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天》 第1章 初至 第一章 苏澹撑着身体靠着一棵树坐下,又警惕的四下看了看,觉得没有异常,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准备理一理之前发生的事以及……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记忆。 苏澹还记得自己是在前往一个小山村的路上,他一贯喜欢四处旅游,在游遍了各处名胜之后,最近就格外爱去那些山沟里。这次也不例外,他正坐在一个中巴中四处环顾打量,却突然发现路旁的山壁上似乎有石块不断滚落,然后是中巴剧烈地抖了抖,紧接着自己便在一众惊慌、恐惧的叫喊声中晕了过去。 “所以……”,苏澹低头看了自己现在陌生的身体,脑子想到,“自己这是穿了?!自己出来旅游只请了两天的假,现在回不去了看来新文是注定要坑了。” 不怪苏澹骤然到了一个陌生之地却毫无紧张之感,他向来无亲无故,又喜爱四处游玩,只要不是猛然到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贼窝,只是单纯换个地方,与他以前的生活实在没有什么分别。 不过,这个地方却也明显不是一个安乐之地,苏澹刚才会如此警惕,便是因为他在这异界醒来时周围是尸横遍野。不过他一睁眼看清情况就光顾着跑了,尸体他也不是没见过,加上既不是认识的人又没看清死状,因而在发现并无追兵后就苏澹倒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这具身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或者说,那一群人的死状应该都不凄惨,数十具尸体,他当时却没有闻到什么浓郁的血腥味,只是凭着当时感受到的冰冷触感知道是死尸。 不是中毒,没有外伤内伤,苏澹不由地蹙起眉,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味。歇了一会儿,苏澹突然想起自己脑海中突然出现的零碎片段,便合上眼睛回想自己多出的那份记忆。片刻,苏澹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自己居然可能穿进了自己写的书! 这本书算的上是一本种马文,主要剧情也就是主角一路升级收小弟、收妹子的常见流程,只是他当时觉得这样太没新意,所以…… 妹子中除了青梅竹马是心意相通真女神,某大能女儿是拖后腿真花瓶,其他妹子全走了各种相爱相杀风……正所谓是爱之欲其死…… 苏澹脑中转过自己那篇文的内容后,又回到了那份多出的记忆上。这份记忆残缺不全,但苏澹刚刚却从中发现了不少自己熟悉的,或者说正是那篇文中的一些东西。蕴清门、万华阁、九煞殿、锦绣十七坊、淮州三舫、云君织风、酒姑娘、煞将止戈……以及自己当初着墨最多的主角所在的第一宗门上阳宗,这些宗门、人物的名称经历都与自己当初所写的分毫不差,由不得他不多想。 不过,他思绪回转,又想到自己当时描绘的大陆背景,似乎各个势力的分布还有些微的差别,究竟是这份记忆不对,还是自己穿越的时候不在剧情发生期,抑或是这是一个完全陌生之地,那些不过是个巧合?看来出去后得想办法再找个人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苏澹终于发现自己当时想得太多了,还想着确认一下如果是穿进自己书里,知道了剧情、设定、甚至很多隐秘,凭着原主双灵根的天赋随便拜入个稍大的门派就可以潇洒度日了,毕竟大的祸事可以提前避免。谁知他现在连这林子都出不去,要不是有辟谷丹,他早就都饿死了。苏澹从记忆中得知这林子时常有人行走路过,只要不是一副明显的土豪样而遇上一些散修扮作的流匪,就没有什么危险,因而准备自己走出林子。至于醒来时看见的那堆尸体,如果他遇上了帮他们收尸,没遇上也就算了,反正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就随他们一起死了,他也算不上鸠占鹊巢,不过因为原主死于摄魂之法,魂魄破碎,*完好,倒也算便宜了他。 可是现在他已经在这林子走了七天了,根据原主的记忆,这林子并不大,他走得再慢应该都能出去了吧,何况说好的时常有人行走呢?就算这林子确实没危险,他也不能坐等辟谷丹吃完饿死啊。思及此,他又不由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他幸好当时设定文字的时候没有标新立异,日常用语便是简体中文,否则他连辟谷丹是哪个都认不出。毕竟当初他只是随手写了个浅黄色丹药,可当他从身上掏出几个瓶子,打开后却发现…… 每、个、都、是、浅、黄、色。 …… 周围都是一摸一样的树林,苏澹也不挑,随意地靠坐在一棵树下,重新回忆自己原主的那份记忆,以及自己写文时的设定,虽然不一定准确,但也聊胜于无了。毕竟他向来喜爱旅游,深山老林也不是没去过,辨识方位这种小事绝不会出错这么多次,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未曾注意到。 这个树林如此古怪却又被原主定义为没有太大危险…… 原主已经开始练气并且即将拜入一个修真门派…… 原主父亲是天赋低下因而去了凡俗界享福…… 修真界…… 凡俗界…… 所以,这树林就是他当时设定的修真界与凡俗界的壁垒?! 思及此,苏澹不由得蹙起眉来,如果他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他之所以走不出这树林是因为其中设了迷阵,这种迷阵并不怎么高明,只是防止凡人误入,只需在眼部附上灵力就能不受迷阵干扰了。练气时体内并不能储存灵气,但直接引天地灵力在眼部流转确实没有问题的,刚穿过来的时候也稍稍尝试着想引动天地灵力入体,尝试半晌,却因为记忆实在不完整并没有弄懂其运转方式和轨迹,未免损伤身体,他也就只能放弃了。难道,现在他必须要冒险一试? 苏澹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还是没办法下定决心。这倒并不是他胆子小,而是他当初在写练气时故意弄了一些奇葩的设定。 修仙者的等级分为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是并没有把归属于其中的,因为所谓练气,是将灵力化丝,使之游于体内,锻筋骨,塑经脉,祛阴邪,固本元,这是一个淬炼身体经脉而非修炼的过程。近万年来,因为修真界逐渐认识到练气的好处,不少天才一直拖到二十五六才筑基,也有惊艳之才创出练气时便能修炼的各种法决,只是修习之人甚少。 练气确实是是百利而无一害,任何有灵根之人于任意年龄都可以练气以强身健体、清耳明目。当然,一般练气都是自孩童之时就开始,一般孩童都是在六岁上下开始练气,若孩童悟性高或性格安静可以提前,反之则需要延后,只因为孩童身体并未长成,经脉柔弱,故而练气时灵力有游走经脉有不少特殊要求。因为不同经脉其作用不同,故而有些经脉时常滋润可使孩童天资聪颖,更胜常人;有些一旦滋润太过则可能使得其长成后不男不女或是奇形怪状;有些甚至会影响神智发育,智力不进反退,最后成为一个弱智。然而用灵气打通了哪一条经脉,灵气在身体中流转时就会自主地流经这条经脉,因此一旦练气时出了差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除非让大能封锁经脉,否则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是要封锁整个经脉容易,只封锁一条是何等困难,尤其是孩童的经脉柔弱易损。 但是练灵气入体却是年龄越小好处越多,孩童六岁之时,也算是粗通事理,因而大多数人家的孩童都是此时练气,并由一位筑基修士时时照看以防不测。 苏澹当时这样设定倒并不只是为了吸引人眼球,主要是与后期的一些剧情挂钩。而且男主后宫里面也有一个练气时出了差错的结果精分了的妹子,偏偏这个妹子精分时还出现了性别认知障碍,一个人格觉得自己是女的,一个人格觉得自己是男的,两个人格开始时相互爱慕,后来女性人格又爱上了主角,另一个人格不断吃醋,于是妹子在对着主角时一会儿娇羞可人,一会儿恨意滔天,两个人格又互相掩饰,这样后宫、反派的不断串角,竟然毫无破绽,直到最后男性人格被主角打得半死,遮掩相貌身材的法器破碎才被主角发现。 感觉到自己思维又跑偏了,苏澹拍了拍脸让自己回过神来。当时写文的时候什么练气的禁忌自然是随手就写,但现在自己真穿过来了又哪里敢随便试,要真出了什么问题,奇形怪状还好,要是变成傻|子或者和那个妹子一样精分了可就不好玩了。 正郁闷间,苏澹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虽然他确实想着如果有一个好心人发现了他把他救出去,但真听到有脚步声,苏澹却毫不犹豫地迅速就近爬上自己刚刚靠着的那棵树,将自己的呼吸尽可能放缓,如此虽然避不过刻意的探查,但如果不注意的话却是发现不了的,毕竟自己灵力波动不强。如果对方也是送家中孩童的去往修真门派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跟着一同出去。但若遇上了盗匪,也有可能会被顺手除去。这种仙凡壁垒边劫匪盛行,毕竟无论是修士回凡俗界享福还是送小辈去门派,身上都会带不少家当,有的甚至因为有个小辈天赋高而举家搬迁,因而这树林外时常有人盯梢,如果看着是肥羊就召集人马,原主一家估计就是这么被劫杀的。苏澹能走了这么几天也见过好几次劫匪杀人越货,能安然无恙也不过因为他自己还算机灵,远远的便避开了这些盯梢的,又因为没什么油水,故而没有人专门来堵着找他。 不过片刻,脚步声的主人就出现在了苏澹视线之中,出乎苏澹意料之外,这竟是一个红衣女子,女子看上去二十余岁,相貌清秀,眉目间诱惑与煞气交杂,神情却是冷若冰霜。只瞥了一眼,苏澹就收回了视线,同时呼吸放得更轻,他虽然感觉不出什么灵力波动,但从相貌也可以猜出,这女子极可能是一个魔修!更何况她居然毫不在意地背着一把泛着暗红血色的无鞘弯刀。苏澹现在只能暗暗祈祷这女子没发现自己或是心情极好不想杀人了。 然而事与愿违,只见女子眉心一蹙,右手一点,一条灵力幻化的锁链飞出就将苏澹从树上扔到了地上。那女子看到自己拽下的是一个六七岁的男童,只刚刚开始练气,被自己突然发现并拽了下,满脸惊慌,倒是稍稍舒展了眉头,随意说道:“哼,我今天心情还算好,饶你一……咦?” 苏澹猛地被从树上抓下来,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听得女子的前半句话刚在心里大呼侥幸,却听到女子一声“咦”,刚才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见女子伸手搭上了苏澹的手腕,灵力在他体内一转,脸上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伸手将苏澹的经脉封住,单手提起苏澹,脚尖一点竟是往原路而返了。 “竟然遇到了玄阴之体,看来是天道不使我老死于凡俗。” 第2章 囚禁 玄阴之体! 听闻女子的话,苏澹不由得变了脸色,又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心中一凛,赶紧收了惊色。不过幸好女子现在正单手向下将他随意提着,注意不到他的神色。但苏澹面上虽勉强平静了下来,心中却不由得发苦。 自己居然是玄阴之体! 玄阴之体是阴灵体的一种变异,吸收的阴灵气天然与一种天地玄气融合交杂,使得阴灵气不纯,故而不能被男修采|阴补阳当做炉鼎,但这种天地玄气对修士本身来说无论是在斗法还是在修炼上都用处极大。 但上述这些好处只是对女修来说罢了,对男修来说这体质却是弊端极大。 首先,只是阴性体质的男性修士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因而功法也还算的上繁多,可阴灵气还与一种天地玄气交杂,这就大大限制了能够选择的功法了,没有上好的功法修炼,仅凭那些适合所有体质的大众功法,修炼速度和本身实力自然也是极为有限。 其次,玄阴之体可并非纯阴之体,当然男子也不可能有纯阴之体,由于男子修炼时必须吸收阳灵气,因而不同于普通阴灵体的男修只需将吸收的阳灵气压缩在丹田护住体内本命阳元不失即可,毕竟阴阳灵力相生相克,并不会一味相互消耗;也不同与女修直接布下法阵隔绝阳灵气修炼。由于能与阴灵气交杂的天地玄气必定是阴属,其性多阴戾诡谲,必定与阳灵气相克,所以对于玄阴之体的男修,吸收灵气时天地玄气在和阳灵气打架,让灵气运转时天地玄气在和阳灵气打架,就算最后纳入了丹田之中,天地玄气还是在和阳灵气打架!因此要在每缕灵力上都附上神识使它们互相不能遇上,才能正常修炼,虽然这算得上是种磨练,但这种没什么好处的磨练谁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玄阴之体的女修不会被男修采补,但玄阴之体的男修却可以被女修采补!而且还是上好的补品! “所以”,苏澹在心中默默地吐了一口气,“现在这女的是准备把自己带回去,然后养肥了好宰来吃吗?虽然进入修真界的愿望实现了,但我一点都不高兴。” 苏澹被红衣女子提在手上,又封住了他经脉,见红衣女子正御使着一件灵器飞快地赶路,只得自己胡思乱想,又继续回忆自己当初写在文中的有关玄阴之体的设定和剧情。 作为一篇种马文——即使这篇种马文走向略猎奇——这篇文的重点自然是主角和数不清的妹子,因此玄阴之体这种体质自然不是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而是作为主角后宫妹子之一的金手指出现的。作为一个天资、背景都奇高无比的妹子,她的玄阴之体也不是普通的玄阴之体可以媲美的,一般的玄阴之体不过是天地玄气与一种普通的阴属性灵体结合而形成的变异,而这位名叫殷姻的妹子本身只是纯阴之体,但在其幼时被阴煞之气入体使得体质变异。殷姻意外吸入的这道阴煞之气极为不普通,乃是上古战场中一位死去的妖王所留,本来战场上残留的煞气应是多为阳煞,但这位妖王却是被恋人诱入陷阱被围攻而死,故而其煞气中满是怨气和恨意。本来若是常人被这道煞气入体必然会被这些怨气和恨意控制,最后不是爆体而亡就是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但殷姻却恰好为纯阴之体能容一切阴力,并且她当时不过三四岁,体内并未修炼有灵力与煞气相冲,最后竟成功吸收了这道煞气体质变异为了玄阴之体。殷姻因这体质引来了正好此地探查收集阴煞的九煞殿阴煞殿主关注,阴煞殿主探查后大喜,立即便将她收为了关门弟子并且在她不过元婴修为时便早早将她定为了下任阴煞殿殿主。 不过,这道煞气不但改变了这妹子的体质,连带着也让她性格变得……嗯,简单地说,就是常人修炼时需要阴煞之气大多是到凡间找冤死之人——阴煞之气只与其怨恨之深浅有关,因而单纯的杀人并不能收集到多少。但殷姻却喜爱在野外找到两队人厮杀,尤其是实力相近的,那队要赢她杀那队,宰完了之后,另一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会发现他们的救命恩人又对他们大开杀戒了。 当然,作为一篇走相爱相杀风的种马文,这个妹子自然也不单单是性格奇葩,还要有不断给主角找麻烦的反派作风。妹子自从在一次杀完人,收完了阴煞之气,心情正好的偶遇了主角为他父母报仇的场景,便深深地着迷于主角……身上的浓郁的阴煞之气。 注:始终奋斗在嘲讽和打脸第一线的主角永远不缺人恨。 于是该妹子为了让阴煞之气来得更猛烈一些,在主角身边掀起了无数腥风血雨,可以说,在她见了主角的第二面之后,主角的一切悲惨遭遇都与她有关,就算不是她设计的,殷姻妹子也会插一脚进去扩大仇恨范围、增强仇恨力度。 最最重要的是,妹子其实一直深爱主角,每一个嘲讽和打脸成功后都会在主角最悲愤的时候出现,安慰并鼓励主角,并由衷地期待着主角升级成功回去打脸…… 苏澹正是回忆间,忽然发现红衣女子又打了个法决,一道乌青的光芒便射入了他的身体,苏澹并未试图躲避,只是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自已虽然心中一直想着逃跑,但表面上却是已经足够配合,而且为了降低红衣女子的警惕,他连四处打量都没有——当然以灵器的速度他也看不出什么来——而是任由自己胡思乱想,怎么这女子还是如此警惕?说好的看穿越者身体年龄小就放松警惕让穿越者逃出生天的呢? 不过不久之后,红衣女子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缓缓降落在一片草坪上,紧接着苏澹感觉自己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是红衣女子冰冷的声音:“马上就要入青岩城了,你最好听话一点,否则……”女子的话停了下来,被扔在地上正试图爬起来的苏澹浑身猛地颤了一下,又软倒在了地上。 苏澹蜷着身子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牙齿紧紧地下唇将咬住——这当然不是他想表现得多坚强,而是因为在他叫出第一声后体内的疼痛就愈发剧烈——心里则不断默默泪流,我都这么乖了你还要威胁一番,就不怕我狗急跳墙啊,呃,不对我|干嘛说自己是狗,果然是太疼了,弄得脑子不好使了。但不管心里怎么腹诽,苏澹面上除了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外只有全然的乖巧和惧怕,虽然他已经大概猜出了红衣女子抓他是为了采补,知道自己暂时性命无碍,但也不会愿意多受些罪,因此在感到全身剧痛消失后,便蜷在地上诺诺地点了点头才颤抖着爬了起来。 红衣女子不知为何没有给他任何好脸色,似乎比初见时的心情更差,只是轻轻地“哼”了声便自顾自往青岩城方向而去,好像丝毫不在意苏澹会不会跟上。不过她确实不必担心,因为对现在的苏澹来说,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离了女子半步。 …… 青岩城门口。 苏澹看着眼前巍峨无比的城池,心中不由一阵激荡,他当时不过用了“威严自重,气势无双,竟是丝毫不像一女修门派所筑”来形容,但真正看到这座城池出现在他眼前时,却觉得没有任何言语可以描述其磅礴大气。 红衣女子看到他这震撼的表情并未多说什么,反倒也是与苏澹一般微微仰首,眯起双眼看向城门上“青岩城”三个字,这三个字横平竖直,神韵内敛,既不潇洒,亦无锋锐,反而泰然大气,正如这字的主人——蕴清门创派祖师蕴清仙君! 蕴清仙君乃是上古时代末期最为惊采绝艳的修士之一,一手天衍之术出神入化,在她飞升之前便已经可以初窥仙界之事,准备之下更是在飞升之时让弟子在某一处收集到了一丝仙气。而这丝仙气也一直供在蕴清门中,只有晋为真传弟子时才能前去感悟一次,不过在小说中被主角偷走吸收了。 红衣女子定定的看着城门上三字,许久才回过神来,眉宇间带了丝隐约的嘲讽之意,然后她向后瞥了一眼苏澹,也不说话,便径直往城中而去了。苏澹默默跟在她身后,见到红衣女子一路毫无停顿地直直走到一个客栈中,心中却是充满了疑惑之意,这个女子魔修的身份极为明显,蕴清门虽一直秉承其祖师之言道魔一视同仁,但到底还是仙门正派,这个魔修女子居然如此大咧咧地进了青岩城,还毫不掩饰地随便选了个客栈,也不怕有什么一心行侠正义的正道弟子等她出了城就除魔卫道?毕竟自己灵力被禁锢的情况太明显了,一看便是被挟持。 不管红衣女子究竟是做何想法,半个时辰之后,苏澹却是酒足饭饱的躺在了客栈的床上。红衣女子大方给他单独选了一间房,不用担心自己没那演技露馅,那倒是让他终于可以想想逃跑大计了。至于那个禁制,他可不相信就红衣女子这准备回凡俗界养老的修为,弄到禁制还可以窥探内心。 不过,无论怎么想,苏澹都觉得到现在为止,自己穿进自己文里唯一的好处估计就只有不会没有常识了…… 第3章 谋划 红衣女子这几天以来似乎格外忙碌,几乎每天都是让他一个人留在客栈的一个院子里,苏澹猜测她是应该去把已经换成凡俗之物的东西再换回来,或者,更可能的是干脆到那片树林里也去当流匪杀人夺宝?不过这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 苏澹在安分了两天后,终于决定在第三天的下午尝试着偷跑出去,虽然他也不相信红衣女子会没有防范,但总归要试试嘛。 苏澹打开门又顺手关上,然后试探地迈出了一步,很好,没有感觉,继续,两步,三步,四步,五步,有些隐隐约约的痛感了。苏澹面色严肃了起来,步子迈得愈发快而轻,可惜不过二十步,苏澹便已然腿上痛得使不上力,软倒在了地上,嘴唇早被咬得发白,额上也是冷汗不断溢出。 苏澹在地上缓了缓,却感觉自己不但没有慢慢适应这阵疼痛,反而只觉得越来越无法忍受,只好不再往前,勉强站起身来咬着牙一步步又迈回了房间,虽然不是不能再前进了,但已经没有意义了。出乎他所料的是,在回房的途中,苏澹觉得疼痛没有丝毫的减轻,反而仍是在加剧,到了最后几步,苏澹几乎是靠着身体四肢一起用力,才勉强推开了房门翻身滚了进去。 以后一定要改掉这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房门大开着,苏澹伏在地上,半边身子在房内,半边在房外,门槛算不上高,但似乎正咯在一块脊骨上,不过这点难受在席卷全身的剧痛中没有引起苏澹丝毫在意,尤其是当他在这大开的门口呆了好一会后,苏澹全身的注意力便都移到了那开始逐渐缓和的疼痛上了。 这所谓的禁制居然不是随距离改变,而是只要自己还未回到房间就不断爆发? 苏澹眸光微闪,在感觉到如今体内的疼痛已经几不可查,他站起身来将房门关上,走进了床边。然后,苏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灰和汗水,撇了撇嘴,只好坐到了床边的地上。 体内的剧痛已经彻底消失,似乎这房间中有着它最眷念的东西,让它现在乖顺不已,一旦离开,它就会发狂,冲撞,要惩罚这个分离他们的人,让他生不如死。 这么想着,苏澹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然后他又抬起自己的双手细细打量,这双手虽然占了不少灰尘,但光滑白嫩,指节分明,已经可以看出日后的修长模样。当然,苏澹如今自是没有闲情逸致去关注这些,他只是认真地在看自己的指尖,指甲粉红,光泽均匀,根部还有浅浅的乳白色月牙儿,他似乎并非是中毒? 难不成是某种已被驯化的生性凶戾的灵物? 不对,这东西似乎并不是受完全其主人控制,那红衣女子没道理连自己抓的炉鼎会想逃走都想不到,但是像现在这样,一旦自己没能及时返回,完全可能在路上被活活疼死,这却绝对不合那红衣女子的心意。应该是她为了更好地禁锢自己选了个最难以解除,嗯,也许还不伤身的禁锢方式?毕竟自己是被用来采补的。但她似乎又明显对这灵物的控制不足,只能通过在房中放些东西来安抚它。 红衣女子若真是是靠某物来控制他体内的东西进而控制他的,那她自己也许并不能掌控他的动静!或许只要自己找到那个抑制之物便可以顺利逃走! 只是,苏澹转念一想,那红衣女子明显对自己戒心极强,现在既然如此放心定是料到自己无法逃脱的,比如那抑制之物就是她自己的鲜血灵力什么的,就算被苏澹侥幸找到,苏澹带着这些东西逃走,红衣女子有自己的鲜血灵力引路,难道还会找不到人? 苏澹缓缓吐出一口气,现在这些只不过是他的猜测,单是前面关于灵物的那番猜测就要等那女子回来才知道,那女子脾气看起来算不上好,想来若是发现了自己想要逃跑应该会好好惩治自己一番,让自己更听话些的。至于其他的,现在这具身体看起才六七岁,他还有七八年的时间,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 苏澹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本《练气决》,手上略显烦躁地将书翻来翻去。那天晚上红衣女子回来后,确实如他所料并未发现他试图逃跑,只是把他带到了青岩城中一处供散修租赁购买的洞府中,解除了他经脉的封锁,然后又扔给他一本在修真界烂大街的《练气决》让他自己修炼,接着却又是不见人影了。 红衣女子会允许他修炼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炉鼎修为越高,采补效果越好,如果不是他还没筑基,估计她一定会直接用灌顶之法消耗潜力让他强制突破。 苏澹猜测红衣女子必定是卡在某个瓶颈上,就等着自己长大了来采补以期能一举突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卡在意欲巅峰,也就是相当于修仙者的心动期。 不得不说,既然暂时也逃不掉,这种放养的方式还是很和苏澹心意的——虽然他不能离开这个洞府。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即使苏澹写了这本小说,构建了这个世界,也不代表他能看得懂这个莫名其妙的《练气决》,可是红衣女子自从给了他这本法决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连找个人问都没办法。 ——果然写文的时候不但不能为了高大上把功法弄成自己都看不懂的文言文,最好还要把什么绝世功法都白话文逐字写出来,真要穿了就能自己挑着用了。 …… 三年后。 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在左顾右盼,少年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热闹场景,即使一再收敛,旁人仍能看出他眉梢眼角都蕴满了欢喜之意。周围的摆着地摊的散修们眼尖地看出少年气质远胜常人,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殊不知,他们自以为的这位大肥羊·小少爷,脑海中只徘徊着一句话—— 被小黑屋囚禁了三年终于可以出来了! 当然,苏澹并没有成功逃离那红衣女子——过了三年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魔爪,但三年来第一次出来透风还是很让人开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是一个人出来的,说不定还可以想想怎么逃跑。那老妖婆这次身负重伤,竟到了不得不让自己出来买丹药的时候,虽然在出门时身上被下了一个禁制两个时辰后就会自爆——从洞府到灵丹坊来回要小跑才来得及——但路边的消息还是有不少有用的。 苏澹凝神想了想红衣女子传给他的地图,大致确定好方向,就向着灵丹坊快跑,同时听到了一个让他既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关于蕴清门十年一次的山门收徒。 蕴清门,大陆五大顶尖宗门之一,如果他能想办法进去,那个的红衣女子又算得了什么?苏澹这三年虽然见红衣女子的次数不多,但他本就已对红衣女子的境界有了猜测,这几年更是确认修为不过意欲,而蕴清门便是金丹修士也有上千人。他记得当时设定的是顶尖宗门收徒是十年一小会,百年一大会,小会只是自家宗门开放,由金丹修士主持,元婴修士坐镇,大会则是上阳宗、蕴清门、九煞殿、锁魂宫、万华阁五派联合举办,元婴修士主持,分神修士坐镇。而无论小会大会,门中大能都会通过灵器时时关注。现在这次虽然只是蕴清门小会,但也是有不少金丹修士,只要过了考核就是门内弟子,为了自家作为顶尖宗门的面子,便是再强的敌人宗门也不会轻易用自家弟子妥协,何况区区一个只相当于心动期的魔修? 虽然脑中思绪万千,但苏澹脚上却不慢,转眼间灵丹坊便近在眼前。苏澹站在门口喘了一会儿气,又拍了拍有些凌乱的衣裳,方才略带好奇地走了进去。 灵丹坊是锦绣十七坊的九明坊之一,苏丹当时设定了锦绣十七坊有九明坊八暗坊。正如其名,这十七坊便是十七个不同的坊市,每个做不同的生意,坊市遍及整个大陆,是不逊于五大宗门的势力。其中九明坊便是灵丹、灵兽、灵器、灵植、灵酒、灵衣、灵符、灵阵、灵材,修真界无人不知,但八暗坊除了知道锦绣坊为众坊之首外,其余鲜为人知。 灵丹坊的内部没有半分富丽堂皇,甚至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惹人注意的就是那放满了丹药瓶的巨大柜台,号称元婴以下的任何丹药都能在这一楼的柜台上找到,而距柜台不远处是一个传送阵,应是去往售卖更高级丹药之处。苏澹刚刚进门,就有一娇俏少女上前问道:“客人您好,请问您想购买哪一种的丹药?” 苏澹慢慢的开口,他的语调停顿有些奇怪,连他自己也不由得皱起眉:“华元丹、和续、脉丹各、两、瓶。”这两种都是心动期最好的疗伤丹药,华元丹恢复元气,续脉丹续经接脉。 娇俏少女对他这怪异的强调恍若未闻,仍是微笑着温声说了句“客人稍待”,才到柜台前打了一个法决,随即就有四个白瓶儿飞到少女手上,然后少女玉手轻点了点其中两个瓶子将它们变成了蓝色,这才回到苏澹面前。 苏澹此时正微眯起眼盯着药柜和传送阵之间的那块墙壁,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娇俏少女似乎也明白苏澹这动作的原因,神情微动,静静站在苏澹五步开外并不打扰。直到苏澹回过神来,她才递上瓶子,并说道:“白瓶儿里的是华元丹十粒,蓝瓶儿里是续脉丹十粒,共华元丹二十,续脉丹二十,需下品灵石1600。”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苏澹自然也不会故意去提,便只“嗯”了一声接过瓶子,又从身上掏出了十五块中品灵石——那个老妖婆就只给了十五个——看似不动声色地给了少女。 少女笑吟吟地接过,“客人用中品灵石购买可以折一个灵石。客人惠顾。” 苏澹听到少女的话,不由在心中暗道,那红衣女子也太吝啬了,居然还把人家的折扣算上了。不过他也没时间想太多,毕竟刚刚耽搁了些时间,因此收好了四个瓶子,苏澹就快步往回了。 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苏澹其实还想听听有没有其他什么消息,蕴清门虽然大,但向来只收女弟子,虽然他当时弄了一个设定,让男弟子也能进,但他现在还是有些犹豫的。 不但要男扮女装,而且要在炼心阵的祖师考验时发下心魔誓言不得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男子身份。 当几百上千年的女人就算恢复男儿身后会不会变成人妖都是次要的,这个誓言最严重地方在于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别人无意中猜出来,还是会自己倒霉。虽然心魔誓言只对元婴以下的修士极为恐怖,在大乘之后便毫无用处,但他现在可是连筑基都没有。 这个设定当时不过是为了满足苏澹想让主角男扮女装的恶趣味罢了。本来设定的是蕴清门男女弟子都有,但以女弟子偏多,因为开派祖师蕴清仙君当时的徒子徒孙全为女子,且收集的顶尖功法也全为阴属,但门派并没有只收女弟子的规定,因此也有不少阴体质的男修。但当时苏澹自己一个激动,就把设定改成了只收女弟子,男修如果修道心切的话就男扮女装并且发下心魔誓言吧,当然这个条件其实是蕴清仙君突发奇想设定的,除了开玩笑似地随口说给了一个徒弟外再没有其他人知晓。 蕴清仙君这一弟子对其师尊极为崇拜,便将她师尊的每一句话都记载了玉简中时时温习,而且她每到一个地方还会留下一枚复制的玉简,以便更多人聆听到她师尊的仙音。主角便是在一次奇遇中意外发现了其中一枚玉简,这个蕴清仙君和她弟子都不怎么重视的秘密就被主角知道了,并借此潜入了蕴清门。当然那时候的主角虽然不是化神,但却是利用宝物作出已经发了心魔誓言的假象,因此主角不过是扮了十年的女人,就借新晋真传弟子感悟仙气的机会成功将仙气用灵宝偷走了,然后顺利地恢复了男儿身。嗯,还顺带泡走了三个蕴清门的妹子。 但是,苏澹现在什么都没有啊,弄一个坑主角的的设定最后竟然坑到了自己身上不说,还从小水坑变成了无底洞。 当然,现在最最重要的还是—— 他要从哪里才能弄到一个可以让自己男变女的法子啊,修仙者都是有神识的,又不是穿了裙子就可以假装自己是个小姑娘了。 第4章 谋划二 一路回来除了知道了蕴清门是五个月后召开大会外,没有任何收获,其实这并不出苏澹所料,毕竟没有那个顶尖宗门的主城内还有其他大门派,而这些依附或是半依附于蕴清门的小门派自是不会在这时候招收弟子自讨没趣。 然而,家族鲜少相信外人,更别说为一个外人出头,做买卖的更不会愿意惹麻烦,现在也只有门派能容他,苏澹这具身体是玄阴之体,再加上水木双灵根的资质,相信只要过了炼心阵他一定入得了蕴清门的。只是红衣女子至今没有让他接触到任何法决,连丹药都只有辟谷丹,而且数量卡得刚好,没有灵石没有时间,他到底怎么才能男扮女装并且溜到蕴清门收徒的地方去? 已经快走到洞府门口,苏澹抿了抿唇,刚调整出一副乖巧表情,便看见洞府的禁制灵光一闪,黯淡了下去,露出洞府。苏澹径直往里走,正看见红衣女子盘腿在石床上打坐,看见苏澹进来,也不说话,直接打出三道灵光,一道将门口的禁制封上,一道解了苏澹体内的禁制,最后一道直接卷走了苏丹怀中的四瓶丹药。苏澹看她已经拿到丹药了,也不多说话,乖巧地转身准备去洞府的另一边。 苏澹这三年已经发现了红衣女子对他极为不好的态度,或者说,她养着自己就是为了采补,不过是养个七八年,对她这寿元接近400年的意欲期魔修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就算她现在寿数应该也算不上多了。因此,除了关注自己的修炼情况和不被饿死,她就如同没有这么个人一般,苏澹开始借询问《练气决》的时候也曾想过套近乎,但红衣女子一概不理,时间就久了,苏澹也明白了红衣女子的想法,便不再自讨没趣了。 不过,这次,出乎苏澹所料,红衣女子竟叫住了他:“不必练气了,这几天就筑基。” 苏澹怔了怔,直到下意识地女子扔给他的《五行阴阳诀》,他才反应过来,诺诺地应了,安静地退回了洞府的另一边。 待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苏澹才慢慢坐到蒲团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似只是在发愣,然而他的心里却已经忍不住开始扭曲起来。 筑基!筑基! 她居然让自己现在就筑基! 正如之前所说,这篇文中的筑基才是修仙者的第一个等级,之前的炼气还算不上是修炼,而是单纯地强身健体,为将来正式修炼时吸纳大量灵气做准备,同时大部分孩童还有人专门教导,让孩童通晓百家,大致确定自己的喜好,所以无论多么顶尖的天才其筑基都是在十五岁以后。单纯筑基其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要按照功法将运转一次灵力,成功将灵力存入丹田指出即可。但其代表的意义却极大,所谓筑基即是筑大道之基,是要为自己确立一个大致的修炼方向,就如同大学选志愿一样,是要精挑细选认真比较的,而且不同于志愿选错了还能改,筑基筑错了必须要废掉重新筑基,而且第二次筑基往往比第一次困难百倍。 而苏澹如今的身体不过十岁,灵力锻体远远不足,而且苏澹灵魂虽是成人,但作为一个穿越者,无人教导,自然也根本不清楚自己适合修炼什么方向。而那个老妖婆竟然让他现在筑基,还是用一本看起来高大上,实际不过是一本烂大街的任何灵根任何属性体质都能用的《五行阴阳诀》来筑基,这东西比《练气诀》还要便宜,连散修都不可能用这个来筑基! 她是诚心要断了自己的修仙之路! 是了,那个老妖婆本来也没有考虑过一个炉鼎还要什么仙途。 之前的那些犹豫全都在现在消失无踪,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三个月后,一定要、成功、进入、蕴清门。 …… 苏澹身披着黑色斗篷走在一条昏暗却热闹的街道上,这是锦绣十七坊的暗坊之一,专销来路不明的东西。无论是再烫手的货,只要你愿意出售,就有人敢买。 虽然有掩盖气息身形的斗篷,但感觉到苏澹身上不过筑基期的灵压,无论是摆摊还是过路之人都有一些魔修眼中微微露出贪色,然后又因为忌惮这暗坊的势力而隐藏起来。 苏澹对这些视线置若罔闻,只是快步地往街道深处走去,他身上仍是有着那个限时的禁制,若不是他写文的时候详细写了主角学的第一个法术——追风术,终于在摸索了一个多月后成功给自己施了一个效果极差的追风术,也赶不及到这个暗坊来,现在时间紧迫,他自然是没心情在意这些人的视线。 在那个老妖婆让自己筑基的三天后,苏澹就便筑基成功了。此后的时间,他仗着老妖婆重伤对他关注更是不多,便也不修炼,前面的时间里一直在借打坐的时间回忆在灵丹坊看到的那幅地图。 是的,就是地图。锦绣十七坊虽然一直被大家并称,但实际上其中的这十六个坊市只在大事上共进退,小事上多是各行其是,锦绣坊说是为众坊之首,但其实就是用来供那些武力值高的老妖怪的地方,没什么实权。因此七大暗坊的所在之地,通过这些明坊的人是问不出来,想要找到这些暗访,只有两条路:一是你运气好,能与一个在某一暗坊有实权或者干脆是锦绣坊的人交好,别人主动告知;二就是,在明坊的某些区域绘制了特殊的地图,只要你手段高超能够看出来,那这座城中的所有暗坊基本上便能随你去留了。当然,苏澹自是没有这种本事,他能准确地找到地图的位置也全靠他写文的时候提过。 在把地图理顺了之后,苏澹又毫不停歇地开始摸索尝试那个他当时瞎编的追风术。老妖婆的这次重伤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她几个月不出洞府,而吞噬、金丹以下修士都不能完全辟谷,她必然还会让他出去一次买辟谷丹。他前几年因为过得还算悠闲,想着离被采补还有好几年,一直想着找个更保险的方法,一直想先除了身上的禁锢,再行逃跑,但现在他却猛然惊觉已经不能再等,再等他下去,就算逃出去这辈子也只能在凡俗界度过了。他还没到厌世的年龄,既然到了修真界,他自然也是希望能够长生。 街巷深处是十来个呈扇形排列的半人高的高台,台上时常有人跃上跃下,显是这里交易速度极快。苏澹稍稍松了口气,跃上一个无人的高台,向台上的一个玉板输入了一段灵力,顿时见玉板上显出一段话:“心动期巅峰修为的无人进入过的修士洞府地址,换华元丹、续脉丹各两瓶,辟谷丹三瓶,用灵石加价。”这个洞府是主角筑基后出宗门历练时便遇上的,当时是九百前一个修士的洞府,他现在也不知如今是什么年份,不过蕴清门与他当时写的一样是立派五万七千多年,云织风又还没当上掌门,主角应该还是没出生,那这个洞府应该是在的。不过主角虽是筑基巅峰就意外进了这洞府,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要融合、心动期的修为才进得去,若不是他急需灵石去买蕴清门收徒试验之地的小传送珠,以他刚刚筑基的修为也不想直接抖一个心动期修士洞府出来,太容易被人盯上了,但现在也只能赌了。不过这些暗坊的人一贯极有商人风范,起码在这坊市内,应该不会轻易让他们的客人受伤。 修士洞府一贯是探宝之地,玉板上这段话刚显出来,因看见有人登台而围过来的人群中就有人出价了。 所谓财不露白,这暗坊显然为客人安排得极好,只见玉板上那段话之后不断有价格浮现消失,全然看不出是何人加价。 “下品灵石五百。” “下品灵石七百。” “下品灵石一千。” “下品灵石二千五。” “中品灵石三。” 苏澹站在台上,掩斗篷下的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心中盘算,到蕴清门试验之地的小传送阵珠在出租洞府的地方就能买到——毕竟是那是附属于蕴清门的产业,一般的不过十个下品灵石,但他想要最小最隐蔽的就需要十五个中品灵石,还需要额外送一两个中品灵石当好处,因为这种传送珠一般是不卖给散修的,此外这个传送珠还要吸收一个中品灵石量的灵力以供传送,三个中品灵石足够了,他也不打算给自己多留,因为根本留不住。只是这样那改变性别的法决恐怕还是要用另一种办法去弄了…… 想到这里,苏澹不再迟疑,直接又是一道灵光打上玉板,交易内容消失,众人出价时打出的灵力自动回返,没有买到的人纷纷感叹了几声运气不佳,只有一个气息温和的男子身形微动,想是从那道灵光中接收到了与众人不一样的内容。苏澹先行进了一间隔间,不一会儿,那男子也漫步走进。苏澹也懒得多话,直接立下心魔契约,保证洞府地址真实,洞府主人确为心动期巅峰的修士,且未有他人进入,否则即刻死于心魔之下。男子便也爽快地给了丹药和灵石,苏澹打开大略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便向男子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卖传送珠的地方又离洞府极近,时间应该来得及。身后跟的人修为也不怎么样,看见自己没有出城的念头应该也不会再跟着了。 身后跟着人,苏澹也不打算走得太快了,只一路大步走着,待得到了出租洞府的地方,又慢下步子,平稳了一下呼吸,才走了进去。 这出租洞府之地也是从这山石中凿出的,乃是一个简陋的洞府,里面不过一方石台,一个蒲团,台上摆着几卷玉简,其后盘坐着一个年轻女修,女修衣着朴素,面容可亲,看见苏澹进来,露出一抹笑意,“小弟弟可是要租洞府吗?” 苏澹做出一副有些畏缩羞涩的样子低着头——若他进了蕴清门这女修就是同门,他可不能让她觉得什么似曾相识——小声地答道:“我想为妹妹买一个、去蕴清门试验之地的、的传送珠。” 女修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不过这些传送珠本来就是拿来买的,对方又是一个九岁左右的孩童,因而她仍是温和地问道:“那小弟弟那想要哪一种的?”说着,她拿出几种的传送珠。 苏澹抬起头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估计是女修没想到自己会要这么贵的,于是,仍旧小声答道:“我、我要买最贵的,妹妹生日,我攒了很久,够、够的。” 女修听到面前这小男孩的话,眼中也带上亲切之色,竟也直接拿出一颗珍珠大小,灵力气息也几不可查的传送珠,略带笑意地问道:“这种最贵的可要十五个中品灵石,小弟弟是要这个吗?” 苏澹看着那颗传送珠眼睛一亮,眉眼弯弯,连声音都大了几分,“就要这个,谢谢姐姐!”然后又低头将手伸到怀里掏出灵石,一颗一颗地小心翼翼地数了十五个递给女修,然后又略带犹豫地再递上了一个中品灵石,将头埋得更低,声音也变得更小,“姐姐帮我、帮我保密。我想给妹妹一个惊喜!” 女修看着男孩即不舍又大方的动作,眼中笑意更浓,她自然也没打算贪小孩的一个灵石,因此便笑着还了回去,“不用给我灵石,我会帮你保密的。”何况她又不认识这男孩的妹妹。 孰料她面前的小男孩根本不听她的,把灵石往她怀里一扔就飞一般地跑了出去,女修不由目瞪口呆,只她又不能擅自离开,只能摇头苦笑,孰料她低下头看想怀中,竟是有两个中品灵石,只得叹了一口气,看着怀中还多出的一个灵石,又是一阵失笑。 “跑这么快做什么?难道还是害羞了?” 苏澹跑这么快自然不是真如那女修所想是害羞了,而是,时限快到了。 沉默地看着红衣女子收走了七瓶丹药,却并未发现自己藏在鞋子里的传送珠,苏澹终于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安静地返回了另一边自己的小洞府。 第5章 夺宝 离山门收徒之日不过五天了,苏澹仍旧在自己的这个小洞府安静打着坐,只是他一直细细地放着一丝神识,密密麻麻地在他周围10米的范围内仔细地搜索着,通过当时他在客栈里的判断,再加上红衣女子在他出门时还要另外下禁制来控制他不逃走,他身上最开始的那个禁制的控制之物应该就是和红衣女子脱离的,那在他周围应该就被红衣女子放了这东西,最有可能的是应该是她的灵力,而且这东西的控制距离并不远,他周围十米内应该就有的,毕竟他当时不过迈出客房门口五步就有痛楚之感了。 尽管他确信自己的判断,但找了整整两天仍旧没有找到,不由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方圆十米而已应该不至于还有疏漏啊。但毕竟所谓的有什么灵力的猜测,自己更多是依靠写文时描述过的控制人的方式来判断的,可现在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也许就还有不少新的衍生呢? 或者,莫不是真是自己搜寻的范围太小了?苏澹看了看十米之外的范围,咬了咬牙还是准备往外再探一米,时间不等人,自己还要想办法弄到遮掩性别的方法,虽然这十来天练习得差不多了,但这不过是脑海中的演练罢了。 然而,这增加的一米中并未有让他惊喜的东西,苏澹想到另一边的红衣女子,到底还是没有再冒险向外探,反而收了神识在脑海中重演自己杀人的计划。 对,就是杀人。 不过这杀的自然不是那个红衣女子——他虽然他无时无刻不这么想,他要杀的是与他一样准备去参加蕴清门收徒大会的人,再清楚点,就是和他一样准备男扮女装去参加蕴清门收徒大会的人。 想也知道,知道男修发了心魔誓言就可以加入蕴清门的人其实并不多,但每年却并不乏有人因为体制之故、隐藏身份等各种各样的原因试图蒙混过关,虽然往年这些人基本上都在祖师考验是被逐了出来,但心怀侥幸之人次次都有,苏澹就是想在半路截杀这些人,尤其是这些人多半为了隐藏身份是孤身一人,凭他现在筑基的修为想要办到也并非不可能。 待得将能想到的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想了一遍,苏澹难得感觉自己有些饿了,便从身边取的几个小瓶中随手去了一个打开,吃一颗辟谷丹,筑基期还不能完全辟谷,只是可以十来天不吃不喝,他平时都是按时十天吃一颗的,这段时间一直想着逃跑计划居然都忘了。 然而刚把辟谷丹放进嘴里,苏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又从瓶中倒了一颗出来,认真地查看,然后又闻了闻它的味道,只是他平时也没有太过注意,刚穿过来时身上的辟谷丹也都被他吃光了无从比对,因此现在虽然隐约觉得红衣女子可能是把这抑制之物加进了辟谷丹中,也实在辨识不出来。只觉得和当初吃得外表一样,都是浅黄色圆润光滑的球体,除了一点辟谷丹应有的浅香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味道。 苏澹想了想,又从手中探了一丝灵力进去,不过,谁料刚刚探入灵力,这辟谷丹竟然猛地燃烧了起来,眼看丹药即将爆裂开,苏澹看也不看地直接将正燃烧着的辟谷丹仍进了嘴里,然后收好丹瓶,闭上眼做出打坐之态,又凝神听着外间的动静。待到过了许久四周仍是安安静静地毫无声响,才看着身边的丹瓶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他可从来没写过丹药遇到灵力探查还会燃烧爆炸的,要知道用灵力直接探查可是检验丹药品质和用途的常用方式。 想着自己逃跑很可能快要成功,饶是苏澹现在已经平稳得多的心境都不由得翻腾起来,连自己刚刚受到的伤都不觉得难受了。 不急,不急,苏澹自己在心中默默地念叨,想想有点多少反派死在最后关头,还要再确认一遍,说不定辟谷丹里面是另一种□□呢? 这样想着苏澹终于平静了下来,先搜查了一遍附近仍是没有其他异样,然后便是和往常一样打着坐,脑海中演练着五天后的计划。 …… 今天应该就是蕴清门收徒之日了。 苏澹在心中默默想着,洞府中只有红衣女子所在之处有一颗极普通的夜明珠,而苏澹所在之地无论何时都是全然的黑暗,简直是名符其实的关小黑屋,不过他之前三年勉强可以夜视,本身灵魂也已经是个成年人,倒也没有被关得精神不正常。 只要是修士都有感应时间的能力,这并不需要专门的练习,以苏澹现在的修为,判断虽然不会精准,但大致的时辰还是能感觉出来。 不过还要再等等,现在还是凌晨,十五岁以下的孩童想要加入蕴清门只有两个关卡——炼心阵和测资质。蕴清门今天开始挑选弟子,那么在这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凭着传送珠,或是在阵外弟子处领的令牌随时可以进入炼心阵,只要能在三个时辰内从另一个出口出来就可以去测资质,因此他还要等到中午的时候才去,入门心切的人已经早早到了,人不会太多,方便他杀人找东西,同时时间还没到下午,人也不会太少,否则要是因为等太久而被那老妖婆找到,恐怕是再也逃不出来了。 时间流逝得极慢,尤其是在苏澹看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开始飙升,甚至声音大的好像连外间的那个老妖婆也能听到。堪堪又过了两个多时辰,估摸着才刚刚到中午,苏澹却有些迫不及待了,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悄无声息地一手抓起了一瓶辟谷丹揣进怀中,一手伸进自己鞋里,自从在回洞府的路上用灵石将它充好了能量,放到鞋里,他就一直没有拿出来过,感觉到手中已经摸到了那颗珠子,苏澹将指尖上早已准备好的灵力注了进去,然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是重重摔在了地上,不过这时他的眼前已不再是狭小黑暗的洞府,而是一片高耸的山峰,以及满目的绿意。 在苏澹欣喜于即将成功的逃离,正在洞府中打坐疗伤的红衣女子猛地睁开了双眼,双目竟是一片血红,满是魔气汹涌。 目之所及无一人,苏澹并不惊讶,反是将神识慢慢扩散开,这种传送珠之所以需要十五颗中品灵石,便是因为它在传送时发现灵力不足后会自动破开最近空间,而不会使修士迷失在时空乱流中,当时他在给传送珠充灵力时就故意留了极少的一点灵力,以免自己被直接传入炼心阵中。在感觉到前方不远处就是密集热闹的人群且大多是十五岁以下的女孩时,苏澹微微挑了挑眉,知道自己没偏太远,便快步走入那些一人多高地草丛中,缓缓向着反方向走去。悄然将自己隐藏在一片草丛中,并收敛了筑基期的气息,苏澹身子半蹲半坐,神态悠闲之极,只有眼神余光微微撇向来路,参加试验的孩童有不少是有长辈陪同,苏澹可不敢引起其中任何一个人对他的注意。 转瞬就有三队人走了过去,其中倒一个□□岁的女孩,只是这三对人离得太近了。 接下来一个又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孩,女孩有些高,看起来应该有十二三岁了,苏澹扫了一眼就回过头来,蹙着眉回忆着刚刚看的一眼,这个女孩的走路步子似乎迈得有些大…… 苏澹虽是并不想打草惊蛇,但这个女孩看起来确实像,而且刚刚用神识扫了扫,前后也没有人…… 既然下定了决心,苏澹也不再迟疑,右手点出一团灵气附在少女面部,左手指尖同时窜出一条幻化的锁链捆在女孩腰上一把将少女拉入了草丛中,刚刚将人拉近,苏澹已经空出的右手猛地抓住少女一只正挣扎的手臂,直接从脉门探入了一道灵力,这道灵力是筑基期的强度,一路横冲直撞之下使得经脉处处破损,少女也因为这剧痛猛地昏了过去。 苏澹抿了抿唇,手急速地颤抖着,然后又强制平稳下来伸到了少女的脖颈处径直拧断了她的脖子。 眼看少女气息全无,苏澹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在女孩身上摸索。 可惜结果让苏澹大失所望,女孩身上除了十来颗下品灵石、两瓶疗伤丹药、半瓶辟谷丹以及五张低阶符箓外,别无他物。苏澹只好从那五张符箓中取出了其中的流沙符,将女孩埋到了地下。 看着女孩尸体的埋葬之地,苏澹眼中露出片刻的茫然,随即消失无踪。他还不想死,虽然他也不想杀害无辜,可是现在这是他能想出来的逃走的最好办法了。 如法炮制地杀了三个人,苏澹终于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遮掩并转换性别的法决,这法决属于迷幻类,但只要不是脱了衣服,无论怎么探查都不会发现,当然这只针对金丹以下的修士,对于金丹和元婴的修士,催动秘法后根据对方的修为则可以瞒过一到两个时辰不等,看这效果竟是专门为了蕴清门试炼而创的。 苏澹草草收拾好这具尸体,就地开始研读这部法决的内容,毕竟是为未筑基的普通人所创的功法,算不上格外复杂,研究了三年的《练气决》,这部功法在看了两刻钟倒也勉强学会了,苏澹探查了一下效果,发现只要不近身探查,应该能瞒过金丹以下修士。刚抬起头,苏澹却看到一个熟悉之极的红色身影出现在了不远的天空上,苏澹不及细想,立刻激活了手中重新充满了能量的传送珠。 第6章 入门 最后一眼只看见有蕴清门的修士迎了上去,随后,苏澹的视线中便开始显出一座略带扭曲的高山,然而还未等这座山峰变得清晰,苏澹蓦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排斥之意从周围的空间传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苏澹逐出大阵。苏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手上运起灵力猛地打在自己丹田之处,灵基瞬间破碎,与此同时,排斥之力瞬间消失,苏澹也重重摔倒了地上。 苏澹勉强爬起来,一手捂紧嘴唇,一手撑在一边的树上,几乎将指尖□□树皮里,才终于将喉间涌上的腥甜咽下,这样过了片刻,似乎终于觉得好了些,苏澹就近盘腿坐下,开始安抚体内乱窜的灵力。 这个阵法虽然被叫做炼心阵,但只是它的主要作用,此外除了可以鉴别性别,它还有鉴定修为、年龄的作用,不过这个阵法只会将人逐出去,具体的就是由阵外主持的那些金丹修士来处置,不过正因为这大阵从未出过错,因此蕴清门修士对从这大阵顺利出来的人大多关注点也只放在是否为魔修探子上,倒也反过来利于苏澹浑水摸鱼了。 大阵所谓的鉴定修为指标就是是否为修士,若是,便会被瞬间逐出大阵。苏澹本打算在进阵前废掉自己的灵基,反正是按照《五行阴阳诀》随便筑的癸水之基。 不要以为筑五行之基很好,除非你是大乘以上修士转世重修,不然普通修士筑基之时哪可能真正明白五行是什么,因此筑基时筑了五行、因果、阴阳这些大道的人全部卡在了结丹上,不得寸进。当然,还是有一个意外,那就是这篇文的主角。 苏澹本来准备废灵基的方法是控制体内灵力逆转,抽干体内所有灵力,从而使灵基破碎,这其实就是常被用来作孤注一掷的搏命之法,但如果灵力逆转时小心缓慢,对丹田损伤便会很少。只是没想到这红衣女子来得这么快,胆子也这么大,险些打乱了苏澹的计划。 现在苏澹所处之地是炼心阵的第一个考验——毅力,这个考验中的时间流逝停滞,根据个人体力不同,只要坚持走到了自己体力的极限,就能通过。苏澹正是想借这个时候将刚到手的法决融会贯通。不过,只要停止不动超过一炷香,就会默认失败,因此自己恐怕得边走边练了。 苏澹的步子迈得极慢,竟是就这么走了足足十来天,或者说,他恨不得自己能走得再久些,将养伤又同时要不停地练习法决的灵力流转,没有了灵基,天地灵力极为不受控制,他完全需要耗费极多的心神,现在对于他来说,这样缓缓地走着已经是极好的休息。不过饶是他不断保持体力,不断用意志让自己清醒,他也仍旧在走了十七天后昏倒在了这山路上。 不过苏澹的身子并未摔下山去,而是在他昏倒的瞬间消失在了这片空间。 …… 苏澹做了一个梦。 