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所归[上古]》 第1章 夏商周的夏 作为夏国最南方的属国,一到夏季,南荒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往早上还是轻风袭人,中午就大雨倾盆得看不清五丈之外。 出门时阿惠说今天有大雨让他别去了,做为南荒祭祀,他总是可以得到最正确的预言。 孔雀虽然相信,还是拒绝了。 五月之后就是南荒汛期,淮水泛滥最严重的时间,虽然也是王子之一,可阿惠向来被兄弟排挤,封地都在低洼之处,不去随时巡视,一但堤坝崩溃,后半年就都没有饭吃了。 飞过数百里的盆地丘陵,孔雀落在一处较高的村落里,这里的人们衣衫褴褛,缩在茅草铺顶的石屋里,看到他落在地上,一个个都急忙跑入泥泞里,拿着大片的芭蕉叶子为他遮雨。 “水势如何?”孔雀低下头,随他们进屋,低矮的房里随处可见漏水痕迹,他微微皱眉,“守的住吗?” 淮水西高东低,年年泛滥,南荒大小部族耕地稀少,汛期更是要竭力保护自己的耕田,稍有差池,就会颗粒无收。 “比去年还高三丈,若雨不停,很难守住。”一名杵拐老者神色愁苦,他的额头长着深深的皱纹,头发花白,光滑的手杖想是泡在水里太久,底部已经生出斑斑青霉。 孔雀沉吟了一下:“你们都是阿惠的亲族,实在不行,就先准备上山吧。” “也只有如此了。”老者看着不远处已经抽穗的稻子,眼睛里的泪水几乎就要流下脸颊,悲声道,“都是妖族可恨,肆意毁我家园,若非我族青壮镇守边疆,又怎会连这一点收成也保护不住,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上山,就是放弃村落,上山避水,部族若不是实在没办法,是不会放弃的。 “对对,不过阿惠昨日观星占算,今夏虽雨势绵延,明日辰时却有三个时辰放晴,你们可以早做准备,加固堤坝,成败输赢,三分天意,七分人为嘛。”孔雀微笑的无懈可击。 老者大喜:“甚好!极好!多谢大祭祀相告,你们听清了么,快去准石块竹藤,明日天一放晴,就去筑坝!” “那我先走了。”孔雀点点头。 “上使稍等。”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从人群里走出,她手捧鲜花,面容却比手里的鲜花更明艳,身上并无布帛,而是用糅软后的稻草编成的衣裙,想来平时很是注重仪容,她对孔雀柔声道,“听闻祭祀最近诸事繁忙,极为劳累,我特地自鹊山采了安神花,望大人将小奴的心意带上,小奴一定记得大人的恩德。” “嗯,我一定带到。”孔雀收下那束鲜花,转身化成飞鸟,掠过天空,消失在雨幕里。 低矮的草屋顿时沉静下来,过了数息,那少女才问:“阿爷,你明知那雀鸟是祭祀的驱使的妖族灵兽,为何还要当他的面斥责妖族?万一他去祭祀面前多说几句,如何是好?” “你懂什么!”那老者斥道,“祭祀向来爱护这妖鸟,若不让这妖鸟知道人妖之分,说不准哪日便恃宠而骄,给祭祀惹来麻烦。” “阿爷,你也想的太多,祭祀是何等神人,我们一族只是祭祀手下的奴隶,若惹那妖鸟不喜,便是被它一口吞了,祭祀又能将我们复生么?” “你总是有道理,我才要劝你,莫要妄想,南荒祭祀地位之高,仅次于君上,不是我们这些奴隶攀的上的。” “才不呢,当年祭祀的母亲,不也是平民身份,不一样成了君上后妃……好啦,孙女不说了,我这就去采石,您别吹胡子了。” --------------------------------------------------------------------------- 孔雀从那小部族中飞回来时,眉头微微皱了下。 南荒多山,城池也都依山而建,都城涅阿更是如此,雨水顺山势而下,也不会进屋,可现在,阿惠的居所几乎被水包围了,一定又是有人找他麻烦。 好在院里有阿惠术法结界,并无雨水,这些小事,应该没有影响。 才进院落,他就看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蹲在屋檐下,一脸苦大仇深的地对着两枚刻字的龟甲。 “你们的兄长呢?”孔雀问。 “在里屋呢。”小女孩愁眉苦脸的说,然后对男孩说,“我不想背了怎么办?” “那你想不想在沙地里抄一百次?”男孩子反问,“哥哥会放过我们吗?我还想跑呢!” “怎么现在的孩子都那么不爱学好呢。”孔雀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也不理会两个孩子的“抄我们答案的笨鸟真是脸大”“他明明被兄长骂的最多!”“不是人就可以不要脸了么?”之类的话,走进内院。 他进屋时,姬惠正跪坐在房里刻甲。 他一身黄衣,优雅高贵,长发漆黑,束以金冠,唇瓣微抿,寂静无声。 室外的风雨浸入,将他额前一丝长发撩起,露出他宛若天人的容颜,端的是静水生香,无尘无暇,尖锐的刻刀在他洁白如玉的指尖灵动地跳跃着,宛如跳跃在山间草地的白鹿,轻快地在数尺宽的龟甲上刻画出一幅标准的山川地势图。 孔雀默默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在一颗蛋时就被姬惠捡到,他可能也不相信面前的人,不过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年。 天兴人族吗?想到妖族那些无法启迪出灵智的兽类幼崽,再看到面前不过十七就突破天阙强者的少年,他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长。 许久,刻完最后一笔,姬惠将刻刀轻轻放下,这才审视着整片龟甲,头也不抬地道:“姜汤温在灶上,趁热喝。” “不要。”想到姜汤那辛辣苦涩道味,孔雀亲呢地上前圈住恋人,不住地磨蹭他的脸颊,“让我抱你数刻,就可湿气尽除,好不好,好不好嘛?” “想要放肆,入夜再说。”姬惠神情不变,右手二指弯曲,准确一夹,捏着那少年的清秀的脸颊,用力将他从身上扯下来。 “我听你的,手轻一点,要肿了。” 嬉闹过后,孔雀懒洋洋地坐在他身边开始汇报工作:“你的封地都还稍可,离水线还有距离,只有一个小部族比较危险,不过我已经用妖力暂时固化,一时半会,没什么危险。” “路上可有麻烦?” “有,”孔雀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束鲜花,一网贝壳,三袋干果,还有各种零碎的骨质挂件,玛瑙雕刻,织金发带,零零碎碎,瞬间就将姬惠桌上的龟甲满没,“今天让我给你带东西的比上次多了一倍,四百二十九个人,男的十九个,女的四百一。” “平时教你算术文字,你拼死挣扎抗拒,算这些小事,倒时清楚。”姬惠淡定伸手,“拿来?” “什么?”孔雀装傻。 姬惠不答,只是清澈如水的眸光一转,看向门外的屋檐。 “让我晚上睡屋檐,你也不怕寂寞啊。”孔雀这才得意地掏出一块打磨整齐的骨甲,足可书写数百文字,“给,喜欢吗?” 姬惠小心地将骨甲收到屋角的木架上,这才淡淡道:“那些爱慕之人,所求不过是我皮相身份,你又何必在意。” “阿惠你表白不要这么隐晦,我很容易听不出来的。”孔雀害羞地捂脸,但身后的孔雀尾巴却是怎么也捂不住的,正在如折扇一样左右收发,表示我喜欢死了你再说再说啊。 “哼。”姬惠看那不知死活的孔雀一眼,这才道,“明日正逢月末,考较文字数术之时,你也如此自信才好。” 孔雀的笑容顿时僵住,立刻岔开话题:“对了,你在龟甲上刻的图,好像是你们南荒的黄图?” 第2章 山君 “不错。”姬惠点头,“正是黄图。” 当年轩辕皇帝打败蚩尤,一统人族,在一张金丝织就的山河图上划出诸部地图,姓氏,以作标记,这丝帛就被称为黄图,后来每个大部又分出小的姓氏,而有自己的黄图,上边标注着各大小部落的情况,每年部族祭天时用白色蚕丝修改,相当于最古老的户籍,南荒做为夏国的四大属国之一,当然也有黄图,它也是南荒君主传位的凭证。 “我的阿惠真的太厉害了,一眼就把整张黄图记下来了。”孔雀才夸耀一句,就见姬惠不悦地看他,于是立刻改口,“我知道这不是重点,好吧,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日,黄图失窃。”姬惠淡淡道。 “真是大事,”孔雀惊讶道,“上边可有你南荒轩辕一系的整个兵力部署,会是谁偷的?妖族吗?” “应该不是,”姬惠手指轻挥,将那龟甲上的零碎掀开,若有所思道,“三年前,九鼎一战,虽然孔雀妖王攻破艮宫关口,却战死于我父枪下,妖族近年本就势微,又失妖王,又怎么可能轻易盗走黄图?” “那你怀疑谁?” “暂时没有头绪,”姬惠想了许久,终是摇头,“父亲大限将至,如今局势混乱至极,我们先做壁上观吧。” “由谁继承,你没有用观星术一测?”孔雀很奇怪地问,“这不像你啊?” “测过。”姬惠冰冷的神情里罕见地带了一丝忧虑。 “大凶还是大吉?别担心,你也说了,参星术法,是窥视天意,天意难测嘛,不一定准的。”孔雀又扑过去亲亲抱抱蹭蹭。 然后被姬惠熟练地扯下去,斥道:“再说一次,白日不许放肆!” “我是妖啊,亲亲抱抱是我们妖的天性,你不能这么压制我的天性,而且,你明明也喜欢的!”孔雀挣扎道。 “那又如何。”姬惠道,“涂钦,你既倾心于我,就要知人事,懂人伦,否则必然被视为异类。” “反正你要负责,”听到阿惠叫自己的名字,孔雀终于认真了一点,“不管我是不是异类,你能不能不喜欢我。” 姬惠凝视着他,认真地点点头:“那是自然。” “不说这个,今天我除了那找这个龟甲,还给你带了些水果和姜,天色渐晚,你想吃什么?快点开始做吧。” “那就做……”姬惠突然停下言语,把自然而然又靠到他身边的孔雀轻巧地甩到角落里,整理好长袍,安静寂寥地凝视着门外。 下一秒,一句金甲卫士匆匆进门,在姬惠面前恭敬地跪下,双手递上一块甲骨刻成的令符:“祭祀大人,山君急召。” 南荒多山,是以南荒之主又称山君。 姬惠点点头,随卫士走出房门。 很快,那两孩子匆匆跑了进来,同时站到孔雀面前,有些惊惶地看着门外:“涂钦涂钦,为什么大兄又被叫走了?” “是你们的父亲叫走他的,放心吧,你们兄长应付的来。”孔雀微笑着安慰这两个孩子。 “你怎么不跟着去!”女孩气的跺脚,“他们会欺负大兄,当年母妃去世时,大兄给他们欺负的好惨,你快去保护他啦!” “再叫我把你们吃掉。”阿惠不在,原形毕露的孔雀懒得和他们扯,“明天阿惠考我时记得给我说答案,再小声我也听的见,敢不帮我就别想我再带你们出去玩。” 两个小孩子果然被镇住,纷纷委屈地看着他,几乎气得掉下眼泪。 孔雀化成一只乌鸦,叹息着蜷缩在带着阿惠气息的皮垫上,三年了,自己居然沦落到欺负这么小的孩子了…… 不过,也挺好玩的。 只是不能让阿惠知道。 ------------------------------------------------------------------------- 南都涅阿城依山而建,高耸入云,而君王的宫殿,自然就在山城最高之处。 白石铺成千步台阶,时值盛夏,两旁的山花正艳,映着两侧的执杖卫士,有如通向天庭的成圣之路。 这样一条路,溅洒无数南荒王族鲜血,但只要稍一打磨,就会再度白净如昨。 姬惠明白,他的考验,这才刚刚开始。 做为山君第九子,他非嫡非长,如果不选一方依附,那尘埃落定之时,无论王位谁继,都不会让他好过。 台阶虽长,终有尽时,当踏入宫门之刻,一道银光划破天空,挟雷霆之势轰然而下,直击他面门。 姬惠冰冷的眉眼终于一抬。 指尖向天空一点。 轰! 巨响尘烟散去,一名高大男人持枪悬空,枪尖隐隐颤动,似乎用尽全力,却被那修长指尖牢牢挡住,无法前进分毫。 那男人脸色不由一红,怒道:“还不帮忙?” 几乎同时,数枚凶厉冷箭自四面八方破空而至,在空中带起凄厉啸声。 姬惠轻描淡写地向左踏出一步,那尖锐箭支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前后不一,却正好自他身前擦过,掠起的阵风带飞一块衣角,右手一转一托,那男人一□□空,生生被掐住了脖子。 “他死了吗?”姬惠淡淡问。 男人哪说的出话来,只是怒视着他,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 “看来快了,否则你又何必心急。”姬惠右手发力,就要取他性命。 “九弟且慢!”一个声音焦急传来,开始还在百米之外,话落却已近在眼前,那是一句高大俊美的男人,长的与他手中的敌人有□□分相似,很容易让人以为他们是双生子,他紧张地看着姬惠的一举一动,小心斟酌道,“父王病重,如果你此刻杀了三弟,岂非让父王病情雪上加霜。” “那就管好你的狗。”姬惠声音平静冰冷,捏人脖颈的右手轻轻一晃,就听那男人一声惨叫,却是被这阴柔巧劲生生错开所有关节,像烂泥一样被丢在地上。 “多谢九弟手下留情。”后来的那名男子神情一松,急忙跪在地上,给同胞弟弟接骨。 “大兄别管我!”受伤男人睚呲欲裂,“杀了那贱民,他没资格去见父王,要不是他那无耻的母……” 话未说完,就已经被兄长拿腰带塞住嘴,剩下的话只是咿唔在嘴里,说不出来。 姬惠没再看他们一眼,径自离去。 大王子看着九弟那远去的背影,这才给他扯出布条,苦笑一声:“你吃的亏还不够吗?” “大兄,虽然你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可你别忘记了,当年他母亲有多受宠爱,万一父亲心软,让他……怎么办?” “不会的,哪怕那些已经死去的王子被从坟墓里挖出来做王,父亲也不会让他继续大位。” “为什么?” “因为他母亲。” “因为他母亲是贱民?” 大王子终于怒了,再度把腰带塞住他的嘴:“你什么都不知道,闭嘴好不好?” 姬惠耳目极灵,这番对答自是听清,却也懒得计较,继续从正门入殿,经正殿不远,就到了山君寝宫。 南荒贫瘠,宫殿虽不如夏国那样辉煌大气,却也简洁不失豪华,白玉铺地,金石为席,足够十个人睡在上边打滚而不掉出去,织锦的被捻里填充的是最柔软的青鸟绒羽,轻薄如无物。 只是,此刻躺在席上的人,已经时日无多。 姬惠入门之后,只远远在席边站产,并未接近。 “惠儿来了么……”席上的男人面容俊秀,虽苍白枯槁,却依然风姿不减,漆黑的眼眸似乎在透过他,凝视另外那人。 姬惠点头说是。 “你在怪我?”男人低声笑了笑。 姬惠沉默了一下,说是。 “你和你母亲真像,高傲的说慌也不愿。”男人点点头,然后平静道,“也对,当年她产后血崩,病重将死,那时不过七岁,却日日去采灵药为她续命,就想她坚持到神农部落来人为她续命。” “若非姬澜说破,我又怎会相信,你从来就没有找过神农部族的人!”姬惠眸里的焦距终于落到他身上,“所以,就算他数次想杀我,我也放过了他。” “所以,你就再也不相信他人,宁愿与一只妖类为伍?” “妖类又如何,妖类可曾如你这样绝情?平民无知,说妖类凶残就罢,你我难道不知,妖类一但倾心,就绝不更改,更不会如你这般——连元妻也不放过。” “好了,我们不要吵了,你母亲的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的,我已经时日无多,三年前,艮宫关口一战,我虽然杀了孔雀妖王,却也被他伤了根基,最多三月,就是我的死期。” “你想要我帮你?”姬惠问。 “不,我只想要你答应,离开南荒,除非天河倒转,否则绝不归来。” 第3章 因由 当月亮出来时,在家里嗷嗷待哺的一鸟两人终于等到了喂养人的归来。 姬惠如往常一样将孔雀打来的野鸡清洗剖理,术法一掐,斩成数十块,放入陶罐里熬煮,加盐加姜。再另外一罐稻米掺水,煮上米饭。 没办法,孔雀从来都是生吞活剥,而那两个小孩……在他们弄碎了第十九个陶罐后,姬惠就歇了让他们做饭的心思,要知道陶器非常贵,他们三兄妹又和王室闹的极僵,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浪费。 孔雀和弟弟妹妹一起用期待的眼神围着罐子等待。 姬惠凝视着石灶上的火焰,跳跃的火光映得他容颜忽红忽暗的变换,诡异的如山中妖魅山鬼,比平日生生多了七分魅惑。 “好香。”小女孩用力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然后霸道地说,“我要鸡腿,还有姬桢(鸡胗)!” “不得无礼,他是你们长兄,”姬惠话是这么说,还是把鸡胗挑到妹妹碗里,“父王当年养育十九子,如今,除去你我兄妹,也只余三人,就别再计较。” “哼!都是那该是死孔雀妖王,要不是他打伤父王,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小男孩神情愤怒,“妖类就该灭绝,否则我人族永不安宁。” “放肆!”姬惠声音一冷,“王族内乱,是他们相互陷害,不要忘记,若非涂钦舍命相救,你们早就是黄土一捧!” “我又没有说他。”男孩闷闷地低下头,“大兄,你以前不会凶我的。” “现在会了,吃饭!”姬惠冷冷道。 于是弟弟妹妹委屈地把米饭用力向嘴里刨。 等三人吃饱喝足,让弟弟妹妹洗漱后上床,孔雀才把他拉到院中。 “抱歉,是我疏于管教了。”姬惠低声道。 “我怎么会在意这个,你要应付那么多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对了,你气息不对,动过怒,是宫中有变,还是那男人说了什么?”他们相互都极为熟悉,孔雀敏锐地感觉到不对。 姬惠简单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次。 “那你答应他离开了吗?”孔雀几乎是立刻就紧张起来。 “不曾。”姬惠把他拉到怀里,有点愤怒又有点委屈,“阿幽阿恒都还年幼,我怎可离开。” 弟弟妹妹毕竟也是南荒王族,如果随便就带走他们,也太过不负责任。毕竟如果他们留下,再差也是王族,土地与部族都不会缺少。 “你术法之能已经堪破天阶,整个神州大可去得,而且如今他就要死去,南荒除你再无天阶强者,无疑自断助臂,他不像这么糊涂的人啊。”孔雀很是不解,“就算孔雀妖王已死,但妖族毕竟还有一战之力,大敌当前,他为君百年,不可能不知。” 太奇怪了,南荒虽非人丁单薄,也勉强称的上是强者如云,但哪怕一个分支部族的族长也不过最多八重天,阿惠不过十八岁就已经突破九重天,成为天阙强者,整个神州人族的天阙强者也不会超过双十之数,如果是在夏国,笼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赶走他? “这次你帮我查一下。”姬惠沉默了一下,凝视着天空星象,“我去找师父。” “好,交给我,你放心。”孔雀拍胸脯保证。 “小心一点,”姬惠捏了他的翅膀,那里伤口已经长好了,但还是留下了痕迹,“没有消息比你重要。事不可为,就不必勉强。” “那什么比我重要呢?”孔雀好奇地问。 “阿幽阿恒。”姬惠回答的毫不犹豫。 孔雀的羽毛瞬间都失去生气,用黑色没有眼白的眼睛哀怨地看他,夜色里凭添三分可怖。 姬惠拎过鸟头亲吻一口,才冷淡道:“待他们长大婚娶,自然就是你最重要。” “那他们要是不婚不娶,我岂不是永远在你心里排第四……”孔雀还是不开心。 “没有第四,”姬惠一字一句道,“在我心中,你,比我重要。” “阿惠……”孔雀甜蜜地扑倒他,“我最喜欢这么说了,不过你要是说话时热情一点就更好了。” 姬惠拎着它的翅膀将他扯开:“别闹,稍后我要去见师父,不可衣衫不整。” “那好吧,今天晚上我去查探消息,你也自己小心。”孔雀也不纠结,他变成人形,开始收拾碗筷,“现在不是深夜,等月上中天,我就去,你呢?” “那我此刻便动身。”姬惠凝视着他收拾碗筷的背影,突然道,“还好你在。” “那当然,遇到我,是天意!” 姬惠微微点头。看他将碗筷收起,向门外的不远的山溪走去,消失在夜色中,眼神微微柔和下来。 三年前的人妖之战后,父亲重伤卧床,无力再压制诸子争位,自己再强,毕竟只有一人,若非涂钦,阿幽阿恒,他守不住。 他的心底软了软,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孔雀还在水边洗碗。 一只白色的小鱼从山溪中浮出水面,变成一只小雀,看到眼前一幕,大惊之下噗通一声,来不及变回鱼就重新栽进了水里。 小麻雀恹恹地从浅水里爬上来,吐了两口水后,才道:“唧唧、唧唧唧唧!”我看到了什么,大孔雀你在洗碗!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孔雀直接用鸟语回答他,洗碗又怎么了,谁规定妖不能洗碗?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人族了吧?”小雀抖了抖身上的水,歪着头用鸟语问。 “哼!”孔雀轻蔑道,“有何不可?” “你是不是被那个人类捡回来,就真当自己是个蛋了!”小雀急的跳脚,“你是孔雀王,凤凰死后的百鸟之王,而且听说那个山君要死了,要知道那可算是你打死的!你是他杀父仇人!” “不要污蔑,他还没死!”孔雀将碗码好,这才神情自若地道,“而且那老头是死于中毒,不是我造成的旧伤。” “你怎么知道?”小雀惊讶道,“我已经派飞鸟监视了整个南荒王宫。没有发现一点下毒的痕迹啊。而且大孔雀你已经四千多岁了,叫一个不到百岁的人族老头,你脸呢?” “我三年前才从蛋壳里爬出来!才三岁!三岁!阿惠可以做证!”孔雀王厚颜无耻地说,然后又变得洋洋得意,“连阿惠在床上扑到我后都非常内疚,觉得对我这样的幼鸟下手太过禽兽,还是我安慰他我本来就是禽兽,我们天生一对他才点头放下心里的结。” “你都伤重的化卵重生一次了,怎么还是老样子啊……”麻雀终于败退,“好吧,我们不说那么远,你怎么知道老山君现在要死,是中了毒?” “因为那老头中的是孔雀胆,若非如此,我都不知道他中毒了。”孔雀轻笑一声,“三年前一战,本来我有万全把握,却在最后关头被人偷袭,一剑穿腹后横斩,切掉我半截肝胆。” “那就说的通了,孔雀胆本就剧毒,你身为妖王,品质当然不是普通兽类可比。哪怕只是沾染一丁点,也可毒杀一位天阙级的高手……”麻雀眼睛闪闪发光,“大王,求胆……” “别做梦了。”孔雀白他一眼,“最近,老头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最好是和阿惠有关的人。” “特别的人?”麻雀想了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几个王子都见过,部族中的将领,臣子,还有大祭祀。就这些人了。唯一扯的上关系的,就是大祭祀了,他是姬惠的师父。而且他见的最久,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其它人都是见上一刻就出来了。” “这就是了,阿惠的猜测果然没错。你继续监视,一有问题,立刻回报我。”孔雀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一点头绪。 “好的,不过大孔雀,你也自己小心,你英勇献身的事迹,我们妖族上下都很感动的。”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孔雀一爪子把它按到水里,端着碗走了。 心中琢磨着现在的情况,对妖族很有利啊。 需知从轩辕黄帝开始后,人族大兴,当时妖族内部四分五裂,飞禽走兽水族相斗千万年不歇,直到后来被人族一一击破才回过神来,但那时大势已去,人族经三皇五帝之后,到大禹之时,妖族最后一击,使九龙兴洪意欲水淹人世的计划失败,反而成就了大禹治水的赫赫威名,惨败之下妖族被驱逐到南荒缈无人烟的群山之中,才有一丝喘息之机。 可后来大禹之子夏启乘治水之威废除禅让之法,把王位改成父死子继,建立夏国,更让最强大的轩辕一部镇守南荒。这千年来妖族与轩辕一部领土交错,冲突不断,简直让他们妖族无法安身。 不过现在的南荒,竟然出了这么多问题,不枉他当年那拼死一招了。 如今南荒……唯一可以让他忌惮的,也就只有阿惠了。 第4章 我若为王 深夜星空辽阔,万籁俱静。 突然,东方天空一星突起,光芒如火。 数息之后,星夜黯淡,恢复如初,只有一星扫尾,自南方天空擦过。 悬崖高台之上,姬惠见此星象,微微皱眉:“这就是你先要我来的原由吗?” 他身边站着一名男子,俊颜生得十分好看,只是脸色苍白虚弱,仿佛这山风再强一点,就要被吹倒一般。听到姬惠的询问,男人轻咳两声,才道:“天枪出于紫微以西,妖星隐于垣宫之中,代表如何,你当知晓,” “世界妖星分为四类,彗星为一,天枪为四,见彗星则兵灾起,大水出;见天枪则国破君亡,伏尸万里,并伴大旱瘟疫,牵连无数。”姬惠也微有惊讶,“我随你习观星之术也有十年,不曾见如此妖星同出之象。” 要知道,妖星也是有大有小的,彗星如只是数寸尾巴的小星,那还只是小事,但刚刚划破天空的彗星,其尾极耀,几乎将半个天空占据,而天枪星居于紫微星宫之右,本属帝王武器,如今居然逆转天势,居于紫微帝星之上,任哪位祭祀也会觉得天下会大乱。 不过……姬惠并不为之所动:“还能如何乱之。” 慧星自南境擦过,代表大水出,南荒哪年不是大水急出?至于兵灾起,如今南荒上下,都等着山君咽气,但只山君薨毙,那三位皇子谁都不会认败,必然有血乱兵灾,才能决出最后一人,顶上王位。 至于更严重的紫微天枪之象,那是中州夏国的事情,姬惠觉得自己的麻烦已经足够,不必理会。 “阿惠,你不能如此对我……”那男人叹息道,“你学我易术只学法决伤人之术就罢了,如今天下将乱,正是你辈大好男儿匡复社稷之时。” “我无篡位之心,挑拨之话,你可以省下了。”姬惠对此已经听过无数次,“我来,是另有一事相询。” “是你父王让你离开南荒之事吗?”大祭祀很轻快地给了他答案,“昨日,你父召我入宫,问哪个儿子是天命之王,我对他说:当属姬惠,天命所归。” 姬惠沉默。 “何其可笑,明知天命不可违,却一心想要逆天而行。”男人的沙哑的笑声带上一丝轻蔑,“人皆如此,只愿意相信顺应自己的预言,还说我是偏袒于你,才会如此之说。阿惠,你记着,从天意谓之天命,逆天意谓之天诛,我等祭祀,妄测天机,本就不该,若有篡改天意者,必不得好死。” “但我若不争其位,这天意又如何归我。又或,若我不在其位,必不得好死?”姬惠问。 “你是天命土属,五方星主其一,有大气运加身,便是你什么都不做,这南荒,最后还会是你的。”男人微笑道。 “但这于你,又有何好处?”姬惠反问。 “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们之间也是有师徒情意的。” “若无事,徒儿告退。” “阿惠又嫌弃我了。” ---------------------------------------------------------------------------- 在家里等着阿惠归来孔雀看着透过门外的月光,不知怎么困意上涌。 昏昏沉沉的,又看到遇到阿惠的那天。 那天他虽然破了人族的关口,却还是被人偷袭。 一剑洞穿他的肝胆。 当时敌人太多,他也没看清楚,就本能逃离了。 说来也惨,哪怕被刺穿心脏,孔雀王也是不怕的,偏偏被刺中了胆…… 他的孔雀胆剧毒无比,一被刺破,胆汁自然流出,浸入脏腑,来不及飞出数里也来不及求援,就已经要死了。 被自己的胆汁毒死……光是一想,孔雀就觉得自己憋屈的要死。 不过好在他是凤凰当年得交合之气所生,流有凤凰血脉,虽不如凤凰能死后涅槃,但也有一术,可以化卵重生。 正当他在卵里准备修养生息,等待恢复之时,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拿起,在硬物上用力一磕。 只那一击,孔雀就觉得自己快被砸死。 更可怕的是蛋壳一揭,他那湿哒哒的幼鸟身体,向一张张开的嘴里落下—— “唧!”孔雀被吓醒了。 坐在一边的姬惠抬头问:“噩梦了?” “没,只是梦到你吃我……”孔雀甩了甩身上的羽毛提了下神,“阿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刻之前。”姬惠一把将他捞进怀里,捏了捏他的爪子,“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当然,孔雀两年不到就可以生蛋。”他洋洋得意地说。 “你想给谁生蛋?”姬惠捏他的爪子的手停顿下来。 “我只给你生蛋!”孔雀斩钉截铁地说。 姬惠对答案较满意,于是继续捏:“其实,当日你入我嘴中,我亦很是吃惊。” 粘糊糊,湿哒哒,还带着一股腥臭……还好离河不远。 “不过后来睡在你衣服里,还是很舒服的。”孔雀沉迷地蹭蹭姬惠的胸口,这才是他的窝啊。 姬惠神情微微一动,把鸟拎到床上,准备过今晚的夜生活。 “等等,你不要我去查消息吗?”孔雀虽然也很是心动,不过还是正事更要紧。 “是师父告诉父王,他的推测中,我才是山君继位之人,所以父王才会如此紧张,要我离开。”姬惠果然也停下手,“你呢,可有查到线索?” “和你的一样,你父亲召见时间最长,与你有关的人,就是你师父南荒这位首席祭祀。” “果然。”姬惠点头。 “你不想当王吗?”孔雀很奇怪,“我记得以前,你还是很想当王的。那时我还是只小鸟,你曾经抱着我说,终有一日,你要成为南荒之主,还说要干大事业,才不愧人生一场。” 姬惠恼怒地捏他的脖子,神情变幻莫测,许久,才恢复如常。 