不可能会对其弃之不管。这几天,郁离他们在闲暇时就帮原住民们修建船只,准备物资。大部分都是郁离一人完成的,其他人也会帮一把。其中最多的当属这李虹儿,她由于递出一星火种,给原住民们带来了火的运用,而被他们尊为火神,雕了一根图腾柱。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李虹儿也发现了原住民们淳朴的善与美,日常也是她在与原住民们打交道,已经对他们产生了一定的感情。 由于即将发生大战,整座岛上安全的地方几近于零。郁离他们想让原住民们称船只出海,到千岛礁石链那里避难。带上一些水和食物,能撑几天是几天,直到战斗结束。但是还有一些人并不愿走,部落的长老、祭司等都不愿踏出祖祖辈辈生存的岛屿一步,所以郁离就只能安排他们去现在探明的那三处节点,不过这里的安全系数很高,应可保住大部分的人。其他的,郁离尚且自身难保,就再做不了什么了。 远处寻觅的同门们一个个都赶回来了,他们急不可耐的想知道怎么进入岛内。这些天他们的元灵越来越不安,岛上的动物们也都出现了发狂的征兆,再不找到进入的地点前去加固,恐怕就真的危险了。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岛屿,但离开后他们能去哪儿呢?何况还有与鲛人族的盟约,他们退无可退。 “这里!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在郁离说了传送阵的洞穴之后,众人都恍然大悟。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熟悉的地方最容易被忽略。那个洞口是他们被传送来的,早已被废弃数千年。罗云门一行人现在都在山下做事,忽略了这里。他们本就应想到的,若不是为了提醒后人,那面山崖怎会寸草不生,如此的明显呢。鲛人们和那些大能们可都不是傻子,如要将这里藏起来,岂会连一点遮掩都没有。按他们的进程,一天后他们应就会想到,但现在是郁离抢先一步了。 “不过还是有问题诶,”探明了地点之后,青罗峰的章彬师兄提出了疑问,“就算我们知道了地点,但我们又怎能进入熔岩湖?这连那些大修士们都做不到吧。”确实,只是一个极大的难题。不过转瞬之间就被推翻了。 “不要紧,这是第四颗鲛珠中记载的是一套炼器手法,第六颗鲛珠中是一套炼丹手法。那一套都可以短暂进入熔岩而不受损害。修真界的真火可比地火要热得多,上古的手法竟是自身进入鼎炉中炼制,防范做的还是比较到位的。”沈师兄不愧是传功殿的,见识和阅历在那,这两天功夫就从中找到了进入熔岩的方法。 “那就抓紧,上午将这些土著们的事弄完,下午全部进入洞中查看。”王师兄名为退礼,谨慎是谨慎,但行事风格也好做领导,尤其是现在郁离和角蚩都不愿多管事的时候,抢先拍了案。反正他的领导一向只在众人一致的时候,是以一直也没有遭到过恶感。 …… “这里还真是别有洞天,竟真的都是熔岩。”在被鲛珠吸入了岛内空间后,赵越师兄有些发愣,掌刑殿一向如此,非要眼见为实。之前他还有些疑惑呢,在一只上古鳄龟的身边竟会都是熔岩?以血脉的影响都不应该,熔岩也应会化为海水才是。现在亲眼所见,不由得让他对鲛人族的实力有了更上一层的猜测。 这里简直是比火山地界更可怕的地方。虽然看不到毒雾与硝烟,但是这里的危险更甚。地表是温度高达八百度,众人完全是凭借鲛珠的保护和那两套手法的短时间隔离。饶是如此,按计算,他们一天最多也只能在此呆上不足半个时辰,除非是长空岛的周师兄炼出了石棉法衣,不过这里的石棉极少,根本搜集不到足够的量。 地面上处处都是硬化的熔岩凝成的路,但也因此处处都没有路。你不知道何时你正在行走的路就会被暴起的熔岩冲毁。炽热的岩浆涌升到一片暂时的通道上,不是将通道吞噬,同化为原本的岩浆;就是在其上覆盖铺展,像一团奶油一样延展开,迅速硬化变成黑色的岩石。周围是正在喷涌沸腾的熔岩湖,红色的岩浆带着些黑色的硬化岩石,深处还不时冒出金光,那是更高的温度,一个人跌下去不到五息就会被融化。不时就有一股岩浆如同喷泉般涌升,绽开极谣言而又致命的花。走在这样的一条道路上,铁人也会被吓破胆,随时都会掉进深渊,万劫不复。