梦中自己在那老妖婆找来时还没找到法决,被蕴清门的修士一眼看出身份,将他赶了出去,而自己又重新落入了老妖婆的手中,然后断了四肢,直接用灌顶之法,足足十年达到了心动期,灌顶之法对经脉潜力都损伤极大,但自己只是用透支元气的丹药不断吊着命…… 苏澹猛地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他还没有再次被抓…… 他也决不会再被抓了! 然后,他看清周围的环境,立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应该是已经过了心境这一关了,原本炼心阵的心境是最简单的一关的,毕竟来参加考验的都还是孩子,只没想到,自己竟在这耽搁了两个时辰。 接下来就是祖师考验了。 周身又是一阵扭曲,苏澹已经瞬间置身于一座大殿之外,大殿气势恢宏,又不乏精巧,远远便能看到,殿上是一尊端坐的女子雕像,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容貌极美,神情雍容大气,一身深兰色宫装精巧繁复,整个大殿空旷之极,只殿正中的地上摆着一个玉白色的蒲团。 苏澹早知道考验是怎么回事,因而并不立即进去,而是先在门口向女子行了一礼,肃容说道:“我苏澹以心魔起誓,若能成功加入蕴清门,从今以后决不让任何生灵知道蕴清门苏澹的男子身份,有违此誓,从此心魔缠身,修为再无寸进。” 誓毕,祖师殿上的女子雕像闪过一道淡淡地灵光,苏澹知道自己成功了,终于放下心中大石,进了大殿,跪坐在了蒲团之上,刚刚坐上蒲团,苏澹就觉得有一阵莫大的压力出现自己周身,殿上端坐的女子也似活了过来一般,开口问道: “为何入蕴清门?” 苏澹微微抿了抿唇,实言道:“晚辈为魔修所迫,不得已逃入贵门,且晚辈羡无上仙法,慕逍遥长生。” 周身压力稍减。 “若仇敌势盛,逼入山门,汝将如何?” “晚辈仇敌暂无此能……”,苏澹顿了顿,“若如前辈所言,晚辈……与门派……共进退。” 压力仍是减轻了。苏澹略有些意外,这个考验还真是只要真话吗? “若仇敌改邪归正,且与门派交好,汝将如何?” “趁其不备杀之。” 周身压力更轻,只会稍稍影响苏澹的行动了。时间紧迫,苏澹向女子跪拜一次便也支撑着起身了。 这个考验问题就回答是阵法感觉的诚实度来确定压力减少的多少,但一般人都会些许自知或不自知的隐瞒,故而需要问十来个问题,甚至回答时也犹犹豫豫,只有他因为时间紧迫,因此没有任何模棱两可的回答,全都是心中所想,没想到阵法真的允他通过。若是旁人定会以为这是阵法灵性不足之故,只能判断真伪,不能分辨内容,但他自然知道阵法中有一缕蕴清仙君的魂念,虽算不上灵体,但也自有智慧,这样看来,蕴清仙君的大气确是无人能及…… 不过这也不过是他随意一番感慨,现在他还不能完全放松呢。苏澹手中捏诀,引动周身灵力在空中显出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然后苏澹又是一拍胸口,吐出好几口精血在这符号上,就见这奇怪的符号猛地化开,好似形成一件血色薄纱,然后覆在苏澹身上消失无踪,苏澹却感觉自己好像浑身披了一层皮,伴着浅浅的血腥味,透着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现在也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苏澹估摸着自己耗时还不到两个半时辰,炼心阵是能过了,不过接下来就要身处金丹和元婴修士的神识之下了…… 苏澹刚出了炼心阵就见一个白衣绝美女修面无表情地盘坐在百米之外,见到有人出来,丝毫不动,只口中说道:“过来,伸出右手。” 苏澹依言照做,女子遥遥点出一道灵力钻入苏澹经脉,这道灵力轻柔地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后飞回女修手中。 “水木双灵根,玄阴之体,通过,从今你即是我蕴清门弟子”,然后女修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身中牵丝,解毒灵物需功德点2500。” 苏澹微咬牙,“可否请这位……前辈先替我解毒?” 女子微微颔首,手指划动,一道灵光打入苏澹体内,苏澹只觉得瞬时好像有什么寄居于他体内的东西被这道灵力灭除消融。 “好了。” 然后女子手中显出一个玉牌,指尖点在苏澹眉心,冷声道:“凝神!”然后就见那玉白指尖缓缓拉出一米粒大小的透明之物,然后被手指带向玉牌之中,霎时玉牌放出一道浅白灵光,悬浮在空中,牌上“苏澹”两字缓缓成形。 它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可惜当时没写这段! 女修丝毫没有关注她的疑惑,手上又浮现一颗珠子,然后扔向苏澹,苏澹会意,伸手握住宝珠,然后只见宝珠上浮现一层幽蓝光华,其间还有种种幻象出现又破灭。 女子收回宝珠,随即每说一句话,便向玉牌中打入玉牌中打入一道灵光。 “年九岁零七个月。” “水木双灵根。” “玄阴之体。天地玄气为幻阴之气,冥幻蝶死后所化精气。” “通过炼心阵时间两时辰三刻,奖功德点75。” 然后女子眼中闪过一笑意,“解牵丝,耗功德点2500,现欠功德点2425。” 信息刻录完毕,玉牌上显出字迹消失无踪,只在正面余下“蕴清门”三字,和环绕在周围的扭曲古朴的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纹路。 苏澹伸手接住落下的玉牌,恭敬地向已经重新端坐的白衣女修行了个礼,然后向着女修身后的阵法走去。 不过虽然他面色平静,但看到手上在他自身灵力下背面又显出字迹的玉牌,不由一阵郁闷。 为什么会遇到那个吝啬到了骨子里的女修?这可是连对主角的爱都无法阻止她吝啬的人。不过是打了一道法决,竟然按丹药的价值来扣功德点,何况像这种门派也不在乎的小事,最后功德点肯定是被她自己私吞了。 …… 传送阵另一头没有一个人影,苏澹不由四下望了望,按理说新来之人又不认路,像这种传送阵边不都应该有弟子守着等候新弟子吗? 在苏澹一刻钟之后,终于远远有个人使着飞速跑了过来,女子,不,应该说是少女不过十六七岁,一身红色劲装,看见苏澹站在传送阵旁,口中连连道歉:“师妹,刚刚人有些多,让你久等了。” 苏澹自然是说不客气,然后看向已经随地坐下的少女,问道:“师姐不带我去住处吗?” 只见少女大咧咧地拍了拍地,把苏澹也拉到地上坐下,然后状似肃容道:“不急,我们再等几个人一起。现在先让师姐给你讲讲蕴清门的隐秘。” ——原来你刚才说的人多是这么回事…… ——蕴清门是我写出来的就连你不知道的隐秘我也清楚…… ——而且我秘术快要反噬了,你快带我去住处…… 第7章 入门二 苏澹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又重新恢复了原状,然后他微笑着对少女说:“师姐,我刚进门派你就和我说隐秘不太好吧?” 少女随手挥了挥,“没事儿,能让我们知道的隐秘能有多隐秘?” 苏澹表情一僵,原来你还知道啊。但他还是微笑着继续对少女说:“师姐,小、妹在……” 还未说完,就见传送阵上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女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长得玲珑可爱,不过现在满眼迷茫,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一样。 说到这还要提一提炼心阵,炼心阵的步骤就是先让人累极,然后趁这时候考验心境,又在刚考验完心境后让人在祖师殿被拷问,这一套其实就相当于疲劳战术,对于成年人可能效果一般,但对这些大多十岁左右的孩童就有用了,而且这种考验之法对孩童的伤害又小,不过是累极了,睡一觉就能恢复。 现在这女孩就是如此,想来已是累得不行了。见到这女孩,少女自然也不好让她就坐在地上等。 “算了,看你们俩还小,那就先带你们去了。”少女又偏头打量了一下苏澹,然后一步跃起,左右手各拉着一个人,脚下带风般地几步就将女孩拉到了一处空屋里。 “师妹,我看你急着休息就给你找了个最近的。嗯,师妹你好好休息啊,师姐我先走了。” 女孩眨眼间被从传送阵上拉到了床上,竟也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蹭了蹭头下的枕头,咂了咂嘴吐出一声“嗯”就睡熟了。 苏澹在旁边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少女已经拉上了他继续往前跑,嘴里问道:“师妹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我想住总统套房有吗? “师妹睡觉浅,恐怕要麻烦师姐给我选个安静些的地方。” “嗯……”,少女嘴里答着,片刻后终于停在了处小房外,“师妹,来来来,看看这里怎么样?” 苏澹环顾四周,这间房建在一个略高的坡上,视野倒是不错,但坡不大,因而周围的房间都略隔了一段距离,但也算不上冷清,苏澹也没打算一个人住在小角落,便转头对少女说:“多谢师姐,我很喜欢。”正在此时,苏澹远远看见传送阵上似乎又出现了一个人,眼看少女也开始不时回头张望,便说:“师姐还有事便忙去吧,不必照顾小妹。” 少女见状也不再多话,要过苏澹的身份玉牌向其中飞快地打了个法决再还回去,然后便向着传送阵跑去,只最后交代了一句:“师妹,屋子里什么都有你自己看,三天后辰初要去到明意阁听课,桌上有路线,你也可以等我来接你。啊,对了,我叫丰寻曼,师妹你别忘了啊……” 苏澹站在门口看着少女,嗯,丰寻曼到了传送阵旁,又拉着刚传送过来的人坐下,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然后才推开门进了屋,然后苏澹回头合上屋门,便见屋外周身都闪过一层极薄的光膜,又消失无踪,应该便是防护禁制了。 屋子里确实如丰寻曼所说什么都有,苏澹环顾了一圈,感觉就如同更居家一些的客栈房间,或者说就像一个单人宿舍,桌上也整整齐齐地放了不少东西。不过,现在……苏澹走前几步盘腿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双眼微阖,双手结印,便见他周身亮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暗淡红光,随着他的手印慢慢消散,只在苏澹面前留下一丝血气.苏澹略一犹豫,还是张开口将那缕血气吸入口中。这些动作刚刚做完,苏澹便感到自身气息略略一变,然后他神情严峻了起来,手中将劫来的十几颗灵石全部捏爆,手中迅速捏诀借着这道浓郁的灵力重新将自身性别掩盖好。然后他终于稍稍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放空头脑。 许是因为这三个月的紧张再加上刚刚自废道基,不过是坐在蒲团上苏澹就险些睡熟了过去。勉强睁开眼,苏澹还是决定先沐浴一番,他身上还穿着最开始的男装,不过修仙之人一向相信神识,蕴清门的修士又自恃有祖师的大阵,他也就没打算专门换成女装,不然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反而更惹嫌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好运终于来了,苏澹现在用的这法决本就是以迷幻为主,他刚刚又得知自身所有的天地玄气为冥幻蝶所化的幻阴之气,与法决叠加之下,恐怕使用秘法时连元婴以上的修士都能瞒过,算得上他穿越这么久难得的金手指了。冥幻蝶是一种乃是普通幻蝶生长在藏尸之地所变异而成的,所谓藏尸之地,就是指千年以上且风水极好的坟地,其中的尸体多为病逝或寿终,因而孕育出的阴气纯粹无比,因此而变异的幻蝶就如同那凡人传说中的女鬼一般,迷幻、控魂、摄魄……大乘期的冥幻蝶只要露出一丝气息,就能让感受到的人神魂荡漾而死。幻阴之气便是冥幻蝶的本源之气,苏澹此时虽修为低下,不可能达到凭气息夺人命,但增强法决的迷幻之力还是足够的。 苏澹从衣柜中随手取了一套衣服,转身进了沐浴之处。不多时浴桶里已装好了大半的清水,苏澹正准备脱衣服,又突然反应过来,虽然说这里看似无人但也得以防万一,然后苏澹环顾一周,终于面色微带扭曲地将放在一旁的花瓣铺了满满一桶。 ——我到底是应该庆幸有花瓣洗澡也不会怕暴露了,还是该说不愧是纯女修门派连沐浴的花瓣居然都有。 虽然洗了一个极为别扭的澡,但当苏澹躺在床上时,却还是很快就在花香中睡着了。 …… 三天一晃而过。 这天一早,天不过蒙蒙亮,苏澹便听到了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不过声音虽急却轻,并不惹人烦躁,显出敲门之人良好的教养。 苏澹自然是早早便起了,而且许是因为还要练习基本功的缘故,蕴清门准备的衣服是一件略显中性的黑色练武服。这让苏澹心中微微舒服了些,虽然他已经做好了穿裙子的准备,也并会太过介意,但能不穿自然是最好的。 苏澹上前几步打开门,不出所料,门外果然正是那天见到的丰寻曼,她仍是一身飒爽的红色劲装,笑容开朗,见到苏澹出来,笑嘻嘻地道:“师妹,我离你这儿近些就先来叫你了,再陪我去叫几个师妹吧?” 苏澹微笑应下,然后被她挽住了手臂并肩而行,略想了想说道:“师姐可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叫苏澹。” 丰寻曼弯起双眼,“知道的,你们这几个人的名字我都已知道,以后就是由师姐我管你们哟。” 因为蕴清门的一些隐秘他本身也知道不少,再加上他是来安安静静地好好修炼的,所以他这一路上也没有打算套什么话,只问了关于他们现在这个别院的情况。他当时写文的时候并没有怎么写刚入蕴清门的这些弟子究竟是怎么安排的,毕竟那时候主角已经接近出窍,外表早已成年,因此是伪装成筑基修士直接参加的五派联合的收徒大会,除了都在最后要进入祖师殿接受考验外和他现在经历的这个截然不同,很多内容他也只能根据自己提过的一些设定来猜,而桌上放的书倒确实写了不少要注意的内容,但那也仅仅是一个注意事项,具体的内容他还是挺晕的。 一路上丰寻曼一直不停地和他说了不少,虽然大多是八卦,但苏澹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下,待到丰寻曼随口说道到时候会有一位金丹师叔来的时候,苏澹不由心中大呼侥幸,幸好现在知道了,不然…… 这么想着,他打断了丰寻曼的话:“师姐,如果不远了的话,我们先歇一歇吧,现在刚过卯正,还早。” 丰寻曼看了看他微微有些冒汗的额头——紧张的——点点头,“师妹你去前面歇一会儿吧,我去叫她们。” “好吧”,苏澹犹豫了一下,但喘了几口气后还是停下了,然后又略带歉意地看向丰寻曼,“师姐,真是抱歉,是我体力太差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歇着吧。”只有自己一个人走,丰寻曼又加快了速度,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澹只能看见她挥着手的背影飞快地消失。 苏澹走了几步靠在路边一棵古树上,用神识小心翼翼地在周围扫了几遍,尤其是他正靠着的古树,确定没有一个有灵智的生灵后,苏澹手中捏出几道法诀,与上次在阵中不同,这次他的动作极为缓慢,为了维持在空中逐渐成形的符文耗费的灵力也更多,但他不敢动作太快否则引动周间灵力,难保不被人发现,然后苏澹吐出精血让它化为了血色薄纱覆在自己身上。 苏澹在树下盘腿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看见丰寻曼领着六个女孩过来了,这六个女孩都选的是那件白色的练武服,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已略有些妩媚之意,最小的那个——正是他在传送阵上看到的那女孩——还在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 第8章 修行 明意阁中的人并不多,据丰寻曼所说,蕴清门的外院有五个,每个都只能有100名弟子,成功筑基的弟子就会正式拜师入门,除非被门派任命教导新弟子,否则不得再出现在外院。至于迟迟没有筑基成功的,蕴清门是没有过这样的弟子的,甚至连整个修真界应该没有几个晚于25岁筑基的。 苏澹当时写这篇文是设定的筑基并不是一个坎,看前面他说筑基就筑基就知道了。筑基只是将开始不过是用来淬炼身体的不属于自己的天地灵气打下自己的烙印,筑大道之基所谓的大道就是指自己的修炼之道。然后逐渐修饰这个“烙印”,让它精致圆润,就能成功结丹了。说来简单,但没有一定阅历或是前辈指导,要明白自己的修炼的方向也并不容易。一旦选错,又没能即使发现废掉道基,就会终生卡在结丹上。而结丹才是真正的修行之始,到了结丹,寿命会从三百年涨到近千年,也真正开始有了修行之人的天罚。故而结丹前的四个境界又被称为脱凡四境。 由于蕴清门十年一小会,故而上一届的弟子至少都会有十五岁了,估计也只得一两个没有筑基,因此明意阁内基本上坐着的基本上全是十岁左右的本届弟子。丰寻曼在将他们送到之后让他们随便在阁内的蒲团上坐下,自己便去了正对大门的高台上坐着了。 苏澹眯起眼往高台上看了看,正中摆着一个玉色蒲团,左右和后面还有十六个蒲团拱卫,丰寻曼就坐在其中一个上。他们这一群人到得算不上早,不过坐下片刻,远远地便有清远的钟声敲响。一位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高台正中的蒲团上,女子容貌绝美却神情冰冷,正是那给苏澹检查资质的女修。 “众弟子肃静”,女修刚刚坐下,便面无表情地说道:“尔等既入蕴清门,今后需谨守我蕴清门祖训,不得欺师灭祖戕害同门,不得擅入凡界危害凡人,不得道心不坚修炼禁术。”说这几个“不得”时纪莞明显用上了灵力和威压,台下众人只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身上也是骤然一阵重压。 看到台下的众人霎时噤若寒蝉,女修稍稍满意,柔和了语气,接着说到:“吾名纪莞,尔等可唤我纪师叔。”此后又将门规和外院弟子的章程一一详细说来,倒是有着和她外表和苏澹书中所写的本性都全然不同的细致与温和。白衣女子想来还算得上话少的,饶是如此,也一直到了将近黄昏才堪堪说完。她话毕,站起了身,一众弟子才听过了门规,也极为乖巧地站起身来行礼,“恭送纪师叔”。纪莞极为细微的笑了一下,然后说到:“尔等先行,吾与尔等师姐有事商议。” 苏澹随着众人一起离开明意阁,明意阁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苏澹回头,正从还未闭合完全的大门间隙中远远看见纪莞已经转过了身子,在向一众弟子细细嘱咐着什么,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显的觉得小说和现实有多么大的区别,他当时只是勾勒了一个财迷的冰山美人,以及只有包括主角在内的少数人才发现的腹黑恶趣味,但从来没有想过她还会有这样对弟子谆谆教导的样子。 ……还有她说的那三个“不得”,确是,即使到了几乎要被指为叛教之徒被人人喊打而让主角趁虚而入的时候,她也没有违背这三个“不得”,但他当时不过是恰巧没有写到,这个世界还会给出一个理由么…… 苏澹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虽然他当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在检测资质的时候遇到纪莞被她坑了一笔时他虽然郁闷,但心中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现在又突然发现这人好像又不如他写的那样肤浅片面,却是让他有种有什么东西脱离掌控的不爽感。不过他转念一想,他比主角早了几百年,而且因为确定他与主角的修炼方向不同,他也并没有去抢主角大机缘的打算,何必非要去管人物性格是不是和他写的不同?就当自己是个土著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蕴清门外院弟子的教育极为严格,上午均是每六七个人由一位筑基师姐照顾着炼体,下午则偶尔会有师姐们讲解修真界的常识但大多时候是随自己的喜好去明意阁后堂中的书阁看书,书阁中的藏书极为丰富,上至举霞飞升的仙君传说下至凡界民间的奇人异事无一不包,当然也仅仅是这些故事和一些简单技艺,真正的修仙界的功法是没有的,一是弟子们还未到筑基不能修炼,二是这些东西也不可能如纸质的书籍随意放置。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过转眼间就是六年时光。 “师姐!师姐!”一个身着粉裳的十来岁的小女孩远远看见了坐在溪边巨石上的黑衣少女,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两个酒窝,身子也飞速的扑了过去。少女明显早有预料,女孩堪堪冲到她身前五步的位置就被一阵无形的阻力给挡住了,不由自主地降下了速度,只得嘟着嘴跳到了少女身边坐下。 女孩坐下之后也不老实,而是整个人扒在少女背上,从少女肩头探出一只小脑袋往下看去,少女一手握着一把小巧的刻刀在细致地刻着,而在她另一只手上由少女正轻巧地刻着的事物却泛着光亮的色泽,这竟不是一块木头,而是一块极硬的石块!少女的双手莹白如玉,皮肤细嫩,只一眼就让人想到它们的娇贵,此刻不过用一把普通的刻刀竟然随意地就在石块上划出一道道圆润的痕迹! 少女好大的手劲! 女孩却是对这一幕毫不吃惊,只是看着少女手中将要完成的石雕皱起了小脸,瘪着嘴问道:“师姐,你是不是快要走了?” 少女并未及时答话,而是继续修饰这手中石雕的长发,直到连飞扬的发丝都一一刻出,才收起手中的小刀和石雕,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有些雌雄莫辨的清丽面容。 正是苏澹。 他笑着摸了摸面前女孩的头发,说道:“不过是筑基之后下山游历一番罢了,怎么说得好像我一去不复返了?” “不是不是,师姐你再等两三年,我就也能筑基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不是更好吗?师姐~” 苏澹在心中默默念道,若不是我要去找主角当时得到的转换性别的法决,我也想带上你一起去玩。可惜他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快十六岁,前几天他说话时没注意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变声了,虽然他当时用嗓子不舒服忽悠过去了,但到底是个隐患,他必须尽快下山去解决这个问题了。现在嘛,只好骗骗小姑娘了。 于是他一脸严肃的对着小姑娘说道:“听南乖,师姐当时说把这石雕雕完就筑基时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现在我觉得时机已经到了,若是错过了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成功了。” “可是……筑基一般不会失败啊。” “那不一样,你也听丰师姐说过的,修仙之人往往会有灵光一闪的说法,我在合适的时候筑基会比其他时候效果好得多,听南也愿意让师姐之后的修炼更顺畅,对吧?”修仙之人确实有这个说法,但他们还没筑基,那算什么修仙之人。 “嗯……”,小姑娘恹恹地应了,然后跳下巨石,说道:“那师姐你去筑基吧。我先走了,师姐你下山的时候要等我来送你哦。”筑基和稳定修为都不能打扰,所以她之后就看不到师姐了。 “好,我一定等听南,等不到听南我就推迟一天。”苏澹笑眯眯地回道,目送女孩离开,才拿出石雕又刻了起来。 这几年在蕴清门的日子是他穿越过来最舒心的日子,有时候他都恨不得自己就是女儿身,没有那么多麻烦,不过这种软弱无谓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抛在了脑后。蕴清门教导新弟子的师姐师叔虽然性格各异,却都细心尽责,再加上他毕竟已经是成人,不过三年时间,就由纪莞亲自交给了他《灵傀惑神诀》的筑基篇,并建议了一下他筑基的方向——傀儡道。 ——或者说,他自己更明白,应该是掌控,就像他曾经身为一个作者一样,所有人都在他的笔下,一念生,一念死。 由于早早地确定了筑基之道,他之后这三年除了淬体之外便一直在练习雕刻——这确实是一个相当适合他的方向,不单单是做傀儡的需要,更有一个个傀儡在他手中成形的满足。虽然曾经废过一次道基,但也许是因为他这次准备不少,竟然也没有比第一次多耗费多少功夫便成功了。 稳定了修为后他就第一时间通知了顾听南小姑娘,然后又在收拾东西时被丰师姐找上门来说了一大串各门各派的黑历史,并说如果遇到人找他麻烦就把这些说出来气死他们,虽然苏澹很怀疑他如果真的这么说了一定会被弄死,但他还是感谢了丰师姐的好意。最后又被纪莞找去嘱咐了一番,终于从他当时来的那个传送阵离开了蕴清门。 苏澹稳稳踏出传送阵,回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看不清晰的蕴清门,突然觉得自己罕见的有了种游子离乡的愁绪。 第9章 再离 青岩城。 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不同于上次在门外久久伫立,苏澹这次径直就走进了城中的一家略显偏僻的客栈,在这座几乎由蕴清门一派建立并发展起来的城池里,当然有专供蕴清门弟子暂住的别院,或者说这城中的大大小小的商铺就连锦绣十七坊据说不为人知的暗坊在这城中恐怕都少不了蕴清门的人。 苏澹作为下山游历的弟子自然是可以住在别院中,筑基之后的下山游历其实并算不上什么游历,毕竟这些弟子修为低下,所以这不过是一个让弟子们回家中看望亲人的日子罢了。当然,由于有了这么个规定,所以弟子无论有没有亲人都必须下山一趟,因此这一部分弟子基本上就是在青岩城中逛逛,这也是为什么顾听南小姑娘会说让他等几年一起去玩的缘故。 苏澹正式筑基后,使用转换性别的法决时也更加得心应手,因而自从被纪莞叫过去叮嘱直到现在都没有解了秘术,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他之所以住客栈中,蕴清门的人到底不会做出无故刺探客人隐秘之事,也让他放心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打算偷偷恢复男儿身。 有这想法并不是他对男女有什么偏见,而是他现在用的法决虽然因为苏澹已然筑基的缘故更加圆滑流畅,配上他本身对迷幻效果有加成的幻阴之体连元婴修士都能瞒过不少时间了,但这法决毕竟是低阶法决,虽说现在时间变长了,可不代表它效果也变好了,所以对元婴以上的修士仍是没有半分作用。对于这个只有不过十万年的正在鼎盛期的修□□,天地灵力充足无比,金丹不过相当于修真入门,没到金丹的大多回凡间养老,元婴出窍大多用来看门,飞升之人比比皆是,他敢进青岩城不过是仗着没有人敢在蕴清门的地盘上无故用神识扫视蕴清门弟子罢了。 但是! 他因为要去找主角当时得到的能转换性别的法决,需要一路跋山涉水到菁州的一处修仙者洞府,那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高阶修士就不计其数了,万一他运气不好遇上那么一两个好奇心重的…… 他当初为什么要看不惯其他小说里的修□□总是走入了或即将走入末法时代而非要弄一个鼎盛时期啊,直接随大流大家都缺灵气,只有主角缺时间多好,现在这已经不止是金丹多如狗,元婴满地走了,而是分神、合体都是遍地走……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让他这么容易就得到练气时就能瞒过元婴修士的法决了吧…… 蕴清门处在大陆的中部偏东北,而菁州在蕴清门的西南方向,夹在蕴清门和淮州之间,对于修真者并算不上太远。不过鉴于他不过筑基,除了有大门派弟子镇守的城池,其他地方都不怎么安全,所以他准备从他当时走过的那个树林进入凡界,然后再从凡界赶路到淮州,因为淮州的三大世家的势力范围自沩江与修真界与凡俗界的壁垒出向外辐射五千多公里,也算得上安定,只有从淮州坐船到菁州去,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问题又绕回来了,蕴清门不允许弟子擅入凡界,所以苏澹还是要恢复男儿身以便隐藏身份…… 但是苏澹之所以对这已经明显板上钉钉要做的问题还要思索这么久,而不是干脆利落地决定,只因为—— 亲,你还记得他男扮女装的原因吗? ——而且,现在,他已经快十六了,虽然因为是阴属性体质发育得稍慢,但也差不多了,一旦又被什么人抓到了,估计不用到第二天他就已经被采补干净了…… 苏澹想到自己这体质的麻烦,不由叹了一口气,本来还准备再修炼一会儿的,但想了想还是躺到床上直接睡了。 麻烦太多还是果断一睡解千愁吧! …… 第二天一大早,苏澹就已经醒了过来,由于储物之物并算不上稀有,在他离开门派的时候纪莞师叔就直接送了一个给他,这是一排十来个小号发钗……之一,据纪师叔说这个一般人绝对想不到,更安全,但苏澹觉得她一定是因为自己老是和她作对穿她最讨厌的黑色衣服的缘故,才会故意送这么一排浅粉色的发钗。不过反正里面的空间还不少,不用才是他吃亏,他也就笑纳了,只是发钗自然没有直接戴着而是放在了身上。 苏澹神识控制着储物发钗,将里面的灵石全都取了出来,然后想了想又取出了一个石雕——正是他离开蕴清门前才完成的那个,石雕上刻的是一个站立的少女,一身素衣,面容俊俏,长发随意在腰部绑住,正是苏澹自己,嗯,女装的。之所以要做一个自己的石雕并不是苏澹自恋,而是他其实已经把门派中所有他认识的人都刻了一个然后送给了本人,而且这个石雕只要用本人的神识留下印记就可以让它做一些简单的活,大致相当于有一个侍童。当然苏澹用他修炼的《灵傀惑神诀》祭炼过得这个石雕不只有这个作用,“灵傀”二字不难理解,而所谓的“惑神”则是指—— 随着苏澹一个个法诀打出,石雕上渐渐浮现出亮白的光芒,然后又慢慢暗淡下去看似没有任何的变化,但若是有人在外间用神识向内探查便会悚然发现,这房中竟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不单是面貌、修为、气息,认真探查,便是连灵根、体质都毫无二致。 不,还有一点不同,当苏澹撤去一直运转着的转换性别的法决,恢复了男儿身后,那傀儡却仍旧是女子形态和气息! 苏澹停下自己《灵傀惑神诀》的功法运转,仅用神识探查,发现应该没有什么大破绽,稍稍舒了口气,换上了一身蓝衣,又戴上了一个斗笠,便从窗口跃了出去。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苏澹又从窗口出现,跳进房内,四下环视了一圈,见得没有什么不妥后,从储物的发钗中取出了他刚买的幻阵阵盘,将它按照功法所述打入了傀儡体内,然后开启了幻阵,只见本来静立在地上的石雕蓦地膨胀至真人大小,身上的石头光泽也渐渐淡去变成莹白的肌肤和柔软的黑衣,五官也渐渐活泛起来,就连双眼中都隐约带上了几丝灵光。 “你每隔十天便传音叫店家随便送些东西到门外,直到我回来都呆在这家客栈里。”那傀儡清脆地应了声,然后微微抿了抿唇,在床上盘膝坐下,状似入定。 与苏澹平时的形状亦是别无二致。 再三用神识、肉眼分别检查了一番,苏澹又换了一身精致繁复的衣裳,素白色绣银色云纹的锦袍,白玉镶金冠,金银绞丝腰带配上一块润泽剔透的玉佩,活脱脱是一个不染尘埃的大家公子。 青岩城的一条热闹的大街上,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悠然而行,他脚下步子迈得并不快,但身姿却极为灵活,左右一闪便已经走出百米,毫不停留,热闹的大街并无半分吸引他的事物。然而片刻后,这位公子在拐进拐出了好几个小巷之后,却停在了一座平凡的小屋前,小屋门户半掩,前面还有一个应是刚练气的七八岁男孩在独自玩耍,实在平凡极了。 苏澹却好似看不见那个男孩一样,径直上前推开了小屋的门,然后也不理屋内做出诧异表情的布衣妇人,一道灵光直接打到了屋中放在左边的柜子上的其中一个碗的中心。瞬间本来普普通通的小屋正中的地面上露出一个洞口,待到苏澹进去了后又悄然合上,而那布衣妇人也收起了诧异,做起了她原本正做的事儿,这间小屋变得好像苏澹从未进来过一样。 “能遮掩我体质五年左右的灵物,另外送我去凡俗界。三倍价格。”小屋下面只有一个人隐在阴影处,苏澹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道黑影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喑哑声音:“三万中品灵石。” “好。”苏澹干脆利落地付了灵石,但心里却在滴血,我的灵石啊,我刚刚用各种方式坑了好多次主角才弄到的这么点灵石啊!不过就是不知道如果主角知道了他还没出生我就把他元婴前的奇遇卖的一干二净还只卖了五万七千多中品灵石会是什么反应。 “客人稍待。” 人影并未消失,只是当着苏澹的面用灵符写下了苏澹的要求,将之放进了旁边的传送阵,不过片刻,就有一个玉瓶和一个传送珠出现在传送阵上。 人影没有动作,只是说道:“瓶中有十滴凝阳真水,一滴可以遮掩半年。传送珠会送客人到修真界与凡俗界分隔的树林中。请客人验货。” 苏澹先取了玉瓶打开,看了看,然后直接倒出一滴服下,并运转功法感受了一番,确实没有天地之气和阴气萦绕周身的感觉了,满意地收起了玉瓶。然后又拿起传送珠用神识仔细探查了一下,阵法纹路完整,灵力充沛,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人影见他这模样,知道交易定了,便说道:“客人满意便好。既如此交易成立。”话音落下,那人影忽然手中运起灵力直直地拍在了自己天灵盖上,霎时便唇边溢血,气息全无。 苏澹对此毫不惊讶,或者说,这正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三倍价格”。 第10章 过渡 这天,临水城外出现了一白衣少年。少年眉目俊逸,许是年纪不大,还略有几分阴柔,神情高傲,一身白裳看起来华贵异常,腰间除了一个玉佩外,更是大咧咧地挂着一个灵巧的储物袋,整个都充满了“老子钱多人傻,要宰请速”的气质。 不过徘徊在城门口的除了几人看到少年眼带兴奋外,老手们都无动于衷,甚至其中几人还不动声色地露出了鄙夷之色。 ——一个筑基修士,而且全身上下除了储物袋还算能看,其他不过都是随随便便就能从凡界买来的便宜货,有什么油水可捞? 城门口的这些人的神情苏澹自是没有漏过,这副打扮自然也是他故意的。好歹写过不少小说,苏澹自是知道,孤身一人行走,打扮得真·土豪和伪·贫民的都需要自己实力超群,然后就可以要么以势压人要么嘲讽打脸。可惜苏澹知道不但不实力超群,而且还中等偏下,自然只能往小炮灰打扮了。 正如之前所说,修真界中自然是筑基的散修也有,但大门派却是将金丹作为起点的,也根本没有让弟子在这之前接触修真界的打算。苏澹修行的功法就是如此,起码在他拿到手的筑基篇中是没有一字是打斗之法,全是关于灵傀的制作控制之法和迷惑神识的法诀。 由于是想着要早去早回,苏澹一路上并没吝惜钱财。将从黑市当添头拿的几块玉石换成凡俗界的金银后,他一路都是雇着快马前行,不过两个多月就到了淮州。 现如今苏澹已经到了临水城,便也不急着赶路了,毕竟是一人出行,现在需得去买样兵器了,否则,真遇上什么事不是连还手之力都无? 不同于因为主角要去蕴清门偷仙气而待的比较久所以苏澹也极为熟悉的青岩城,临水城是一个主角从未来过的地方,因而苏澹也很随大流地在城门口就租了一艘小船。没错,就是小船,这座城池之所以叫做“临水”而非“临江”便是因为它是建在沩江的一个密布如水网的支流之上,由于城内禁空,因而大多数人都会选一艘小船代步,城池横跨修真凡俗两界,船夫也大多是这附近的凡人。苏澹甫一上船,就让船夫送他到城中最大的灵器铺,还一脸自以为大方地打赏了船夫一块下品灵石。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船夫一脸想嘲讽又不能嘲讽客人小费给得少的扭曲表情感觉略爽。 在船上悠然坐下,苏澹瞥了眼正一副恪尽职守样地撑着小船的船夫,一边四下打量一边问道:“你,介绍下这临水城。” 船夫五十多岁模样,但看起来极为精干,而且应是在这附近撑船多年,虽然应该第一次见到觉得一个下品灵石就很多的土包子,但毕竟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很快就恢复到了一副憨厚的样子,听到苏澹这样呼喝也不恼,反而极为熟练地说了起来,修真界的事变化极慢,想必临水城是从他出生到现在就是如此,这些话恐怕都说了半辈子了。 “关于这临水城,小老儿可是从小生活在这的,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小老儿更熟悉了……”听到这句话,苏澹虽没有打断他,却也暗暗笑了下,临水城中的几大家族世代生活在这,以修仙者的寿命,不少大事都是亲身经过的,那会还不如一个凡人知道得多。 苏澹心中想什么,船夫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见这公子哥露出一副专心听他说话的样子,刚开始的恶感不由消了不少,反倒觉得不过是个鲜少出门的大家公子吧。 见到客人已经被他的话吸引住了,船夫拖得长长地调子停了下来,开始讲起了后面的内容:“说到临水城,就不得不说说我们淮州乌、曲、连三大顶尖家族。这三大家族的立族之人乃是结义兄弟,三人亲如一人,三族初立时也是亲如一族,三位老祖更是一同飞升。不过三位老祖是何等有远见之人,早早便料到三族在他们飞升后必有内乱,因此飞升前留下了祖训,这祖训是什么我一介凡人自是不知道了。只听说,便是在那之后,三大家族就在淮州各建了一座水上仙城,三族主家分居于城内,互为犄角,这临水城啊,便是曲家所建。” “曲家的仙长们极善经营,临水城中的好东西就是那些有*力的仙长也是少有见识的,又兼临水城交通便利,更是被曲家经营得远胜其他两座仙城。客人也不必端坐船上,小老儿的船可稳得很,客人大可出来看看沿河风光。”若是前边还有几分说故事的嫌疑,说到这里,船夫的话锋明显一转,语言朴实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显然这是他的心里话。 苏澹听到船夫说到这里,倒也说着他的话往外看了几眼,心中却不由有些感慨,这三家现在虽然一直在别苗头,连这些凡人都看得出来,但却一直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谁会想到现在居于三家最末的连家将在三百多年后会出现一个惊采绝艳的妖女,仅凭着一手算计,就利用着主角与当时的各路天才联合将这乌、曲两家赶尽杀绝呢? 想罢,苏澹摇头轻笑了一下,这些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三百多年后,他说不定都修炼到分神了,平平静静留在蕴清门潜心修炼,或者再收徒养弟子,偶尔出门探探古洞府,这才是修仙者该过的生活啊! 这些小船在制作之时应是添了些普通灵材,行船确实快而平稳,就这么些功夫,小船就已经轻巧地停在了一座精致的小楼前。 苏澹这次到没故意乱来,将船资扔给船夫,足尖轻点,他就已经从船上一跃至小楼门前。这小楼明显是一件灵器,其表面灵光在阳光下时隐时现,绚丽异常,小楼更是凌空浮在水面,水雾蒸腾间,真真是恍如仙境。 为了好看而专门做一个灵器……真是财大气粗! 灵器自然不会只有好看,其防御和攻击之力也是不错,尤其是这小楼显然不是什么低阶灵器。而苏澹之所以这么想,只因为这个大陆上比较大的商家,大多约定俗成地不会在自己店中设下任何阵法或是禁制作为防护手段,而是全靠自家高手和傀儡守护。之所以有这样的约定,则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保证客人的*。生意人,尤其是纯粹的生意人最是讲究和气生财,如今修真界虽是鼎盛,却还未至巅峰,相生相克之物数不胜数,万一客人有什么宝物无意引动了店中哪个阵法,岂非尴尬?至于安全问题,除非实在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又有几个会去得罪这些势力惊人的大商家?好东西自是人人都想要,但不是你的拿到了也保不住。 这家小楼自是由曲家经营的,想来在曲家的大本营里,同样做买卖的锦绣十七坊不敢做得太张扬了。 刚刚进楼,便有一个年轻男子迎了上来,男子面容温和,笑容带着守礼的矜持却并无一丝疏离,见到苏澹进来,脸上笑容极为自然地热情了三分,问道:“在下乐容,客人远至临水阁,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苏澹打扮确实与淮州修士大不相同,不过临水城各地来往极多,这算不上什么稀奇的,因此苏澹也不在意男子看出这点,只是挑起眉梢,说道:“小爷、咳,我要买几件兵器。” 乐容脸上笑容不变,口中说道:“以公子的英姿,自是要配上最好的灵器,还请公子随我上二楼。”说罢,男子微微躬身在前面带路。 “那是自然!”苏澹坦然接受这句恭维,然后又傲然地接了一句:“若你给我看的灵器不是最好的,就不要怪我不讲理了!” “……”乐容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仍是保持着热情的笑,却摆出一副恭敬样,并不接话。 但苏澹觉得他的内心一定是这样的—— 就算我给你看了最好的灵器,你也买得起,但问题是,你拿得动么? 就像传说中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一样,其他灵器不论,越好的武器,它真的是越重啊!以苏澹现在刚筑基的力气,能拿五百斤已经是他常年雕刻练手劲的效果了…… 第11章 法器 乐容拿出来的灵器确实极为不错,他现在这身体不过十五六岁,又因为体质属阴发育较慢,身形偏向瘦弱,乐容自然也看出来了,因此带他看的灵器也多是偏重灵巧的。 看到苏澹将拿在手中的寒阴索放回,乐容虽仍是笑着,心里却暗暗思索起来,这已经是他带着客人看的第二十三件灵器了,但每一件苏澹都只略略看了一眼就放弃了,这件寒阴索已经算得上是筑基期能用的顶尖灵器之一了,他也明显看出苏澹起了点兴趣,没想到…… 苏澹进门以来除了说了要买兵器,其余的要求只字未提,乐容原本也是不在意的,以临水阁中所囊括的灵器种类,决不可能没有客人需要的,如他这样的伙计其实只需要大致揣测客人适宜的兵器种类,然后带客人去挑选即可。不过现在,他确实得开口了。 “客人可是对兵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临水阁中别的在下不敢夸口,但兵器的种类之多确实少有的,再是奇门的兵器,公子也不必担心。” 苏澹终于瞟了他一眼,笑道:“本公子现在可是有不下四百斤的臂力,你们临水阁便是看不起人,也不必拿这些哄小孩的来卖给我。” 这种程度的讽刺不过是小儿科,乐容听到这句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无论内心还是面上都笑了起来,同时习惯性地恭维道:“在下眼拙,竟未看出公子神力。以公子的力气,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意思了。请公子随我往这边来。” “算你识相!” “……”为什么我总是不吸取教训。 两处距离并不远,不过几步就到了。不过刚刚进了这间兵器房,苏澹便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煞气,房中摆放也与方才那间大不相同,刚刚那处的兵器多为鞭索之类,其余或是细长软剑,或是匕首短剑,而这里四周的兵器架上具是长刀重剑,刃上寒光闪烁,单单看着便觉得有一阵威慑压人。其中更是有几件法器,其表面暗淡无光,但只看着就让人无端心悸。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修真界灵器法器的问题。所谓灵器,顾名思义,便是指用灵材炼制的器物,至于灵材,修真界中向来是将所有含有灵气的原材料都叫做灵材。这些灵材中的灵气分数五行,或炽或寒,修真者使用灵器好处便是通过灵材沟通天地灵气增强其术法,也就是说灵器若不被人操控,其本身除了自有的阴寒、灼热或是锋锐、厚重之力,是绝不可能伤人的。也正因如次,灵器灵材越好越不易损坏,在古修洞府常能找到完好的灵器。 而法器却是与之大不相同,甚至如上阳宗这样纯正的仙门是不允许弟子使用法器的,盖因法器的炼制方法大多残忍非常。法器第一次为人所知,因为一个在奇门术法上天赋极高的魔道修士。他本是一个中型门派缚鬼宗的内门弟子,被人陷害逐出宗门,由于被逐出宗门时不过凝元,因而此后一直是作为一个散修,虽然还算不上穷困潦倒,但也是苦苦修炼挣扎,之后男子遇到一个同样是散修的女子,相识不过两年,两人便结为道侣,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过是泯然万千散修。但事有凑巧,这个散修女子居然是当时陷害他的那位同门师兄找寻已久的流落在凡俗界的亲生女儿! 非但如此,那女子在知晓了自己身份后,却是暗暗想要讨好其父,竟在百鬼窟两人被围攻时偷袭了他,并一举废了其气旋,然后乘机逃走,留下男子一人以重伤之躯被百鬼撕咬。男子在百鬼窟究竟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自他再返修真界,已经几乎看出人形,全身只有一层皮肤包裹骨骼,内里并非血肉,而全是阴魂鬼物。所经之地,尸骨无存,他随意吐一口气,便是一个鬼怪形成,即使身上被人划了一道,亦是一团精纯阴气溢出,形成一片鬼雾。尤其是他本人身上半点灵力波动都无,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于他手下。 可惜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疯子不过疯了两百多年就销声匿迹了,直到后来,有人得到了他的传承,才明白这种他受符箓之法启发,以身为器,在身上刻下了七八层叠加的聚阴阵以及凝魂阵,再辅以控魂之术,将自己完全变成了一句法器。他如此行径不过是绝处求生之法,后来之人自然不会这样,开始是使用凡人身躯炼制,因为类似阴气这样的天地玄气与灵气相克,后来逐渐发展,凡人骨头、心血,凡间的凶刃等等全都可以被用来制为法器。正因如此,法器多为阴戾凶煞之物,天生便会损人修为寿数,且其本身不过凡物,极易损毁,因而它虽然被不少修士趋之若鹜,但如今修真界其实少有人费心炼制。临水阁竟然会有好几件,连苏澹这个作者其实都有些惊讶。 乐容见到苏澹的视线一直停在那几件法器上,终于脸色微变,不着痕迹地挡住苏澹视线,微笑问道:“公子在这里可有看到什么喜欢的?” 乐容的动作如何瞒得过苏澹,但他也没打算拆穿,而是顺着他的话看向了一把银色长刀,抬了抬下巴,说:“本公子看中了那个!你给我取来看看。” 乐容自是听从吩咐走向了长刀,苏澹继续四下环顾,待到看向一个角落时,不由微微睁大了眼,快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条暗金色的链鞭,或者说其实就是一条长锁链,锁链的金属圆环带着隐隐锈斑,其上燃烧着几乎看不出来的透明火焰,虽说是火焰,但甫一靠近,就有一阵阴冷之意袭上心头,让人觉得极为不详,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侵入灵魂,四下肆掠,所过之处皆化虚无。 不过……这到底是件灵器还是法器? “公子,这把刀乃是由千煅灵钢所炼,锋锐无比,公子大可在这里试试手。”正在苏澹陷入沉思之时,一阵声音把他拉了回来,苏澹偏头,看向自己右边正双手举着长刀的乐容,这人刚刚说什么了? 乐容却以为对方是没听懂,便又加了一句:“这房间所用灵材极为坚固,公子尽可在此用这刀试试手。” 苏澹略挑了挑眉,伸出右手将刀举了起来,然后他不由有些发愣,刀法……他只会雕刻的刀法的啊!他买刀只是为了防身而已,遇到一些危险可以让他举着乱砍……就够了。 当然这话苏澹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他随手举刀挥舞了两下,觉得重量还算适中,应该够他用来砍人又不会太累,便随手将他扔回了乐容怀中,随口说了句“嗯,还不错。” 然后转回头看向架上的链鞭问道:“这链鞭……” “公子,这链鞭是一件半法器。”乐容显是猜出了苏澹的疑问,极快地接上了苏澹的话。 “半法器?” “是。这链鞭本来是一凡人武器,因着其主人用其杀人极多,极为难得的染上了血煞之气,后来一修士在凡俗界意外发现了这条链鞭,有心将之炼成一件法器使用,孰料这链鞭中不知何故掺了少量的灵金,炼制之人爆体而亡,链鞭反而完好无损。我阁中长老仔细鉴定过,这链鞭中灵力和天地玄气自然和谐,威力虽比不上成品法器,但也不会如成品法器般损伤修为寿数。而且其上的火焰乃是有名的化魂焰,对付鬼魅之物威力无穷。这链鞭是今天才摆上来的,公子若是看中了,不如早早买下。” “本公子确实大有兴趣,一起吧。”他虽然不相信这什么半法器真有乐容说的那么百利而无一害,但他确实对着东西大有兴趣,尤其是链鞭,若是用得好,常能出人不备,毕竟软鞭本就是暗器的一种,链鞭比一般软鞭更添几分刚锐,却也没有失其隐蔽灵巧。 一路随着乐容下楼,到了一楼的大柜台处,柜台后站着的不是苏澹刚进来瞟到的一个和蔼老者,而是位妙龄女子,女子一身浅紫衣裳,眉目柔美,乐容见到女子,眼睛微亮,脚下快了三分,走近行礼:“三姑姑!您怎么来了?” 他身后的苏澹听到这一称呼不由眨了下眼,停下了脚步,“三姑姑”?难不成是曲家的阵法天才三小姐曲妙岚?看这年龄长相似乎是她,如果他猜对了的话,那他这次取法决恐怕就能有个大帮手了…… 想及此,苏澹看着已经兴高采烈地和他“三姑姑”聊起天的乐容,终于远远地轻咳了一声,乐容这才反应该来,不由有些尴尬,好在他的微笑面瘫练习多年,总算是绷住了,状似一脸自然地说:“三姑姑,一把千煅灵钢刀,还有昨天放上的灵金化魂链。” 女子抿唇轻笑了声,看向苏澹:“阁中禁用灵识,又兼伙计不懂事,怠慢了客人,正好阁中有一件灵衣适合客人,送与客人做赔罪。” “不过是件小事,哪里有仙子说的如此严重,需要用件灵衣赔罪。” “既是我们怠慢了客人,自然要赔罪,”女子说着手中一阵灵光闪烁,显出一件黑色灵衣,然后轻笑了一下,续道:“临水阁自是不会亏本的生意的,这件灵衣乃是用变异的雪毒蛛丝所织,因为蛛丝不多织得小巧,偏偏女子少有喜爱这颜色的。客人若是不嫌弃,倒算是我们些许赔罪。至于这刀和链鞭,刀为八千,链鞭一万一,客人共需付与我们一万九千中品灵石。” 第12章 交易 苏澹直到又去了一家客栈,订了房回到房间,仍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女子后来做了自我介绍,确实正是那位曲妙岚,但苏澹实在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性格。 这种雪毒蛛丝所织的灵衣向来以其防护效果出名,尤其是这明显往益处变异的雪毒蛛,而且,修仙界的女修多奇葩,别说黑色这样可以刷冷傲值的灵衣,就算是喜欢灰色的女修也大有人在。曲妙岚说出没人要这种话来,只怕无论是谁都会当个笑话听。 不过曲妙岚现在如果真是这样随心的性格,他真的有必要改变计划让她欠下人情吗? 其实从前面苏澹干的很多事都可以看出来,虽然他没有明着和一个还没出生的主角作对,但也坑了主角不知道多少把了。作为这篇文的作者,他自然是知道这篇文主角的气运何等强大,同时他没时间也懒得去一个个找那些奇奇怪怪的奇遇,正好这次出行灵石远远不够,上次便在蕴清门把等级不太高的奇遇地点全卖了出去。这次他想让曲妙岚欠下人情的办法自然也是与一段剧情有关。 其实这段剧情很简单,不过是曲妙岚发现了上古某位仙君的一卷阵法心得,结果被主角抢了好处的俗套剧情。但文中曲妙岚是耗费无数功夫才隐约得到一点线索,他现在却可以直接告诉她位置。本来见到曲妙岚不过是一个意外,他也是临时起意,用这个条件换得保护他前往菁州取得法决,只是看曲妙岚刚刚那奇怪的性子,他有点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那个痴迷于阵法的曲家三小姐…… 罢了,自己空想有什么用,不如明天就先去打听看看。 …… 第二天一早,苏澹下了楼,便直接去了一间茶楼,他想知道的东西算不上什么隐秘,在茶楼随便问问就可以了。 进了茶楼坐下,苏澹让小二随意上一杯灵茶,然后小二送茶过来的时候叫住了他,问道:“你可知道曲家有什么百岁之内的有名的人物么?我初来贵地,倒是想拜访一番。”说罢扔了两颗下品灵石给他。 苏澹问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又有打赏,小二自然是口齿伶俐地答了起来:“曲家的少爷小姐自然是个个天赋卓绝,但要说最顶尖的人物,那便是曲家嫡支的二少爷曲安曜、三小姐曲妙岚、六少爷曲安霁和旁支的十七少爷曲覃了。”说道这里小二顿了一下,抬眼看了苏澹一眼。 苏澹直接由扔给他十颗灵石,“继续。” “诶,多谢公子。”小二笑眯了眼,麻利地将灵石揣进怀里,接着道:“曲家的二少爷乃是曲家近年来天赋最高的人物,据说曲二少爷是纯阳之体,单火灵根,如今不过百岁,便已是金丹巅峰的修士,实力强大,又兼性格和善,眼光独到,便是金丹期的前辈也经常前往拜访请教。” “曲家六少爷和十七少爷年纪相仿,也是天赋极高,都不过三十多岁,六少爷已经是融合期修士,天赋只比去二少爷稍差,十七少爷虽说还未入融合,但也差不了多远了。至于这曲三小姐在阵法一道的天赋自是没的说,不过……”说到这里,小二又停了下来,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看苏澹,而是苦起了一张脸。 说到他最想听的内容,却突然停了下来,又见小二这表情不似作假,苏澹难得起了好奇心,问道:“不过怎么了?” “曲三小姐,呃,三小姐天资出众,貌若天仙,性情温柔,风华绝代……” 听到小二这明显言不由衷地乱夸,苏澹不由愣了愣,然后若有所悟地转头看向小二对面的方向,果不其然正是昨天才见过的曲妙岚正曼步而来。 曲妙岚自如地在苏澹对面坐下,抿唇微笑:“公子与我果然有缘。若是有什么问题大可尽管问我,也不必听这不尽不实的。” 苏澹再打赏了小二两个灵石,并让他再上一杯灵茶,这才挥退了他,然后看向曲妙岚说道:“曲小姐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听闻小姐在阵法一道造诣不俗,在下想请小姐随我去一趟菁州,至于报酬……”说到这里,苏澹微带深意地瞥了曲妙岚一眼。 “看来这报酬似乎还不低,你也不怕我直接拿到了就反悔?不过……我看你顺眼,又向来喜欢爽快的人,这件事我算答应了一半了。”说罢她美眸微眯,起身站了起来,“走吧,小弟弟,去我家?” 这女人明明是一脸温柔浅笑,看着是一个柔美佳人,怎么说话行事是这副摸样?! …… 出乎苏澹意料之外的是,曲妙岚带苏澹去的是竟是曲家,他以为这位三小姐不过是开开玩笑,没想到还真把他带家里来了! 曲家财大气粗,连临水阁这等商铺都是用炼制的灵器,其主宅自然更是奢华异常。 