他说:“我若为王,就不能娶你了。” 第5章 年少 清晨的阳光从远方山间透过,笼罩了石屋顶上的一截茅草。 这院子是当年姬惠十二岁成年后自己搭建的,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种着一点姜、芥菜和茱萸,还有不少萝卜。 角落的鸡舍里,妹妹养的鸡已经开始打鸣,姬惠打水让弟弟妹妹还有一只鸟洗漱。 孔雀梳理着身上的羽毛,他现在不是孔雀鸟的外表,而是一只漂亮山鸡的模样,原因是孔雀王的威名导致南荒上下对孔雀鸟敌意很大,个个都喜欢吃烤孔雀。 这时阿惠叫他来洗脸,于是那只鸟扑通一声把头扎进水里,摇晃搅动之后猛地拉出来,再高频率地一甩,就甩了两个小孩一脸一身的水。 姬惠警告地看他一眼,让妹妹弟弟擦干水滴,指尖一点红光闪动,分分钟把他们俩身上的水烤干。 孔雀干脆跳进木盆里,开心地玩着水,弄的到处都是。 直到被和盆里的水一起泼到菜洼里。 ……阿惠什么都好,就是要是再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孔雀有点忧郁地想,然后看到旁边鸡窝里目瞪口呆的山鸡,顿时大怒,跑过去把它又是啄又是抓的揍了一顿! 让你们过来是给阿惠家里下蛋的,不是让你们看我的笑话! 再看明天就让阿惠炖了你们! “大兄!你的鸟在欺负我的鸟!”姬幽妹子眼尖,立刻尖叫起来! 在这兄妹眼里,会下蛋的山鸡比兄长那只爱欺负他们的鸟重要多了! 刚刚把陶罐里的米煮上的姬惠立刻把那只鸟拎走,压低声音道:“安静一点对你而言,就那么难吗?” 孔雀幸福地在他手上蹭蹭:“太/安静了你就只理那两个小孩了。” “他们还小……”姬惠真拿这鸟没办法。 “我更小!他们十多岁了,我才三岁!三岁!”孔雀哀怨地说。 “闭嘴!坐下。”姬惠把他丢到一边,在一边看着火,再把昨天剩下的鸡肉热了热,配上一碟腌菜,就是早上的食物。 早饭要吃完的时候,孔雀突然想起一事,于是一边啃着鸡脖子一边说:“对了,阿惠,昨天有件事,我忘记提了。” 姬惠点点头,让弟弟妹妹下去背书,这才问:“何事?” “你的父亲,虽然像是旧伤复发,但实际上,好像不是。”说话时吞下的一块肉有点大,孔雀感觉噎着,于是伸头去木碗里喝水。 “好像不是?”姬惠将木碗放下,指尖在桌上轻点,思索了一下,才问,“你发现了什么?” “孔雀胆。”孔雀喝完水,开始整理自己的羽毛,“人族很难感觉出来,但我可以闻到。” “有解药吗?”姬惠指尖一顿,抬头看他。 “没有,孔雀胆入体就是脏腑齐衰,无药可解。”孔雀甩下头,让自己的精神更加饱满,然后去让阿惠梳毛。 姬惠给他梳毛的手一停,微微皱眉:“毫无办法?” “你想啊,你父亲伤的再重,也是天阙强者,一般的毒/药,对他们毫无用处,那孔雀胆气息强大,恐怕是一只极其强大的孔雀妖胆,不是普通毒物可比的。”孔雀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夸了一下。 他得让阿惠知道,虽然当年大战里自己打伤了他父亲,可是他父亲的死可不能扣在自己头上,否则就别想在一起玩了。 “难道是孔雀王胆?”姬惠略一回想,那场大战时,他术法还徘徊在九重天之境,不曾突破天阙,但当时听说孔雀王确已被刺中要害。 “很有可能,阿惠,我们怎么做?”孔雀问。 “我这就将此事告知于他。”姬惠自案台前起身,“他为王数十年,想来更有办法。” 孔雀点头,然后变成人形去收碗。 不是他不喜欢人形,只是变成人形的话,阿惠就会矜持很多,想摸摸蹭蹭,就不那么容易了。 姬惠看他熟练又麻利的动作,唇角轻轻弯了一瞬。 -------------------------------------------------------------------------- 再度踏上王宫天阶,姬惠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他于王位并不眷念,只是心忧幼弟小妹,才不愿离开,现在想来,其中关节并不难解。 一年之前,他就已经突破天阙,成为天下有数之神道强者,天阙一通,一身气息勾天连地,真元无尽,非是人多可围可杀。只要他在,无论谁承王位,也不敢对小弟小妹太过苛责。 涂钦天生就灵力强在,想来也是大妖之后,甚至极有可能是孔雀王之子,留在南荒,总是危险。 不如去东夷西岭,又或北蛮,那里妖类稀少,人们对妖并不太过恐慌。 天生万物,纵然人妖并不两立,但他与涂钦不过两者,又怎会动摇天下大势。 想到此处,他心情略松,打量着那白石高垒而成的华美宫殿。 当年黄帝大破蚩尤后,起以家国,大兴土木,他们轩辕一族乃黄帝后裔,于建筑之术极有天赋,孔雀多爱抱怨房间太小,飞不爽快,等到迁移新处,就给他兴造大屋,他定会欢喜。 转眼之间,他已到山君寝宫之外。 卫士通报之后,就传他进去。 只是才入其中,就听一苍老声音缓缓道:“惠儿,你是想通了,愿意离开南荒了吗?否则,你不会在两天之内,再来见我。” 知子莫若父,但姬惠还是沉默了数息,才淡淡开口:“是。” “是我对不住你,我也知你心中甚是不平。”那床中男人微微苦笑,“需要什么,开启内库,自拿就是。” “不必,”姬惠平淡道,“此次前来,我另有一事。” “何事?”似乎放下心中大石,山君神情轻松数许,面色竟也好了两分。 “你体之衰,非是旧伤,而是奇毒。”姬惠淡淡道,“我那灵兽,闻到孔雀胆之味。” “孔雀胆……对我有用的孔雀胆……”山君略一思索,“原来如此。” “孔雀胆乃天下剧毒之首,毒性之烈,鹤顶红也是不及,你有时间,就速速自救吧。”姬惠说完,就要离开。 “阿惠,你总是嘴硬心软。”山君勉强自床榻上坐起,“我知对你不住,但你连再多陪我一会,也不愿意吗?” “你速去找北方商部,或可留下一命,若是耽搁,便是请神下凡,也无用处!”姬惠冷冷道。 医道之术,最强莫过于神农一脉,而烈山部神农所传的乙木天德经,更是集治愈、破邪、驱毒为一体,只是烈山部陨灭已久,只能去找其北方支脉殷商一部。 “没用,”山君看着自己那最优秀的儿子,微微叹息,“商部居北,南荒在南,相聚何止十数万里,到此之时,早已晚了。” “有灵禽飞鸟相助,山河万里,也不过一日之遥,以你术法根基,想来半月还是可以一撑。” “不是这个问题,是商部王族,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山君苦笑,“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我拼着部族伤亡惨重,也要极力剿灭妖族吗?” “有话直说就可。”姬惠忍了又忍,才忍住甩袖离去的冲动,当年就是他母亲前去规劝,反而触怒了他,被他一掌煽倒,险些流产,勉强生下小妹,伤了根基,才会早早离世。 “你可知,中州夏国,早已被灭十年。”山君沉声说。 姬惠悚然一惊:“怎会?” 当年人族大兴后,圣王迭出,终于黄帝于涿鹿之野大破蚩尤,灭巫族最后一部。 而对于由天地灵气而生妖族,瑞顼帝更是釜底抽薪,斩断天梯,之后天地距离日渐遥远,天地灵气大减,妖族数量日渐减少,最后以世间大水泛滥时兴洪而起,与人族最后博,终被大禹击溃,残余妖族尽数被驱入南荒十万大山中,大禹令战力极强的轩辕部族镇守。 为了镇守南荒,轩辕一部将手下七十二族男丁几乎全部征召,如此一来,南荒人丁不足,加之土地贫瘠,完全无法支持军队消耗,只能由夏国中州供应。 大禹答应供应南荒粮草,轩辕部则永阵南荒,此约在中都定立,就算大禹之子启窃国立夏,也继续下来,此后,轩辕部镇守南荒至今不变。 “若是夏国早已被灭,那这十年来,送来的粮草从何而来?”姬惠立刻找到其中的破绽。 “这十年来,我族儿郎与妖族争斗不休,死伤无数,哪还要用以前那多粮草。”山君平静道。 “荒唐!”姬惠拍案而起,“所以你封锁消息,用我轩辕一族的性命,去填那粮草漏洞!你可知这十年来,南荒家家披麻,户户带孝,青壮比之十年前不足一半,无论中州是何人主事,千年之约,就可以不守吗?” “你想以武力去中州取粮,又可否想过,一但妖族攻来,我南荒就是背腹受敌,一但有失,是就是灭族之危。” “中州夏国,发生何事?”姬惠知道事关重要,只能继续听下去。 “十年前,夏国国君太康不理朝事,喜爱狩猎,时常数月不归,被东夷之主‘羿’攻破中都,代夏而立。太康流亡在外,被东夷之主以箭诛杀,羿立太康之弟仲康为王,独揽大权,后来更是杀死仲康,立仲康之子姒相为王,在他想杀姒相之时,被北方商部君主阻挡,姒相也趁机逃亡。这十年来,中州大乱,夏有两王,姒相依靠残余势力,与东夷之君周旋,中州战火连天,哪里还有粮食送给我们。北方商部也是支持姒相的部族,只是商部素来以经商医术为基,又哪是东夷的对手,族中高手,大半被诛,其余的,也躲避不出,生怕被东君发现。” “你这是,在解释当年为何不为母亲找来商部之人吗?”姬惠转头看他,“我已知晓,余下之事,随你吧。” 他转身离去,全然不理会对方不舍难过的神情。 若事实真是如此,暂时便不能走了。 至少,要寻出那下毒之人。 至于那承诺,哼,他们之间可不曾约定何时离开,自己便是待到百年后身亡于此,只要尸体勿要回归南荒,也算是天河倒转,绝不归来了。 第6章 长兄 “你有头绪吗?”做为阿惠唯一助手,孔雀听了阿惠的决定之后,当然是鼎力支持,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思考计算,“动机的话,说实话,你的几个哥哥应该都做不到,毕竟孔雀王胆是要在当年那一战中才可能得到,而能加入三年前那一战的,必然是天阙强者。” 洪荒大地,神州之上,天阙是所有强者的顶点,一二重天不过气力增大,三四重天不过能打虎猎猪,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五六重天才算可以和成年妖族一分高下,七八重天才能说不具大妖古兽,九重天基本是凡人所能达到的顶点。 只有破九入天,才算脱胎换骨,不仅寿命大增,容颜不老,而且天阙强者已经是半步仙道,只差一步登天,为神成仙。 但修行何其难也,要知道,自从神州自天梯被斩后,灵气稀薄,人世修行之路越发艰难,有歌传唱曰:求神仙、拜神仙,一步神仙一步天,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四重天外天,上天直指九重阙,天阙仙道入真仙。 意思便是如今想入道,难如登天。一重天到九重,九重到天阙,再上登天道,那就是真神。 “就是如此。”姬惠点头同意孔雀的说法。 孔雀扳着手指算道:“南荒的天阙强者,也就四个,你、你父亲、你两兄长。你觉得是谁?当然,有没有其它地方的强者潜伏在此,就无人知晓了。” 姬惠沉默。 “你准备怎么查?”孔雀决定一定要帮这忙,谁让他家阿惠太高冷,朋友太少,基本只能靠自己呢……当然,平时有人接近阿惠他这只鸟就拼命骚扰不啄光头发决不罢休的决定实在太对了。 姬惠不答,只是右手伸出,向墙上挂起赤铜星盘微微一招。 一声轻响,星盘起落,入他之手。 “你是要筮占?”孔雀一呆,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有何不可?”姬惠睨他一眼,反问。 “你平日不是说什么,象山有灵,不是什么鬼,然后又……”从不认真学习的孔雀想不起当时阿惠是怎么说的了,于是直接问,“反正,你不是说,当年你看到你母亲的命星将灭,想以连山之术为她续命,可惜天意难违,不但让你伤重近死,还直接害死了你母亲,后来你就再也不喜欢筮占来决定事情。” “是象山有灵,鬼神难改,天命莫不归藏。”姬惠将星盘平置身前,食指微弯,一抹殷红液自然沁出指尖,在星盘艮、乾、兑三宫之外各写出一枚血符,这才缓缓道,“此非筮占,仅是术法。” “不是吧,你要用连山咒术?”孔雀头皮一紧,“不必这样性急吧?” 伏羲连山易和黄帝所传的归藏易都是极为顶阶的咒术,稍有不甚,就会反噬其身,轻易不可动用。 “我不想等。”姬惠淡淡道,五指在星盘上一划而过,速度之快,带起一串火花。 那血符仿佛被无形力量托住,悬而不坠,姬惠再弹一点血珠,落出星盘正中。 瞬时,无数赤金光芒从星盘各自命星中映照而出,星光璀璨,宛如漂浮着整片星空。 孔雀陪读数年,轻易的就认出其中最好认的北斗九星,包括“七现二隐”中两颗不怎么看的清的辅星。 姬惠凝视着无数飘飞的字符,手中法决急掐,带起数道星光,宛如流星陨落,数声脆响,重重落在星盘之上。 “象山出云,致役乎坤!” 铮! 一声脆响,三道血符同时一闪,在星空之下,竟隐隐生出无数山脉。 姬惠神情不变,十指齐动,宛如洁莲绽放复又收起,竟将整片山脉震碎于星空之中。 “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星空大震,瞬间收为一点金光,落入星盘之中。 姬惠这才缓缓收手,再展开掌心,只见一点金星闪耀。 “累了吧。”见阿惠额头隐隐有那么一丝汗,孔雀立刻上前拿翅膀给他扇风,“你也不用太急,其实你心里早就要人选了不是吗?” 姬惠沉默了下,才道:“地机反复,陷谷九曲,结九归一。” “这代表什么?”孔雀听不懂。 “下毒之人,在我身边。” 孔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挖了坑埋了自己,几乎是声泪俱下:“不是我啊,阿惠你相信我。” 姬惠看着自己袖子上的口水,忍了又忍,才勉强安慰他:“不是你。但你再用涎水当眼泪糊来,就别怪我无情。” “无情就无情嘛,我喜欢你粗暴一点。”孔雀用翅膀捂着脸娇羞道。 姬惠终于无法再忍,挥手将大门关上,将那只孔雀拖上床榻。 我一定会装出很痛很痛的样子让阿惠满意……孔雀得意地想。 “等等,阿惠,你别这样……你不能真把我当鸟啊啊——”被关进笼子的孔雀惊呆了。 “这藤笼是我前些日子趁你不在,亲手所编。”姬惠淡淡道,“算是你破蛋之日的生辰礼贺了。” “哪有送鸟鸟笼子的——”孔雀在阿惠转冷的眸光里消声,立刻识时务地道,“我太喜欢了,只要是阿惠送的,我都最喜欢了。” “以后若再惹我不喜,就自己在笼中反思两个时辰!”姬惠冷淡道。 “嘤……不能继续在床上惩罚我吗?”孔雀睁大了眼睛,楚楚可怜地问。 “想的美!”姬惠甩袖离去。 “我哪里想的美了,你明明脸红了……”孔雀不甘道。 ----------------------------------------------------------------------------- 姬惠又去了王宫。 不过这次他并未去父亲寝宫,而是去了大王子——姬桢的居所。 在侍者通报后,对方热情地出来迎接了他:“九弟来了,真是贵客,快进来。” 案前坐下,再命侍送来酒水待客,姬桢这才问及九弟所来何事。 姬桢威武英俊,即嫡又长,如果不是有个同母弟弟扯后腿,早就被立为太子了。这次山君想让姬惠离开南荒,也是担心会危害到他。 “我此前来,只为一事。”姬惠冷淡道,他其实对这位兄长并无恶感,对方性格宽厚,当年对他也多有照顾,只是每有一点好感,就飞速被他的胞弟磨灭。 “兄弟之间,何必客气,九弟但说无妨。”姬桢微笑道。 “那孔雀胆,可是你所做下?”姬惠平静地道。 “孔雀胆,九弟这是何意?”姬桢不解地问。 “即不承认,那就束手!”姬惠一指轻出,向对方眉心点去。 那一指轻描淡写,但在对方眼中,却宛如毒蛇吐信,快到不可思议。 姬桢本能避开,右手一转一抬,两人双腕交接,皆是柔劲而转,就想将他那手臂划开,左手更是飞速一掌,向姬惠右肩攻去。 姬惠身影瞬间消失,一闪直过,两人双背相对,却是同时转身对了一掌。 姬桢退后一步,姬惠却是瞬间出现在他身前,右掌如刀,斜劈而下。 姬桢急退一步,上身后仰,险险避过掌风,只有胸口衣襟破裂,留下一道血痕,再见对方五指如爪,直击面门,不由大急侧身,肩膀再受一小伤。 数息而过,狭小空间内,两人交手数式,姬桢武技强悍,奈何姬惠术法诡异,修习的连山易术更是炉火纯青,只要他立身大地之上,就可轻易转移挪腾,念起念灭间,天涯咫尺,让他一身气力宛如打在空气之中,难以尽展。 “你有话好说。”姬桢皱眉解释道,“我……” 他话未说完,姬惠已从他腰间抽走他不曾用上的利刃,反手就是南荒王族绝学神照经中的杀招——山河血劫! 姬桢终于怒了,身上白光一闪,神照经中第五式的天河照影运起,麦色的肌肤上瞬间耀起一层白光,生生破抗了那长剑,重拳如风,以比方才更快数倍的速度轰击而出。 “好了。”姬惠突然停手,一闪自墙角,拉开距离,抬手掷剑,将长剑精确甩入姬桢剑鞘之中。 姬桢自然停下手,疑惑道:“你?” “不是你。”姬惠看着掌心的金光,“我以连山之术施下咒法,凶手身体之上,会有我之咒印。” 姬桢这才惊觉,刚刚打斗之中,竟被九弟将衣服尽皆划破,此刻尽是……尽是…… “你真想求证,直说不可么?”姬桢立刻拿起墙上挂着的一件斗篷,勉强披在身上,额头青筋乱冒,“你老实说,是不是我弟弟又找你麻烦了?” 真是非打不可了,那蠢弟弟遇到了,人都要少活十年。 “他不曾找我,”姬惠迟疑了一下,才道,“是父亲,中了孔雀胆。” 第7章 光天 姬惠把自己来此的原因解释了一次。 “不是五弟。”姬桢非常确定地说,“且不说当年他并未入天阙,就是如今已入,也无力下毒。” “你如何确定?”姬惠问。 “不瞒九弟,自父亲伤重三年以来,五弟一举一动,都在我眼中,他无法做下如此之局。”姬桢叹息道。 姬惠抬眼他。 姬桢有些尴尬道:“五弟与三弟之间,势同水火,且五弟不像九弟你心胸宽广,若不防备,三弟恐难以活至如今。唉,说来难过,我们十几兄弟,如今也就你我与五弟可以在王位一争了。” “我毫无兴趣。”姬惠冷淡道,“再者,姬澜几番挑衅,早晚有一死之忧,你又能护的了几时。” “我答应母妃照顾好三弟,就如你照顾阿恒一般,只是他被母亲宠溺太过,狂燥骄肆之性一时难改。”姬桢苦笑道,“好在这些年我尽力拦阻,倒闹出不可挽回之事。” 姬惠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既然无事,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 “九弟稍等。”姬桢叫住他,“还有一事。” 姬惠转头看他:“何事?” “九弟,若有一日,你登大位,会视族如家,待民如弟么?”姬桢看似不经意地问。 “别让我说第二次。”姬惠冷淡道,“我此生不会婚嫁,更不会继承王位,便是你们同归黄泉,也只不过是换支血脉,不会差我一人。” “别下这么重的咒誓。”姬桢也只能投降,什么叫做哪怕他们都死光了也不干啊,“我只是随口一问。” 姬惠这才转身离开。 姬桢叹息一声,这才去柜子里拿衣物换上。 方才他们打斗如此激烈,也没伤到周围器具分毫,这代表九弟术法之强,丝毫不在他之下。 可是九弟不过十八年华,自己却已经年近四十,一身功法,再难前进半步。 “大兄,听说那……人刚刚来找你麻烦?”他才刚刚穿好衣物,就见自己的亲弟冲将进来,将大门撞破半扇,一脸焦急。 “你这冲动性子何时能改,九弟若真想找我麻烦,你来又有何用?”姬桢缓缓坐到案上,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水,这才道,“何况九弟虽性格高傲,却非不明事理之人,若不是你随意动手,他早就倒向我等,又哪会让五弟有接近之机。” “太麻烦了,他弱点就是两个弟妹,只是拿住,不愁他不帮我……”姬澜未说完,姬桢指尖一弹,手中酒樽破空啸过,嘣地一声响过,狠狠砸中弟弟额头,打的他头颅猛然后抑,险些断了脖子。 酒樽反弹加到姬桢手中,他晃了晃没有溢出酒水的杯子,冷冷道:“若你真敢做,我就先扒了你的皮,免得到时看你被九弟扒皮抽筋后送回给我。” “他哪有那胆,大兄你从天阙数年,他不过刚刚……”姬澜声音渐小,因为兄长目光太过凌厉,只能捂住额头大包,一脸不服之态。 “你可知他修习何方术法?”姬桢怒道。 “不知,很厉害么?”姬澜并不清楚。 “昔年皇天伏羲观天地之大,定八卦,分阴阳,通六气,而成连山之术,又称先天八卦,以山川地气定天下运势,无论是我南荒至宝神照经,又或大禹夏国天水经,以及东夷射日诛天术,皆是从连山之术中脱胎而出。” “所以呢?”姬澜还是不理解。 “连山易术虽强,但毕竟术数一途,太过艰难,我昔日也曾涉猎皮毛,但我以绳计数,最多算到千余数,就再难继续。”算上一爻就要打上一个绳结计数,一卦算下来,几乎用光他宫中所有草绳,姬桢光是回想就心有余悸,“但九弟学习术数之时,根本不用一根绳索就可以强行计卦。”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姬澜还是不理解。 “真不知道我死了你怎么办!”姬桢也懒得发火了,“连山之术本就是术法之根基,他精通连山,修习术法咒术,比常人更快十倍百倍,不出两年,南荒上下,无人会是他一回之敌。” “难怪他平时看你那么高傲无礼!”姬澜眼眸里闪过阴霾,低声愤慨道,“要不我们找个机会,让他永远也没有下个两年。” “找机会?”姬桢将酒樽放下,冷冷道,“你连他身边的那只鸟都打不过。” “我……” “我最后再说一次,九弟生性骄傲,天赋极高,可为友不可为敌,若你再去找他麻烦,我就将你驱入边疆,让你这辈子都回不来。” -------------------------------------------------------------------------- 姬惠离开大王子宫殿后,转身去了五王子那里。 两宫两距并不遥远,毕竟南荒多山,地少人稀,涅阿更是依靠华灯山顶融雪做为水源,若大兴土木,生活反而多有不便。 三年前与妖族一战后,老山君重伤卧床,大权渐落入其弟之手,中间一番腥风血雨,众王子惨遭屠戮,那时姬惠不曾突破天阙,察觉风声后,果断带弟妹与孔雀远遁山林,一路几番险死还生,直到事态平息,才回到南都涅阿。 而这场争躲之后,山君几乎连下床也难,其它王子也只剩下一三五这三个。 远离南都的生活不但平静安宁,术法也更突飞猛进,若不是两个弟妹闹着回城,他更想独居世处,参天悟道。 不用通传,才到门外不远,一名优雅男人就已经静立花丛,手持花浇,正为他种下的数株幽兰洒水。 “九弟,真是好久不见。”那男人眉目修长,安静素雅,唇角微笑如轻风,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黄衣黑带,一举一动,贵气天然。 姬惠微微点头:“确是好久不见。” 那一瞬间,对面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你我兄弟,何必在外说话,入室再聊吧。” 姬惠点头。 “九弟刚从大兄那来,又到为兄此处,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么?”姬素也命上端上酒水,主动为九弟满上杯。 “你的眼线动作很快。”姬惠没动酒水,只是陈述事实。 “大兄是何等人物,若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如何可与大兄相争。”姬素微笑道。 “你争不过他。”姬惠道。 “纯以人品性武功,我确不如他,”对方点头承认,眉眼之间神态自然,毫无勉强,“但可惜,他有一弟拖累,为人君,有如此弱点,胜负自然无法定论,更何况,若有九弟相助,大兄也并不难除。” “此事与我无关。”姬惠神情平静,“今日前来,是想请五兄赐香。” 无论祭祀先祖,除去三牲(牛、马、羊)之外,还有有香火点燃,为先祖生火烹饪,以示尊敬,普通人家自然是随意用枯木落叶,王族就必需用香草白芷分别等阶高下。 姬素自小就喜爱种植兰芷,姬惠所求,也非首次。 “这事简单,等我沐浴洁身,就为你制香。”姬素点点头,为先祖烤制香叶,自然要最为慎重。 姬惠点头应允。 就在姬素入偏室沐浴之时,姬惠以有急事离开为由进去说了一声,看了一眼对方身体,确定没有咒印,就飞速离开,告知对方明日来取。 随后便一路回家。 到家时,就见孔雀已经从笼中走出,在房粱上吊了一根草绳,见阿惠进来,立刻就把自己挂在绳上。 一只鸟挂在绳上吐舌睁眼做不瞑目状,画面实在太美。 姬惠扣指一弹,凌厉指风截断草绳,但那鸟还挂在空中,维持原样不肯下来。 姬惠无奈,上前将它抱入怀中,再伸手为其顺毛:“一点小事,何必闹气。” “什么小事,你去看别人,”孔雀在他怀里挣扎,“我不爱你了,居然去看别人,你对我不贞,我要分居,分居!” “事急从权。”姬惠伸手在它的臀部一拍,低声在它耳边安抚道,“晚上我让你看便是。” “你色诱我也没用,我生气了。”孔雀摇了下尾巴,想把屁股上的手甩开,“你为了去看别的男人,还把关在笼子里。” “若不如此,你必然会吵闹不休,耽搁时间。”姬惠认真道,“小事可以依你,大事你便依我可好?” “你是吃定我了么?”孔雀恼道,“好像我是你的妻子一般。” 姬惠唇角微扬,轻笑不语。 “原谅你也容易,”孔雀话音一转,有点得意地道,“平时都是晚上,今天,白天我们来一次,如何?” “在家?”姬惠眸光一转,思考是否可行,要知幼弟幼妹就在旁屋背书,会不会…… “不是在家!”孔雀翅膀一挥,凛然道,“我们妖怪都是青天白日之下,堂堂正正……” 姬惠冷着脸把他关进了笼子。 第8章 转折 孔雀在笼子里打着哈欠,阿惠已经拿着他的星盘算了三次了。 虽然知道打扰阿惠占算会被罚,但他是无聊地开口询问:“虽然不知道你算的是什么,但好像算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么,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都已三次了么……姬惠测算的手指一顿,将第四次的测算停下,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着笼子里的孔雀。 孔雀立刻露出害羞的模样,转身拿屁股对着他,表示我的气还没有消,你不答应我就不理你。 姬惠于是下定决心,脱下皮靴,赤足下地,提起鸟笼出门。 孔雀看他双脚洁白柔韧,肌理分明,青色的血脉都似乎带着一点柔光,让他口水都流下来了…… 话说晚上都没注意到,找时间一定要好好摸摸。 然而,就在他口水还未落地之时,姬惠就已经停在一片林间空地之中,将他拎出了鸟笼子。 “什么事情啊,这么郑重。”孔雀有点疑惑,鸟脖伸长,四处张望,这里应该是南都的后方的群山之中,但没什么特别的啊,除了周围树下草比较青比较软,看着很平整之外,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啊。 可是刚刚阿惠不但占算了三次,还以中央戊土神法催动咫尺天涯决瞬间来到这里,使用此法,就算是顶峰的自己也无法追查到去处,但要知道,使用中央戊土神法条件苛刻,必须身连大地,不能有任何隔阂,而阿惠最不喜欢光脚跑了。 姬惠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见那蠢鸟还呆立那里,冷淡道:“还不动手,有甚好看?” “动手?”孔雀看着恋人从容脱下里衣,露出*美丽的上身……鼻血不由自主的就流下来。 “此处我以连山易术推算三次,必不会有人经过。”姬惠见他还是禽鸟之身,略有疑惑,“今日非你情动之季,为何还是鸟身?” 孔雀是禽鸟之属,一到fan植之季,那器物便会充血暴增百倍,动情之时,动作粗暴,但平日里细如春芽,仅有装饰效果,所以若是生活,必然还是要化为人形的。否则姬惠可没兴趣去强一只不会bo起的鸟雀,徒然降低格调。 “我,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孔雀飞速化成人形,那是一位身孔雀羽衣的俊美少年,优雅华贵,七彩翎羽在脖颈处形成巨大的翻领,一看就非人属。 他随手将羽衣脱掉,露出少年光溜溜的身体,主动上前为恋人宽衣解带:“原来你如此郑重是为了给我达成所愿——阿惠你对我太好啦,我先亲一个……我保证会让你满意!” …… 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姬惠平静地穿上衣物,他神情冰冷美丽,仿若天人,连红霞也不曾染上半分。 孔雀光着身子在他腿边翻滚磨蹭,见阿惠不理他,伸头在他足踝上轻轻一咬。 “怎么,还不满意?”姬惠睨他一眼,手指拂过颈上吻痕,肤色便立时恢复白皙紧致,不见一丝旖,旎痕迹。 “那倒不是,阿惠,我们以后经常来好不好?”孔雀又变成鸟雀的样子卖萌,还娇羞地把盘起身子把头扎进去。 姬惠略一思索,也觉此处远比家中安全,便点头道:“可。” 孔雀美极了,陶醉地在草地上转了一圈,准备跳之舞或者开个屏表达自己的激动,然后瞬间觉得不对。 他看着自己光洁的翅膀尖,大惊! “我的羽衣呢?我的毛呢?”他的尖叫简直要冲破天际。 “在这。”姬惠把玩着手中羽衣,放在鼻下一闻,淡淡道,“都有味了,晚上洗了还你。” 南荒本就仇妖,对孔雀更是敌视,没有羽衣,孔雀难现原型,便不会有危险之忧,再将尾羽卖出,还可小赚一笔,补贴家用,一举两得,就是换毛太慢,总要三月才有新羽长出…… “那我呢?”孔雀委屈地缩进草丛里,“你要我怎么出去?” “这样挺好,”姬惠唇角微勾,将他放回鸟笼,“我喜欢看。” “阿惠……”孔雀眼泪都要下来了,努力将头伸出笼中哀求道,“你已经洗了我十件羽衣了,一件都没还我……每次都是我长出新毛,这样对我你心不心疼啊。