整片空间就像是一个囚笼,而郁离等人就像刚刚进入的囚徒。 “该到哪去找那六处节点呢?”汗流浃背的角蚩问同样汗流不止的郁离。郁离看着这里随时都在变动的地形,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子该怎么找他也一时没有头绪。但是按之前的套路也知道,鲛人族一定布下了线索。 “总不可能不给一条生路,鲛人族应该会留下提示,就像山洞一样。大家一起找找看,有什么地方有异常么。”郁离这样吩咐着,睁大了眼睛盯着这里每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时间总是那样无情的流逝,你越想要抓住就越抓不到。聚精会神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快速,众人都在那里寻觅着,守望着。喷出的岩浆,冷却的熔岩,倒吊着的石柱,骨碌碌泛起的气泡,甚至有一只海兽,一只浑身充斥着格格不入气息的海兽。 众人万万没想到,从他们进来之时,就有一只海兽盯住了他们。原本它化成了熔岩的状态,是以瞒过了众人的眼。但当他暴起发难时,身上那不属于此的大海的气息暴露无遗,被全身心想要找出什么不对的众人第一时间发现了。顿时十二件法器就打到了它的身上,两件直接打进了他的嘴里,将其内脏穿透。但就算是这样,这可怕的巨兽还是没有当即毙命,而是被激怒了奋力撕咬。他那金色的眼睛射出暴怒的火,就像是真正的火焰一样灼烧着众人。尾巴一个扫动,便带起了大量的岩浆。泼泼洒洒,烧伤了四五人。巨大的嘴中有三幅牙齿,每一幅都长着锐利的尖牙,都微显倒钩状。可以想见,被它咬上一口,一个人就废了。它的爪子并不生长在四肢上,二十分别从尾、腹、背、处长出,总共有八只爪子,每一只都十分得惊人,历劫殿殷师兄站得较近,躲闪不及。被爪子还没打中,就扫中一下就被刮去了一大片肉,伤口深可见骨。 不只是其牙齿爪子厉害,其坚韧的表皮更是令人胆寒。其余的十件法器只能在它的表皮处砍出一条极浅的白痕,在其体内的两件也拼命的翻滚,不过被它一个屁给蹦了出来,灵性大失。最后还是以得自鲛珠中的三种法术同时出手,分别袭击海兽的嘴、眼、粪门才将其毙命。死后的身躯还不停扭动着,直过了数息才沉没在岩浆之中,顺带着还有一件来不及撤回的法器。 罗云门一行人之前纵使已经很高看海兽的力量,但现在才发现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心情很是压抑。唯一所幸的是,这头海兽并没有进行类似于召唤同伴的举动或声音,否则他们十二人也不过是一盘菜,只是还没有烤熟罢了。 如此的折损让他们心惊,又观察数段时间毫无收获之后,他们终于撑不住了,极利落的扭头就走。这是何等可怕的地方,但是必须要再去,直到他们的任务完成。这简直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刑罚,而他们已没有了退路。 第七十三章 第四节点 众人面色阴沉,环坐在山洞中的传送阵旁。这里的蓝光依旧那么璀璨动人,那现在的众人无端感到了一股寒意。损失的那一把灵器是属于青罗峰章师兄的,别的人虽未有如此大的损失,但是兔死狐悲,都不免惴惴起来。这一次还算是运气好的,下一次不知是否连命都要搭进去。整个山洞气氛十分压抑。 “那个,接下来该怎么办?”女性要比男性多耐不住寂寞一点,李师妹和叶师姐对视一眼之后,小声地开了口。虽然很不情愿承认,这一次的战斗真的是将她吓坏了,心中隐有,不,是已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不过难以启齿。 “现在不能就这样退去,”沈师兄和章师兄沉默了一会,艰难的开了口。他们经历过一次更为惨烈的战役,知道轻重取舍,也知道绝不放弃。章师兄的法器被他多年以心神祭炼,被毁之后他元气大损,但现在他也是第一个出来做出正确选择的。单凭这一点,选他进队这件事就是正确的。 “现在的情形不容我们后退,这一点之前讨论时就说的很清楚了。而且虽说这只海怪没有召唤同伴,但谁也不知他们是否会留下什么信号。