临水城一半面积是陆地,另一半这是被沩水支流细密的穿插,城中大部分房屋都是傍水而立,以水路交通,但曲家主宅显是展现了曲家一贯的喜好,紧挨着水面悬浮于半空之中。 不同于临水阁的精致飘渺,曲家显是另一种威重之气,正门紧闭,门是由沉英石所筑,阳光照耀之下,黑色的石门上浮现出瑰丽的彩色光晕,光晕隐隐形成一个凶兽模样,唯独双眸明亮凶恶,显得灵动非常,显然是真正封印了两头凶兽在内。 苏澹并未欣赏多久,便看向了曲妙岚,问道:“姐姐不带我进去吗?” 曲妙岚轻笑一声,“弟弟初来乍到,姐姐自是要让你多欣赏一会儿!”说完,她抓住苏澹手腕,御起一道灵光,想曲家飞去。 不一会儿,曲妙岚停在一个小院之中,松开了苏澹,语气正经又突然正经得奇怪:“公子稍待。” 言罢,她双手结印,双唇轻启,随着手势变化念念有词,苏澹站在一旁暗暗侧耳细听,却觉得四周寂静无比,只得作罢。曲妙岚手中印势变化极慢,一举一动,清晰无比,苏澹略略用余光一瞟,只觉得头晕目眩,似乎连灵魂都要被吸进这手印中,连忙收回眼神,手中暗暗握紧了一颗一次性的万里传送珠。 真是晦气! 一炷香后,曲妙岚双手结出收势,难得弯了弯双眼,看向苏澹:“小弟弟,怕什么?姐姐又不会吃了你。”顿了下又接道,“我许久没有回来,结印时动作慢了些,倒是劳公子久候了。公子请随我来。” ——此生最恨精分! 曲妙岚一路当先进了小院正厅,在主位上坐下,苏澹也不立时就坐,而是看到曲妙岚示意之后才在在左首坐下。刚刚落座,便见旁边茶几上阵法灵光一亮,便是一杯灵茶浮现。 “下人茶艺不精,公子莫怪。不知公子所说的报酬是……” “曲三小姐极为阵法大家,应该不会没听过迎天仙君吧?” 听到这个名字,曲妙岚平静的双眼中猛然爆发出狂热的光芒,她猛地站了起来,苏澹只觉得眼中一花,便有一双纤细光滑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耳边传来曲妙岚因激动而略显尖锐的声音。 “迎天仙君?!迎天仙君飞升前留下十卷阵法心得,你莫不是有?!” 曲妙岚虽是女子,但金丹修士的气力自然是远胜苏澹的,幸好她理智还在,只是单纯的手这么放着,并没有真的掐上去,苏澹握着传送珠的手中已闪起浅浅灵光,面上却仍是平淡之极:“我若是有,哪里会用它来与一个金丹修士谈交易?我不过是知道其中一卷的位置。” 曲妙岚也是立刻想明白了这点,缓缓松开了手,又坐回了座位,浅笑道:“姐姐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弟弟你气运不凡,将来必有一番大成就。” “……”呵呵哒。 没有听到苏澹的回答,曲妙岚并未生气,只是双眼微微眯起,她本就生有一双柔美的时凤眼,这样微眯之时更显秀气温和,但此时这双眼中还带尚未褪去的狂热和痴迷,显出了十分的诡异。曲妙岚自己显然也知道,抿了抿唇,将眼中神色掩下,似乎全忘了她方才掐过苏澹的脖子,语调温和:“不知公子说的交易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我告诉你心得的位置,你陪我去菁州一个洞府,取个东西。你必须先发下心魔誓言。”苏澹干巴巴地说。 “哪儿用这么麻烦,姐姐自然是信得过你的,还是先陪弟弟去往菁州。”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用性命威胁我,真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第13章 菁州 苍碧天空之下,沩江平静地水面上犹如往常一样按时荡起了波澜,在船上人“人满了!人满了!”的吆喝声中,一艘足有十来人高的大船飞快地划过水面,往远方驶去。 岸上被留下的人实在忍不住疑惑与愤慨,不由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我亲眼见到这艘船不过才载了不到百人,怎么就说已经满了?!” “正是!这船向来是可载客五百人的!” “唉……我好容易找到了主家,不想第一次任务就要耽搁了。” “……” 沩江上,大船三层,一宝蓝衣裙的女子正随意站在窗边,向外望去,饶是船速极快,岸边以肉眼已几不可见,女子仍然清晰地听见了这些议论,不由露出一抹温柔浅笑,转头向房内看去。 “你看,姐姐为了帮你费了多大劲,我们昨天才说好,今天就在船上了,你怎么也不感谢一下?” 坐在桌边的苏澹略有些无所事事地把玩着手上的链鞭,听到曲妙岚的话也不抬头:“仙子将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怎么又叫仙子这样生疏的称呼?而且这么多天了,姐姐居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真是伤心……” 苏澹似乎漫不经心的答道:“我姓徐,家中行七。”他才没兴趣学有些人取个假名还非要有理有据,什么根据真名变化而来,生怕别人猜不出来么? 曲妙岚闻言眼中光芒微闪,又抿了抿唇,才笑道:“小七弟弟……” “……” “我想问问公子所说的洞府是何等大能留下的,心里有了底,也能多做些准备。” 苏澹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曲妙岚一眼,“仙子……不要太贪心了。” 话音落下,苏澹就看见曲妙岚脸上神色变得愈发柔和,她眨了眨眼,才说道:“贪心?小七弟弟不过刚刚筑基就大胆到一人出门,也不怕出什么变故?” “我哪里是贪心呢?不过是生计所迫,若是拿不到里面的一样东西,恐怕我就要被赶出来当个散修了。”说着眉间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愁绪和担忧。拿不到法决被发现了真实性别,让蕴清门没了面子,恐怕结局作为一个散修被偷偷解决掉吧,他倒也算是说的实话了。 曲妙岚作为一个近百岁的金丹修士,除了专研她的阵法,最近也是经常被曲家派往各地巡视,便是一些老狐狸的真话假话都听得出来,何况苏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她一半大,因此这句话一出,曲妙岚便看出其中九分为真,眼中也露出了几丝疑惑之意。 不过她并未去询问苏澹话中之意,只是顺着苏澹的话说:“若只是族中有人故意刁难你,想来也不会将难度弄得太大,让明眼人都看出问题吧?” 苏澹瞥了她一眼,说道:“若只按洞府主人的修为等级算,确实不算难,一个心动期巅峰修士的洞府。”然后他眼中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看着曲妙岚的脸接了句:“只是这人是个阵法天才,洞府中阵法复杂繁多,可惜就是筑基时心大了点,所以一辈子都卡在了结丹上,英年早逝啊……” 曲妙岚的脸色终于变了,饶是她瞬间就恢复了常状,仍是被苏澹看见了,心中暗暗一笑,面上故作不解:“你怎么了?” “没、事……从这里到菁州有十来天的路程,公子不如回房修炼,也算聊胜于无。” “也是,虽说金丹以前都是在完善道基,仙修的实力差距不大,但修为高些自然更好。” 说完,苏澹站起了身,又略带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直到曲妙岚有些憋不住了,才挑了挑眉,收起手中的链鞭,往门外走去。刚迈出门,因着门缝还未完全闭合,苏澹敏锐地听到了已经极为细微的物品落地声。 啧!这房间的隔音阵效果不错啊,她自己设的? …… 曲妙岚站在一堆碎片中,脸上仍是止不住的怒色。 “姓徐的小子!竟敢揭我伤疤!” 随着这声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曲妙岚手中一个用力,一个上好的灵壶瞬间化为粉末簌簌从她手中落下。 正在此时,她腰间的一块青白玉佩闪过一道清光,曲妙岚眼中闪过一丝混沌之色,然后终于慢慢恢复了清明。 “心魔……” 她结丹的途径不正,又加上执念缠身,有心魔也很正常,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呆在家中修行,而是到曲家下属之地借着巡视的名义四处游历。最近这些年,她已经很久没有被勾动心魔了,没想到苏澹无意识的一句话就恰好的往她伤口上撒了把盐!曲妙岚念头转过,眉头轻蹙,他真的是……无意识的? 苏澹的出现虽算不上什么巧合,她第一次见面的行为也不过是看这少年花钱大手笔,再加上她自己的随心所欲罢了,但她心中其实对苏澹所说的交易不乏怀疑。不过饶是如此,她也仍旧答应了这交易,并且愿意千里迢迢地跑去菁州,就是为了迎天仙君阵法心得,也是为了解决她的心魔。 曲妙岚筑基之时不过十七八岁,还有少年人的好高骛远,再加上旁支的一些人撺掇,于是不听劝阻,筑基之道为以身合阵之道。她的天赋本远高出二哥,但以身合阵之道是何等高深的大道,她性格又向来倔强随心,不肯废道基重筑,因此在结丹之时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一直在心动期巅峰徘徊了近四十年,最后还是她的父母求上她二伯也就是曲家家主,动用人脉关系,请来一位洞虚期的阵法宗师为她施展灌顶之术,才让她勉强进阶金丹。外人只以为她痴迷阵法,荒废了修炼才会如此,殊不知…… 可以说,仙君的阵法心得已不单单是她本身痴迷的东西,更是她修行之路能否继续的关键!若是其他仙君的心得她也许还会犹豫,毕竟大道各异只能略做参考,但迎天仙君就是以其以身合阵之道扬名,得到他留下的阵法心得,她便再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因此一旦有了迎天仙君的消息,哪怕是个谣传,她都会用尽手段! 若非她现在手中心腹不够,涉及自身道统之事她又不敢随意外传,连当初撺掇她的那群人都以为她恰巧真的在阵法上天赋超凡,在苏澹说出迎天仙君四个字的时候,她就会直接将苏澹制住,让人仔细搜魂! …… 苏澹回到房间,终于忍不住闷声大笑起来,曲妙岚的有心魔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也算是他当初敢想与她合作的依仗之一,修行阵法之人戒骄戒躁,否则对布阵大有影响,他本想先大略打听打听曲妙岚的修为,再去其他店铺买些东西防身,到时若是她翻脸自己也有时间逃跑,不过现在既然除了保命用的万里传送珠,也没存住什么底牌干脆就早点用了出口气开心一下也好。 ——反正这是曲妙岚心中永远的痛,又不是一次性的。 敢威胁我?不用心魔契约我也能让你一辈子心魔缠身! 船行速度虽快,但临水城乃是在淮州最南面,而菁州在淮州以北,因此此行虽未遇上沿江横行的散修团体,却也足足用了近二十天才堪堪到达。 曲妙岚很快恢复了常态,但也没有再与苏澹单独相处过,灵船的最高两层都被曲妙岚包了下来,顶层用来住,二层用来防误入,其中自然还有不少曲妙岚带上服侍的仆人。到没有什么修为高深的护卫,大家族嫡系在遇到危险时都会自动激发留在血脉中的印记以做护卫,曲妙岚这次仍是打着巡视产业的旗子出来的,她本身也不过是金丹修士,哪个高手这么闲陪她到自家的产业里玩? 苏澹大多数日子都呆在自己房间中,因为有些大能能从修炼之时的灵力运转看出其所修功法,苏澹也并没有怎么打坐修炼,而是仍旧如在蕴清门一般取出一块石块,细细雕琢,配上他所修功法,以曲妙岚的修为,被迷惑的可能性实在大得很。至于修为更高的能秒杀他的,无冤无仇的要是真这么霉,那也没有办法了…… 菁州与淮州全然不同,菁州多山,山势险峻而且山中灵穴小而分散,鲜有门派建址其中,却自古散修极多。古时是为了这山林隐蔽灵力充沛,现时更有不少寻宝之人,使得菁州越发混乱而繁荣。最重要的是,正因为前面的原因,这里的修士流动极大,修为水平偏低,毕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一般元婴以上的修士都只会是偶尔路过。 苏澹一行人自然是找了家最好的客栈住下。第二天一早,曲妙岚确实难得的让苏澹与她一同出门。 “仙子准备去哪?” 曲妙岚微微抿唇一笑,“小七弟弟陪姐姐去趟茶楼,如何?” 苏澹本以为她是去打听消息的,毕竟洞府位置他只知道个大概。但看到曲妙岚暗含深意的眼神,苏澹秒懂,这趟是去找炮灰去的。 其实若是没有遇到曲妙岚,苏澹就是准备这么做的—— 花些灵石买些好东西,穿得一脸大家公子,然后每天去茶楼蹲点找炮灰,找齐了就表示自己是家族试炼,洞中的东西除了试炼需要的其他全不要,然后进了洞遇到危险就拖一个垫背,最后拿到东西就找个好地方把剩下的人都解决掉,毕竟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嘛…… 是不是觉得上面的剧情很熟悉? 这就是每个炮灰必过的大关,如果在副本中被主角弄死了,那这明显就是炮灰到死的节奏,如果侥幸和主角一起逃出来了……有这样一个经历的炮灰必定会升级啊! 所以当他们两到达茶楼后,苏澹看着曲妙岚用她温柔娇美的外表和估计是在巡视中锻炼出来的口才成功地忽悠了十来个开光、融合的散修后,再想想自己曾经和曲妙岚想得无比相似的想法计划,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即将走向一条前途未卜的不归路…… ——这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第14章 进洞 “小七弟弟,我们来这里第二次了。”曲妙岚站在从在苏澹身后,略显得百无聊赖。他们在这附近都转过了,四周灵气稀薄的很,因而别说人了,就连妖兽都没有几个。 “我知道,就是在这座山了。这里灵气稀薄正是因为那个修士在他洞府周围布下了聚灵阵。”苏澹蹙着眉按脑海中的记忆四下寻找,头也不回地答道。 “聚灵阵?”曲妙岚神识缓缓延展开来,然后眼神不由亮了起来,“我并未察觉到有布阵的痕迹,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这阵法想来是布在洞府之内,却能将周围近百里灵力都吸走大半,这人到算得上是绝顶天才了。”如今修真界的聚灵阵大多只能将阵内的灵力聚拢到阵中某处,如曲家便是在整个临水城布下了聚灵阵,将灵气聚到曲家主家中,便是有改良的也只能堪堪影响周围不过三四里的灵气浓度。 赞完,她又说道:“这人实在聪明,连阵法距离与吸收灵气的速度都调整得恰好,我刚刚用神识细细收查了一遍,整片山里灵气浓度居然相差无几,让人全然看不出不妥!” 苏澹瞥了她一眼,懒得搭理这句废话,继续仔细地寻找标志性树木,可惜仍然没有结果。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看似认真寻找,实则在散步欣赏风景的曲妙岚,突然觉得不会是这妹子有什么问题吧?自己出门找主角的奇遇却带上了一个反派,呃,相爱相杀的妹子,这妹子身上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光环让除了主角的人都拿不到好处吧? 幸而苏澹的运气明显没有差到极点,在他们,不对,是苏澹用了五天,将整座山每一寸都认认真真地找了一遍后,终于确认了洞府入口的位置。 然后他看向曲妙岚,“仙子,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先进去探查一番,如何?” “小七弟弟此话正合我意,顺便还能看看能不能改改其中阵法再加点……”后面的内容她没有说出来,但两人都明了这话中未尽之意。然后曲妙岚双唇微抿,眉间露出一丝轻愁,叹息道:“我与公子相识数十日,自以为堪与公子交心,厚颜待公子如亲弟,不料公子仍旧与我如此生疏,我……” 苏澹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退后几步打断她的话:“三姐姐修为高深,又爱护幼弟,想必是愿意当先进洞一探。” 曲妙岚噎了一下,也懒得推辞,周身闪起浅浅灵光,便往前走去。 苏澹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放慢了步子。 曲妙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苏澹走的越发地慢,很快就听到前面猛然传来了如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片刻后声音消失,苏澹眨了眨眼,将眼中的幸灾乐祸变成惊慌失措,这才快步跑上前,看着面前纷飞的碎石草屑,问道:“三姐姐,你没事吧?” “……转过身去,神识收起来!” 苏澹挑了挑眉,听话的照做。心中默默筹算,就这阵法的效果来看,应该是没找错。这家伙走的是以天地之势入阵的路子,若是打斗的话,同一修为,就算是三个他也不是曲妙岚的对手,曲妙岚所布之阵以人为基,以身合阵,阵势随心而动,算得上是威力无穷。但如今这是在其洞府之中,依靠洞府走势布下的攻阵防阵,便是曲妙岚金丹期修为和阵法造诣可以一路碾压,也会被弄得蓬头垢面,一身狼狈。 曲妙岚并未让苏澹等多久,就叫了他回头,苏澹看着曲妙岚如之前一样平静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不由叹了口气:都遇上了这么经典的背对妹子等妹子换衣服的剧情,妹子居然没有变得冷若冰霜或是红霞满面,真是不开心。 曲妙岚虽然被苏澹坑了一把,但由于作为一个真心痴迷于阵法的修士来说,遇上了一个天赋比她犹有过之的修士布下的阵法,确实是见猎心喜的,所以她也没有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除了洞府前第一个无论是遇到神识还是灵力都会遇强则强的攻击的阵法没能避开外,其余阵法曲妙岚都计算出了其阵势,并且有些还略作了些修改,只可惜这洞府主人防范意识太强,曲妙岚虽然弄懂了其布阵之法,却因为每个阵眼处都留有心魂印记而无法被她掌控,想要真正进洞除了暴力破阵别无他法。 于是他们只得先行回返,等到第二天叫齐了那几个散修再来了。 由于还在默默回想洞府中的阵法,等到了他们暂住的客栈时,曲妙岚终于完全被惊呆了——洞□□有密密麻麻地三十六的阵法,每个阵法中都有心魂印记,分离出这么多精血和魂力,他不怕被吸干么? 苏澹看着曲妙岚的表情,再听到她因为太过震惊而脱口而出的话,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做到主角合理的历经磨难而不死,我容易吗我? 其实本来这是主角一个非常重要的逃生剧情。主角当时不过七八岁,被人追杀意外逃到了这处洞府,而这处洞府的主人设置的阵法其攻击力乃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虽然到了极限也只会让金丹修士灰头土脸,但当时追杀主角里的并没有金丹及以上的修士,故而主角凭着一块母亲遗物护身灵器顺利地一路闯到地,将洞中的东西一扫而光,然后又意外的发现了洞府深处的传送阵,这才顺利地逃脱追杀并且被上阳宗的修士捡了回去…… 为了让追杀主角的修士始终赶不上来,他也只能让原洞主脑残一下给每个阵法都留下心魂印记了。 至于这个不过心动巅峰的修士中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有一本高阶的转换性别的秘诀,苏澹表示,这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原洞主始终卡在心动期不能突破,就在这时,他得知他所在门派的一位长老,在寿辰之时收到了其好友所赠的高阶秘籍,而这位长老又恰好对他极为赏识,除非闭死关,都允许他随时进其洞府。因此原洞主歹念一生,就决定将秘籍偷走去黑市换上一些延寿之物,不料他运气太差了,刚刚把秘籍放储物袋里就被发现了,于是他只能逃出门派,准备先把秘籍卖了,然后再想办法,结果…… 这竟然是长老好友给他开的玩笑,因而是送了本虽然确实很高阶,但难得卖上价的转换性别的的秘术!虽然掩饰身份的秘术很受人追捧,但像这种只改变气息,不改变容貌的秘术……修真者虽然很相信自己的神识,但也没有眼睛瞎了! 于是这位仁兄不惜冒犯门规偷出的秘术就这么永远的陪伴在了他的身边……直到死去…… 当然,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苏澹写文写到了主角该男扮女装了,突然想起来没有道具,但是专门又写一个去找秘籍的经历有太没意思了,正好在很久以前好像还有一本秘籍没有说明是什么,于是…… 事情就是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由于前一天晚上已经由曲妙岚给他们发了传音符,因此这天上午,当苏澹和曲妙岚到达茶楼时,那三女八男总共十一个人已经都到了。 曲妙岚早已把修为隐藏在了融合巅峰,见到他们已经到了,脸上露出歉意,行了一礼道:“是我们礼数不周,倒是劳各位道友久候了。” 其他人自是纷纷应道: “不妨事,不妨事,原是我们来早了。” “仙子太过客气了,本就是仙子雇了我等,我等自然应该尽心。” “仙子出手大方,已是我等占了便宜了。” “……” “既然各位都如此说,我也就不与各位客气了”,说着她拉过站在一旁的苏澹,笑道:“这是我家七弟,不过刚刚筑基,到是要劳烦大家多多照顾一番了。” “徐公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哪里是我们能够相比的?” “正是,正是。” “……” 本来曲妙岚主动热心的想要玩一玩,苏澹也就只偶尔搭话,等他们互相吹捧。不过,等等—— 他们怎么知道我姓徐的? 用个假名也有人盗,曲妙岚你是不当我姐姐心里就不开心吗? 已经有苏澹他们曾经探过路,这次一队人自是很快就到达了洞府门口。一路上曲妙岚把“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与这十一人说了一遍,听到是心动巅峰的修士洞府,而且这姐弟两还只取其中家族遗失的一卷秘籍,其他分毫不要,众人本就被曲妙岚原说好的每人五十块中品灵石打动的心越发的火热了起来。心动期巅峰的修士洞府向来是这些修为较低的散修们所热衷去的,因为其中危险不算太大,却可能会得到一些金丹期的好东西! 洞府外的阵法已被曲妙岚暴力破除了,他们直接就进到了洞府内部。曲妙岚首先一道灵光打出,只见原本冰冷漆黑的洞中蓦然燃起熊熊火焰,众人纷纷以灵力抵御,仍然觉得灼浪焚身,其中有一位女修贺念与另一位名叫苗林的中年男修对视一眼,双手一同掐诀,便有一个赤色光罩将众人全书保护在内,灼热之感顿消,便有火焰袭来,也被这光罩瞬间吞噬。 曲妙岚笑赞:“各位果然各有本事!” 其中一位看来不过二十余岁的男子笑道:“仙子说的正是!贤伉俪的这手噬火之术用得愈发娴熟了。” 贺念较为活泼,此时也是笑着答话:“良平道兄莫要开玩笑了,还是快些出手破掉这阵眼吧!” 罩中众人自也知道,纷纷涌出各自招式向曲妙岚指点的阵眼处攻去,苏澹也取出长刀,准备做做样子,忽然见到洞府顶端已是有个个冰凌成形,即将落下—— 连环阵法! 第15章 破阵 苏澹眉头蹙起,正准备提醒众人小心上方,忽然想起曲妙岚说过她已经破解了这洞中能探查到的所有阵法,而且还稍稍加了些料,不由微眯起眼向曲妙岚看去。曲妙岚仿佛知道他会反应过来,此时正好转过了头与苏澹对视了一眼,眼神平淡甚至带着几丝残酷的笑意! 苏澹心下一沉。 这几个人虽是曲妙岚召集的,但那说好的五十块中品灵石现在已经给了他们一半,这些钱却是全由苏澹出的。无他,只因这些人虽是早已被他们当做炮灰来用,曲妙岚也是精心从勾搭上的近二十个散修中挑了这十一个修为神通中上,而且明显从其他地方来的散修,但这几个人对曲妙岚和对他的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对曲妙岚来说,她虽说是金丹修士,但全靠武力来闯过这些阵法却是要费些功夫的,况且她心魔缠身,能不用全力自然就不用全力,但归根结底,这些人对她的影响算不上有多大。 但对苏澹来说,这些人不但用来是对付阵法的,更是他用以抗衡曲妙岚的力量,曲妙岚想隐瞒身份,那么在能确定这几人都魂归西天之前,是决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的,否则要是曲家其他人知道了这个阵法天才几乎没有修至元婴的能力,她还能安安生生的做她的大小姐?这些人不需要听从他,但也不听从曲妙岚,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做见证人一直到他拿到那份秘籍就足够了,到时候他自然能用万里传送珠逃生。 曲妙岚是一个疯狂却又谨慎的赌徒。 但现在,这不过第一个阵法,曲妙岚就想偷偷解决掉几个人,若是到时等到了最后一段路只剩他们两人了,那他就是真正麻烦了。 这些念头转过不过一瞬,苏澹撇开眼,懒得看曲妙岚那副得意的嘴脸,虽然知道现在已是有些晚了,但秉着能多活一个是一个的心态,他还是身体一翻远远退到了冰凌之外,几乎到了洞府门口,这才停下惊声呼喊道:“小心上面!” 这些修仙者大多都是在修真界混了二十来年的散修,反应极快听到这声惊呼,几乎所有人都是神情一凛,并没有下意识往上看的动作,反而是神识往四周伸展,同时身子也急速往探得的安全之地掠去。 不过显然这时候已经不能完全避开了,冰凌已经成形,下落的速度变得极快,其上萦绕的冰寒之气隐隐透着蓝光,显然其威力不是凡冰能比的。如宁良平这等融合期的修士自是逃出了冰凌下落的范围并撑起灵力罩挡住了其往四周散出的寒冰之气,但那四个开光期的修士显然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其中一个动作慢了些,直接被冰凌穿身而过,整个人瞬间被冻做一块寒冰,气息全无,另外三个人虽然避开了冰凌,但面容青紫,唇色发白,显是被这冰寒之气侵入体内,战力折损大半了。 幸好这冰凌不过只有一波,众人见得有人受了损伤,也不那么随意了,各自使出其手段,很快就将这两个阵法的阵眼一一击破,然后布下禁制各自调息。 虽然彼此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刚刚进洞就一死三伤,这显然让还幸存的十个人脸色都阴沉了起来,尤其是其中一个不过开光修为的大汉脾气向来暴躁,坐下调息时又发现自己经脉受损大半,不由起身指着曲妙岚大怒道:“你这婆娘怎么指的阵眼?!哼,你和这小崽子倒是逃了出去,留着我们送死?!” 苏澹闻言看了他一眼,仍是不说话,他如今不过筑基期,好名骂名还是都由亲爱的三姐姐顶着吧! 曲妙岚目光幽幽地盯着这大汉正指着她的手指,面上却露出了一个温和之极的笑,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难免有些差错,但到底是我对不住道友”,说着她取出三十块中品灵石送至大汉身前,“道友如今重伤在身,实在不宜再进洞府了,这也算我的小小歉意。” 那大汉看到面前的三十块莹光湛湛的灵石,脸上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暴怒,但眼中明显露出了贪婪之色,他迫不及待地收起了那堆灵石,回头略带不舍德看了眼洞府,但他毕竟还算有自知之明,只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两个开光期的修士对视了一眼,也异口同声地说道: “仙子,在下修为浅薄,如今更是身受重伤,恐无法为仙子尽力了。” “在下亦是如此,还望仙子容我们先行离开。” 曲妙岚自然还是温温柔柔地将他们都送走了,然后转头看向了几位融合修士,问道:“几位道友若是有想离开的,我绝不阻拦。” 几位融合修士踌躇了一下,其中那位名叫宁良平的一路上频频向曲妙岚示好,此时自然也是一副义不容辞:“仙子莫要太过自责,本就不是仙子的错。我等既受仙子所雇,自是要陪仙子完成任务。那等只贪好处,半途而废之人,哼,也是仙子心好才会如此容忍。” 其他融合修士听到宁良平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退出之言,只能纷纷应和。不过他们转念一想,他们修为自然不是开光修士可比,况且心动期修士的洞府,随便得到些什么宝贝,那也是大有好处,绝对是远超那三十块中品灵石的。如此一想,脸上到也显出了几分真心实意。 曲妙岚见得剩余众人都不再退出,美眸带柔地望向了宁良平,弄得宁良平一张白净的脸猛地涨得绯红。 本来还在为曲妙岚的金钱攻势赶人法郁闷的苏澹看到这一幕,不由为这个注定追不到心上人还可能被心上人弄死的汉子默哀了一下。 ——汉子你以为妹子柔情似水地看你你就成功了一半吗?汉子你真是太甜了! 一行人休整了一下自然是继续前行了,仍是由曲妙岚引动远远阵法攻击找出阵心,然后众人合力将阵心破坏掉的单调打怪节奏。 这让众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想来是刚进洞出现的变故也不过是他们自己修为低下罢了,自己修为不济又怪得了谁? 苏澹更在后面默默无语,这些人到底是觉得原洞主有多傻啊,才会对他们跟引怪似的破阵方法毫不怀疑?谁布阵的时候会是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排排坐模式?曲妙岚不就随口提了句原洞主丧心病狂地每个阵法都做下了心魂印记,怎么大家见到这样简单而奇葩的破阵方式都也是一副果然原洞主精神病晚期没得治的表情?! ——这明明是在间接嘲讽我的智商! 苏澹右手举着长刀,左手手心握住了一个可以凝滞周身元婴期强度以下的任何灵力波动的中品滞灵符,跟在队伍中间偏后的位置左顾右盼装模作样。曲妙岚微微侧身随着洞府的走势调整位置始终站在苏澹的前路上,她自然是不会让他现在死,因此大部分对他可能会致命的攻击都会被她提前挡住,时不时还回头问问“小七弟弟你还好么?”,众人只当她爱护弟弟,对她印象又好了几分,尤其是宁良平,眼中的倾慕都快溢出来了! ……,十,十一,……,三十四,三十五!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阵法了,苏澹的心脏不由砰砰跳了气来,不得不说,曲妙岚明显计算得不错,这一路上竟然只有一个融合修士死了,但与此相对的是,现在除了曲妙岚和苏澹,其余所有人其实都是身带伤势,而且对她影响越好的伤的越重,比如曾亲呢的挽过她的手臂的谷霜妹子现在已经断了一只手了,比如一路上都在博她欢心的宁良平现在已经躺在一边了…… 由于原洞主修的是以天地之势入阵,修为有并不算极为高深,因而这其中所有阵法都是水火土风之类的,这最后一个阵法自然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阵法远比前面所有的阵法都要复杂! 众人不过刚刚从前一个阵法中脱离出来,就见到自己头顶是一座泰山压顶,山上藤木青青,每一株都是枝条乱舞,上面泛着黑碧的光芒,显是带着剧毒,长长藤条垂下便往个人身上缠绕而去,众人不敢随意触碰这些藤条,手中的灵器又要抵御头顶徐徐压下的高山,只能不断移动身体闪避开来,其中一个人闪避不及,被藤条在手臂上狠狠划下一道血痕,霎时血痕周围皮肤变得泛起一道黑气,并且这黑气还不断扩散,那人也顾不上什么泰山压顶了,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出几瓶解毒疗伤的丹药服下,只见黑气顿了顿,然后便是以更快的速度蔓延至全身,留下一句干瘪尸体,而那道黑气猛地又钻入了藤条之中让藤条上面的光芒变得越发黑亮。 这一次便是连曲妙岚都有些始料不及,虽然仍是将她和苏澹两人都护住了,却也不再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苏澹了,而是御起一件上品灵器专心抵御了起来。 苏澹双眼眯了起来,转手收回手上的长刀,右手反手握住了收在袖中的链鞭,然后稍稍后退了几步,左手微微一动,激发了手中的符箓,霎时已经扑到苏澹脱离保护的后背的藤条生生凝固在了背后半寸处——这阵法中的一切东西都非活物,而是由灵力幻化——紧接着苏澹从储物的发钗中又取出了一张滞灵符,然后苏澹脚上使起御风诀就直接从众人所占位置的空隙处—— 跑了过去! 曲妙岚望着那黑衣飘飘的潇洒背影,眼睛蓦地瞪大,然后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第16章 功成 苏澹步子迈得极快,由于用了滞灵符后他自己也不能再使用其他符箓了,只能靠体内的灵力运转,他几乎用出了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这位心动期修士并不像其他散修一般时时搬迁,因而洞府修得大而曲折,又兼灵气充足,洞府内各处布置得并算不上精致,但无一不谐和之极,倒也称得上是仙家洞府。 苏澹现在自是不会去评价这些,他只是低头默默的跑着,时不时左右张望一下,确认自己没有跑岔了。 第一个路口…… 第二个…… 左转…… 苏澹微微顿了顿脚步,身上滞灵符的效果慢慢消失,但他并没有将再次激活手中的符箓,而是微蹙起眉将符箓收起,然后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了四个巴掌大的石雕,说是石雕似乎还不完全,这四块雕塑均是透明的色泽,洞内光线偏暗,没有反光,只能勉强看出这石雕略显扭曲的异兽形状。 苏澹先将其中一个细长的蛇形的石雕抛至半空,并用灵力将其禁锢住,随后将剩余三个石雕依法炮制,围成四角悬浮在半空中,然后双手捏诀,分别将一道黑色和青色灵光打入了蛇形石雕和另一个鸾鸟状的石雕之中。霎时这两个石雕原本透明无色的身体上染上了黑、青两色,随即是一道灵光涌动,那黑蛇的头部微微一动,吐出了细长的蛇信,身躯也慢慢灵活扭动起来。那青色鸾鸟亦是略显僵硬地闪起了翅膀,张开尖细的鸟喙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啼鸣后,嘴中吐出一道莹莹青气直扑到它旁边的异兽身上,这道青气在半途就渐渐变化为艳红之色,让那石雕化作了一只火红的狐狸,而吐出这口青气后,青色鸾鸟明显萎靡不少,黑蛇仍旧是懒洋洋地吐着蛇信,见到这幕才随口吐出一丝灵光化入青鸾体中。 苏澹眼神凝重起来,他身具水木双灵根,水蛇,木鸾自是容易,木生火,倒也勉强能够激活火狐,但剩下的金虎却是必须要以水属逆生金属,他现在时间实在紧迫,恐怕要废些心神了。 这么想着,他手上动作丝毫不乱,随手将指尖划破,逼出一滴精血,将它一分为四,分别弹向了四只异兽体内。只见一道血色灵光从四只异兽身上闪过,然后将四只异兽连成一环,灵力于其中流转相通,终于将最后一只异兽染上了刺目的白色。 看到四只异兽齐齐仰头无声一啸,苏澹眼中划过一丝兴奋,然后又迅速隐没,化为更严肃的神色。远处已经有喧嚣传来,想来那阵法已是快要破了。 还差最后一步! 苏澹手中掐诀更快,到了最后他的手中施诀之势蓦地越发流畅了起来,似乎隐隐有些突破,几乎已能划出一片幻影,不过此时苏澹也无暇细究。 刚刚灵力波动猛地剧烈了一下,最后一阵已破! 飞快地施完诀,将这道灵光打入四只异兽体内,就见这四只异兽身上才刚刚染上的颜色又慢慢褪去,不过与最初不同,这次它们连身形都很快慢慢消失,与周围的灵气融为一体。 灵光刚刚打出,苏澹便已取出了一道滞灵符将之激活,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方跑去。 …… 曲妙岚眉目间的温柔早已消失不见。 刚刚苏澹趁她不备偷偷用符箓跑了出去,她几乎向放开修为立即跟上去,但眯着眼撇了撇四周还活着的两个人,曲妙岚唇间溢出一道冷哼,仍由灵器左手御使着手中灵器防护周身,右手却是在空中勾勒出了一个繁复的阵纹,待得最后一笔落下,灵阵微微一亮,随即蓦地放大,径直与向上飞去与这洞中的阵法相持起来。 旁边两人压力骤减,不由稍稍舒了口气,然后将头撇向曲妙岚的方向,两人只张了张嘴,还未将口中疑惑吐出,就是一道冰冷灵光如利剑般穿心而过,霎时两人就已软倒在地,命丧黄泉。 没有阵法攻击,曲妙岚终于能双手结印,又是绘出一道阵法纹路,然后只见黑色灵光猛地向外一弹,然后仿似承受不住般的四下破碎开来。 曲妙岚张嘴将灵阵收回,然后亦是飞快地沿苏澹走过的路线追去。 神情一派冷凝,双目中更似有血光若隐若现。 …… 那秘诀到底是高阶法决,原洞主倒也没有因为它没什么用就随手扔在那个墙角,因此苏澹刚刚进了这藏书间就轻而易举地在书架最上一层发现了这卷玉简。 虽说他写当时主角随手便拿走了,但轮到自己自然不敢这么干,他当时又没写,谁知道现在是不是还设着一个等到几百年后主角出现时正好过期的防护阵? 苏澹试探性地用了一丝灵力向那玉简探去,果不其然,有一道屏障阻隔在书架之前。苏澹反手取出那把银色长刀,往其中注入灵力,只见刀上亮起朦朦荧光,然后用力向光膜上一劈,光膜猛地颤了颤,却并没有破碎,苏澹手中不停,长刀接二连三地在同一位置劈下,终于光膜上露出一道小口,苏澹此时刀势还未收回,右手袖中链鞭猛地在小口鞭下。正在苏澹准备一鼓作气将光膜彻底划开之时,他心中猛地一颤,不由收回了长刀和链鞭,起身往他来的方向看去。然后他面色凝重起来,猛地一拍胸口吐出一口精血,抬头看向来路的双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冰冷和杀气。 …… 这边,曲妙岚已是走到了苏澹布下灵傀之地。好似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她的双眸警觉地四下查探了一番,却一无所获,周围仍旧都是精纯浓郁的灵力,各行分布似乎也是极为均匀,好像与前几段路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饶是如此,曲妙岚仍旧是用灵器将周身尽数护住,这才略微放心地迈步向前。 不过半步,意外果然出现了,本应空无一物的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四色光屏挡住了曲妙岚的去路,光屏四角为四只异兽正徐徐吐出灵力不断交换,分别为金木水火四属,再加上其本上材质属土,颇有些五行生生不息之感。 然而曲妙岚却是轻蔑一笑,手上浮现一丝血色灵光,右手之间不过轻轻在光屏某处一点,霎时间光屏之上的灵力流转猛然停滞,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向流转起来! 然而这几道灵力刚刚回返,就见一道拳头大小的红色血光从洞内飞出猛地融入四只灵傀之中,然后还不等曲妙岚做出任何反应,四只灵傀竟已同时自爆! 曲妙岚本已带着血红疯狂之色的双眼蓦然冷静澄澈起来,她将全身大半灵力尽数注入灵气之中,同时身形向后猛退,一直往后退到了离洞口一半的距离才堪堪停下,然后曲妙岚双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殷红,猛地捂唇咳了好几口,才将全身暴动的灵力缓缓安抚下来。 饶是如此,她周身的气势猛降,几乎已是维持不足金丹期的修为。曲妙岚的眼中终于带上了几丝恨色,然后她猛地反应过来,连修为不稳都来不及顾,又连忙向洞内跑去。 不过此时饶是她找遍了整个洞府,却仍是空无一人,只八具尸体存留。 第17章 初见 元洲与菁州的交界之处,正是绵延不断的祁延山脉。 这片山脉并非什么险峻之地,但绵延近千里,群山中妖兽众多,鲜有人迹,倒使得这山脉深处显出一副别样的清幽。 而在这一片片的青翠之中,一座略高的山峰却是带着奇异的霜白之色,并非是山顶冰封,而是满山都有层层霜落覆盖在青叶之上,令这峰中的树木无一不带上了诡异的衰败之感。 说是诡异,是因为这座山峰虽是死气沉沉,其中却并无一个死物,甚至还有不少鸟儿在山腰的树木上叽喳雀跃,这鸟鸣声实在不动听极了,映这白茫茫的一片,无端让人觉得不祥。 不过这漫山嘶哑的鸟鸣声却全都被阻隔在了山腰之下,而在山峰的最顶端,一只通体白色的鸟儿正栖一株布满了白霜的树枝上,一双几近透明的眼睛时不时打量着昏迷在树下的黑衣少年。 这并不是它自出生以来见过的第一个人类。 但却是最让他觉得好看的一个。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允许一个外族生灵死在自己的家中。 正在它在计算着树下的人什么时候会变成尸体,放在家里存几天再扔出去,那黑衣少年却突然睫毛轻轻扇动了起来,鸟儿的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不满,然后偏了偏头,口中吐出一道惨白灵光,直直向少年扑去。 …… 苏澹觉得自己脑海里是一片迷茫。 然后他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修炼的《灵傀惑神诀》里在筑基期一个攻击法术都没有,他用来阻挡曲妙岚的则是其中的一个防护之法,若是操控得当,足可以抵挡金丹期的攻击,可惜他因为没有时间去操控那四个灵傀,只好直接将它们同时自爆掉倒也勉强阻住了曲妙岚。但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因耗费精血过多,硬撑着收起手中的灵器和终于到手的秘籍,又捏碎了万里传送珠后,就全然失去了意识。 苏澹试着想动一动,却觉得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连睁眼都显得十分困难,因为并未感觉到什么威胁,苏澹正准备先躺在地上先歇一会再起来,却猛然感觉到了似乎有一阵刺骨的寒意向他袭来。他脑中还来不及细想,连眼睛都还未睁开,便一个翻身躲过了这道攻击,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觉得好似耗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力量,但既然有危险临近,苏澹还是费力的睁开眼并咬着牙站了起来,然后从手指微动,从储物灵器取出长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这才微微抬头,轻而易举地就将目光锁在了站在树枝上的雪白鸟儿。 而那鸟儿见到苏澹醒来后也不再攻击,仍旧是用一双透明的眸子盯着苏澹,眼中带上了浅浅的疑惑和诡异的兴奋。它所在之地修士对心中灵光会几近消失,这所谓的灵光乃是修士对危险或是机缘的感应,而这人尚在昏迷之中,竟然还能躲过它的攻击。 然后苏澹便听到周围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稚嫩嗓音:“你过来让我攻击一下,我给你三株鸣露草。”鸣露草是有助于结丹的一种灵草,这种灵草在生长之时性喜阴寒,却又需要极强的阳光照耀方能成熟,因而极为罕见,再加上其有助于结丹,真正的价值甚至远超一些元婴、出窍期所用的灵草。 苏澹双眼微微垂着,既没有看向它,也并不答话,只自顾自地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一粒丹药疗伤,慢慢地运转着体内的灵力。虽然不知道这只奇怪的鸟为什么就突然不攻击了,既然暂时还没有危险了,他自然是疗伤要紧。 ——至于鸣露草?那是什么鬼? 鸟儿见到他不答话,口中直接吐出一道灵光,同时双瞳中神光一凝,便见苏澹身体几不可查的一僵,整个人也是踉踉跄跄地向左侧退了好几步,才又用长刀撑住身体。 苏澹蹙了下眉,才挂上了一副温和又恭敬的笑容看向了高站在树枝上的白色鸟儿:“不是我不愿意答应阁下,而是我现在受了伤,虽说我并不知道阁下因何原因暂时不杀我,但既是如此,不知阁下处可有治疗我伤势的灵药,若得阁下馈赠,在下自然愿意为阁下尽心。”他身上带的丹药是纪莞放在储物灵器中的,许是只不过做做有备无患的打算,这些丹药品质虽是最好的,但多以温和调养为主,疗伤见效极慢。 许是苏澹这句话太长了,过了好一会儿,那道稚嫩的嗓音才再次响起:“不要叫我阁下,不好听。”然后这道声音停了一下,又接了句,“我这没有金丹期以下的灵药,最差的就只有皎元花。” “……”皎元花是炼制元婴修士恢复或是淬炼灵力丹药的主药,他拿着恐怕只能用来闻,还得远远地闻,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灵力撑得爆体而亡。 正在苏澹满心仇富之时,离他足有百来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片银白如月光的花瓣,接着那道嗓音又响了起来:“你不准离开,先用皎元花慢慢疗伤,我去帮你找适合你的。” 苏澹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看着站在树枝的白色鸟儿,突然觉得这小鸟儿简直可爱极了,穿越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舒心的事儿,苏澹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笑脸没有扭曲,言不由衷地轻声推辞:“在下不过区区小伤,哪里劳得尊驾如此费心?” 那鸟儿明显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或者听到了也没有理会,便自顾自地飞下了树枝,在空中微微一个振翅,就消失不见了。 这凝结着层层霜重的山峰只剩下了苏澹一人,他慢慢将脸上的笑容收起,双眼中里透出一丝嘲讽,我可没答应你要在这儿呆着呢,这个时候傻子才会不走! 苏澹稍稍歇了口气,又给自己塞了颗丹药,又收起手中长刀,慢慢走近皎元花,用灵气将它包裹住收进了储物灵器中,接着又取出一个和他如今的样貌极为相似一个人形石雕,自言自语道:“本来准备直接走的,不过当初在船上为了防着曲妙岚雕了好几个,看在你是我修炼至今遇到的难得的好孩子,就留一个给你做纪念。” 然后苏澹手中灵力微吐,让那石雕悬浮在半空中,左手施诀,右手食指轻点在自己的眉心,然后仿佛指尖带出了什么东西般,苏澹右手用似慢实快的速度将之牵引至了石雕的眉心处。于此同时,苏澹左手动作亦未停下,见到右手指尖已停在了石雕的眉心处,他做手捏诀更快,然后只见苏澹身上的气息渐渐衰弱消失,而那石雕身上的气息却越发明显,直至与苏澹原本相同。 若是只远远用神识毫无破绽,不过若是用肉眼,便是一看即知了。 苏澹不甚满意的叹了口气:“可惜我这次虽略有进益,但修为仍有所缺,如今又没有幻阵可用了,不然还能瞒得更久些。” 然后他取出现如今身上的唯一一把可以当做飞行灵器来用的银色长刀,抬手向其中缓缓注入灵力使其悬浮在半空中,然后一跃而上,用神识控制着一个让其他御使飞行灵器的人看了绝对会笑的速度,飞离了这座山峰。 在这里必须要说一下,究其根本,真正使用灵器之时,其实全靠灵力和神识操纵,所谓的飞行灵器,其实只要你能在那上面站着或是坐着不掉下来,无论什么灵器都可以拿来当飞行灵器使。修真界之所以将灵器分类,不过是炼制手法、形状与炼制灵材的不同主要是由于其炼制灵器之时的灵材不同,例如兵器大多用的硬度、密度极高的灵材,攻击之时自然犀利,但因为重量偏大,要操控着它一直悬浮在半空中就需要更多的灵力了,更不必说还要把它当做飞行灵器用所需要耗费的灵力和神识了。 不过好在苏澹本身为水木灵跟,灵力性质正是绵延不绝,后劲较足,再加上他本身所修功法正是注重神识修炼,因此倒还能勉强将这样一把长刀当成飞行灵器御使。 苏澹刚刚飞离那座山峰之时还特意耗费灵力飞得极高,结果一直到他都离山峰距离三四百里都一个追上来的都没有,苏澹不由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略惭愧了一下,然后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跑得这么轻松! …… 祁延山脉的一处低谷之处,一只全身雪白的鸟儿正轻盈的低飞而至,这只鸟儿不过比巴掌略大,瞳色透明,双眼冰冷却并不呆滞,看起来玲珑可爱至极。只是它所过之处周围无一不是温度骤降,草叶之上霎时出现层层白霜,显然这鸟儿绝非凡种。 在这片低谷中徘徊了一圈,鸟儿又是极快的向原路飞去,不过与来时不同,它的爪上还抓住了几株青碧泛紫的灵草,这几株灵草的灵力等级还比不上山脉中有些古树,此时被鸟儿这样直接用双爪抓住,不过片刻就被冻成了白色冰雕。 鸟儿低头看了看爪上灵力衰弱、几近死亡的灵草,不由略带犹豫地在空中兜了个圈子,可惜实在懒得再飞一次,它还是就带着这些被冰封住的灵草回程了。 只是,当它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山峰之时,其上却是空无一人,鸟儿双眼警觉地向四处扫了一番,随即就发现了被苏澹留在原地毫不加掩饰的石雕! 鸟儿随口吐出一道寒气将石雕打得粉碎,然后身上蓦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约莫一刻钟后,刺目的白光才渐渐散去,留在原地的却不再是一直精致的白色小鸟,而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白衣男童。 男童的面容精致,只是肤色白得更胜冰雪,双瞳透明,唇色几无,看起来不像是个生灵,反而更像是用冰雕成的人像。 不过这幅摸样不过维持了一瞬,男童脸上带出了明显的怒色,口中唤道:“霁珲,我叫你盯的人呢?!” 随着男童这一声质问,一只足有五米多长的巨鸟小心翼翼地飞至了男童面前,它一眼看到了已经粉碎的石雕,化作一年轻男子单膝跪下:“属下监视不严,请少君责罚。属下不敢靠近山峰,只用神识远远盯着,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刚刚属下用神识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 男童也知道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因此也没说什么惩罚的话,只是在回想什么似的眯了眸子,然后轻声念道:“惑神之术……” 念完这句话,他也不再变回原形,而是直接对着仍旧半跪在地的霁珲道:“不必找了。回族!” 男子听到此话,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变回了原形将男童负在背上,双翅一展,就消失在了西方。 第18章 鹔鹴 极西之地。 这里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冰霜,高原之上已几乎没有生灵存活。 而在这冰霜之上,却还有一座宫殿悬浮其上,与宫殿本身的冰冷不同,其周围常有体型优雅、身材修长的白色鸟儿进出盘旋。这些鸟儿无一不带着长长的精致尾羽,若非是周身气息阴翳,几乎要被当做是神鸟凤凰。 五方之鸟皆似凤而实妖,西方鹔鹴,全身总白,至则陨霜。 这里正是鹔鹴的族居之地。 远远又是一只巨鸟飞了过来,稳稳停在宫殿大门前方微微低下了头,然后坐在他身上的男童瞬间化为一道白光径直飞进了宫殿之中,而这鸟儿在男童离开之后,也化为了人形,向宫殿侧面走去。 这时一道声音喊住了他:“诶,霁珲,等等,少君不是被仙君罚去修真者的地盘儿呆三百年吗?怎么这才一百年不到就回来了?” 霁珲站住脚步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去领罚,回来再说。” “领罚?”听到这话,那到声音激动了起来,然后就见本来在霁珲身边徘徊的一只鹔鹴化为了一个略显艳丽的少年扑到了霁珲身上,然后拽住了他的手笑嘻嘻地说道:“今天正好是我当值,走吧。” 路上,少年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好奇心,不由连连问道:“那你先说说你干了什么要领罚?” 霁珲眉头拧了一下,才说道:“少君让我看着一个人类,但少君修为被仙君封印了大半,我必须随身保护,因此只用了神识锁定,结果人类跑了。”说到这里,霁珲略显刚硬的眉峰皱起,“按理说他不可能逃出我的神识范围。” “人类?长什么样?”少年眼睛亮了起来,不过他的关注点显然有些不对。 “没看到。” “……” …… 这边宫殿里面,一位云鬓花容的女子正高高坐在主位之上,慢慢研读一卷玉简,时不时蹙眉思索一番。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直直从殿外扑向了她面前,女子被打扰了也不恼,反而伸手将男童环在怀里,脸上露出一抹温柔慈爱的笑容问道:“你父亲正罚你,怎么把封印破除跑回来了?” 男童面色严肃,“母亲,我记得你说过,当初你曾为了父亲在禁地闭关修炼一千六百年。” 女子难得的僵了一下,推测道:“……渊儿是为了谁想认真修炼了吗?”虽然儿子终于想努力了,但这怎么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阆渊听到这句话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太对,他虽然化形的样子不过七、八岁,但那是因为鹔鹴的寿命太长,他本身并不是太过专心于提升修为,又经常被经常被父亲扔到凡间去。 实际上,有随时可以查阅的传承记忆,以及近五百年的经历,阆渊并不是如同一个真正孩童般无知。只是女子这句话问得有些隐晦,阆渊到底没有太过反应过来,因此他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母亲可还记得禁地中的破妄之眼的修炼之法是否齐全?” 女子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听到自己儿子的问话大略记得似乎是全的,就下意识的点了下头,然后阆渊轻巧地挣出了女子的怀抱,说道:“母亲,我去禁地了。” 听到这句话,女子回过神来,也不再想其他,柔声嘱咐道:“小心些。你父亲回来我会和他说的。” 阆渊点点头,然后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宫殿后方的一处冰壁前。留下女子一人盯着玉简看了半天终于决定去找自家道侣求安慰。 冰壁内别有一番洞天。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灰白色天地,天空中密布着璀璨得刺目的星辰,这些星光大多是白色的,偶尔有几缕其他颜色的光华,但都不如白色光芒耀眼,而且似乎在天空上方,还有更多的白色星辰散发着夺目星光。 与其说这是禁地,不如说这是鹔鹴一族的祖坟。这些星辰全是死后的鹔鹴所化,其中常常还留存着其生前的部分记忆,只是这些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因此这片禁地还是鹔鹴中的大能开辟出的小世界,外界一年,内里不过一日。 阆渊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径直化作了原形。 此时阆渊的样子与祁延山脉之中的大不相同,虽然仍是全身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羽毛,但原本不过巴掌大的身躯变成了一米多长,身后拖着三条比身体略长的尾羽,每一根都泛着奇异的光泽,一双狭长的眼睛中带着冰冷与高傲,双翅一展,便往这密布的星辰之上飞去。 ——破妄之眼乃是唯有身具凤凰血脉才能修炼秘术,可以堪破天下所有幻术! …… 苏澹其实并没有飞离太远就停下了,一是因为他无论是体力还是灵力都不能支持他跑多远,勉强跑出超过四百里是他的极限了,何况他还一直维持着功法运转以收敛气息。 