这件就还我好么,我保证不穿出去……” “上次你也是如此保证,但刚刚既然穿上,也就怪不得我了。”姬惠微笑地举高鸟笼,在他伸出的鸟嘴上亲了一下,“这是补偿。” 姬惠极少微笑,但那一笑之时,如千万梨花,风舞漫天,孔雀无论哪次看到,都会被迷的一路三抖,然后无力倒下,哀然认命。 但孔雀还是忍不住抱怨:“太过分了,每次都只色诱一次,多来几次不行么。” 姬惠轻哼一声,提笼瞬间消失在原地。 若非他当年扯下一片羽毛时发现强扯之下,羽鞘有血,又何必如此迂回。 这傻鸟。 ---------------------------------------------------------------------------- “没找到凶手,你怎么办?”孔雀悲伤地又披起锦鸡的羽毛,但正事他不会忽略的。 “我手上咒印尚在,代表此法并无错误,只是人选不对。难道南荒另外还有天阙高手?”姬惠一边剥着豆子,一边思考,“这些时日,你便帮我看着,到底是谁,身有咒印。” “咒印长什么样?”孔雀好奇地问。 姬惠伸手,掌心一点黄光闪烁,复又熄灭,化成一金色小痣:“如此。” “好,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孔雀也很想知道,当年偷袭他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妖类的记仇,远不是人类可比。 “再过不久,便是秋祭,师父最来体力不济,到时应由我主持。”剥到一荚赤豆太过幼嫩,不适宜风干保存,姬惠顺手塞进孔雀嘴里,被他在掌心啄了一下。 “你师父,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孔雀努力回忆了一下,“从夏国来的祭祀,你父亲怎么就直接用了呢?” 对人族来说,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祀与战争,他们觉得自己的权能是上天赐予,祭祀就是向上天汇报工作的人,比如王位继承什么的,不祭祀的话,就没有合法性的。不会被世人承认。而且当了哪一族的祭司,就必须一直当下去,除非培养出继承人,或者死了。一般不会用别国的祭祀来换自己家的,再牛也不行。 “因为‘归藏’。”姬惠伸手在桌上划出一个八卦阵形,解释道,“伏羲立先天八卦,成连山易术,先天八卦者,依次为:天,金、火、雷、木、水、风、地,而千年之后,黄帝出世,著归藏一书,与连山易术齐名,最大区别,但是其卦位不同,我族本是轩辕嫡系,归藏一书却被夏国以观术之名,一借不归,数百年来我族一直都想得回归藏一书。” “所以这位大祭祀会背归藏,就被你父亲留下了。”孔雀好奇问。 “正是如此,他还将连山易术一道留下,只是术法易学难精,便是留下,也所学不多。”姬惠挥手划掉桌上的八卦图,“若无意外,师父会让我继承祭祀之位。” “但你父亲不是要你走吗?” “所以我会拒绝他。”姬惠将小箕里的豆子筛筛,放到院里阳光能照到的所在。 然后又回来,将两件破洞的衣服交给孔雀。 “其实,我只是会做窝,不是太会缝衣服。”说是这样,但孔雀还是变成少年模样,运转妖力,让麻线如针,开始把破洞缝上,“每次这样,我总有一种嫁给你的感觉。” “就是如此。”姬惠看他引线如飞,微勾唇角,“来日方长,你总要早日熟悉才好。” 来日方长? 孔雀微微走神,线尖在指上一扎。 当然没有出血,他的神色如常,动作轻快地继续缝制,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 晚上,孔雀压在阿惠身边,却想起了这些年来的零零总总。 他是孔雀王。 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尊,水族以祖龙为王。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 自万物生,妖类便争斗不休,不仅与巫族相斗,同类之间,更是势同水火。 大鹏以龙为食这点,便足够水族与禽族掐上永生永世。更不用说狼吃兔、鹰吃鼠这等天命了。 而他,孔雀王,生来就以人为食,凶残极恶。 那时妖类巫族,又何尝在意那弱小脆弱的人族。 直到……人族大兴。 是何时开始的? 是风燧人钻木以火,让人类不再茹毛饮血,还是风伏牺立八卦凶吉,定天时人伦? 又或者是姜魁隗尝尽百草,以医生骨,采禾分地,立农耕之源,让人族不再颠沛流离,立以家国? 不,应该是姬轩辕那时开始吧? 他打败东夷巫族蚩尤,一统人族,他命人广传百谷草木,制衣冠,定嫁娶,编音律, 那之后,人族强者倍出,直到皇帝之孙,高阳帝颛顼斩断天梯,从此天人两分,天地相隔日渐遥远,世间灵气因此日益稀薄,再难见到天地灵物。妖族修炼也日渐艰难。凡物成妖,只能靠日月精华从天而降,数量锐减,人族因此有了和妖相争之机遇。 那时妖族才惊觉不对,开始对人族大举来犯。 那时麒麟敦厚,不欲与人族相杀,想着合则两利,前去商议,让高阳帝生生高局斩杀,血肉成泥。 飞禽一族大哗,命金乌一族齐出,想要以干旱断人族立国之基,却被大羿以射日弓狙杀。 那时凤凰若与祖龙联手,还有翻盘之机,可惜两方龌龊太多,百般调解之下,终于至舜帝时,妖族以兴洪来犯,欲灭绝人族。 舜帝一边与妖族相战,一边派姒鲧治水,姒鲧盗来息壤,想以堵治水,却不知水越阻越长,九年辛苦,反而让水患更重,直到被舜派祝融问罪,斩杀于羽山。 直到姒文命出世,这位后来的大禹帝改革治水,十三年间,疏通九河,一杖一铲,走遍天下,三过家门而不入,带人族翻山越岭,走河过川,终于平息水患,更携治水之威得人族大位,揭开妖族由盛而衰之局。 他与人族群英合力,收天下之铜,铸人间九鼎,更以人族愿力,设九宫之阵,将日月精华阻在九天之外,为防九鼎崩坏阵法有损,更以九鼎为主,八卦为基,七星为本,*为体,五行为灵,四相为眼,三才为护,两仪为心,太极为魂,造十方之界,封印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断妖族之根。 如此一来,妖族节节败退,祖龙、凤凰先后战死,被从中州富饶之地驱逐到南荒百万大山之中,随后,大禹让轩辕一族镇守南荒,永世不移。 从妖族败退到南荒之后,就很少有新的小妖了,没有灵气,就算是大妖,生下来的也只是无知野兽,活上数十年后,就会自然死亡,记得之前自己攻打九宫之中的艮宫之前,大风鸟生下九个蛋,孵出的小鸟却一个也没有灵智。 自己多番策划,终于凭着山君轻敌冒进之机,攻下艮宫,破了九宫之位,但就这一次,自己就差点把命丢下,更不说后连还有八个关卡,一个比一个艰难。 人族越来越多,妖族越来越少…… 阿惠…… 孔雀突然翻身压到阿惠身上,低声唤他的名字:“阿惠……” “何事?”姬惠一看天色黑暗,伸手在他头上顺毛,“怎么还不睡?” 孔雀在他手上蹭蹭,低声道:“阿惠,我喜欢你。” 姬惠揉揉他的头:“知道了,快睡。” 第9章 天命 南荒多山,山高万米也是平常,鹊鸟难飞,称为鹊山。 淮水切穿千里鹊山主脉,横贯南荒,进入片相对平坦的淮中盆地,造就了巨大的丘陵平原。 一到雨季,淮水泛滥,整个淮中大半都被淹没在水中,人畜成鱼鳖,所以即便淮中水土极易稻谷生长,每年也难留下多少食粮。 所以,每到雨季,南荒上下不但要防备妖族骚扰,还要上下一心,奋力防洪治水,才能免去饥饿之忧。 孔雀今日巡视了阿惠的所有封地,发现有三块较小村落已经被淹没,还有一天大点的镇子也是岌岌可危。 他想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道向西南之处高飞。 开始只是一道羽翼,渐渐地,羽翼背后生出三对巨大无比的风翼,速度也极速从之前的一日千里,暴增十倍。 一路之上,越过无数高山冰川,来到整个神洲尽头。 这是一片由海中拔地而起的巨大山脉,也是神洲最高之处,终年冰川不化,名为天虞山,山高十数万丈,也是淮水之源,非是天阙强者不可以上。 对人族来说,这里是蛮荒险恶之地,但对妖族,却是可以安居之处。 孔雀在一座高山峡谷之中落下,此地名为夷山,虽是天虞山脉主峰之一,却属于外围,有峡谷水道如大地怒谷,带来南海水气,是以夷山虽高却也四季常青,鲜花满树,有若仙境。 在山谷之中,一树独立,接天连地,鲜花似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 昔日凤凰为大禹所灭,剜出南明离火神印,妖族虽尽力抢回遗骸,却妖魂四散,再难涅槃,勉强以桐木焚之,只生出参天巨树,庇佑群妖,是为凤枝。 悄然落在凤枝之上,长尾凤冠,五色点注,华羽参差,鳞交绮错,文藻陆离,夕阳晚照之下,有如披上一层金翎,华丽的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周围的大妖小妖们毫不在意,纷纷在树上树下打起招呼。 “大孔雀回来了?”一只毕方跳过来围观,它独腿蓝羽毛、有红色的斑点点缀其间,白喙尖锐,仿佛一只立在树上的丹顶鹤,“听说大王在人族洗碗洗的很开心啊?” “听说大王在人族追到一位美人,有没有能带回来啊?”一只雕鸮(大猫头鹰)转过头,打了个哈欠,“大王单身数千年的因由我们都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位美人如此倒霉,落到你的手里。” “就是就是,听说大王在人族表现的可好了,又是洗碗又是缝衣,晚上还带暖床,就差没有生蛋了。”一只长着四只羽翼的长蛇嘲笑道。 “要生蛋也不是没有办法,”一边的金翅大鹏鸟以一种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兄弟,“带来凤枝来,取一点交合之气,别说有一对了,就算单人单妖也可生蛋,当年凤父不就是这样生下我们的么?” 孔雀懒洋洋地睨了一眼群妖:“闹够了吗?” 他神情轻蔑里带点不屑,优雅地梳理地自己翅上的羽尖,但就是一个轻巧的眼神,却携带着巨大到恐怖的杀气。 那是一种几乎让天空亦然被压低的沉重感,仿佛一只参天巨龙在云中伸头咆哮。 众妖的调笑几乎瞬间一滞。 那是绝世大妖天然辖带的恐怖威压,带着极其强烈的精神印记,稍稍弱小一点的生灵,甚至会在精神中留下巨大阴影,一见便只能瑟瑟发抖,连呼吸也会变成一种负担。 大鹏鸟微微眯了眯眼:“你实力已经恢复,为何还不回来?人间那么好玩吗?” 还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人类了? “南荒乱局在即,我哪能轻易离开。”孔雀伸展着华丽的羽翼,轻声道,“山君将死,想传位于长子,暗中交待手下将领回南都,以防备其它儿子篡位,我已查出他们聚集时间,就是秋祭之日。” 周围的一众大妖皆郑重也来,大鹏鸟沉声问道:“你想在秋祭那日,将南荒头领,一网打尽?” “当然不是,”孔雀梳理好翅膀,这才抬头道,“如今不是当年,若真要一网打尽,何必等到现在,要知道,虽然妖族势威,但加上你们,还是有数十天阙大妖,不比人族要少。但我们这些人,皆是数千年的道行,死一个少一个,轻易不能动用。” “太过自信的后果,就是你差点死在艮宫,”一只青羽红尾灭蒙鸟道,“不能用的属下,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我还没死。”孔雀哼了一声,“惹不示敌以弱,如何能引来人族内乱,要知道一但有了外敌,他们无论如何深仇,都会一致向外,但我们只不要够威胁,他们不是很快就自相残杀了么?” “那你要如何?”大鹏鸟问,孔雀不在时,他是众妖之首,虽然实力不差,但比之孔雀的凶残歹毒,就差的远了。 “灭蒙鸟,你的居所离南荒最近,便时刻监视人族将领动向,不用太刻意,只要造出你最近准备吃人就可以了,”孔雀目光淡然,“如果边关有急,那些将领还要回去,就如够让聪明人知道山君想召将领回都的打算了。到时,得不到王位的人,自然会焦急紧张,乱将起来。” “你直接透露给人族不行吗?要绕这么大个圈子?”灭蒙鸟不解地问。 “那可不行,姬惠是何等聪明之人,一但让他知道我干这事,就麻烦大了。”孔雀立刻反对,然后又觉得这反应是有点过激,于是解释道,“体谅一下一只单身数千年的鸟,至少让我的幸福时光长一点。” “你不是才三岁吗?姬惠可以给你做证。”一只麻雀拆他的台。 下一秒,它被一爪踩扁在风枝上,孔雀用爪碾了碾,在向旁边跳开,将爪子在树枝上蹭了蹭。 “真是一点尊卑都不懂了。”孔雀轻声道。 “你回来不止是这点事吧,否则只用雀鸟就可传递消息。不用亲自一趟。”大鹏鸟将那只麻雀从树枝里抓出来,放到一边,问。 “将天虞山的融水,从夷山处引去些许。”孔雀漫不经心道。 瞬间,无数凝重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当初可是你让我们堵掉天虞山流向南海的水路,让天虞融雪只向南荒流去的。”毕方鸟轻笑一声,“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若粮食太少,他们可能会向中州求助,又或者抱团向其它方向掠夺,总是会让南荒内乱生出变数,何况改河换道,于人族虽难,对于我等,可是轻而易举。”孔雀淡淡道。 却是如此,人族当年用息壤四处堵水,反而让河水更加泛滥,后来不得不开山劈石,挖河引渠,百般折腾,而妖族天生可以控兽,无论是老鼠又或者穿山甲螃蟹龙虾地龙兔子,却都是开山的一把好手,开条河引水,那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嘛…… 背生四翅的鸣蛇嘶了一声,拖长声音道:“我怎么觉得,这个理由不是很站的住脚呢?” 孔雀优雅地抬起一只爪子:“做不做?” 于是众妖皆沉默下来。 “我为了你们,卖身又卖心,你们倒好,还挑捡起来。”孔雀神色一冷,“明日之前,也我把事情办好,否则,别怪我吃了你们哪个。” 于是众妖的目光一转,落到一只皮毛极其光滑的大白老鼠身上。 “看我干什么,不就是挖洞吗?”白老鼠抬了下眼皮,“还有其它事情?” “派鸟兽盯住南荒大祭祀身边之人,不要直接去守大祭祀。”孔雀沉吟道,“那老头可以觉查到我的窥视,必然不是普通祭祀那么简单。另外,去查一支人族部落。” “哪支?”大鹏鸟问。 “那部落是二十年前,从中州夏国迁移来的,如今居住在南都所在的华灯山东南方六百里的山谷中,”孔雀指出路线,“那是姬惠的母族,当年他母亲就是以一平民之身,入了南荒后宫,但我想,一定不只是如此。山君那老糊涂放着阿惠那么好的儿子不要,一定有其它理由,查出来,立刻通知我。” “二十年前……我会去问那附近草木妖兽,到时给你消息。”一只黄莺说道。 “那事情就这些了,需要时,我会再找你们。”孔雀环视一眼众妖,满意地点头,然后化身成一只细小蜂鸟,开始在凤枝无数的鲜花上开始吸蜜。凤枝树上一年四季都开满凤凰花,灵气极足,花蜜极甜,阿惠最喜欢了。 想到阿惠喝的是自己一口口吸出来的蜜,孔雀就吸的越发卖力。 众妖都觉惨不忍睹,纷纷做鸟兽散。 只有那只白老鼠有些担心,问身边的大鹏鸟:“真的没问题吗?感觉大孔雀这次是认真的。” “那又如何?”大鹏鸟淡然道,“只是多一个人,领教他的凶残歹毒而已,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 -------------------------------------------------------------------------------------------------------------------------------------------------------------- 孔雀吸够花蜜,立刻飞回南荒,途中找一山洞将自己的华丽羽衣埋好,免得又被没收,这才收拾了东西,回到涅阿山城。 阿惠不在,他最近忙于准备秋祭,各种杂事缠身。 大王子姬桢来过两次,送来一些蔬果,他经常来送,算是众王子里对阿惠比较好的。 山君倒是几次派人来催促,问阿惠为何还不离开。 孔雀用阿惠不在的理由挡回去了,他也不担心这些人会去神殿找阿惠,那是大祭祀的地盘,无关之人,连门也进不去。 不过等到晚上,阿惠还没有回来。 这就奇怪了,阿惠如果不会来,也会托人说一声的。 孔雀很想前去寻找,但他知道自己如今暴露的实力不过九重天,若真遇到强敌,反而是给阿惠添麻烦,倒不如守好家里,毕竟他和那两个孩子,才是阿惠唯一的软肋。 敌人会用什么办法来对自己呢? 孔雀耐心地等待着,然后闻到一股极淡的,几乎无法觉查的涩味。 他神色一震,立刻施展术法,以结界阻止风气流动,神情也瞬间凝重起来。 这个味道,别人也许无法知道,但他太熟悉了——这是孔雀胆。 是谁想杀自己? 按理来说,应该是抓住他们,才好威胁阿惠,杀了自己和那两个孩子,只会让阿惠再没有破绽,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如果不是自己本身就是孔雀,极其敏感,只需再多闻数息,做为一只九重天的妖灵,立刻就会身死。 在孔雀王面前用孔雀胆么…… 孔雀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封锁住两个孩子的气息,将自己的呼吸心跳都变的微弱,最后仿佛死去一样倒在地上,渐渐现出原型。 过了一刻,有终于有人向他走来。 脚步轻柔灵动,好像是个女人。 那女人似乎并不放心,以一箭射出,将那只倒地的鸟雀钉在地上,看它血液并不如何流出,终于相信这鸟是已经死了。 这才退出屋内。 就在此时,孔雀猛然一甩翅膀,无数黑羽如利箭一般,暴射而出。 那女人一惊,身形暴退而出,弹指挥出一条长鞭,叮叮数十声暴响,火花四溅间,将那数十根羽毛纷纷打入墙壁钉住,而几乎同时,孔雀整个身体已经冲到他面前,他的尖喙在高速之下,是比任何利剑都可怕的武器。 女人猛然倒仰,避开那尖喙一击,抬腿上踢,带起一声风破之响,被孔雀灵巧避开,却见那女人右手一划,掐出一道法决,在空中爆开。 无数烟雾弥漫,那女人也在瞬间不见踪影。 孔雀这才将箭拔出,懒懒地在榻上盘起来睡觉。 他已经记住那女人的味道,只要她在南荒,他迟早可以找到她。 不过,那女人明明已经突破天阙了,为什么不继续杀他呢?是想隐藏什么? 不想这个,无论如何,阿惠应该会感觉到不对,很快回来。 到时一定要给他看伤口,让他知道我为了他付出多少,他一定会内疚的很,然后随我在床上把他这样那样…… 孔雀哒哒地流着口水,幸福的地继续睡觉。 果然,不到一刻,一阵狂风掠过,阿惠几乎是用冲的进来,一手把他抱在怀里,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身上的杀气简直要流到地上。 他也没有问是谁,而是轻轻把孔雀伤口包扎起来,小心地放在案上,然后捡起了地上的那只长箭。 “阿惠……”孔雀弱弱地说,“这只是小妖,我们妖怪好的很快的,不过,我让她跑了。” “不是你的错,今天有人蓄意引开我。”姬惠冷着脸,摩挲着那乌木箭枝,那箭尖仿佛开花一样炸开,带着无数倒刺,阴毒无比,上边还缀着孔雀拔箭时带出的血肉,刺眼至极。 血肉……他费尽心机也没能将那傻鸟再喂胖一量,却生生被这乌箭带走一块。 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心中决心一下,他持箭枝走出房间,孔雀刚想说自己没事,就见门外的阿惠立于月下,手捧箭枝,对月一拜。 下一瞬,他掌心涌出一股鲜血,生生将整支长箭浸染,浮于半空之中。 他一指点住胸口,神情肃穆,轻声颂道:“天之设险,遂成风雷,四季无断,六气休咎,道转六盘,明火诸天,九神共祭,成道方圆,天之祭,咒:有主者入墓长绝,天见不休!” 孔雀抖了一抖,多久见阿惠种如此咒术了,不过…… “入墓长绝,天见不休,是什么意思啊?”孔雀觉得人类的文字好深奥,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连山天咒,就是中咒者若不死,那只要在苍天之下,便受咒术缠绕,不死不休。”姬惠这才走过来,小心问他,“可还痛?” “不痛了,不过为什么不直接说呢,一定要用这种听不懂的话。”孔雀无法理解。 “龟甲大小有限,数量稀少,若不言意简洁,又哪写的下如此多的咒法。”姬惠摸摸他的头,说。 “原来如此,阿惠,你也要小心,那个女人很厉害。” “涂钦……”姬惠低声唤他的名。 “怎么?”孔雀问。 “莫再受伤。”姬惠上榻,躺在他身旁,轻轻在他额头一吻。 第10章 阴影 早上,孔雀爬起来时,就看到阿惠在考较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最后一题,四辅四星在哪?”姬惠端坐案前,问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小孩,“阿桓,你修习祝祭,你说。” “房宿之中,背靠紫微垣。”弟弟认真地回答。 姬惠微微点头,比较满意:“最近你近步很大,明天就休息一天,不用再记。” “谢谢大兄!”姬桓开心的几乎跳起来,然后问,“大兄,你可以给我做一个星盘吗?” “祭祀星盘皆是以首山之铜,练本命之血打造,你年纪尚幼,不可轻碰。”姬惠看弟弟神情失望,想了一想,伸手自墙角招来一块巴掌大小的龟甲,掌心擦过一瞬,就已经刻画上三垣二十八宿,“这是伪盘,你且拿着,但不可用其占卜,可明白?” “谢谢大兄!”姬桓小心地接过那龟甲,用衣袖擦掉上边刻画时剩下的一点点粉末,爱不释手地道,“大兄放心,以我不过一重天的修为,根本无法占天下之势,只是算下气运都不可能准的。” “你知就好。”姬惠对弟弟的学习非常满意,于是准备将目标转向妹妹。 “大兄且慢。”姬桓突然唤住兄长,欲言又止。 “小小年纪,有话直说便是。”姬惠温和地摸摸他的头。 “大兄,我学祝祭六年有余,书上常说,天命不可合违背,但是……”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如果我们预测出来是好的,喜迎丰收之类的,固然是好,但如果是坏的,比如人的寿数之类的,不能改变……总知,如果好的坏的都不能改变,那我们又有什么用呢?” “天下从生之意,谓之天意,”姬惠知道这是所有祭祀都会遇到的问题,“我等所求,不过安心,安族民、父母亲人之心,如果取舍,端看自己。” “那,大兄,你测过自己的人生吗?”姬桓小心翼翼地问。 姬惠沉默了一下,才道:“测过。” “那你愿意顺从自己的天命吗?” “……”姬惠没有回答。 “大兄?”姬桓提醒问。 “若与他相遇便是天命,我应是愿意顺从的吧。”姬惠回过神来,轻声一笑。 ……咸池接破军,天与水违行,阿惠,大凶啊。 ……徒儿知晓。 ……咸池为桃花之煞,接破军之星,更是妖物祸国之煞,天与水违行,天在上走,水向低流,生生相背,阿惠,若你这一生动情爱之意,必然一生孤独,不得好死。 见弟弟一脸懵懂,姬惠却没有再说,而是将视线转向妹妹。 “大兄!”姬幽恼怒地跺脚,“我不想学了。” “当初我传祭祀之术,让你二人一修祝祭,一修咒杀,是你说咒杀威势无比,一定要学,我才传授。”姬惠平静地道。 “谁知道这么难!”十岁出头的女孩一身兽皮,已经初有少女窈窕的身姿,头上还扎着姬惠刚刚给她扎好的丱发,杏眼圆睁,一副我就是不依的样子,“什么三元六甲,什么八方戊己……你也说了,咒杀之术有伤天合,有损阴德,那我现在不学,又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你都不交我天地双咒,只教什么人符,也就能打打小鸟。” “若只是想要威力,那你为何不练神照经?”姬惠眸光定定地看她。 “神照经光是打根基就要十年,太慢了,你十一岁时就已经是七重天了,一定有什么原因对不对?有速成之法,为何不告诉我,我是你亲妹妹,你也太自私了。”少女不服气地道,“如果是能快点学成,我干嘛去学咒杀?” “咒杀一术,本就阴毒速成,若根基不稳,必然走入邪降之道,伤人伤己。”姬惠看着自己骄傲美丽的妹妹,“你心性未稳前,我不会教你毒咒。” “那我就不学了!”姬幽撅嘴道,“打手心我也认了,反正我是没母亲的孩子,大兄你就可着劲欺负我吧。等我受不了去死啦,然后我就去找母亲,你就轻松去过自己的日子,皆大欢喜不是吗?” “若你不学,我便送你去大祭祀那,请他代为教导。”姬惠淡淡道。 “不可以!”姬幽气息一滞,咬着唇,委屈地看着他,“你明知道那老男人可坏了,你怎么舍得,我是不是你的妹妹啊?” 大祭祀严厉的要死,动不动就是打手心,关小黑屋,饿饭,遇到生气时还会抽鞭子,她才不要去呢,大哥越来越过分了。 “你自然是。”姬惠缓缓起身离开,“明日之前,若背不完人符九章,就去大祭祀那学习吧。” 姬幽看他出门,气得狠狠踢翻了桌案。 “你别惹大兄生气了。”姬桓抱着手上的龟甲认真道,“大兄也是为我们好,你忘记上次,你咒术放不出来,差点让我们被抓走的事情了?” “那是他没保护好我们!”姬幽怒道,“我们也是山君子女,如果不是他与父亲闹翻,我们还是可以住宫殿楼宇,哪用和平民一样,待在这种小院子里。你看我身上的衣物,只有两件丝裙,其它都是麻布,那些贵女都比我穿的好。” “你想,如果在宫里,我们是不是和其它那些兄姐一样,死在内乱了,”姬桓安慰姐姐,“别听那些女人的话,她们只是嫉妒你比她们漂亮。” “那当然,等我长大了,一定是南荒第一的美人!”姬幽信心满满地说。 “那就难了。”姬桓耸耸肩,“你总不可能比大兄更美吧?” “你闭嘴!” 姬惠把孔雀拖到溪边洗干净,然后给他端饭到桌上:“昨日你受伤不轻,所以今日便没叫你早起。” “这是小伤啦。”孔雀喝着阿惠给他熬的肉粥,觉得自己这么下去肥了可怎么好,“妖族与人不同,回气更快,已经好了,你看。” 他掀开衣服,露出肚皮,上边光洁如新,没有一点痕迹。 姬惠微微歪头,然后伸手摸了一把,确实已经愈合,但也太过迅速了吧? 他又摸了一把。 “痒~”孔雀的肚皮微微一缩,然后看到阿惠的脸微微红了那么一点点。 “咦,阿惠我们洞房时你都不脸红,为什么摸摸我的肚子脸就红了呢?”孔雀一下就激动起来。 于是姬惠收回手:“吃饭!” “不嘛,我要看阿惠你害羞的样子……”孔雀骄傲地翘起尾巴。 然后被冷下脸的阿惠按进碗里。 于是孔雀飞快地把那灌粥喝光了:“最近我看了水情,上游水退下不少,今年应该不难闯过。” “这倒是喜讯一件。”姬惠点头,却有点心不在焉,“那些幼儿,应会过得好些。” 食物不足时,新生的婴儿就会被掐死,或者说,在这药物都是贵族才能使用的年岁,这就是平民和奴隶们的“土法”打胎。 “你在想你妹妹的事情?”孔雀轻轻笑了起来,“他们最近是闹了一点,不过那是嫉妒,因为你对我越来越亲了。” 姬惠没有回答。 “别不开心。”孔雀坐到他身边蹭蹭他,“幼崽总是可以任性一点的,但到了成年,就得被自生自灭了……我说的是妖类,阿惠你如果不想照顾她一世,肯定要学会放手的。” “涂钦。”姬惠突然换他名字。 “在。”孔雀立刻应他。 “秋祭一过,”姬惠沉默了一下,认真道,“我们就走。” “走……离开南荒?”孔雀问。 “不错。” “你当真,要舍弃大位之争?” “阿桓阿幽其术虽尚青涩,但皆已成为祭祀之选,安全无毋,我愿意放下大争之位,与你离去,”姬惠紧盯于他,“你,可愿?” “我是妖哦。” “你自出生,未行恶事,是人是妖,又有何区别。”姬惠冷冷道,“都以洞房,却仍在意这等小事,未免晚矣。” “哎,阿惠你不要用这么冷漠的表情说出这么挑逗的话好不好。”涂钦本能的就向他怀里扑。 “你只说,是愿或不愿。”姬惠任他在颈上乱啃,但知他脾气,自然不和他扯。 “但是为了我,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孔雀盘着他的脖子,问。 “如今我与大兄,五兄,三方势力持平,若我选一方,可保一方平安上位,若三人混战,则必然冲撞,损我南荒根基。”姬惠顿了顿,才道,“而且,王位岂是儿戏,若我上位,必尽其责。生而为王,又如何能与妖族牵连。” “可我怕你后悔啊。”孔雀蹭蹭他的脖子。 “我挣大位,先因心中所想甚大,更为护幼弟安危,但如今,我即倾心于你,便绝不叫你为难。”姬惠平静道,“南荒向来视妖如肉中之刺,留在此地,你早晚会有危险。所以,秋祭之后,与我离开,可愿?” “愿啊,当然愿,不愿的是傻瓜。” 姬惠唇角微扬,随即又收敛下去:“既然说好,就速去把碗洗净,我先去追查昨日那人,你一切小心。” “阿惠,放心吧。”孔雀用力点头,然后追问道,“昨天那人,你不是已经直接用咒术咒杀他了吗?” “咒术对付凡人,自是手到擒来,但对天阙之人,只是吃上一些苦头。但我已经有了头绪,再过不久,必然可以擒下他来,为你出气。” “那你快去,家里有我。” 姬惠多看了他几眼,这才离开。 孔雀抱着碗罐看着他离去,也微笑了一下。 阿惠…… 他又到溪边洗碗,只是这次,却怔愣许久。 直到一尾小鱼越出溪面,又变成一只麻雀,他才回过神来。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大孔雀,你要我们查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说吧。”孔雀对大鹏鸟的速度很是满意,直接用鸟语问。 “姬惠的母族,是中州夏国迁移来的。” “这我知道。” “但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哦,你一定想不到。” “她是当年夏帝中康之妹,南薇。”麻雀说,“当年夏帝太康荒淫无道,东夷部族投其所好,把持夏国朝政,后来,东夷之主杀太康,立太康之弟中康为帝。并且大肆杀戮不服东夷干政的夏国王族,南薇便是其中之一。她一直被东夷追杀,不得已之下,隐姓埋名,带手下来到南荒。” “所以,阿惠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南荒平民,而是大夏王族。”孔雀神色中闪过了然,“难怪山君不愿意让阿惠继位,想来是担心阿惠知道事情,让南荒也卷入中州战乱里。” “要把这消息放出去吗?”那只小雀问,“只要消息一出,他那两位兄长一个不会干休,毕竟姬惠出生本是硬伤,加上他又是祭祀一脉,本身又是最年轻的天阙强者,他们都不会无视如此威胁。” “不必。”孔雀直接道。 “大孔雀,你心疼了?”麻雀问。 “不,南荒如今有另外的势力干涉,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发出,我知道如何做。”孔雀淡淡道。 “我们当然是相信大孔雀的,不过……”麻雀轻笑一声,“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大家谁都不会逼你的,毕竟你能受的了你的人,这几千年就那么一个,你也要好好珍惜才是。”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孔雀冷冷道。 麻雀在空中一转,变成小鱼栽进溪水里,溅起一个漂亮的水花,摇摆着游走了。 一阵轻风吹过,树声摇曳,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下来。 孔雀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 姬惠沿着城中小道向前而去,南都依山而建,除去数条可行骡马的大道外,鳞次栉比的房屋中还要无数仅可一人而过的小道,雨季里,这里小道往往泥泞不堪,充斥着大小水洼,墙根处的石缝隙里生长着苔藓还一些青草,虽然杂乱无章,却另有一番生机之意。 然后,这条平常的道路,却在姬惠眼中截然不同。 这里的气,和其它道路,有所区别。 昨天他施展连山咒术,本是就引天地交感,伤人神魂根基,痕迹极重,他当时没直接追踪,就是因为一天下来,清晨之时,月已隐,阳未出,是天地气息最绵延不绝之时,不受日月交感影响,最是容易追踪之时。 那人的路径,却是一路向城外而去。 姬惠一路追踪,从山脚出城,到向北方而去,速度极快。 若不在太阳将出时确定其路,就要等到明日了。 然而,他却意外发现了另外一个人也在路上。 “九弟为何在此?”姬桢紧盯着他。 “你又为何在此?”姬惠从来就是会受人质问之人。 “昨夜我处有刺客行凶,杀我守备数名,若非这几日我与……咳,有些摩擦,都是让替身睡我房间,九弟就看不到为兄了。”姬桢神情严肃,因为他知此事如何紧要,非是其它可比。 “大兄已是天阙,又何必自谦,”姬惠转身继续观察那气息走向,“我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天阙又如何,那人下的,是孔雀胆。”姬桢淡淡道。 “那要恭喜大兄逃过一劫了。”姬惠眉头轻皱,难道有两个人。 “我一路追过来,遇到九弟,想来九弟也是同样的因由来此。”姬桢和他并肩而行。 “那便同去吧。”姬惠也不纠缠,两人同时加速,仿佛两阵轻风抚过,带起青草摇曳,而山林之中,却完全看不到两人身影。 “我用是神照经中溯影密术,但看起来,九弟的连山之术追踪起来,更为准确。” “那是你学艺不精。”姬惠直接说。 “九弟,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呛人啊。”姬桢苦笑,“不过,九弟,我们好像到了你的母族了。” 姬惠步伐豁然一顿。 转山越谷,前方忽现一巨大山谷,有小楼木屋在谷里错落而立,那是一只千人左右的村落,有衣裳破旧的农人在周围大片良田劳作,一片宁静祥和之像。 就在此时,太阳升起,周围的气息豁然一乱。 姬惠眸光一转。 “别看我……”姬桢立刻摆手,“神照经溯影之法所得有限,我其实在一半时就已经没有线索,纯粹是靠九弟你的指引来到此处。” 姬惠凝视着他无奈的神情,缓缓道:“那,留你何用。” 第11章 虚假 “九弟你这是……”姬桢一愣,随即明白九弟可不是什么为民如子的人,这里再如何也是他的母族,不可能让他进去抓人搜查,或者,要来也是他自己来。 不过这地本来就是九弟找来的,如今,要不要为这个和九弟闹呢? 不、不! 没有必要,这情况很可能和夏国有关,就卖九弟一个面子,要知五弟可一直希望他和九弟对上呢。 想通这点,姬桢一下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相信九弟定会妥善安排。”这位兄长礼貌地点点头,潇洒地一甩长袖,转身离开。 姬惠对这位兄长的做法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进入这片山中河谷。 此处是淮水的一条支流,水草丰茂,有数名年轻人在河边捕鱼,看到他缓缓过来,纷纷跪下低头。他身上暗黄衣饰,是王族才可穿戴,染黄那样一件衣物,要采数万朵织金花。 姬惠径直走进这片村落,向山腰上的那位社庙走去。 无论大小部族,皆有社庙,供奉祖先,拜祭英灵,也是一族之中最大最精美的院落。 他知母族在此,但从来只是来此远望一眼,并不靠近,只因母亲生前叮嘱,莫将王族之事,牵连母族。这十年来,他也一直遵从母亲嘱咐,若不是事关涂钦,他并不想来。 这社庙以条石堆砌,上盖木瓦,柱有龙雀盘绕。飞檐之上,也有龙雀首立。 果然如此么,大夏龙雀,母族,自中州而来。 有什么是真呢? 母亲不曾向他说起,父亲不曾向他告之,师父也不会说。 “你是此处的祝祭吗?”身后突然有人问。 姬惠回头一看,见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身粗布麻衣,背一长弓,抱一木盒,立于社庙阶下,抬头仰望。那少年眉目清正明朗,唇角笑容干净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你是何人?”姬惠问。 “我是东夷豢龙部族微甲,家师让我带来一物,将给此地祝祭。”少年礼貌地说。 姬惠正要说给我,心中却猛然一紧,本能地向远方看去。 他修连山之术,对山川地气敏感至极,刚刚远处气息波动虽然微弱,但绝对是属于神照经的波动。 神照经是南荒王族不传之密,而刚刚唯一来此的王族是—— 姬惠看了少年一眼,自台阶上走下,他速度不快,但那一瞬间,就已经越过百步天阶,从他右侧擦身而过。 少年并未回头,就感觉那位天阙强者已经消失在自己神识感应之中。 他有些感慨,觉得这天下果然卧虎藏龙。 这是见到的第几个天阙强者了,师父还说我年少入天阶,当的上是年轻小辈中的第一人……结果刚刚那位直接就给了他一个威慑警告。 是让他不要在这里乱来吧? 名叫微甲的少年这样想着,举步走上台阶。 而这时,一名神色惨淡的中年女子从庙内走出,她脸色苍白,体态虚弱,但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见少年走来,她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阁下是这里的祝祭吗?”少年又问。 “是篡位贼子叫你来的吗?”女人言语冰冷带刺,对那少年更抱着十二分的厌恶。 “先帝中康死前叨念,想再见亲人一面,但他妻子皆下落不明,师父便让我将他骨灰放来此处。”少年没有在对方语言上纠缠,而是双手将手中木盒恭敬递上。 “我大夏氏之人,死后向来入水为安,他竟然……”祝祭气的手指都颤抖了,“烧了——烧了!” 少年只能苦笑,顿了一下,他才道:“非是师父苛刻,而是中康帝死前说,帝位传他手而丧,无颜入水再见先祖,才要求将他火化后——挫骨扬灰,看师父如何遭上天之谴。师父说,扬灰之事,还是慎重为好,是以让我将骨灰送此,让您决断。” 祝祭眼中闪过痛楚之色,还是伸手,将那木盒接过。 “若无事,在下便回去禀告师父。”见事情完成,少年松了一口气,“您还是保重身体为要,诛天箭气最忌大喜大悲。” “回去告诉他,总有一天,我夏氏子孙,会夺回国土,让他不得好死。”祝祭咬牙道。 “我一定带到。”少年诚恳地说完,俯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告退。 这次任务,倒是出乎意料的简单呢。 他却不知,在他回头之时,身后的祝祭轻轻举指,指一缕晦暗气息悄悄接附在他衣角上。 ---------------------------------------------------------------------------- 姬惠过来时,就看到一红衣女子手持长弓,动弦之间,万箭齐出,而姬桢背上已中一箭,正全力躲避空中无数箭枝。 姬惠神情一冷,苍白如雪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薄红,而几乎同时,他的身影从千米之外,瞬间出现在那女子身后。 “一个两个,都背后偷袭,真是小人行径!”那女人声音冷傲,虽然险险避开姬惠一掌,但到底还是被掌风伤到脏腑,步伐之间有些踉跄,再看对方已有两人,明艳的眉间一皱,“两个打一个,真是了不起,你等着,我男人就在附近,等我把他找来,绝对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几乎是头也不回地手反背后,拉弓挽箭,瞬间漫天箭影,她本身更是借势而遁。 姬惠这才走到姬桢身边。 片刻之后,一山间青石之上,姬桢盘膝而坐,身边放着一只带血的长箭。 “轻点!”姬桢忍不住道。 姬惠不理,只是继续用匕首划开血肉,将其中细针取出。 “刚刚袭击我的那女人,用的是射日箭术,此事,还有父亲的毒,好像都已经有人选了。”姬桢看着手中的奇异箭头,那箭尖非是三角,而是圆尖,入肉便有无数细针放出,阴毒无比,若任细针游移,很有可能随血脉穿心而过。 姬惠还是不说话。 “九弟你可有查出什么?”姬桢其实是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九弟的手可是一点没轻啊。 “不曾。”姬惠取出最后根针,将匕首丢回给他,这才拿起伤药倒在他肩胛那狰狞巨大的伤口之上。 “我已无事,你继续去查看吧。” “刚才已经惊动他们,想我再去,他们也已做好安排。”姬惠扶起他,“我先送你回去。” “还是我送九弟上路吧。”姬桢说着,匕首突然反转一插,刺向姬惠小腹。 第12章 乱局 “发什么疯!”姬惠身形一闪,身形转换,出现在另外一地。 “你居然没有还手……”姬桢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右臂经脉断裂,根本无劲突我护身气罡,我为何要还手?”姬惠冷淡地看他一眼,“既然无事,就请便吧。”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想……那就不是你了,”姬桢轻轻松了一口气,突然挽开长袖,一道如符咒般的淤青从手腕上浮起,仿佛九道交叉的直线,正在渐渐散去,他苦笑道,“你不愿意,但你师父,却是非常愿意你继承的。” “连山地咒……”姬惠一眼就认出这是何等高深的术法,连山九脉,绵绵不绝,这南荒之中,除了自己,就只有师父可以用出来。 “你试探我?”姬惠眉间掠过一丝恼意,“若我刚刚稍有不悦,你可知后果?” “若这咒印是九弟所为,那就自然是你死我活,若非九弟,你就只会转身就走。”姬桢非常肯定地道,“……九弟可知刚刚发生何事?” “何事?” “刚才我正欲回宫,突然见九弟被那红衣女子追逐,我上前阻挡,九弟却趁我不备,将这咒印下放我身,让我身体僵硬一瞬,这才中了那女子一箭。而九弟趁机逃走。”姬桢摇头道,“然而不过两息,九弟你又再度出现,与我一起打跑那红衣女子。” “你说,有人冒充于我。荒谬!”姬惠转身就走。 “真荒谬你何必去祭台的方向。”姬桢忍不住抱怨一句,这长捡起旁边□□,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微甲,就是那男人,还有刚刚的同伙,一起来欺负我,给我射他!” “是你先动手攻击我九弟,我才会出手不是?”姬桢转身看那几乎是瞬息而至的年轻男女,觉得压力有点大。 “是你那个什么弟弟先打我的!”红衣女子怒气勃发,杏眼圆睁,“虽然不知道是何种咒术,但若不是我的替命草示警,就着了你们的道了!亏我还觉得那男人长的漂亮想摸一把,问他用的是哪种涂唇花汁,结果又是偷袭又是咒术,就没一个敢正大光明的,你们这些南荒狗,就没一个男人!” 这地图攻击的有点大,长年在宫里宫外都被礼遇的大王子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姬桢脸瞬间就拉长了:“我当时何曾偷袭?我当时只是帮我九弟挡了一箭,再者说,论卑鄙无耻,东夷冷箭天下第一可不是我排的。” “你……”红衣女子反手就去摸身后弓箭。 “莫急。”那同行的温和男人终于开口,伸手按住女子长箭,“方才施咒偷袭于你的,是昨日那人。应是夏国遗族出手,与他并无关联。” 话音一落,女子微微皱眉,但还是收手了。 自己的男人是东夷最强猎手,追猎之术天下无双,判定痕迹也是从出错,他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终于可以交流了…… 姬桢微微松了一口气:“想是其中有些误会,两位不如与我回南都一谈。” 如果能与东夷交好,至少也是好事一件,南荒如今局势不稳,可不能再招惹东夷这般大敌。 --------------------------------------------------------------------------- “夏国,到底意欲何为?”姬惠到祭台时,直接了当地问。 “阿惠如此聪慧,既然知晓自身血统,就应明白才是。”他的师父一边雕刻着手中龟甲,一边平淡地回复。 “所以,你们攻击那两位东夷使者,所以嫁祸给我,都不过是想见我与他人反目。”姬惠简直要被气笑了。 “因为你不争!”大祭祀说到不争二字时,竟有一丝咬牙切齿,“你天赋奇高,加以时日,必然可以与那贼人一较高下,你血统尊贵,又是南荒王子,等你继承南荒,必然可以带兵北上,收复有夏国土,君临天下,再续我夏国之威。” “那贼人……”姬惠轻蔑地念着这个代称,“你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出于口,还想从他手中夺回夏国?” 他甩袖转身,觉得在这一刻都是多余。 “阿惠站住!”大祭祀厉声道。 姬惠已经离开,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祭殿之中。 半晌,他才无奈摇头:“这可如何是好?” “他若实在不愿,就罢手吧。”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说话的女子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但那声音温柔,灵秀,又带着一点清婉,像清晨山间的薄雾,从心底蔓延开去,只是听着声音,似乎就将灵魂抚慰了。 “可是没有他,如何控制轩辕一部?再者,东夷势大,而那人二十年前,就已经无敌于天下。”祭祀忧愁道。 “流有夏族之血的王子,可不止阿惠一人。”那个声音温柔地道。 “你说姬桓,他年纪太幼,天资也远不及阿惠。”祭祀摇头道。 “不,若阿桓为王,阿惠就绝对无法放心让自己弟弟,在那位置之上。”女子缓缓道,“而阿桓,要比阿惠容易控制的多。” 祭祀沉默了一下:“……您说的是。” “南风,你能渗破无数天机,那能帮我测一卦吗?” “当然!” “你说,阿惠会原谅我吗?” 祭祀微微摇头,过了一会,才道:“……夫人,天机可堪,人心难测。” ------------------------------------------------------------------------- “此处甚好。”姬惠在房里算了一天,终于在黄图上算准一地,划了一圈。 “依山靠水,离城镇也不远,家里有事也可以顾着。”孔雀点点头,一脸豪情壮志,“我明天就去那筑巢!我们两个的巢!” “胡说!”姬惠睨他一眼,“这里当有正厅一间,卧房两间,牲圈一处,水井一口……” “为什么要两间卧房?”孔雀几乎翘起尾巴激烈反对,“一定是你又准备在生气时罚我去睡客房!” 姬惠一滞,随即恼道:“不知好歹!还是你更爱睡屋檐墙角!” “……你还真是为了着想,要不要我说谢谢啊?”孔雀生气地推他上床。 “难道不该!”姬惠冷淡道,“放手,事情说完再做。” “你还没消气啊。”孔雀立刻给倒水。 “呵。”姬惠接过水碗,一饮而尽。 “你为什么不愿意继承呢?”孔雀听了阿惠的抱怨,乖巧地去搂住他的脖子,蹭阿惠的脸,安慰他,“我不要名也不要份的,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阿惠当山君,然后再去当夏帝,听着就很棒啊,人族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人…… 姬惠将他从脖子上拉下来,转头看他,半晌,才淡淡道:“当王,必然选妃。” 孔雀像蛇一样盘着阿惠的身子顿时一僵。 “不选不行么……”孔雀在他怀里蹭啊蹭,委屈地把对方压到床上,“我保证把你侍候的好好的,让你没力气找其它女人。” 想嫁给阿惠的女人……想来也是很好吃的吧? “那如何繁育子嗣?”姬惠也被蹭着起了点火,任他把自己压到床上,“你若能生,我就娶你。” “你嫌弃我了?”孔雀捧心做伤心状。 “不会,虽然你脾气坏,总想吃人,表里不一,还嫉妒心强,但我既然与你相恋,这些便都是小节,无伤大体。”姬惠虽然觉得白天不太好,但今天遇到那么多烦心之事,可以调整一下心情。 “可是,你是人,我是妖,要是我们最后,对立了怎么办?”孔雀担心地问。 姬惠微微一笑,将他的头按在胸口,说:“我倾心于你,天地可鉴,纵有干戈,我亦无怨。” 第13章 □□ 南荒广漠,不知其纵横几万里,南荒七十二族除去守卫据点,多是沿淮水而居。 姬惠虽然算出安全地点,但在修房筑屋时,遇到巨大的麻烦。 当年他修建的小院,毕竟是在南都之中,工匠奴隶,都可轻易找到,石材良木,也是可以换购。 所以,那时他也就只是指挥了一下,其它事宜,自然有人接手。 如今…… 在垒倒了三面石墙后,姬惠决定先用泥墙试试。 一个时辰后…… 孔雀从泥堆里爬出来,少见地生起气,拿屁股对着阿惠。 姬惠看着那稀泥,眉宇间也有些无奈。 “石屋阴潮,泥屋易碎,不如就建木屋吧。”姬惠觉得自己当时要建一堂两室的决定可以先暂缓,毕竟以他们的手生,还真得先练手。 “这还差不多,”孔雀看着自己的一身泥,甩了好些在阿惠身上,看他只是无奈并没生气,这才哼哼道,“我要你先给我洗澡。” 姬惠看了看不远处青草从中的水潭中,将那笨鸟抱起,解衣下水。 两人在水里折腾了半小时,才从水中起来。 “水太凉了。”孔雀有些遗憾,激情都浇熄了好多。 “住口,再不建屋,今日便露天席地吧。”姬惠和孔雀分头找木材。 又过了一个时辰…… 切成条的厚木板均匀地插入地面两米距离,孔雀修整了一下顶端,开始搭房梁。 但是房梁总是滚下来。 孔雀思考了半天,然后变成麻雀去围观了其它民宅,很快来去,在木板打出凹处后,终于房梁不再滚落了。 两人皆很满意,姬惠连孔雀亲他时在脸上留下了口水也没甩他出去。 大框打好,剩下的就不难了,木瓦对两人来说都是可以轻易做出的,只是要点时间。 很快,天黑下来。 孔雀给了阿惠一个惊喜,他从木材上多余的枝条编了一个窝,还去找了一大群鸟,在窝里铺满羽毛。 “睡这里。”孔雀骄傲地开起屏,邀他进窝。 姬惠凝视那足够两人翻滚的巨大鸟巢,低声道:“放房里去。” 孔雀欢天喜地地拖着巢进屋了。 鸟类里,这就是求偶的最后一步了,是堪比人族成婚的重要礼仪。 第二天,两人开始削切木瓦,木瓦向来是工匠以龙晶石刀或者青铜刀艰难削出,所以价格昂贵,不过这难不倒两人,孔雀还在每片瓦上雕刻了很多阿惠和自己缠绵的样子,想着和阿惠在窝里酱酱酿酿时还可以抬头看自己战果是多少爽的事情…… 可惜被发现了,尾羽失掉三分之一,刻好的木瓦也被没收,并且晚上被赶到门口的树上睡觉…… 损失惨重,教训……无。 第三天时,两人齐心合力,终于建起一间一不大的木屋。 “可惜不是石屋。”姬惠不是很满意,但仍准备回去把给弟弟妹妹交待一番,就搬家来此。 “阿惠为什么你一定要用石头来垒屋,”孔雀不能理解,“木头通风又舒适,建造又方便,有何不可?” “你破蛋之日,木中带火,命中与火不容,若居木屋,容易起火。”姬惠捏了捏他的爪,神情平静,但嘴角略微上弯。 “你直接说你喜欢只是担心木屋起火嘛。”孔雀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建的不好后,瞬间容光焕发,“起火有何好怕,你我二人,难道还怕那一缕火焰?再说,一生二熟,如今我们已懂建筑,再建一间,不过随手之事。” “也对。”姬惠将那只鸟搂到怀里,“有你相陪,何处不可为家,倒是我多虑了。” ------------------------------------------------------------------------------- 回到南都家中时,姬惠神情顿时一冷。 他家中已经被卫士团团围住,小妹姬幽正站在三王子姬澜旁边,一脸惊惶。 姬惠审视着看了小妹一息,确定他无事后,右手一伸一提,姬澜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衣襟连带自己就已经到了姬惠手里。 “你来做何?阿桓在哪?”姬惠问。 “这要问你。”被抓住的男人右拳猛出,就想挥到姬惠面上,那狂暴力量,在空中生生擦出一声破响。 姬惠只是捏着他的领子微微一摇,暗劲透发,和从前无数次一样,噼里啪啦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面前男人就面露痛苦的瘫倒在地。 他身后一位卫士上前,熟练地开始为他接错开的关节。 “阿幽,发生何事?”姬惠转头问妹妹。他走之前,给了他们俩每人一枚传讯符,一有危险,只要心念一动,灵符感应自生,他也就能感觉到,但这两日间,他毫无感觉。 “我也不知道,”姬幽咬咬唇,几乎急得要掉眼泪,“阿桓说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出去几日,让我不要告诉你。然后我就听说乾关那里出事了,姬桢带着人前去查看,就再也没有回来,刚刚姬澜过来,就说开启乾关要王族的血,我才想到阿桓……” 她说到“乾关”时,在阿惠肩膀上的孔雀微微眯起眼睛…… 十方之界,上次他几乎交出性命,才破开最外方的九宫之一的“艮宫” 应该不会是妖族,毕竟如此大事,妖族知晓,不可能不给自己通气。 那就是,人族内乱,将他们如此重要的事物,也拿来作筹码? “乾”是八卦之一,一但破开,整个南荒人族的结界都会大失其效,就好像木桶底部破了一个洞,就再难装水一样。 十方之界的范围会退到淮水以北,我妖族到时能力在南荒人族之地都不再下降等级……大好机会啊。 姬惠听清事情后,默不做声,可是手指在星盘一划。 滴血流出,血脉牵引,在盘中指出方位。 阿桓,果真在乾关所处方向。 “姬惠!”倒在地上的三王子艰难地坐起,神色阴沉,但还是忍住屈辱,道,“当年对你多有折辱,是我不对,我现在就可自断双手让你出气,只要你去乾关救我大兄。那里阵法已动,我等不通数术,只有你懂得出何出阵破阵。我虽然对不起你,但大兄却从未对你不起,当年你母亲缠绵病榻,要不是大兄帮你找到药物所在,你母亲哪还能多活那么几年?” “聒噪!”姬惠拿起星盘,立刻转身出门,“涂钦你帮我看好小妹,我去去便回。” “我明白。”孔雀立刻从他肩上飞起,落在姬幽身上,但还是忍不住说一句,“快去快回。” “我知。”姬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虚空里。 孔雀眸色一暗。 第14章 为何 八卦乾关 群山之间,浓雾缭绕,宛若仙境。 只是身处其中,才可以感觉那巨大杀机。 十方结界如层层相扣的大碗,将整个人族领地笼罩,越是进入,扣在其中的结界镇压之力越强,除非阶位越过天阶,否则进入之后,很快就会法力全泄,与普通人无异。 如今,十方之界最外围的九宫之阵已破,八卦之阵是南荒绝不可失的所在。 这也是姬桢不得不前来查看的理由。 就算知道是陷阱,就算知道有去可能无回。 姬桢默然坐在一块圆滑的山石之山,神情平静:“你可知在做什么?” “若不如此,你如何会来?”浓雾之中,只闻人声,不见人影,那飘渺的声音仿佛远在云端,又似长在心底,“不过少君倒是胆气十足,竟然一人来此。” “我已入天阙,寻常侍卫并无大用,来此险境,一个不好,我反而成他们侍卫了。”姬桢微笑了一下,“那你呢?打算就此将我困死?那可很要一些时间呢。” “少君可知,当年十方之阵设下,由九至一,共四十五阵眼,而南荒各处,为防妖族反扑,皆有最后封印。”那女声带着一点遗憾和愧疚,缓缓道来,“乾关之中,封印当年禹皇采自九天之上得来罡风,一触入体,就是浸入脏腑,无人可救,纵是神仙,也不敢沾染。” “如此厉害,那他又是怎么采回来的呢?”姬桢轻笑。 “禹帝威能盖世,可化万物为水。这罡风也是当年大禹治水劈开峣山所得,放于此处,就是为防妖物反复。” “那你,就用他来对付人?”姬桢觉得这很可笑,当年穷尽数百年心力,人族死伤无数,才立下这天地之界,让妖族几乎再无力与人族争夺天下,如今才过多久,就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我也是为了人族归位,如今东夷叛逆……” “到底是谁叛逆。”姬桢冷笑道,“当年大禹飞升,将王位禅让给东夷之主伯益,是你夏国之先祖夏启,以会盟为名,计杀伯益,夺得王位,后来更是废除禅让,改王位为父死子继,这才有了你夏国数百年天下,你以为为何东夷攻破你中州夏氏国都时,四方诸盟都默不作声?就因你夏国早失民心!” “你胡说!”那女声终于带上怒意,“那是你南荒胆小怕事,西岭更是势微到连天阙强者也无,北蛮当时收留夏国遗族,哪里是默不作声?” “知道夏国子民是如何说的你那太康兄长吗?”姬桢淡淡道,“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黎民咸贰,乃盘游无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东夷有穷氏因民弗忍,距于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従,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太康继位后,以享乐代替修德,子民们心中不满,他却依然玩乐无度,还去洛水打猎,几百天都没有返回,东夷有穷国主因民众不能忍,拒绝他从河边回来,太康弟弟五人和他们的母亲,在洛水河边等待,五个弟弟都心生埋怨,因此在河边唱喊了五子之歌。原文出自《尚书》中的《夏书》) “你住口!”那女声大怒道。 “他做的,我便说不得么?还要不要我唱那五子之歌?”姬桢冷笑,“我南荒本是轩辕嫡系,来此镇守妖族数百年,儿郞死伤无数,而夏国运来的粮食,却一年少过一年,内中更是掺了无数沙子树皮,他明知西岭织丝何等不易,却索求无度,只为装点他的宫殿,他更喜欢去北方游猎,所到之处,大肆修建行宫,征用民夫……至于东夷,东夷是因为什么反,你不会真的不知吧?” “将死之人,这就是你的遗言吗?”那女子森然的语音里,已经带上无数杀气。 “真能杀我,你会等到现在?”姬桢轻蔑道,“你能如此拖延,是天时未至吧?” 阵术咒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可不认为对方是因为好心才说那么久的话。 “你……”女子轻哼一声,声音便就此消失在浓雾里,再无声息。 “真当我不知道你是谁么?”姬桢冷笑一声,将长剑插在身边青石之上,继续以本身无上正法,对立周围越来越强的压力。 金乌东起,却只能在天空看到一个朦胧的几乎看不出的轮廓。这阳光本应是浓雾克星,但如今,却似乎毫无效果。 周围皆是罡风缭绕,踏错一步,就有生死之虞。 “……早知今日,学阵法时,我就不打嗑睡了。”姬桢微微叹息。 “术法若是如此容易,那倒是好事一件。”突然出现的音线极是剔透,仿佛冰玉相击的冷然,而浓雾中走出的少年也让姬桢一惊一喜。 “九弟……”姬桢被感动了,“我就知道,你只是习惯不理人,心还是好的。” 姬惠凝视他一眼,缓缓转身。 “好好我不说了,九弟你别走!”姬桢郁闷道。 姬惠轻哼一声:“跟上。” “九弟为何来此?”