若是现在不找出节点将其封印,等其破封而出之后,咱们所要面对的将更惨。”郁离站起身说着,来回的踱着步。说到这里,更是停下了脚步,以一个强硬的手势结束了他的话。“总之,现在不能后退。” 罗云门的这些人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人的本性,总想要蒙蔽自己,不想看见残酷的现实。一旦残酷的现实那一层可怜的伪装被彻底撕开,他们要么在绝望中等死,要么在绝望中爆发。 “一定要回去再战!”角蚩第一个站起来响应,他虽然少用头脑,但是直觉异常灵敏,这种关乎生死的事选择特别清楚。 “不错,战是必须要战的,但是要讲究一下方法。”水云峰的米芾米师兄擅长幻术,向来体察入微。之前对战之时,正是他发现用鲛珠上的法术对海兽能造成的伤害特别大,之后呼唤其余两人运使鲛珠法术的。“刚才看见了,鲛珠中的金系法术,木系法术和那奇特的、能使物体融化的法术,这三种法术都对这些海怪有奇效。融化法术破解海怪坚硬的表皮,木系法术的原理我分析不出来,金系法术无形有质,能化为锋锐无比的、如同波弦一般的气丝灭杀海怪。”“木系法术应该是类似于蕈类的腐生方式。以强有力的生机凝结成丝长的根须,植根于海怪的内里,改变海怪的物种状态,导致其各项机能大幅下降,并抽取其生命力使其虚弱的。”郁离插嘴,他的青原和生死枯荣法意都对于分析这个法术有加持,对此理解能够比较明晰。 米师兄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之前都修行过那两种手法了,那接下这一天多,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这三种法术。若真按离师弟所说,以木系法术的效用为主,其余两种法术为辅。这些法术并不要求灵根,要尽快修习。郁离你教我们木系法术,水系的由我教,金系的掌刑殿赵师弟来教。务必要保证每个人都会,所以剩下的这一天多,大家就先都把别的事发放下来,专心练习法术。明天,还不知有什么样的挑战等着我们呢。” …… 要么怎么说人是越挫越强呢,接下来这一天多一点的时间里,众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教法术的三人都是公认的在这三个领域得到认可的人,老师教的好,学生学得就事半功倍。虽然都只是堪堪掌握了施法,有的连入门都勉强,不过能够学会就已经给了他们一张保命的底牌。他们的感觉此时都很敏锐,知道海兽破封还有一小段时间,他们所要争取的就是这一小段时间。负责教授的三人也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成功将法术练到了小成级。他们是最契合法术的,真正能降法术的力量发挥出来的,也只有这三人。 “找到没有?”殷师兄小声发问。 “还没有。”郁离也并不回头,现在每一丝精神都要放在寻找上,根本无暇他顾。 这一次他们进来,原本是抱着被攻击的准备。但谢天谢地,那一只海怪只是偶然到了这里,而且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呼唤同伴的音波之类的。这种海怪,血脉属水,但生长在岩浆之中。虽然保留有这样的本能,但很多凭借水的诸如声音、波动都无法在这岩浆之中传递。它的到来原不过是野兽保护自己的本能。它就要进阶了,此时必须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安心进阶,否则可能被虎视眈眈的同伴吃掉。日常他们强壮之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若是受伤或者进阶这样极为脆弱的时期就不一样了,就像是金步甲,一群无知无识单凭本能的生物呢。 但就算没有了海兽的侵袭,在这样的空间里找出一点点提示也是极其不易。单调的金红色,华丽而浅薄,初看之下时一股难以言表的美,但看得多了,就没有了那种美感,而是单调,无休无止的单调,就连涌出的熔岩都是一个样子,区分只在大小而已。令人疲惫而麻木。