二是,因为—— 他发现了一队散修。 “采采,再里面恐怕就有锻体期的妖兽了。”说话的是一位蓝衣女子,她现在正拉着一粉衣少女温柔说道。 锻体期妖兽?看来这队散修实力不怎么样。苏澹心中略略松了口气,他现在可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唯有神识还算能用,幸好他的运气也没差到极点。正在苏澹准备略歇一歇便起身询问此处往城池的路线时,忽然一句话让他止住了动作。 只听队中一个年轻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惜容姐是第一次来元洲不知道,我元洲的飞云城有飞尘仙君布下法阵震慑群妖,平日里我们这些散修想找几只妖兽猎杀都不容易,如今我们入林不过十里,哪里这么容易遇到锻体期妖兽。” 元洲飞云城! 苏澹郁闷得几乎吐血! 蕴清门在东北之地,元洲位于淮州的上方偏西,而飞云城……在元洲的最西边。隔了……其实州只隔了一个菁州,但中间还有一个祁延山脉啊! 当然这些都还没什么,不过是距离远了花的灵石多,大不了把刀卖掉,而且他储物灵器中其实还有一些丹药符箓。 真正的问题是,不同于青岩城主要作为蕴清门一大收入来源,因而各族修士皆有,飞云城其实算得上是是蕴清门散仙之一的飞尘仙君及其门人弟子的居处,检查得略严格,等他进城的时候,人家阵法和守卫齐上阵—— 嗯,原来是同门师弟啊…… 等等,师……弟?! …… 苏澹默默地将气息收敛的更好,然后缓步往树林深处退去,不多时就找到了一个长满蛛网的无人洞穴,或者说是无兽洞穴。 苏澹左手轻巧地拨开洞口的藤蔓向内走去,右手握住链鞭一端,洞穴中空荡荡的,只勉强能看到地上有些腐烂草茎,灰尘到还不多,苏澹本就一身风尘仆仆,在洞口设下一个禁制,就径直盘腿坐在了地面上打坐恢复灵力。 先前心情一直绷着,直到如今略微放松了下来,运起内视之法,苏澹才发现自己体内究竟被捣鼓成了个什么样子。精血损失过多,灵力透支,神识也几乎透支,若不是有些意外突破,刚刚重铸的道基恐怕又被自己给毁了,头也有些突突地疼。 整整一天过去,仍是没有太大好转,苏澹看着洞口隐约透出的阳光,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恐怕自己要在这洞里多呆些时日了。 然后他手掌一翻,一卷玉简出现在他手上,原是他欲趁这时间慢慢摸索一下这本他千辛万苦才弄来的法决,紧接着他身子一僵,将玉简收回,自言自语道:“都忘了自己不能动用神识了。” 修炼时间不能过长,否则会损伤经脉,苏澹又不想浪费身上的好石料,只得随手取出长刀,直接在洞中的石壁上划下一块突起的岩石,然后取出小刀慢慢雕刻,以领悟充实筑基之道。 他身上的问题其实还不少。 《灵傀惑神诀》是一本极为基础的功法,其中傀儡道和惑神道相辅相成,却又泾渭分明,最是适合用以理解道基。苏澹当时筑基之时便选的是以傀儡道为主,惑神之术不过是因为自身体制之故用以兼修。苏澹以灵傀为主修,须得在金丹之时炼一本命灵傀,此后攻防之能尽付与灵傀,主人于后掌控其举止,心神动灵傀随。 然而苏澹此次出行,傀儡尽力甚微,反倒是惑神之术因为苏澹自己神魂凝练,又兼以幻阴之体的迷幻之力反而建功不少,倒使得惑神之术上的进展更胜过傀儡上了。只是他于幻术上并无太大天赋,惑神之术虽是因着功法之故学得还算行,仅仅只有迷惑神识之功,但难道他以后遇上敌人后都出手,而是运起功法就跑么? 因而这几天他除了疗伤以外,还得修补领悟傀儡之道,最重要的是研习这掩盖性别的秘法。留在青岩城客栈的傀儡估计早就暴露了,最好能快点回去了。 第19章 回宗 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苏澹身上的伤势终于完全好了,若是他估计得不错的话,等他回到蕴清门静心修炼一番一年内就能突破至开光期了。唯一可惜的是他对傀儡道的理解仍旧没有占优势地位,回宗后恐怕要多费点功夫了。 想罢,他站起身来,双手同时捏诀,同时神识引导着体内灵力以一种奇异的轨道运转。 苏澹拿到手的这卷法决名为《九阳化阴诀》,看这名字就知道,这其实是专给男子扮作女子所用。其本质无非是利用阴阳相生之理转换修炼之人的气息,而这法决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针对修真者的探查之法都各有防范。 修真者辨别男女的方法无非就是两种,第一便是用肉眼看,这个肉眼并非是指如凡人般的只看外表,而是通过秘术使附于双目,纤毫毕现,或是一些特殊的瞳术,可以看破幻象直击真实。这便是靠法决中的镜像之术防范,修炼之人周身时时凝结着一个女子的镜像,这些瞳术在遇到镜像时便会被挡回去,无法看穿修炼之人内里,而旁人也只会以为是被防护之术所抵挡。 第二个,自然便是直接用神识探查。若是对于第一个方法,只要用凡人方法好好打扮,再用灵力护体防止窥探也能办到隐瞒性别,那这神识探查之下就无所遁形了,因为神识探查到的不是外貌,而是气息。若是把人比一个软件,用眼睛只能看见软件,厉害些的还能一眼看出其功能,而用神识探查之下,看到的就是最原始的核心数据,这是任你外表如何变化,也不能改变的,而气息便是相当于这核心数据。 《九阳化阴诀》中针对神识探查,有两种秘术。 一为“隐”,神识外放消耗极大,又因为礼仪,一般人不会刻意用神识去探查他人,用神识感应修为乃是感应外放的气势。而所谓“隐”便是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利用一个粗浅细微的惑神之术,除非修炼之人举动怪异,旁人便根本不会想到用神识探查。 二为“瞒”,这到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将惑神之术发挥到了极致,迷惑欺瞒神识罢了。 当然,作为一部高阶法决,便是不用秘术,施法者便可以完全瞒过高出施法者修为三个境界以内的。如今修真界普遍把金丹之前看做一个大境界,因而指的便是以苏澹如今的修为可以瞒过出窍期修士。 苏澹施法完毕,突然双目一合,便见他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人竟生生拔高了三寸,然后苏澹边活动全身,边自言自语道:“装了大半年的小矮子,真难受。不过书阁中虽说只有凡俗秘籍,但这缩骨之术也确实不错,看来以后还要多去看看。” 紧接着他手上捏一法诀,在面前凝出一面水镜,然后又取出一瓶翡绿色的液体倒在手上,对着水镜细细地在脸上涂抹。待到仔细探查也毫无瑕疵之后,苏澹方才施施然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一套黑衣换上。 眨眼间,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面容略带阴柔的世家少年,就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容貌俊美得雌雄莫辨的黑衣英挺少女。 虽说打眼看去这两者的样貌有*成相似,但绝不会让人想到是同一个人了。 …… 进入飞云城的时候苏澹明显感觉到了有一道道神识在自己身上扫过,不过他早有预料,提前便用了法决中的所有秘术,倒也安然无恙地进了城。 随后,不出意料,苏澹刚一进城被一位金丹期的师叔提到了城主府的一间小院中。苏澹修炼的功法又不出名,其他人自然不能轻易看出,但对于蕴清门的人却是自有感应。 刚刚被带到院中落下,还没等苏澹站稳,就听到了这位师叔喊道:“弟子令牌拿出来!” 苏澹听话地取出令牌,女子神识一扫,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你一个刚筑基的小家伙是怎么跑到这来的?!教导你的是哪个金丹师叔?她没告诉过你不探亲的弟子不准随意离开青岩城吗?!就你这刚入修真界的修为还敢到处乱跑!”然后女子顿了顿,声音提的更高,“——居然还一口气跑了近万里远!你是真不知道死怎么写吧?!……” 苏澹刚听到开头几句还想过要回话,结果苏澹刚张口,就被女子瞪了回去,然后就只能默默地将这一串训斥听完,听着红衣女子从他修为低下胆大包天念到魔修的手段如何毒辣,元洲最近总有杀人越货之事不太平,到最后连飞云城这两天有几人聚众吵架苏澹都已经知道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太对,苏澹简直想要对她说一句“谢谢科普!”。 最后许是女子终于说得尽兴了,她伸手拍了拍苏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了最后两句话:“看在你听我说完的份上,我就不另外罚你了,自己回去领罚吧。对了,记住我叫谷乐泉,免得你回去领罚的时候连告发你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弟子不敢。另外……还要麻烦谷师叔送弟子回宗,弟子如今身无分文。”苏澹一本正经地向女子行礼告罪,然后诚恳地看向了女子。 女子嘴角抽了抽,她刚刚说到飞云城的时候就提到了蕴清门弟子使用这里的传送阵只需要提供阵法所需的灵石,也就是八块中品灵石便可,无需向其他人一样另外支付两倍的灵石,没想到苏澹连这点灵石都没了。 毕竟是自家弟子,女子自然不可能不管,因而她还是抛了十块中品灵石给苏澹,然后一脸不耐烦地说:“自己找路去,我今天事多,没空带你过去!” ——那还你拉着我说了整整两个半时辰! 苏澹心中默然,表情仍旧是惯常的温和正经,听到女子的话,他面带恭敬行礼道谢,才转身离开。 “多谢谷师叔,弟子告辞。” 女子随手挥了挥,一直等到苏澹在她神识范围内消失,才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纪莞的灵力我怎么会认不出来!神识比常人凝练,幻阴之体,仙君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合适的弟子,这不就是吗?哈哈,纪莞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把自己的储物灵器都给了她,但是谁叫她往我面前凑呢?这丫头你千寒峰注定收不到了!”说着她转身往屋内走去,“嗯,仙君似乎还没回来,那我就先给师父和正在门内的三师叔传个信吧,别等仙君回来这弟子已经被别人收了。” …… 苏澹自然不知道,也没心思去想谷乐泉在他走后做了什么,因为他刚刚在青岩城中的传送阵上清醒过来,就看到了盘坐在传送阵旁一脸冰霜的白衣女子。 “纪师叔?您怎么来了?”苏澹一脸疑惑地问道。 纪莞抬眼看向他,“十天前。” ——怎么觉得有点答非所问? 纪莞上上下下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微微点头:“没有暗伤。” 然后纪莞手指一动,一个石雕就被扔到了苏澹怀里,她接着说道:“门规并未规定未结丹弟子不得离开青岩城,但我规定了。此后时间的门派任务全部接镇守下品灵矿,三年后教导新弟子。可有问题?” “……弟子遵命。” “自己回宗。”说罢,白衣女子身影一晃,消失在了苏澹视线之内。 苏澹仍是嘴角带着温柔的弧度,心中略略挑眉,镇守下品灵矿,真是……太好了! 许是她们知道了纪莞这几天出门的缘由,如今看到纪莞回返,知道是苏澹将要回来,因而当苏澹到达自己居所时,便见房门外站了十来位风姿各异的妙龄少女,都是这几年认识并相熟的。丰寻曼不知道为什么不在,不过顾听南倒是满脸激动,刚刚看到苏澹的身形出现,便脚步如风的扑了过来。 苏澹正欲推住她,便听到了女孩略带呜咽的声音:“师姐你是到哪去了?” 苏澹动作一滞,然后步子略往后一退,顺势环住女孩的肩,轻声安慰道:“听南乖,师姐这不是才离开了半年吗?” 然后苏澹一手仍是轻轻拍着顾听南的肩背,双眼看向其他少女,声音中略带歉意:“是苏澹之过,倒是让师姐师妹们担忧了。” 众人自然都说“不妨事”,倒是那边安幼书温柔笑道:“我们不过是在门派里挂念两句,苏师妹倒恐怕是经了不少危难,这才短短半年就有突破之兆了。” “安师姐慧目,小妹不过是靠运气罢了。只是丰师姐……” “这倒确实是不巧,丰师妹正是十二天前心中略有感应,因此闭关欲突破至心动期。而后,因其性格功法之故,心动期时须得多加历练,恐怕她要去小世界待到结丹才会回来了。”安幼书乃是丰寻曼同时入门的师姐,如今已是心动期修为,不过与丰寻曼不同,她性格温和,因而仍是留在门派中。 丰师姐闭关了?那她教导的师妹们怎么办?苏澹猜到安幼书必定还有话说,仍是安静听着。 果不其然,她又说道:“因为我两人关系不错,我那里又只有小灵一人还未筑基,因而丰师妹教导的师妹们现在都归在我这里了。苏师妹歇息几天,便可来五阁寻我,由我带师妹入内门。” “多谢安师姐。想来几天后要麻烦师姐了。” “师妹客气了。师妹好好歇息,师姐便不多打扰了。”安幼书说完这句话,微微点头,回头看向其余少女。 众人看到安幼书的眼神,也想起了苏澹毕竟刚刚回来,因而关心了几句便也纷纷告辞,与安幼书一同离去。只有顾听南还半倚在苏澹手臂上赖着不肯走。 “师姐,我今晚想和你睡!师姐~”察觉到苏澹似乎还想赶她走,顾听南连忙抱紧了苏澹的手臂,撒娇道。 “不行,师姐刚刚回来,这两天要好好修炼一番。师姐送听南回去吧!” “今晚不行,那之后呢?” “之后就更不行了,纪师叔让我去镇守下品灵矿。”苏澹一边一手微微用力带着女孩往她的住处走,一边神情温和又不失严肃的说道。 “师姐,我……” 顾听南似乎还要说什么,苏澹却突然回头,眼神与她对视了片刻,然后女孩呐呐地埋下头,嘟囔道:“知道了。” 苏澹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将她送到了那间离传送阵最近的小屋门前。 第20章 琐事 蕴清门的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崖上,一位紫袍女子盘腿闭目而坐,女子神情安然,似乎正专心修炼着。 这女子容貌只能算清秀,周身灵力波动微弱得几不可查,看起来普通极了,但她现今安坐于这高高山崖之上,狂风吹过,而女子连长长散下的发丝都丝毫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一个几近崩溃的阵法突兀出现,空中慢慢显出一个身着青色宫装的年轻女子。 “弟子拜见师尊。” 听到这句话,女子才睁开双眼,看向宫装女子,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微笑:“织风,可有什么收获?” 那被唤作织风的女子眼中闪过担忧,答非所问的说道:“师尊,您真的决定了?” 紫袍女子仍是一脸平静,口中呵斥道:“为师问你的话为何不答?!” “弟子受益良多,百年内便能闭关突破至大乘了。”说这话时宫装女子表情仍不掩担忧。 “那便好。”说着看到了自家弟子小心翼翼的神情,女子语气微缓,“本门十七位散仙师叔三死五伤,为师既为一门之主,为本门安危计,自是责无旁贷。” “……”宫装女子张口欲言,但眼神几变,终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只躬身行礼道:“弟子知道。” 女子脸上终于露出满意之色,然后她站起身来,说道:“为师明日便会前去引雷峰渡劫,成为散仙。” “是。” “此外,注意在最近百年左右结丹的弟子,尤其是三百年后还未突破至元婴,并且,和妖族有牵扯的。” “弟子遵命。师父,可是已算出了本门之祸?” “事关蕴清门的存亡之事,为师作为局内人哪里能算的出?”紫袍女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说道,“只算出其中有人乃是祸之根源,必要时,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说罢女子身影已经全然消失,留下她最后一句狠绝之言在山崖之中回荡。 宫装女子默默无言,片刻后才对着已空无一人的山崖之巅行了一礼: “弟子遵命。” …… 因为提前发了一道传音符,当苏澹到了五阁之时,安幼书已经一身温柔蓝衣站在阁前静候了。 “劳安师姐久侯了。” “师妹客气了。师妹应该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可要师姐先带你四处看看,多认识几位姐妹?” 苏澹脸上带出一丝苦笑,说道:“小妹这次任性妄为,被纪师叔罚去镇守下品灵矿。如今已是过了三日,不敢再耽搁了。” “哦。”安幼书眼神一闪,声音温和:“师妹不用太过担心,纪师叔看重你才会如此要求,想必过些时日就有千寒峰的大能前辈将师妹收入门墙。” “那就借安师姐吉言。”苏澹收起忧色,眉眼舒展,开玩笑般的说了这句。 安幼书温柔笑笑,不再说话,而是手中白光一闪,向上一抛,化出一条闪烁着银光的长长丝缦,然后她看向苏澹说道:“师妹请。” 苏澹从善如流地一跃而上,安幼书也随后跃上丝缦,心念一动,丝缦便飞快地升高向前飞去。苏澹心中默算,这丝缦应该也并非专门的飞行灵器,但比他当时用那长刀也快了五倍不止。 这边安幼书见他盯着丝缦发愣,笑了起来:“师姐这些年做门派任务攒的功德点也就够换这一件灵器,因而速度算不上快,倒是让师妹见笑了。” 苏澹正欲回答,突然看到不远处一把飞剑呼啸而过,上面似乎还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一身艳红的女子,不由改了口问道:“安师姐可知那是哪位师姐?”金丹期修士便可御风而行了。 安幼书也看到了那道身影,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脸色略有些不好,但还是笑道:“那是云红裳师叔祖。” 师叔祖?! “云师叔祖的修为只有心动期,之所以被称为师叔祖,是因为她乃掌门大弟子云织风云道君的弟子。” 苏澹听到这话,不由回头看了眼,可惜那道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了。 安幼书看出了苏澹的疑惑,于是解释道:“修真界的门派大多规定千年为一代,蕴清门传承至今已五万七千余年,如今我等皆是第五十八代弟子,一代之内的同门如何称呼全看个人修为,可能转眼师叔就变成师侄了。但各代之间称呼却是不可改变的,如我们称呼本门第五十七代的前辈都要口称师叔。” 这个规定苏澹自然是知道的,门派前辈收真传弟子后,弟子的辈分会会随其师尊改变他也知道,他疑惑的是那女子明显身份颇高,但他为何没有半分印象,要知道他可是恪守了种马文的守则,天赋高样貌好的妹子都被他拉出来溜过。 安幼书并不知道苏澹的疑惑与她猜测的不同,见苏澹正认真听着她的讲述,便也不隐瞒,把知道的内容都说了出来。 “云师叔祖是云道君在小世界游历的时候发现的一个孤儿,云道君呆会后将之收为了记名弟子。她因感念云道君救命之恩,随了道君之姓,又自取名为红裳。”说到这里,安幼书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原本众人只以为云师叔祖是五灵根普通天赋,不料云师叔祖修炼极快,后来重新检测资质之时方发现云师叔祖竟是灵剑之体。如今云师叔祖已被道君收为入室弟子了。”说着她脸上也带上了些许黯然。 ——简直是好一出打脸大戏!可惜没能围观! 苏澹心中虽这么想,但也听出安幼书语气中的不自然,因而转移了话题问道:“安师姐果然博闻,不如再给小妹说说筑基弟子之事吧。” 安幼书回过神来,笑了笑,也不提刚刚的话题了,而是一副尽心尽责的样子回答起苏澹的问题来。 约莫两刻钟过去,两人到了正心堂前,安幼书脸上的温柔之色褪去,换上一脸肃穆,也不回头,径直说道:“苏师妹,请随我来。” 苏澹看着风格大变的安幼书微微挑了挑眉,也收敛了唇间的笑意,随安幼书迈步而入。 正心堂中的弟子并不算多,堂中案桌之后盘坐着一位灰袍女子,女子看上去三十上下,五官的每一处都凝着化不开的锋锐与刻板,饶是容貌极美,也让人半分都不敢亲近。 安幼书走至女子面前,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弟子坎水峰安幼书拜见明师叔。” 安幼书在路上就已介绍了这位明章明师叔最是注重礼数,因此她话音落下,苏澹自然也跟着行了一礼道:“弟子苏澹拜见明师叔。” 明章语气略显僵硬地说道:“刚筑基的弟子?弟子玉牌。” 苏澹从怀中取出玉牌双手递与明章,明章伸手接过,然后苏澹便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看向了他,似乎在这目光之下他的所有秘密都无处遁形一般。苏澹心中绷紧,努力维持神情自然,不敢露出丝毫异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道目光终于消失,苏澹心中长长舒了口气。随即就见明章微微点头,左手一捏诀,指尖亮起一道灵光,将之打入了打到玉牌之中。 然后明章看向苏澹,问道:“你可有拜师之愿?” 因为安幼书已与他说过,蕴清门中对是否拜师并不勉强,毕竟弟子各有奇遇,也性情各异,不过大多数弟子自然都是希望有名师教导,就算功法有异,抱上一个粗大腿也是有益无害啊。苏澹自然也不例外。 “回明师叔,弟子愿求一师。” “嗯。”说着明章取出一卷玉简,打出一道法决,只见玉简上灵光一闪,缓缓展开,上面已是点点字迹浮现。明章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然后收起玉简,将弟子玉牌和一块玄色玉玦递给苏澹,说道:“你有一大机缘,也不知是好是坏。若是想要这机缘,突破心动期就激活这块玉玦。去吧。” 苏澹一本正经地接过两样东西,又行了一礼,“多谢明师叔。弟子告退。” 旁边一直静静站立的安幼书也行礼道:“弟子亦告退了。” 待出了正心堂,安幼书便神色淡淡的说道:“我带苏师妹去庶务堂领弟子任务吧。” 苏澹看到她这副表情,心中对那玉玦隐隐有了些猜测,不过面上仍是温和说道:“有劳安师姐了。” 安幼书随口应了声,然后仍是祭出丝缦将苏澹带至了庶务堂。 比起寂然无人的正心堂,这庶务堂就算得上是人满为患了,不过落地等待安幼书收起丝缦这短短时间,苏澹便已经看到了四波人进出了。不过等真进了堂中,便看出这里面很是空旷,虽没有安幼书解释,但苏澹看着堂中伫立的十余根泛着各色光芒的石柱,又见到不断有威严不等的弟子在石柱面前消失又出现,便也大致明了其中作用。 ——虽然是他写的文,但除了妹子和自己的恶趣味,他其实也不记得多少了…… 一路上虽有些沉默,但等到安幼书将苏澹带至一泛着赤色的石柱前时,她已恢复了一脸温柔,笑说道:“这里都是金丹以下的修士的任务,每人进去看到的任务,根据个人意愿都会不同。师妹即使被纪师叔派去镇守灵矿三年,最好选刚被发现的新矿,那些旧矿因为可开采的时间不多了往往会要求弟子镇守至灵矿采尽。其余的以师妹的聪慧想必不需我多说了,师妹快去吧,师姐便在这里等候。” 苏澹点头道谢,迈进石柱之中,然后便是一阵眩晕,脑海中出现了上百条镇守下品灵矿的任务。苏澹心念一动,将其中已开采十年以上的灵矿全部去掉,这才认真查看剩下的七条任务信息,然后苏澹眼睛一亮,选中了其中一个任务—— 任务:镇守下品灵矿阴蚀菱石,一年以内不得回返。地点:蕴清门往西三百里安源镇镇郊。 阴蚀菱石乃是一种比较少见的矿石,乃是普通菱石经阴风打磨凝练而形成,形成之地必有阴风拂过,相比其余非灵矿的石块经阴风淬炼后硬度也是不低,正适合他练习傀儡之技。而他为水木灵根,进阶开光之后便能修炼五行法术,水木衍风,风有灵动之意,他既然以傀儡为主,自身修习风法倒也可以防身。 苏澹既已决定,便也不迟疑,直接接下了这个任务,就见一块赤色铭牌出现在他手中,然后苏澹心中一动,人便已出现在了石柱外。 安幼书看见苏澹出现,也并不问他接了什么任务,而是笑吟吟道:“师妹若是没有什么要事,我便带你去后面的传送阵处,师妹便可直接去灵矿所在之地了。” 苏澹的重要东西自是都装在储物灵器里,告别也已经做了,闻言笑道:“那就麻烦安师姐了。” …… 传送阵外是一片蓝天碧水,庶务堂的传送阵都是单向的,另一处的落点并不确定,这也是为了防止有奸细利用传送阵潜入门派之中。至于苏澹当时入门所用的那个传送阵,其实是法会当天才刻下,夜间就会毁去。 苏澹到达放出神识辨别一下方向,就运起御风诀向目的地跑过去。 灵矿外站着一位融合期的弟子,苏澹将铭牌交予她确认了一番,确定是前来接任镇守任务的,她才大略说了些需要注意的,然后就御起一件灵器往门派方向飞了回去。 第21章 三年 这阴蚀菱石矿确实是才开采不久的灵矿,不过是站在洞口听那位融合期弟子几句交代的时间,苏澹便感觉有一阵阴冷之意徐徐渗入骨髓,幸而这不过是个下品灵矿,不过稍稍运转体内的灵力,这股阴冷之意很快就消失了。 洞内并不昏暗,每隔几步就有一块萤石镶嵌在洞壁上,因为这样的下品灵矿一贯是雇佣的凡人和粗通练气的散修,自是要为他们照明。 不过,因为蕴清门为女修门派之故,这些开采矿石的又多是壮年男子,原本愿意前来此地驻守的弟子不多,这也是为什么纪莞让苏澹一个不过筑基的修士来这镇守就算得上是惩罚了。 后来直到门派提高了功德点的奖赏,才有不少融合、心动期的弟子们接下这个任务攒功德点,为金丹期炼制本命灵器做些准备。 不过门内那些女修们自然恨不得离这些凡人散修远远的,但苏澹本身便是男子,自然也不会有多难受。何况他还能在这里无人打扰地修炼《九阳化阴诀》,就现在这半吊子,说不定哪天就遇到蕴清门祖师被拆穿了。 苏澹在洞中走了不久便看见了一个分作四条的岔路口,耳边也隐隐听到了“铛铛”的采矿声响。 不过苏澹的门派任务便是收采好的灵矿,并按雇佣方式个些时日就发放一次灵石给矿工们。对他自己来说,也是好好修炼为紧,自然也没兴趣去看这些矿工怎么挖的矿,直接便去到了镇守弟子所住的石洞之处。 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洞府,洞中只有一个蒲团和洞壁四周的萤石。苏澹也不在意,随手拂了拂,便直接在蒲团上坐了下来,然后神识透入手中的两个储物袋中。 这两个储物袋正是那融合期弟子离开时所交予他的,一个装阴蚀菱石,一个装下品灵石,宗门一般是十年才会让弟子将储物袋带回,将矿石袋清空,灵石袋装满,中途就让弟子们直接转手。毕竟这灵石矿品质确实不怎么样,满满一袋灵矿,估计也还没有储物袋的价值高。 如今这灵矿开采不过两年,灵矿袋中几乎是空的,里面只有不过十块泛着幽蓝光芒的黑色矿石。倒是装灵石的袋子恰恰少了两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苏澹用神识感知到这袋中的情况,不由挑眉一笑,他前面那位师姐倒是有趣。 离下一次送来采好的灵矿还有些时日,苏澹自然不会蹉跎时光,而是取出那卷《九阳化阴诀》细细研读起来。 …… 苏澹盘坐在一简陋的洞府里,双眉隐隐蹙起,浑身灵光波动不休,隐隐能看出其中分数黑青两色。 随着苏澹功法不断运转,围绕在苏澹周身的两色灵光也越发清晰了起来,与此同时,两道灵光黑色的越发润泽,青色的也越发蓬勃,苏澹双手蓦地接触一个复杂的手印,两道灵光便不分先后的一举从苏澹眉心飞入。随即苏澹身体一颤,额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似是忍耐着无尽的痛苦,然后他手中仍是不停结印,双手动作既稳又快,半点也看不出他与之前后什么不同。 良久,苏澹手中终于结出最后一个手印,唇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双目睁开。在他睁开的的一瞬,有一黑一青的两色光芒渐渐从他眼中褪去,恢复成原本浅棕的双瞳。 苏澹睁开眼后便看出这个世界与之前给他的感觉已截然不同,并非是指一草一木皆纤毫毕现,而是终于能随时看到天地灵气。 之前苏澹也能感觉到天地灵气,但那只是感觉,而且需要神识离体,哪里又比得如今随意一眼便能看出天地中灵力分布和流动方向。 开光期! 所谓开光,便是指开自身神光,从此双眼可望气。也正是到了这一境界,才能真正使用五行法术,因为只有如今的修真者才能直观看到五行为何,或者说才能使用除自身灵根以外的其他术法。 苏澹在筑基期时似乎也使过法术,一为御风诀,二便是他当时用来阻挡曲妙岚的小四像五行阵,但那御风诀其实并算不上法术,因为那只是从真正的法术御风诀化出了其中的灵力运转方式,使自己跑得更快罢了,而小四像五行阵更不用说,根本便不属于五行法术的范畴,而是他当时雕刻所用石头便隐含各行,只不过被他用灵力激发而已。至于水镜,那不过是把体内的水属灵力在体外凝聚而已,连什么灵力运转都不需要。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没什么意思了,苏澹站起身,神识透入不远处的两个储物袋中——如今这两个储物袋都是半满了,倒也感叹了一句时光悠悠。 高阶秘术不愧是高阶秘术,饶是高阶秘术有名就有名在它能随着施法者的修为增加威力效果不断增强,但苏澹仍是没想到,单单是研读筑基期的内容,就耗费了他整整两年,本以为能在一年内突破,谁想如今已是堪堪三年过去,他也才突破开光。 不过如今他已明白了其中极阳化阴的原理,开光期的内容倒也耗费不了太多时日了。 这天,苏澹正在洞府中稳定修为,忽然察觉一道灵光一闪,苏澹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任务铭牌,果然铭牌已泛起淡淡灵光,想来已是有人接下了镇守任务,苏澹也可以返回蕴清门了。 果然等苏澹收拾清点好灵矿灵石,走至矿洞门口不过眨眼,便有一蓝衣女修御使这一件剑状灵器缓缓下落,苏澹看了眼她的铭牌,将手中的两个储物袋交予女修,便迈着步子向蕴清门方向走去。 女修看着苏澹似乎打算走回去,明显有些错愕,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却发现苏澹已经走远了,只能带着满脸的不解往洞中走去。 …… 又是蕴清门十年一次的山门收徒。 十年时光,对于有千载寿命的纪莞自然不过是转眼一瞬,因为其师父阮飞白阮道君令其教导弟子以磨练道心,所以这一次的法会,她自是又坐在同一位置上等待成功通过炼心阵的女孩们由她检测资质,引入门派。 如今已近月中,纪莞平静地看向越来越多的人被大阵排斥出来,垂下眼回忆起今天收到的弟子,不由暗暗蹙起了眉,这一次招收的弟子实在不怎么样,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个双灵根,还是个相克的水土双灵根,与上几届比,真是……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孩飞快地跑到了女修面前,女孩不过五六岁,额上已是满满的汗,看到纪莞一脸冰霜的坐在那里,连汗也不敢擦,就这么僵僵地站在白衣女修面前呐呐开口:“前、前辈,我……不是,晚辈,晚辈名叫、叫毕堇。” 纪莞看着女孩紧张的样子,不由柔和了些语气,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可惜这点柔和明显未被女孩捕捉到,因而女孩战战兢兢的向纪莞半举起双手。 纪莞心中叹了口气,不过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将指尖搭在了女孩其中一只手上,然后灵力在她体内一转,随即纪莞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 混元极法道体! 饶是以纪莞这多年的冰山脸,现在也不禁露出了惊色,然后又仔细探查了一遍,真的是混元极法道体! 其实混元之体和极法道体乃是两种不同的灵体,也并不会结合变异,但这两种灵体对修真者的作用是截然不同的。混元之体乃是指体质阴阳均衡,这种体制对灵力的容纳程度极高。阴、阳灵体之所以能是修真者修炼速度变快,是因为它只会吸收阴灵力或阳灵力,因而灵力纯度高,不需要修士在耗时提纯灵力,那混元之体的作用就在于无论什么灵力都能吸收,而且都不会吸收出问题,因为一旦配以特殊功法,这些灵力都会变为纯净无比的混元灵力。 而所谓极法道体则是指此人天生通法,因而道体天生。拥有这种体质的修士天生就知道自己要修的大道,而且绝不会遇到有关大道的瓶颈。 这两种灵体分开来看已是惊人无比,而合起来,合起来的结果就是—— 这人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在家里天天吃丹药就能一路飞升。 纪莞看着眼前用惊慌、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再想到混元极法道体的逆天之处,几乎有种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感觉,不过幸好她面瘫多年,好歹绷住了,直到给女孩刻下身份玉牌,又目送女孩踏入传送阵,才将这边的传送阵封闭并摧毁,然后草草收起东西,化作一道白光向蕴清门掠去。 这边,小女孩踏出传送阵,迎面的正是一个面带温和笑意的黑衣少女,少女看见她出现,温柔问道:“小师妹叫什么名字?” 女孩被纪莞吓得一颤一颤的心终于平静了些,小声答道:“我、我叫毕堇。” 毕堇? 苏澹看向小女孩的眼神一凝—— 这不是主角他娘吗?! 第22章 傀儡 苏澹心中虽这么想着,声音却越发柔和,“师姐名叫苏澹,小师妹可以唤我苏师姐。” 说着苏澹半侧身带着毕堇慢步往前走去,继续问道:“这些都是新晋弟子的住处,师妹有哪间喜欢的,只要是空的就可以随便挑。” 毕堇始终将脑袋埋着,听到苏澹的话,应了声,“小堇听、师姐,”然后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够礼貌,又转身正对着苏澹重新回答道:“师姐决定、就好。” 看到女孩这一副受尽了惊吓的模样,苏澹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也不勉强她再做选择,给她挑了一个有些热闹的住处,周围都是苏澹第一印象觉得性格温和又不失开朗的新晋弟子们,而且离苏澹的十一阁也不远。毕竟不管这个毕堇在未来有什么身份,现在都是他将要教导的新晋师妹,他自然要负起责任。 因为看到毕堇刚一出来就瞬间被破坏的传送阵,苏澹这是山门收徒已经结束,因而便直接返回了她暂住的十一阁。 返程路上,苏澹还是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剧情,毕堇这位主角娘在开篇就已经死了,而且是被蕴清门追杀重伤而至难产而死的。他当时只是为了让主角拥有人、妖两族血脉以及升级流主角必有的血海深仇,并没有太过详细地去写主角娘的故事,不过正因为简单,到现在他也还能记个大概。 毕堇在金丹期历练之时,与一化形妖修结为道侣,这件事本身并没什么问题,因为蕴清门不反对弟子拥有道侣,如今的修真界也没有什么人、妖大仇。 然而问题就出在那妖修身上,那妖修本体为一只水麒麟,而水麒麟说是麒麟,不过是徒具其形,并无其威,因而凝魄就已经颇为勉强,想要突破至神游,绝对是痴心妄想。但是以毕堇的天赋却并不会止于分神,因此,为了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毕堇凭借真传弟子的身份潜入了蕴清门的藏珍楼,想要将楼内珍藏的神兽麒麟的精血偷出给她道侣服下。然而精血刚到手,毕堇就被发现了,而毕堇被发现后,不但不认错,反而将发现她的三个同门全数杀掉然后成功逃走。 三个真传弟子被杀,且叛门者潜逃,蕴清门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足足追杀了毕堇八个月,直到找到毕堇*后的骨灰才召回参与追杀的弟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毕堇其实是死于难产,最后*也算是为了掩盖那个孩子的情况。她在死前将用秘法将麒麟精血封入自己儿子体内,并留下了其父的气息。然后主角在找到父亲后,听到了一个关于蕴清门如何逼迫他娘的凄美故事,然后这个有十几位散仙的修真大派就成为了主角飞升前的全部动力。 在他写的小说全篇中,其实也就只有同样身为蕴清门弟子且年龄比毕堇还大的纪莞,在成为主角后宫后,两相结合才猜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毕堇的心思算计可想而知,而她如今竟然还是这样一个畏缩的小女孩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已经确定离主角出生已经不足三百年了,苏澹还真的不敢确认。毕竟……苏澹可不觉得单单在门派里就会把人的性格掰成那副模样。 苏澹会对毕堇的事想那么多,是因为他在想要不要破坏主角的出生。苏澹既然还想过要在蕴清门当长老享福,便是因为原文中蕴清门到了最后也没被灭门,只是掌权之人换成了主角后宫中的那三个蕴清门妹子,但那时候的蕴清门毕竟元气大损,若不是这三个妹子都自甘成为散仙镇守门派,一个全女修的三流门派的结局…… “苏师妹,你手下那群人如何?”正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突兀响起,随后这道声音中的挑衅越发明显起来,“苏师妹运气一贯不错,想来这次也是这样。倒是师姐运气不好,最好的也不过是个双灵根。” 苏澹也不答话,而是先抬眼平静地看向面前一身鹅黄衣裳的娇美少女,然而看到苏澹的动作,少女却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想追上去重新拦住苏澹,又因为顾虑着什么的顿住了脚,也顾不上什么先挑衅再约战的计划,就在原地跺脚说道:“苏澹!我明天要与你比试!我一定会赢回十一阁的!” “师妹今日似略有所悟,田师姐功力精深,待师妹出关之后再与田师姐一战,也好让师姐尽兴,不知师姐意下如何?”苏澹回过身笑吟吟地道。 “……”田以芙瞪着眼看着面前不远处睁着眼说瞎话的黑衣少女,心里忐忑了起来,但想到自己新换得的克制幻术的灵器碎神镜,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应下来。不过饶是如此,她嘴上也不肯松口,“好!苏师妹不过开光,我自然也不能欺负你,那就七天后切磋!”到时候自己对灵器的使用也更得心应手些。 苏澹温和一笑,“那师妹便七日后的戌初于十一阁前恭候田师姐大驾。”说罢,他对着田以芙拱了拱手,才转身离去。 田以芙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在原地发泄了一通,还是只能悻悻回返。 苏澹回到自己房内,不由无奈一笑,好胜心人人都有,但像这种不过是为了区分随便编了编号的屋舍也要争一争,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这样的热情? 他虽然不知道田以芙一副明明怕他,又想找他比试,是有了什么倚仗,但想也知道是克制幻术的,但他本来专修的就并非是幻术,傀儡才是他真正的手段。因此,苏澹很快就将田以芙的约战暂时放在了一边,专心雕刻起了放在桌上的木块。 这是一个小巧的圆柱形木雕,木雕表面带着微微泛着金属光泽,从其中一端的勉强成形的锋锐利爪,能看出这应该是某种禽类的腿,而在苏澹旁边的桌上,横放着一个已然能看出形状的小巧鸟儿。鸟儿十分的精巧可爱,只是除了缺了一只腿,眼睛处也是空洞洞的。 苏澹握在手中的小刀泛着浅淡的白光,随着他每一次落下刀尖,苏澹都能感到手中事物与他的联系更为紧密。若是不出意外,在这三天他应该就能完成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灵傀了。 之所以是真正意义上的,是因为这个灵傀真正有了战斗之力,而非再如之前那些更像是一个玩具了。 第二天下午,苏澹总算顺利地将这只鸟腿雕刻完成,再完成的一霎那,苏澹就将它按在了鸟身上,手中灵力流转,缓缓将雕刻之时留于其上的灵力印记勾连起来,然后另一只手中浮现出三块灵气盎然的石头,其中一块直接打进了鸟儿的身体,另两块几近透明的石头则是分毫不差地嵌入了鸟儿空洞的眼眸之处。 霎时间,鸟儿双眼中射出璀璨的白光,原本虽逼真无比但也明显透出木质的羽毛缓缓染上白霜,却又变得柔软无比。苏澹收回手,看着在空中扑腾的鸟儿勾了勾唇,便见那鸟儿亲呢地过来蹭了蹭他的脸。苏澹唇边的笑意微僵,心神一动,让鸟儿落在了自己肩膀上,心中不由有些无奈。 小鸟浑身雪白,看起来精巧可爱,双眼也显出灵动之意,恐怕无论是谁被这样对待都会不由自主地对它好感倍增,可惜苏澹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毕竟虽然注入的是纯净又无意识地一段魂力,但看到自己对着自己撒娇感觉真的好奇怪…… 这只鸟儿自然不是真的有了灵智。修真界确实是有不少有灵智的傀儡的,但以苏澹目前的修为自然是做不出这样的傀儡,这只傀儡之所以如此灵动,不过是因为苏澹通过《灵傀惑神诀》上术法将自己的一小段魂力分离,注入了傀儡体内。这段魂力虽然被分离但并未被分割,若是他不需要这只傀儡,或是其身体损毁了,他也可以随时将魂力收回。 而随着苏澹的修为越来越高,他注入的魂力也能更多而复杂,相应的,傀儡的灵智也会不断提高。甚至直接用他人的魂力,注入灵傀之中,让它犹如真人。 不过注入魂力的多少和复杂程度向来是修行傀儡道的修士最难克服的一关,少了,自己不甘心,多了,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导致傀儡和魂力一起爆掉。 至于这只傀儡灵智如何,苏澹其实也不知道。毕竟苏澹如今修为不过开光,这又是苏澹的第一只傀儡,为了防止意外,因而注入的是没有任何记忆的纯净魂力,而这便意味着它的灵智便同苏澹刚出生时一样,但苏澹怎么知道自己刚出生时候有多聪明?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这鸟儿毕竟是他的第一具要陪伴他一段时间的傀儡,苏澹看着在肩膀上有些愣愣站着的鸟儿心中也有几分喜悦。 不过片刻后,他又叹了口气,心中回想起当初看到的那只冰雪般的鸟儿。心神微动,让傀儡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有重新取出了雕刻的小刀。 ——怎么看都觉得还是有点不像。 他到底为什么一时头脑发热要刻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妖禽,就算自己被纪师叔送了块千寒峰的千年寒石,那也可以雕最常见的霜狼啊。 第23章 比试 天色近午,外院的弟子们陆陆续续地从明意阁中走了出来,随即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只听其中有人小声说道:“听说田师姐今日挑战苏师姐,你们要去看么?” 话音未落,就有一道清脆声音答道,“自然要去。”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其中一个女孩的声音中还带着明显的不忿,“苏师姐修为比田师姐低,那个田以芙怎么好意思的?还挑战?!” “对,苏师姐脾气那么温柔,一定是田以芙逼迫她!” 众人也都为苏澹抱不平,最开始说话的女孩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带转过头去看,却又什么也没有,只远远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的黑衣少女缓步而来。女孩连忙给同伴们使了使眼色,待到黑衣少女走进,纷纷叫道:“苏师姐好!” 苏澹停下脚步,笑问道:“你们可是有什么问题?”几人连忙摇头,苏澹略微一想,便知道她们方才在说些什么,也不在意,向几人示意后,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那便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十一阁寻我。” 几个小姑娘纷纷点头,目送苏澹离开。这时其中一人才发现顾听南拉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女孩,正跟在苏澹身后,便唤道:“顾师姐!” 顾听南眼神一闪,停下了脚步,向说话的女孩走了过去,“阿琦,叫我名字吧,我也不比你大多少。” “听南!”林琦兴奋地凑近了顾听南,“听南,你等会儿要去吗?你觉得苏师姐能赢吗?” 顾听南眯起眼睛地扫了众人一圈,说道:“师姐一定会赢。” 女孩被她这语气弄得一愣,“听南,你怎么了?” 顾听南眼睛眨了眨,然后弯成月牙儿,笑道:“没呢,我只是说师姐在我心中可是最厉害的!小堇,你说呢?” “嗯。”被顾听南拉着的女孩小声应道。 …… 酉末,十一阁外。 苏澹仍是一身黑衣,不过不同于曾经略紧身的黑色练武服,如今的苏澹一身飘逸黑袍,配上隐显锋锐又被微笑刻意掩饰的俊美面容,以及松松系在脑后的长发,显出十二分的风流俊俏。 此时苏澹正平静地看向自己前方身着粉色劲装的少女,一双略显狭长的眸子中隐隐有幽蓝的光芒闪烁。然后他转头看向一边不远处的红衣女子。 “劳烦云师叔祖,弟子准备好了。” 田以芙不敢看他,只侧头向红衣女子示意:“劳烦云师叔祖了。” 云红裳向两人看了一眼,手上灵力运转,将之尽数注入手中的一块森冷的金属铭牌中,只见铭牌上光芒一闪,女子将之抛向了两人中间,便见一个直径约莫四十尺的光罩迅速将两人罩住,然后云红裳声音漠然:“开始。” 毕竟不是什么正式的比武,云师叔祖这句话刚落下,就见田以芙双脚猛一蹬地,左右手交错成拳向苏澹扑了过来,行动间已是带上了隐隐破空之声。别看田以芙模样甜美,身材也颇为娇小,但却是以炼体为重,而且天赋极佳,据苏澹所知,田以芙应是刚刚突破至融合不久,但其臂力已逾千斤。 对方来势极快,苏澹却是面色不变,只左手凌空虚抓住一团灵气,右手飞快捏诀,将指尖形成的一点白光弹入左手之中,随即双手捏出一个个手诀,便见那团灵气猛地扭曲起来化为透明的狼形,獠牙大张,一双锋锐前爪随着苏澹的手诀迎上田以芙的双拳,一人一狼就在苏澹面前扭打起来。 眼见自己的攻势始终被面前的灵气狼所阻遏,田以芙眼中闪过几缕焦躁,一道鞭腿将灵气狼踢开几步,乘此机会,她后退几步,双手拳头几次张握,发出噼里啪啦的关节响声,双拳之上更是浮现浅浅红光。 见此情景,苏澹左手动作更快地控制着傀儡狼的行动,五指挥动之间几乎舞出残影,而空出的右手则空中舞出一道道奇异的纹路,随着这纹路渐渐成形,苏澹眼中的幽蓝光芒愈盛,几乎盖过了他本身的眸色,最终一道蓝芒从他眼中射出,随即在田以芙身边蔓延开来。 田以芙的动作突兀地凌乱了起来,双拳十次有九次打在了空处,而狼爪的攻势也是临到眼前才能凭本能躲避,不过片刻,田以芙粉色的衣服上就渗出了几道深色的痕迹,若是再无动作,这场比试恐怕就要结束了。田以芙亦是知晓这点,只见她左手的手镯上浮现出一面晶莹的冰镜,镜面一片模糊,似乎什么都照不清,但随着田以芙口中默念灵诀,这镜子面上便浮现出了朦朦清光,清光所过之处,幻象便轰然破碎,随着最后一道幻象散开,一道蓝芒猛地被冰镜弹向了苏澹。 苏澹早在田以芙取出冰镜之时便以变幻了手诀,周围渐渐弥漫起淡淡寒雾,还未等灵气狼被田以芙几拳轰碎,四道道寒气便朝她的手腕、脚腕急袭而来,迅速将她束缚在了原地。田以芙挣扎了几下却为挣脱,一双大大的杏眼瞪得更大,双拳之处的红光也顺着手臂开始向全身漫延。 “田以芙,停手。” 就在此时,外间一道冷然的嗓音响起,“同门比试不得用自损之术。” 听得此话,苏澹手上掐诀,便见一只浑身雪白晶莹的鸟儿落在他肩上,随后苏澹微微一笑,“田师姐,承让。” “苏师妹客气了,”田以芙咬着牙,续道:“师姐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既如此,胜负已分。”云红裳一个手诀收回铭牌,随后取出自己的灵剑,一跃而上,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恭送云师叔祖!”,她微微点头,便飞快地没了踪影。 四周人群慢慢散开,苏澹略一沉吟,以神识传音对田以芙说了一段话,随后,不等田以芙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苏澹便身形一转,接住了一具飞扑过来的少女娇躯。 “师姐真厉害!听南就知道师姐一定能赢!” 苏澹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手臂扶住少女的双肩将她带到地上,这才勾起一抹笑,看向面前几人,见到都是归属自教导的师妹们,便说道:“各位师妹也不必在这站着,若是有闲,不如就去我那里歇息。”然后苏澹顿了顿,看向自己臂弯中的少女,“听南可要一起去?” 顾听南似乎颇为眷念地蹭了蹭苏澹的手臂,说道:“我当然是和师姐一起。”听得此言,苏澹抽出手摸了摸顾听南的头,眼睛看向了站在不远处还未离去的安幼书。安幼书正同一个蓝衣少女说话,素来温柔的眉眼此时略显严肃地蹙起,惹得蓝衣少女时不时便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正当时,安幼书察觉到一道视线投来,转头看去,正看到苏澹和他身边的顾听南,便弯起一抹笑,向苏澹微一点头。 这边,毕竟是自己的师姐相邀,而且现在众人都已在十一阁外,因而大家纷纷答应下来,说是恰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师姐。待进到阁内,苏澹还未说话,刚刚一直被同伴拉着不能说话的林琦略带兴奋的嗓音便响了起来,“苏师姐,我能看看刚刚那只鸟儿,好厉害!” 苏澹略一挑眉,点了点头,“好。”说着手掌翻转,一只晶莹的鸟儿便浮现在他手掌上方,苏澹心念一动,这鸟儿便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林琦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 其余几个女孩也略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苏澹见到这幅场景不由一笑,自己走向了院中的石桌边,回头看向众人,“诸位师妹还是过来坐着看吧。”闻言,几个略大些的女孩不由有些讪讪地走过去,唯独林琦一人还随着那只鸟儿转圈,等到苏澹让这鸟儿向他飞了过来,林琦才跟着它一起跑到桌边坐下。 一旁一位青衣侍女早已等候在桌边,这侍女面容形态颇为精致,只是举止神情僵硬之极,让人一眼就认出乃是傀儡。这侍女见到又有一人坐下,便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个茶杯,然后指尖一亮,一股清水流入杯中,待到杯口显出缕缕雾气,这才将茶放在林琦面前。 林琦眼睛又亮了起来,与其余众人出身修真界不同,林琦是蕴清门一弟子回凡俗界探亲时发现的天赋颇佳之人,因而便是对修真界的许多小玩意都几位好奇,苏澹早也发现了,因此便也语调温和地同她解释,叙说之时也不忘加些修真界的奇闻异事,以免其余众人觉得无趣。 转眼一个多时辰便已过去,院中天色也已然暗了下来,苏澹作为开光修士自是无所谓,但这几位师妹都是未曾筑基的,自然不能夜视,加之明日仍需早起修炼,因此众人也不再多谈,由着苏澹一路将她们送了回去。 顾听南的院子本来是最近的一个,只她一直挽着苏澹的手不愿意回去,苏澹只得随着她和众人走了一路,然后又回到她的院前。 “师姐,你很喜欢毕师妹吗?”顾听南撅着嘴问道。 苏澹微讶,“毕师妹年龄小,我自然要多关注些。”他确实在想要不要干些什么影响主角的出生,但应该还没表现出来吧? 顾听南仍是有些闷闷不乐,“哦。”然后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苏澹仍是看到她将房门合上才迈步离开,心中默默有些叹气,若不是演技不够,他实在想装成个人人勿近的冰山,这样才能够不整日地提心吊胆。 回到自己阁前,苏澹正看见田以芙拦着自己面前,看到自己出现不由自主退了几步,有立刻瞪视回来。这场景实在太熟悉,苏澹不由自主就笑出了声。 “笑什么?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第24章 换取 这话实在带着几分色厉内荏,苏澹连着被找了几次麻烦,虽未曾将之放在心上,但此时仍是有些想戏弄一番,因而苏澹一言不发,只微微微低头看向她的眼睛,眸中蓝芒一闪而逝。 见到这幕,田以芙差点跳了起来,复又想起自己有了碎神镜,才冷静下来,傲声道,“苏澹,我有了碎神镜,才不会再做噩梦了!” 噩梦?! 苏澹微微有些愕然,前些天田以芙大咧咧跑到他的阁前砸门,说要与他比试一番,用功德点作赌,结果被他的灵傀幻阵给打了回去,之后就一直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他还以为田以芙只是被幻术中的狼群给吓着了,没想到她居然是被噩梦吓着了。 修真者居然还怕噩梦! 不对,融合期的修真者怎么会做梦?而且田以芙还被自己的想象给吓了。 这么一想苏澹看对方瞬间顺眼不少,脸色也不由柔和了几分,“田师姐,师妹有事同你说,劳烦田师姐可否到阁内坐坐?” 田以芙一口气憋在那儿不上不下,又不能做什么,只得愤愤地跟在苏澹身后。 “田师姐,我想换你手中的碎神镜,不知可否割爱?” “你要换碎神镜?”田以芙默默想了下,碎神镜其实是她第一次败于苏澹之后,一时冲动买下的,她一个纯粹的体修要这东西实在没什么用,如今冷静过来,她也是有些后悔。她原本看中了一副土属性的高阶灵器手套,只是差了些许功德点,也不记得被谁一撺掇,就跑到苏澹这里要求挑战了,还买了个镜状灵器,结果现在差的功德点更多了。听得此言,田以芙不由眼神一亮。 “我用1000功德点换碎神镜,再借你1500功德点,如何?” 田以芙眼神更亮,直接将碎神镜和身份玉牌取出,“行,行,行,现在就换!” 苏澹本还要说些条件,看到田以芙这样子倒是暗暗一笑,也将自己的玉牌取出,然后面带浅笑看向对方。 田以芙毕竟不是蠢笨之人,见到苏澹这神情也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不由撇撇嘴,说道:“我三年之内还你2000功德点。”苏澹这才从自己玉牌中划去2500功德点给她,又从她手中接过碎神镜。 见到田以芙弯着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身份玉牌离开,苏澹这才开始打量手中的碎神镜。 这灵器田以芙只随意烙下了印记,勉强能够使用便罢,因而苏澹随手便除掉了这一印记,然后微微阖眸放出神识。 毕竟只是普通的中阶灵器,这碎神镜虽然在破幻上颇有效用,在其他方面的效果就乏善可陈了。不过他换去这灵器也并无他用,只是为了研究其中破幻的原理。 修真界中,以神识为主的法决多以诡谲闻名,幻术亦是如此,而且幻术精通与否,其威力截然不同。譬如现今修真界公认修炼最易同时也是威力最弱的大道便是水幻之术,那幻术半点威力也无,甚至不少修士认为,这水幻之术便是修炼到顶尖,也不过是弄出个真实无比的海市蜃楼罢了。而精通迷幻之术的九煞殿姽将肖之栀却是在出窍期时便用一幻阵困杀了上百同阶修士,令道魔修士胆寒不已。 苏澹只是普通内门弟子,门内许多功法并无资格翻看,而《灵傀惑神诀》虽是确实算得上不错的功法,但修行多需借鉴,他识得的同门不少,可供论道的却是不多。这面灵镜对大多常见幻术都能破除,倒是与他修炼又有不少助益。 这几般念头转过,苏澹睁开眼,便见外面夜色已深,明日仍是要去明意阁为师妹们练气护法,便也不再在手中灵器上费神,而是将之放入储物灵器中,双目闭合,修炼起来。 