姬桢当然从命,人影一闪,就出现在姬惠身侧。 “姬澜五体投地,大礼相求。”姬惠平淡道。 “你又拆他的骨头了……”姬桢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但还是表示,“九弟能来,我很是喜悦。” “乾关紧要,我既生于南荒,自要尽力。”姬惠道。 “那九弟可有办法,将此地阵法恢复如初?”姬桢忙问。 “待我看过,再做打算。”姬惠环视四周。 过了半晌,姬惠微微摇头:“很难,若要离开,我自然轻易,但若要恢复原样,必须将阵眼重新挪移布置,只是幕后之人,定不会轻易让我等如愿。” “九弟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吗?” “夏国遗族。”姬惠微微皱眉,“可有问题?” “没错。”姬桢微笑道,心里却是暗暗叹息,看来阿惠还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呢? 还是罢了,他若知晓,如何在南荒立足,而且那人,也非顾及血脉亲情的良善之辈…… “有事?”见他愣神,姬惠转头看他。 “有。”姬桢拿出一枚白色卵石,递给姬惠,“此地复杂诡密,避免分散,你带上此物,就可轻易感知我的所在。” 姬惠凝神细感,发现一石一人间却有无形联系,便点头收下了。 “那九弟,长兄在此拜托你,与我一起,将此阵修复可好?” “此事紧要,你不说,我也不会袖手。” “如此便好,九弟,你其实很好说话啊。”姬桢微笑道。 “若无大事,不要扰我。” “不要这么嫌弃我啊,多说话,才会有朋友,不然一个人太孤单了……” “再要聒噪,就莫再跟我。” “……”姬桢一滞,不由微微摇头,为什么我的弟弟都这么难搞…… 第15章 血缘 走过盘水上河之中,兄弟二人来到一座巍峨关口之上。 那巨大城墙架在两山之间,山墙坚若铁石,是当年大禹帝以息壤所制,除封印之用处,也是阻止妖物冲击南荒之地的重要军机之地。 只是如今,高大的城墙上空无一人。 整个关卡都淹没的浓厚的云雾之中,没有丝毫声息,甚至在这盛夏之中,听不见一丝蝉鸣鸟叫。 姬桢握剑的手紧了紧,姬惠也微微锁眉,他们二人都是天阙强者,对气机敏感至极,然而在这一里之内,他们已经感觉不到丝毫气机。 “平日乾关守备,由上至下,共一万四千六百人。”姬桢低声道。 做为南荒最重要的关卡,这里向来把守着南荒最精锐的部队,他们为守护人族远离家乡,来这苦寒荒凉之地,如今竟然折损在此处。 “并不一定有事,可能主帅见事不好,带兵先退。”姬惠淡淡道。 “九弟原来已经会安慰人了,”姬桢勉强笑了一下,只是这里是南荒最重要的守护之处,一但失守,妖族势力就会直扑整个人族居所,是以镇守此地的兵力精锐,不下涅阿,统领之人,又怎么可能轻易退走。 “非是安慰,”姬惠凝视远方空城,再转头看他一眼,“夏王遗族若如此轻易就可攻破乾关,那这南荒第一雄关,太过名不符实了。” “你是说……五弟?”姬桢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若我没有记错,此地是姬素母族镇守,守关将领不仅是我们的堂叔,也是他的姨父。”当年姬素母族也是南荒最大的支脉,这也是他可以和姬桢争抢王位的最大靠山。 “也对,”姬桢想到之前,不由苦笑,“父亲自觉时日无多,想要传位于我,但担心五弟与……咳,与九弟心生不悦,故密召将领前来,在秋祭时祭天退位。” “前日南方有妖族异动,但将领依旧前来秋祭,当时我就有所猜测,姬素监视你日久,如此情形,他定有觉查。”姬惠也想明白了,如果猜的没错,五王子姬素见父亲将死,又召将领前来,知道定是要传位给长子,情急之下,就与夏国遗族连手,制造这起事件,让姬桢不得不前来。 “这真是死结……”姬桢不得不摇头,“其实我并非定要当王,只是若五弟当王,我那胞弟老三,就很难活命了。” “你不曾为王,姬澜就几次三番,想杀我与姬素,你若为王,又如何能保证他不来动杀?”姬惠言语轻蔑,“你又好过他哪去?” “我自然知道三弟行事过分……但我也不止一次打断他的腿,怎奈他依然我行我素。”姬桢的说到这,声音微微低了下去,喃喃道,“我总不能,真的杀他。” “为何不能。”姬惠冷冷道,“当年山君连你母亲也可牺牲,不过一个弟弟,你为稳固王权,又如何做不得?” “阿惠!”姬桢守不住提高了声音,眉宇之间,也闪过戚哀之色。 姬惠顿时收口,心中也不解自己为何口出恶言,当年之事,姬桢也是受害者,自己为何…… 心中警觉一起,姬惠手腕一翻,星盘浮动,无数星光在掌间旋转,只是其中隐隐有星云黯淡,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一样。 “有人对整个大阵中人,下了迷心咒术。我方才一时不查,言语无忌,是我不对。”姬惠难得理亏,诚恳道歉。 “算了,你说的,也是事实,若真为王,很多事,就难依自己心意了,”姬桢又有点担心地问,“九弟,我有神照经修习,不惧一般咒术,你……” “咒术一道,我也不弱于人,但有警觉,比你更知如何防范。”姬惠道。 “九弟,说到为王,其实父上也不想赶你走的,只是他担心夏国遗族,你同意之后,他就难过的不行……” “你,闭嘴!”姬惠淡淡道。 “九弟,长幼有序……” “我要入关,你确定一起?”姬惠直接了当的打断他。 “当然,这是我的责任,让九弟入险境,本就不该,如何还能让你一人前去?”姬桢理所当然地道。 “那就走吧。”姬惠径直离去。 ----------------------------------------------------------------------------- 乾关之中,有大阵封印,连环八殿,以乾殿最在,所有殿庙皆按八卦条形所制,四周有龙晶重石为墙,各墙皆正中辟门,殿下筑有高台,这八殿皆规模宏大,几乎将整个关口的空地占据。 主殿之中,地面太极盘旋,一麻衣少年正端坐其中,右手食指尖丝丝鲜血流下,注入阴阳鱼中。 可能是失血不少,少年精致的面容有些苍白,他与姬惠有五分相似,正是姬惠来找的弟弟姬桓。 山君如今尚在的数子之中,长子姬桢与三子姬澜为一母所出,五子姬素并无同母兄弟,九子姬惠与十一子姬桓亦是一母同出。这也是如今南荒王子的三个派系,不过姬惠一派并不与他人争斗,所以如今南荒王位争夺,也一直是长子与五子之间的争斗。 一名绮丽无比的女子面露忧色,终于叹息道:“先下来吧。” “可是,您说若无王族嫡系之血,此阵就不能开……”姬桓微微咬唇,“现在,您应该也不能退缩了吧?” “阵中之血已有不少,足够了。”女子长发素净,一身白衣,但眉眼之间,却如梨花初雪般飘渺若幻,她抬头看向南方,低声叹道,“你兄长来了。” “娘亲,你没死,为什么不告诉兄长呢?”姬桓咬咬唇,难过地道,“兄长这些年过的可苦了,兄长也可当王的,他那么聪慧,法力也高,一定更能帮你。” “他不是会为王位轼父杀兄之人。”女子微微摇头。 少年脸色更加苍白了,过了一会,才低声道:“在您的心里,我是这种人,对吗?” “不,你只是愿意听我话,而阿惠,他不会听了。”女子叹息道。 “娘亲,要是妖族攻来怎么办呢?”过了一会,少年实在心中忐忑,忍不住又问。 “如今封印已开,阵法反击已动,无论是人是妖,轻入此阵,必死无疑。” “那兄长呢?他也进来了啊?” “相信你兄长吧。他应付的来。”女子轻声道。 第16章 妖族 “大孔雀,你在这待了三个时辰了。”鸣蛇飞舞着四翼,盘旋降落在山崖之上。 孔雀凝视着山下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关口,没有回答。 “他心中素有决绝,不必激他。”大鹏鸟在一边晾着自己宽大的金翅,略有兴味地看了看孔雀,又看了看那关卡,没有再多说。 大鹏王都这么说了,众妖于是只窃窃私语,不再多说。 相信孔雀王,他们还是做的到的。 “听说下边阵里是罡风。” “就是那种可以吹云渡月,无孔不入的天罡之风?不是只能存在于九天之上么?”一只灰狼低声问。 “对啊,我好几次想上九天之上去采月华给孩子开灵智,每次被家里的那口子打断翅膀。”一只乌鸦心有余悸地默默翅膀。 “该打!月华要是那么好采,我们还要攻打九州结界干什么多少?不信邪的妖还没靠近月亮就被罡风给吹死了,一千只妖上去,下来的有一只吗??”它旁边的鸟大怒,然后突然警觉起来,“你是不是又想去,翅膀伸过来。” “没有,绝对没有!”乌鸦吓呆了,急忙辩解。 “别废话,翅膀伸过来!听到没有?”母乌鸦阴□□,“再不过来我就回家去把蛋砸了!” “我发誓,绝对没有想去,绝对没有!不骗你,骗你我是狗!” “过分了吧!”树下打瞌睡的天狗把猫一样的白色脑袋从两只黑爪上抬起来,“这都可以扯到我身上?” “我说的是人族的走狗,不是说你,你是阴山神兽。”乌鸦立刻安慰。 “这还差不多,唉,有点想回阴山了,那的污水浑浊美丽~~那的沼泽又大又深~~那里的文贝鲜美可口~~”那天狗说到后边,忍不住嚎起来。周围妖兽纷纷退避。 孔雀冷冷地一个眼刀看过去。 天狗立刻闭嘴了。 “你在等什么?”大鹏鸟最是熟悉兄弟,看了看天色,随口问道。他知孔雀并不是犹豫纠缠之人,如果不想做什么,他一开始就不会带众妖前来此地。 “人。”孔雀话音刚落,众妖就敏锐地感觉到不远处的山头也出现了一组人马。 “那是南荒的五王子。”大鹏鸟视线何等锐利,轻易就看认出了这位唯一要和大王子争夺帝位的继承人,“他来这里,是要把两个兄弟,一起收拾了么?” “应是三个,姬桓姬惠姬桢,都在其中。”孔雀神情诡异莫测,但周围的妖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好。 “你知道些什么?”大鹏鸟问。 “我们不必知道些什么。”孔雀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然后转头看向不远处在溪边玩水的一只红色野鸡,“胜遇鸟,你的天水之能与夏国神法天水经极其相似,去给那五王子找点麻烦。” “为什么是我?”火羽绮丽的野鸡就是见之则发大水的凶鸟胜遇,他把尖嘴众一只小鱼上扯出来问。 “阵中引阵的,是夏国遗族,他们与姬素的合作本就相互提防,一但发现姬素身上有天水经造成的伤,定会加深怀疑试探,双方必然生起嫌隙。更何况,夏国遗族想一次将南荒数子诛杀在此,南荒王子们,也想灭掉这夏国遗族啊。”孔雀轻笑道,“到时,整个乾关的阵法,必然会出大乱。” “我们就只旁观么,不做任何干涉?”灭蒙鸟理了下翅膀,在一边轻声问。 “乾关罡风危险莫测,没有必要凭空折损。”孔雀轻描淡写道,“我们要做的,城外那些守军。” “但这是极好的攻破乾关的机会,下次,不一定会有了。”长着一张俊美人脸的大风鸟盯着山下的关下,那是妖族肚子上的一道枷锁,天下妖族无不视为毕生目标。 “现在不是最好时机。”孔雀道,“人族之乱,不过刚刚开始,如果我等现在攻破乾关,只会让人族放下成见,又团结一处,还是等到人族大乱将休,元气大伤时再出手。” “现在就等那名叫姬素的五王子下手么?”一只额头生着一片绿叶的大白老鼠轻笑了一下,“大孔雀,你舍得吗?你的那个人,也在里边。” “为妖数千年,你可曾见我舍不得么?”孔雀低声一笑。 ---------------------------------------------------------------------------- 姬惠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远方山间,但那距离太远,雾气又太浓,除去一道几乎无法看到的轮廓,看不到任何事物。 “九弟,怎么不走了?”姬桢见他停下,关心地问道。 “家中一只不听话的小妖来了。”姬惠淡淡回答,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那只鸟?”姬桢想到这就觉得头颅内里隐隐做痛。 姬惠没有回答,只是暗暗觉得那鸟太不听话,但又隐有一丝喜悦,不过就算心里百转千回,他的容颜却是冷淡依旧,毫无变化。 “九弟,其实这世上好人很多,你别把心力全数放在那一妖身上。”姬桢略担忧地道。 “与你无关。”姬惠直接了当的让他别管。 “我是你长兄啊,关心兄弟是应尽之责。”姬桢一边走一边劝说,“你就是脾气太傲,朋友太少,才会如此看中一只妖,若你能多交些朋友,多走多看,天下之大,你总会找到喜欢之人,喜欢之事……” “同样白话,别让我重复。”姬惠道。 “九弟别这样,话说这里如此危险,没准这是你我最后一次对话呢。”姬桢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以他对九弟的了解,他嘴硬心软,其实只要脸皮厚一点又不要那么过分,九弟也不会太在意。 如他所料,姬惠只是说他太爱乱想,就任他继续说下去了。 “……如果说现在天下年轻一辈的高手,也是很多的,东夷的寒浞,西岭的禺稷,北商部的子乙,还有伊琊女歧。不过若说潜力,你应是第一,九弟,以后你等就如天际明月,是世界大有可为之人,但若你与妖类相交太深,必然会被排出在年轻一辈的交流之外,那妖族不过一只火烛,又何必为了一手中一个火把放弃天边的明月?” “明月高冷,火把哪里不好?”姬惠依旧拒绝兄长教育。 “倒也没有不好,只是前路艰难,我总是希望你顺遂一点。”姬桢微微摇头,苦笑道,“不过你早有定计,我亦只是希望你可以放开一些,太过高冷自封,对修为并无好处,易走入偏激之道。” “多谢关心,轻重拿捏,我心中明白。”姬惠淡淡道。 突然,空中响起了风声。 姬惠本能一闪:“退!” 暴闪之间,两人几乎是同时避开风向,向右前逆行而去。 但依旧有一丝轻风,抚过衣角,那柔软的织料,在刹那,化成一缕轻烟,消失在微风里。 而整个关卡,也在这一刻,隐隐震动起来。 “发生何事?”阵法之关姬桢并不精通,他只能问九弟。 “上古八卦,以风为首,风顶推天穹而成天地山川,风动则天地关连,六气混居。”姬惠神情凝重,指尖在星盘上划过数道痕迹,然后在一个星点上突然一顿,“有人移动了这里的阵眼。但以移动之位,不应震动整个乾关大阵才是。” 话音风落,天地间空间开始黯淡起来…… 天空中太阳的轮廓在一瞬间似乎扭曲起来,原本淡白的色调出现一层红圈,一点半圆的缺口,开始由边缘向中心蔓延。 “日蚀!”姬桢微微皱眉,“这就是那女人一直在等的天时么?” “不,快走,阵中有变。”姬惠豁然一惊,“乾关的震动越来越大,唯一的可能就是布阵守关处出了大乱,如今整个阵盘倾覆,已经是无论敌我的皆杀场面。” “一定是妖族的阴谋!”姬桢低声抱怨道,这是南荒最常见的抱怨——一切都是妖族的阴谋。 同时也把他刚刚在姬惠心中刷出的一点好感又刷了回去…… 第17章 欲见 浓雾越来越大了。 几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连呼吸都让人觉得憋闷。 姬惠微微皱眉,虽然这并不会对已入天阙他有太多影响,但本能还是觉得不适。 “所以不能把精力全放在术法之上,我们家传的神照经才是正道。”看到弟弟的表现,姬桢微笑道,“那些祭祀贞人,通通都是弱不禁风,一个赛一个的脆弱,比如你的师父,比如上任的祭祀,再比如你的那些同门,连九弟你都面色苍白,就是因为你们不勤于锻炼,不见阳光,观星太久昼夜颠倒……” “可以住口么?”姬惠面无表情地看他。 “难得我有这么关心弟弟的机会。”姬桢很是不舍,但还是没有再说了。 数点光影从浓雾中掠出,悄然靠近两人。 姬桢的神照经本就是当年黄帝轩辕氏传下最高秘法,光点靠近之时,术法自动护体,瞬间就将光点中和消陨。 姬惠腰间星盘一闪,浮现出星云旋转之相,也是立刻当光点吸入星盘不见。 下一秒,一道黑影无声地出现在姬惠身后。 厉光一闪。 “咯啦!” 锐利无比的黑影尖刺在姬惠掌心划出一串火花,发出仿佛金属擦刮的刺耳声响。 一屋淡淡的星光凝聚在姬惠掌心,让那黑影无法再前进分毫。 姬惠修长的指尖一曲一弹:“九星,传舍!” 指间九点星光浮动,相互有金线相连,结成星图,瞬间放大推出,将那黑影轰散。 这时,姬桢支援的长剑也正好落空。 “九弟术法不错,”姬桢赞叹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更应该练习神照经,你根基不错,又有修习前边的术法,要是转修,十年定可入九重,十五年内必入天阙。” “从前怎不见你如此聒噪?”姬惠感觉自己带在身边的不是兄长,而是那只话多的孔雀。 “从前九弟见我就走,哪有这么好相互了解的机会。”姬桢看九弟那带着一点不悦的眼神,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刚刚的黑影是何物,感觉实力弱小,但阴诡难防,让我也有一丝威胁之感。” “此为阵灵,术法高手以九天九地之阴气聚敛,沾染阴魂,制成此物。伤人神魂。”姬惠眉宇凝重之色不减,“这里阵灵沾染罡风,威力更强,小心为上。” “知道了,不过,我感觉好像有很多那种东西涌过来了。”姬桢修习正法对这些阴邪之物极是敏感,“等下就交给我吧。” “自然。”姬惠转身就走。 九弟好像嫌弃我了……姬桢突然有了这种错觉。 不,好像不是错觉,虽然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九弟是怎么把这种嫌弃表现的那么明显的呢? 真是不错的九弟。 “阿惠,你也十八了,当是谈婚论嫁之龄,有没有心怡之人?” “你三十二载而未婚,竟也有颜询我婚嫁之事。”姬惠觉得简直荒谬。 “我是天阙之人嘛,一入天阙,寿命便过两百,虽然我今年三十二岁,但若以常人三十余载的终年来算,我不过五六岁……”不想火烧到自己身上,姬桢勉强辩解道。贫民多病少粮,寿命自是不常,他们王族的寿命通常是普通人的两倍以上。 “哼。”姬惠冷笑一声,淡淡道,“不劳大兄费心,我心中所属之人,我早有安排。” “……”姬桢突然停下脚步。 “何事?”姬惠转头看他。 “……九弟,我以前觉得你是弟弟们里最省心的一个。”姬桢忍不住揉揉太阳穴。 “操心太多。”姬惠完全不领情,心中却微微一顿,难道他知道什么? 随即又放释怀,知道又如何,既然认定一妖,他就知道将要面对如何,他人看法与他何干。 “不说此事,九弟,还有多久可到阵眼?”姬桢看着阴暗的天空,微微皱眉,他总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已经到了。”姬惠停下脚步,伸手在虚空中一转一划,“七星,折威!” 指尖七星闪烁,勾连成线,瞬间旋转扩散开去,金光璀璨,在黑暗天幕之下,竟比明月更为耀眼,眨眼便将面前数百米浓雾绞的支离破碎露出了阴暗的天空,还有那已经被日蚀吞噬一半的太阳。 而在微弱的光线之下,乾关那高大巍峨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 乾关正殿之中,那名优雅高贵的女子正在与一名修长素雅的男人对峙。 两人皆发饰简洁,神情温柔如轻风,只是那针锋相对的气机牵引,却让躲在女子身后的姬桓几乎晕厥过去。 他本就为了开启乾关流血过多,如今又在两大天阙高手的气机交锋之中久待,对一个十岁少年来说,确实压力太大。 “还未功成,你我便要为敌么?”女子轻叹道,“当年你母亲重病之时,我也对你多有照顾,如今就如此无情么?” “不愧的当年在父王后宫里大获全胜的女人,说的好像不是你先动手一样。”姬素轻笑一声道,“何必呢,你想杀死我等,让姬桓继位,我想杀死你等,自己上位,如今姬桢未死,你我就此翻脸岂不可惜?” “我也并不想要动手,只是你身上的伤口,是我族天水真元所留……姬素,你是否应该解释下,你对我的族人做了什么?”女人声音转冷,“如此背信弃义之人,又如何让我相信?” “天水真元?”姬素回想路上偷袭他的那人,“这我可以解释,但你似乎不愿相信了。” 有人在挑拨离间,会是哪方?妖族还是姬桢,又或东夷西岭之人? “信与不信,现在皆不重要,毕竟方才你我一战,已经推离乾关阵眼,如今法阵已然失控,阁下还是想想,如何出去吧。” “那可不好,谁知你所说是真是假,我还是与你一路同行,也有好照应不是?”阵法数术,姬素知其远非对方敌手,轻易离开,怕是要和姬桢一样陷入此地。 “阁下想是很有把握,不过我儿阿惠已经到不远之处,即刻就可前来,你真要与他一见?”女子低笑道,“阿惠向来冷傲,可不我这般好说话。” “当年你诈死离去,九弟一人在南荒支撑,当年你竖敌何其多,九弟生存的,可是百般艰难,如今他是否认你,都是两说。” “当年夏国大难,我身为王族,不可不顾,只要我好好解释,吾儿定能理解我这一片苦心,而你大可一试,看看我与惠儿,是否还有母子天性。”女子淡然道。 “你以为,我是一人前来?”姬素毫不在意地道。 “南荒如今还能有谁?”女子微笑道。 突然,一个虚弱沙哑,却又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我。” 姬桓猛然转头,几乎是尖叫一声,瞬间晕了过去。 女子的神色也瞬间泛白,唇间微颤,终是叹息了一声。 “是你啊,杼……” 我的,夫君。 第18章 乱局 一声轻响,女子本能转身轻闪,但还是慢了一瞬,那被一柄细剑刺穿腰腹,只堪堪避过要害。 女子伸手按住流血的伤口,这才仔细地看了对面那人。 身后的男人面容苍白枯槁,漆黑的眼眸下有着浓重的黑影,一身暗黄衣物披在身上,单薄的似乎下刻就会随风而逝,然而,他只是站在那里,带来的压力却有如高山大地,让人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只不过,还是有区别的。 阿杼从来不会让人伤害她。 “你是谁假扮的?”女子低声问。 是了,阿杼身中孔雀胆,现在或许已经离世,又哪可能来这里。 “南微统领,你是真认不出我了?”对面那人声音骤然一变,带上三分尖锐,七分低沉,诡异的让人晕眩。 “是你。”南薇神色大变,一把抓起晕倒的幼子姬桓,指尖符光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不追吗?”姬桓抬眼看向对方,“你是东夷之主最器重的大将,却为这个夏国遗族耗费了如此长的时间,如果这次再让她逃离,就不知要再耗费多久了。” “公子莫忘记你我之间的承诺。此事过后,南都必要臣服东夷。”对方轻笑一声,也随之消失在虚空之中。 姬素没有回答,却微微握紧了双拳,他反驳不了。 更知对方是何等煞星。 不久前,他带东夷大军攻破帝丘这处夏国最后一块抵抗之地,并将城中所有军民皆尽杀,包括夏王仲相和他的四个兄弟,到如今,南薇是夏国遗族最后的血脉正统,杀了她,夏国遗族就再难掀起风浪。 这也是他愿意与南荒合作的原因。 ------------------------------------------------------------------------------ “还好九弟懂得阵法,否则不知要出去多久。”面对眼前巨大的宫殿群,姬桢微微松了一口气。 “进入吧。”姬惠一向很讨厌说话,现在这一路他觉得至少跟这位兄长支透了五天的话说份量。 非常不满。 “你和你的鸟就可以无话不谈,和我多说一句就那么难么。”姬桢觉得自己伤到了伤害。 “他听我的。”姬惠环视一眼周围,确定前方没有任何阵法波动后,踏步而入。 几乎同时,姬桢一把拉过他的领子。 铎! 一声脆响,一只恐怖利剑自姬惠鼻尖擦过,虽然没突破他的护身气罡,带出的气风却也擦断他的一缕长发。 浓雾中缓缓显出一男一女激战的身形。 那男人身材并不高大,却极是健壮,指尖一把长弓在他手中可战可射,弓尖与前方皆有尖锐的撞角,明明是沉笨而钝重的武器,对他来说,却仿佛是指尖转动的小刀,一转一折间插夹着数只长箭,就将那女子逼的险相环生。 “那男人,是寒浞,东夷第一大将,东夷之主多年无子,传言他是最有可能继承东夷的人。也是上一辈中最强者之一,负责剿灭夏国遗族。”姬桢给弟弟解释,随后他发现弟弟根本没有在听。 因为他的眸光完全落在那女人身上。 就算是险像环生,那女人的精致的发髻有些散乱,却完全不影响她的美貌。 见过再多的美女,姬桢也不得不承认,女人之中,她是他见过最美的,或许天地间唯一比的上她的,就只有九弟了吧? “阿薇,何必挣扎,你知我多年来手下留情,都是因为倾慕于你……”那男人一边战,一边温柔道。 他敏捷避开对方尖锐的拳套,指尖轻勾,就想抚上对方的脸颊。 然而,他的指尖被一道横风阻过,险些擦断他的手指。 姬惠眉眼间杀气凛然,指尖同时闪起星光无数,化成无数星点轰向对方面门,带无数无数光轨,宛如毒蛇。 姬惠知道敌人强大,不再留斤,一出便是连山之易中最强咒法。 “九幽·引渡。” 无数星光幽幽洒洒,如同鬼魅虚影,径自从敌方透体而出。 而对方毕竟身经百战,知道咒术虽然阴诡,但弱在要想攻击强,生效时间就慢;要想生效快,威力就弱;要想又强又快又能迅速施法,那必然对施法者有不可逆的反噬损伤。 体内攻法护体,虽然感觉自己的速度下降不少,但寒浞不以为意,直接拉弓射箭。 “寒浞将军,此地是我南荒所在,你纵然再强,可以同时对付三大天阙高手么?”姬桢持剑在他身后,淡淡问。 “你等不过初入天阙,离顶峰遥不可及。能不能战,试试就知了。” 天阙三阶,这两小子和那女人不过第一阶天人交感,仅是感觉天地之意,无论是离第二阶天人同律还是第三阶天人合一都太早,而自己早就是第二阶天人同律之境界,收拾这三人,一点也不困难。 姬惠沉默一瞬,右手划破掌心,自伤口出拉出一道血线,凝如红玉,带着一丝宛如鸽血的黑,散发丝丝寒意。 姬桢看他一眼,心中略有担心,咒法之术太过阴诡,常常先伤己后伤人,虽然威力奇大,但此次事了,还是劝九弟早点重修神照经为好。 就在对方三人僵持之际,南薇终于有空隙将伤口止血,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少年,眸中悲色一闪而过。 微咬牙间,她忍住泪水,毅然离开。 她还有复国大任,不能折于此地,也不能再以身范险。 惠儿,娘对不起你。 娘知你身负天命,定然不会折在此地! --------------------------------------------------------------------------- …… “她居然就这么走了?”大鹏鸟有些目瞪口呆。 禽鸟素来目力极佳,对人类来说遥远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基本毫无问题。 妖族的五感敏锐,远不是人类可比,见孔雀王在山顶上不动,大家也就一起在这里看这出家庭伦理故事,同时一边点评,但看到那位母亲毫不犹豫的离开,还是惊掉了一地的鸟眼睛。 对禽鸟来说,大部分对幼子都极为重视,极少见到这种极品。 “这母亲,是杜鹃鸟变的吧?”灭蒙鸟惊叹道。 “喂,我们杜鹃只是把蛋给别人养,你别什么锅都向我们扣。”一只杜鹃鸟不忿道。 “她可能是被那人打败过,不过那是天阙二阶,姬惠与姬桢虽然潜力无穷,但毕竟还太年轻。那寒浞已近百岁,多年积累,不容小看。”鸣蛇展开四翼,落到崖边,看孔雀神色阴沉,忍不信调侃道,“他们的较量就好像壮汉面前突然窜出来一个裸女,当然,壮汉有可能反被裸女阴翻,但更多的情况下,裸女会很凄凉。” “大孔雀,你怎么看?”一只麻雀问。 “大王当然是想看准机会,英雄救美了。”毕方鸟吃吃笑道。 “难说,大孔雀可是一直在对方面前装柔弱啊,这么一去,底可就全没了。” “考验爱情的时候到了。”╮(╯▽╰)╭ “你们能不能闭嘴!”孔雀冷冷道。 “鸟类天性就是聒噪啊。” “有的鸟在恋人面前就比我们还话多。” “都是千年大妖怪,装什么装?” 孔雀懒得再理他们,只是定定地看到那乾关里的一点虚影。 千年以来,他从未有如此踌躇之态。 或许是贪心吧。 他突然展翅,振翼飞下高崖。 贪心,所以,乾关我要,阿惠,我也要! 第19章 危机 乾关之中,大战方起。 血线如丝,如针,如刀,在空中肆意舒展。 强如寒浞,也可以感觉到血线上的阴寒与诡厉,不由得他不谨慎以对。 南荒轩辕部素来刚正勇猛,以力压人,没想到也已经有人开始使用这种阴诡术法,术法易学难精,也难为此子年纪如此之轻,就可以在他手下坚持不败。 虽然经验不足,出手略显生涩,但在交手片刻之间,那一点生涩很快消失不见,竟如同使用数十年一样的老辣熟练,进步之快,实在是他生平仅见。 南荒竟有这等人物,可惜走入歧途,不过就算如此。 此子,也不能留。 否则将来必成东夷大患。 姬桢一剑挑开寒浞长弓,解了九弟之危,兄弟齐心之下,一时半刻之间竟斗的不相伯仲。 可是,双方都知道,这种情况不会长久,寒浞回复元气的速度,远在他俩之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姬桢用南荒俚语对九弟道。 ——是的,神州之大,南腔北调,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南荒俚语与东夷土话的区别,绝不亚于鸡同鸭讲,做为贵族,夏国语言是必修课,所以夏语暂时做为交流最广的语言,如今战斗之中,就没有必要说的太清楚了。 “帮我挡住一刻,能否?”姬惠也觉察出问题所在,抬眼看向乾关大殿之中,“只要我能暂控此阵,此子难以活出乾关。” “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做到。”姬桢点头。 “好。”