郁离他们的眼睛都是再拼了命的睁大着,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哪怕突如其来的岩浆会使他们的视力受损,也依旧要仔仔细细观察着。 但是找不到,令人难受的挫败感和怒火在众人心中传递着,比传染病快的多了。沮丧必须被压下,但谁也不知能压多久。令人窒息的空气。 “找到了!”这一声比惊雷还要震耳欲聋,将众人一时惊得骇立当场。虽然都没有说一个字,但那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气氛,在无声中被悄然溶解,简直就像是雪化去的春天,在众人心头重新焕发了一缕生机。 “哪里?”角蚩的嗓音都变形了,烟火的毒以及自身的焦躁总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儿,”李虹儿的声音第一次如此的坚定,她盯着看了一会了儿,她相信自己一定是正确的。“就是这个,看。”李虹儿的声音略略有些发抖,不过其中的坚定没有半点褪色。一指着地上凝固着的漆黑熔岩通道,这一条通道一直存在着,为郁离等人提供立足之地。 “竟是这个!”郁离等人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没错,就是这些黑漆漆不起眼的通道。在这里,熔岩肆意的翻滚,每时每刻都有新的通道被创造出来,同时每时每刻又有旧的通道被毁灭。在这样独特的地理环境中,想要有一条一直存在的通道近乎是不可能的。 但偏生他们脚下有一条。尽管有时它会被涌上来的岩浆吞没,但之后岩浆就会重新凝固,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通向更深处的未知之地。粗糙,灼热,流着未完全冷却的岩浆,有的地方还冒着细微而又炙热的蒸汽。但也只有这个了。也再没有别的指引,唯有这通道延伸着,曲曲折折。存在着,就像是在等待他们踏足。 郁离和角蚩、沈、章二位师兄对视一眼后,果断地说“走!”。一个接一个地踏上了这条漆黑中带有暗红色调的路。 这条路很曲折,歪七扭八的。又细小,最多并排能走两个人,很不好走。但是走在上面,郁离从鲛珠处感应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幽冷深邃的深海的气息。就算是全神贯注,没有鲛珠的话他也感应不出来。这让他能够坚信这一条路是正确的。站在上面,连温度都似乎减少了一点点,不过极少,只是把一千六百度降低到了一千五百五十度,反正都超过了人类的感知极限,这样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熔岩湖!在哪儿!”章彬师兄极高兴地一指前方。那里是一片略显平静的岩浆,不同于之前众人经历的地方。那里是岩浆与道路共同存在的地方,这里只有岩浆,而且这附近只有这一小片是这样。在这一片湖的顶上,从上垂下的石柱上方,还有数个被刻上去的字迹。形似游鱼,但要细长的多,不出意外便是鲛人一族的文字。没错了,第四个地点。岛中火山熔岩湖下三丈,以第三套法力运转方式,第七种施法通用手势,第十六类法咒吟唱。 章师兄匆匆褪去了身上衣衫,只剩手中持着的鲛珠,同时运使两套手法,一套炼器的,一套炼丹的。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冲突,在体表和体内形成两层防护,将章师兄牢牢的保护在里面。在这里行路只需一套,但要深入熔岩中必要两套共同施展。地面的温度是一千六百度,但岩浆里至少也有三千多度的高温。 章师兄深吸一口气,他相当于是一只小白鼠,要实验这样前进是否能够成功。但这个是必要的,而且他的法器也没了,法术又不精。他苦笑一下,就当是为宗门做贡献了。怀着必死的心态,章师兄沉入岩浆中。岩浆中间更是一片乱流,什么都看不见。章师兄甚至不能将眼睛睁开,不然会直接被烤焦,人眼处是极脆弱的,再多的防护也一样。 索性鲛珠能用,它在冥冥中指引着章师兄前进的方向。不是冥冥中,是在元灵中给章师兄提供了光点,顺着光点,章师兄摸到了那一处节点。是另一颗鲛珠,镶在了一处法阵上。