只见苏澹双手各捏一法决,随即他身前的灵气便剧烈波动起来,其扭动之间几乎能隐隐看到形体,约莫是时机到了,苏澹右手法决一阵变幻,指尖便如白日比斗之时那般凝出一团细微白光。不等苏澹动作,这白光刚一成形,便自己飞快融入那团几近沸腾的灵气之中,随即便见那团灵气有了浅浅轮廓,能大致看出仍是狼形,但比起白日所见却是大了一倍有余。 苏澹身形不动,只双手更快地在空中舞动,指间残影遍生,几乎已看不出手指的轨迹。随着这法诀操控,那灵傀亦是有了动作,身形腾跃之间矫健无比,动作亦是迅捷。苏澹这修炼之处算不上宽广,但这巨狼四处游走却似乎始终不曾碰到阻碍。虽能觉察此景,苏澹却半分不敢懈怠,手指急动,不过几息间,这灵傀速度又上几分,甚至还有加速之势。而苏澹额间却是慢慢浸出冷汗,法决施展之速比之先前虽是更快,动作之中却略显晦涩。 终于,苏澹左手一个动作微微一滞,灵傀不知自己止步,便一头撞上了房间壁上,霎时便被其上阵法给反弹之力给打得破碎开来。 “速度只勉强超过风狼的一半。”苏澹细细回顾脑中法决,及方才自己施展之状。风狼为普通聚灵妖兽,以速度出众,他的灵傀以风狼为形,以灵气为体,轻灵之态应是更盛,凭功法所记,其速也不应慢于风狼,为何他施展出来差别如此之大? 法诀施展还是太慢? 不,不对,风狼,风……御风……灵傀如何能御风?他又如何能操纵灵傀御风? 苏澹脑中灵光一闪而过,他却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又重新凝出一具风狼灵傀,手诀变幻,操纵起来,其中十指舞动之时不如先前划出道道残影,反而清晰可见,但指间灵气流动,灵傀动作之时灵动更盛。 …… 第二日近午,苏澹为最后一个练气的师妹护法结束,便听到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冰冷嗓音:“苏澹,速至吾洞府。” 苏澹微低头,轻声道:“弟子遵命。”随即大致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向明意阁后走去。 纪莞乃是千寒峰峰主宁霜道君的关门弟子,洞府自然也是在千寒峰峰顶,只是宁霜道君为了磨炼其弟子的道心,令其在外院教导练气弟子,因而纪莞便又在明意阁后另辟了一间洞府居住。 金丹期神识可至千里,何况苏澹一直在明意阁内,因而苏澹刚刚走至纪莞洞府门口,便见这大门正好打开。苏澹放进洞府,便觉得一阵阵寒意扑面而来,便是用上全身灵力也只能勉强阻挡,不由略蹙了眉。正此时,一道灵光落在苏澹身上,他望其来处一看,正见到纪莞盘坐在一寒冰床上,仍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苏澹上前一步,行礼道:“弟子见过纪师叔,多谢纪师叔。不知师叔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纪莞凝眸看向前方空处,道:“此后毕堇修行之时,莫要让她修习本门的练气功法。此外,你闲暇之时可多与她讲述本门前辈之事。” 这是不让毕堇修炼?不应该啊,他记得毕堇在蕴清门可是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他也还什么都没干,何况他就算无意中做什么也绝不可能改变了蕴清门高层的想法。 “弟子遵命。”随即苏澹又行了一礼,“但弟子心中茫然,不知师叔可否为弟子解惑?” “无他,不过是以防其自主筑基罢了。”纪莞冷声道,有些天赋极高的弟子会在练气圆满且道基明晰之时便自动筑基,只是筑基过早对修士并无益处,因而延缓修炼以防自主筑基在修真界中虽然极为罕见,但此事苏澹也不是未曾听闻,待到纪莞提及倒也想了起来,只是……毕堇的天赋如此之高,恐怕他也接触不了她多少时日,想来毕堇筑基之后便会被门中某位前辈收为弟子,随后便如同他曾经写的那样,直到结丹离宗,便遇上她的那位妖族道侣,然后…… 苏澹这边凝神细思,纪莞却是突然测头看向苏澹微微凝眉,“毕堇之事无需多思。倒是你,能得那位前辈看中也算是运道极佳……” 苏澹身形不动,仍是恭敬聆听之态,纪莞却已然收了下文,“无事,回去吧。” “……是,弟子告退。” 感觉到苏澹已然离了洞府,纪莞这才拧眉思索起来,自言自语般将未尽之言说出:“只是仙君欲为其姊寻一传人,然伏容道君乃宗主一脉嫡传,似乎并非修习傀儡之道……” 第25章 渐别 “……如今大陆之上势力自以五大宗门为盛,除本门外,还有仙门上阳宗、魔首九煞殿,这两宗皆距西荒极近,以此锻炼弟子。此外,还有鬼修圣地锁魂宫,以及妖族的万华阁。”说到此处,苏澹微微一顿,看向他面前盘坐的毕堇,只见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十分感兴趣地听他讲。苏澹心中一叹,毕堇和那水麒麟相识相恋,也不知是何缘由,他如今给她详述大陆之势,也是为了让她开阔眼界,或许日后便不会在初次出门历练之时便轻易动心吧。 这般想着,毕堇见苏澹停了下来,不由有些欲言又止,苏澹见此,也不再继续,而是浅笑道,“都是同门师姐妹,毕师妹若是有什么疑惑之处,直言便好,或许师姐正好能为你解惑。” “……小堇没事,只是好奇万华阁这一名字……”,说着,她见苏澹神色微动,不由紧张起来,“师姐不用在意,小堇只是……随便问问的。” 苏澹神色越发柔和,笑道:“毕师妹不必如此,师姐只是想到其他事了。” “毕师妹应知,我人族以宗门广纳俊才,而妖族势力则多以族群为主,凭血脉维系,若是飞禽走兽之属,代代繁衍之下,便能大势初成,而若为花草藤木,极难通灵,更莫说同族相持。因而在数十万年前,妖族以花木之属修为人形的数十位前辈,便于西南之地设下屏障,意为庇护无族群依靠的妖族。因妖族之情状,当时前去该地的妖族亦是多为花木之属,其中妖族倚林木建藤阁而居,因而渐被人称作万木阁。之后,这万木阁名声渐大,入阁妖族也不限于花木,当时的阁主元颜神君便将之改为万华阁,一是指阁中尽是卓绝之人,二,是华通花,也是不忘祖师之意。” “师姐知道的真多……” “师姐,师姐!师姐……” 毕堇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呼唤,苏澹听出这是顾听南的声音,面色一肃,回道:“听南,进来!在明意阁怎么能大呼小叫的!若是……” 话还未完,一道雪白身影就扑了过来,搂着苏澹手臂娇声道:“师姐,我知道的!我是知道没有其他师姐妹修炼才……师姐,你别生我气!”说着她眼眸一转,看向毕堇,“原来小堇你也在这儿呀。” “顾师姐好!顾师姐和……苏师姐有事,那……小堇就先回去了……”见到顾听南看向自己,毕堇头埋得更低,眼神瞟向苏澹,“小堇不打扰苏师姐了……” 苏澹眼神微闪,旋即微微颔首,笑道:“算不上打扰,这本就是师姐之责。” 眼看毕堇身影从明意阁消失,苏澹这才侧头看向身边的顾听南,问道:“前日不是才与我说,你近日便要筑基,怎么不去安师姐那里询问准备,却跑到这来了?” 顾听南撅撅嘴,“小灵恰好也是这几天筑基,安师姐正陪着她呢!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筑基麻烦的在与功法选择,而这自然由纪师叔操心,筑基准备之事不过片刻便妥,安师姐之前那么多师妹都忙得过来,怎么会现在两个反而没时间了?不过,苏澹反正现在并无他事,因而也不点破,只瞥了她一眼,问道:“此事安师姐可知?” “知道的,就是她让我来的!” 苏澹暗叹一声,带顾听南走到阁内一间狭小的练功房内,眼神看向屋中蒲团,示意道:“去盘膝坐好,闭目静心。”说着指尖亮起一道灵光,点在顾听南眉心,苏澹的灵力便顺着此处进入顾听南经脉之中,在各处穴窍之间轻柔游走。 片刻后,苏澹收回手,看向已然睁开双眼的顾听南,神色温和,“不错,你练气至今已有十余年,经脉亦是锻炼良好。若是没有什么额外需要,现在我便开启此屋阵法,你正可开始筑基。” “嗯,好。”说着顾听南双眼微亮看向苏澹,“师姐会在外面帮我护法吗?” “筑基要什么护法?”只是毕竟已是相识十多年,苏澹看着对方瞬间黯淡下去的神色,又接了句,“我必每日前来看你几次。” “哦……那师姐别忘了!” “不会。” …… “花师姐,小妹欲要换取功德点。” 坐在长台之后的红衣女子看着台上摆满了的各式各样的妖兽傀儡,神情格外无奈,“看到着满台的傀儡我就知道是你了。” “苏师妹,我知晓你如今正在外院教导师妹们,不能离宗。但你若实在缺少功德点,就去先向师长好友借些,若是不方便,师姐也可暂借你些。师妹天赋不差,若要换取功德点,待到闲时去附近山林之中猎杀妖兽,才是上策。”苏澹前几次来的时候,花问璇还以为这是新入傀儡堂的弟子,因此才在练习之后有如此多的傀儡无处处置,但之后问了傀儡堂中的师姐妹却发现并非如此。后来她随口问了苏澹几句,却得知他修行的乃是灵傀法决,这是纯粹的对战之道,便对他时常雕刻傀儡有些不解了。 “师姐好意,小妹感激。不过小妹好高骛远,欲虚实傀儡之术同修,这不过是闲时随意练习罢了,将之换做功德点权当聊胜于无。” “没事!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自己知道便罢。” “师姐一片好心,小妹又岂会不知好歹?” 花问璇随意挥了挥手,清点起傀儡种类数目来,神色之间却并无半分不耐之色。片刻后,她扭了扭脖子,又转了下手腕,叹道:“师妹真是厉害,这才几天,又是这么多傀儡了。” “换取之法师妹已知,可要我再报细数?” “哪里还用师姐如此麻烦。”说着,苏澹将自己玉牌递上,花问璇握起手边灵笔,一个字迹颇为灵秀的“十九”浮现在玉牌之上,又瞬时隐没,这便是功德点已经加上。 苏澹将玉牌收好,见到此时并无人前来,花问璇也没了事做,于此地兑换傀儡为她的任务,况且这傀儡堂中众人往来随意,自是无法静心修炼,因而苏澹想着自己之后也并无要事,不由席地而坐,唇角一挑,“师姐对我相助良多,师妹正欲报答师姐好意,无奈不得良法,恰巧见得师姐如今颇为无聊,不知可允我为师姐解闷?” 花问璇也绷不住知心大姐姐的样子,弯唇而笑,“你哪里是要给我解闷,是要我给你说些逸事奇闻解闷吧?” “师姐真不用小妹给你解闷,那我可就走了。” “行了。”花问璇将手中灵笔转着圈,“方才恰与你说到你修炼之事,虽说我并不知你以你之天赋为何未曾拜得师尊,师姐我修傀儡道也是百年有余,别的不敢夸口,但与你说几位精通傀儡之道的师门前辈,应是与你也有些助益。” “小妹洗耳恭听。” “苏师妹既是愿多下苦工,走虚实傀儡双修之道,师姐便先与你说靖容道君。毕竟若是说到虚实傀儡双修,纵观修真界,除了几位几不出世散仙仙君,恐怕无人能说在这之上的造诣能胜过靖容道君。师妹每往庶务堂而去,便可顺带探查一番有无坎水峰靖容道君的任务,若是碰上了就立刻接下,便是未能见到道君,只消她洞府附近去体验一番,其中蕴藏的大道之韵,也足够我等受用。” 苏澹全神听着,并不多说,花问璇比之纪莞还要年长不少,只是她天赋算不上顶尖,不必纪莞在筑基之后便被大乘道君宁霜道君收为关门弟子,她是拜在自己出窍初期的族姑门下。花问璇的族姑与她功法并无相合之处,拜师也只因为有师尊的弟子,师门待遇会好上些许,况且她的族姑与她毕竟修为相差颇大,不说有时也可大略指点几句,单说见多识广也足够花问璇拜师。 正因为如此,花问璇修炼至今,在傀儡之道的修炼之上,几乎全靠自己参悟或是为大能做些杂事以求得的几句指点,这与苏澹来说,算是不可多得的对他修炼助益极大之人。 毕竟是大乘仙君,花问璇此时是为自己师妹修炼打算,自也不会说些坊间传闻,故而不过几句话便将她所知尽数说与苏澹。随即她似乎想到什么,微讶道:“若是师姐不曾记错,千寒峰的戚若宁戚师叔亦是修行傀儡道,且戚师叔如今不过千岁便已是洞虚修为,突破至大乘甚至飞升仙界也为可期。那位戚师叔似乎还未收有弟子,你所待外院的那位纪师叔正是千寒峰之人,她未曾与你提过么?” 原来纪莞看重自己还有这原因,苏澹心底微微一动,面上却是微带惋惜,“师妹确是令纪师叔错爱,只是弟子心中另有他想,只能回绝纪师叔好意了。” 傀儡堂外又有人前来换取傀儡,苏澹看花问璇又忙了起来,且他一时心中思虑颇多,便也不再多留,与花问璇告别之后便径直返回外院他的住处。 一路上,苏澹仍是有些心不在焉,右手轻轻在自己储物灵器上摩挲,想到其中那块玉玦,不由眉头蹙得更深。 仙君……仙君怎么会注意到自己的?还是只是广撒网刚好自己就合了某个条件……只是心动期……他又如何瞒得过散仙? 转眼便是外院,苏澹跃到地面收起灵器,正欲回阁中歇息片刻,理理思绪,却听到前方十阁的一位年轻女子从阁中窗口探出头来向他招了招手,随即传音道: “苏师妹,顾听南师妹让我给你带话,她方一筑基便被门内一位师姐收入门墙,直接带入了内门,无暇与你作别,只得让我与你说声。” 苏澹微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抱拳传音道:“苏澹多谢钱师姐告知。” 第26章 飞邈 “吼!” 寂静林中,突兀响起一声猛虎厉啸,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矫健虎影也猛然跃起窜出,直扑向前方的一道高挑人影。 那老虎通身皮毛雪白,身形比之苏澹前世所见更庞大却也更灵活,嘴角边有粗短又锋锐的亮白獠牙伸出,金色瞳孔中满是暴戾愤怒之色。 妖虎前扑速度极快,不过转瞬,前爪已是距那人影头顶不过一尺,却只能在此处憾然停下。原来在这妖虎身后,四五匹身形略带虚幻的灵狼正狠狠咬住妖虎背上皮肉,被这扑势带动,几乎撕下一块肉来,妖虎吃痛,却是只得生生将来势止住。 此时细看,才发现这妖虎身上血痕遍布,这些痕迹虽窄却深,经过方才那一番动作已是汩汩流出鲜血,使得这白色妖虎凶煞之气愈盛。 方才前扑之势随时因为剧痛下意识忍住,但待到这妖虎缓过劲来,却仍是将一双利爪袭向自己面前人影。 这妖虎乃是炼骨巅峰的修为,灵智早生,自是知道在它身旁撕咬的狼形妖兽不过是由修士操控的傀儡,因而除非这些灵狼的撕咬之处致命,便并不太过关注,只四下寻找那真正可恶的操纵之人,此时既已寻到,更是一心想要将之杀死。 见到此景,那修仙者自不会坐以待毙。只见他十指指间灵光闪动,那群灵狼纷纷化为灵光钻入其中一头身形更显灵动的之中。霎时间,便见这头灵狼变得愈发凝实,周身灵气流动,行止间亦是带上了猎猎风声。 随即那人手势又是一变,灵狼一个转身跃至妖虎身侧,以愈发凶猛的攻势袭向妖虎,它上半身几乎伏在妖虎背上与妖虎厮打。 眼见那妖虎要种狂躁之色愈盛,这人手上捏诀速度越快,额间近乎渗出冷汗,灵狼动作愈快,四爪锋锐更胜刀刃,几轮斗下来,终于使得那妖虎力竭,一声长嘶之后便轰然倒下。 林间打斗之声渐消,只余下那修仙者渐渐平缓的喘息之声。随即,这人在妖虎尸体之前蹲下身子,右手食指、中指之间霎时凝成一把略带透明的小刀,自妖虎头骨之下沿着脊骨轻手划开了皮肉。 这人始终一身宽大的黑袍,让人看不清身形面容,只能从气息辨出应是女子。只见她右手用手中小刀细致地妖虎每个关节肌肉划开分离,左手却是拿着一个玉简,时不时便将之靠近额上似乎在记录些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那有四个成人大的妖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身形,黑袍人也终于停下了动作,手中小刀和玉简消失,随后将还算保留完整的牙、爪之类的冲净,放入储物灵器中。 随即黑袍人双手又一施诀,周身灵气涌动,几个呼吸间,这些灵气变聚成了一人大小的鹰形。这人纵身跃上灵鹰,手中动作不停,很快,便见这灵鹰双翅一振,直冲云霄而去。 黑袍人端坐在灵鹰之上这才将身上套着的宽袍脱下,露出一张略显锋锐的俊美面容,这容貌对女子来说实在有些过于硬朗,但很快,女子唇边习惯性地浮现一抹温和浅笑,眉眼也瞬时柔和下来。 这片山林正是蕴清门宗门所在,女子乘着灵鹰一路往蕴清门内门飞去,直到以女子心动期的修为也能看清山中的间间房舍,她才从灵鹰上一跃而下,落在一间大院之前。 刚刚进到院门,旁边场中正切磋的两个女子亦是恰好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杏眼樱唇,看着颇为活泼的黄衣少女便双眼弯起,大声喊道: “苏师姐,你回来啦!” “嗯。徐师妹如此喜悦,可是终于赢了柳师妹了?” “苏师姐,我可是要与你说件正事的,你怎么也学她们这样打趣我?现在我可不想说了!” 苏澹嘴角更弯,还未答话,那徐师妹身边神色略显冷淡的白衣女子就眼中隐含笑意地拆台,“苏师姐,庶务堂方才来人让你三日内去周天阁。” “多谢柳师妹告知。果然还是柳师妹深明大义。”苏澹略带狭促的瞥了眼撅着嘴不高兴的黄衣少女,转身回房,直到走出许远,耳边却还隐约听到后面传来两人的笑闹声。 “柳羽,我们再来一局!” “好。” “啊!我明明修为比你高为什么还打不过你?柳羽,快告诉我!” “你方才这招……若是刺向此处,便可……” …… 苏澹方一进入周天阁,便听到一道温柔嗓音向他传音道,“不必拘谨,直入二楼便可。” “弟子多谢岚蘅师叔祖!” 若是论到景致,这周天阁算的上是蕴清门最为别致之处。大陆之上各大宗门均有自己掌控的小世界,周天阁便是蕴清门控制这些小世界的枢纽所在。 蕴清阁的先辈们将连通这些小世界的虚空之点凝成个个光点藏于此阁之中,远远看来,这些光点仿若星辰,炫目繁多,周天阁也是因此得名,喻指周天星辰。 苏澹上至二楼,只见一青衣女子盘膝席地而坐,女子周身生机盎然,这周天阁二楼明明仍是如先前之地用颜色颇为暗沉的锁虚桉建成,以防在小世界与此间来往时空间破碎伤人,但此时在苏澹眼中却觉得自己仿若置身林间溪边,草木芬芳,处处碧青,直到看见青衣女子抿唇温柔一笑,才恍然醒来,向女子行礼。 “弟子苏澹见过岚蘅师叔祖。” “不必多礼,坐下吧。” 苏澹也不再客气,便走到岚蘅下首盘膝坐下,询问道:“师叔祖可是有什么要嘱咐弟子的?” “嗯。我等观你修炼至今,沉稳有余,意气却无。虽说修仙之人须得稳扎稳打,但亦有临阵悟道之说。因此,我等挑选的你此行前往的小世界名曰飞邈,修为最高者不过出窍,金丹便可据势,元婴便能称雄,只是那方世界颇为混乱,行事须得万分小心。你可有疑问?” “各位师门前辈锐眼如炬,弟子并无疑惑之处。” 岚蘅温柔一笑,“那边好。”随即她复又看向苏澹,将一玉简递与他,续道,“此外,师门还有一任务与你,因飞邈小世界的地图探索还未完成,因此此前本门派往的弟子修为不过元婴,势力亦不能成形。你此行若是恰好往这些地界去,便可探查一二。这任务完成与否全随你自身意愿,若是能将地图绘制完成,宗门将奖赏功德点十万,藏书阁三层三次。便是未能完成,亦可折算。此外,若是你寻到该方小世界特有灵物,报于宗门,亦是另有嘉奖。这玉简之中便是还未绘好的地图,弟子们记录细致,与你应是有些助益。” “弟子知晓。宗门奖赏如此丰厚,弟子如何会不动心?必会完成任务。” “你们这些丫头!”岚蘅笑着摇摇头,随即神情微微严肃起来,“若无他事,我便即可送你前往飞邈小世界。” 苏澹亦是起身行礼,“劳烦师叔祖为弟子连通虚空。” “你第一次前往小世界,许是会略有不适,切要小心。” 眼前突兀出现一片刺目的白光,苏澹不由闭上双眼,将神识探出感应,只觉得神识所感一片空茫,仿若置身虚无之中,似乎过了许久,又恍若一瞬,苏澹渐渐感应到周身出现兽禽草木,估摸是已到了小世界,这才将双眼睁开。 苏澹落身之地是片颇为平坦的树林,林间草木稀疏,此时应是正午左右,阳光直直散落在地上,看起来并不像个……杀人夺宝的好地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不算明显的灵气波动,正是有人在御使灵器。况且苏澹此时正将神识探出,因而也隐约捕捉到了几句: “小子,快把你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小心你这条小命不保。” “……” “嘿嘿,看你小子细皮嫩肉的,还是识相点,哥哥们也好给你个痛快……” 这飞邈小世界果然很乱,他这刚到就遇上了打劫的了,只是,苏澹在这边听着听着,不由就略显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被打劫的那个始终没声儿呢?吓傻了吗? 想到这里,苏澹心中一动,正好他初来这方世界,实在需要一个向导,不如看看情况,若是觉得顺眼倒可以将人救下,也正算是件好事。 既已做下决定,苏澹也不再迟疑,指尖灵光微动,随即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昆虫便向发声处飞去。不过片刻,这只昆虫飞了回来,苏澹一把将之捏碎成灵光,随即挑起一边眉毛,没有金丹及以上修为的,那就好办了。 灵气波动渐渐剧烈起来,应是已开始打斗了,苏澹足上御风,几步跃至打斗之地附近一个略微隐蔽之处,凝眸向那几人看去,不由神情一讶。 只见前方一处平坦之地,两个大汉正将一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围住。那少年还未筑基,却是周身隐显灵光,显是身着的灵衣不俗,而那两个大汉一人身形魁梧,手中高举这一乌黑巨锤,嘴角带着狞笑,另一瘦高之人则御使一把青光闪耀的飞剑,本应是让人觉得一边倒的打劫,此时确是一边倒了。只是那高举巨锤的大汉身体表面凝着一层薄冰,面容僵硬,显是已经没了气息,而另一人如今已是满面惊恐,将飞剑横在胸前作防御之态,飞剑之上已有了几道裂纹。白衣少年却是神情冰冷,气势惊人,他一拳打在那飞剑上,使得飞剑瞬间炸裂开来。 苏澹看到的正是此幕,一个未筑基的少年竟将灵器几拳打碎,委实让人惊讶,便连苏澹气息微变,霎时只见那少年已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了这个方向,许是警觉突生,力道过大,那正被少年一拳打中的瘦高之人并未向他那同伴一样冻住,而是直接碎成了血沫! 少年也不再看向苏澹,而是转回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碎肉,拧起了眉头。 苏澹盯了他一会,大约明白了他为何郁闷,不由心中暗笑,于是向他走了几步,表面却仍旧温和说道:“小家伙,你可知道最近的坊市如何去?” 那少年回过头来,苏澹方才只觉得这少年颇为俊秀,此时才看清他的面容,皮肤白的不似常人,便连瞳孔颜色也极为浅淡,配着他冰冷的神情,让人看着他便觉得一股凉意直渗入骨,也不知道方才那两个劫匪怎么还会来劫他。 只是此刻,只见这冰冷少年定定地看了苏澹一会儿,却是开口道:“我不是小家伙。” 第27章 盛会 少年的神情实在过于严肃,苏澹不由把笑憋了回去,只是双眼之中还是染上了笑意。那少年也并非察觉不出这点,因而顿了片刻,还是把那句“我年龄应该比你大”咽了回去,继续有些苦恼地盯着身前地面。 虽是因为可能会与本门派往此地的弟子接触,不能恢复本身性别,但许是因为以这飞邈小世界中人的修为,无人能看穿他的术法,苏澹只觉得那始终悬在心上的大石暂时落地,前世的那种恶趣味好似又回来了。若是先前遇上此事,他虽会觉得这少年有意思,却也不会故意去招惹,只是现在…… 苏澹走至少年身边,蹲下身认真看了看四周散落的血肉,勾起一抹笑,“小家伙,他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你再看也没用。要不,我帮你把他拼上,作为你指路的报酬?” 少年并未答话,苏澹也不催他,只是退后几步在一块干净的地上席地而坐,微微阖眸,感受着这山林间徐徐清风。身旁有一个陌生人,苏澹自然不可能全然放松,但难得有如此闲情,倒也觉得颇有趣味。 少年似乎终于想出了办法,开口道,“帮我将他埋上,我带你去。” 苏澹一挑眉,“好。” 言罢,他右手手掌向下,将灵力打入那片土中,顿时泥土飞扬起来,随即他手掌一翻,将那些碎肉均埋于地下。做完这些,苏澹又看向少年,“另一个呢?” “不用。这两人欲杀我,理当死,只是无需碎尸万段,将这人埋上就当做补偿。”说罢,他转身面向苏澹,“多谢相助,我带你去吧。” 苏澹却不动了,上下打量少年一番,“你话原来不少啊!” ——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很冰山?他在蕴清门之时原本就想装成一个生人勿进的冰山的,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忍不了一天蹦不了两三个字,才放弃了。 …… 那坊市距离并不算远,只是因为少年未曾筑基,苏澹的傀儡鹰还载不了两人,只能步行而去,饶是如此,还未到傍晚,苏澹便已看见了与他以往所见截然不同的修真者集市。 他穿越至今见过的坊市,无一不是在一些大势力驻扎的城镇之地,除非是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买卖交易所在的店铺便是说不上金碧辉煌,也必定窗明几净。 然而那些在这个集市中却是半点也无。 街道两边是无数修仙者近乎紧挨着地席地而坐,他们面前只铺着一块黑得发亮的看不出原本材质的长布,上边零零碎碎堆着些兽牙兽爪,皮毛精肉,虽是带着不少污浊,倒是没有多少血。苏澹目光转向摆放靠内的数个玉瓶,瓶身的玉色斑驳,其中透出的气息凶戾狂暴不已,还能隐隐嗅到血腥味,想来便是存放兽血所在。摊位之后盘坐的修仙者也多是大汉,几乎全部精赤着上身,露出带着道道伤疤的胸膛。 街边小摊如此,室内店铺也并未好到哪里去,苏澹与那少年一路行来,两边店铺之中吵骂之声不绝于耳。 “店家,这是兽血,给老子酿成三坛兽血酒!” “去去去,就你这点兽血,酿成一坛都不够,还三坛!” “你小子心别太大了!老子这狼血可是杀了足足五头啸月狼才得来的,一坛就想打发我!” “哼,就你这穷酸样还想要兽血酒?好走不送!” 苏澹听到旁边店铺传出的声音,不由眯了眯眼,轻声重复,“兽血酒?” 此时两人正在在一间客栈面前停下,还未进门。那少年自是不必说,身着灵衣,而苏澹已是知晓这方世界混乱,亦是将灵衣换上,不过这黑色灵衣颇为朴素,兼之灵光被苏澹全数收敛,常人打眼一看,反倒并不起眼。 不过酒楼、客栈乃是多事之地,能在这里当伙计的自然不可能是常人,因此,苏澹与少年方一出现,那伙计便已面带热情而不讨好的笑意迎了上来。苏澹自言自语的声音虽轻,但这伙计已然筑基,自然不会错过,故而他立刻接话道:“这位仙子和小公子是初来此地吧,这兽血酒是这岳水山附近的特产。上等兽血酒乃是用妖兽精血和岳水山山巅灵泉,加以数种灵药酿成,对修行大有助益。两位便是不好酒,也不能错过啊!” 苏澹被称作“仙子”也没什麽太多感觉,只微低头看向自己身侧说道,“小家伙,我请你一顿饭。”说完苏澹看见少年双唇微张,似乎要说些什么,以为他要拒绝,便又接了一句,“我正好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那少年神情不变,说了个“好”,然后抬眸直视苏澹的眼睛,“我刚才是想告诉你,我名叫阆渊,不是小家伙。” 苏澹:“……” 那边伙计却是极为机灵,并不随便插话,知道看见两人沉默下来,才笑着将两人迎进去,问道:“两位是要住宿还是用餐?” “都要。嗯……两间房。” 伙计面色一难,躬身笑道,“仙子见谅,小店如今客房只余一间。倒是后面还有几处小院,每一院中都有两间房,只是价格比之客房略要昂贵。只是小子观二位气度非凡,又是同行,不如住在后院之中,更为清净,彼此也更能照应。仙子也知,如今临近盛会,来人各异,仙子修为高深不必担心,这位小公子却是要多加小心。” 盛会? 苏澹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应下伙计的建议,几人往后院而去,同时又伸手将身旁的阆渊拉住,一本正经地胡说道:“既然道友看出我二人此行为何,我也不隐瞒了。真论起来,我却是不喜酒味,本不愿来的,只是我师兄闭关,将我这师侄送与我处。我想着少年人正要多多见识,兼之这盛会难得,才将绕路过来。只是我不善言辞,弄得我这师侄始终兴趣不大,如今倒是正好向道友请教一番了。” 在苏澹刚拉住阆渊手腕的时候,他就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无奈便是不用上灵力,苏澹手腕上的力气也比他大,何况阆渊现在还未筑基,因此苏澹拉他的手纹丝不动,连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伙计都未曾发现。 只是伙计没看到阆渊手上挣扎,但将他那一派冰冷的神情却是看得清楚,倒是将苏澹的话信了六成。不过,他们做伙计的,也无需去在意这些真假,因此这伙计倒很快顺水推舟地将那盛会之事说与苏澹、阆渊二人。 原来这所谓的盛会乃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势力同白宗所办的赏酒会。这同白宗的势力在这方世界算是不大不小,该门的祖师乃是元婴修士,精通丹药之道,更是善于酿造灵酒,而这岳水山虽是不大,但其上泉水却极富灵气。那元婴修士便在此地开宗立派,传下酿酒之术,门中人人学习,又因为岳水山后妖兽颇多,因而便以兽血酒最为出名。 只是往年赏酒会多是有金丹长老主酿,而这次赏酒会却是恰逢一位元婴太上长老出关,亲自动手,因而才连着颇为偏远的小镇都如此热闹。 苏澹方才一路行来,自是看到过数人交易,虽大多用的是一种不太规则的通透玉珠,但亦有使用下品灵石,因此倒也不担心钱财不足。伙计将二人带到院落之中,苏澹大略看了下,回头看阆渊也并无不满之意,便爽快地付了定金,又让伙计上些酒菜端至院中。 直到这时,阆渊又动了一下手腕,苏澹才将他放开,看着自己几乎结冰的手,颇为疑惑的说:“你是怎么冷成这样的?” “不知道,天生便是这样。”阆渊自己也颇为不解。 苏澹看他这样,不由扯开话题,“你还未曾筑基,为何一人在外行走?” “……”阆渊深深地蹙起了眉,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 正在这时,伙计从院门探进头来问道,“两位客官,饭菜已好。可是要现在摆上?” “嗯。多谢道友。” “客官客气了。当不得客官一声道友。” 伙计一边动作麻利地将酒菜摆好,一边说,“小店简陋,这些兽肉让小公子勉强填腹。但这兽血酒不是小的夸口,仙子却可一品。小店的主人乃是同白宗内门弟子,这酒可是我们主人亲酿。” 不过片刻,酒菜便已摆好,苏澹早已无需进食,因此打断了还兀自沉默的阆渊,道:“若是有难言之隐,便不必说了,你先用些兽肉吧。” 阆渊终于动了,他迟疑道,“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是被……我父亲扔出来的?” 第28章 路遇 苏澹还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却见到面前的阆渊已经开始将兽肉送入嘴中,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回答了问题,便该做下一件事了。苏澹扶着额看着阆渊那认真的姿态,不由默然无语。 随后他摇摇头,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不再说话,而是将放在一边的不过三指高的细长玉瓶打开。霎时间,一阵浓郁的酒香和略带甜香的血味扑面而来,确实与苏澹沿途闻到的带着辛辣酒味和血腥气的兽血酒全然不同。 这兽血酒并不如苏澹所想呈血红色,而是颜色偏粉,清澈透亮,若不是酒味太浓,几乎要让人觉得这是给一些不好酒的女子饮用。 那伙计修为只是筑基,自然不能凭神识探查苏澹修为,但苏澹并未刻意掩饰,倒也并非不得探知,伙计又见苏澹出手便是灵石,自然更是热情招待,正因此,送上的这兽血酒中蕴含灵力颇丰。 苏澹就着瓶口喝了一口,只觉得有滚滚灵气化入四肢百骸,饶是他本身已是心动期修为,灵力已非重点,仍是觉得游走在经脉穴窍之中的灵力越发活跃起来。尤其是他虽本身为男子,却是玄阴之体,性属阴寒,这兽血酒以兽血、灵泉为主材酿造,血性阴,灵泉却是性温,这酒中灵气并未与玄阴之气冲突,反倒让其温和不少。 待到这口酒中的灵气化尽,苏澹这才回过神来,就见到阆渊浅色的双眸正直直地看向苏澹手中的玉瓶。 苏澹挑眉,笑道,“小家伙,你现在还不能喝。” 阆渊不出声,仍是盯着玉瓶不动,苏澹略想了想,左手食指轻叩瓶身,便有一滴酒滴弹射而出,然后轻巧地停在阆渊唇边。少年垂眸看了眼那酒滴,然后伸出舌尖将它舔进了嘴里。 不过片刻,少年白的透明的肌肤上就染上了绯红之色,他蹙着眉猛地咳了好几声才缓了过来,但苏澹却仍能感到不断有灵气从阆渊身体中逸散出来。 这兽血酒便是苏澹也颇觉效用不俗,若非练气之时无法储存灵气,苏澹先前看到阆渊能凭肉拳打碎灵器亦知他*强悍,这才敢让他尝上一滴。 看到阆渊这幅样子,苏澹不由哈哈大笑,然后唇角微挑,问道:“小家伙,还要吗?” 阆渊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他神色平淡地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你之后要去哪?” 苏澹微愣,然后想到自己刚刚喝的那口兽血酒,“应是在此地逗留几日,便去那赏酒会看看。” “我可否与你同去?” 苏澹将手中的酒晃悠着又喝了一口,想到阆渊说的“被父亲扔出来”,不由问道:“小家伙,你没地方可去吗?” “嗯。我之前的记忆都不太清晰。” “……那你还记得什么?” “名字。然后……”阆渊一贯冰冷的神色终于略微松动,似乎还带上了有几分尴尬,只见他双眸微垂说道:“今早醒来,一路往西经过这个坊市,被两人跟踪,杀了那两人,遇见你,回到这个坊市。” “……”饶是以苏澹向来淡定的心境,现在也淡定不了了,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微笑着安抚,“若是你今日未曾经过这个坊市,我还需费时寻找,如此倒是我们有缘了。” “嗯。”少年表情变化不过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神情,他站起身,说了句,“那我现在回房筑基,不会拖你后腿的。” 苏澹眯着眼微微点头,阆渊算得上战力极强,怎么都不会拖后腿,想着他继续一口一口品尝着兽血酒,却突然听见已走至半路的少年回身问道:“你的……名字?” 是现在才想起来,还是觉得要同行才有必要问?苏澹想到这里,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向他,“我名苏澹,”随即他唇角扬起一抹笑,“你可以叫我苏……师叔。” …… 悠悠白云之下,青葱山脉之上,苏澹与阆渊二人正缓速飞行。 苏澹自是仍是御使他那傀儡。至于阆渊,他身上除了灵衣什么都没有,苏澹万事皆用傀儡,在蕴清门便也未曾换取过什么灵器,便把许久前买的一把长刀交与阆渊御使。 苏澹心情尚佳,自是面带浅笑,但自从飞越一座矮小山坡之后,他神色却渐渐严肃起来。这赏酒会参加之人颇多,苏澹二人一路遇上无数修仙者御使各种灵器飞驰而过,但现今以苏澹的神识范围竟也只感觉到他们两人了。何况如今正是青天白日,此处又无阴穴,苏澹却敏锐觉察到四周渐渐浓郁起来阴气。 既然他们不曾走错,那必定是陷入他人事先埋伏下的法阵之中了。 此时,阆渊的身体也渐渐紧绷起来,双目平缓细致地四下扫视,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不对。 苏澹早知阆渊极为敏锐警觉,此刻余光看到阆渊动作,便已基本确信自己判断。 想至此,他不再迟疑,所谓先下手为强,既已察觉不对,便无须拖沓! 只见苏澹双手伸向身子两侧,十指张开,每一处指尖都亮□□点灵光,霎时间便有上百头灵狼向四周飞扑而出。这些灵狼战力低下,苏澹也并不将至作为攻击手段,因而这百余头灵狼方一散开,苏澹轻声说了句“自己小心!”便双手飞快施诀,这百余头灵狼便立刻四下爆裂开来,那灵气炸裂之处也慢慢弥漫出灰黑色烟雾,这些烟雾在空中漂荡片刻,便互相融合形成种种虚幻的厉鬼之像,这厉鬼唯有挥舞着的十指状若实质,其上指甲极长,倒如弯钩,漆黑锋利无比。 似是因为法阵被破,苏澹隐隐约约捕捉到一声细微的闷哼,随即便是一道苍老嘶哑的嗓音,“小娃娃不识相!” 还识相?苏澹心中一嗤,并不答话,而是取出一道火红符箓,向其中注入灵力,待其化为一个巨大的火红钟罩状的东西将他们二人都包裹进去之后,才又双手施诀,同样是灵光闪动,却是只化成了十余条臂粗的蟒蛇,堪堪与厉鬼数目相当。 这蟒蛇甫一出现,便立刻飞快地往那烟雾之上缠去,那些厉鬼也是连忙用那十指抓向蟒蛇,却仍是有几只被蟒蛇缠上。蟒蛇缠绕之处唯有虚无烟雾,那些厉鬼却恍若活人,口中纷纷发出尖锐不已的凄厉叫声,身形也越发虚幻起来。 虚空之中又是一声轻“哼!”,只见那正与蟒蛇缠斗的厉鬼纷纷主动化为鬼雾,而一旁被蟒蛇绞碎的鬼雾亦是飞快聚集起来。刹那间,周边阴气大盛,那聚拢的鬼雾中渐渐浮现出五个形象更为恐怖的厉鬼。 这五个厉鬼与先前的截然不同,每一个都是面容形象,双眼血红,戾气冲天,想是已不再单纯为阴气形成,而是真正用无辜枉死的活人魂魄所炼! 苏澹不由双眼微眯,手势一变,竟是与那人一样将十余条蟒蛇化为灵力聚成五条更为庞大的蟒蛇,同样向着厉鬼身上缠去。做完这些,苏澹却是心念一动,将一面灵镜悄悄取出,同时眼中蓝芒一闪,五条蟒蛇猛地合为一条,向一处虚空直射而去,只听一声惨叫,一个身材枯瘦的黑袍人便被打落在地,苏澹神识之中也终于感知到了远远避开的路过之人。 这边厉鬼们瞬间没了束缚,虽是其主人重伤,却仍是嚎叫着向苏澹、阆渊扑去,只是没有灵力维系,这鬼雾方一接触那火红护罩,便化为飞烟,而厉鬼这是化作黑光飞回黑袍人手边的阵盘之中。 苏澹一道风刃将那人喉咙划破,又落在地上确认了施展鬼阵之人已死,却时仍觉得周围还有人隐匿,因而不敢放松,只是他不善追踪之术,因而见到阆渊一直隐隐盯着前面林间某处,便传音道:“人在那里?” 阆渊唯一点头,苏澹也不迟疑,还未收回的灵蟒便向那处急袭而去,却见灵蟒被一个护罩阻隔,随即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便显出了身形,这两人都是融合巅峰修为。 其中一个身着蓝衣的眼看护罩飞快地变薄,不由跳了起来,“这位美人先别动手,我们两没有恶意的。不信你问问你旁边的小美人就知道了……” 另一个青衣男子却挥手打断了自己兄弟的话,面向苏澹、阆渊二人整了整衣衫,然后躬身行礼,温文笑道:“在下同舍弟举止失当,让两位美人受惊了,在下给两位美人赔罪。” 苏澹:“……” 阆渊:“……” 第29章 异变 青衣男子其实颇为文质彬彬,这般怪异且滔滔不绝地表达“歉意”,其实让人看着便觉得与他周身气质不搭。 阆渊看着这两人略蹙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苏澹余光捕捉到他这一神情,不由眯起眼打量了两人一番,随即他略挑起了一边嘴角,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人装疯卖傻。 苏澹二人不说话,站在他身旁的蓝衣人却忍不了了。许是功法缘故,这两人虽是修为相同,但护罩却是由这身着蓝衣之人一人支撑,苏澹虽是停下了攻击,却并未将这傀儡收回,而是让它缠在了护罩之上。既已说了自己并无恶意,蓝衣人自是不好再次使出法决加厚护罩,因而此时他正心惊胆战地看着距自己脸庞不过半寸的蟒头,眼见兄长仍是没完没了,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念叨到:“哥你真是会睁着眼说瞎话,他们两哪有半点受惊的样子?” 修仙者耳聪目明,这句话青衣男子自是不会听不见,但他却恍若未闻,又是絮叨了几句,才意犹未尽地说出了句正经话:“说了这么久,在下居然未曾通报姓名,实在失礼。在下杨浛,这是舍弟杨洸。不知两位美人芳名?两位应是也去那赏酒会的,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等四人同行?” 苏澹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这杨浛虽是一直在看着他说话,眼神却一直向阆渊瞟,而且其中还颇有几分熟稔,那杨洸自不必说了,第二句话就差点露馅。况且看阆渊方才的样子,想是原本也是相识的。想来这两人躲一旁也并非巧合,只是这两人虽是看着有几分焦略,却并不显得急促,况且他们刚刚又乱说话,苏澹自然没兴趣与人方便。 他直接转过头看着阆渊说:“既然这两位道友都说了并无恶意,我们便也不必耽搁,继续前行吧。” 阆渊点点头,跃上灵刀之上,不过片刻便已飞至半空,苏澹慢了片刻才幻出灵鹰,随即紧随而上,那两人方才反应过来,急急要追上,却被缠绕在周围的蟒蛇困住,待到兄弟两使出手段将这蟒蛇灭除,却发现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杨洸不由泄气道:“哥,我早说你那法子没用,现在怎么办?” “我如何知道?我原本也是准备先救下他们再说这些,结果我们不是还未来得及动手,这老头死了吗?”杨浛也是颇为苦恼。 “啊,那老头!”杨洸眼睛一亮,突然快步跑到黑袍人的尸体边翻翻找找,随后他眼睛瞪大,“这老头的储物袋呢?我刚刚还看到呢!” 杨浛右手“咚”地一下敲在杨洸额上,“还想着储物袋,人家早拿走了!你还是想想东西怎么办吧?” “哥,要不我们就直接把东西给小叔叔?我们可以给完就跑的。” “直接给?还给完就跑……你也不怕小叔叔直接扔了!”杨浛瞥他一眼,“要能直接给,我用得着费这心思?你难不成还想挨上一拳?”说到这,杨浛似乎又打开了话闸子,训道:“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若不是三祖父心中愧疚,从那边带来了无数灵药,你如今就算面上大好了,也说不得有什么隐患!你居然还提这事……” 杨洸对着自己兄长讨好笑笑,“上次小叔叔不是神志不清么?这次看着正常了呀!!” “小叔叔要是正常了就不会认不出我们……” 两兄弟正争得热闹,突然一道低沉柔和的嗓音在两人脑海中响起,“贤昆仲有何物要交与小渊?若是信得过我,不如由我代劳?” 这声音方一响起,兄弟两人便已认出正是刚刚离去的苏澹,苏澹话音刚落,那蓝衣人便跳了起来,“不、不用了!这个就不麻烦美人了!” 杨浛却是温文一笑,“小叔叔虽是记忆有缺,在下却信得过他的直觉,前辈与小叔叔关系颇好,在下自然是信得过道友的。” 一旁的杨洸听到这话,连忙给他使眼色——那可是小叔叔的大半家当! 杨浛也看他——反正那东西是小叔叔已经认主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祖母的身份,这人就算打得过小叔叔,还伤得了他么? 杨洸想着确是这么回事,便也不说话了。苏澹一直用神识关注着他们,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倒颇有意思。 杨浛劝服了弟弟,手腕一晃,取出一个乌黑手镯,他神识不如苏澹远,根本不知道苏澹位置,只能再次开口道:“劳烦前辈替在下转交此物。” “不必。”说罢,苏澹指尖打出一道灵力,化成绳索之态,便将那手镯卷了上来。 灵力方一接触这一手镯,苏澹便知不过是一储物灵器,因而也没兴趣细看,直接将它甩给了身边的阆渊。 阆渊方才筑基,灵气不足,因而此时正双目直视前方,专心御使灵器,突然觉察身边有一个东西被抛过来,下意识便要一拳打出。他这心神一分,脚下便是一荡,许是并未觉察到危险,阆渊蹙着眉先稳定住了身体,此时那东西已然抛至阆渊面前,他发现不过是一储物灵器,这才伸手接下。 手镯上的气息极为熟悉,正是他自己的,阆渊想起方才那两个也让他觉得熟悉的人,不由问道:“是方才那两人给我的?” 苏澹也不隐瞒,直接点了点头,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可能确认是你的?” “嗯。”说罢,阆渊冰冷的双眸中带出几丝疑惑,“他们为何方才不直接给我?” 苏澹想起刚刚算是偷听到的对话,语气中不由带上了笑意,“他们怕你打他们一拳。” 阆渊眼中疑惑更重,眼睛看向苏澹,苏澹自是知道他疑惑的缘由,奈何他与阆渊相识不过六七天,相处不过两天,自然更不知道答案。 虽是阆渊看起来并无异常,但鉴于那兄弟二人小心戒备的样子,苏澹还是提了一句,“小家伙,你现在先将手镯收起来,待到今晚寻一山洞休息之时,再来探查吧。” 阆渊默默点头,将镯子顺手套在了手上。 …… 苏澹刚到小世界时不知自己落点,自然只能向人询问,如今有了同白宗与赏酒会这两个信息,从那小集市离开那日苏澹又向伙计确认了方位,如今倒是从岚蘅交予他的地图中大致知晓了自身所在位置。 以他两的速度,要赶到同白宗附近的城镇需日夜不休地飞上三天,只是那赏酒会还有一月方开,如今既无急事,自然也无需夜间赶路。修仙者虽夜能视物,但到底不比白日。 山林之中洞穴颇多,苏澹寻了略隐蔽些的,封住出口,权作暂时休憩之地。两人都无需睡眠,只是飞行许久,阆渊一身灵力几乎耗尽,便兀自打坐恢复,苏澹也并非闲着,而是双手连连施诀,使得空中飞快幻出种种飞禽走兽之形又迅速被打至洞府各处消失。待做完这些之后,苏澹略想了想,手势一变,一层颜色绚烂的油膜搬的东西飞快将洞府笼罩起来。 苏澹再次收手之时,阆渊已经睁开双眼,正看着苏澹的手势,似乎颇有兴趣。阆渊显然并非法修,苏澹自是不敢让他乱学些东西,便笑道,“小家伙,把你的手镯开打看看吧,里面许是有适合你的灵器,那把刀到底不合适。”他方才布下这层防护,也正是以防意外。 阆渊显然也略有些好奇,微一点头,这手镯明显早已认主,因而阆渊直接将神识探入其中。 轰! 一声略显沉闷的巨响从手镯中发出,苏澹早有预料并不吃惊,却仍是身体紧绷,周身灵力微动,做好了防御准备。 盖因随着这声闷响,一阵迫人的气势扩散开来,阆渊眉头紧蹙,脸上肌肉绷紧,显然颇为痛苦,他全身肌肤愈发白得透明,竟恍惚给人以冰雪雕刻之感。苏澹感受着这一场面,双眸微沉,似乎若有所思。 不过片刻,阆渊突然睁眼动了起来,苏澹总算知道那两兄弟说的“一拳”是怎么回事儿了。因为此时阆渊就脚上一蹬,向苏澹直冲了过来,右手则飞快成拳击向苏澹腹部。 苏澹看出阆渊如今确实不大正常,因此也不还击,只用傀儡阻止其攻势,阆渊毕竟只是筑基,虽说他一拳就能打散好几只傀儡,但以苏澹的修为术法倒也还算悠闲,因此苏澹在防御之暇便细细观察阆渊的状态。 阆渊变化并不大,只是浅色双眸中心凝出一点白晶,随即苏澹双眉一蹙,将眼神移到阆渊双手之上。 少年身形矫捷,双手攻势极快,只是苏澹却发现他握拳姿势极为怪异,中间隐隐留出颇宽的空隙,仿佛掌握着什么长杆兵器似的。 似乎正是要回应苏澹的想法,那手镯上终于亮起了刺目白光,一把一人多高通体雪白的兵器渐渐现形! 与此同时,阆渊双眸闪动,山洞霎时冷意更盛! 苏澹面上表情消失,眼神却凝重起来,直盯着那兵器。半响,他轻声吐出四个字: “本命灵器!” 第30章 到达 苏澹声音算不上大,但也足够阆渊听见,少年却是半点反应也无,只是神情略显木然地伸出双手握-住面前的武器。随着他这一握,一层薄冰从他手上开始渐渐往全身蔓延,随即少年身子一拧,手中武器也顺势一转便又重新向苏澹攻去。 这把兵器上始终带着白色亮光,便是苏澹也看不真切,待得此时兵刃几乎递至苏澹面前,他方才认出这乃是一杆雪白长-枪。枪杆晶莹,看着美丽无比,枪尖却泛着冰冷寒光,上边萦绕着一种怪异的灵力,并非单纯的寒气,似乎所过之处,使得生灵皆尽湮灭。虽是此时自然并无这等威力,却也足够让苏澹使出不少手段才能抵御了。 枪势汹汹,苏澹一时也无暇去思考为何以阆渊现今的修为会有本命灵器,只能先手上一翻,取出一乌羽石雕成的漆黑鹏鸟雕像,心念一动,与此同时手指连连点出,便见大鹏展翅一双锐爪抓在了长-枪之上! 苏澹并未炼体,阆渊此时却似乎修为提升了不少,苏澹心知自己速度上不及阆渊,只要一退,便气势尽失。阆渊与鹏鸟就在他身前不远处打斗,大鹏双爪用的是硬度极高的锐精石,那炼制长-枪的灵材只有更好,两相碰撞之间,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苏澹脚下却不曾移动半分,四下荡开的灵力尽数被灵衣挡下,苏澹并未在其上分出半分心神,而是专心施展手中法诀。他并不想伤了阆渊,因而此时正欲布下一个傀儡困阵,只是灵傀须得其主人随时操纵,这种雕刻的傀儡却只需于心神中下达命令便可,虽是不够灵动,但此时阆渊本也神志不清,见谁打谁,为他拖住时间倒也足够。 苏澹手上几乎舞出残影,半空中也渐渐有数条形态模糊的两人长的龙成形,随着道道灵光打出,这数条龙的形态越发清晰,虽是仍旧做不到纤毫毕现,却已让人觉得栩栩如生。苏澹手腕几乎有些颤抖,微微缓了口气,才平稳下来,动作不停,手上法诀却是一变,数龙首尾相连,不断旋转盘桓,已然围出一个困阵之势。 术法既成,苏澹也不再迟疑,也不做歇息,一道灵鞭缠住阆渊腰身,手腕一甩,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甩进了困阵之中! 阆渊被围住,却仍是不断用手中长-枪四处击打,苏澹观察片刻,见得那数龙半点破碎之相也无,才终于舒了口气,到一边坐下,但也并不未闭目调息,只是任由身体自己慢慢恢复,双眼则是盯着被困住的阆渊慢慢拧起了眉。 阆渊手中所握必然是他的本命灵器,灵器只是单纯被人认主还是为修士本命灵器极好分辨,苏澹确定自己不可能错认。体-内不凝丹,便无处蕴养本命灵器,既然如此,那如今的阆渊究竟是否是受了可能伤至神魂的重伤而导致境界跌落、记忆丧失? 若是如此,那杨浛、杨洸兄弟都找他到特意送来储物灵器,又为何不将人带回疗伤?何况据他这几日观察,阆渊面色虽始终极白,但似乎只因血脉特殊,精血、神魂却并未有损,并不像是重伤之态。 苏澹理了许久却并无思绪,便也不再多想,他一向对于自己性命不干的事好奇却不愿费神。这些念头转过也不过瞬时,阆渊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并非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那长-枪之上的威压在急速降低,虽然其中气势并未消失而只是收敛,阆渊似乎也慢慢有了意识,每出一式都要犹疑片刻。 良久之后,长-枪的气势已收敛大半,看着便如同一普通灵器,本命灵器特有的气息也已经收敛,阆渊身上的灵力波动平缓下来,仍是筑基修为。 少年几乎凝固的眼珠微动,终于清醒过来,看见围绕在自己周围的数龙也没有惊讶,而是平静地看向一边的苏澹:“我好了,放我出来吧。” 苏澹看着他看似冰冷,却比之前和缓不少的面容,终于勾起一抹笑,连一双眸子都微弯,“小家伙,你让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来阻你,不打算给些补偿么?” 阆渊似乎微愣,然后说道:“你要什么?” 苏澹笑道,“我将要结丹了,不如你给我几斤溶阴石炼制灵器?” 阆渊听到这话,便又将神识探入手镯之中,眨眼间,阆渊已然收回了神识,蹙眉道:“我没有下品灵材,最差的便是青玥灵精。” 这句话其实颇为熟悉,苏澹眸光一闪,略笑了笑,将那几条龙化为灵气收回,随口说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小家伙,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言罢,苏澹起身走出山洞看着已泛白的天色,回首道:“你快些调息片刻吧。我们马上又得赶路了。” …… 许是他们第一天遇到的意外太多,之后的路途竟是出乎意料地顺利。第三天下午,苏澹两人便已到了距同白宗最近的城镇崇白镇。 出门在外,苏澹自然不会亏待自己,随手抛了几个之前换得的晶珠,让在镇口徘徊一个半大少年为他们带路,不过一刻,三人便已到了镇中最好的客栈之中。 那半大少年不过是个凡人,却似乎与店中之人颇为熟悉,他将苏澹二人带来之后,笑嘻嘻地凑到一个伙计耳边对他说了几句话,那伙计便更为热情地将两人迎入了楼上客房。 “小的名叫习田,自小就生在这附近,说句自大的话,这崇白镇,小的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两位仙长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小的,小的定会尽快办好!” 苏澹温和一笑,“近来来人甚多,都是来参加这赏酒会的,你想必也有所耳闻,我和师侄亦是如此。只是我两初来咋到,只怕不懂规矩,便想要找人问问其中可是什么章程,不知可能解惑?” 那习田余光隐晦的在苏澹和阆渊身上瞟了一眼,满脸堆笑,“小的不过是一介凡人,若是仙长要问路小的还敢说道一二,这仙长们的宴会,小的如何知晓?还要劳烦仙子和这位仙长稍坐,小的下去知会掌柜的,让他来为两位仙长说明才好。” 说罢,他见苏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连忙先将桌上的茶水倒好,这才退出客房合上门,小跑着往掌柜的方向而去。 待到习田离开,阆渊才颇为不解的问:“赏酒会不是直接去便好么?” “直接去自然可以,但那与相邀前去赏到的酒又岂会一样?” 阆渊似乎懂了,点点头,不再说话,苏澹正欲开口,却恰好听到轻柔的敲门声,以及一道略带几分妩媚之意的沙哑女声,“两位道友,妾身便是这客栈掌柜,不知道友可方便一见?” 苏澹轻笑,“即使我等邀掌柜前来,又岂有不方便之理?掌柜的快请进。” 门被轻柔推开,一身着深紫长裙的女子扶鬓而入,女子约莫三十上下,容貌只算清秀,眉眼间却带着妩媚的风韵,直教人移不开眼。她进来之后,首先便是打量了苏澹片刻,随后掩唇一声轻笑,“妾身这小店中竟来了位如此风姿绝世的仙子,可真说得上是蓬荜生辉啊。” 苏澹:“……” 第31章 去处 女子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调笑之意,但她眼神真挚,加之又是女子身份,反倒让这句夸赞显得愈发真心实意。 苏澹本来的容貌颇为俊美,往日打扮也极为中性,蕴清门虽不许弟子金丹前在大世界中游历,但苏澹偶尔接了任务,倒也去过几回青岩城,只是也鲜有人以“仙子”相称。不过,因为这些年来长高了不少,他这次历练前便将当初得自曲妙岚的灵衣交予同门师姐加以修改,谁知那位师姐改是改得极好,却额外在上面绣了不少花草云纹,虽然并不明显,但苏澹却觉得穿上后莫名显得女气不少。 只是毕竟是被夸,苏澹自然也不会表现出不满,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说道:“掌柜的不必站着,快快请坐下吧。” 女子并不过多客套,抿唇一笑,坐在了两人对面,说道:“妾身名为施颜,不知两位道友如何称呼?” 苏澹微微挑眉,知道是施颜看出他不喜“仙子”这一称呼便即刻换了,于是爽朗笑道:“在下苏澹,这是在下师侄阆渊。” 施颜见苏澹这般,心中略有打算,于是开门见山道,“苏道友与阆道友可是初次来这赏酒会?” “确是。只是在下与师侄特地出门游历,增长见识,因而想要多多见识。若是只单单品酒,在下虽不说身资丰厚,却也不必非要到这难得之日到来了。” 施颜眯起眼,“道友这般直率,倒是让妾身不好太过拐弯抹角了。”说着她抬手抚鬓,却是突然转了话题,唇角微翘,“妾身对道友一见如故,不如,明日便让我带道友去些好地方逛逛,也不枉道友来这么一趟?” 苏澹双眸一亮,“那便多谢道友,在下……感激不尽。”说着苏澹手中递出一瓶丹药,“在下如此麻烦道友,若是不再表达些许心意,也对不起道友对我的一见如故了。” 丹药瓶身洁白细腻,既是特意送礼,苏澹还将用于封闭的灵力也一并去除,因而不过刚刚将丹药取出,这间颇大的客房便霎时丹香弥漫,施颜微一旋身站了起来,双手接过那瓶丹药,眉宇间笑意若隐若现,“道友一番心意,妾身又怎会不知好歹?两位道友好生歇息,妾身明日再来寻两位道友。”