姬惠脚步一错,诡异地退到战局之外,这也是奇门之术的一个好处,逃起来特别快。 只是姬惠一退,姬桢压力猛增,在天阙强者之中来说,他还太过年轻。 “那是要逃么?”寒浞看向姬惠离开之处,自箭囊中拈起一支纯白长箭,他那囊中只有三支长箭,一红一白一青,这是战斗中第一次使用。 突然,一种危机之感让他本能一避,几乎同时,方才所处之地扭曲一瞬,生起一团灰烟。 “你的对手是我。”姬桢微笑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寒浞回复一句,心中长弓却极是凌厉地反转一折,将空间都划出一根恐怖黑线,直直向他斩来。 那恐怖黑线却死死停在肌肤一厘之处,仿佛倒影出剑影,再无法寸进。 “这就是天下第一乌龟神功,天河照影吧?”寒浞讽刺一笑,那长弓在一瞬间斩出数百式,完全再不见一丝弓影,仿佛那长弓在他手中划为一片黑色流光,无孔不入,却又无数次在同一地处斩中。 “好说,阁下也不也就的天下第一卑鄙冷箭么。”姬桢皮笑肉不笑地道。 南荒至宝神照经,经归元、破法、守神于一体,堪称攻防合一的最强宝典,缺点是练起来慢,越练越慢,不是极大的毅力于悟性别想玩的来。 寒浞所修习的却是东夷至宝后羿九式,完全放弃所有防御,是五方法门中最是凌厉攻击法门。 至于哪种法门更强就难以说清了,毕竟传下术法的黄帝和后羿没有打过,也就没有知晓了。 “那时间呢?据我所知,天河照影使用,极度耗费真元。” “你打过我再说吧,不过你为何要和我们打呢?真要东夷与南荒开战?”姬桢淡淡问。 “不是你们先出手阻我么?” “那我现在让你归去?”姬桢一点也不担心那女人被抓住,夏国王族天水九经遇水而遁,只要到有水之地,谁都别想抓住她,而且说句不能让九弟听到的话——被抓了更好,对南荒好。 “太迟,毕竟你等的选择,是夏国。”他与姬素相互帮助,才更符合东夷利益,而面前这两只,还是收掉为好。 “那便战吧。” 姬惠快步进入大殿,却在殿处一处草木茂密之地看到弟弟姬桓正昏迷在草丛中。 她……姬惠让自己暂时别想,只是飞速抱起弟弟,进入正殿。 正殿之中,正是八卦乾位,也是整个大殿的阵眼所在。地面盘旋着太极,阴阳鱼中的鲜血犹自未干。 这是以血启阵,姬惠再看弟弟手上的伤口,心中了然。 他拿起星盘,抬手之间,数点星光飞出,地面的阴阳鱼随之一颤,速度竟开始渐渐缓了下来。 他在太极之中盘膝而坐,又是无数星光飞出,在阴阳鱼上汇聚出一片绮丽星空,缓缓转动,而一点轻风吹过,整片星空竟如同河中倒影一般,缓缓荡漾。 但这正是法阵运转的具现,姬惠在此道修习多年,轻易就可看出其中那恐怖罡风的运转。 没有迟疑,他伸手一划,掌心血水四散,化成血雾,将整片星空笼罩。 风停了。 正与姬桢相战的寒浞心中一寒。 险险避开一道轻风,但还是晚了一瞬,右臂上部瞬间缺掉一块血肉,化为湮灭。 这就是九天罡风,无物不吹,区别人鬼。 一击奏效,姬惠乘胜追击,双手合一之时,数道金光流溢而出,变出无数金线,向星空中一转。 同时,罡风暴起。 寒浞到底经验丰富,瞬间贴到姬桢身前,与其近身肉搏,让姬惠一时无从下手。 毕竟罡风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湮灭生者,姬惠自然不愿姬桢出事,只是神情凝重,加紧寻找机会。 姬桢毕竟功体远不如对方深厚,真元渐渐不济,一时间,情势竟极其危险。 见情况危急,姬桢神情一动,突然一手抓住长弓,拉近距离,任掌骨在一瞬被击碎,右手长剑挥出,竟用出同归于尽之式。 后羿九式没有防御,寒浞本能退开。 就是机会。 狂风八方而来,寒浞急忙向上飞跃,却见整个大阵似乎都已□□控。 见势不可违,他轻哼一声,退向远方。 姬桢松了一口气,这才皱眉把掌骨接上,走入大殿。 姬惠见他并无大恙,收起星光,伸手为伤口止血,方才站起,但可能失血过多,他微微一晃。 就在那瞬,一式剑光,无声划过。 第20章 绝境 姬惠瞬息察觉,指尖血线飞出,那速度如光似电,几乎让人无法看清。 血线缠绕剑光,即刻发出恐怖威力,那把陨石打造的锐利宝剑,在触到血线的一瞬就被侵蚀断成数截,散落在地。 但那人却毫不在意,另一只手的长剑虚晃,避开血线,却猛然一转。 那目标,却是地上昏迷的幼子姬桓。 那少年面色惨白,呼吸轻微,毫无抵抗。 只是刹那,剑尖就已经停在他颈间。 不是因为出手者手下留情,而是因为姬惠一只手已经牢牢抓住剑刃,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滴在幼弟苍白的肌肤上,仿佛绽放的木棉花。 姬素一声轻笑,一掌拍下。 姬惠伸出左手,与其猛然对了一掌。 一道恐怖无比的真元猛然沿着他左手太阴肺经逆冲而入,从手腕的太渊、经渠而上,过手臂天府、云门,直上中府,冲向心脉,所过之处,穴位无法承受如此狂暴阴狠的真元,纷纷炸出血洞。 就在同时,一只大手按在姬惠右肩。 一道中正平和,却深厚无比的真元从中府渗入,正正对上经脉中的狂暴气流,仿佛遇到克星,狂暴气流瞬间败退,温和真元如摧枯拉朽般将对手沿原路逼出,甚至从掌心渗入敌人经脉之中。 “呯!”一声闷响,双掌急分,在空中卷起无数烟尘。 姬惠伸手擦去唇角的血液,冷冷看着那名刚刚差点杀死他兄弟的兄弟。 “果然如她所说,你虽然术法极高,但到底太过年轻,根基不够,只要能逼你与我拼比真元,你就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姬素淡淡道,然后才凝视着姬桢道,“大兄为何护他,要知他母亲南薇乃是夏国遗族,当年诈死欺骗父亲,如今更是勾结东夷开启乾关,其罪当诛,他身为人子,更是留不得。” “五弟,我眼睛不瞎,谁勾结谁啊。”姬桢微微叹息,想到这辈兄弟就觉得人生失败,“收手吧,趁还没铸成大错。” “何谓大错?如今孔雀妖王已死,妖族已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这乾关能葬你等兄弟,也不算辱没。”姬素优雅地拿丝帕擦净手指,“大兄,我也是敬佩你的,当年那么多兄弟里,你总是最有兄长样子那个,只是,为什么你有姬澜那样的胞弟,他杀了我的女人,照顾我那么多年的纯灯,在他手里就如玉盘一样被捏碎,他说,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抱歉。”姬桢也知道那次的事情,也是因此,五弟才会和三弟不死不休。 “我并不想杀你,但要杀他,就得先杀你。”姬素看着一边的姬惠,倒是没有再说话。 他和姬惠的冲突并不多,出手,只是为了让他不能帮助姬桢而已。 自己刚刚那掌已经伤到他心脉,想来他为平复真元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不太可能再帮姬桢。 姬桢点点头:“那便战吧!” 话音一落,两道虚影瞬间扭曲冲击在一起,带起的波纹让已是天阙的姬惠也觉得微微刺痛,但他现在很难帮上忙。 刚刚为救弟弟,他空手接下兵刃,掌指皆伤,术法中要以手势相助的高深法目皆打了折扣,更不用说险些被神照经中的藏地之法爆掉心脉,一时气血难平。 他凝视着屋中战局,视线突然落到地上一根长发。 姬素发尖微卷,发色偏浅很好辨认。 而战斗之时,两人皆有损伤,地上不时洒下血滴。 在一名祭祀面前留下头发和血…… 姬惠勉强拈起那根长发,在地上的一滴血迹上一沾。 指尖又泛起光芒。 姬素身体猛然一僵,这在平时并不大碍,但高手相争,只有一瞬,这一点空隙,足够姬桢将胜负确定。 姬惠能用的力量并不大,但也不需要大,只要关键是时那么扰上一下,就已经让姬素险象环生。 若不是是姬桢还顾念着兄弟之情,早就可以将姬素重伤甚至杀死。 “果然还是太小看你等。”姬素神情冷凝,找了机会远远退开,“那我就在南荒等着兄长吧。” 姬桢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想杀死对方,一是因为兄弟血缘,二是因为在父亲还没去世前,他不想再让父亲失去一个儿子。 姬素冷哼一声,突然手中长剑猛然向姬惠甩出,本身如离弦之箭,瞬间远离此地。 姬惠神情一变,正要反抗,但不想姬桢已经先他一步,将他拉开。 “别!”姬惠心中一紧,本能就想将那剑踢开。 晚了一刹。 那剑不偏不倚,正正插入正殿太阳之中,旋转的黑鱼白眼之上。 无声的光芒涌出,仿佛星河汇聚,轰然崩裂。 -------------------------------------------------------------------------- 乾关远看自是没有问题,但进入其中时,法阵自开,又天然对妖族有压制之力,孔雀在门口打了几转,才堪堪入了阵中。 好吧,下次阿惠给我将解阵时,我一定不睡觉了…… 怎么只是想想那些内容,我就开始头晕了啊…… 孔雀对人族的知识极是无语。 阿惠身边有他的兄长,应该不会有大事吧? 也说不准,但如今乾关中阵法失控,还是快点找到他为好。 孔雀仔细辨别了一下气味,开始在迷宫打转。 好像有点心急了……啧,果然,大鹏说的不错,喜欢上一个人后,自己都变的不像自己了。 其实,人族时间短暂,守他一生什么的,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想到要离开他就难过呢…… 阿惠。 就在他在阵中寻找之时,突然见到一名重伤的女人。 那名在人族之中称的上绝色的女子目露不甘,心中犹自愤恨不该太早将乾关阵眼告诉姬素,也不知自己两个孩子如今怎样,期望无事才好。 这是上次向他下毒的那个女人啊,气味那么熟悉,原来他就是阿惠的母亲啊—— 孔雀懒洋洋地张开口,就想一口将她吸掉。 虽然阿惠不准他吃人,但嚼一嚼吐了也不算吃啊,只是感觉下人味而已。 就在这时,整个法阵开始颤抖。 无数石砖木瓦开始从殿墙房顶上脱落,有如地龙翻身一般,地面也开始隆隆作响。 远方鸟兽惊鸣,阵中的罡气也开始不受控制般的爆炸。 这只是外围之地,而中心之处,已经冲出巨大光华,直射天际,远远看去,有如天柱冲霄,那巨大恐怖的力量,让孔雀也忍不住瞳孔微缩。 太危险了,阿惠,你可不要有事! 第21章 微笑 风刃冲霄,纵然有直元护身,姬惠身上也被割裂出无数细小伤口,血花飞溅,周围的一切都在被这无数风刃绞成粉碎。 一声痛呼,昏迷的姬桓痛苦的睁开眼眸,茫然而恐慌地看着四周,周围的风刃也在他身上割出无数血口,虽然有姬惠真元相护,但他修为浅薄,根本无法抵挡这极烈罡风。 剧烈的冲击之中,整个神殿在白光中消失湮灭,姬惠强忍住手上重伤,抱住弟弟,勉强相护,他知晓自己真元浅薄,根基不足,今天若是逃离不了,至少要让阿桓出去,他还小…… 哗啦一声,他先前佩戴在身上的一颗小石子突然破碎,他身上的伤也瞬间好了些许。 但若罡风继续再吹,被绞成粉碎,也不过数息的事情。 突然,身上压力一轻。 姬惠豁然转头,见姬桢指尖真元闪耀,挡在他身后,无数白色风刃如狂风暴雨,疯狂地撞击到他身前,却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住,镜反出如同倒影一样的白光。 正是神照经第五式,天河照影。 “多谢!”姬惠毅然点头,指尖血液流出,如红蛇蔓延,极速在周围划出血符。 天行有常,无往不复! 姬桓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那血符腾空而起,立刻就不知身在何方。 见弟弟被送走,姬惠心下略松,却又回头看到到姬桢强行支持,还将他护在身后,只是那防御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我元气大伤,刚才一术,已经耗尽真元,走吧。”姬惠让血液再度流入阴阳鱼中,但毫无效果,阵法符文已是全部崩毁,破阵在即。 “如今罡风如此狂暴,我哪走的出去。”姬桢微微叹息,“看来,你我兄弟,就在应在此处了。” 言语之间,罡风越加暴虐,他真元一时不济,护身气罡微微一滞。 无数风刃卷入,虽然气罡顷刻恢复,却依然让两人再受重伤。 姬惠看了一眼远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指,插向心脏。 乾关由轩辕黄帝之血所封,他虽是嫡系,却非王血,所以效果不大,但只要以心血相祭,或许还有三分希望。 心脉之血是人之精华,只是,心血虽好,却…… 孔雀…… 指尖入肉一分,却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 姬桢神色轻松,一点不像遇到危险之相,虽然护体气罡岌岌可危,却是一点也不心急。 “之前,无论相处如何,我一直对九弟有三分戒心。”姬桢微笑道,“如今,我可确定,九弟虽然个性冰冷桀骜,却不是心狠毒辣,会弑父杀兄的人,你对你母亲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说正事,对你来说很难么。”姬惠凝视着对方双眼,“无论你有何准备,再不使用,就都来不及了。” “准备么?”姬桢微笑了一下,长剑反转,扎入心口。 “你!”姬惠大惊,正要为他止血,就见他心口流出血液,滴入刚刚被毁的黑鱼白眼之上。 周围罡风瞬间迟缓下来,数息之间,三尺之内,再无一丝轻风。 “你为何……”这是什么,兄弟之情,他怎不知他们已经亲密到可以生死相托?姬惠一明只觉心中百般滋味,难过又或者感动,还是愧疚愤怒? “阿惠,还记得在你母族之外,我说有刺客行凶,杀我守备数名,让替身代我抵灾之事吗?”姬桢轻咳一声,笑着擦去唇角血迹,才低声道,“可我从来,就是不会用替身的人啊。” 人生一世,何其艰难,他素来自信,也就没有与人为难,更不愿意让人代他遭难。 “……不要再说,我替你疗伤。”姬惠点住他胸前大穴止血,只是心脏乃是五脏之首,他真元薄弱,护不住他的心脉,只能感觉那脉动越来越弱。 “那是孔雀胆之毒,虽然我躲避及时,但还是有一丝毒血避入心脉。”姬桢叹息道,“虽然我努力压制,但也只是延缓发作。所以我才独自出来,想在死前,把南荒毒瘤拔除,哪怕让五弟继位,也不能让他被你的母亲或者其它势力遏制。可惜,都没有做到。” “我不想欠你这份情,告诉我,还有何法可救你?”姬惠冷冷道。 “真没有了。”姬桢无奈道,“被兄长救了一命很丢脸吗?其实我也不想死的……唔!” 气血一滞,他忍不住喷了口血,气息也不自觉地微弱下来,勉强抬头看着弟弟:“其实,阿惠,人族并不如你所见的寻般污秽复杂,虽然你总是遇人不淑,但那只是你的运气不好。” “你若闭嘴,还可多活两刻。”姬惠怒道。 “九弟,你这脾气要改下,别总是拒绝别人靠近,如果连受伤的勇气都没有,那怎么得到别人的真心呢。”姬桢缓缓拄剑而坐,“不是我要教训你,只是不想你把一切都托付在那妖鸟身上。” 姬惠想说与你无关,但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是你兄长,怎么会与我无关。”姬桢轻笑着摇头,“过来一点,我有东西要给你。” 姬惠迟疑了一下,终是上前,跪坐在他面前。 姬桢缓缓伸手,握住他的手指。 “你做什么!”感觉到从指尖传入的精纯真气,姬惠本能就甩开手,只是对方掌中真气竟如跗骨之蛆牢牢粘在他掌心,心忧姬桢伤势,姬惠又不敢乱动,只能冷冷质问。 “别松手。”姬桢微微皱眉,他平时气质温柔宁静,严肃之时,反让姬惠心中苦涩,“我从二岁开始筑基,修练神照经已有三十载,与其让一身功体随我身亡散去,给你,能有更大用处。” “你如今全靠一口真元支持,若给我,就是你的死期。” “我的死期,不就是今日吗?”姬桢低低一笑,倒是很看得开,“我知你咒术高绝,但咒法之强,终是有限,而且极易折损寿命,终非正道。” “为祭者妄测天机不得好死,为人者勾结妖族不得好死,咒杀者有伤天和不得好死……”姬惠轻蔑一笑,冷冷道,“若说我初时还是以献祭之心面对诅咒,后来之时,已是无所谓。” 不就是不得好死么,还能让他死几次? “莫说气话。”姬桢缓缓低下头,轻声道,“但也随你吧,我一直管不了了,有时,真想把你们这些兄弟一起关起来,好好揍上一顿。都那么任性,不听话。” “若你无恙,我以后……至少会听一次。”姬惠道。 “这就为难我了。”姬桢声音又低了数分,歇息了片刻,才勉强道,“我也不要求你定要做到什么,只是……阿惠,我们终于是南荒王族,若真到南荒有难之时,你莫忘记自己人族之身。” “……不用你来提醒!” “还有父亲,他让你走,只是不想南薇回来让你为难,你别恨他了……” “……我并未恨过他。”只是略难过,因为从没期待过。 “还有那只鸟,你至少,小心一点,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你就没有其它遗言了吗?你不要我照顾你弟弟了吗?”姬惠怒道。 “阿澜啊,我不在,他不会要别人照顾的,而且,他也是你兄长。”姬桢缓缓倒在他怀里,“我好后悔,没教好他……” 那声音低至极限,最终,消失在寂静里。 姬惠伸手捂住眼睛,他觉得有点痛。 为什么他会死,他明明是最不该死的人。 明明话那么多,你为什么不继续说…… 心血滴尽,法阵周围罡风平息,日蚀结束,浓雾在狂暴的罡风中早已散去,阳光重新照耀进来。 第22章 告诫 孔雀走进阵里时,就看到自己的恋人抱着一个野男人。 大怒。 “阿惠!”他着急地上前就要掀开那男人,“你流血了,我帮你抱着,你先疗伤。” 那怀抱是我的,谁都不能占!活人不行,死人当然就更不能! “出去!”姬惠指尖一动,一道血线猩毒而出,在地面划出一道细长深沟,而不是孔雀躲的快,爪子都要被划下来。 “阿惠。”孔雀委屈地看着他。 “放下你掌心的孔雀翎。”姬惠冷冷道。 “被你看出来了……”孔雀更委屈了,将手里的一片彩色雀翎丢到一边,这才阴冷道,“阿惠,让开,我不想伤你。十方之阵压制妖族千年,阻断日月精华落下,我不想若你我今后生有的子嗣只是无知兽类。” “出去!”姬惠毫不为之所动。 “抱歉,此事不能依你。”孔雀缓缓抬手,掌心又翻出一只彩色雀翎。 “不能依你……”姬惠点头道,“我又何偿不是。” “你伤的很重。”孔雀轻轻烦躁地转圈,“虽然知道你的性格,一定不会听,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让你让开。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啊阿惠!” “你大可一试。”姬惠淡淡道。 “试试就试试!”孔雀缓缓走过那条线,凝神屏气,极度戒备,他是最知阿惠手段的人。 然而,直到他扶起阿惠,对方都没有任何反抗。 孔雀却本能地感觉到极大的危险。 “……算了,来日方长。”孔雀收起手,“我们回去吧。” 姬惠看着他,眸中疑惑一闪而过,却再也抑制不住伤势,咳出几口血块。 “走吧。”孔雀小心地将他抱起,“你手上的伤再不治,就要废了,而且血流了到底多少?血咒用一次至少要歇息三天,你以为你是牛啊,血那么多……” “把大兄也带回去。”姬惠低声说。 “别,他死于封印阵法,南荒上下都不会为难他的尸体,而你一但动了他,带回去后他的死因肯定没人说的清,到时又是一场麻烦。”孔雀对于阿惠之外的人类有天然的敌意,才不干呢。 “带他回去。”姬惠重复道。 “你听到了吗?有人来了。”孔雀看向东方,“听声音,是姬澜……你确定要在姬桢的尸体面前和他翻脸?” 姬惠自然也听到远方呼唤大兄的声音,低声道:“至少,我要向姬澜解释前因后果。” 这是我欠他兄长的人情。 “他会听?”孔雀轻蔑一笑,“那个蠢货如果真能听懂人话,他兄长也不会死了。” 的确,以姬澜凶狠阴私的性格,看到姬桢的尸体会听姬惠的解释就奇了。 姬惠疲惫地叹息:“为何我族的教养都是如此……” 冰冻三尽非一日之寒,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个,在教育弟妹的问题都是困难重重,但若真的不理,又不可能。 “对了,你弟弟呢?” “姬桓被我用连山血咒送到最近最亲血缘之人身边……”姬惠突然想到周围最亲的血缘之人是谁,心中顿时一急,内伤再难压制,一口血就呕了出来,“放我下来,你去找他,快……” 他话音未落,孔雀就伸出手指,截断他脑后血气,轻易地让他昏迷过去。 “你自己都要死了,还想那么多。”孔雀轻哼一声,然后留恋地看着姬桢尸体下的阴阳鱼图,眸光在周围一残垣断壁停顿一瞬,冷笑一声,展翅高飞。 数声压抑的轻咳声响起,残垣断壁走出一人,暗黄色的袍摆掠过尘土,却毫无声息。 那人缓缓走到姬桢身前,指尖划过灰白的脸庞,良久,终是有泪滴落下。 晚了,终是晚了。 “南薇,你怎可如此……怎能如此?”悲痛的呢喃,轻轻回响。 伴随着因浓雾散去终来的人声。 姬澜终于冲进阵中,却在那瞬整个脑中轰然暴响,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是谁,到底是谁?” ------------------------------------------------------------------------- 姬惠醒来时,忍不住咳了一口血。 “阿惠!”孔雀吓到炸毛,伸脖子伸手就想看看他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无妨,吐出淤血,反而对伤势有益。”姬惠缓缓坐起调息,孔雀只能在一边看着,毕竟人族和妖族的修行方式不同,他帮不上忙好伤心。 数刻过后,姬惠睁开眼眸,看向孔雀。 “你伤的不轻,除了手上的伤势,还被人沿心经伤到心脉,中间又不顾伤势强用术法……好了,姬桢我当然没有轻易动他,如果是我出现,那是谁杀了他,就说不清了。”孔雀立刻解释道,“他的尸体还在那坐法阵里,你都拼死要护住那法阵了,我当然也不会乱来。” “不会乱来?”姬惠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随即摇头,“我已无恙,随我去寻阿桓。” “你离无恙还早吧,”孔雀把他退回自己的羽毛窝里,“至少你要恢复三层真元,我才许你出去。” “嗯?”姬惠抬眼看他,目光微凛。 “你瞪我也没用,我才不要你乱来。”孔雀斩钉截铁地道,“你母亲还有你弟弟的所在我已经让小妖找到了,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危险的是你。” “你怎知晓?”母亲……呵,姬惠轻声一笑。 “她长的和你简直一样。”孔雀当然不会说实话,“而且阿惠,你想好怎么面对她了吗?” “并未。”姬惠沉默下来。 “你从前,一直注意到吗?”孔雀轻声问。 母亲未死,明明应该欣喜才是…… 姬惠叹息一声,将那蠢鸟拉进了怀里。 ……当年她产后血崩,病重将死,那时你不过七岁,却日日去采灵药为她续命,就想她坚持到神农部落来人为她续命。 何其愚蠢,一位天阙高手,纵然伤势再重,只要加以时日,总会好转。 如今想来,她卧病在床,跟本不是重病,而是连山易术中的魄魂两分之术,施术者可以阴灵之身一日万里,寻常武器真元都难伤阴灵之身,只是有利必有弊,此术人身能承此术随身体而定,但最多数年,就无法再承担魂魄离体之术,离开之后,就难以返回肉身,容易出事。 指尖似乎又传来雪地里冰冷的温度。 祭祀说眠月山顶,有一种小虫,以山顶薄雪草为食而生,遇月而蜕,清晨见阳光而化为露水,因此物极阴,对定魂结魄极是有用,是唯一可以拖延母亲病情的草药。 还记得那年他采得月蜕,却因为腿伤延误时间,清晨之时,月蜕化成露水时,是何等撕心裂肺之痛。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回去的太晚,才让母亲身死,为此几乎敌视所有当年不曾帮他的族人,性情更是越发偏激,更无法原谅父亲。 而如今,自己的最悲伤与痛苦的时光,皆成一场笑话。 “带我去,我有些事,要问清楚。”姬惠在孔雀耳边轻声道。 “你□□我也用,我有我的原则!”孔雀大义凛然地说。 姬惠稍微拉开距离,以手掌心,擦过唇角血液,凝视着他:“说的也是。” 他吻了上去。 这等福利孔雀当然不会拒绝。 随后,他只觉得舌头一麻,整个人瞬间无法动弹。 “蠢鸟,在家等我,解决事情,我便不离开了。”他在孔雀耳边亲了一口,悄悄道,“下次想关我,别让我碰到你的血。” 第23章 改命 走出房屋时,姬惠回眸看了一眼。 两人折腾了很久的房间已经生出不少青苔地衣,有细小的野草从木瓦间的缝隙里顽强地探出一点身子,在风中微微晃动。 那日回家,他去问过木匠。听说木材要放三年,三年不朽不裂的,才是良木。 辨别良木需三年,辨别良人又要多久呢? 感情用事,虽不好,但人生在世,若不任性一回,又如何面对将来后悔? 天命么,若可以,哈…… 今生若能改命,此世何必长生。 --------------------------------------------------------------------------- 姬桓六神无主地看着自己面前那美丽飘渺,如梦似幻的女子。 那穷尽世间颜色的容貌,此刻并不能让他平静半分。 “娘亲,大兄他很危险,刚刚大兄让我出了来,他还陷在里面。”姬桓用力抓住她衣角,“我们快去救大兄,好不好?” 他本自觉地摸了下脸上的血迹,那是大兄在施展咒术时留下的。 可是大兄当时已经伤的那么重了,而且那里那么危险…… “不可,那里已经被南荒兵马包围。”女子低声道,“再如何,阿惠也是南荒嫡系,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便不会为难他。” “娘亲!”姬桓气得脸都红了,“什么叫不会为难,大兄这些年有多为难,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你是在质问为娘么?”女子神色哀伤,“若是可以,我当年又如何忍心丢下你们兄妹三人。” “我不会相信你了,什么王位,什么家仇,这此哪有大兄重要!”姬桓站起身,踉跄着向乾关的方向走去,对他来说,娘亲的记忆早就模糊,虽然渴望,但这些年将他带大的是大兄,虽然他冷漠地让他畏惧,但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兄长重要。 “阿桓!”女子伸手拉住他的手,眉宇间虽有忧色,但语气平静而坚决,“你的伤还没好,虽然只是被罡风余波所伤,可你休为太过低微,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添乱。” “您到底想要如何?”姬桓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心急帮不上自己一点忙,他想着大兄平日的教导,开始分析,“你说你是夏国王女,想要复国,但你已离开我们兄妹近七年,毫无音讯,如今突然回来,又是找我,又是与姬素勾结,想来,是率领的夏国遗族已不复存在了吧?否则你怎会到现在你伤势不轻之时,身边依然没有一个心腹之人?” 女子的神情微微一凝,看幼子的目光已经有几分欣赏:“不错,东夷大将寒浞数月前已攻破夏丘,除王室直系除了我,都已经被寒浞所杀,他还一路追击我来此地,若不是先前你兄长拦他一下,也许你我就葬身在乾关之中了。” “所以什么母子情深,你只是要我们兄弟为你控制南荒,所以现在你不让我去,是不希望兄长有事之后,你也失去我这个傀儡。”姬桓简直气的想笑,觉得自己之前的感动都像是个笑话。 “何必说的如此无情,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而生,又怎会真的毫无感情。”南薇幽幽道,“东夷势大,如今又吞并夏国,你以为他会放过南荒西岭?若不联手对敌,只会让他分而击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姬桓中指一弯,一脸冷然,“放我走,否则我别的咒术学的不如何,但自我了断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行,”南薇冷静道,“你大可一试,是你出咒快,还是我止咒更快。” “放他回去吧。”一个声音淡淡道。 这声音冰冷清脆,如玉石相击,熟悉地让姬桓立刻跳了起来,扑进来者怀里:“大兄!” 南薇也微微松了口气:“无事便好。” “真的无事么?”姬惠将弟弟护到身后,修长的眼眸平静而幽深,“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之所做所为,以你聪慧,当已全部想通。”南薇轻轻偏过头,没有直视长子的眼眸。 “是你将乾关之密行为姬素,所以他才可摆下此局,杀我与姬桢。”姬惠平静道,“你想趁机杀死所有王子,而他想连你一起除去。所以你用阿桓引来了我,而姬素引来了寒浞。” “应当就是如此了。”南薇轻声一叹。 “你还是无话可说?”姬惠声音沉了沉。 “成王败寇,还有何可说。”南薇声音转冷,“难道你还要去告诉你父亲?你以为他还会相信你?” “只是想听你说声抱歉,对我,对阿幽阿桓。”姬惠拉起弟弟的手,转身向密林之外走去,“另外,母亲,从现在开始,到你死为止,我们之间,再也不要见面了。” “阿惠!”南薇叫住他。 姬惠却再也没有回应。 “大兄,”姬桓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然后抬头看自己的兄长,问,“我们真的就不管了吗?” 