入手不复温润,而略显粗粝,不过比旁边的岩浆好的太多。法阵章师兄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异常庞大繁复,几乎镌刻满了整片岩浆底部的岩壁。岩浆底部有岩壁,要不是鲛人的手笔,谁能做的出来。以第三套法力运转方式,第七种施法通用手势,第十六类法咒吟唱,正是金系法术,“辛金丝弦气”。 一阵金芒闪过,法阵得到了刺激,重新吸收起周围的岩浆补充灵力,嗡嗡作响下,熔岩湖迅速凝结,硬化,里面蕴含着的浑厚火属灵气被一扫而空,并逐渐向外蔓延,延伸至了众人脚下,形成一个小平台,温度也急剧下降,掀起一阵阵狂风向四周扩逸。要不是章师兄被法阵开启时的一股巨力顶出岩浆,恐怕现在都被死死的困在了岩石中。 “好,这里可以休息了。”简单探查过周围环境之后,郁离露出了庆幸的神色。本来他们只能呆半个时辰,这一来一回、搜索、激活等等诸项事情,结合起来正好到了半个时辰。若要是走不出去他们必死无疑。但现在法阵被激活,吸收其周围的火灵气,形成了一片温度较高、但已降至他们的身体可容忍的范围内了。这样他们也得到了休息,之后就可以接着前行了。 但是,郁离忧患地看了一眼前方,刚才的狂风,会不会有事呢?沉重的阴霾重新堆上心头,将这一场喜悦挤走。前面还有五处节点呢,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第七十四章 前夕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是么? 郁离孤独地坐在一把难以言表的华贵王座上,底下是一条炽热的晶莹道路。迷茫,孤独而倨傲。身边没有一个生灵。不,没有生灵,但有数具尸体,有的龙首,有的玄翼,有的凰羽,都已只剩下了最后一点遗骸,看得出他们的头颅都冲着他。残骸在道路两旁熔岩中缓慢下沉,被融化,被吞噬,消失,彻底消失。啊,没错,这片熔岩可以销毁万物,好像是他布下用以阻拦旁人的。头顶是金红色的天空,火烧云肆意地铺卷,传来震耳欲红的吼声。远处是一望而不可见的乌云,其阴沉难以形象,渐进式的黑暗,一眼便足以夺人魂魄。里面是永恒的死寂,除了两方天空交界处偶尔传出的巨大鸣响。 郁离忽然感到了极大的愤怒,他猛地站起,发出传遍九天的清鸣,展开双翼,沐浴在爆发的熔岩中,携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直向上而去,直抵九霄,整片世界恍如置身火海。之后怎么了?怎么了?明明还有后来的战斗,断裂了。仿佛从这命运、这时空、这一切的一切中消失了。于黑暗中暴起永不屈服的火焰,只如一朵烟花般消散了。身体、意识、过去、未来,都坠入了无底的渊。撕裂。 …… 郁离在一身的冷汗中惊醒,之前的竟都只是梦境,但那梦是如此的诡异,如此的真实,令他不由自主的抱起头在那里痛苦地翻滚,呻吟。冷汗迅速的流遍了全身,浸透了衣衫,汇聚着,蔓延开来。在这火山的世界中,在这无尽的高温中。 “离师弟,你还好么?”耳畔传来数人或关心、或焦急的询问。恍如干渴欲死的路人在沙漠中发现的一片绿洲,将郁离救了回来。郁离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歇息着,平复着。 “离师兄,你刚才是怎么了?突然就倒那儿睡着了。要不是我手快,你都要掉进岩浆里去了。浑身滚烫的吓人,是不是那个法阵对你伤害太大了?”角蚩拽住郁离湿透的肩膀使劲摇晃着,他极度的担心。 是啊,他们刚刚找到了第七处节点。这一处是由郁离自己下的岩浆,激发的阵法。似乎确实是有一股更宏大的灵气在阵法里流转,那阵法像是在模仿什么?想不起来,不过是这个的事么?之前在第五处节点又遇到另一只海兽,是一只变异的蝾螈,但是众人合力之下还是比较轻易的消灭了的,应该不是这个事。到底怎么了? “没错,而且之后又突然发出了那股威势……师兄,你不知道,我都快被你那股气势吓死了。”李虹儿此时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想上前但又不敢,望向郁离的眼神就像望着一个,怎么说好,朋友不像朋友,怪物不像怪物的复杂情感。