说罢,她展颜一笑,曼步走出了房门。 阆渊一直静静地听着两人说话,直到这时才突然开口:“我明日也要去么?” 苏澹挑眉看向他,“小家伙,你不想去?” “不是,”阆渊看向他,“你上次不是说,我去了影响你套话么?” “哈哈哈……”苏澹微一愣神,便放声大笑了起来,“你真是……”说着,苏澹看着阆渊那一头长长的黑发,莫名地微微抬起右手想揉一把阆渊的头发,却突然想到什么般地收了回去。 阆渊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苏澹却突然肃容问道:“小家伙,前日遇到的那两人应是你的族人。你如今虽是记忆仍未恢复,但应也对他们有些印象。如今分别不过两日,倒也能很快找到他们,你可要随他们回去?” 阆渊眼眸一垂,“不必。他们既然特地将我的储物手镯送来,而不是带我回去,那我也不必特意回返。何况……跟着你也很好。” “哦?很好么……” …… 虽说是明日,不过直到第二日深夜,施颜才盈盈而来。苏澹猜到她说的“好地方”必然不是什么正当之处,临近傍晚,才将在隔壁修炼的阆渊叫过来,但也没料到会等到了这般时辰。 出了客栈,外面却仍算得上热闹,来参加这一盛会的人几乎全都早已筑基,自然也无需睡眠。不少白日里不便取出的东西,众人借着这夜色与法术的遮掩,也纷纷叫卖起来。 施颜仍是紫色衣裙,只是颜色深得近黑,如此一来,倒是阆渊的白衣格外显眼。 不过,三人对此却都并未在意,苏澹与阆渊紧随着施颜七转八折地拐进一个小巷,随后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只是轻轻一跺脚,本已是死路的小巷巷壁突然从中裂开,露出一段通往地底的漆黑阶梯。 施颜当先一步走了下去,一边侧过身体为两人引路,一边传音解释道,“这法阵是这里的主人设计,只有向那块地上传入定量的灵力才能使阵法破除。这灵力与人数、时辰均有关系,不能有半分差错,否则便是强行突破,法阵反击,元婴以下的修士皆不能幸免。此外这阶梯看似正常,却并非处处皆能落脚,还请两位道友紧跟着妾身。” 这楼梯之中虽黑,修仙者却并非不能视物,因而苏澹并不回答,只微微点头以示明白。 施颜抿唇一笑,继续为两人说明,“待到我等到了那处,便不可使用神识,直接说话却也不太方便。因而妾身便趁此为二位道友略作说明。” “妾身将带二位道友去的乃是一处交易之所,其中有不少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二位道友若是有兴趣,或可一试,只是只能以物易物。当然若是道友有什么想要换出的,须得在进门之时便交予侍女,换得一块灵牌,之后一起展示,若是道友对出价满意,将灵力注入令牌之中便可,而换得的物品则会在离开之时交予道友。而这赏酒会的请帖亦在其中,将于最后由此间主人主持交换。” 赏酒会的请帖怎么会在这些地方随意交易,同白宗难不成还看不出宴请之人不同么? 仿佛已猜到苏澹的疑惑,施颜又接着说道,“道友不必多虑,这确是同白宗发出的请帖。此中详情,明日妾身定会为二位解释清楚。” 走过漆黑漫长的阶梯,迎面而来的一个微微泛着亮光的传送阵。传送阵上方悬浮着三件黑色斗篷,施颜随手取了一件披上,随即看向身后两人。 苏澹向那两件斗篷探出神识,却发现探出的神识如同石沉大海,半点回应也无,苏澹心中唯一挑眉,手上动作不慢,直接将两件斗篷取下,然后将其中一个交予阆渊。随即他才双眸中蓝芒闪动,果然在斗篷的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发现一个记号,不过这个记号三件斗篷皆有且一模一样,似乎并无追踪之意,只是一个普通的标志。 见到两人均将斗篷披好,施颜掩在斗篷之下的唇角微勾,只是这笑容一闪即逝,随即她便回首向两人略略点头,踏入了传送阵中。 苏澹对方才那一瞬恍若未觉,只轻手拉住身旁的阆渊,往前一踏,三人便消失在这传送阵中。 那施颜所说的交易之所出乎意料的金碧辉煌。 玉石为地,琉璃为穹,桌椅摆设虽为凡材所制,却都以沾染上了灵力,想来再过个百余年便能化作灵材。桌前早已有不少黑袍人落座,每人身旁皆有一位妙龄少女盈盈而立,时而斟茶倒酒,个个语笑嫣然。 苏澹自然无物须得换出,阆渊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他一直被苏澹拉着,也就这么直接走了。施颜带着两人寻了一处空桌坐下,便立即有三位侍女走上前来,殷勤为三人奉上灵果灵茶。 茶杯乃是由上好的灵木制成,其中的灵茶苏澹虽不认识,但光从其中逸散出来的浓郁灵气,对其价值也能略窥一二。 虽说这地方换的东西都不怎么见的人,但除了这些一个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客人们,其他的可都光明正大得很。眼看着一张张桌子渐渐坐满了人,外间的大门也悄然合上,正对着大门的高台上终于走上一位身着锦衣容貌英俊的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位手捧玉盒的青衣少女。 这年轻男子站到台上,也不多说废话,只微微拱手说了声“在下崔宏博”,便示意那两个青衣少女打开玉盒,面带温和笑容说道:“两株筑基期灵草,天竹叶与雪中绿,换任意土属性灵材。” 天竹叶平心静气,雪中绿有助疗伤,都算是筑基期极好的灵材,不过这些两种灵物苏澹自是不需要,只是细看一番两者形态,天竹叶并无区别,那“雪中绿”形如青色莲蕊,在大世界中却被称为“雪莲青蕊”。 之后的情形皆是如此,除了请帖,苏澹本没有什么需要的,因而便一直凝神观察,这飞邈小世界中不少灵物与他之前知道的大不相同,自然须得认真记下。 便在这时,一阵水、木属性杂糅的灵力突兀出现而又消失,台上那锦衣男子也适时一句,“一朵二转海心炎,换任意水属性灵火。” 他说这句话时,苏澹便感觉身旁的施颜肩膀一抖,似乎在笑,而那男子说罢,他自己却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苏澹一直看着台上,自然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心中也是不由觉得这灵火主人真有些……倒霉。 看那交换条件便知,那灵火主人本是想炼化这海心炎的,而且灵火离开生长之地便极易狂暴,这人费尽心思找到了海心炎,正欲炼化,却发现自己炼化不了,只能又费尽心思将它带出,以免自已一番苦心白费。 至于为何炼化不了,乃是因为这海心炎跳动的美丽幽蓝色火焰上带着极不明显的青色,正是有木属性灵火与之相融的形态,而灵火属性须得全然与自身灵根相合。 而且看着青色的浅淡,想来那人早到三天,便能得到纯粹的海心炎! 第32章 得手 好在那崔宏博不过笑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继续介绍这二转海心炎。 之所以还要介绍,是因为这二转灵火多以其根基称呼,其外附着的另一灵火极为微弱,不用神识细细鉴别根本不能认出。就如如今这朵二转海心炎,其外附着的青色灵火便是水竹焱。 水木双属性的灵火,倒是正适合他,苏澹正这般想着,台上那锦衣男子突然又发声了,“方才在下已然询问过这灵火主人,各位若是没有适合灵火,有助于结丹的水属性灵物亦可交换。” 灵火若是未经认主或是其他束缚,放在身边有害无益,正因为如此,这里也并无几人随身携带无主灵火,这条件退了一步,想是许久无人出价。同理,这二转海心炎的主人亦是急着将之脱手。 苏澹微微眯眼,思索半晌,指尖浮现一道灵光向台上弹去。他为水木双灵根,此次又是为结丹而出门历练,水属性辅助结丹的灵物自然不少。只是他初来乍到,虽是看过岚蘅师叔祖交与他的玉简,之前又四处了解了一番,却仍是对此地物价不够了解,这倒是他失策了。 此时台上已然有了四五个灵点漂浮,之后不多时,又多了好几个,那又等了片刻,见到无人再行出价,崔宏博便一把将这些灵点抓在手心,气息微动,想是在与那灵火主人交流。 约摸一刻后,崔宏博松开左手,将那数点灵光原路送回。 苏澹收回自己那道灵光,便知自己已能换得灵火,却突然感觉到身边施颜眼神略带询问地看了过来,于是眉头先是一皱再缓缓松开。施颜似乎心领神会,便略带安慰地一笑。 正在此时,阆渊也突然拉了拉他,似是看到了他与施颜的交流。苏澹转头,就看到一双近乎透明的眸子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苏澹差点笑出来,若不是相处了一些日子,知道这是他在安慰自己,否则他一定会觉得阆渊是在瞪他。 阆渊被笑得有些莫名,不过他也能感觉出苏澹心情颇好,于是又面无表情的转头,眼神回到了台上。 之后又是几轮灵物灵器的交换,台上的那位年轻男子终于又一抱拳朗笑道:“今日交换之会已然结束,多谢诸位道友捧场!” 他这话说完,便有几桌修真者站起身来,随着侍女引路,往后门走去。不过大多数却仍是稳坐不动,想来离开的那些都是不知或不必换去那请帖的了。 苏澹自然拉住阆渊不动,果不其然,待到这些人全部离开,台上又有一位灰袍男子走出。男子面色冷峻,气势磅礴,苏澹虽不能使出神识,但也能感觉出这男子气势与纪莞不相上下,想来也是金丹后期,甚至是巅峰。 男子并不自报姓名,这下面的人大多还未结丹,自然更没资格受他一礼,因而他只冷声道,“四张请帖,分开出价。开始吧。” 台下诸人静默了一瞬,终于有一道略显粗噶的声音响起,“一对通智期赤尾蛇的毒牙!” 似乎被这一声带动了起来,台下的众人也纷纷出声,不过片刻,价格就已经抬到了十株心动期灵草。正欲再行加价的人话在嘴边徘徊了一下,终于没有出口,方才热闹的气氛也渐渐开始冷却。 苏澹只在刚开始的时候随意报了一次,便一直未再开口,只是现在这还是第一张,还有些人在观望,因而估计这价格也快到了最高。此时他也不再迟疑,直接道:“一具心动期傀儡。”台下众人开始沉默,似乎在思索是否往上加价,不过终究还是无人出声。 灰袍男子略一点头,声音平淡,“好,下一张。” 毕竟请帖总数不过四张,观望一张是谨慎,再来一次就是神经了。因而不过几轮,这一次拍卖的价格就已超过了方才苏澹的出价,并且众人出价速度也并未慢下多少。 苏澹面上老神在在地听着他们出价,心中却有些拿不定主意,出门历练他自然是准备了不少东西,因而若说他身上的灵物连再换一张赏酒会请帖都不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买卖之事不能只是自己出价足够,还要看这东西是否值当。 许是他这番神情让阆渊误解了,苏澹正思索间,便又感觉有人拉了拉他的斗篷,回过头就看见阆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储物灵器。苏澹不由一笑,朝他微微摇摇头。阆渊的手镯中全是些等级极高的好东西,若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以他们目前的修为,也不用去参加什么赏酒会了,直接找个山洞躲起来吧。 况且,他想了这许久,也终于想起自己储物灵器中应是有一瓶破道丹。破道丹是一种颇为偏门的丹药,只对金丹以下修为的修士有效,乃是以道基破碎为代价让修士短暂凝结金丹,且不经雷劫。按理说这样的丹药应是保命利器,然而这所谓的凝结金丹不过是虚像,修士自身实力并不会有任何变化,这丹药唯一的用处,便是让修士能感受一下金丹修为。对那些徘徊在心动期,对结丹近乎无望的修士,这许是胜于任何灵丹妙药。 这瓶丹药之所以放在苏澹这里几乎被他忘记,便是因为这丹药在蕴清门无人使用。毕竟蕴清门弟子筑基之道都是师门长辈细心选择,加之本身天赋亦是不差,除非心境不足,无人会卡在结丹之上,又何必吃这丹药再筑一次基? 而苏澹会得到这瓶丹药,还是炼丹堂一位师姐欠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就用了这个作抵,这丹药虽然对宗门弟子,尤其是大宗门弟子没什么用处,但对散修却并非如此了。 苏澹想起这瓶丹药之后,又回想了一遍这丹药在飞邈小世界是否有他名,这么些时候过去,第二张请帖早已为人所得,苏澹也不在意,等到第三次拍卖的出价渐渐平缓下来,才出声报道:“一瓶破道丹。” 不知是这丹药委实太过生僻,还是就只得普通价值,苏澹之后,很快便有人出了一瓶心动期的丹药,台上那灰袍男子也未予以反驳。 其实拍卖之时以物易物最是不好界定,全凭卖家一人权衡,之前也并非没有人以劣压优,这也是为何主持之人换成了金丹后期的修士,这须得卖家足以以一己之力压制众人,否则,这拍卖也做不下去了。 之后的争夺苏澹虽还是认真听着,却不再出价,距离赏酒会还有将近一月,这种拍卖自然不可能只有一次。虽说若是不能一次成功,以他们两人在这里无甚人脉的境况,可能还要再与这位掌柜的打交道,但能先行去写明面上的店铺一观,下次出价之时也不会如此茫然。 整个拍卖并未耗时多久,最后一张请帖有了得主,这些披着黑色斗篷的客人有的在侍女带领之下三两离开,有的却一边轻声交谈,一边往周围的房间走去。 苏澹几人自然是准备离去。这时,左侧却突然有一位侍女向他们走来,温顺行礼,“请三位客人留步,有一位客人看中了您手中破道丹,不知客人可愿割爱?” 苏澹略一挑眉,“不知那位道友欲用何物交换?” “婢子身份低微,不知详情。客人若是有意,可容婢子带三位去一处雅间歇息?” 正好这东西对他没用,换了也好。“好!劳姑娘带路。” “婢子不敢担‘姑娘’之称,”那侍女听到这话连忙低头行礼,随即双眸看向地面,语气更为轻柔,“三位客人请随婢子来。” 走了几步,施颜突然停住脚步,向苏澹、阆渊二人微一点头示意,道:“妾身另有他事,只好先行离开,便在云丝坊等候二位如何?” 苏澹语气大方,“道友若是有事,便不必等候,在下两人无事,也正好随意看看。” 在此刻半途离开虽然显然是为了避讳,但施颜许是真有要事,竟也不再客气,“那妾身便怠慢道友了。”说罢,便对一旁的另一位身着粉衣的侍女道:“我要去云丝坊。”粉衣少女连忙躬身行礼,为施颜带路。 “二位客人请。”施颜曼步离开,这边为苏澹二人带路侍女依旧笑容甜美,细语柔声。 苏澹一边走一边问道:“不知这云丝坊又是何处?” 侍女道:“客人不知也是正常,这云丝坊乃是两年前才有的,专门售卖灵衣。” “哦?不知这云丝坊中的灵衣与别处有何不同,要如此售卖?”施颜去时并未脱下那件斗篷,方才又说在那里等他们,想来在那云丝坊也是须得掩盖身份的。 侍女微微一顿道,“主人最初只是提供一个交易之地供各位客人各取所需,但两年前,主人的道侣结丹成功,便在这之后又建了好些阁楼,里面出售一些延寿驻颜、或是其他罕见的灵物,只是因为这些灵物制作之法极为……特殊,所以只能如此售卖。这云丝坊便是其中一处。” 制作之法……特殊?苏澹心中一顿,霎时想到了一点。 那里莫不是在制作法器? 不,还不止,延寿驻颜之物居然数量多到拿来售卖,想来来源也不干净,恐怕……有用活人炼丹,况且还有其他的…… 而这侍女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若不是她真的没脑子,那便是这些行为在这方世界,不过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罢了。 苏澹心中微微一沉,他之前行事还是太过轻率了,往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第33章 交换 不过虽说往后须得注意,如今这换取破道丹的事已暂时应下,倒也还是要去的。 雅间内已有两人并排坐着,虽说都是斗篷在身,但两人身姿挺拔,气势上自有一种傲然之意,显然不是平常散修。 见到苏澹两人进来,身形略矮的那一人似乎还是少年,性子也颇为活泼,立刻笑着打招呼,“在下……呃!”刚冒出两字,他身边那人便用手轻拍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但话已出口,只能恹恹地接上了,“嗯……见过两位道友。” 苏澹轻声一笑,回礼道:“二位道友好!”阆渊也很应景地点了点头。 他身侧那人便也拱手道:“家弟性子活泼,让二位道友见笑了。” 许是刚一开始就说错了话,接下来好一会儿那少年都没有说话,不过想要换取破道丹的似乎也并非这少年,因而苏澹倒也径直与那男子交谈。 “不知阁下欲用何物换取破道丹?” “赏酒会请帖。” “嗯?”虽说他确实需要,但这也巧合得太厉害了。 “道友不必疑惑,我等无需这请帖,这便是为道友特意拍下的。” 苏澹略一沉吟,“恕我直言,道友可知破道丹的作用为何?道友看来出身不凡,应是不需此物。” “自然知道。” “既然道友如此说了,在下也不多言。在下确实需要那请帖,自然没有不愿之理。” “那便好!”听到苏澹同意,那男子语气中出现明显喜意,随即也不迟疑,直接取出一枚镶金青纸,放到桌上,示意苏澹先行查看,“我信得过道友。” 对方虽是这么说,苏澹却不能真这么做,因此他也是同样动作,将丹瓶放在桌上,之后才将那青纸取了回来。 神识虽因为斗篷之故不能往外探出,但将之拿在手中自是能够查看了。之前他拍得的那一张请帖还未到手,他也只能查看一番是否有什么印记,倒是无法辨识真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青纸之上灵气盎然,竟然已勉强够得上是一件灵器了,苏澹神识一动,就见青色请帖上有字迹缓缓形成,其余无非是些寻常邀约之言,但在几句之上还有两个字缓缓成形,就那形状来看,应是“苏澹”二字了。 苏澹立刻收回了神识,请贴上的字迹还未完全成形,此时也瞬间消失。苏澹略一挑眉,若是这真是那请帖,他倒是明白了为何同白宗的请帖会被在这里买卖,何人得到这请帖,这请帖便请的是谁。到不知他们宗门的请帖已经被用以贩卖这事同白宗知道与否? 虽说苏澹先行取出了破道丹,但那男子纹丝不动,直到苏澹回神看向他,才问道:“道友可确认了?” 苏澹微一点头,他这才舒了口气,将桌上的丹瓶攥在手心,将丹瓶打开。似乎辨识之法早已烂熟,不过片刻,男子便将丹瓶合上,温声道:“正是破道丹,多谢道友。” “各取所取罢了,道友不必言谢。” 见到这交易成功,那少年似乎终于憋不住话了,他左看右看,终于向阆渊小声问道:“你知道破道丹是干嘛的吗?破道丹,难不成是破了的丹药?” 阆渊听到这句话,便双眸看了那少年一眼又垂下眸子,仍是一言不发。少年等了片刻,见阆渊还是不说话,也不气馁,自顾自便说了起来,“我和你说,我们今天才刚到同白宗,正想好好休息一番,结果就被我大哥拉了出来,说是要继续找什么破破道丹。结果找到晚上还没找到,我们都准备回去了。还是我突然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往一个洞里跑,拉着大哥要来这里,不然大哥就要错过了!” 阆渊平静地听少年说完,突然冒了一句,“不知道。” “啊?什么不知道?”少年一愣。 苏澹一笑,道:“他是说,他也不知道破道丹的作用。” “哦……哦。”少年点点头,正准备继续再说什么,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拉起少年,向对面二人示意,“舍弟顽劣,叨扰二位了。在下二人便先行离开,今后有缘再见。”说罢,男子大步流星,很快就拖着少年离开了。 苏澹看着二人的背影轻笑一声,突然拉起阆渊的手,“我们也走吧。” “嗯。” …… 突破心动期单靠打坐无用,加之要了解此方情形,因而苏澹也并无意呆在客栈,因而这一月间他几乎日日都在这镇中的各个店铺中转悠。期间多数是他一人,偶尔阆渊修炼之余,也会被他拉上。 如今离赏酒会不过一日,也是时候准备往同白宗宗门而去了,因而这日苏澹、阆渊两人晨间便出客栈离开。 走了一段路,阆渊突然问道:“去哪?” 苏澹微笑,“既是得了请帖而去,自然要送上拜礼。我们现在先去取拜礼。” 到了一处颇为布置精巧的店铺门前,门口的侍女似乎已认得苏澹,行过礼后一边将两人迎进店里,一边对苏澹道:“仙子来得真巧,方大师正好功成,如今正在二楼等候仙子。”随即她面带歉意,“还请这位公子在一楼等候。” 苏澹已经知道这里的规矩,便向阆渊嘱咐道:“小家伙,就在这里等我片刻。” 阆渊点头。 苏澹一笑,然后随侍女上了二楼。 阆渊一人在一楼等着,四下环顾,看着看着,他的视线便停在了售卖灵矿之处,一旁的一位侍女见他这这番神情,不由走近几步问道:“公子可是需要什么灵矿?” “溶阴石。” “溶阴石,店中如今就有,不知公子需要多少?” 阆渊一顿,“……十斤。” 侍女面上微笑一僵,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公子是说十……斤?” “嗯。” “……”溶阴石是炼器时用来平衡各阴属灵矿的,一般加一把粉末就够了,十斤……买来干嘛?不过这家店铺颇大,库存也多,十斤溶阴石倒也不是没有。于是侍女勉强维持住微笑,说道:“小店现如今并无十斤溶阴石,不过库中应该足够。只是公子若是要买,需要先付一半价钱,然后掌柜的会去库房中为公子取来。” 随即侍女抿了抿唇,“十斤溶阴石共计七万三千灵石。” 阆渊蹙了蹙眉,道:“没有灵石,用这个抵可够?” 侍女听到这话,柳眉微颦,往阆渊手中看去,瞬间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了。那是拳头大小的青玥灵精,侍女也不是没见过,但是用它换成溶阴石的话,应该是能换……上百斤…… 于是她立刻点头,“足够了,公子。”然后飞快地通知了掌柜的,那掌柜的得知之后,生怕阆渊后悔,也是动作极为迅速。 总之,等到苏澹检查了货物,又付了余下灵石,从二楼下来之后,看到的便是阆渊仍如他上楼时那样面无表情地静立。 …… 岳水山山脉颇广,绵延近六百里,同白宗占得则是其中灵脉最好的几处山峰,因而虽然也做不到灵气汇集成雾,因为有了山中灵泉,云雾间也灵气颇丰。 尤其是同白宗立于山腰,山底便是宗门,正门由青玉雕成,其上云雾缭绕,倒是一片仙家气派。 若是往日,同白宗宗门必然是清净无比,并非无人来往,只是少有从正门迎入的贵客。不过如今,正是同白宗难得的盛会,尤其是他们宗门的元婴太上长老出关,还邀请了一些同辈道友,下面的低阶弟子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原本只有两人看守的正门,如今男女弟子身着云纹青衣,各在一边排了长长一排。 苏澹和阆渊在这正门前不远处落下身形,便立刻有一对男女越众而出,拱手道:“二位道友。” 回了一礼,苏澹与阆渊同时将一张镶金青纸取出,那两位弟子接了过来,随即面上带上温和又不失热情地笑容,“在下姚向。” “在下燕灵云,我等均为同白宗内门弟子,奉命在此地迎接各位道友。请二位道友随在下来。” 苏澹二人随姚向、燕灵云一路往山腰飞去,期间路过阵法禁制无数,或由姚向开启,或由燕灵云打出手诀,终于落在了宗门大殿之前。 大殿前是一片颇为宽广的场地,上面已经聚集了数百修士,并未显得如何拥挤,倒是显出了一派热闹之景。 在此处聚集的修士全未结丹,以苏澹心动期的修为倒显得颇为出挑,加之他们两人又显见颇为年轻,因而他们刚刚到达,便有不少修士看了过来,其中想是还有几个关系极广之人知道附近并无这样的修士,立刻凝神思索可是哪里宗门弟子前来游历。 因为修为颇高,无人上来搭话,苏澹本就不算热情之人,自然乐得清净,于是便用神识传音逗阆渊,“小家伙,你猜我要送的是什么?” 阆渊自然看得出来苏澹不是真心问他,但看了他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苏澹心中大笑,仍旧神识传音继续问他,阆渊虽然还是不说话,但问什么都会认真点头或是摇头。苏澹心情正好,也没特别关注四周,知道突兀听到一道声音才回过神来。 “在下滕启生,不知可否请教这位仙子芳……”说着他看到了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的阆渊,话音一转,“……和这位公子姓名?” 第34章 品酒 来人面容看着二十有余,也是心动期修为,而且这人虽然眉眼俊逸风流,但笑容真挚,眼神清明,显然并非是来搭讪,而是真心结交。只要忽略……他看到阆渊一瞬间既激动又失望的表情就好。 苏澹虽然心下有些惊奇,但别人主动问候,他自然不会不去搭理,因而也唇角微勾,“在下苏澹,见过滕道友。这是在下师侄阆渊。”说完,他突然发现,他什么时候把“师叔侄”这个说法说得这么顺口的,最开始……呃,最开始是了为什么扯得这个谎来着? 滕启生显然没觉得苏澹说的关系有任何问题,因而他很正常地接了话:“滕某方才见到二位道友,为二位风华所摄,心生好感,因而特意前来结交一二。” 苏澹随口客气道:“滕道友谬赞了,道友风姿翩然,我不及也。” 滕启生闻言,一双桃花眼突然眯了起来,大赞,“道友好眼光!在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 不同于之前遇到的几个性格活泼的修士,滕启生虽然颇为健谈,却极有眼力。他族中向来是做买卖交易,滕启生虽说因为修行天赋极高,族中对他寄予厚望,并不让他参与这些买卖之事。但自小耳濡目染之下,滕启生便极爱四处结交,加之他看人颇准,因而至交好友中无一不是天才卓绝之人。这次前来主动搭讪,自然也是看出苏澹、阆渊两人都颇为年轻,修为却不凡,尤其是苏澹应是不过三十余岁,便有心动期修为,足见其天资。 一句半带玩笑的话,纵使苏澹并未觉得滕启生亲切多少,但也能算得上一面之交了。 这里两人在无意义地东拉西扯,一旁阆渊却有些发神。纵使这些时候他一向不怎么搭话,但苏澹知道阆渊一直都在认真听着,只是不出声,因而如今这状况就显得有些反常,苏澹略显担忧,“小渊,你怎么了?” 提到自己,阆渊很快回了神,很诚实地回答:“在想事。” 苏澹失笑,“你有什么要想的?” “……现在不能说。” 两人都是直接说话,并未用神识避开滕启生,加之内容又颇为轻松,因而他也适时插话打趣道:“苏道友,许是你师侄要给你送个惊喜呢!” 苏澹摇摇头,还未答话,突然感觉到一道诡异的视线直直往自己这个方向看来,苏澹回头,却看到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正四下扫视,看似并无目的。不少修士都被这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大皱眉头,尤其是几个女修更是眼带厌恶,可惜这一行人个个修为不俗,尤其是领头之人更是心动期修为,一身凶煞之气,使得这些修士只能暗暗闪避。 滕启生显然也发现了这些眼神,嘴角一挑,“苏道友,我看这同白宗的请帖也真该管管了,现在什么东西都敢拿着往这跑了。”同时又神识传音道,“苏道友,若是在下未曾看错,这几人借着掩护,眼神却一直落在阆道友身上。” 那几个大汉如何听不出来滕启生在暗讽他们,其中一人双目圆睁就要发作,却被领头之人一瞪熄了气焰。 苏澹已是觉得有些不对,如今又得滕启生提醒,知道这是对方好意,也诚心道谢,“多谢滕道友提醒,在下晓得,定会做些准备。” 同时也接口道:“哦?在下对这些倒不了解,也不知这同白宗是如何选择赴宴之人,不如请道友解说一二,我等以后也好注意不要遇上……”说着瞥了那几人一眼。 说完这话,苏澹又向阆渊传音,“小家伙,你悄悄看看方才看你的那几个人,可有印象?” 苏澹虽是为了顺着滕启生的话才这么说,但他们两人方才本就没有什么话题,滕启生此时自然有心卖弄卖弄,若非这是在人家门派不好说的太过,想必他还要多说些隐秘。 先前在从施颜那儿,苏澹也算知道个大概,待听到滕启生此时一说,才算是知道这背后的典故。 原来先前同白宗邀人参加赏酒会,确实是事先于请贴上印好姓名,派人送上。初来此地未被邀请之人,则可参加于崇白镇举办的赏酒小会,过了也可得一请帖。但无奈有一次轮到一位新晋金丹长老主持之时,当时正有一秘境方被发现,修士死伤极多,不少修士有了请帖无暇前来,想来参加的却与苦于没有请帖,不得进到宗门,因而一场赏酒会来者寥寥。那长老觉得被抹了面子,便下令以后金丹以下修士的请帖不许署名,得了这请帖的修士若是出了意外,亦可转送他人。那长老身份颇高,加之其他人也觉得这方法可行,便就这么传承下来,这才弄得同白宗赏酒会的请帖竟可买卖强夺。 滕启生的说话声音并不算大,但修真者耳聪目明,自是不会听不见,在场有不少修士未曾听过这段过往,不由纷纷专心细听。站在一旁的一位同白宗弟子听得眉头紧蹙,回首欲叫同门速速带着这些修士往阁楼住下,却发现几个师弟师妹也认真在听,顿时觉得一口气哽在喉间。 于是这弟子只能自己上前一步,“在下齐明,为同白宗核心弟子。如今天色渐暗,赏酒会又得明日方才举行,便由我宗弟子带各位道友先行歇息,如何?” 他这一发声,身后的几个弟子也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纷纷拱手带路。 这些修士大多都是散修,如今听也听完了,自然不会不给同白宗面子,也是极为客气地跟着这些弟子离开。 双方不过初见,聊上几句便也足够,因而滕启生很快与苏澹作别,苏澹站在一边的阆渊,在一位年轻弟子的带领下很快到了一处阁楼前。 那弟子略带歉意笑道,“宗门地方狭小,恐怕要委屈两位道友共住一间阁楼。” 苏澹自然知道所谓的“地方狭小”不过是他们修为不足,但面上当然笑说“不妨事”,那人也看出苏澹两人原是一起,也不过多致歉,只说道有事全可嘱咐附近弟子,阁下乃是贵客,万不能委屈自己。 那位弟子很快离开,两人进到阁楼之中,开启阵法。苏澹这才开口问道:“小渊,刚才那几个人有印象吗?” 阆渊显然早已回想过了,因而此时极为肯定的答道:“并无。” 苏澹沉默,阆渊从未单独出过门,为何那几人会盯上他? 只是如此思索也并无解决之法,因而苏澹也只能心中暗暗警惕,面上渐渐恢复成波澜不惊。 突然,苏澹想起之前阆渊的回答,面上带上笑意:“你方才说不能说的事,现在可能说了?” 阆渊想了想,于是点点头,然后心神一动,一块块鸡蛋大小的乌黑石块就直直向苏澹砸了过去。 这些石块自然不可能真砸到苏澹,只见他反手一抓,便将这些石块虚抓在手心,让它们自然落在桌上,然后苏澹惊讶不已,“这是……溶阴石。你……” 说着苏澹想起自己当时随口开的玩笑,没想到阆渊竟然当真了,“这些都是送我的赔礼?” “嗯,”阆渊点头,“你说的是几斤,那十斤应该够了。” 苏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伸手揉了揉阆渊的头,语气柔和,“小渊,多谢。我很喜欢。” 正当气氛一片温馨,苏澹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语带试探地问道:“小渊,你是……用什么买的溶阴石?你身上有灵石吗?” “用青玥灵精换的。” 苏澹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用多大的青玥灵精?” 阆渊回想片刻,握住了自己拳头。 ……好吧,也算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那几个人一直盯着这小家伙了。 …… 第二日知道近午,才有同白宗弟子在阁楼外传进一道灵念,请他们前往迎客楼参加赏酒会。 赏酒会将举办九日,第九日元婴修士才会前来,现在只有他们这些低阶修士前去一品,当然这些酒自然也是只是同白宗的弟子们酿造。 迎客楼共有五层,据说顶层曾宴请过一位出窍期修士,平日并不开放。四层元婴修士,三层则是金丹,苏澹带着阆渊被弟子引至二层极为靠前的一处坐下,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一层的修士不过三十余人,一小半是心动期修为,便是余下这几人也是周身灵光闪烁,显见身份不低。 座前的桌上早已摆放了不少灵果兽肉,唯独没有酒,便连酒杯都无,苏澹正疑惑间,却见两个杂役弟子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缸走了上来。 两人将缸放在屋中,开启酒缸,瞬间一阵略显清冷的酒香飘散开来。这两人立刻拱手弯腰道:“第一日,请各位前辈一赏鞠月酿。”说罢,两人俯首退去。 旁边那位同白宗的核心弟子齐明自然并未离开,只见他温和一笑,“在下既代宗门招待各位,自然抛砖引玉,先行献丑。” 众人也连忙客气。 齐明面带浅笑,双手一合,一道绝强灵力迸发,一条巨龙从他手中腾跃而出,跃入酒缸之中,随即又是一声龙吟,那消失于酒缸之中的巨龙昂首而出,溅起酒滴无数。正此时,这巨龙猛然散开成无数小龙,每一条都四下飞窜,同时卷起数滴酒滴,然后随着劲力向在座众人飞去,直至到达众人面前三寸处力道恰好耗尽,直直往下坠落。众人伸手去接,只见一个晶莹酒杯中盛着泛着银光的酒液。每个酒杯上均有一条小龙盘绕,其形态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最令人称道的是,众人互相一看,却见杯杯酒液竟都是分毫无差。 这时,那齐明才朗然一笑,“请诸位道友一品酒酿。” 第35章 取水 那齐明一番手段施展结束,大多修士面上不显,眼中却露出惊叹之色,齐明自然仍是一副谦和笑意,又请众人品尝着鞠月酿。 修士们自然并不推辞,将杯中酒液饮尽,只觉得一阵冰冷之意从喉间浸入四肢百骸。但这冰冷并不让人难受,反而有如一块冰玉,使得众人体内灵力也带上了沉静之意。尤其是心动期修为的几个修士,无不觉得自己心境平和不少,似乎大有突破。 齐明见得众人饮毕,又笑说,“不知哪位道友愿意首先一展风采?” 众人正欲相互推辞,便有一道清凌凌的女声响起,“我来吧。” 说话之人乃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冰冷美貌女子,眉宇间颇有几分内敛的高傲之意。那女修说完这句,也不待众人反应,便十指纷飞。便见那酒缸中慢慢有一株晶莹幼芽从灵酒之中长出,随着女修动作,这幼苗飞快拔高,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已长成三人多高,树枝剔透犹如冰晶,其上冰雪叶片渐成。 酒气蒸腾之间,薄雾袅袅,冰树如置云端,夺目非常。枝叶上渐有酒珠滑动,随即被叶片包裹,送至各人桌上。 苏澹将这第二杯端起,正欲同阆渊说话,突然一人在他身旁另一侧落座,笑道:“苏道友,阆小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滕启生,苏澹方才还疑惑未曾在此楼看见他,此时便问道:“滕道友为何现在方来?我们已然饮过一杯了。” 滕启生随手一挥,“不妨事,这酒我也喝过不少了。”随即他勾起一抹略带风流的浅笑,“此时来到,正好是美人斟酒。” 苏澹见他眼神时不时瞟向那白衣女子,便把自己那杯推至滕启生面前,然后将阆渊的端了过来喝了一口,笑道:“那道友仍是来晚了,见不到仙子斟酒,只能品品这酒了。” 滕启生也不客气,道了声多谢,然后眯起眼小声问道:“苏道友觉得,在下可能打动那仙子芳心?” “道友是在问我?”苏澹挑眉。 滕启生见苏澹这副模样,凝视了他半响,突然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道友不必如此。家姐在家中纳了七八位男宠、十多位美妾,在下初见道友便觉得道友与家姐乃是同道中人。” 苏澹:“……”不,我家中既没有男宠,也没有美妾。 说罢,滕启生又自顾自叹道:“在下向来钟爱这样的美人,原本遇到阆道友在下还颇为失望,没想到却是不虚此行啊。道友稍后可一定要助我。” 听他这话,想来是斟酒是要耍些手段,苏澹本也无所谓,与滕启生也算相识一场,既不是什么大事,自然就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滕道友尽管吩咐。” 说完,苏澹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然后才同阆渊道:“小渊,你只喝三杯便罢。” 这酒虽是凝神静气之效,本身却颇与阆渊体质相合,加之他如今已然筑基,因而不同于那兽血酒,他只沾了一滴便承受不住,这鞠月酿他饮了一杯,也只觉得灵力大增。阆渊本身*极强,此番灵力增加也未使他有什么难受之处,因而听了苏澹这话,他立刻将看着酒杯的眼神收了回来,神情疑惑。 苏澹摸摸他的头发,“这酒会使心神灵力平静,你方才筑基,灵力应是越活跃越好。” 阆渊点头。 苏澹不由眼中笑意愈浓。 这边滕启生已是开始出手。因着不同灵酒其中灵气属性不同,斟酒之人自身灵力也绝不可与酒中灵气相克,否则会使灵酒功效大失,因而有资格斟这鞠月酿的修士也并不多,以滕启生心动期修为,自然无人与他抢夺。 那女修留下的冰树乃是灵气所化,此时女修见到另有一人施展自然欲要收回灵气。滕启生连忙微笑制止,“仙子不必收回这灵树,滕某修为不精,也正好藉此施展。” 女修显是有些疑惑,不过也不再动作,只微微点头示意道:“吾名池筠。” 这位池筠仙子虽然外表冰冷,但脾气显然不错,苏澹正这么想,却见那位仙子不但表情,就连身体也蓦然僵硬了起来。 其实在场中人大多有些反应不及,因为滕启生说完那句彬彬有礼的话之后,就运转灵力,让灵酒从冰树树根浸上,然后一路蔓延至枝头,最后开成了簇簇花团。 若只是这些,纵使那花再如何精致,别人也不过赞一句灵力控制妙至毫巅,但滕启生既是要勾搭美人,自然不可能只是如此。因而他又另外施加法术,让本来银色的花瓣化为粉色,然后花瓣便飘飞一路向着那池筠仙子而去。 池筠僵硬地看着自己周身环绕的粉红花瓣,然后向滕启生看去,却见对方对她露出一抹风流之极的笑容。 池筠:“……”呵呵。 那齐明见到此幕,不由也有些尴尬,正欲上去劝说,却见滕启生手指一动,那一条彷如绸带的花瓣,就在绕了池筠三圈之后,围着在场每人绕了一圈,每绕一次,就有数片花瓣落下,正落入之前池筠灵力化成的酒杯之中。 齐明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 众人如何想法,滕启生自然是不在意的,他斟酒毕,便也并不坐下,而是继续笑意吟吟地看着池筠饮酒。然后苏澹就在脑海中听到了他兴奋的传音,“苏道友,你看池仙子一直在看我了!再帮我来一个百鸟朝凤,她一定会对我魂牵梦绕的!” 苏澹不由又抢了阆渊的酒,决定连喝两杯平静一下。 …… 前八日里,纵使最后一日饮的一小杯三阳酒已是金丹修士酿造,他们仍是在迎客楼二层品酒。直到这第九日清晨,阁楼之下便有一弟子早早前来,行礼道:“鄙宗太上长老怀丰长老请各位道友往垂星楼与宴。” 之前已有同白宗弟子说明,垂星楼建在岳水灵泉泉眼旁,平日里几乎算得上使禁地。果然有了元婴长老主持,同白宗也大气不少,竟直接便让这些修士往泉眼而去,丝毫不惮有人刻意破坏。 苏澹拉着阆渊在一群散修之中随意坐下,往上位看去,金丹修士大多已经到齐,元婴修士据说来了三位,倒是一个未至。 正这么想着,苏澹突然在上面发现了那日拍卖会上主持的冷峻男子。男子身旁还有一位神色温柔的蓝衣女子,两人神态亲昵,想来那蓝衣女子便是他的道侣。 苏澹眼神不过一晃而过,也并未细想,不过片刻,金丹修士也具已来到,位于垂星楼最上首的四个座位上终于有三男一女四位元婴修士的身影突然出现。 不及众人惊叹元婴修士之神通,坐于首座的那位元婴修士便开口了:“本座此次出关乃是突破至元婴中期,如今又恰逢我同白宗盛会,倒是双喜临门。只是本座虽酿有灵酒,却因其中灵物珍稀,不得多得。然而今次在座各位皆为修为高绝之人,本座也不好取舍。倒是这岳水灵泉泉眼附近颇有些险要之处,我等商议之下,不如请各位小友前去采集灵泉水,泉水最多之人便可多得灵酒,如何?” 既是元婴修士发话,又是如此温和比试,下面众人自然无有不应之理。 见到无人反对,那元婴修士也是温和一笑,向身侧一位弟子示意。那位弟子得此示意,上前一步,“诸位道友若是欲取灵泉水,且请至楼下。” 阆渊双眸看了过来,苏澹微笑道:“我要去取灵泉水。小家伙,桌上的灵酒不准再喝了。” 听到阆渊答应,苏澹便运转灵力,一跃而下,阆渊本一直看着酒杯,现在还是转了身,眼神跟上苏澹步伐。 跃至垂星楼楼下的修士约莫四十位,多是金丹修为,不过元婴修士在座,金丹修士见到有心动期修士同场,便纷纷收起修为,让自己也只如同心动期一般。有几个本不愿如此的,到底耐不住面子,也都压制了灵力。 方才那弟子此时也到了众人身旁,只见他轻声道:“请诸位道友前去汲取泉水。” 话音方落,苏澹便已腾身而起,其余修士亦是如此。只是灵泉之上颇有一些凌乱罡风,金丹修士纵使压制修为,到底能够虚空而立,而心动期修士不得自主飞行,只能用灵力包裹双脚,使自己能够御风而行。 苏澹往日飞行虽是借助傀儡,但傀儡本质也不过是一团灵气,此时到并不如他人一般手忙脚乱,几次适应之后,倒也慢慢超过了不少金丹修士。 灵泉水中灵气丰泽却又极为纯净,不能用器皿装盛,因而修士欲要汲取,只能用灵力包裹。怀丰长老虽未明说要何处的灵泉水,但显然越是靠近泉眼,泉水自然越好。因而前面路程苏澹只管专心前进,并不取水。 约莫行了半里路途,泉上的罡风愈发诡谲,苏澹连连侧身避过几处,觉得几乎无法前行,兼之为此受伤并不值当,便停下步伐,手掌一挥,一个另一化作的袋子便浸入泉水之中,苏澹正欲将之取出,突有一道灵光径直打来。 苏澹双眉一蹙,挥手将这灵光打碎,回首看去,便见他身后不远处,一金丹修为的粉衣女子正对他怒目而视。 见到苏澹将她的灵力击碎,女子双手施诀,一道火光便向着苏澹飞速袭来。苏澹手中早已施诀,正欲将之破除,忽然斜方一道灵光划过,女子的法术瞬间便被击灭。 随即一蓝衣女子对苏澹和善笑道:“小友既已取得泉水,这便回返吧。”这正是之前那冷峻男子之道侣。 苏澹拱手行礼,“多谢前辈相助。” 随即苏澹手中托起那一团裹在灵气之中的泉水,便要原路回返。突然,苏澹脚步一顿,然后立刻不着痕迹这避过一道罡风,心中暗暗震惊: “这灵泉水中为何会有魔气?!” 第36章 夺舍 按理说,如今在灵泉附近,比苏澹修为更为高深之人不计其数,哪里会轮到苏澹首先发现其中的魔气?但实际并非如此,蕴清门虽说并未有除魔卫道之训,但祖师传下功法全为道修功法,门中弟子自然也并无魔修。而这将被蕴清门当作宗门秘境的飞邈小世界,原本应该是并无一丝魔气存在的。 这事事关重大,苏澹原本准备一路游历,若是走到附近便去见见宗门派来的弟子,若是无事便在快要离开之时再去,现下既然出了这个变故,他恐怕得立刻赶往,以便通知宗门。 比试既然结束,那位元婴长老也极为爽快地将灵酒分与众人,苏澹得了比拳头略大的一小缸灵酒。只是此时苏澹无心关注这些,将灵酒收好,推拒了几位心动修士的私下聚会,直接拉上阆渊便离开了同白宗。 人群之中,几个修士看到他们动作,互相对视一眼,也悄然从人群中离开。 苏澹早知路上必有人埋伏,因而一路放开神识。果不其然,在两人离开同白宗半天的路程之后,苏澹察觉到了几道陌生气息正隐藏在附近。苏澹径直停下了身形,看向一处,“几位道友既已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正埋伏着的几个修士,听到苏澹叫破他们行踪,也不惊慌,反而极为默契纷纷施诀,霎时灵光闪耀,数道颜色各异的灵光包裹着灵器向着苏澹与阆渊二人急射而来。 苏澹并不理会这些灵器,反而后退几步,御使这些灵器的修士修为都不算高,阆渊一人足以应对,而他则是手上一个捏诀,原本隐藏在周围的几具灵傀顿时几步弹跃而出,围住了灵器飞出之地。 那几个修士眼见被人围住,为首之人冷哼一声,终于显出了身形。 正是当时在同白宗遇到个几个粗犷修士。 双方既已兵戎相见,也没心思说着场面话。方才打出的灵器既未得手,这几个修士立刻将之收回。 便在此时,苏澹向阆渊一个示意,便见原本只是闪躲防御的阆渊双手握紧,几拳击在面前灵器之上。与此同时,乘着打出灵器的那几个修士面色剧变之际,几个灵傀极速上前,利爪直接贯穿了几人丹田! 为首大汉被其余灵傀阻拦,救之不及,眼见自家出生入死的兄弟被人废去修为,想是再无生机,不由双目赤红,大吼一声便向两人冲去。 苏澹本欲上前迎敌,却看见阆渊眼神不时往四周瞥去,知晓这是暗处还有更为强大的敌人,眉头一皱,灵傀只做阻挡束缚之态,任由阆渊与之缠斗。 而苏澹则向周围放出神识,细细搜索。 神识蔓延到一处,苏澹发觉有些不对,正欲将心神集中在那处,突然一声妩媚笑声响起。苏澹心下警觉,猛然向场中看去,只见那大汉浑身都泛起赤红血光,其中还隐隐有黑气流窜。苏澹来不及细想,心神一动,原本正缠绕住大汉的灵傀身形扭动,将阆渊拉至自己身边。 便在这一瞬,那大汉身体猛然炸裂,血肉四溅,飞起的头颅上,一双瞪大的双眼死死看向已显出身形的两个女修,“你……你们……!” 身着紫裙的女子神情轻蔑,并未对他投有半分视线,径直对着面色冷然的苏澹笑道:“苏道友,又见面了,妾身与你果然有缘。”随即她又看向被苏澹拉至身旁的阆渊,“没想到阆道友也是如此厉害,倒是妾身看走眼了。本来只想将道友炼作人丹,如今看来却是浪费了,这倒是要让妾身费神想想了。” 苏澹看了她半晌,突然笑开,“道友修为高深,却仍是如此看得起在下,竟还请出了金丹前辈,在下实在不敢身受。。”原来那站在施颜身旁的另一女修正是前日所见的蓝衣女子! 那蓝衣女子见到苏澹提到她,依旧神色温柔,竟是为苏澹解释道:“本宫名为施芊,是颜儿的姑姑。我等也并非贪图小友宝物,只是颜儿年幼贪玩,竟是损伤了身体,如今结丹无望。本宫怜惜颜儿,无法,只能向道友借*一用了。” 苏澹面上恍然大悟,“多谢前辈解惑。晚辈正好奇,如前辈这样的金丹修士如何会这般屈尊纡贵呢。”心下却微微一沉,对方既是想要夺舍,那今日这战便是不可避免了。 施颜仍是笑意吟吟,轻迈莲步,伴随着她说话的音调,透着股令人恍惚的魅惑,“虽说妾身也想着拖延时间,但以道友的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不对,道友如此安稳,妾身却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苏澹当然已经发现了施颜说的不对是什么,正是方才那大汉身体炸裂时放出的魔气。施颜二人愿意耗费口舌拖延时间,是因为她们深信魔气之效,苏澹正是心动期,此时魔气入体,极易引发心魔,倒是两人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苏澹活捉。毕竟夺舍的身躯自然要新鲜完好。 不过这些魔气虽说之前被施颜、施芊用来建功极大,只是因为飞邈小世界之前从未出现过魔气,修士自然没有应对之法。但大世界中驱除魔气之法数不胜数,苏澹自然并不会有此担心,一面将魔气困在体内迷惑两人,同时他握住阆渊的手上灵光一闪,有金丹修士在场,不能传音,他只能直接一道灵力打入阆渊体内。 阆渊身体一僵,然后放松下来,苏澹心中微暖,面上不变,只灵力在他体内温柔游走,然后将也将魔气困住,引入自己体内。 施颜率先出手,苏澹也不是没有准备,灵镜浮出,上面蓦然一道白光向她打去。 阆渊却突然唤出那把雪白长-枪,双足一蹬,越过苏澹,直接迎上了施颜。 苏澹眼睛微眯,发现阆渊眼眸颜色复又变浅了,打斗之间也似乎全然不受施颜幻术影响,因而倒也并未落在下风,勉强放下心来,看向那位金丹修士。 施芊笑了笑,“小友还是莫要动手为好,免得伤了自己。” 都已经打起来了,苏澹也懒得多话。十指弹动,只见数十道灵光从苏澹储物灵器中飞出,化为二十七具心动期傀儡。 那些傀儡一落在地上,无需苏澹如何号令,便自发向施芊围去,施芊双手轻点,道道灵光点出,几击便将傀儡破坏大半。 苏澹自然也不会没有后手,双手划动,空中突然有三头巨狼出现,随着苏澹动作,巨狼身上气势节节攀升,很快便有了心动期的气势。随即,苏澹毫不迟疑,咬破舌尖,将三滴精血喷向巨狼身上。有了精血相融,这些巨狼身形猛然涨大数倍,身体已然凝为实体,气势更是较之施芊只略逊一筹,而且眼中一片凶煞之气! 一次耗费了三滴精血,苏澹面上霎时血色全失,然而面对金丹修士,自然也容不得苏澹有所保留! 三头气势只比自己略逊的巨狼围攻,施芊到底不能再无动于衷。只见她笑意一敛,双唇微启,两道蓝色灵光射出,一道放出浪状波纹将巨狼弹开,另一道迅疾无比,几乎眨眼间便穿过数到屏障飞至苏澹身前,随即重重击在苏澹胸口! 两击得手,施芊素手轻扬,将蓝芒唤回。苏澹这才看出那是两个小巧的蓝色圆环,如今正滴溜溜地围绕着施芊旋转。 “小友何必负隅顽抗呢?乖乖跟本宫走……”话到这里,施芊语气愈发温柔,“本宫说不得还能为你再寻一具身体,如此,不是皆大欢喜吗?” 苏澹充耳不闻,面上半分表情也无,双手再次施诀,那被施芊弹开的巨狼又重新向她扑去。 这般反复几次,施芊虽是并未有何损伤,眼中到底流露出一丝不屑与厌烦。她神识一直关注着施颜,见到那里也是胶着之状,终于冷声一哼,口中念出一道繁复咒语,只见那一对圆环突然在空中互相碰撞,随即融合成一个,将那三头巨狼束缚在环内! 苏澹面色更冷,手上法诀数变,那三头巨狼被灵环圈住腰腹,挣扎不停,惹得周围灵气恍若沸水般翻腾。 微微一笑,施芊口中咒语一变,正欲再施法术,将三狼直接斩杀。突然她面色一变,随即五官猛然扭曲,发出一声惨叫。 施芊立刻欲要召回自己本命灵器护住自己,却见那三狼身上突然又闪起血光,随即融合为一头,身上气势更增,竟直接将灵环崩开! 本命灵器受损,施芊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原本的抵御维持不住,瞬间便见一道透明的火焰蔓延至她全身。 原来苏澹乘着方才灵气紊乱,偷偷御使出灵金化魂链。本来链鞭上的化魂焰虽说燃烧魂魄,只对鬼魅有奇效,毕竟修士打斗之时,自是要护住自身。无奈施芊本就有些托大,连与灵傀缠斗时被苏澹刻意放入的魔气侵入体内都未发觉,待到方一发觉,欲要运转灵力驱逐之时,正使得自身防护最弱,也才让化魂焰未经太多防御,便附于魂魄之上! 何况除此之外,苏澹早知自己修为有差,在使出灵傀之时便用了秘法提高修为。此时施芊重伤,苏澹自然不会稍有放过,灵傀也不管已被施芊唤回的灵环攻击,直接攻向施芊。 施芊要忍受魂魄燃烧之痛,本就心神不定,灵傀又是不惧伤痛,全凭苏澹操控,终于她一个不支,腹部被划开一道深深血痕,与此同时,一只利爪从她心脏穿出,施芊面上表情一凝,双眸大睁。 死不瞑目! 撑着这口气,苏澹又御使灵傀直接自爆,杀了已被阆渊缠得重伤的施颜,这才唤出一具灵禽傀儡,也没有心思打扫残局,直接对阆渊道:“我们走!” 阆渊见到这傀儡乃是灵木雕成的实体,明白这是让自己操纵,微微点头,半扶住苏澹跃上傀儡,神识进入傀儡,心念一动,这傀儡便一飞冲天。 苏澹此次使用秘法,又耗费三滴精血,加之之前为了骗过施芊,生生受了灵环数击,早已是身受重伤。此时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靠着阆渊昏了过去。 阆渊正专心御使傀儡,他虽不识路径,但却有种直觉,此时便直接往他感知到的安全之所而去。突然阆渊感觉身后苏澹全然靠在了自己身上,先是身体一僵,随即他似乎想到什么,眸色变得更冷。 …… 崇白镇。 一处密室之中,一个灰袍冷峻男子正盘膝修炼,男子气势极盛,周身灵气浮动,竟是将要突破至元婴之兆。 突然,他身形一颤,口中一股鲜血直喷到对面墙上。 男子猛然睁开双眼,眼中一片血色,神情化为冷厉。 “杀我爱妻,毁我道途,此仇,不共戴天!” 第37章 逃亡 岳水山颇广,阆渊又带着昏迷的苏澹,一时自然无法飞离此地,只能寻到一处山洞停下,暂作疗伤。 筑基与心动期修为的差距在小世界中或许很大,但阆渊练气之时便可杀死筑基修士,加之施颜善于幻术,这却对阆渊并无效果,因而他身上只有些许皮肉之伤,倒也无需如何疗伤。 然而苏澹对上的却是金丹修士,若非靠秘法提升修为,又一再示弱,恐怕也只能将之重伤。 故而,苏澹此时秘法后遗症加之自身重伤,却是需得立即服食丹药疗伤,否则后患无穷。 阆渊手里自然不可能没有丹药,纵使他原本只有金丹以上的丹药,但有了上次换溶阴石之事。苏澹也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因而在他身上放了不少灵石,与适合他修为的丹药。 只是如今,阆渊站在距苏澹足有十余尺之处,蹙着眉将苏澹身上的寒冰慢慢化为灵气尽数收回体内,随即便有些不知所措。他身上寒气极重,筑基之后也只能稍微控制,只是平时他不会刻意放出,以苏澹心动期修为,这点寒气自然也无关紧要。但现在苏澹重伤昏迷,方才途中苏澹在他身上靠了片刻,便近乎全身结冰,如今他便不敢轻易靠近了。 幸而苏澹运气不错,阆渊还未犹豫多久,苏澹知晓自己还未全然脱险,便已自己醒来。 苏澹睁开眼就看见阆渊站在远处,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将咳嗽憋了回去,笑道,“我没什么大事。小家伙,你先去疗伤吧,等会儿我们还要赶路。” 阆渊自然知道苏澹不可能真没什么事,然而他如今又不能靠近苏澹,也无法帮苏澹疗伤,只能依苏澹所说,到洞口附近盘膝坐下开始疗伤,也能为苏澹护法。 将阆渊劝去疗伤,苏澹这才取出一颗丹药,忍着剧痛将之放入口中,然后盘膝坐好。 做完这些动作,苏澹已是满头冷汗,然而他此时无暇关心这些。施芊是那金丹后期修士的道侣的身份虽是他猜测,但也*不离十。道侣之间须得定下道侣契约,那修士此时必定已然知道自己道侣之死,他现在也无暇认真疗伤,必须迅速恢复灵力,然后离开此地。 苏澹服下的丹药名曰阳焱丹,是专门给灵力属阴的修士迅速恢复灵力的丹药,但这丹药凭借极阳催生极阴,药效极快,后遗症自然也大。炎阳入体,体内阴灵力会犹如沸腾,冲撞经脉,服过一次这阳焱丹,恐怕要休养一年才能让经脉恢复。 然而此时已是紧要关头,苏澹自然也顾不上那后遗症了。 金丹后期修士,莫说他们现在一个重伤,一个轻伤,便是两人如今都状态完好,也不是一合之敌。 将阳焱丹药力炼化,苏澹随手将数立疗伤丹药扔进嘴里,随后取出一枚玉简,将之放在额间,神识飞快浏览。 夜回秘境! 这小世界中所谓的秘境其实就是更微小的还未成形的世界,或是大能留下的传承,修士便是从同一位置进入一般不会在同一位置出现,许多秘境更是对修士修为或是其他方面有所限定,夜回秘境便是这么一处。 金丹一下方能进入,唯一有点不足便是这秘境应是传承秘境,还要求同时进入者必须为两人且需为同族,即血脉相通之人,否则便会被秘境同时排斥。 不过秘境也不是到处都有,夜回秘境是离他们最近的,太远的秘境,便是无人追杀他们,凭苏澹和阆渊两人现在的速度恐怕飞到灵力耗尽也飞不到。 至于那个血脉相通的要求,到时候只能用秘法骗过了。 阆渊不过是小伤,很快便已恢复如初,见到苏澹竟比他还先疗伤结束,不由蹙起了眉,正欲说什么,却见苏澹抢先说道:“小渊,此时是因我之故才引来仇敌,你可要现在离开?” “那对你可有好处?”阆渊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 苏澹苦笑一声,仍是实话实说,“若你在的话,我已然想好一条生路,但恐怕需要你一滴精血;若你不在,我虽会更为危险,也并非不能逃脱,因而如今尽可随你选择。” “我并无去处,还是跟着你……”说完,阆渊双唇一抿,划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 苏澹连忙将之接住,看着阆渊温柔一笑,“君之情谊,此生铭记。” 阆渊一言不发,转首看向洞外。 此时时间紧迫,苏澹也无暇再来玩笑,自己也再次逼出一滴精血,强忍着晕眩之感,苏澹双手施诀,口中也同时念出法咒,只见在空中悬浮的两滴精血慢慢开始靠近,随着苏澹法决不断打出,两滴精血边缘也开始慢慢融合。 片刻之后,空中已然只有一滴融合完全的精血,苏澹将之分为两半,对阆渊道:“张嘴!调息片刻!”随即立刻将之弹入阆渊口中,自己将另一滴服下,然后立刻打坐吸收。 突然苏澹神情一动,直接站起身来,之前虽说并未打扫残局,但他还是在杀死施芊之地留下了一具蚊蝇大小的傀儡,便在方才,那具傀儡已然被狂暴的灵力绞碎! 此地不宜再留! 苏澹双手施诀凝出一具灵雕,拉着阆渊一跃而上,随即立刻向着夜回秘境的方向飞去。 “小渊,有人追来了,若不出我意料,应是金丹后期修士,我之后要全力御使灵傀,一些过于强大的攻击我会避开,其余就全都靠你了!” 阆渊冷静应下,直接与苏澹背靠而坐,同时还将本命灵器唤出。 …… 岳水山中一片平地之上,一位灰袍男子正半跪在地上。