姬惠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伸平掌心,那里一点微光比平时的星点大不相同,耀眼仿如萤火。 这是他当时施展的咒术,想找出用孔雀胆毒杀父亲、孔雀的人。 所以,是母亲杀了父亲,杀了姬桢,还险些杀了孔雀。 要如何原谅……又如何面对? 南薇看着长子幼子远去,心中虽急,却半点不敢动弹,因为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已经牢牢锁定了他。 在姬惠走后,一棵大树之后,转出一道暗黄的身影。 “是你……”南薇微微偏过头,没有看他。 “所以,你的事,一点也没告诉过阿惠?”那人问他。 “原来南荒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么。”南薇冷笑道。 你如你母亲一样高傲不屑说慌……想到自己当时的百般试探,所以,自己其实也是帮凶吧。 “阿薇,你想让南荒助夏国复国,是吗?” “当然!若不是你当年拒绝,我何必出此下策!”南薇怒道。 “那,再与我做次交换吧。” ------------------------------------------------------------------------- 山涧轻水,流淌入心。 百鸟声鸣,正是春日大好之日。 少年风华正盛,颜如秋水,凛洌冰冷。 走入溪水之中洗浴,初秋溪水已有冷意,倒是让人精神一振。 “阿惠你没事回来了就好。”孔雀从身后抱住他蹭,“昨天吓死我了,那女人没有为难你吧?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昨天晚上才那么~那个?” 姬惠将他按到水里,每当他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习惯就是让对方闭嘴。 一尾蓝色小鱼从溪水中浮起,长尾轻甩,带出水花一串。 姬惠轻笑一声,接过小鱼吐出的小小珍珠。 孔雀从水里挣扎着出来靠着阿惠肩头吐水,阴沉地扫视着那只小鱼。 小鱼畏惧地向少年手心靠了靠。 “昨日救你,只是随手而为,不必放于心上。”姬惠指尖在小鱼身上拂过,虽不知它为何搁浅于溪边的乱石之中,但不猎幼鱼,是天然是规则。 “这小珍珠很养颜的,”孔雀哼了一声,高傲道,“这鱼吃了大补你知否,它用小珠子来报恩,已经算便宜他了。明明我辛苦抓来给你补身子的,要不是你放倒我,昨天它就是一碗汤了。” 小鱼吓的瑟瑟发抖。 “你知我不爱吃鱼。”姬惠轻声道。 “少来了,你是把好的都给你的弟弟妹妹吃了,什么怕刺的话我还不知道么。”孔雀冷哼,然后才认真道,“山君本想让姬桢继位,如今他已身死,七日后就是他的葬礼,不知道现在山君哪根筋不对,竟然说王位要你来继承,正在四处找你。” “大兄葬礼过后,我们就离开吧。”姬惠躺在水中,任孔雀在他身上清理服侍,不时占一把小便宜,“最近,便不要出面了,葬礼远远看过,待人群散去,我们上前拜祭过后,就离开。” “你想好了,这可是南荒君主之位。”孔雀蹭蹭他,“我怕你后悔。” “到时就走,我并不留恋王位。”姬惠摊开掌心,看着眼前天空,再看着孔雀的殷勤,轻笑一声,带着数分自嘲,低声道:“让我再试一次改命,最后一次。” 第24章 难逃 七日之后,南荒又送走了一位王子。 从三年前山君重伤,整个南荒的局势就极速下滑,权力倾轧中,十数位王子,活下来的,如今已只有四位。 南荒族民们甚为可惜,因为桢王子素来行止有度,仁慈才干无一缺少,相比其它王子,澜王子冲动阴狠,睚眦必报;素王子阴晴难定,无法琢磨;惠王子冰冷淡漠,不近人情;桓王子又太小,不适合在南荒如今局势下上位。 山君没有出现,葬礼由桢王子的同母弟弟澜来举行。 姬素也来参加了葬礼,言语之间不乏挑衅。 但这些平日可以轻易挑拨的话语却没起到作用。 姬澜似乎听到了他说话,内容却完全没有进入心里,只是那眼中的恨意与杀心,却浓烈的几乎溢出眼框。 那是倾尽西江之水也无法洗净的滔天之恨。 神洲五方葬礼各不相同,南荒葬礼以土为安,吊祭均是以石头摆放墓身,石头越是特别,代表心意越重。 姬惠在远方山头观看葬礼举行。 直到天色昏暗,参礼之一才一一散去。 只是姬澜却独自一人,在墓前跪立,无意离开。 “走吧阿惠,我们总不能一直等他。”孔雀鸟在他肩头打了一个哈欠。 “再等。”姬惠淡淡道。 “好吧,我都听你的。”孔雀伸头去蹭了蹭阿惠的脸。 姬惠也在一边静等,看着明月东升,等着月上中天,最后到西下而去。 黎明之前,一道人影缓缓走来。 天色太暗,那人一身黑色斗篷,背对姬惠,一时也看不清形貌。 他对姬澜说了什么,姬澜沉默许久,才起身随他离开。 陵墓周围除去数名守陵之人,就再无人影。 姬惠这才缓缓走了过去,他的速度看似缓慢,却几乎在一瞬间跨越千丈之距,走到陵前。 赤足踏上尚有几分湿润的新土,姬惠凝视着墓碑,许久,才放下一块玉石。 那玉石上刻有数十字祭文,通透清亮,带着从山石中新出的锐气。 “……琢玉成器,大兄,来世,望你再不受兄弟牵连。” 姬惠其实想说之话不少,但最后,却只有这句可说。 他甚至做不了任何保证。 “你为他伤心,我会伤心哦。”孔雀轻笑着蹭他的脸,凝视墓碑的漆黑兽瞳中恶意满满的几乎溢出来。 “你是真的如此爱我么?”姬惠将那只鸟雀从肩上抓下,凝视着它的眼眸。 “你从来不会问这种问题。”孔雀歪歪头,“阿惠,你这是在动摇吗?”心志坚定,决定了就不改变的阿惠,是因为兄长的死而动摇了么? 早知道就我亲自来杀死这个讨厌的人类了。 “并非动摇,”姬惠将它丢开,任他重新展翅,无声地落到他肩上。径自对墓碑行了一礼,“走吧。” “去哪里?”孔雀明日叽叽喳喳地问,他化身为鸟时,总是很清脆的小孩音线,很容易化掉人的戒心。 “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姬惠凝视远方天空的鱼肚白,淡淡道,“昔年黄帝持剑开疆,战于阪泉,大胜涿鹿,开万世之土,所辖之地,北出幽陵,南及交趾,东出于海,西至昆仑,哪里不可?” “所以说阿惠你也没想好吗?”孔雀才管他绕的弯子,直接了当地问。 “……” 姬惠将那只多嘴的孔雀拍成了面团。 “想不出来,就按感觉走吧,你不是有连山之术么,看看去哪里运气最好?”孔雀随口道。 “不必。”姬惠淡淡道,走的方向,却是南边。 “南边是妖族的领地哦。”孔雀很疑惑。 “我知。” “阿惠,现在已经是清晨,好像天上还是有颗星星很亮。”经常和阿惠看星星,孔雀习惯性地说。 “我知。”姬惠淡淡道,“那是五方命星,赤帝之相。” “那是什么?”靠着阿惠脖子的不学无术的孔雀随口问,只是想打发无聊时间。 “天场正中,是为南方帝座。”姬惠回答到,只是声音有点异样。 “我好像听过,是太白启明星之母。”孔雀立刻开始炫耀自己记过阿惠的话。 “胡扯,两者毫无关系。”姬惠冷冷道。 “我记错了?”孔雀甩了下尾巴,疑惑道,“可是我记得那个什么什么星的之子,好像是个什么星……” 姬惠轻声道:“帝座与太白启明之星并无关系,此星为南方帝王之兆,南方帝星之子,是为荧惑星。” “荧惑星,好像是什么妖邪代表啊。”孔雀疑惑了一下,“是哪颗是哪颗,给我指一下看看?” “噤声!”姬惠伸手把他从肩上掀下。 一路向南,他们的速度看似缓慢,但已经快出南都涅阿地界,将进入南荒数十万绵延无尽的山脉,一但进入其中,任谁也很难在里边找出一人一妖。 “阿惠,我们要到妖族去吗?”孔雀有点激动地问。 “从南方海线,一直向东,就可从南海线入东夷,到有烟之处,再谈其它。”说到这,姬惠停下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孔雀看向周围,“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 姬惠身形微微一晃,按了按额头。 “怎么啦怎么啦?”孔雀哇哇大叫。 “是我母亲,她在以咒术寻我。”姬惠微微摇头,“不必理会,我术法在她之上,遮掩天机之能更胜于她,她找不到我。” “感觉我男人好厉害的样子。”孔雀害羞道。 姬惠抬手又想教训他,动作却突然一轻,缓缓落到它头上摸了摸。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孔雀一时疑惑。 不过他立刻发现,这山林安静的太不寻常。 地面突然一震,那只是极细微的晃动,却让姬惠清楚自血缘可感应到来者的方向。 神照经属土,自然和其它功法不同,除耳目口鼻之外,亦然可以从大地之中感应到一切气息,只要对方还站在地上,就绝逃不过,虽然有范围限制,但却极其有效,当年姬桢也是用此术追着姬惠到他母族之外。 姬惠沉默了一瞬,伸手从怀中拿出一轮铜盘,然后微微垂下头。 “又怎么了?”孔雀好奇地问。 姬惠凝视着铜盘,那上边没有任何星辰,亦无任何神通,只是数百字符轻刻于上,与以前安静时,并无不同。 然而,那一眼眸光深幽,安静寂寥。 “你先走吧。”姬惠说。 “你说什么啊?”孔雀大义凛然地伸出翅膀将他卷住,“说好一起走的。” “是啊,说好一起走的。”姬惠神色平静,缓缓转身。 身后的密林之中步出一人。 他身形高大,一头长发束起,漏出微卷的几缕鬓发,高鼻深目,英俊刚毅的面容仿佛刀削斧凿而成。 不得不说,姬澜在不发疯时,倒是比他的兄长更加耐看。 “你为什么离开。”虽然是问句,但姬澜的话语间没有带一丝一毫疑问的语气。 “与你无关。”姬惠如是说。 “为什么不替大兄报仇!”姬澜一字一句道,“他是为了救你,才死在乾关。” “他并不希望有人为他报仇。”姬惠平静道。 姬桢为人素来亲和温柔,并不记仇,更何况,姬素固然有错,但归根究底,若不是姬澜太过嚣张跋扈,与姬素结下死仇,又哪会有如今之祸。 至于另一个算的上凶手的,是他的母亲。 呵,母亲。 “你是他吗?你不希望报仇,是因为整件事情,都是你母亲做的,不是吗?”姬澜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字蹦出来,“夏国王女,多么身份高贵,亏我还以为你是贱民之子,玷污我姬家血脉……” “回去吧,看在你大兄份上,我不杀你。”姬惠说。 “你不杀我,哈哈哈哈……”姬澜一声狂笑,突然伸手就是一枪轰出,那枪尖崩沉,仿佛有一座山岳随着他的枪尖落下。 姬惠抬手一接,整个虎口虽然被震出一丝血痕,却也勉强接住。 “你已经突破天阙。”姬惠淡淡道,“只是以你性格,突破天阙是祸非福!” “不错!”姬澜吼道,因为长兄之死,悲痛无比的他竟然冲破卡住自己数年之久的天人之别,功成天阙,然而……“若早知道是这种代价,我宁愿一辈子被这群天阙欺压。” “欺压?”姬惠不怒反笑,手中血线一伸,在漫天空结处一擦,生出无数血刃,生生将他身上割出无数血口。 然而对方却是不闪不避,拼着要自己重伤,也要将手中□□扎入姬惠心口,端的是要以命换命。 孔雀在一边看准时机,突然闪电一冲,就去啄了他一只眼睛。 当然,也被天阙强者本能地反击到轰到,一路撞断两颗大树才堪堪停止。 姬惠眸光一冷,手下留的七分情顿时少掉六分,若不是看来对方兄长救过他的份上,当场就可以将他斩于当下。 术法一道,极是阴诡,易学难精,提升艰难,可一但精通,虽然成长有限,却绝对是在同阶之中无敌的存在。 不过数息,便又如从前无数次一样,被他制住,卸掉身上大部分骨头。 “这种感觉……”姬澜突然讽刺地道,“可惜我兄长再也不会回来给我接骨了。” “他最后的遗言,你知道是什么吗?”姬惠冷冷地看着他,讽刺道。 “是什么?你快说!” “他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教好你。”姬惠不想再和他纠缠,把一瘸一拐飞过来的孔雀抱在怀里,就准备离开。 “等等!”姬澜突然低声道,“他真的如此说?” “我何必骗你?” “姬惠,你可知我为何如此仇视你们?”姬澜低声道,“大兄太过善良,如果与你们关系好了,没准就愿意为你们退让,但王位,本就该是他的。” “这世上,有何物是天命所定?我都不敢如此说。”姬惠微微摇头,转过身,却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问,“我母亲之事,是何人告诉于你?” “你终于想到了吗?你过来给我接上骨头,我就告诉你。”姬澜立刻道。 “罢了,她想做什么,已经与我无关……”姬惠并未上前,此间事情,就如此吧,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正想着,突然一只利箭破空而过。 姬惠反应敏锐,侧身一躲,被在手臂擦出一条血痕。 密林深处,一名健壮却并不高大的男人手执长弓,从林中走出,骄傲而轻蔑地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南微之子。” “九弟。”另外一方,也走出一名男人,白衣素服,正是姬素。 “你与他们勾结?”姬惠看向姬澜。 “只要能为大兄报仇,我能拖住你,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姬澜脸上露出微笑,平静道。 姬惠点头:“有如此兄弟,姬桢死的不冤。” “不怪他啊,父亲担心我杀他,都没有把兄长是我害死的事情告诉他。”姬素轻笑道。 姬澜脸上的笑意瞬时凝固,整个脸皮都微微抖动起来,一双厉眼死死地看着姬素,仿佛不相信他说的话。 “而且我这与南荒无关的东夷大将,轻而易举的就让他相信是你母亲的错,虽然的确有你母亲的份功劳。”寒浞觉得这次来的真是没错,居然可以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出。这一家人的你死我活,真是让他开了眼界了。 “难受吗?痛苦吗?”姬素微笑道,“三王兄。”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叫姬澜,但他一点也不觉得为难,反而满足感十足,继续道:“为仇人报复别人的感觉如何?很不错吧?当年就因为我不愿如此叫你一声,你就冲入我的寝殿,杀死我身边的所有人,把他们的头堆在一起给我看。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要你生不如死,还为此不惜又是利用夏国,又是结盟东夷。终于看到这一天了。” 他笑了笑,欣赏地看着对方那扭曲的表情,道:“其实,若不是你,以大兄的人品胸襟,当上山君,可是众望所归,可惜,有你……” 他抬手,五指放在对方的天灵盖上,一点点地收拢:“痛不痛?” “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放过你……”姬澜咬牙道,他头上修长的手指,已经缓缓将他的头骨按出数道裂缝,血液顺着面容流下,让他仿佛厉鬼一般,痛的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我可恭候了,杀你一次,其实我并不满足呢……”姬素一点点,仿佛料理一道名菜一样,将他的头骨捏破,手指在其中搅动了数下,这里姬澜已经没有意识,只是手指微微动弹,天阙强者的身体,让他还有一点余气。 “九弟,你想去哪里呢?”姬素轻声问。 “何必相逼,纵然杀我,你附出的代价也必然不扉。”姬惠淡淡道。 “我也不想杀你,毕竟兄弟已经不多了。”姬素轻声一叹,“但可惜,他竟然想将王位给你。” 话至此,无话可说,只有一战。 他低声在孔雀耳边说声快逃,便用力将他掷向远方,本身却微微一晃,向另一个方向电射而出。 他与姬桢当初配合地利才驱走寒浞,如今胜负难料,他当然想让孔雀远离。 只是这次,姬素明显有备而来,行动之前也只缠不伤,但旁边的寒浞就完全不同,那长箭之利,姬惠半点也不想感受。 “阿惠你太过分了!”那只孔雀急慌慌地飞回来。 寒浞眸光一闪,长箭聚力,瞬间破空一箭,指向那空中鸟雀。 姬惠心中大急,本能地就扑了上去。 阿惠也就这时才紧张我,孔雀心中的得意还未散去,就见阿惠一掌将他挥开,而与此同时,一只利箭破空而过,从阿惠的胸口插入,无数血液飞散,溅它一身一脸。 他的阿惠! 他最喜欢的阿惠…… 他隐藏着实力想最后关头让他知道厉害的阿惠! 唧! 一声尖鸣冲天而起,无数无彩神光蔓延而出,将半边天空映出霞光万道。 寒浞心下大骇,眼睛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废掉,这是,这是和主上一个等级的实力,天阙之顶…… 什么都来不及想,他只能拼命逃开。 而姬素更是不堪,在第一照面就被一只孔雀翎打入心口,生生钉到一颗树上。 数息之后,光芒散去,一只疲惫的鸟雀落下,他的实力并没完全恢复,这么爆发一下也很累的。 然而,回想起刚刚,他的动作瞬间僵硬了。 姬惠沉静的眸凝视着他,按住伤口的手缓缓放下。 “孔雀王……” 为何他留在身边,为何这些人可以找到他的行踪,为何无论如何测算皆是帝座顺命,无路可退之像…… 神州万里,众生无数,为何,偏偏是你。 第25章 南星 “何必惊讶,你早就有预感,不是么?”孔雀褪出一身华羽,也褪去了少年的模样,一身孔雀翎羽织出的华服惊艳无比,却失毫不损及气势半分。 那男人冷峻到极致、也高贵到极致,蓝色长发光华如瀑,仅以凶鸟头冠束起,凶鸟展翅,血眸厉红,仿佛随时都会飞出银环,择人而食。 黑暗而神秘,血腥而无情。 “三年之间,从破壳而至天阙,我虽深觉不妥,却总还心存侥幸。”姬惠微微垂下眼眸。 “我当然知晓,我的阿惠,喜欢我到无视掉所有的可能。”孔雀的微笑带上一丝恶意,“你知晓吗?阿惠,比在西岭更远的西方,有万里大漠,那有一种不会飞的鸟,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把头埋到土里,假装这样,就看不到了……” “涂钦。”姬惠打断他,神色间似乎还有一丝不忍,他问,“现在,我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孔雀的微笑瞬间一僵。 他当然知道,这是阿惠最后的极限。 这样的背叛与欺骗,你都可以忍受吗? “是你跟不跟我走。”孔雀缓缓走到他身前,伸出修长的手掌,低声道,“我在夷山已经修好宫殿,如今,就差一个你了。” 姬惠缓缓闭上眼,过了数息,又复睁开。 “你会那么做么?”姬惠凝视着他。 “我当然要那么做。”孔雀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心,“如今南荒天阙主力已经全灭,普通重天境的高手再多,也对付不了天阙强者,只我控制住南荒,让我妖族庇护你等,就可以将势力,推到中州夏国。” “所以,你要去屠城了么?”姬惠问。 “肯定不会,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吃人。虽然从前的我是那么的喜欢人类。”孔雀用他带着诱惑的低沉声线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只是要废掉稍微强一点的重天境强者,可能突破天阙的,都不能放过,然后,我们和人类,就能和谐的共处了。” “这样么……”姬惠轻笑一声,“原来如此,便如此吧。”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孔雀冷厉的面容。 突然,姬惠的指尖一变,轻轻向他脖颈点出。 那一指轻描淡写,温柔无比,仿佛清晨拂过指尖的轻雾,又如清晨黎明,从窗外投照到肌肤的第一缕阳光。 神寄于心,牵引识我,照见万物,昭明日月,经行天道,通达天地。 昔年轩辕黄帝遗留绝学,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恐怖法门。 就如同这涿鹿一指。 孔雀早就防备,右臂瞬间化为羽翅,翅手接接,指尖在长羽上划出无数火星。 “我以为你如今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再战了。”孔雀微微皱眉,低声笑道,“阿惠,我从来不知,你的神照经,居然比术法还厉害。” 姬惠微微摇头,捂住伤口,最后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无法形容的那眼,多少年后,无论孔雀何时忆起,那一眼凝眸,都让他心中恻然。 “阿惠……”孔雀低喃着这个名字。 他不能强行带回阿惠,那会逼死他。 还好,他还留下一手,还好,他如今的力量,还可以与受伤的自己同归于尽。 还好,现在的我有理由,不用亲手杀死你这将来的南荒之主。 阿惠,喜欢你,我从未后悔……你呢? 阿惠,我想和你一起走,你知道么? 阿惠,我做不到,我走不了。 阿惠,阿惠…… ———————————————————————————————— 姬惠沿着来路回去。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停到一地,那间木屋的杂草在风中摇摆。 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姬惠知道,他的心乱了。 他缓缓走进去。 巨大的鸟巢依然在那,里边摆放着许多漂亮羽毛。 孔雀喜欢收集这种东西。 墙上挂着各种兽骨装饰,还有数朵已经焉焉的小花。 还有那时孔雀给自己打磨好的鬼甲,自己在其上刻着公整的字句。 他轻轻念出:“今我被好,日月昭昭,山水如梦,天之厉亦不绝,其心千载万岁,百劫千回,共枕于飞——百劫千回,百劫千回……” ……阿惠,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既然不识,那就别知了。 ……一定是你喜欢我的话,是不是是不是? …… ……是不是你倒是说啊。 ……抄一百次,再聒燥,抄两百次。 ……残忍的阿惠—— …… 何其愚蠢,何其天真! 轻声一轰,他拍碎了那块龟甲,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的木屋轰然倒下,带着无数烟尘,在他身后化为废墟,埋葬了曾经的记忆。 一同埋葬的,还有少年的心。 ———— 回到南都时,他的弟弟妹妹已经冲了过来。 “大兄,母亲……母亲……”姬桓红着眼眶将他拉到山君宫殿。 一路经过无数守卫,却没有人再拦他们了。 直到山君寝殿,才堪堪停下。 他的母亲骄傲美丽,身在凡尘,却如在最美的云端,就算她的神情灰败,已是将死之兆。 “阿惠,你说过,不到黄泉不相见。”南薇轻哼一声,“如今,你愿望算是实现。只有我死,你父亲才会相信,我不会让你用南荒家底为夏国所用。我已经服下孔雀胆,若你再迟来片刻,连见我也不可了。” 她伸手提起身边虚弱男人的身体,轻笑一声,才道:“杼,今生欠你的,来世我定然还你!” “今世我恋一世,已然无憾,来世就不再劳烦你了。”山君姬杼苦笑着摆手。 “那就来世再看。”南薇拿出丝帕擦出嘴角溢出的血液,优雅地跪座在一边,“阿惠,你是个好孩子。记住,你这王位,是我以命相换而来,莫忘你一身血脉,从何而出。” 说罢,也不等姬惠回答,便闭上眼眸。 再也无法睁开。 “阿惠,我今传位于你。既然你已回来,素与澜想来已败,你胜利了。”姬杼淡淡道,“救夏并无不可,但量力而行,莫忘你一身血脉,从何而出。” 他说完此句,见姬惠沉默,微微一叹,将身边一枪头宛如双龙相绞的奇形□□插入地面:“此为涅阿,我南荒至宝,与神照经相辅相成,生于王族,你我,便认命吧。” 姬惠缓缓伸手,拔出□□,那龙首在这一瞬,缓缓游动起来,一口咬上他手背,凶猛地吸吮血液,枪身越见鲜红,数息之后,龙首回缩,与此同时,枪人之间,竟生出血脉相连之感。 “后山轩辕圣像已经祭祀,你所有一切,皆以备好,你便自去吧。”山君一一交待说完,便闭上双眸。 他毒以入骨,撑到此刻,终是结束。 姬惠看着已无气息的父母,转身,向后山走去。 身后传来弟妹们稚嫩的声音:“嘤……大兄怎么一点也不伤心。” “他太伤心了,只是看不出来吧……” “你就会为他说话,我不理你了。” …… 伤心么?姬惠沿着天阶而上。 脑中往事,一一掠过。 ……月蜕可以救你母亲,只是辛苦你了。 ……为什么没有早点带回来啊,母亲死了!你害的! ……今年征税是重,你找你母族要粮食就是,反正他们也就饿死几个人。 ……剿灭妖族有所损伤是当然的,你暂时走不了吗?那就先留下吧。 ……唧唧——这边这边可以找到水源。 ……我叫涂钦,到你梦境里来是想教你术法的,别说不用啊,你看看——你别动手啊。 ……烧掉龟壳又如何,谁让你老叫我抄字! ……你第一次吗?哎呀,其实我也是第一次。 ……你遇人不淑,那是你运气不好,九弟。 ……不到黄泉不相见! 七十二部族首领,已经在天顶等待。 天阶虽长,终有尽时,立于百米高的巨大雕刻之前,才知人力渺小。 姬惠以□□割指,滴血入樽,举杯对天一敬。 “南荒故土,镇守千年,先祖人皇在上,今日轩辕四十孙姬惠承天代命,继为南荒之主,上至天听,下封地藏!尚飨。” 大地微震,地气汇聚成漩,盘绕周身,数息之后,一点山印浮上眉心。 “恭贺山君,继承大位。”周围首领同时跪拜,受天地伟力加持,声传千里,回荡南荒。 姬惠凝视跪拜人群,神情默然。 已经不再心痛。 再也……感觉不到了。 南方天空,一颗星辰点亮,白昼可见。 —————— 中州夏国都城中,一名正小心擦拭弓箭的男子抬头观天,复又低下,继续前事。 “那是什么星星?”一名娇艳的女子问。 “南方星主。”男人温和道。 第26章 拿错 深夜星空辽阔,万籁俱静。 突然,东方天空一星突起,光芒如火。 一名少年静立高台,见此星象,微微皱眉。 “让我来此,就为此事?”少年一身暗黄冠冕,神情冰冷,月光之下容颜胜雪,却比冰雪更加肃杀。 “你观星之术早已更胜于我,应见星势,天隔静海,帝星虽黯,却见心前大盛,如此观之,大夏当有中兴之相。”一名中年男子静立于他身旁,见他面上并无喜色,只能一声叹息。 大祭祀南风知道南薇之乱,自己也深在其中,大夏立国数百年,对四方属国并不关照,反而多有责难欺凌,对方身为南王山君,不喜宗国大兴,也是常理。 只是他身为大夏祭祀百年,深受帝恩,若就此袖手,实在此心难安。 “大夏已被东夷攻占三十余载,十年前更是将大破夏军,将王族最后一帝中康杀死,代夏自立,如今西方昆吾、北方商氏与我南方姬部皆已默认此事,大夏复国,难于登天。”他平静地道。 “天道兴衰无常,当年大夏龙兴之时,又有何人可知会亡于东夷之手,山君,你观星之术早以青出于蓝,当知从天意谓之天道,逆天意谓之天诛。”男子的意思就是既然天象预示大夏国运未断,不如就从天意帮大夏复国吧。 “天诛?那便让天为夏复国。”姬惠看着那星河天悬,淡淡道,“你下去吧。” 祭祀眸光安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弟子,良久之后,才叹道:“好。” 阿惠,已经不是当年的阿惠。 星夜之下,更深露重,少年缓缓自怀中拿出一块星盘,注入真元,无数星光闪现,在其上如绵延旋转,若仔细观看,可发现其中星光旋转之比天空星辰更快半份,那诸天星辰旋移之相,竟都被此星盘提前演算。 突然间,一星光华突然大暗,在一慧星相映之下,竟有飘摇陨落之相。 姬惠凝视许久,突然伸手,将星盘掷入深崖之下。 既然天命不可违背,又何必相知。 “阿惠!”背后突然传来祭祀南风的惊呼。 “你还不走?”姬惠没有回头,山风撩起他的衣袂,飘渺虚茫,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 “南荒今年水患又起,若你不想在南荒元气大伤之刻与妖族相争,就必得筹措粮草,否则今年又不知有多少南荒平民忍饿挨饿,”南风祭祀飞快道,“我夏国当年为抗东夷,大有准备,至今还有数千担粮草备用供军需,不曾被东夷所得,存放在南荒与中州交界之地的安邑。” “那是谁?”姬惠问的是刚刚那飘摇黯淡的星辰。 “夏国太康国主被东夷部族杀死后,他的弟弟仲康另外拉起一起夏*队,与东夷相抗,后来,仲康战败被杀,仲康唯一的嫡子子相继续抗争,可惜后来失败,子相被逼自尽,当时的子相的妻子已有身孕,在护卫相处下,拼死从狗洞爬出,逃离战场,回到自己的娘家躲避,生下一子,起名少康,小名阿揆。”南风低声道,“子相之妻不想儿子再被杀死,跪求南薇王女不要再让她儿身担复国之任,所以,南薇王女才会诈死离开南荒,实在是当时夏国无人了。” “你带我手令,挑健儿前去取粮,”姬惠转身走下高台,“至于方才白虹(慧星)守星之相,我会解决。” 白虹守星,白虹为妖灾之星,守住夏所在中州残星,自是表示夏国王族有难。 原来大夏,还有王族么? “你没有带星盘……怎么能测出少国主所在何处?”南风疑惑,“连山之术由九至一,九星传舍,八星汇阳,七星折威,六星为惑,五星亢地,四星牵命,三星司魂,二星平道,一星进贤,每进一阶,所耗心神皆是前阶数倍,你……” 九星传舍,即学的没多少用,只有传承之能;八星汇阳,便是可以勉强聚力使用;七星折威,就是可以消灭敌人的威风,但杀敌还远;六星为惑,就是已经可以用咒术玩的人生活不能自理;五星亢地,就是重天境界已经是无敌;四星牵命时已经可以不见人而杀;三星司魂就是咒术刻神入魂,与自身浑然一体;二星平道就是天阙之境;一星进贤听说是天地万理皆以至理,无借外力,就可知天下大势,具体是否如此就不知了,因为从伏羲创连山之术后,就没人练成过一星。 