瑟瑟的躲在距离较远的叶师姐身后,欲说还休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威势,她在说什么?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东西了,郁离摸不着头脑。不过看向众人,他们确实多了一份惊惧,让郁离觉得有点陌生。青原呢?以往这种一看就知道不对头的情况,青原是一定会出现的。之前的数次战斗中,郁离尚秘密的准备了青原的力量,青原是一定醒着的。它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说话?我要去问问它。 ——你在么? ——我在啊。 ——刚刚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刚才你什么也没有怎么样啊。出了什么事? ——没有,应该是错觉。 ——……要是不是呢? ——一定是错觉。 青原竟一无所知,比之身边的同门还要糊涂。同门还感觉出了什么,但是这神秘莫测的青原竟什么也没有感应到。这不合理。不对,头又有有些晕了,怎么了?好晕,好晕,好晕…… “离师弟,你刚才好像累极睡着了,现在好点么?”沈师兄颇为关切的问。 “没事了,现在感觉好多了。”郁离拍拍屁股爬起来,身上之前还湿透了的衣衫,此时干燥得像是都能被点燃了。他不记得之前有发生过什么,只感到浪费了时间,很是对不起众人。 “那就快些走吧,这里的路似乎有些不稳,鲛人留下的法力越来越少了,要加快进度。这两天我们的感应更强烈了。”沈师兄点点头,他和身后的众人都一幅安然的样子,似乎从没有看见过什么、 “好,那就行路吧。离开了阵法,还是一样的难以前行。”郁离也点点头,走在众人之前,凭着那一点微弱的感应领路。李虹儿很是敬重的走在了郁离身后第二位,一切再正常不过。 ——刚刚和小子绝对跟我说过了‘怎么了’。我的记忆镌刻在这无际的情感之海的海水上,绝不会出错。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难道还有其他更高的身份?要更密切的注意了,这种感觉似乎数千年都未曾有过了。 …… 随着特定的法力注入下,一套阵图猛的闪亮起来。它比之前所有的法阵都要大,只比第七处阵法小一些。纹路繁复密集,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神兽图,是一头海中巨鲸。但发出的光是赤红色的,脱离了刻在岩壁上的轨迹,就像是传送阵一样,在阵图上方旋转起来,曼妙而又玄奇的轨迹,令人心生敬畏。一股荒蛮的气息扑面而来,使众人精神一振。鲛珠闪烁着,忽明忽暗,与阵图的光电相合。 “嗡”从众人一路行进的地方,依次传来八股同源的气息。“哄”的一下子,众人面前像是铺展开了一幅完整的、彼此勾连的庞大阵法回路,将九个节点联系到一起,之后就消失了。善于幻术与阵法的米师兄一脸的惋惜,他还想好好见识一下上古的阵法。这可是鲛人一族布下,用以封印一头前所未有巨兽的旷世绝阵啊。但鲛人一族怎会如此好心,给旁人看自己的不传之谜。一股澎湃巨力陡然传出,将罗云门十二人统统赶出了岛内熔岩空间。传出的一瞬间,众人仿佛听到了无数声愤怒的嘶吼,每一声都令人胆寒。这是真正的、完全的海兽之威,不是他们遇到的残次版货色。令众人再一次认识到了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有多危险。 …… 站在暗河冰冷湍急的水中,将刚刚有些适应熔岩高温气候的众人淋了个透心凉。一冷一热简直不是人受的。不过这样众人也心甘情愿。 “总算是将这事给了了,接下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爬出暗河之后,角蚩兴高采烈地向郁离问。这家伙,干完一样就毫无心事,不像是郁离,还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简直太让郁离羡慕嫉妒恨了。 “你们的事完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事,去看看能不能加强千岛石柱的力量。你们就安心呆着吧。”郁离宽言道。唉,自己还负着一项任务要去做,没法哪怕休息一两天。出来之后,众人的感知又进一步提升,那群海兽恐怕这几日之内就会暴动破封,说是休息,不过是战前磨枪,精神也是很累的,不过还是比干活精神、*都要受压榨要好 “离哥,那你先把我们给送出这个岛呗,我听说,你们不是还找到一个小岛么。”角蚩得了准信,立刻嬉皮笑脸起来,想要逃出去避避难。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心思,他们都凑了过来。他们可不认为自己要去和海兽们作战,海兽太过恐怖。这几日的冒险已让他们中大部分,失去了刚开始时的豪气。他们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了充能,对鲛人族的承诺已经完成了不是么? “这点我要去试试,”郁离想了想,拿不定主意。“千岛石柱那里的力量已经日渐衰退了,我要先去看看,你们出入会不会对其产生影响,之后才能下判断。要是可以,我就立刻把你们给送出去。”是的,同门们做得已经够了,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一定不能让他们受到什么折损了。要不然,自己凭什么身任队长呢。不过他们虽可送出,但为了修复那些石柱,自己却是必须要留在其内。索性还有青原,鲛人一族也不会坐视郁离身处危险,他的安全应是有保证的。 “滴、滴、滴……”数声毫无波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引得众人一阵警觉。郁离下意识的戒备之后就感到了,这时他的那颗鲛珠发出的。立刻举高了手想看看怎么了。不料鲛珠中突然传来一股吸力,吸取了郁离五分之一的法力,之后光芒一闪,在众人脚下投射出一层淡蓝色、不是很稳定、不时晃动的画面,是鲛人一族泉先部落的长老,溟渊长老。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鲛人一族愿意与你们做朋友。请接受我们的感谢。”画面上的长老一鞠躬,引得众人连忙还礼。这位可不是他们能平辈相交的大人物。“岂敢岂敢。”“我们不过是救我们自己而已,长老无需挂心。”“区区小事,实在无需介意。”“长老这般大礼,晚辈们可当不得。”乱糟糟的。反正怎么谦虚怎么来。 “必须要感谢的,你们一番冒险,至少为我族战士免了两成死伤。”长老倒也没再怎么说,将真正来意说出。“这次亏得你们将大阵重新激活,这颗鲛珠才能吸收得了足够的力量,激活我们之间的会见。想来你们之后是要去避难了吧。”众人有点沉默,毕竟这个被人当面提及时,是会感觉到尴尬的。 “不要紧,我们已在圣岛上预备好了,你们过来也无妨,只要不乱动。回头我族还有宝物奉送。还有,你们过来,是凭着当初那一个宗门的传送阵吧。若是打起来,这里不一定能保得住。”是啊,众人顿时有点慌乱了。光顾着封印海兽,忘了要是传送阵被毁,他们就回不去了。不过这位其秘莫测的前辈既已提出,想来也有解决的方法。当下都恭敬地侍立着,垂着手听长老如何安排。 “这颗鲛珠是我当年用了七七四十九颗鲛珠,和其他的蜃珠、珍珠等炼成的,能够完整地拷贝下那个阵法。凭我们鲛人一族的积累,区区一个传送阵还是能布置得出来的。”溟渊长老说得谦虚,但那股傲然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也确实有傲然的本钱。 “既然如此,晚辈们就放心了。”郁离很感谢溟渊长老,真心实意的鞠了一躬。长老摆摆手,“无需客气,小事一桩,只是怕你们自己忘了。这阵法一经发动,虽然限制了大部分的海兽无法出来,但剩下的都有了察觉,会在接下来这几日破封,你们要出来就抓紧吧。郁离小友,剩下的就拜托你了。”画面突然消失,留下众人彼此对望一眼,“那就听这位鲛人前辈说的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