他面前躺着一具女修尸体,血迹已经被他细细擦净,伤口也被他用灵力尽数愈合,只是女修生机早逝,魂魄已然消散转世。纵使躺在灰袍男子面前的蓝衣女子宁静有如沉睡,也再无复活可能。 而在灰袍男子周围方圆数里,则是一片狼藉,树木倒伏,山石碎裂,其中还能隐约看出有一具尸体,只是尸身已被狂暴的灵力撕碎,让人无法辨识。 仿佛过了许久,灰袍男子方才抬起头来,原本冷峻却俊朗的面容一片狰狞。道侣去世之际他正为突破元婴做准备,原本打算待到道侣回返为他护法,便可正式突破,谁料竟是永别。加之因道侣契约牵引,以及他一时惊怒之下喷出精血,元气大伤,除非再有奇遇,此生无望元婴! 这让他如何不恨杀死爱妻之人! 男子左手在空中一抓,一道灵力被他握在手中,恍如灵蛇般挣扎,男子冷哼一声,身形一纵,已然向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 逃!逃!逃! 苏澹飞离山洞不过几瞬,便感觉到一股狂暴的气势从远处腾起,肆无忌惮地向四方蔓延。瞬间苏澹与阆渊二人便觉得身上似乎有层层重担不断压下,苏澹神识一颤,几乎让他连灵傀都不能御使,阆渊也紧紧握住手中兵器,手背之上青筋毕露。 那股气势的主人很快找到了目标,身形飞快,追了上来,正是苏澹二人方向。 苏澹心下微沉,心境却全无波澜,神识尽数投入身下灵傀之中,再不关注其他,只顾用最快速度向目标飞去! 灰袍男子显然耐心不足,双足一蹬,也是激发了秘法,几个呼吸间便将距离拉近了大半。 然而此时苏澹脑海中已是一片空蒙,他神识尽数与灵傀融合,只觉自己仿若便是这灵雕,欲缓欲急,无需法决,心念一动,便能操纵。 灰袍男子离得愈近,身上压迫之势更为惊人,苏澹只是恍若未觉,忽然一团灵力向他喷涌而出,苏澹心神中想着一侧,那灵雕便如此动作,躲过男子攻击,速度不减反升! 然而这般境界终究不能长久维持,三人你追我赶不过百里,苏澹便觉得神识之中犹如针扎一般,几乎要让他的意识都为之模糊。 灵傀速度显而易见的慢了下来。 灰袍男子见状也不迟疑,手中一个捏诀,口中一道灵光射出,苏澹御使灵傀连连避让,这灵光却始终如影随形。阆渊双眸一冷,手中长-枪舞动,竟然迎上了那道灵光! 灵光与长-枪相撞,那灵光之中的灵器一声哀鸣,疾射而回,落入男子手中。 而阆渊自己也不好受,那雪白长-枪所用灵材极好,丝毫未损,阆渊却承受不住那灵器上的附着的劲道,双手虎口碎裂,手臂上也显出道道血痕,喉间更是一股血腥味,随即被阆渊直接咽下。 苏澹知道阆渊接了金丹修士一击,无耐看不见身后阆渊情况,只能将担忧压下,将含在口中的灵丹尽数咽下,接着这股劲道,重新与那金丹修士拉开距离。 快了! 已经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苏澹心中愈发小心。那金丹修士也攻击不停,阆渊早已重伤吐血,苏澹便是只靠感觉也知道他现下已是在强撑。 心中一狠,苏澹将服下阳焱丹本就狂躁不已的灵力逆流,只觉得自己好似精神一震,灵傀速度更快上几分。 不过瞬息,那还有十分之一路程的秘境已然变得近在咫尺,苏澹将身上不适全数压下,将速度提到极致,终于在金丹修士又一次攻击到来之前穿过了秘境! 眼前景物瞬间变化,苏澹来不及关注,转身将身后已然意识不清的阆渊抱进怀里,然后随手抛出一个防护阵法,也不记得开启与否,便再次昏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苏澹是被冷醒的。 自从筑基之后,苏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冷,而且这股冷意已然让他自身警觉,似乎再不醒过来,便会被活活冻死。 苏澹大约猜到是因为什么,果不其然,不待他睁开眼睛,慢慢回复的知觉便觉察出冷意来自于自己怀中……的阆渊。 身上非但重伤未愈,还透支了灵力,便连稍一动弹都会牵动经脉疼痛,神识亦是使用过度,想来短时间内是无法如何使用了,苏澹现下便是连一个未踏入修真界的凡人都不如。 虽说如此,苏澹还是撑着将怀中的依旧昏迷的阆渊平放在地上,随即又给他喂了几颗疗伤丹药,这才走到远处慢慢盘膝坐下。 神识只能调动一丝,连内视都办不到,苏澹也只能靠最简单的方法直接调动天地间的灵气检查伤势,这一看,苏澹才发现自己的伤比想象的还重,若非方才调动了一丝天地灵气,恐怕现在体内一丝灵力也无。饶是如此,苏澹现在也不敢恢复灵力,他体内灵力属阴,经脉被灵力淬炼自然也更为适应阴性灵力,然而阳焱丹的炎阳之力侵入经脉,此时只能先将经脉缓慢调养,再谈恢复修为。 体内灵力全无,苏澹自然发现自己身上的幻术早已失效,只是此时他也别无他法,只能盼望阆渊醒得晚些。 这里到底是一处秘境,虽说防护阵法已然开启,但苏澹既已醒来,自己又是这一副虚弱状态,自然还要再多做些防范。 苏澹勉强调起仅能使用的一丝神识将数个傀儡取出,这些傀儡多是蜂、蛾之态,蜂尾有尖锐蜂针,针尖漆黑,显是带着剧毒,蛾翼上则是有莹光闪烁,显得迷幻无比。 同时又取出数块下品灵石,将之镶在傀儡之上,然后苏澹口中命令道:“方圆二十里,凡是有生灵,皆用幻术迷走,若是一意前来,尽数杀灭!” …… 苏澹一手撑着树干,一手将唇间鲜血抹去,没有了之前用来掩饰的温和笑意,此时苏澹的神色显得格外冷厉。 那金丹修士倒是好手段,猜出他们必然逃到了夜回秘境,竟然雇佣了这么多两两同族之人前来杀他们! 这不过一年时间,前前后后到秘境中特意寻找他和阆渊的修士恐怕已不下百数。纵使现今他放出巡查的傀儡已经多了一倍,范围也扩大到了方圆三十里,也还是免不了有几个隐藏手段特殊的修士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好在他一直使用炼成的傀儡御敌,灵力供应也全用灵石替代,将这些修士尽数灭除之际,自己也未受到太重的伤,否则别说一年,他的伤恐怕是永远也养不好了。 不过现在,他经脉已然恢复了大半,再修养一些时日,便能够恢复灵力了。 这么想着,苏澹又是几声掩不住的咳嗽,将在方才一战中损坏不少的傀儡召至身旁,手中将一块中品灵石捏碎,凭着这阵浓郁的灵气在虚空中凝成一把极为虚幻的灵力小刀,刀尖泛起浅淡灵光,随后苏澹手腕微动在毁坏的傀儡上重新雕刻起来。 半个时辰后,苏澹面色淡然地已然缩水不少却又重新灵光湛然的傀儡放至一旁,略微喘了口气,又拿起了下一个傀儡继续修复。 说是修复,其实却几乎相当于重新雕刻,苏澹储物灵器用以雕刻傀儡的灵材虽然不少,但也绝算不上多。毕竟他战斗之时主要还是使用灵傀,加之他携带的炼制成功的傀儡也不算少,所以那些灵材不过是用以以防万一,其中还有一块紫火狂犀的兽皮,原是他准备用来炼制本命灵傀的。如今都在之前那半年的战斗之中被尽数消耗了。 苏澹此时仍旧极为虚弱,因而修复傀儡便已耗费了他全部心神,自然也没有发现,一直被他放在阵法中另一边,只隔些时日为他服下疗伤灵丹的阆渊终于眼珠微动。 阆渊意识终于渐渐恢复,想到昏迷之前的场景,他双眼猛地睁开,四周扫视了一番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岳水山是一片郁郁葱葱,而现在阆渊却躺在一汪幽碧湖水旁边,因为他寒气影响,湖面有些结冰,但也足以说明他们两已然逃出金丹修士追杀。 阆渊这番动作下来,苏澹才猛然回身,看见那一双浅淡眸子也同一时间看向自己,终于挑起了一抹笑,“小家伙,你终于醒了,现在可轮到你保护我了。” 阆渊有些定定地看着他。 苏澹此时正靠坐在树旁,右手还拿着一把精巧小刀,身后是重重叠叠的尸体,有的已经只余露出白骨,有的却还渗着鲜血,夜回秘境中的天空始终是一片昏暗,因为幻术失效,苏澹也懒得伪装自己的声音。在那样犹如炼狱般的背景之前,苏澹此时的笑容,配上他略显低沉缱绻的话语,显出无比的鬼魅与……妖异。 良久,阆渊终于开口了,“你怎么不穿女装了?” 苏澹:“……”苏澹只觉得自己一腔话都哽在了喉咙里,随即他突然想起阆渊与施颜打斗时也不受她的幻术影响,当时他无暇细想,只觉得可能是施颜幻术修为不足,现在看来……“所有幻术都对你没用?” “不是”,阆渊认真地回答,“你还没结丹。” 苏澹眉头一皱,片刻后终于缓缓松开,笑道:“小家伙,你伤可好了?这秘境中也还有麻烦。” 听到此话,阆渊也不在关注之前的问题,双眸微阖,片刻后睁开眼,“好了,但还要突破。” 苏澹眸光一闪,“无妨,我刚刚才杀了找来的四个人。倒还能缓几天。” 阆渊点点头,也不废话,立即盘膝准备突破。 二十天后。 秘境暗沉的天空下,两道人影正飞速前行。 凭金丹后期修士的实力和财力,想要让金丹以下的修士为他卖命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这般源源不断地围攻,饶是因为秘境限制,这些修士都算不上修为格外高深,但也免不了其中有藏龙卧虎之辈。苏澹与阆渊也不可能就一直龟缩在秘境之中的一个角落,想要真正解决这些人,甚至是离开秘境,最重要的还是提升修为。 而现下这秘境又正好是传承秘境,虽说这秘境出世以来,还未有修士得到传承,苏澹并非自大之人,自然不会觉得他们两就必定能得到传承,但既到宝地,又哪能不前去一试? 于夜回秘境中留下传承的乃是一位号称夜回尊者的出窍修士。 这秘境在岳水山附近出现已有不少年月,只要符合秘境要求,修士们可以随时进入秘境,因而除了那份无人得到的传承,关于这秘境中的一切,都已算不上什么隐秘。 传闻,夜回尊者原本是飞邈小世界的一个顶尖宗门元化门的内门弟子,与他一同在内门修行的还有他的胞姐。在一次外出游历之时,他胞姐意外获得一株金丹期的千年灵草,原本这事只有夜回尊者、其胞姐以及胞姐道侣得知。夜回尊者之胞姐对他疼爱无比,因而要将那一株灵草全数给她的胞弟服下。谁知胞姐那位道侣表面赞成,心中却对夜回尊者嫉恨无比,竟然将他们拥有千年灵草之事透露出去,使得夜回尊者与他胞姐被数位金丹修士追杀。两人那时都方才结丹,如何能够逃脱?无奈之下,那女修竟自爆神魂,将追杀修士尽数重伤,才让胞弟逃出生天。 夜回尊者之后痛定思痛,潜心修行,在元婴大成之后将仇人尽数斩杀,随后消失无踪,直至数百年后,已为出窍修士的夜回尊者显身,留下这个传承秘境,终于再次消失。 据说夜回尊者善于御使灵虫,斗法之时,往往放出漫天恍如黑雾的灵虫,几乎昏天蔽日,故而才被人称为夜回。 这夜回秘境也是始终昏暗无比,不过这昏暗倒并非全是灵虫,而是无数灵虫吐出或是尸体中放出的毒气混杂,才在这空中形成了如瘴气一般的东西。 夜回秘境的传承之地早已为人所知,苏澹与阆渊二人一路目不斜视,不过大半天便从藏身之地到达了这秘境中心。 秘境之中原本也是有着无数灵物,夜回尊者并不算愤世嫉俗之人,来到秘境的修士纵使不得传承,也绝不会空手而归,不过现在这些灵物早已被收刮一空,便是还有一些极为隐蔽的遗漏,苏澹二人现在自然是没这心思搜寻。 所谓的传承之地乃是一座漆黑高塔,这高塔共有三十七层,每层都有一个虫室,其中饲养的正是当年夜回尊者最为得意的三十七中灵虫。凡是前来接受传承的修士都必须先一路挑战通过这三十七层虫塔,至于之后的事,那边无人知晓了。 苏澹微眯起眼看了眼高耸的黑塔,伸手将还在仰首塔顶看的阆渊拉住,两人一起迈进了塔内。 仿佛通过了一层薄膜,周围景色蓦然变成空茫,一道清冷却略显呆板的嗓音响起,“此塔本为本尊灵器,如今留于此地以作传承。之后我会送二位小友前往不同空间,空间之内灵虫修为各与小友修为相当,随后逐层提升。两位小友若于一个时辰之内通过此塔,便可得我传承。” ——这可比苏澹想象中简单不少,按理说绝不该至今无人得到传承…… 下一刻,这道声音立刻回答了苏澹的疑惑,“只是本尊灵虫全已聚灵,想来能通过此塔试炼的两位小友也已然筑基,本尊也不愿做了恶人,因而留下的乃是一套合击之术。此术最需两人默契,因而稍后试炼之时,还希望两位小友通过每层时间不得相差超过一息。” 苏澹:“……” 阆渊:“……” 这已经不是默契的问题了,所谓的一息乃是指一个呼吸的时间,这是两人互相看着打都不一定能办到的。 这便苏澹二人如何想法,现在这道残念自然是无从只晓的,但是夜回尊者显然猜到了来人的反应,接下来的语调中隐隐带着幸灾乐祸之感,“两位小友歇息片刻,分别从这两处进入,便可开始试炼。”言罢,一片虚空之中突兀出现两个半人大的光团,这道声音也全然消失。 苏澹思索片刻,突然挑起一抹笑,“小家伙,前十层每层用时十息,随后十层二十息,再次三十息,最后七层四十息。不能分毫有差,可能做到?” 阆渊仍是一如之前地点头,不过语气中隐约也带上了些许兴奋,“好。” 这个限制原本的目的或许真是为了考验试炼修士的默契,通关时间不能相差超过一息,需得双方都对对方实力全然了解,不能有丝毫隐瞒,否则便绝不可能做到。 苏澹两人自然做不到这点,不说苏澹还有许多隐藏手段,便是阆渊也有许多神秘之处,便连他自己也不能知晓。但苏澹自信自己此时修为远超同阶修士,也相信阆渊亦是如此,因而他两无需现在编队对方实力有多深的了解,只需约定时间,两人同时闯关,必能同时破关! 方一踏入那道白光之中,面前景象开始猛然扭曲碎裂,不过片刻,苏澹便发觉自身已到达一处空旷之地。周围一丈之外是一层全然透明的薄膜,薄膜之外有数个冰冷却明亮的光团,光团之上趴着密密麻麻的蛾状灵虫。苏澹认出那是金纹蛾,因蛾翅上带有金色细鳞得名,有剧毒。 苏澹方落地约莫一息,那片薄膜便露出一个一个缺口,随即上百只煅体期的金纹蛾便似乎听到什么指令一般朝着苏澹飞了过来。 苏澹眉梢一扬,双手施诀,便有同样密密麻麻地一群鸟形灵傀朝着金纹蛾飞去,一个一口便将无数金纹蛾啄死,然后便见泛着金光的金纹蛾尸体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 片刻之后,漫天的金纹蛾便只余一只,苏澹用灵力将之轻柔包裹,心中默默计算时间,十息方到,苏澹心念一动,被裹在灵力之中的金纹蛾便霎时没了生息。 与此同时,苏澹被送至了下一层中。 第二层仍是相似场景,只是光团变作了水团,一息之后,同样是数百只蜮虫出现,苏澹依旧极快将其余斩除,只余下一只以等待约定之时。 三层、四层……一直到了第三十五层。 苏澹数道灵光同时打出,将数只重伤在地却仍旧挥舞着骨刃螳螂灭杀,微微喘了一口气,又迎上了飞快扑杀上来的六眼沙蛛。 不同于先前数层灵虫的修为都较苏澹更低一级,只是凭繁多的数目增添阻碍,到了最后六层,灵虫无一不是气势强大的炼骨期,同时数量还有增无减,便连苏澹也不能轻松取胜,加之战斗之时还要细心计算时间,不能稍有偏差,着实颇为耗费心神。 然而到了这最后一层,苏澹才心中真正一沉,这一层只有两只六眼沙蛛。然而这两只六眼沙蛛一大一小,一雌一雄,正是一对伴侣,都是炼骨巅峰的修为,周身灵光吞吐不定,显然只差半分便能双双突破。 而这两只六眼沙蛛行动之间极有默契,显然相加之力绝不只是翻倍而已。 苏澹并不担心自己能否将之杀死,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必须要将之在四十息后的那一刻杀死! 两只六眼沙蛛显然已经灵智颇高,虽是被命令前来打斗,却并不像之前的灵虫那般直冲而上,反而一只沿着灵罩薄膜边缘缓缓爬动,另一只才略带试探地射出一道蛛丝! 苏澹操纵着灵傀将这都蛛丝斩断,双手又一施诀,数条手指粗细的小蛇便朝这一双六眼沙蛛袭去,极为灵活的缠绕在那十六条蛛腿之上! 那六眼沙蛛行动受限,发出一声尖锐嘶鸣,与此同时背上形如人眼的花纹泛出诡谲光芒,苏澹神识一震,立刻恢复过来,但这那雄蛛趁着这个时候立刻相助雌蛛,使得雌蛛霎时便挣脱了束缚。苏澹又是一施法决,灵蛇立刻不依不饶的往雌蛛身上缠去。六眼沙蛛以雌性为尊,这一双灵蛛之中亦是雌蛛毒性更为强烈。因而这雌蛛被缠住之际,苏澹立刻数道法术袭向雄蛛,一举将之灭杀! 还有十息时间,苏澹手上动作加快,缠在雌蛛身上的灵傀纷纷炸裂,然而那雌蛛虽受了伤,却并不严重,反而将本性中的凶性激发,不再如之前一般躲躲闪闪,而是直接喷出一大团漆黑蛛丝,苏澹身上立即撑起一个护罩,身体连连退后,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又是数条灵蛇将之缠住。 并非没有对付之法,而是此刻时间未到,却不能用上雷霆手段将之直接轰灭! 八息转瞬即过,苏澹手中早已施展灵诀,此时一个动作,一头灵狼疾奔而上,两只前爪正对上雌蛛背部,双爪用力一划,便见黑色液体四溅,雌蛛身上霎时被划出数道血痕。雌蛛吃痛,扬起几只脚,口中叫声愈发尖锐,几乎让人神荡魂摇。苏澹不为所动,灵狼直击雌蛛此时露出的一点腹部,霎时间,腥臭弥漫,而苏澹也同时身影消失。 双脚重新落入实地,苏澹这才发现自己又到了之前的空茫空间,阆渊与他同时出现,分毫不差,苏澹与他对视一眼,见他一双几近透明的眸子此时愈发闪亮,不由露出一抹笑。 那道清冷声音复又响起,“二位小友果然天赋卓绝,默契非常,既如此,本尊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这便是那合击之法,其中还有操纵这一秘境的方法,你二人将之吸收之后,便可全然知晓。” 言罢,两个光团猛地射入苏澹二人体内,霎时间,一阵剧痛席卷而来,阆渊双拳猛然收紧,苏澹虽没有什么太大动作,却也有些面色不好。 竟是灵力灌体! 灵力灌体是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传承方式,一般的传承都不会有提升修为之效,但灵力灌体却有。 而传承之所以为众人趋之若鹜,是因为其中包含的高阶修士的功法感悟,能让得到传承之人修炼之时更为顺畅。而仅仅提升修为,对大多数修士来说,不但无益,反而害处极大,尤其是如苏澹和阆渊两人绝不可能担心自己寿元到来之前不能突破,反而要经常抑制修为突破,以牢固根基。否则,根基不稳,自然也无缘大道。 只是此时这灵力已然进入两人体内,苏澹便是再不情愿,也绝不可能将之排出,好在他已是心动期修士,之前与金丹修士一战,苏澹自觉大有收获,只是始终无暇细细体悟。这次灵力灌体之后便在这秘境之中闭关一些时日,想是突破金丹也为可期。 这般想罢,苏澹盘膝坐下,体内功法飞快运转,并不如何吸收,只草草将灵力纳入体内便作罢。不过一刻,苏澹睁开眼,右手搭上阆渊手腕,手上灵光一闪,便欲要吸收阆渊所得光团之中的灵气。 这也是他为何草草吸收之故,苏澹虽是已至心动,不可能再轻易突破,阆渊却并非如此。况且阆渊前些日子才突破至开光,再灌入这般多的灵力,他必然会根基不稳! 然而苏澹刚一如此动作,却见一道璀璨白光与一道温和靑芒自阆渊身上亮起,威势深重,竟直接将苏澹的手弹至一边。苏澹看着这一场景双眉微蹙,随手揉了揉酸麻的手腕,又将神识想阆渊探去,又是被立即弹开! 苏澹站起身来,细细查看,突然发现阆渊的气势也在随之不断攀升,一路涨到与苏澹相仿,甚至隐隐有了结丹之兆,随即又迅速滑落,变作他之前的修为。如此不断反复,一旦阆渊修为升高,他身上靑芒便迅速光芒大作,只将白光压得黯淡,然而待到修为滑落至最低,靑芒渐渐势微,白光更为绚丽,阆渊修为也随之攀升。 这不是在突破修为,而像是在破除封印! 苏澹立刻反应过来,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在不远处重新坐下,脑海中开始消化之前得到的所为传承。 那套合击之术苏澹草草扫了一眼便过,随即他将重点放在了掌控秘境之中。这秘境原本便是一个破碎的小世界,只是被夜回尊者加以利用,加之这秘境有只做传承之用,故而他也并未对其如何改造,最主要的赠送与传承者的宝物尽数都在虫塔地下一层,唯有得到传承的修士方能得知其开启方式。 苏澹双手照着脑海中的记忆在空中慢慢划出法决,同时口中也念出一段繁复咒语,只见周围空间恍如镜面一般破碎开来,两人便瞬间出现在了一处洞府之中。 之所以说是洞府,又因为这显然是一出精心雕琢过的修士住处。石桌石椅,玉白蒲团。这洞府应是密闭之地,不见天日,故而墙壁之上还镶嵌了正散发淡淡银光的月光石,平心静气,同时也将这洞府带来些许光明。虽说修士能够夜视,但常人显然不会喜欢呆在暗无天日之地。 因为不能直接触碰阆渊,苏澹便远远催动灵力,将他带到那蒲团上坐下,自己则在一旁的石床上闭目调息。 …… 修真无岁月,转眼便是十年。 阆渊依旧还未苏醒,苏澹已然为结丹做好了准备。来到这洞府之后,苏澹自然四处搜索了一番,很快便在其中发现了一处秘库,这秘库中的宝物并算不上多,大多是适合元婴修士的材料,但许是为夜回尊者饲养灵虫,须得常常往一些妖兽聚集的奇诡之地的缘故,那洞府中却有不少妖兽材料。苏澹略微一算,自己要炼制本命灵傀的材料竟已能勉强凑齐。 这么一想,苏澹心中下了决断,为一旁阆渊再度设下一一个防护法阵,并留下一道传讯,苏澹便直接迈步进入了一旁的密室之中。 结丹! 苏澹双眸微阖,回想起自己来到飞邈小世界之前岚蘅师叔祖对他说的话,“沉稳有余,意气却无”,当时苏澹面上恭敬聆听,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一件件事,无论是当初为了掩藏身份在蕴清门外杀死三个无辜孩子,还是后来与曲妙岚合作间接害死的那一群散修,若非之前细心筹划,若是就凭着一时意气,恐怕不只是漏洞百出,还可能在当时一是犹豫心软,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祸。 若非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修士便是一个魔修,他应该也不会这般快地接受杀人。那三年之中,那红衣女子哪次返回洞府,不是带着一身的血气,以及数个储物袋? 只是直到与金丹修士一战,苏澹才恍然觉得自己走错了路,最开始的谋划出于无奈,那之后的修行又是为何唯唯诺诺?以他的天赋,就算不能拜师,难道当真不能在蕴清门一争?元婴以上修士不会轻易在宗门出现,修真之途中本就荆棘密布,若自己为了那极小的概率,便一味掩藏避让,恐怕最后失的是自己的求道之心! 何为意气?非是一时莽撞,而是心中一股锐意进取之气,修真虽为顺应大道,但亦要与天争命! 这般想通之后,苏澹只觉得自己丹田之中的灵力蓦然跳跃起来,一阵清明涌上脑海,苏澹心有所感,双手一个掐诀,便有浓郁的天地灵气化为漩涡一般直向苏澹体内灌去。 与此同时,苏澹经脉之中的灵力也迅速游走,随后在丹田之中盘桓不去,随着灵气不断吸纳,丹田之中的灵气亦是越发粘稠。终于在一个瞬间,数道灵力被猛然压缩成晶,其余近乎沸腾的灵力似乎找到的宣泄之处,纷纷向那一点晶体涌去。随即这些灵力被不断挤压化为液态,立刻附着在晶体之上,并渐渐凝固。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晶体终于慢慢长成了婴儿拳头大小,滴溜溜地悬浮在丹田的一片虚空之中。随即苏澹体内功法运转轨迹猛地一变,丹田之中的其余灵力迅速聚集,化作一朵极为虚幻的火焰,在那晶体之下静静灼烧。 随着这火焰之力,无数浑浊之气从晶体逸散出去,那青蓝之色的晶体愈发透明,同时颜色缓缓转变,在表面染出了一点淡金之色。 这已是到了最后一刻,苏澹心中越发不敢懈怠,吸收天地灵气之时也越发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那晶体越来越小,其上的金色也越来越亮,最后一个瞬间,那道透明火焰猛然将晶体尽数包裹。那晶体骤然缩小一倍,变作拇指大小,上面的金色一边的耀目无比!随后晶体一个下落,似乎落在什么支撑之上,苏澹只觉得一阵钟磬之声响起,神识、灵力都猛然一空,随即那颗浑圆珠子金光大放! 金丹已成! 夜回秘境外,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之中,慢慢有浓厚云霞形成,这云霞呈青、蓝两色,瑰丽之极。与此同时,天地之间灵气涌动,在空中形成种种异象,其中还有青鸾、玄蛇等异兽之状。 几个年轻男修正两两聚集,见到此景,纷纷大皱眉头,其中一个略带犹豫地小声道:“祈师兄,你看那可是……结丹之兆?” 被称为祈师兄的男子面容阴柔,此时眉尖颦蹙,自有一番惹人怜惜之姿,不过周围的数位修士不是面带谄媚,便是满脸畏惧。方才说话那修士还是因为与这祈师兄拜在同一位元婴修士门下,才胆子稍大。 那祈师兄听到这话,瞥了自家师弟一眼,妖媚笑道:“你又不是那些小门小派的弟子,连结丹异象都没见过么?” 问话修士自讨了个没趣,不由讪讪转开眼去。他结丹异象自然是见过的,远的不说,他刚入门时,便正遇到眼前这祈师兄结丹呢。但在场众人却大多未曾见过,他自己不过是个筑基筑基修士,不好出口,而他那师兄又不说话,便想要如此间接告诉众人罢了。 这修士只是不敢说话,旁边被嘲讽为小门小派的修士们却心中一阵怒火,奈何修为远逊于人,只能在心中暗暗咬牙。 祈弋看着周围修士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随手指了一个修士道:“你,回去见谢师叔,告诉他,他要找的人正在结丹,估计要被秘境排斥出来了。” 未选中的修士偷偷呼出一口气,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劫后余生之色,谁不知道谢真人喜怒无常,现在给他送这么个消息,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呢。 而被选中的修士则是面色一苦,不过他也没有说出什么不情愿的话,咬牙向祈弋行礼,“晚辈谨遵祈真人吩咐。”便放出灵器飞快离开。 那修士刚一离开,祈弋便道:“我们继续。” 他那师弟一愣,“祈师兄,我们不等谢师叔?” 祈弋冷哼一声,“他道侣自己不长眼睛,结了丹就以为天下无敌了,便四处兴风作雨的,死了也是活该!现在他谢元池自己的烂摊子我可没心思管!” 言罢,袖摆一拂,当先离开,那年轻修士叫了声“师兄”连忙快步跟上。 余下修士面面相觑,也不敢掺和进金丹修士的不和里,纷纷一言不发,只跟着师兄弟两人埋头赶路。 第三十九章 一处略显阴暗的大殿之中,身着灰袍的修士正眼神温柔地看着一张女子画像,画卷灵光湛然,显然是用上好的灵丝制成。男子时而轻抚画中女子面颊,动作间显出十分的温柔。 突然,男子的眼中闪过血光,眼白中瞬时布上可怖的血丝,神情也变得狠厉起来。他双眼依旧看着画像,其中却满是恨色,语气阴冷地念道:“若非是因为你这贱妇,本座……我早已结婴!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般说着,他身上的灵力猛地暴动起来,双手成爪向画卷中女子的面容抓去,瞬间将这画卷撕得粉碎。 随即男子眼中血色变浅,闪过一丝恍惚,看着满地残碎的灵丝眉心一皱,挥袖将之扫出大殿,复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幅同样的画卷,语气柔和下来,“芊儿……” 大殿之外,正有一个心动期修士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这修士一身普通衣袍,显然是个颇为潦倒的散修,因为大殿中传出的迫人威压,这修士已将灵器唤出以增加些微防御之力,却仍旧无法抵御,只能咬牙苦苦支撑,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突然一道劲力从殿中扫出,那修士面色大变,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带着金丹修士的吩咐,立刻运起全身灵力抵抗住威压,同时欲要向远处避开。无奈重压之下速度实在不够快,这修士虽是避开了要害,左臂却仍旧被扫中,瞬时一阵剧痛袭来,左臂已软软搭了下去。 修士不由捏紧了右手拳头,认出被扫处殿外破碎的灵丝,乃是上好的灵衣材料。这样的灵丝织成的布匹,自己拼死捕杀妖兽也要数十年才能买下巴掌大一块,这些高阶修士竟比对待凡物还不如,想到此处,修士眼中终究闪过一丝不甘! 旁边不时有修士远远绕行经过,看见跪在大殿外的修士无不摇头叹息,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最近因为妖物大肆作祟,修真界大乱,死伤无数,各大顶尖门派纷纷派弟子前往那些混乱之处驻守,暂时统领当地的散修与小宗门弟子,统一调配,以防变故。 这大殿原本是让这些修士交接任务之处,又有高阶修士驻守,自然未设下任何屏障。因而之前殿中男子的话,来往修士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联想到自己以后遭遇,亦是心中戚戚。 大殿之中终于有了动静,一道灵力突然从殿内射出,化作一只虚幻的大手,将在殿外等候的修士抓了进去。 那修士此时神色早已变作了惊惧,他双腿一软,复又跪在地上,竟是直接磕了个头,才声音发颤地说道:“晚辈陈宏拜……拜见谢真人……” 谢元池仍旧在细细看着画像,连半分眼角也未看向底下修士,只冷声道:“何事?” “晚辈奉祁真人吩咐转达前辈。”陈宏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终于声音平缓了些,“祁真人说,前辈您要找的人正在结丹,估计要被秘境排斥出来了。” 谢元池闻言动作一滞,方才平静地灵力又暴动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咬牙念了一声,“好。”身形瞬间从大殿之中消失。 陈宏被那狂暴的灵力压得倒趴在地上,便是感觉到谢元池已然离开,他也不曾起身,直到许久之后,他终于抬起了头,将大殿之中的血迹抹去,才一瘸一拐地走出大殿。 …… 夜回秘境。 苏澹从长久的入定之中醒来,双眼睁开,其中青蓝灵光一闪而过。 他双拳一握,一道灵力迸发,将他的衣袍鼓起,虽并未在这密室之中留下任何痕迹,但苏澹自能感觉到体内与结丹前全然不同的充沛又格外灵动的灵力,仿佛天地之气他都能如臂使指。 唇角荡开一丝开怀笑意,苏澹站起身来,手指一点,密室大门轰然打开,随即他迈步而出。 阆渊已然醒来。 如今正在蒲团之上打坐,听到石门打开时的沉闷声响,他立刻转首看了过来,双眼毫不掩饰地一亮。 苏澹唇边笑意更浓,立即便要过去,却见阆渊比他动作更快,几乎一眨眼便来到苏澹身前,开口道:“恭喜。” 数十年过去,阆渊已然不是原本的少年身形。他原本俊秀的容貌棱角分明起来,显得更为俊美,肤色虽然依旧白得透明,却因为长年炼体之故没有丝毫羸弱之感。阆渊周身已经没了那不能控制的寒气,但神情之中的冰冷更胜往昔,更让人隐隐畏惧不敢接近。 苏澹看了他半响,莫名便想到了一句话—— 吾家有儿初长成。 想到这里,苏澹突然揉了揉面前这个已与他身高仿佛的青年的头,阆渊微微偏头疑惑地看向苏澹,眸中澄澈一如往昔。 于是苏澹又笑了起来,“小渊,你现在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阆渊摇头,“没有。记忆恢复了一些。” “嗯?” 阆渊想了想,方才说道:“我记起父母了。” “那你可要去寻他们?” “不用,他们并不在……此方世界。” 苏澹听到这话也不惊讶,他早已猜出阆渊绝不可能是这飞邈小世界的人。想要在练气之时将*锤炼到阆渊这等强悍的地步,需要的天才地宝数不胜数,凭小世界的灵力几乎不能孕育。更莫说阆渊那储物手镯中的那些好东西了,便连苏澹有些也不曾见过。 随即苏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小渊,我们要出去了。我们虽说已得了传承,却不能全然掌控秘境。我现已结丹,便只能在秘境中多留一刻,如今时限将至。我在这里的迷库之中还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只能待到出去之后再分了。” 说完,苏澹突然想起他们两来到这处秘境的原因,又加了一句,“如今才不过数十年,于金丹修士不过一瞬。出去之时万不能放松警惕。” 阆渊点头表示知晓。苏澹伸手拉住他,心念一动,两个人影一起消失。 穿过秘境的一瞬间,苏澹突然感觉神识之中一阵尖锐刺痛,握住阆渊的手猛然收紧。 两人落在一块荒山之中,阆渊自然并未错过那一瞬间的异常,未待站稳,便连忙向苏澹看去,双眼中满是询问关怀之意。 这么短短一瞬,苏澹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见到阆渊看来,也只是温和一笑,“我无事。方才不过是为了以防我们两人传到不同地方去罢了。” 阆渊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苏澹正欲再安慰几句,却突然听到细微的呼救之声。若是平常苏澹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此时却是天助我也,因而苏澹拉开话题,“这里环境与岳水山大不相同,也不知道我们被传到了何处,前面正好去问问。” 阆渊闷闷点头。 苏澹已然结丹,可以在空中御风而行,比用御使灵器自然快上不少,因而伸手拉过阆渊,正欲运转灵力。却突然一顿,想了想,直接搂住阆渊腰腹,腾身而起,想着呼救之处飞去。 金丹修士虽然听力更为强大,但苏澹毕竟并非专修此道,因而那呼救之处并不算远。不过片刻,两人在一处树枝上落下身形。 场中乃是一个满面邪气的男修正与两个年轻女修打斗。 呼救的正是那两个女修。 这三人修为相当,具是开光期修士。那两个女修均身着灵衣,一人使飞剑,一人使鞭,两件具是灵器,而且打造精巧,其上灵光流动,显然灵器品级不低。两个女修灵力运转之间颇为流畅,从那一招一式之中便可看出平日下过苦工,也不乏历练,一击既出,几乎全数命中。 而男修却是一件粗布衣裳,身上有浓厚的黑气密布,他并未使用灵器,只是双手不成招法地作爪状往女修身上攻去。 如此以二打一,原本应是那两个女修稳胜。 事实却并非如此,原来那两个女修打在男修身上的攻击虽在他身上打出伤痕,却只见那伤口处一阵黑气涌动,皮肉瞬时便恢复如初。而男修每一次在女修身上抓出血痕,那伤口处便也是带着黑气,却是伤势不断扩大,加之疼痛难忍。 如此一来那两女修终是渐渐落了下风。 那男修见到此景,伸出舌头兴奋地舔了舔唇,面上邪气更胜,“两位小美人何必如此倔强呢?乖乖过来伺候哥哥,让我快活快活,也免受这皮肉之苦啊!” 梁菱“呸”了一声,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仙子伺候你?” 余慕云并未说话,但神情中也满是厌恶与不屑。 那男修也不恼,仍是慢悠悠与两人打斗,只是双手却总是在攻击之时向一些不规矩的地方袭去,时而又将手上力道放缓,只堪堪划破两人衣裳。 两个女修眼中厌恶更胜,梁菱更是气得满面通红,胸口一阵起伏。 那男修越发兴奋,时而发出几声淫笑。余慕云平素清冷,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呼救起来,那梁菱听见,也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呼救。 苏澹两人看到的正是这幅场景。 视线在那两个女修身上停顿片刻,苏澹双眼微眯,向阆渊道:“小渊,我如今这样的装束不好出面,你先去将那两个女修救下。” 阆渊大约明白他要做什么,微一点头。 虽只看了一瞬,但阆渊已然发觉那男修身上的黑气颇为厉害,自也不会轻视。右手手腕一转,将自己的灵器唤出,阆渊这才双膝一弯,从树上直往那诡异男修扑去。 阆渊一走,苏澹面上笑意瞬间消失。他往场中看了一眼,那两个女修自知实力有限,不能插手,此时正在远远疗伤,阆渊一人与那男修打斗,身形不断游走,连一丝衣角都未被碰到,反之那男修却是身上不断有血洞冒出。虽是仍在黑气之下飞快愈合,但到底不如之前痕迹全无了。 阆渊实力远胜那男修,那黑气之力又绝不可能无穷无尽,因而苏澹并不太过担心。饶是如此,他还是留了一丝神识关注着阆渊,这才心念一动,手中出现一块黑色玉玦。 与刚拿到手时纯净的黑色不同,此时的玉玦之上隐隐有暗金之色,那暗金之色颇为灵动,恍若一条小蛇在玉玦之上游走。苏澹看着这变化,眉头一蹙,方才神识之中的那道刺痛感,便是来自这玉玦。 原本触手温凉的玉玦此时一片滚烫。苏澹将玉玦拿在手里细细看着,只觉那道暗金流动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繁复深奥的纹路,苏澹神识一阵恍惚,这纹路似乎有什么声音正急切地催促他,鼓励他将这玉玦捏碎。苏澹双眼渐渐茫然,握着玉玦的手也不断用力收紧,玉玦似乎感到了这股能将它破坏的力量,却流露出更为喜悦,更为兴奋之意。脑海中催促的声音愈发清晰,也愈发惑人心神,苏澹手上已用上了灵力,手背青筋暴出,却突然不再使力,眼中留有一丝清明,玉玦上仍是一道裂纹也无。 那催促似乎急了,玉玦上的暗金流动的越发快,几乎在上面形成一道凝滞的纹路,玉玦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已然将苏澹手心烧红,苏澹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几乎响起了重重叠叠的催促之声,令人烦闷不已,几乎便要顺着那声音去做。 便在此时,突然一道娇俏的嗓音响起:“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之后并未有人回答,却似乎有一道冰冷中隐带焦虑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苏澹意识猛然清醒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立刻将玉玦收入储物灵器中,随即他双目迷蒙之色霎时消失。 此时无暇在细究玉玦之时,苏澹草草使了个幻术,便直接从树上跃下,对阆渊安抚一笑。 阆渊看见苏澹出现,似乎舒了口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并未说话,仍旧面无表情地到不远处盘膝坐下恢复灵力。 那两个女修看见苏澹出现,又似乎于她们的恩人相识,连忙行礼。苏澹并未掩饰修为,故而两人便道:“晚辈梁菱、余慕云见过真人。” 苏澹向他们点头一笑,见阆渊除了灵气略有消耗之外并无伤势,便转头向一旁的男修尸身看去。 那男修此时身上满是密布的枪洞,红中带黑的血从中流至地上,泛起一股浓重的腥臭之气。苏澹伸手一吸,将一团黑气抓在,一旁两个女修神情一变,正欲开口阻止,却见那黑气在苏澹手上扭动,却始终被不能挣脱,不由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讶崇敬之意。 苏澹并未注意那两个女修神情,他此时正在细观看着这诡异的黑气。 因为之前在同白宗察觉到了魔气,所以他原本以为这便是那魔气蔓延了,只是如今一看却发现这东西远比魔气诡异。魔气与灵气一清一浊,皆为天地之气,都能让修士正常修炼,自身并未有特定性质。但这道黑气本身却隐隐带着阴邪之感,不但侵蚀灵力,而且会迷惑沾染之人心神,这小世界怎会出现这种东西? 苏澹这么想着,随手将这道黑气捏碎,孰料那黑气生机极强,不过片刻又立刻聚拢。苏澹双眼一眯,正欲再用灵力将之绞碎,旁边的青衣女修突然轻声插话道:“前辈,这东西极难灭除,我等研制颇久,才有几位炼丹师练出一种灵液能将之全然灭除。若是前辈……”说到这里余慕云话音一顿,语气中颇为忐忑。 闻言,苏澹向她温和一笑,“我方才闭关而出,不知详情,你既有良方,自可行事。” 余慕云闻言,行了一礼,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从中倒出几滴浅碧灵液在那男修尸体之上。 梁菱却一直在关注一旁打坐的阆渊。此时恰巧阆渊睁眼,梁菱美眸一亮,素来傲气凌人的神情化为羞涩,看向阆渊的一双眸子中满是莹莹水光,轻声说道:“公子,你可还好?小妹这里也还有些许丹药,若是公子需要……” 梁菱还未说完,苏澹却突然似乎想到什么地微笑打断了她的话,“不知这位姑娘可是盼玉阁弟子?” 第四十章 听到苏澹这句问话,梁菱微微一愣,眼神从阆渊身上收了回来,带着几丝疑惑与警惕看向苏澹,道:“不知前辈为何会有此问?” 为何会有此问?苏澹自然是认出了梁菱所修功法。盼玉阁便是蕴清门派往此地的元婴弟子卫引双所建宗门,在两人呼救之时苏澹便一眼认出了梁菱修炼的乃是蕴清门的功法,至于余慕云所修的他却并不知晓,想是那位卫师姐在飞邈小世界网罗的功法之一。方才若不是想到之后与卫以双交代了身份,会在此处暴露,他也不会还草草施加一个幻术。 “我与贵阁阁主卫引双”,说到此处,苏澹想到还在一旁的阆渊,心中一叹,把原本要出口的称呼改了,接道,“……卫前辈乃是旧识。姑娘所修功法我颇为熟悉,若我不曾猜错,姑娘应是卫前辈弟子。” 梁菱听到这话倒是信了大半,一来金丹修士要骗她也用不上这般麻烦。二来,她拜在师尊门下,修习的功法自然也与师尊相同。功法乃是修士自身极为隐秘之事,旁人或许能知晓修士擅长之处,却绝不可能轻易窥得他人功法,苏澹单从她的灵力运转之间看出熟悉之感,应是确与师尊相识。那边余慕云亦是听见这段话,梁菱又与她对视一眼,见她双眼向地面已然腐烂大半的男修尸体一瞥,顿时心领神会,开口道:“前辈所猜不错,我与余师姐确实是盼玉阁弟子。我等原是要隐藏身份做一个任务,但此时既已出了变故,想来那任务已被他人抢先了,如此便只能就此回返。前辈方才出关,不知修真界的变故,加之又与师尊乃是旧识,不如便与我等一同前去师尊之处?” 苏澹微笑着打量了她一眼,梁菱知晓自己的一点试探已被对方看破,也不在意,仍是面上带着恭敬之色,眼中亦不失宗门弟子的傲然之意。 “卫前辈倒是收了个好弟子。”苏澹随口赞了一句,语气温和起来,“也好,我正好许久未与卫前辈见面,此番也正好叙叙旧。” 说完,他走向阆渊道,“小渊,可有大碍?” 阆渊摇头,随后他似乎要说什么,却犹豫了一瞬没有出口。 苏澹见到阆渊这神情,心中微讶,却也没有说话,反而抛出一具足有一丈长的灵禽傀儡,对梁菱与余慕云说道:“还请两位小友指路。” 两人恭声道:“这是自然,多谢前辈带我等一程。” 灵禽很快到达了一处城池之外,在苏澹操纵之下徘徊,片刻后,傀儡落地,苏澹四人也在城门之前落下身形。 梁菱道:“前辈,城中有元婴前辈设下法阵,不得飞行与使用神识。”一路过来,她已然看出苏澹并非性情残暴之人,说话之时虽说不会没了规矩,却不再毕恭毕敬。 苏澹点头,他已然看出此点,也不在意,只是这样找人便要麻烦不少。故而苏澹道:“我有事要告与卫前辈,若是两位小友有暇,还请再为我带一带路。”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间颇有为难,最后还是梁菱开口,“请前辈恕罪,城中规定,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无论有何要事,回返之后均须先行前往交接任务,否则以延误情报论,处以极刑。若是前辈不急,便稍等片刻,待晚辈两人前去交接,便为前辈带路。若是十分紧急,晚辈给师尊送一道传讯,再告与前辈位置,还请前辈自行前去。” 苏澹微笑,“无妨。请小友告知我卫前辈位置即可。” 梁菱点头道是,随即手中取出两张符箓,一张化为灵光向西方而去,另一张交予苏澹,眼中略带不舍,“前辈,晚辈已于这枚符箓中印下路径,前辈随这符箓指引行走便可。” 将梁菱的神情看在眼里,苏澹温和一笑,取出两瓶上号的疗伤丹药,“这丹药如今以于我及小渊无用,正好赠与尔等,也算是答谢。” 这丹药正适合开光期修士,苏澹乃是金丹真人,阆渊也已至心动,确实都并无用处。 而如今任务危险重重,便是梁菱为元婴修士弟子,丹药也绝不嫌多,何况余慕云不过普通弟子。梁菱想到此处,恭敬接过,再次行礼道:“前辈与这位公子于我等有救命之恩,晚辈受之有愧。前辈与公子往后若有吩咐,晚辈在所不辞!” 苏澹一笑,便欲离开,阆渊自然跟在他身旁,却听梁菱突然唤道:“前辈稍等!” 见苏澹回头,她立即接道:“师尊如今正在盼玉阁别院之中,呃,别院之中男修不得进入。所以这位……道友……”她说着一双妙目看向阆渊,方才的气势全然消失,眼中带着几分羞意,虽是仍旧在与苏澹说话,眼睛却已然飘了,“不如请这位公子与我等一起,之后晚辈正好给公子寻个住处。” 阆渊显然没看出梁菱的少女心思,双眉一皱,便要拒绝。苏澹自是看了出来,却也并不关注,正欲随阆渊行事,却想到一事,赶在他之前开口,“小友此言有理。小渊不如就先与两位小友寻一处住处,我拜见过卫前辈便立刻来找你。” 阆渊这次却不点头了,双眼看向苏澹,“我跟着你。” 苏澹面色不变,“那便随你吧。”说完径直往目的走去。 阆渊也不说话,就这么一步不错地跟在苏澹身后。 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余慕云看着两人背影,似乎反应过来,拉着正轻咬下唇的梁菱进了城门,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便见梁菱双眼蓦然瞪大,看向余慕云,随即她捏了捏拳,恢复了往日的傲然神情,带头往城中大殿而去。 一路上有熟识修士与她招呼:“梁仙子回返,可是任务完成了?” 梁菱瞪了这人一眼,一言不发。那修士被瞪得莫名其妙,正好看两人往任务失败之处走去,只能将之归于任务失败梁菱心情不佳。 …… 这处城池虽然颇为广阔,但修士便是不能飞行,赶路速度也不会太慢,因而不过两刻钟,苏澹与阆渊便到达了梁菱所说的别院。 别院外站着两个劲装打扮的女修。两个女修均是心动巅峰修为,容貌美艳,但第一眼看向两人时,无人会去注意这两人的相貌如何,而是为她们身上煞气所摄。 两人见到有金丹修士前来,其中一个正欲说话,却见别院门口突然出现一位身着明艳宫装的女修,那两个修士立刻俯身行礼,“阁主。” 卫引双轻声一“嗯”,随即她看向苏澹,眼神一亮,“苏……” 苏澹行礼打断她,“晚辈苏澹见过卫前辈。” 卫引双立刻将话吞了回去,随即笑眯眯地看向阆渊,“本座与苏小友有事相商,不如请这位小友前去附近的客栈歇息?” 阆渊面色不变,看向苏澹,苏澹揉了揉他的头,“小渊,你方才突破不久,又是一战,去好好休息一会吧。” 阆渊如今已是明白过来,终于点头,随一名女修离开。 卫引双将苏澹带到了自己小院之中,有设下防护隔音,这才双眸带笑地打趣,“苏师妹,我看方才那小友和你颇为亲密,还以为他便不是你未来道侣,也是知交好友。我等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要隐瞒?” 苏澹前来飞邈小世界之时,宗门便有传讯,因而卫引双自然知道苏澹样貌,苏澹亦是如此。因为苏澹离去之时仍必须从连通两方世界的虚空之点离开,即必须从盼玉阁离开。 苏澹心中苦笑,这盼玉阁是处处带有蕴清门的特点,阆渊本身身份必然不凡,若是与卫引双相认为同门,阆渊回到大世界恐怕要不了许久就会知道他乃蕴清门弟子之事。这事确实不是见不得人,本也无需隐瞒,若非这一串变故,他本就准备告知阆渊。但正是有了变故,阆渊既然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除非他准备……杀了阆渊,否则,他的身份就必须要隐瞒到底。 只是此事自然更不可能与蕴清门的弟子说,故而苏澹只是扯开话题,“卫师姐,这小世界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到正事,卫引双也面色严肃起来,她停顿片刻,终于道:“愚姐亦是不知。” 苏澹蹙眉,“卫师姐这是何意?” 卫引双微微一叹,“方才菱儿与我传讯,说过你就她之事。师妹既然已经遇到过这妖物,想必也发现了那黑气的诡异之处。” “确实发现了,但……据说这小世界中已研制出了灭除这黑气之物。” “师妹说的是清魂露吧?” “清……魂?” 见苏澹觉察出不对,卫引双点头,“不错。那灵液确实有灭除黑气之效,但那黑气侵蚀修士是从魂魄开始。要灭杀黑气自然也要从魂魄清除。”说完,她见苏澹仍旧看向自己,不由叹气,“因而所有被这清魂露滴过的修士全数是 ——魂飞魄散!” 第四十一章 卫引双平淡地说完最后四个字,两人不由都沉默下来。 众所周知,修真者自结婴始,每次境界都必定会有天劫降临。若是多有恶行,天劫便会加重,但物竞天择,生死各命,因而天道自有仁慈,除非其罪行罄竹难书,天劫也并不会轻易致其死地。 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苏澹倒不难理解卫引双之忧虑所在。高阶修士知道后果,便是给了他们清魂露,也无人会去使用。难怪苏澹当时遇到梁菱与余慕云两人,明明许多事项都由梁菱做主,只偶尔大事向余慕云征询一二,但那能灭除黑气的重要之物却是在余慕云手里。想来这些天才修士也有长辈提醒,不会去使用清魂露。 想到此处,苏澹复又开口问道:“师姐可知如今被那黑气侵染的修士数目?” 卫引双点点头,“不下万数。”说着她神色更为肃然,“而且这些修士均修为不低,便是金丹修士就有三十余位。” “为何会如此?” “这便与愚姐方才为何同你说亦不知详情有关了。”卫引双黛眉拧起,“师妹可知如今这座城池中有多少元婴修士?” 问罢,她也不待苏澹回答,站起身来续道:“足有十七位之多!整个飞邈小世界也才多少元婴修士?这已是来了一小半!全都因为岳水山上的那口灵泉!” 苏澹早想告知卫引双关于灵泉之中魔气之事,只是现下有了更为严重的变故,他也便未急着说。不料现在便首先在卫引双这里听到了那口灵泉之事。 于是立刻接道:“小妹之前正赶上同白宗的赏酒会,倒是到他们的那口灵泉附近去过,却是在其中发现了魔气。听师姐这么说,可是那黑气也与灵泉有关?” 卫引双一怔,随即倒是高兴了些,“师妹去过那里更好,我也好为师妹说明。那口灵泉并未有其他变故,仍是有些魔气。但当日赏酒会后,有不少修士得了那里的灵泉。之后也与往日一般,或是直接饮用,或是炼丹酿酒,却不料这次便出了问题。凡是服下那灵泉水的修士纷纷在修炼之时发觉体内灵力之中附着上了黑气。” “这黑气初始仿佛对修士并无影响,后来却渐渐开始影响修士性情,使之疯狂。原本只是平常喜恶,如今却变作痴狂之态。” 苏澹凝神细听,这才知晓那黑气是何等厉害: “几个好战的心动修士连夜了屠戮数十个凡人村庄。” “一个金丹修士慕恋一位女修多年,心中许是有些许不甘,但被黑气控制之下,竟然将那女修宗门夷为平地。” “……便是我盼玉阁中也有两个弟子虽曾痛失爱侣,但早已一心向道。如今被这黑气迷了神智,却是见到恩爱夫妻便将之杀害,最后阁内长老亲自出手,那两人丝毫不知悔改,心中竟唯有执念,其余全然不顾!” 卫引双说到这里,眼神中已然带上了几分冷厉之色。那两个弟子因为道侣之故,修炼之时越发用心,都只刚过百岁,一个已是金丹修士,一个也离结丹不远,在盼玉阁中地位也是颇高,如今却因这黑气被自家人所杀,这让她如何不恨! 苏澹也是知道最后一句也是卫引双对同门师姐妹才会出口的。他虽与卫引双并不熟识,此时也不由蹙了蹙眉,面上带上了几分安慰之色。 卫引双勉强一笑,接了下去,“事发之后,那些金丹修士多是仇敌不少,不敢将之宣扬出去。倒是一些年轻修士发觉不对告知自家长辈。” “之后便是我等修士追本溯源,知晓起于岳水山灵泉,便又前去探查。果然便在灵泉水中发现异样,只是小世界中人之前未曾见过魔气,便以为是这灵泉之故,在许久也寻不到除根之法后,元婴修士便也在这附近暂留。但愚姐亦是亲自去过那灵泉之处,几乎可以断言,那灵泉之中只有魔气,自然绝无可能会有如今之事!” 卫引双接下任务前来这灵气稀薄的小世界,确实有对宗门忠诚之心,但与这任务奖励之丰厚也不无关系。如今之事若是向宗门求助,小世界如此混乱,宗门必然不愿多费心思。如此一来,她与一些心腹弟子倒是也可以安然离开,她在这里多年的心血经营却也全然化作流水了。 不过此时倒还远未到绝望之时,卫引双倒也不算急切,她将所知消息尽数告与苏澹后,面色也渐渐平缓。 “愚姐观师妹周身灵力略有外溢,应是方才结丹。不知师妹可曾炼制本命灵器?” 苏澹摇头,“小妹方一出关,便遇上两位师侄。又因事关重大,也不敢耽搁,径直来寻师姐了。” “那师妹所需灵材可有缺漏?若有,愚姐即刻派人去寻,同门师姐妹,不需太过客气。” “师姐好意,原不该辞。只小妹已将灵材凑齐,因而只能心领了。” 卫引双面上露出一抹笑,“既是如此,愚姐前些时日意外得到一朵灵火,正好与师妹属性相合,也颇为适合炼器。匆忙之间不及如何准备,便将这灵火送与师妹,聊做贺礼。” 虽然卫引双说是意外得来,但苏澹却不觉得真有这等巧合,只是如此倒更不好再推辞,于是苏澹爽快点头笑道:“那便多谢师姐。” 卫引双笑容更为明艳,“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师妹炼成本命灵器,实力大增,对愚姐也算是一份助力。愚姐在这有一处密室,师妹先下现在便可前去炼器。至于虽师妹前来的那位小友……便由师姐派人前去知会一声,如何?” 苏澹微顿,随即点头道:“全凭师姐安排。” 那密室就在小院之后,将苏澹亲自带到此处,卫引双又随意交代了几句,便也匆匆离开了。 这密室卫引双并未设下任何阵法,苏澹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一个普通防护阵法设下。随即手指纷飞,数个灵傀探出,到达数个隐蔽之处,随即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苏澹盘膝坐下,手腕一翻将一个冰玉盒取出。 他身上本有灵火,分别得自地下交易与卫引双处。原本苏澹买下二转海心炎也是为了炼器,不过如今自然是得自卫引双的雪莲心火火力平稳,更为适合炼器。 苏澹双目微合,将玉盒打开,用灵力包裹着神识,向雪莲心火之中钻去。霎时一阵冰冷刺魂又仿若灼热得能将魂魄燃烧的感觉从神识中袭来,苏澹身体微颤,神识却巍然不动,径直往灵火中心游走。 片刻后,苏澹终于感知到一粒极为明亮的光点,小心翼翼将神识全然护住慢慢靠近这光点,苏澹神色一凝,神识猛然爆发,直接撞入那粒光点之中。随即苏澹只觉得神识所感似乎一片空白,这片空白慢慢缩小,其中隐约有一物在不停挣扎,苏澹不为所动,一鼓作气将神识尽数注入其中。终于那光点上一个奇异纹路渐渐成形,随后灵光一闪,那光点便瞬间在苏澹神识之中安静下来。 苏澹这才收回神识,微微张口,将那一团冷白火焰吞入丹田之中。 将灵火收服,又恢复了灵力,苏澹却并未开始炼器,而是双手指尖泛起灵光,飞快在自己身体各处连点数下,霎时他面色猛然涨红,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又立刻变得惨白。苏澹额上立刻渗出冷汗,他连忙服下数粒补充气血的丹药,手上动作却并不停止,而是心神下沉至丹田,金丹正在落在他的道基之上,稳如泰山。苏澹心念一动,那金丹渐渐上浮并不断旋转,瞬时数道灵力从其中剥离下来,顺着经脉一路运转至双手指尖。 苏澹面前正是一团鲜血悬浮,只见他手指如飞,在那鲜血之中穿插不定。随着这番动作,那鲜血慢慢延展,最后变作一人高。随即苏澹手上几道精纯之极的灵力弹出,那扁长之物瞬时慢慢饱满起来。 见到这一场景,苏澹愈发不敢懈怠,他随口将之前含在嘴中的补灵丹咽下,手上动作愈快。那血色人形之上的红色也渐渐褪去,其中又有五团灵血延展而出,慢慢形成清晰地四肢、头颅。 苏澹心神慢慢放松,之后的便是水磨工夫了。 …… 夜回秘境外。 祁弋布下一个灵罩将身后众人护住,面上一片冰寒。他身旁的年轻修士此时却是激活了一张符箓,瞬时一道布满奇异符文的灵罩将他与祁弋两人再行罩住。 祁弋瞥了他一眼,蹙眉道:“多事!” 那修士讨好地笑笑,“我知道祁师兄不需要这个,但师弟我不是胆小么?” 祁弋不再说话,仍是双眸紧盯着远处山峰之上那个状若癫狂的灰袍人影,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谢元池如此受不得刺激,他也懒得作那好心提醒他,最后人没找到,到怪在自己头上了。 毕竟只是金丹初期修士,何况又要庇护多人,因而饶是袭来的那道灵力已被祁弋连连削弱,余力打在灵罩之上,仍是将之打得粉碎! 祁弋并不在意,只冷声喝道:“还不快滚!” 他身后的修士们听得此言,也不敢说话,纷纷运起灵器四散逃开,有几个年轻些的听到祁弋的话还有些愤愤,却也立刻被一旁的修士拉走。 祁弋也并未关注这些散修,他双眼紧盯着谢元池,余光瞟到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影,不由大怒:“赵北渚,不想找死就快滚!” 年轻修士,赵北渚摸了摸鼻子,“师兄不用管我,师父给我的护身符箓我还有不少。而且谢师叔看着是想要结婴,也伤不了我们多少的。” 听到此话,祁弋不再出声,眉头皱得更紧。赵北渚一个筑基修士都能看出的东西,他如何看不出,只是他虽说只是金丹初期,却也能察觉出谢元池精血有亏,绝不可能现在结婴。何况,如今谢元池身上满是那诡异的黑气,周身吸纳的也绝非正常的灵气。 祁弋心中有了一个极为不好的猜测。 这黑气,若还提升修士修为,哪还有几人能逃脱它的诱-惑? 第四十二章 一个月后。 苏澹睁开双眼,面前冷幽火焰之中的人形已然凝聚。苏澹一张口,将火焰吸入腹中,那人形便显露出来,人形略带透明,但也能看出乃是一个浑身赤-裸双目紧闭的男子,五官俊美,正是苏澹的样貌。 待到火焰全然消失,那男子猛然睁开双眼,眼珠是剔透的血红,其中更是并无半分神采。苏澹双手一个手诀施出,眉心亮起一抹光华,随即没入那男子眉心。片刻后,那男子手指微微一动,数道灵光在他身上缠绕,化作一身飘逸蓝袍将他包裹起来。 此时,那男子才身形一晃,化为一粒幽蓝光点。苏澹任它在空中悬浮,双目又合,略作调息。 许久后,苏澹手腕一动,数件灵材便立时出现在空中。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有五人多长,占据了密室一半空间的血色骨架了。 这才算是苏澹真正用来炼制灵傀的材料。 当然,之前那已化作光点的却也是他的本命灵傀之一。 之所以会是这般,便和灵气化傀与灵材炼傀的不同有关。 正如之前所说,苏澹欲要于傀儡之道上虚实双修,这其中原因,一是这两道各有利弊,按他所想,本不应随意割舍。二来,若是只修灵气化傀,到炼制本命灵傀之时,用金丹之中最为纯粹的灵力与自身精血所炼的傀儡,其形自然与自身相同。 虽说本命灵傀并非必须为人形,但人之躯体最为顺应天道,因而相对于其他灵傀自然威力更大。 如今苏澹的阳傀已成,现下便是要开始炼制阴傀。 这般想着,苏澹用灵力将除骨架之外的其余灵材尽数包裹住。随即他放出雪莲心火,一个手诀打出,那灵火瞬时放大,将骨架尽数包裹灼烧起来。 这血色骨架乃是化形期的钩藤蟒蟒骨,钩藤蟒是一种极为奇特的妖兽。因为其身具缘故青龙血脉,在同阶妖族或是修士之中少有敢拭其锋芒的,这种情况一直到钩藤蟒化形为止。到了化形期后,钩藤蟒的实力会达到最巅峰,此时它却是不再修炼,用剩余寿命寻找同族,与之交配生下后代。随即两条钩藤蟒便会盘旋至它们周围最为庞大的灵树上,生机慢慢消逝,血肉逐渐萎缩,最后化为一具血红骨架缠绕在灵树之上,远远看去,瑰丽无比。 别看这骨架血红,钩藤蟒却是极为纯粹的木属性妖兽,而这副蕴藏着钩藤蟒的全部修为和血脉的骨架,自然也是极品的木属性灵材,乃是苏澹在蕴清门用了数十万功德点才堪堪换得的。 随着雪莲心火慢慢烘烤,那血骨开始慢慢融化缩小,时而还有灰黑色的浊气从逸散而出,被苏澹眼疾手快地用灵力束缚在一边。 良久,那血红骨架已然化为一团胶状,颜色也愈发艳丽剔透。苏澹微微松了口气,将灵火收回,又取出几枚灵丹服下,这才双手捏诀,一个个法决打出,那团血色胶体迅速伸展拉长,形成了一个极为模糊的人形。 随即苏澹双目微合,神识离体化形,凝成九把透明而又锋锐的小刀。与之前灵力凝成的小刀不动,这九把刻刀没有刀柄,只有窄而薄刀刃。 若论金丹期与之前最大的不同,便是神识可以化为实体,而高阶修士所谓的威压也正是来源于此。与灵力相比,神识更为灵动锐利,而且一举一动无不随心所欲,如今苏澹欲要雕刻傀儡,自然以用神识化形的刻刀为好。 只见那数把小刀迅疾无比地向胶质飞去,因为没有了灵火灼烧,那胶质正在飞快凝固,小刀与胶质触碰之际,已然发出“铿铿”之声。 苏澹眉目愈发肃然,神识操纵之下,九把小刀的刀刃从不同角度在那胶质上细细雕琢。不过片刻,一个精巧的头骨就显露出来。……小刀渐渐往下,椎骨,肋骨……胫骨,每一处具是真实无比,半点看不出琢磨痕迹。 不过许久,那一副足有五人长的巨大钩藤蟒骨骼便彻底变成了一具人类的骨骼。 神识化形还要做这样精细的事确实让苏澹耗费不少心神,但如今却绝不是歇息的时候。将神识收回体内,苏澹心念一动,飘浮在一旁的一个玉盒上的符文一闪,随即玉盒打开,露出里面流光溢彩的一块巴掌大的千年冰玉髓。 那玉髓飞至骨骼上方,也不见苏澹如何动作,玉髓便已然化作细微的颗粒从空中落下,全数均匀细密地附着在血骨之上。几乎是眨眼间,那原本鲜艳之极的血红就带上了一层朦胧之感。 随即灵火又现,在每一处骨骼之上都带上薄薄一层火焰,一块拇指大小的溶阴石滴溜溜地悬浮在骨架上,在灵火余热灼烧之下,每过一刻便有一滴纯黑的液体滴下,落在骨架之上,霎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又是七七四十九日。 苏澹面前的骨架已与之前截然不同,属于化形期妖兽的慑人威压已全然消失,近乎刺目的红色也柔和起来,看着只犹如温润血玉。 然而这才不过是一具骨架,自然还远远不够。 有了骨架支撑,自然便是塑造经脉血肉。以水融金为肉,吞晶蛛蛛丝为肌,灵泉为血,土属性的化形期厚甲灵犀皮为肤,随后便是用灵火炼制,神识雕琢,让属性各异的灵材能够合为一体。 …… 这天,一直专心运转功法操纵灵火的苏澹终于睁开双目,眼前的傀儡炼制也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期。看着面前曲线玲珑的傀儡,苏澹毫不迟疑,随手一道灵刃划开右手指尖,数滴闪耀着灵光的精血被逼出,直射向傀儡眉心。随即灵火猛然膨大,又迅速缩小,最后和那精血一样透入傀儡眉心,最后在这里化为一个浅白的莲花纹路。 与此同时,那傀儡的双目猛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灵动而又漠然的光! 耗费数年时光,终于见本命灵傀炼成,苏澹不由唇角微扬,随心而动,手上弾出一道青碧灵光,瞬时一件青色轻甲就裹在傀儡身上。 苏澹略有些纠结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神色木然的傀儡,尤其是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和……微耸的胸脯,终于还是把贴身的轻甲换成了飘逸的袍服。 ——反正都是灵力化形,衣服具体样子影响也不大。 随即阴傀也与阳傀一般化为一点青碧灵点,与留在一边的幽蓝灵点一起互相围绕旋转。苏澹微一张口,将两个灵点纳入丹田之中,让它们在金丹附近悬浮,也与金丹一起被道基之上点燃的丹火慢慢煅炼灼烧。 灵器既成,苏澹自然也不必再呆在这密室,伸手一点,将阵法收回,这紧闭许久的密室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方一踏出房门,便有几道轻盈的跃步声响起,随即便是一声清脆呼唤:“恭喜苏真人出关!阁主特地命令弟子在此等候,弟子即刻便去通知阁主。”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但从她已然是心动期的修为便可看出实际年龄绝不止此。女修一身鹅黄衣裳,眼神沉稳,笑意吟吟。 苏澹面上习惯性地浮现一抹温和笑意,“并非大事,不必打扰卫前辈。倒是辛苦姑娘一直在此等候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当不得真人谬赞,我等不比前辈寿数,因而乃是阁中众位师姐们轮流等候,此番不过是晚辈运气罢了。晚辈名叫齐娅,真人唤晚辈名字便好。” 苏澹一笑,并不在意,自顾自问道:“不知与我同来的那位道友现在何处?” 齐娅眨了眨眼,答道:“因敝阁全为女子之故,便早将别院附近的客栈尽数包下,此时阆道友正在对面的客栈之中。”齐娅既然被卫引双派遣而来,自然不是个直愣愣的人,因而她答完这句,便立即接道:“苏真人可是要去,晚辈正好为真人带路。” “多谢。” 然而两人方到客栈门口,便不由停下了脚步,苏澹只是面上笑意不变,只略略挑眉,倒是那齐娅双眉一竖,眼中露出几分掩藏不住的怒意。 但也不过一瞬,她便将这怒意压下,对苏澹勉强笑道:“阁中弟子管教不严,真人见笑了。” 看来这齐娅在盼玉阁中身份颇高,卫引双对他倒是颇为重视,这念头随意闪过,苏澹也懒得去细思,面上也只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让齐娅先行上前问询。 虽说苏澹对客栈门前这几个大多是练气、筑基修士的争执并无兴趣,但以他的修为自然也是不会错漏,因而忽然在这争执中听见阆渊的名字,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只见客栈门前,偏左的两人赫然是当初唤阆渊“小叔叔”的那对双胞胎兄弟,一别数十年,两人变化极大,若非气息未变,他几乎便要分辨不出。其中那杨洸已然是一只脚踏入金丹期了,倒是杨浛身上灵气有些混乱,好像是方一突破修为不稳之时没有好好巩固,便直接破关而出,因而呈现一种强盛而又虚弱的气势。 至于另一边的修为就全然不值一提了,大多都是练气修士不说,筑基修士更是只有领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而且那些练气修士也并非稚童,而是各个年岁颇大。 此时杨洸一身跳脱之气已换做满身煞气,眉头皱得死紧,只双眼时而满含担忧的看向自家兄长,而杨浛状况也不确实怎么好,面色苍白消瘦,周身气息隐带阴鸷,说话之时更是带着不间断咳嗽。 这两人……真有意思…… 杨浛此时正在好言相劝,“父亲,母亲,小叔叔此时正在修炼,我们换个时候再来打扰吧。”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他瞬时面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虚弱之态比凡人更胜。 与他相对的筑基修士还未发话,他身旁的中年美妇便撇了撇嘴,“阆渊那个傻子能有什么要修炼的,浛儿你可是金丹修士了,便是三哥回来也没什么好怕的!赶快和我们一起进去,叫他把那灵器交出来。你也是个傻的,好东西到手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 杨浛放在身侧的双拳一收,强忍着无奈,“母亲,小叔叔现在的修为虽不如我,但实力却不逊于我,何况那手镯本来就是小叔叔的,母亲您……” 毕竟有一方修为不下于齐娅,因而她也并未鲁莽上前,不过就这么一点时间,齐娅也大概从这对话中猜出来了发生了什么,原本谦和又隐带宗门弟子傲气的表情有些凝固。 ——右边这一群人是从哪儿来的? 第四十三章 杨浛自然知道自己的维护可能是起反效果,但他又不可能顺着自己母亲的话说,因而看到齐娅这样明显是前来阻止争执之人时,不由松了口气,主动退步道:“杨某与族人一时失态,还望贵阁不要怪罪。”他母亲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杨浛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对齐娅身份虽不过是猜测,但也没有差错。 齐娅也看出杨浛不是不讲理之人,心里也暗暗舒了口气,她也看出杨浛身边与他容貌相同的修士并不关注这场吵闹,因而笑吟吟地看向那对已显出老态的夫妇道:“我乃盼玉阁弟子齐娅,此处是我宗门暂居之地,客栈之中具是贵客,还请几位莫要在此吵闹。”说话之时她眼神像杨浛瞥了一眼,见他神色淡然,心中微定。 若是杨浛两人要作些反抗之举,凭她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将人一举拿下,苏澹虽说就在一边,但这种事情如何好让客人出手,恐怕她便少不得要唤出门内长辈,这却显出她的能力不足了。 那妇人还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筑基修士拦住了,只见他沉声道:“打扰贵阁实属不该,但我等乃是前来寻找族人,这是我等私事,还望贵阁给个……” “够了。”那筑基修士话未说完,旁边便响起一道平淡声音,伴随这声音却是一阵沉重威压。那修士身旁的几人承受不住纷纷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满头冷汗,那妇人向来养尊处优,此时几乎已是趴在了地上,唯有筑基修士还想要保留几分颜面,运转灵力欲要抵抗,却只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径直摔在地上。 齐娅在那筑基修士一开口之时便已然不耐,只是那毕竟是另一位金丹修士的父母,她却不好言辞过分,此时见到苏澹出手,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而是立刻忐忑起来——若是她因为这样两个修士得罪了贵客,那她…… 苏澹没兴趣关心齐娅的心思,他看向瘫软在地上的几人,眼神一厉,杨浛在一边暗道不好,立刻上前几步,“多年不见,杨浛还未恭贺仙子结丹。” 苏澹似笑非笑,“杨道友亦是金丹修士了,自是同喜。” 杨浛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摇摇头,随即他看向自己父母,神色沉静下来,“这都是杨浛劝诫不足之过,还望仙子看在,咳咳……的面子上不要动怒。” 盼玉阁毕竟算是蕴清门的一部分,苏澹也不会故意扫同门师姐的面子,加上他实际上并没有太多不满之意,本也不可能在这地方杀人,故而听到这话,苏澹笑着打量了杨浛,以及他身后一脸愤愤的杨洸一番后,便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随即苏澹直接转头,看向齐娅,“继续带路。” 齐娅对一旁的掌柜伙计使了个眼色,然后面上重新带着笑意,微微躬身道:“真人请随晚辈来。” 杨浛与杨洸对视一眼,两人扶起地上那对无力反对的夫妻,也不管其他人,便也径直离开。 …… 阆渊住在客站后面的院落之中。 齐娅将苏澹带到院落门口,便停下了脚步,“阆道友在门中布下了阵法修炼,始终没有出来,晚辈等人不敢随意打扰。不知苏真人……” 齐娅未能感知到,苏澹却感觉到颇为细微的灵力变化,知道阆渊此次修行已然快要结束,因而便道:“姑娘自去吧,我在这里等候小渊。” “那……晚辈告退。”临走之时,齐娅略一思索,还是加了一句,“晚辈必定会通知弟子,绝不会再让方才几人再来,还请真人放心。” 苏澹对此倒不是格外在意,以他对阆渊的了解,想来他也不会有多少在意,因而只道:“我自然相信贵阁。” 齐娅心中略有放松,再一行礼之后便离开了此处。 苏澹走了几步靠向一旁的树上,双眸闭合,心神放空,面上露出几丝疲态。 卫引双借与苏澹使用的密室自然极好,但苏澹闭关是为了炼制灵器,那处密室自然也是卫引双特意挑选的火力旺盛之地,也是为苏澹方便。 只是苏澹本为水木灵根,在火力旺盛之地自然算不上有多舒服,因而他本命灵傀炼制完成,只将灵力恢复,便离开了密室。虽说金丹修士本就可以不眠不休,但如此耗费心神之事,确实让他有几分劳累。 不过此时虽并未放松下来,在寒意之下之下,倒也有了几分宁静。 阆渊属性冰寒,他修炼之时这一方小天地之间也满是冰寒之感。天地灵气分数金木水火土五行,阆渊此时吸纳的自然不可能是灵力,应该也是玄气的一种,只是不知详情罢了。 一个时辰之后,苏澹眼珠微动,随即双眼睁开,声音略带笑意:“小渊。” 随着这声轻唤,院中一间房门打开,一身白衣的青年夹带着满身冰寒出现在苏澹视线之中,他一双瞳色浅淡的眸子直直看向苏澹,轻声应下:“嗯。” 阆渊自然已经不需闭关,苏澹自然是拉着他到房中坐下。 随即苏澹眯眼,看出阆渊修为又有些微提升,不过他本身便已是心动期,这点提升到并不明显,于是随口问道:“小渊,你的记忆可又有恢复?” 他本是不报多少希望,孰料阆渊却直接开口道:“好像都恢复了。” 苏澹失笑,“什么叫好像?” “比如我……”阆渊微顿,“不是人?” 苏澹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朗笑,几乎连音色都忘了掩饰。 对阆渊的身份,苏澹早有预料,虽然经他探查阆渊现在确实是人类,但人妖混血却是他最为相信的猜测。阆渊对自己的异状没有过半分掩饰,也是这小世界里几乎没有修炼直化形期的妖族,不然别人早早就猜出阆渊的真实身份了。 片刻后,苏澹平静下来,神情中却还是带着几分笑意,不过倒是不再逗他,正经问道,“那小渊你哪一个种族?” 阆渊的记忆似乎恢复得却是不怎么好,想了一下才答道:“鹔鹴。” “鹔鹴?”苏澹略一挑眉,心中微微有些讶异,“那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当年洪荒之灾之后,凤凰、麒麟之类的神兽尽数消失于人前,倒是鹔鹴这般与凤凰关系极近的种族倒是还在出现,但因这一族的妖修实力极为强大,理所当然繁衍艰难,怎么可能会让未成年……呃,未到化形期的幼崽跑这么远?便是阆渊为混血也不可能,毕竟如今人妖关系和谐,互相结为道侣极为常见,其子女自然也不会不受重视。 何况,就阆渊那一身的好东西也看不出他有半点不受重视。 许是原因比较复杂,阆渊这一次回想的时间更长了,“因为父亲兵解成散仙,我身上的封印人族血脉的封印反噬,而人类之躯无法在族地生存。” 阆渊虽是说得简单,苏澹倒也能大概明了。 随即,他想到之前遇到的事,便道:“我方才在客栈外遇上了你的族人。” 阆渊满眼茫然。 于是苏澹便与他解释,“你可还记得杨浛与杨洸两人?” “嗯。” “那你可要见他们?” 阆渊摇头,“父亲只让我回去的时候把他们两带走。” 猛然听到这句话,苏澹却是眼神一闪。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件事,阆渊的父母会不会一直在关注他?如今他只道阆渊看破了他的幻术,也只防了阆渊一个人,而且因为他不能告诉卫引双原委之故,全靠阆渊好奇心不强才能防住,但之后呢? 幸好若是有心魔与否,他自己自然能够感知,倒是现在算是安全的。只是,苏澹心下一紧,看来他还要做一手准备。 这边苏澹半响没有再说话,于是阆渊偏了偏头,就这么看着他。苏澹回过神来,略略一笑,随口猜测,“你父亲既是散仙,那母亲可是鹔鹴一族的神君?”妖族神君即是一族之长。 “嗯。” 苏澹:“……” ——其实我就是转移话题随口一猜。 …… 城池门口。 一道迅疾的灵光划过,随即立刻被城中的阵法当落下来,一个不过筑基的年轻男子护着怀中几乎已是一身血衣的人从半空直直摔在了地上,他无暇他顾,见到有数个打扮整齐的修士围了上来,立刻强撑着呼喊道,“快,快去禀告元婴前辈,出现了被黑气侵蚀神智的元婴修士……”男子话音未落,便已一口血喷出,随即亦是不省人事。 旁边一个修士与他相识,惊呼道:“他是泓光宗太上长老的弟子!” 这个修士似乎颇有威信,几个金丹修士立刻不敢怠慢,留下几个木属性的修士与炼丹师救治两人,其余人则分头向各个门派之地疾驰而去! 第四十四章 这是一间极为宽广极为朴素的大殿,大殿由石头砌成,上面没有任何雕琢痕迹,只是用锋锐之物一一削得光滑平整,干净之极,便是连什么剑气刀意也无。 大殿之上有十七个高高石台,这石台之上隐隐带着各种灵力意念,而位于正中的石台看着最为平凡,没有任何灵力,只泛着一丝玉色,却是更显得格外不同。 苏澹只略略打量了一番,便转回了眼神,端坐在大殿两侧的无数石台之一上,默然不语。 大殿两侧的石台上具是金丹修士,已然全数坐满。此时还未有前辈修士到来,这些金丹修士却是正好各自聊开,揣测这次弄出如此阵势是为了何事。 这大殿只在城池初建成之时,有过一次聚集,其余时间那些元婴老祖自然没有闲情与这满堂的金丹期修士做些什么商量。何况如今城中各门各派混杂,想要维护住规矩章程,这些金丹修士也绝不轻松。 开始各人还讲些隐秘,互相之间不好打扰,但如今能聚集在这里的金丹修士大多都是各门派捧在手掌心里捧出来的,实力之说不好细究,但心高气傲却是必然,不过数十个呼吸间,就有人嚷嚷出声。 “你们可知这次元婴前辈们将我等唤来是有何事?”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素衣汉子,他将这话一说完,环顾一圈,见到一些修士面露不屑,一些悄然凝神倾听,还有一些更是立即催促起来,知道这是在场之人均是听到了自己方才一番话,不由“嘿嘿”一笑。 催促之人却都等不及了,纷纷道: “方老幺,要什么知道的就快些说将出来,这般吞吞吐吐却是作甚!” “正是!方老幺,我等早知你消息灵通,正要你前来解惑。” “老子还不知道你的性子,由得你得意,快说快说!” “……” 那被称为方老幺的瘦小汉子眼看自己吊足了胃口,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将前些天城门之前的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这方老幺虽然做出这幅德行,实际却是个大门派弟子,只是他天性便爱这些旁门左道,又一心喜欢做些引人注目之事,但他确实极有分寸,绝不会弄出些哗众取宠,惹得师门蒙羞之事,因而倒也无人对他如何管束。对他来说,自然就是越发得意。 方老幺之前拖拖拉拉半天不肯吐一个字,真开口时却说得简洁明了,不过片刻,在场众人便将事情尽数了解。如此,更是议论纷纷。 “这黑气如此厉害,便是我等宗门弟子,也须得三五个人才能对付同阶修士,如今若是那元婴修士大开杀戒,我等该如何自处?” 似是被这唉声叹气给感染了,其余开口之人也不由带上几分消沉。 “唉,在下惭愧,外出巡逻也遇到过些妖物,却都是仍由那黑气离开了啊。若是……” 另一边有人安慰道:“宋兄说的哪里话,在场诸位又哪有人不惧仙途之阻?” 随即便有几人也摇头叹息。 便在这时,却有一道傲然之声响起,“要本公子说,这次必然是因为黑气互相吸引聚集,才会有此后果。解决之法倒也好办,在场诸位,哪里会有那许多人能结成元婴?本公子看稍后就可以向老祖们提些这想法,便让那些年老力衰之人也做些贡献。反正也是等不到雷劫了,加重与否又有何干?”那华服公子说完,便将手中玉扇敲了敲,似乎对自己的建议颇为得意,眼神却是向一旁瞟去。 他周围也有不少年轻修士,面上带笑,显见对他多有讨好,闻言立刻应和:“诸葛公子说的对!正是有些人眼看寿数将近了,却还贪生怕死,占着位置,否则凭诸葛公子师尊研制出的清魂露,早已将黑气消灭得一干二净!” 旁边便有一年轻女子嗤笑,“哼,真是要笑死本仙子。本仙子瞧你也是六七百岁了,还在中期卡着,估摸着也突破不了了,不如就由你做这先锋?” 之前说话之人闻言不由讪讪,他向那华服公子瞥了一眼,见他一双眼睛直直地定在女子身侧之人上,半分目光也没分给自己,不由暗道一声“晦气”,只好也看向那华服公子看向的方向,硬着头皮憋出一抹笑,“凤仙子,你身旁这位仙子着实眼生。之后我等还多有合作,却是不能太过生疏了。凤仙子难道还不肯引荐一番?” 凤文珏冷笑一声,本不愿搭理,但这话虽是别有目的,但也并非假话,只是她想来软硬不吃,又多年看着几个人不顺眼,偷偷看了眼身旁的苏澹,见他仍是漠然神情,便也打定主意不吃这套,只道:“这是本仙子的小师叔,你有意见?” “没,没……” 苏澹也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安静坐着也有火烧到自己头上,不由有些不耐,只是他本就不是喜欢耍嘴皮子功夫的人,这大殿之中自然不可能允人动武,便径直合目静心,作打坐修炼之状。 只是,此时他却并非是真正在打坐。 自神识可以化形之后,修士脑海之中便不再是一片空茫,而是充斥着有实体的神识。此时苏澹将心神投入其中,神识凝聚,在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个奇诡的纹路。 苏澹勾勒的动作极为缓慢,而且时而捣碎重来,这纹路算得上复杂,但苏澹只求其形,就算再如何繁复也不会让金丹修士记忆不了,因而成功次数不少。但每每成功,苏澹便立即将之回去,随后又是一番细心勾勒,与上一个符文之间只有一处极为细微的差别。 随着苏澹神识愈发熟练,这符文形成与破坏的速度也更快,正因为如此,苏澹又是始终在同一位置动作,慢慢那一个个符文就如同活了过来,仿佛每道痕迹都是由灵动小蛇蜿蜒游动形成。 饶是如此,苏澹也无半分动容喜意,他只是将绘制与破坏的速度加得更快,一个恍惚间,苏澹便仿佛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呼唤之意。霎时,苏澹将神识击碎,意识回归。 苏澹眉头一皱,将喉间腥甜咽下,眼中浮现一缕沉思之色。 那股力量似乎就是来自这诡异的纹路…… 不过不待苏澹细想,一道奇异钟磬之声响起,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将双眼投向了位于上座的那十七个高台之上。 只见那石台上已然坐上了十七位元婴修士,这些元婴老祖气势磅礴,灵力更是活跃之极。 便有一个修习水法被称作笑海道人的年轻男修,面色和蔼,隐带笑意,周身气息却仿若大海汪洋,似能掀起滔天巨浪! 另一位容貌秀美的女修,却是身负长刀,一身刚强霸道之意,正是有名的元婴中期修士元嘉仙子。 …… 卫引双自然也是高坐其中,她已是元婴后期修士,因其修为高深,实力非凡之故,她的位置也是颇为靠中,正挨着正中的那座石台。此时她亦是将周身气势放出,却是一股灼人之意,在明艳宫装相衬之下,那热度似乎能将人魂魄也燃烧殆尽,教人不敢直视。 而与卫引双想必,位于正中之人便显得平平无奇了。那是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男修,面容说不上俊朗与否,只是让人觉得还算顺眼,身着一件颇为文雅的灰蓝袍子,看着便觉得他只不过实在街边闲坐,颇有余情,没有半分像一个元婴修士。 不过在场众人大部分都是过百年纪,自然不可能没有眼力,况且单看他能在两边元婴后期修士其实之下镇定如斯,便知这人绝不简单。何况还有金丹修士之中也不乏见过此人之人,自是知道这人相当不好惹。 这男修名叫许同翰,乃是一位叛门散修,他如今不过千余岁,便已是半只脚踏入出窍期的元婴后期修士,将来出窍自是大有希望,如今他便是因此事特意赶来,之前之所以有那番等候,便也正是为了他。 许同翰看着倒是颇为温和,元婴修士们方一落座,他便解释了自己迟来的原因。 “老夫赶路之时想着时间充裕,便在岳水山打了个转。因老夫如今算是来晚了,便欲趁此亲自看看那灵泉如今是何等情况,探查之下却觉得大有不对,因而便想着将之弄个清楚,这才耽误了时间,劳各位久候了……” 事有轻重缓急,许同翰自然不可能不知,此时不谈那个元婴修士,反而说了那处灵泉,众人也只其中必然有大发现,哪里还有心情听他道什么歉。许同翰另一侧盘坐的元婴后期大汉性子略急,便直接打断了许同翰的话,问道:“许道友发现了什么,尽管说来便是,我们自是相信许道友。” 许同翰虽说为叛门变为散修,但那只因观念功法之故,他便是此时仍与原宗门交好,其品行也向来被人敬佩。 许同翰一笑,便也直接道:“老夫却是发现灵泉水并非污染之源,而这真正的源头……”说到此,他侧头看向自己左侧,语气慢慢转为阴冷,“不知怀丰道友可知道自家宗门下面藏的血池?老夫前去之时,那血池中的血可还是满的,这总不可能是血池自己装进去的吧?” 话音落下,许同翰双眼如针般射向坐在一处高台之上一个男修,那修士只觉得眼前一个晕眩,脸色霎时变作惨白。 第四十五章 这是一间极为宽广极为朴素的大殿,大殿由石头砌成,上面没有任何雕琢痕迹,只是用锋锐之物一一削得光滑平整,干净之极,便是连什么剑气刀意也无。 大殿之上有十七个高高石台,这石台之上隐隐带着各种灵力意念,而位于正中的石台看着最为平凡,没有任何灵力,只泛着一丝玉色,却是更显得格外不同。 苏澹只略略打量了一番,便转回了眼神,端坐在大殿两侧的无数石台之一上,默然不语。 大殿两侧的石台上具是金丹修士,已然全数坐满。此时还未有前辈修士到来,这些金丹修士却是正好各自聊开,揣测这次弄出如此阵势是为了何事。 这大殿只在城池初建成之时,有过一次聚集,其余时间那些元婴老祖自然没有闲情与这满堂的金丹期修士做些什么商量。何况如今城中各门各派混杂,想要维护住规矩章程,这些金丹修士也绝不轻松。 开始各人还讲些隐秘,互相之间不好打扰,但如今能聚集在这里的金丹修士大多都是各门派捧在手掌心里捧出来的,实力之说不好细究,但心高气傲却是必然,不过数十个呼吸间,就有人嚷嚷出声。 “你们可知这次元婴前辈们将我等唤来是有何事?”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素衣汉子,他将这话一说完,环顾一圈,见到一些修士面露不屑,一些悄然凝神倾听,还有一些更是立即催促起来,知道这是在场之人均是听到了自己方才一番话,不由“嘿嘿”一笑。 催促之人却都等不及了,纷纷道: “方老幺,要什么知道的就快些说将出来,这般吞吞吐吐却是作甚!” “正是!方老幺,我等早知你消息灵通,正要你前来解惑。” “老子还不知道你的性子,由得你得意,快说快说!” “……” 那被称为方老幺的瘦小汉子眼看自己吊足了胃口,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将前些天城门之前的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这方老幺虽然做出这幅德行,实际却是个大门派弟子,只是他天性便爱这些旁门左道,又一心喜欢做些引人注目之事,但他确实极有分寸,绝不会弄出些哗众取宠,惹得师门蒙羞之事,因而倒也无人对他如何管束。对他来说,自然就是越发得意。 方老幺之前拖拖拉拉半天不肯吐一个字,真开口时却说得简洁明了,不过片刻,在场众人便将事情尽数了解。如此,更是议论纷纷。 “这黑气如此厉害,便是我等宗门弟子,也须得三五个人才能对付同阶修士,如今若是那元婴修士大开杀戒,我等该如何自处?” 似是被这唉声叹气给感染了,其余开口之人也不由带上几分消沉。 “唉,在下惭愧,外出巡逻也遇到过些妖物,却都是仍由那黑气离开了啊。若是……” 另一边有人安慰道:“宋兄说的哪里话,在场诸位又哪有人不惧仙途之阻?” 随即便有几人也摇头叹息。 便在这时,却有一道傲然之声响起,“要本公子说,这次必然是因为黑气互相吸引聚集,才会有此后果。解决之法倒也好办,在场诸位,哪里会有那许多人能结成元婴?本公子看稍后就可以向老祖们提些这想法,便让那些年老力衰之人也做些贡献。反正也是等不到雷劫了,加重与否又有何干?”那华服公子说完,便将手中玉扇敲了敲,似乎对自己的建议颇为得意,眼神却是向一旁瞟去。 他周围也有不少年轻修士,面上带笑,显见对他多有讨好,闻言立刻应和:“诸葛公子说的对!正是有些人眼看寿数将近了,却还贪生怕死,占着位置,否则凭诸葛公子师尊研制出的清魂露,早已将黑气消灭得一干二净!” 旁边便有一年轻女子嗤笑,“哼,真是要笑死本仙子。本仙子瞧你也是六七百岁了,还在中期卡着,估摸着也突破不了了,不如就由你做这先锋?” 之前说话之人闻言不由讪讪,他向那华服公子瞥了一眼,见他一双眼睛直直地定在女子身侧之人上,半分目光也没分给自己,不由暗道一声“晦气”,只好也看向那华服公子看向的方向,硬着头皮憋出一抹笑,“凤仙子,你身旁这位仙子着实眼生。之后我等还多有合作,却是不能太过生疏了。凤仙子难道还不肯引荐一番?” 凤文珏冷笑一声,本不愿搭理,但这话虽是别有目的,但也并非假话,只是她想来软硬不吃,又多年看着几个人不顺眼,偷偷看了眼身旁的苏澹,见他仍是漠然神情,便也打定主意不吃这套,只道:“这是本仙子的小师叔,你有意见?” “没,没……” 苏澹也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安静坐着也有火烧到自己头上,不由有些不耐,只是他本就不是喜欢耍嘴皮子功夫的人,这大殿之中自然不可能允人动武,便径直合目静心,作打坐修炼之状。 只是,此时他却并非是真正在打坐。 自神识可以化形之后,修士脑海之中便不再是一片空茫,而是充斥着有实体的神识。此时苏澹将心神投入其中,神识凝聚,在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个奇诡的纹路。 苏澹勾勒的动作极为缓慢,而且时而捣碎重来,这纹路算得上复杂,但苏澹只求其形,就算再如何繁复也不会让金丹修士记忆不了,因而成功次数不少。但每每成功,苏澹便立即将之回去,随后又是一番细心勾勒,与上一个符文之间只有一处极为细微的差别。 随着苏澹神识愈发熟练,这符文形成与破坏的速度也更快,正因为如此,苏澹又是始终在同一位置动作,慢慢那一个个符文就如同活了过来,仿佛每道痕迹都是由灵动小蛇蜿蜒游动形成。 饶是如此,苏澹也无半分动容喜意,他只是将绘制与破坏的速度加得更快,一个恍惚间,苏澹便仿佛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呼唤之意。霎时,苏澹将神识击碎,意识回归。 苏澹眉头一皱,将喉间腥甜咽下,眼中浮现一缕沉思之色。 那股力量似乎就是来自这诡异的纹路…… 不过不待苏澹细想,一道奇异钟磬之声响起,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将双眼投向了位于上座的那十七个高台之上。 只见那石台上已然坐上了十七位元婴修士,这些元婴老祖气势磅礴,灵力更是活跃之极。 便有一个修习水法被称作笑海道人的年轻男修,面色和蔼,隐带笑意,周身气息却仿若大海汪洋,似能掀起滔天巨浪! 另一位容貌秀美的女修,却是身负长刀,一身刚强霸道之意,正是有名的元婴中期修士元嘉仙子。 …… 卫引双自然也是高坐其中,她已是元婴后期修士,因其修为高深,实力非凡之故,她的位置也是颇为靠中,正挨着正中的那座石台。此时她亦是将周身气势放出,却是一股灼人之意,在明艳宫装相衬之下,那热度似乎能将人魂魄也燃烧殆尽,教人不敢直视。 而与卫引双想必,位于正中之人便显得平平无奇了。那是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男修,面容说不上俊朗与否,只是让人觉得还算顺眼,身着一件颇为文雅的灰蓝袍子,看着便觉得他只不过实在街边闲坐,颇有余情,没有半分像一个元婴修士。 不过在场众人大部分都是过百年纪,自然不可能没有眼力,况且单看他能在两边元婴后期修士其实之下镇定如斯,便知这人绝不简单。何况还有金丹修士之中也不乏见过此人之人,自是知道这人相当不好惹。 这男修名叫许同翰,乃是一位叛门散修,他如今不过千余岁,便已是半只脚踏入出窍期的元婴后期修士,将来出窍自是大有希望,如今他便是因此事特意赶来,之前之所以有那番等候,便也正是为了他。 许同翰看着倒是颇为温和,元婴修士们方一落座,他便解释了自己迟来的原因。 “老夫赶路之时想着时间充裕,便在岳水山打了个转。因老夫如今算是来晚了,便欲趁此亲自看看那灵泉如今是何等情况,探查之下却觉得大有不对,因而便想着将之弄个清楚,这才耽误了时间,劳各位久候了……” 事有轻重缓急,许同翰自然不可能不知,此时不谈那个元婴修士,反而说了那处灵泉,众人也只其中必然有大发现,哪里还有心情听他道什么歉。许同翰另一侧盘坐的元婴后期大汉性子略急,便直接打断了许同翰的话,问道:“许道友发现了什么,尽管说来便是,我们自是相信许道友。” 许同翰虽说为叛门变为散修,但那只因观念功法之故,他便是此时仍与原宗门交好,其品行也向来被人敬佩。 许同翰一笑,便也直接道:“老夫却是发现灵泉水并非污染之源,而这真正的源头……”说到此,他侧头看向自己左侧,语气慢慢转为阴冷,“不知怀丰道友可知道自家宗门下面藏的血池?老夫前去之时,那血池中的血可还是满的,这总不可能是血池自己装进去的吧?” 话音落下,许同翰双眼如针般射向坐在一处高台之上一个男修,那修士只觉得眼前一个晕眩,脸色霎时变作惨白。 第四十六章 苏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些难受地甩了甩头,然后下一秒,他觉得自己遇到了这辈子最惊悚的事——他眼前出现了一张没有脸的脸! 呃,不对,应该说他面前是一个浑身火红、没有面目的四足生物,之所以判断出这是个生物,而且是脸对着他,是因为苏起醒过来的时候它正“和蔼”地拍了拍苏起的肩。 我现在晕过去还来得及吗? 可惜现在苏起清醒得很。 由于周围空间一片漆黑,本来瞄了一眼就准备再也不要看这奇怪生物的苏起不得不重新把目光移回来。 然后他就惊呆了。 ——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传说中的混沌居然真的有! ——哈哈哈……连原句都还记得我果然是天才! ——诶?难道什么左青龙右白虎也是真的? ——不,不对,自己现在不会是马上要被饱腹了吧?明明没嘴,它到底是怎么吃的? ——不不不,还是不对,这混沌看起来不像是要开吃的节奏,难道我其实是传说中的混沌害怕的恶人? ——好像有什么更不对了…… 正在苏起觉得自己要被脑海中的刷屏给淹没了,面前的混沌开口,不对,发出了声音:“我奉帝君的命令与你做个交易。” “啊?”,苏起反应过来,僵笑着应了,“您老说,您老说。” “你应知晓自己如今只得阴魂,帝君愿为你重塑身躯,你须得为帝君照顾一个人。” 听到可以重塑身躯之后,苏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确实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死于癌症,死时只有20岁,死后他就如同鬼魂一般四处飘荡,不过意识在逐渐模糊,这几天差不多什么都忘了,而现在他居然又重新思维清晰了,便对这话信了大半,因此他也不犹豫:“好。能具体说一下那个人吗?” 混沌仍是看不一丝变化,“帝君的小儿子要下凡历练三世。仙君下凡历练只须一缕魂念,若是对历练之事不满或是动了凡心,就直接将这缕魂念毁去,因此帝君本不愿多加干涉。但仙君前两世过得太不好,帝君又无意中发现你乃帝君同族之人,因此便让你在第三世照顾仙君,也正好为你重塑身躯。” 说罢,知道苏起应了,空中倏尔出现两道白芒,混沌接着道:“这是仙君的前两世,你可以选一个。” 苏起正准备看看那位仙君过得怎么个不好法,却听得混沌后半句话,不由一愣,“选一个?这不都那位仙君经历过得了吗?” “这两个世界本就是帝君为仙君所创,想再做个一摸一样的自然不难。” “……”槽点好多先吐哪一个能显得我不那么乡土? 苏起晃了晃头,还是先看看这位仙君过得怎么样吧。 第一个:少年血脉纯度太高世界灵力不足不能修炼,父母先精心呵护接着莫名其妙毫不留情地将他弄去联姻,联姻路上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不拜倒在他天使般的面孔和心灵下,途中又历经艰难困苦虐恋情深弄到了只有他能修炼的远古秘籍成为绝世天才,却被心爱的人儿废了,然后困居深宫又开始虐恋情深,最后终于和他的一众后宫们(注:男女都有,攻受皆备)征服了世界…… ——真是够了!这一定是那位仙二代吃多了没事干…… 第二个:男孩从小身体很差被当女孩养,在他五岁生日宴的时候…… 停! 所有人都在他五岁生日宴上深深地爱上了他!!! 苏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我去第一个。” 然后再一阵晕眩前,苏起只剩下一个想法—— 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我是要做一个保镖拯救一个可怜的小人儿,没想到我是要为一个挂满了光环的仙二代将故事从先虐后爽改为爽爽爽! …… 这是一间极为奢华又极为简单的房间。 说它奢华是因为这房中的每一物件都昂贵无比。旁人侥幸的得到了一小块就可能引来杀生之祸的玉石凝碧这里居然做成了一座大大的屏风。大陆上产量极少的天心蚕丝便是加一点在衣服都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里却当做帷帐铺得层层叠叠。房内的床、桌、柜无一不是用的上好的木材而且各不相同。 这样的一个房间本应是鼎炉生烟琳琅满目,如今却是简单之极,只因除了这些作为卧室必有的东西外,再无一物。 苏起从床上醒来,眨了眨眼,恢复到平时严肃的样子,便正好听到外间侍女的声音:“公子,可要起了?” 苏起平平地应了一声,声音极轻,但外间的侍女明显听到了。她轻步去推开房门,让一众侍女鱼贯而入,静立在外间,她自己则走至床边停下,问到:“公子,夫人入产房了,公子可要去看看?” 苏起听得此话眉心微凝,“为何现在才说!” “夫人还未开始生产,婢子不敢打扰公子。” 苏起不再说话,仍是如往常一般穿衣洗漱,心中却不平静了起来—— 那个承包出新姿势的仙二代终于要来了! 由于那位仙二代要来了,苏起早餐的时候略有些心不在焉。说实话,虽然他在这里已经来了这个世界将近十三年,但对于怎样让仙二代更好地体验凡人生活的同时也让那位帝君满意仍然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这明显是那个仙君自己玩得很嗨,而且他又不能把那个仙君锁家里。 站在苏起侧后方的侍女看见苏起这样子不由蹙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光,嘴唇微动提醒到:“公子!”苏起身体极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开始专心吃完早餐。 片刻后,苏起起身,向身后吩咐了一句:“我去看母亲。扶靑你让人通知明函,我今天不去了。” 身后扶靑微微屈膝应下:“婢子知道。” …… 苏起到的时间恰到好处,没呆多久,那位仙君已经出生了,苏起先去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娘,顺带被站旁边的训了几句,然后几步走进产房隔壁的房间,正看见已经被收拾好的小婴儿正安静的睡在摇篮中。看见他进来,旁边的奶娘行了个礼,便安静地退到了角落。 虽然是仙君的一缕魂念,还被他爹加了一溜光环——是的,那光环是他爹偷偷弄的。这位帝君的儿子的悲惨遭遇,其实就是他自己作的。苏起三岁的时候,混沌又来了一次,他才知道那位仙二代下凡历(you)练(wan)的时候本来准备得很朴素,但是,赖不住他爹儿控成魔,丧心病狂地做了五六个世界让他儿子挑着玩,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当神仙太无聊小说看多了,又耗费了些功夫把各种文中的主角光环都加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扯远了。 之前苏起对这位仙君是抱着吃饱了没事干和被爹坑了挺倒霉的心态来看,现在苏起近距离地看着摇篮中萌哒哒的小婴儿,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然后他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 因为刚刚摇篮中的小婴儿突然动了动,然后房中的本来极淡的香味突然浓郁了起来…… 呵呵。 撒泡尿都是香的我今天又长知识了! 苏起忍住想要打喷嚏冲动快步且尽量不失礼仪地走了出去,余光还看到本来站在墙角的奶娘开始愉快地给小婴儿清洗和换尿布,苏起脚步更快了。 等回到自己院子里,苏起正看见扶靑站在不远处等着了。看见苏起有些凌乱的衣裳,扶靑又是蹙起眉头,先上前理了理,然后说道:“公子,走路时应一步五尺,一刻钟走一千二百步,不能太快。” 苏起默默应下,然后又听到扶靑说道:“公子,沈公子邀您明日一聚。” “嗯?”苏起略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今天不过是个普通聚会,现在看来还真有什么事了,“好,我明日巳正就出门。”然后便径直往书房而去。 苏起走进书房,从书柜的一个暗阁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书桌上,然后凌空绘了一个略显扭曲的纹路,这道纹路已成型就化为一道蓝芒扑向盒子,然后盒子猛地弹开,露出里面的一卷玉简。 苏起灵识扫向玉简的最前面,找到了“童年篇”,在最后加上了句话—— “现象:推测体液带香气,香味较平和,能使人愉悦,平时难以察觉。” “处理办法:一岁以前暂时无需处理。一岁后减少或禁止流泪流汗。” 然后他又往前找到了之前对出生时推测的天降异象的内容划去,改为“未出现明显不同”,最后苏起满足地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自己已经做了几十万字的笔记,恋恋不舍地把玉简放回原处,愉快地转入书房后面的练功房修炼去了。 ——虽然他这么十来年都还没想出什么太好的办法,但好歹也做了这么多笔记呢。 …… 虽然猜出沈明函这次找自己是有要事了,但苏起走进以往常聚的九一阁的时候还是不由愣了愣,因为这里居然被清场了! 九一阁并不是普通的酒楼茶寮,而是专供这些富贵人家聚会之地,清场这事,以苏起现在的身份虽然可以办到,但在他满二十岁及冠之前,是需要向族中报备的,而沈明函只比他大两岁罢了,那这自然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难道是他偷偷透露的一处秘境终于被他们发现了?! 由于光环的作用,那位仙君经历的悲惨遭遇最后得利最多的一定是他自己,因此大多数奇遇他都不准备抹掉,而是决定到时候自己看着点儿就是。但这一处秘境不一样,这个地图里只有纯粹的被虐,大部分好处也到了后宫手里,因此他早早地就决定一定要将这一段抹掉。在有了自己的院子书房后,他收集翻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筅筠秘境的书籍资料,终于找到了一些信息成功地将沈明函忽悠得半信半疑,答应和他一起派人去看看。 不是他不想单独派人去,而是这对兄弟——筅、筠就分别是他们的名字——留下的秘境需要特殊血脉才能看见并得到传承。对,就是沈明函那个家族的血脉,当时获利的那两个后宫还是沈明函关系挺近的堂弟堂妹,而且,那还是一对龙凤胎姐弟。 虽然知道是需要特殊血脉,但是鉴于他当时看的内容过于浓缩,他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能等沈明函的人运气好能发现了。 他猜得没错,沈明函叫他过来确是与秘境有关。不但如此,其中还出了一些意外。 “你是说你派出的人中有对双胞胎被秘境自己吸进去了?”这秘境原来是只要双胞胎。 “是。旁边的人想拉住他们结果也被吸进去了,不过他们很快又被排斥了出来。沈询通知了你们的人,但他们似乎看不见这个秘境,而且也进不去,经过时就只像经过一团空气。”沈明函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此刻略带歉意,毕竟是苏起发现并告诉他的,现在苏起却可能一点好处都拿不到了。像这种有特殊要求的秘境其传承大多也是这样的,他虽然没有独吞的意思,苏起也只得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 “明函,不必介意了。大不了下一次你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就都送我吧。”这个秘境解决了,苏起高兴还来不及呢,反正他早有猜测,也没想过里面的东西。不过还有一点问题,当时那个仙君是怎么进去的而且没被排斥出来的?主角光环连这都包括了?! 毕竟是将近十年的好友了,而且现在秘境里的东西还没弄出来,听到苏起这样回答,沈明函便也恢复了平时勾引人的笑意,问道:“小十七,听说你的弟弟出生了?长得怎么样?” “婴儿能有个什么长相?不都是一样的吗?” “说你脸盲你还不信,如果不是我和我哥身高差太大,你肯定会弄混,只要我们两都坐着你就没把名字叫对过!” “你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秘境的事也没说几句,没必要清场。”苏起板起脸,转移了话题。 幸好沈明函这话题打趣了十年也没太热衷了,配合的回答他:“十一姑姑传给我说,南瞳女皇要从岑家选人和亲。” 岑家?! 怎么可能?! 南瞳的女皇现在不是刚刚上位,要等她十五年后因为穷兵黩武政权不稳时才打算和亲的吗?而且,对象应该是那位仙君啊? 不过南瞳女皇到底要和谁和亲与沈明函却是没有半分干系,他想说的也不是这个,而是“走私”。 苏起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话,然后微微拧了下眉:“你让人乘着和亲队伍混进南瞳到底是图什么?南瞳又没有封国。” “乘那个时候混进去可以当做本国人。女皇估计是想打仗,却有不能不顾子民地收钱,因此决定加大他国商人的税收。你也知道,只要南瞳还有凝瞳果,别国商人就会蜂拥而来。”凝瞳果是修炼很多破妄破幻之法必须的辅助之物。 苏起点点头,又问道:“只有我们两人?”沈明函的势力与他相当,这些消息应该全是他身为皇妃的姑姑透露的,应该不敢让太多人知道。 “嗯。我也说句实话,这事儿我本来只打算一个人做的,但……”,沈明函顿了一下,“我可是一向很照顾兄弟的。” …… 苏家主院的长廊上,正有一队窈窕女子曳曳前行,为首的女子作妇人打扮,相貌算不上绝美,但气势凌人,便是看出她已经略作收敛,仍是令人心折。 女子的步履稍急,惹得她身旁稍落后半步的女子哭笑不得地劝道:“夫人,还未过晌,开灵可要到下午。”那夫人听到此话步子慢了几步,但片刻后又加快了速度。见得此景,那女子只得招呼身后众人小心跟上。 屋内正有个一岁左右的小娃娃,端坐在桌旁的小椅上,缓慢地自己吃饭,旁边安静站着一个浅绿衣裳的少女,只在小娃娃要将碗中撒出来时才将将扶一扶。那夫人一直静静立在门口,也不让众人出生,待到小娃娃吃完了,才走上前去。小娃娃见到她,也是立刻让侍女半抱下小椅,上前行礼:“十九见过母亲。” 小孩的声音清脆软糯,长相也是白嫩可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抱着他亲近一下,女子显然也是这么想。她俯身将人抱起,摸了摸小孩的脸,然后情不自禁地抚了抚那双清澈见底又流光溢彩的眼睛。 女子抱着他玩了一上午,又等小孩用过了午饭,先前跟在这夫人身旁的女子笑道:“夫人,族长派人来了,夫人该带十九公子过去了。” “好。”夫人放下怀中的儿子让女子牵住,自己整了整衣裳,迈步出门。 苏起这一年来其实没有怎么见过这位仙君了。 毕竟他有单独的院子,这一年还在稳定远派到南瞳的产业,因此知道那位仙君小时候不会出什么问题后,也懒得陪个小孩玩,因此当他骤然对上一双有如镜湖微波的眸子时,不由愣了愣,特想让它静下来—— 为什么没人觉得静止才是美啊,眼睛居然还真一闪一闪的真是想让他永远睁不开! 开灵其实件很简单的事,如他们这种血脉传世的家族来说,就是在孩童周岁时测定血脉浓度,以确定修炼哪一等级功法来激活血脉。 不出苏起所料,等到那位仙君测定血脉浓度的时候果然测出了纯血脉,也就是十成的血脉浓度,苏起现在这具身体的资质原本是族中最好的也不过九成六。不过,如果不是因为是纯血脉也不会始终无法激活血脉了。 ——某点文主角常见模式:主角(非凡人流)一开始无法修炼的原因一定是资质太特殊没遇上他独一无二的功法。完全不懂别人创造的功法怎么会变成主角独一无二的。 苏起微低着头站在一边,听着台上他的族长父亲鼓励了血脉好的,又激励了血脉差的,然后让大家散了,最后和一群长老将“家族未来的希望”围了起来,不过苏越(仙君终于有名字了!)如今还只是一个一岁的小娃娃,因此一群人很快就准备回书房商量去了。 “起儿,你也把越儿抱走吧。” “是,父亲。”苏起应了声,然后严格按他父亲说的,将扶着椅子站在一旁的苏越抱了起来,然后迈步出门。 苏越呆在他怀里一直很安静,直到走出很远,才软软地说:“哥哥,我,自己走。” 苏起对抱孩子没什么兴趣,从善如流地把他放到了地上。然后—— 苏越不过走了两步就掉到了地上。 真的是掉啊,没有前倾后仰直直地就落下去了。 苏起觉得有些略好笑,也就没有立刻把人抱起来,就见小娃娃也不哭不闹,在地上扑腾了几下自己站了起来,正当苏起以为他是身“残”志坚,站起来准备继续走的时候,小娃娃直接扭过身来,向他伸出了小短手—— “哥哥,抱~” …… 苏起终于知道那天自己父亲和长老们商量的是什么了,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影像中苏越会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他的童年可是一点都不无忧无虑,因为他们竟然决定不让苏越进试炼秘境! 在一个以武为尊的大陆上,大家族或者大门派的试炼秘境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因为进去了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出来,而且进去的都是五到十岁的孩童。 在苏家的规矩就是,测出血脉浓度之后,就由家中长辈引导激活血脉,一般越纯粹的血脉越难激活,如他就是九岁才激活血脉——这还因为他有成人灵魂比较听话。年满五岁且激活血脉或是年满十岁,无论身份一律要进入试炼秘境生死历练。这看似会使家族失去很多天赋好的孩子,其实不然,毕竟血脉越纯进去得越晚,身体也会被血脉改造的更强,如果这还被一些血脉差的杀了,只能说是脑子不好使留着也没用。 苏起今年满十四,他九岁进入秘境,十二岁出来,不得不说是这个秘境让他完全忘却了曾经现代人的习惯,习惯了以武为尊。对其他人而言,这也是培养性格和世界观的时候。 但是,他们竟然决定让苏越不去,难怪后来被虐得死去活来全靠光环吊命。 一定得让苏越进秘境,最好能还偷偷给他加点货,反正死不了,就算出来后变成了脑残中二蛇精病,一心沉迷杀戮要毁了这个世界,他也不介意,反正是你爹做出来给你玩的,他只要完成任务顺利复活就好。 …… “哥哥,今天读什么?” 苏起弯下腰将站在自己脚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将桌上的书翻到第一页,说到:“前几天读《仟岷灵植志》的时候不是问我是谁编的吗?今天就给你读杜以丹的传记。” 苏起看到苏越听到自己的话弯起了双眼,不由搂了搂怀中的小孩,放柔了声线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在做下了初步计划后,再加上手中的势力也逐渐平稳发展,苏起开始逐步和苏越接触,争取从小培养起自己的身为哥哥威信,到时候成功将人骗进试炼秘境。成功变异了当然最好,就算不成功,听他话一点,也方便他实时跟进进度。只可惜,苏起虽然做好了打算,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带小孩。自然不能太严厉,那只会起反效果,也不能太温柔,不然只被当做玩伴还是其次,被父亲认为是要捧杀家族的希望就不好玩了。 最后,他终于想了个好办法,就是最开始那幕,给他读书。 而且,那些书其实特别偏,比如那《仟岷灵植志》,仟岷位于崮山深处,迄今为止也只有那个杜以丹活着出来。 连他自己其实都在一起涨姿势,能想出这么一举两得的办法我果然很机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