阿惠早就上了二星,是否他可猜测……? “是又如何,若想利用,便拿出代价。”姬惠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 夏小北小心地躲开地上的小蛇,扒开自己做的陷阱笼子。 一只灰兔正在挖好的坑里安静地待着。 喵呜,终于有肉吃了。 他简直热泪盈眶。 穿越到这里十天了,终于有肉吃了!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没水没电没wifi,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上厕所都只能用树叶擦屁屁。 不要想太远了。 他拎起灰兔的耳朵,几乎是狂奔着向山上跑:“卫叔、卫叔,有吃的了……” 只是才跑不到两步,却豁然止住,一只棕熊横在远方,正对他虎视眈眈。 不,不是吧,卫叔不是说这片山头他已经清过场了吗? 哦不,他过来了! 夏小北转身就跑。 可是我跑不过熊啊。 对了上树,他丢下兔子,手脚并用地攀爬上一颗大树,只是最近吃的东西太少,他速度很难快的起来。 然后,他低头一下。我去,熊居然会爬树。 跑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努力向上,这里山高林密,我只要可以从一细点的树枝到其它树上,不信那熊给可以过来。 突然,那树枝咯吱一声,竟是一枝枯枝,夏日之中,枯枝极脆,居然承受不了他的体重,一下断裂。 “救命!” …… “救命!”姒揆一下从稻草床上惊坐起来,左右怒视,发现是梦一场后,又愤愤地躺回床上。 “姬惠,你居然还不过来找本王!”姒揆愤怒地低咒,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上辈子他刚刚穿过来十天,姬惠就从天而降,把他从熊口下救出,那时的少年风华正茂,美的宛如天人,一掌毙熊后就飘然而去,让当年穿越前也不过是个初中生的他以为见到天女下凡搭救,一颗心就此牵肠挂肚,再也无法忘怀。 这世重生之后,他又在那里等着姬惠前来,还提前做下陷阱,将熊杀死。 可他足足一年,天天守候,除去让自己被严寒酷暑所扰外,竟没能再见到姬惠! 如今已是三年,自己一身武功术法也有小成,又把周围数十个村落部族发展成势力,也算年少有为了。 当年第一次穿越时,他以为自己就是山岭野人,以至于看到那天人之姿的南荒皇子时,以为是天神下凡,直接跪下拜师求艺,想来那时,就给对方看低了一等。 但自己不是野人,而是太子,当年大禹治水后,其子启建立了华夏第一王朝,夏商周之首的夏国,分封四方属国,他是正统的王族血脉,只可惜夏国数十年前数属国东夷所灭,而他流落在外,那时仅有一名忠心的侍卫藏于深山之中,借以躲避东夷追杀。 姬惠…… 南荒之主,天下第一的强者,是将来助他复国,将他一力带上王位的恩人。 也是将来大败夏军,将他打成重伤,数十年苦修化为流水的敌人。 若不是他命人盗走他的儿子相要挟,想来当时,姬惠不会留他性命。 但在多年之后,他看着那与姬惠一模一样的姬夷召时,竟想着若得不到父亲,那得到其子也算补偿。 却不想姬夷召竟也是与其父如出一辙的天纵之才,隐藏十余年里,却是一招出手,剑惊天下,转瞬之间,夺了他首级。 多么荒唐的一生。 只是想到自己那被姬惠不屑一顾的真心,姒揆却是又气又怒。 但他知道,若这辈子还想复国,还想再见母亲,姬惠的助力,却是绝不可少。 他是将来唯一可是东夷绝世霸主对抗的强者。 前世惨败,但今世他所知极多,想来姬惠尚是年轻,还不曾遇到他心意中人。 等自己的武力升到七重天,就去南荒找他。 此世,天下,他要,姬惠,他也要! *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支军队已经悄然走过山路,开始凝视山腰的村落。 “浇上,寒浞大人吩咐的就是这里,我等已经查清楚了,控制此地的少年,就是子相的儿子,少康。”一名强健的东夷战士对身边的一脸凶残、虎背熊腰的强壮首领道。 寒浇点点头:“父亲被南荒之主姬惠所养灵兽伤到双目,无法亲自前来,他信任我,才会将如此重大要事交我,此次若拿来少康的首级,我们自是会得重赏,但若失败,父亲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我等定然势死效力!”那东夷战士齐声应道。 “上!” 第27章 再见 “少君,饭食好了。”一名三十些许的男人推开篾编织的门扉,提来三只陶罐,他面容并不出众,一条过颊的伤疤看起来有几分狰狞,但姒揆知道这个将他照顾长大的男人有多温柔。 “好。”姒揆翻身坐起,将挂在墙上的一块粗糙木板取下,放在几只小石墩上,成为一张低矮的桌案。 两人同时坐下,这还是他强行命令,卫叔才会和他同桌。 陶罐里是黄米饭和半罐羊肉汤。 “卫,最近训练的战士们怎么样了?”姒揆一边夹肉一边问。 “众人皆极是努力,只是时日太短,难成战力。”卫平静地道。 “嗯,时间紧迫。”姒揆点头,“卫,我想去一趟南荒。如果有南荒助力,我们复国才有希望。” 当年他第一次穿越时,就是不想复国,只是躲在山里好好生活,可惜后来被寒浞发现,险些身死,还害死了一直将他照顾长大的卫叔,看到挂成城墙上卫叔的头颅时,他才知道这不是一场梦,才真正将复国当成自己的使命。当时若不是姬惠突然现身阻止,他一定会上去复仇的。 他那时是又恨又气的,恨自己没用,又气姬惠不肯助他复国,所以才会在后来总是找阿惠的麻烦。 后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去试探阿惠的底限,果然是不作不死。 “南荒有妖族之患,轻易不能动用,很难说动。”卫给他夹了一块肉,“我会训练好少君挑选的奴隶,只是少君莫要太过心急,功法真元,皆要根基稳固,否则很难进步。” “你说姬惠是怎么练的。”姒揆轻声叹息,“神照经在五方功法中是最最耗时的功法,我夏国的天水功向来以速成著称,可是我努力多年,也才六重天。” 这还是自己占了重生没有功法瓶颈的便宜,但姬惠已经是天阙了。 天数有九,一步一登,九重天过,仙凡两分。 天阙和重天,相差太多了。 “神洲广阔,英才倍出,少君天赋,放眼天下,也是前十之数。”卫诚恳道。 “可是时不我待啊。”姒揆给黄米饭里泡了点羊肉汤,拿木勺舀着吃,没有姜的肉汤还是那么虐,“还没找到姜吗?” 当年还是个初中生的他根本不知道生姜地上的叶子长什么样,后来一次和朋友提起,才知道神农大帝本姓姜,一次尝百草时中毒,然后遇到一从草,顺手吃下去,然后毒就解了,他就把这个东西起名叫“生姜”,就是这草让他起死回生的意思。 “不曾,草药之物,向来由祭祀掌管,我们身份危险,不能轻易接触。”卫说。 “南荒会成为我们的助力的。”姒揆微微一笑,“东夷那帮废物,根本不会治理国家。你不已经知道现在中州各族,都是抱怨东夷思念夏国之声吗?” 三十余年国灭,夏国当年的苛政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但东夷素来龙蛇湖泊众多,民众多以鱼猎为生,在农耕一事上夏氏部族闭着眼睛也可以秒掉他们。如今他们占了最大最好的土地,却少有产出,民众们已经开始思念当年可以给大家丰收的夏国了。 所以建国不一定要做的太好,但一定不能比上任差,否则像东夷这样给不了姬惠的南荒粮食,阿惠就直接站在了自己这边——不过姒揆瞬间想到后来自己也想用扣住粮食这招逼姬惠来回应自己的感情,结果被阿惠杀上王都,亲手废了自己功体,将自己打下天阙的事情——当时阿惠还洗劫了王都,只留下少量口粮,让天下人都见识到他的杀伤力绝对比他的脸大多了。 如果不是被废了功体,他儿子再怎么强那时也才十三岁,不入天阙,是不可能秒掉他的。 这次千万不能这么干了。 姒揆摸摸脖子,一定不能让阿惠有机会勾搭那不知道哪里的野女人,更不能让她生下那个野孩子! 突然间,他神色一震,伸手就去拿腰上的长剑。 有血腥味从窗外传来,是人血。 * 冲天的火焰在山村里燃烧,到处是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散落,卷入火焰后,在浓烟里散发出残酷的肉香。 而为首的男人牢牢挡住他们出村的去路,姒揆几乎是一眼认出那个人,随即心中一寒。 寒浇,寒浞的长子,当年就是他带着人找到隐居山林的自己,杀死了卫。 “纳命来!”姒揆伸手拔剑,瞬间横斩而过,天水经刀势绵延,如大河汹涌,斩出过天空景象竟如波浪般扭曲了一瞬。 “不知死活。”寒浇一眼看出眼前少年不过六重天的修为,也不管刀势,直接运起九重天的真元硬攻而过。 只是那一刀,却仿佛被风拂过的一树梨花,轻柔无物似地掠过他强劲的刀势,掠过他的脖子。 他瞬间暴退,收起刀势起气行气血动让他筋脉重创,这才换着脖子上一条细微伤口,没有当场身死。 好恐怖的一刀。 姒揆心中轻叹可惜,当年就是这一招,姬夷召以三重天的修为将他一剑斩于剑下,如今回想,也觉得那一剑残忍阴毒至极,反复三年,才化入自己刀势中,但还是逊了阿惠儿子那一剑的三分火候。 “小子找死!”寒浇目中凶光大盛,但却再也不和姒揆刀剑相交,而是远远隔着,开弓搭箭。 东夷以渔猎为生,人人皆是神射手,姒揆最怕这招,这才想将他一剑杀死,只是如今失败,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开打了。 而村中的居民们,正在被残忍屠杀,卫虽尽力抵抗,但实在寡不敌众。 姒揆又气又急,这群牲口,简直不把人当人,怎么办? “少君,你先走,我断后!”卫低声道。 “不行!”姒揆怒道,如果连卫的死也不能改变,那他重生回来有什么用? 说话之间,又是数支长箭,姒揆躲过箭支,却没躲过围攻刀剑,几次下来,已经留下数道伤口。 而卫为了保护他,已经替他挡下两只长箭了。 他看到卫额头的血液飞溅出来,滴在自己脸上,他神色苍白而坚定,那是自己的老师,也是夏国最强的勇士,不只是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夏国最忠心的力量,却折损在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保护自己,跟本不会…… 又是一刀划下,姒揆咬牙一刀挡在卫身前,而同时,右侧一刀斜拉,就要把他劈成两半。 姒揆没有躲闪,而是一刀横斩,就算死,也要拉上足够陪葬。 然而,他一刀拉过,但对方的回击却未到来,仿佛在那一瞬,有什么将他们冻住。 下一刻,他们齐齐倒下。 一道暗黄身影出现他视线之中,少年长发高冠,苍白若雪,五官极其美丽,眉目英挺,杀气凛然,一身暗黄冠冕在他身上非但没有暗淡,反如太阳一般耀眼。 突然,又是一箭而至,剑势比方才更凶残数倍,一往无回。 来者身形一转,竟比箭还快无数倍,在姒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就已经立于寒浇身后,用射来长箭,刺穿了寒浇的脖子。 凶狠、高贵、美丽、恐怖,这就是山君姬惠,将来的天下第一。 姒揆以中激动的无以复加。 但本能地就按之前的准备过的剧本上演——他娇弱悲伤地向姬惠怀里扑,脸上泪水直下:“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叔叔——” 阿惠对孩子向来宽容,自己现在十三岁,算的上孩子,不丢脸! 姬惠平静地以后隔开,没让少年身上的血迹蹭上,只是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去看吧。” “嗯!”姒揆用力点头,抓住阿惠的手。 姬惠看了一眼,没有甩开。 远方一只鸟雀无声地张大嘴巴——这情况,孔雀看了得爆。 第28章 条件 “无能为力。”姬惠收回为那侍卫止血的手指,淡淡道,“以他根基,可再撑上一天,若想说话,便抓紧时间。” “治病救人本就是不是南荒所长,当是北方神农氏族最为强大。”姒揆立刻道,“虽然神农部凋零已久,但北方商氏的乙木天德经还是可以包治百病的。” “那又如何?”姬惠问。 “我现在有数百头羊,可以教你烧出更能倒水的陶水壶,可以全部给你,只要你带我去商氏部落,你是山君,中央戊土印催动咫尺天涯决,其速更胜飞箭。”姒揆低声道,“若说谁可以将我和卫在一天内带到北方商氏,那就只有你了。” “咫尺天涯,此名不错,我此术法不过初创,你如何知晓?”姬惠眸光清凝,倒映着他的模样。 “这……”我当然知道咫尺天涯决,那种术法算是天地间最快的身法了,连强如东夷之主的射日弓也不能锁定你,所以世上只有你可以帮我复国——原来这么牛逼的咫尺天涯决不是神照经自带的是阿惠创的么,阿惠好厉害,不过,现在我该怎么解释……姒揆脸上青白交加,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我可以不说么?” “那便不说。”姬惠并不强求,对方既然是夏氏王族,有些秘密也是寻常,“走吧。” “你答应了?”姒揆简直幸福的心都碎了,果然年轻时的阿惠还是很萌的,很容易心软,只是喜欢披着一张冷冷的皮来保持距离。 “我要羊群一万,用以今日游资。”姬惠淡淡道。 “你怎么不去抢!”姒揆觉得头上青筋都要冒出来了,“我上哪里找一万只羊来当飞机票,五千年后飞过太平洋也才十只羊的价格!” “不必今日,当是你有那天。”姬惠伸出手。 他手指修长莹白,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辉。 姒揆点头保证:“只要我有,绝不会少你一分。” 他重重握上去,阿惠手好好摸,上辈子到这辈子,他居然是第二次握住阿惠的后,好幸福…… 神光一闪,整个房间瞬间空无一物。 过了几息,一只乌鸦缓缓从门外渡步而入,用翅膀捂了捂眼睛,低声道:“大孔雀你还好吧?” 孔雀为凤凰之子,继任百禽之王后,天地间的鸟雀的眼睛都可以是它的眼睛。 过了许久,脑中传来一个危险的让乌鸦打颤的声音。 “夏氏王族,呵呵……” * “我要去找阿惠。”一只浑身是泥的孔雀阴沉沉地从泥塘里爬出来,冷冷地说。 鸟类没有五姑娘帮助,情之一起,都是以泥团树叶来当做老婆的(当然,也有无节操的鸟儿会去强/爆同性)。 周围众鸟不语。 “你们怎么不阻止我?”孔雀恼怒地左右环视。 “说好听点,夷山上下,可都指望着大兄你泡到南荒山君,让我妖族多点喘息之机呢。”大鹏鸟脚下踩着一只白老鼠,不进咬咬他雪白的肚皮,眼皮也没抬一下,“说难听点,翅膀长在你身上,谁不要你去了?” “你们就不怕我折在人族?”孔雀危险地道。 “大兄向来果断,何时变的如此犹豫不决了?”大鹏鸟鄙视道。 “妖生大事,岂可蛮干!”孔雀甩掉翅膀上的泥水,“阿惠性格决绝,如今他是南荒山君,我妖族死敌,怎么可能轻易就会回心转意。” “大孔雀你早就打算不是么。”毕方鸟轻笑一声,“你就直说,要我们帮什么忙?” “南荒淮水年年泛滥,粮食常年不足,这就是南荒的软肋,”孔雀仔细地从身上揭下一块块泥水,“这对人族固然困难,但对妖族,绝非难事,淮水湍急,难以渔猎,但我们想将鱼群赶到水边,难么?” “若我妖族暂时与人族握手言合,互不侵犯,让阿惠可以全力应付中州之事,不是更好?”孔雀淡淡道。 “你是要我这这些妖,不吃人吗?”鸣蛇嘶嘶道。 “暂时不吃,吃也翻山越岭,到西岭东夷边上去吃,不怕阿惠不答应。”孔雀洋洋得意地道。 “吃个人还这么麻烦,南荒人族若是多了,我们妖族挪腾的余地,可就更小了。”大鹏鸟提醒道。 “不会,”孔雀阴险地笑笑,“中州土地,养不活太多人族,当食物缺乏,他们会自然的相互用残杀来争抢。而且如今占据最肥沃土地的,是不最擅长耕作的东夷人。” “可是这样又如何呢,不破十方之界,我们妖族总有一天,会全部变成灵智全无的兽类。”鸣蛇嘶嘶道,“大孔雀,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只能等,等凤凰归来。”孔雀凝视着山谷中那参天巨树,那上,火红的凤凰花长开不败,“十方之界,唯有凤凰麒麟苍龙可破,但当年一战,他们都已经陨灭,尸体成为十方之界的根基,压制的我们无法抵抗。” “其实,我们是等死。”大鹏鸟轻笑一声。 “是啊,”孔雀垂头丧气地团在地上,如果可以,我又哪愿和阿惠你死我活。 “扯远了,大孔雀你总比什么都不做好,”白老鼠道,“大孔雀,你还是想想怎么不用玩泥巴吧。” “所以,我会与阿惠合作,条件只是他愿意陪我一晚。”孔雀美好地翘起尾巴。 “这是对我们的说法吧。”鸣蛇歪了下蛇头,“你真敢这么对他说?” 孔雀轻哼了一声:“世上还没有我不敢的事情。” * 是夜,姬惠悄然回到寝宫,默默坐于床榻之上,墙上虽有火盆,但于他来说,点不点火,并无区别。 今日他将那两人送至北方,却没有去见商部主事。 如今的南荒,并不宜与东夷为敌,否则妖族生变,前后受敌,那南荒危也。 但他并不心急,他连山之易已至巅峰,平时气脉细微难以运行之处,皆可以用连山之术推算化解,再无岔气入魔之危,而且术法变化无穷,与神照经相互印照修行时,大有裨益,咫尺天涯决,就是由连山之术演变而来。 若以此速度修行,大有可为。 突然,他神情一冷。 一名华丽羽衣的黑袍男人缓缓走到他面前。 “我想暂时停手,以妖族之主的身份。” “理由,条件。” “东夷已经开始消灭周围微小部族,等他扩张足够,便是北西南三方,你不会不做准备。这是理由。停手双方休养生息,这是条件。”孔雀微笑道,“而我将自己送你为质,就是诚意。” 姬惠嘲讽道:“为你为质?” “有何不可,”孔雀自然地躺到他榻上,以手支颐,“我可以~满足你一切的无理要求。” 第29章 商量 姬惠凝视他慵懒地模样,修长的指尖一顿,随即轻柔地划过去。 那道弧线仿佛自北而归大雁掠过天空,带着属于时间与故事的苍凉寂寞。 没有丝毫的杀气,似乎只是想抚摸孔雀那带着一点骄傲的脸庞。 孔雀敏捷地一躲。 榻上的丝床褥没有惊起丝毫,但孔雀那比金石更坚硬的华服生生被割裂一道长口,在榻上留下数枚断掉的尾羽。 “阿惠,才数月不见,你的功法又进步了。”孔雀真心称赞,同时险险地躲过阿惠当暗器掷来的数枚断羽,熟练地飞到柜子上猫着,阿惠一向节俭,往贵的地方躲他就会收手很多,我真是太聪…… 突然屁股一痛,脚下柜子里居然冒出一团咒法,生生刺到他尾巴上,让他慢了那么一秒。 然后脖子上一紧,姬惠修长的手指,已经扼住他的脖子。 “……你知道我要来?”还专门摆下陷阱等我? 孔雀觉得自己幸福的要死掉了,甜蜜地低头蹭着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虽然这个动作让脖子上的手指掐的更紧了。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会杀你?”姬惠淡淡问。 “当然是天下大势了。”孔雀用翅膀摸摸阿惠的手,冷静而敏锐地道,“我有重生之术,若不能一击必杀,你不会轻易让妖族再与南荒冲突,毕竟内乱多年,你父兄接连身死,如今的南荒,是你独木支撑。” “不错,但你并非好意,而是看我人族内乱,欲趁机而入。”姬惠平静道。 “阿惠你说的对,那你是想把我放在你眼皮下监视,还是让我自由行动呢?”孔雀歪了歪头,又用脸蹭了他的手背。 姬惠随手将他掷出窗外,在它想飞进来时抬头一看它一眼。 那眼神冰冷而淡漠,不带一丝心绪。 孔雀一个急刹,停在窗边。 对视数刻,察觉对方没有一丝一毫妥协之意后,孔雀叹息着飞到屋顶,对着月亮把自己盘成一团。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阿惠没有生气,在喜欢上一只妖怪时,他就知道所有结局,他只是接受了这个结束。 他心很痛,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没有人教过他。 果然是阿惠,不会沉溺于犹豫纠结,不会浪费时间去痛苦愤怒,永远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按自己选定的路走下去,比天上这轮明月还要迷人。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我现在掀一片木瓦偷看他,会被连房顶也睡不成吗? * 姬惠静坐在榻上,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地面。 再见孔雀,并不愤怒。 何况,他并未说错。 南荒如今局势,并不宜与妖族硬拼。 如今与涂钦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不必仇恨,也不必痛苦,天命之所以震慑人心,便在于其残酷无情。 你我之间,没有无辜,也不必原谅。 只是立场已分,那便划清介限吧。 若真有杀你一日,不为背叛,只为立场。 月明星希,姬惠静静地坐在榻上,凝视窗外星空,直至金乌东起,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入,投上他的眼睛。 他起身,向门外走去。 一只乌鸦从天空飞下,想如以前那样落在他肩上。 “哎呀!”一点金印从爪子接触的地方弹出,乌鸦感觉爪子都麻了,只能可怜地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阿惠,是我啊,用什么护体气劲嘛,我又不会伤害你。” “我既身为山君,又岂可再与妖族勾连。”姬惠继续向前,“离我远些。” “……好嘛。”拗不过阿惠,于是乌鸦扑棱着翅膀,跟在他身边。 直到见他去后宫的泉水处。 对了,阿惠他们这些祭祀观星的,上去下来都要沐浴以示虔诚,阿惠虽然已经不祭祀了,但习惯一时半会一定改不过来。 不能同吃,同浴也是可以的嘛。 孔雀当然不会做围观这么掉价的事情,飞快去叼来青枝和布巾,谄媚地放在空地上,然后立于一边,神情严肃地背向温泉,充当着警卫,敢来看阿惠的,一个个都要记住,然后找机会吃掉并且擦干嘴。 不过奇怪的是,堂堂山君居然没人伺候起居,他等了半天,居然一个人也没来。 但是这样更好,没人可以看到阿惠的样子了。 等姬惠自潭中步出,孔雀立刻回头,做严肃无比尽忠职守状。 “不必装了,”姬惠指尖抹过长发,驱尽水气,淡淡道,“我早已吩咐左右,不必伺候起居。” “因为我吗?”孔雀有点害羞。 “你生性嫉妒残忍,我又何必横生枝节,牵连无辜。”姬惠将孔雀拿来的新衣穿上,平静道。 “所以我那么喜欢你啊,阿惠,”孔雀露出微笑,“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一定是你了。” 姬惠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长发束起,向朝会之地走去。 孔雀自然欢快地跟过去。 虽然是南荒之主,但南荒七十二部族小事情都是内部解决,只有大事才会报备山君,所以事情并不多。 而且多集中于一件事…… “山君,淮水今年又泛滥又远超去岁,我部若想过冬,还差五千石粮食。”一名身穿兽皮的首领道。 “一千三百石,不能再少,部族去岁饿死一百三十二人,我族本就在与妖族之战中损失惨重,若再下去,可能就要从黄图中除名了。”一名身穿麻衣的女子叹息道。 “去岁我等都是以杀妖数量分配粮食,你们输了,就该认吧?”另外一名头戴金环的首领淡定道。 “妖族如今龟缩不出,我们杀妖全看运气,再者,上次你们那只用兽伪装的妖,可是被拆穿了。应该还粮。” “对,把欠的粮食交出来。” “吃都吃了,拉出来的要不要?” “你这泼货!” 眼看要打起来,立于王案之下的南方祭祀微微一咳。 众人立刻静了下来。 山君初继位时,当然也有人见其年轻而轻谩不服,只不过,被山君当成不听话的榜样,轻松地斩杀了。 其后便没人再敢胡闹。 “安邑之粮,臣已经让人去取,只是数千石粮食,并不能我南荒支持太久。”南风祭祀在朝会上低声道,“只是如今东夷不擅耕作,中州之粮,他们自己都还不够,更不可能给我等了。” “西岭如何?”姬惠问。 “西岭昆吾部也是山高岭密,耕作比南荒更为不易,虽然南荒愿意提供更多的铜矿,他们也不能拿出太多。”南风也只能叹息,此事不易,东夷西岭,都不擅长耕作,中州夏国又已被灭,北商又太过遥远,若是过去,一定会遇到如今攻占夏国的东夷人。 “我会前去北商一会,东夷之事,我会处理。”姬惠道,“退下吧。” 没人多留。 “在想何事。”孔雀化成人形,上前为其揉肩捏手,小心地占着便宜。 “在想那夏族姒揆,”姬惠指尖在桌案上轻划,“分别之时,他曾说有一法,可让粮食长势更好,细仔更多。” “哦。”孔雀兴趣缺缺,想着找机会要把他吃掉才行。 “他说,愿直接将此法赠我,只愿我给他一为友机会。”姬惠淡淡道,“我已经同意,如今说予你听,便是不准你动他。” “呵呵。”你说不动就不动,怎么可能。孔雀已经在想从哪里开始吃了。 “你若乱来,我也可去诛杀妖魔。谁更能杀,尤未可知。” “你为了一个野男人威胁我?”孔雀气的都开屏了。 “别说得似乎你才是正宫一般。”姬惠丝毫不为所动,“涅阿一役后,你我已无关系。” “……算你狠!”孔雀愤愤地收起尾巴,继续给恋人捏肩,“那换个条件,我每天可以提供给你们百石鱼货,你让我睡屋里,这总可以吧?” 第30章 不死 次日,姬惠便决定前去北部商国,这次不是不报名的潜入,而是直接从目前被东夷占领的中州土地经过,拜会东夷之主后再去北商。 “别去夏国啊!!可以绕东夷或者西岭飞啊!别从都城飞过去啊!”孔雀急的掉毛,在屋子里乱飞抗议。 姬惠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自收拾了一身寻常衣饰,准备明天就出发。 他初为王,东夷北方,都要给他选定立场的时间,这也是南荒唯一休养生息的时间。 若不亲自前去一见,姬惠如何会做下决定。 当年上任山君拒绝为夏复国,便是选了东夷这方。 “别去见后羿,你现在还打不过他。”孔雀更急,飞的都掉了一地毛。 “你见过他?”姬惠转头看他。 “当然见过,我可是……反正他能拉开射日弓,就比尧帝之时那个后羿差不到哪去。”想到当年干的事情,孔雀悻悻道,“尧帝在位之时,东夷那个叫后羿,当年为灭我妖族,立下大功,死在他手上的大妖不计其数。凿齿、九婴、猰、脩蛇这些上古大妖,都是死在他箭下。”做为一只鸟,孔雀对弓箭当真记忆深刻。 “我听说过,他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断脩蛇于洞庭,禽封豨于桑林,普天人族,无不称赞。”想到先人之能,姬惠也深觉有功于人。 “人族当然交口称赞了。”孔雀冷哼道,“射日弓是天道神器,集人族无数念力,开弓无悔,好在后羿羽化后,再也没有人能拉开射日弓。直到现在这个后羿。” 现在的东夷之主后羿当然不是当年射下十日金乌的那个,毕竟现在也没那么多大妖给他射了,他本名一个羿字,不过这个字在东夷随便哪个部落村子叫一声也会有一半的男人答应,他就从这么一个平凡的名字中脱颖而出,幼年之时就已经习得后羿九式,成年之后,更是得射日弓认主,天下无敌,东夷之人都视他为后羿转世,甚至后来就直接称他为后羿,他的本名倒是渐渐无人记得。 而他本人当年的经历,也足编出一首流传千古的史诗,那时太康祸国,东夷其实也称的上是奋起反抗,所以四方诸候才会默认了后羿那个堪称瞎扯的“因夏民以代夏政”的夺国理由。 只是没想到的是,太康不会治国,但至少他的兄弟侄儿倒还算不错,而东夷人到了夏国之后,乱来程度比之太康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当年旁观他灭夏的其它三方大呼后悔。 但碍于后羿之威,沉默的也只能继续沉默下去。 这也是前任山君不允南荒相助夏国遗民的原由,毕竟前任山君并无把握去接射日弓诛天箭,哪怕天河照影是天下第一的防御之术。 “我见夏国遗君姒少康行止有度,加以时日,未必不能扭转局势。”姬惠回想与姒揆相处,觉得此子或许真可承接天命。 “是啊,等把后羿熬死,东夷就灭族可期了,到时你们一定都可以松一口气。”孔雀得意洋洋道,“后羿毕竟已经百余岁了,东夷之术又是强击之术,久用伤身,最多再过一百年,他就自然死了,你也不必去见他了。” 妖族最拿的出手的就是寿命,打不死你我熬死你,不需要活的比你好,只要我活的比你长,多少强者都被他们熬死了,从三皇五帝到夏启太康,他见不知见过多少次朝代更替,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果然人妖有别。”姬惠淡淡道,“只是我若身死,也必不让你独活。” 孔雀妖王对人族威胁太重,若自己身死还留他在世,南荒危矣。 “太狠心了,我等你转世不行么。”孔雀瞪大可怜的眼睛,用翅膀捧心作伤心欲绝状。 姬惠看他一眼,实在被他的无耻震惊了丝许,也在那瞬间明白母亲死前对父亲说“今生欠你,来世偿还”时父亲那一脸敬谢不敏的从何而来。 “你既见过后羿,那定然也与他有所勾结,所以才不愿我去见他,对否?”姬惠问。 “阿慧你怎么可以把我想的那么坏?”孔雀深深的震惊了,“我绝对是因为担心你才不想你去的。” “不愿说便罢。”姬惠坐到榻上,继续推算自己的术法改进,不再看那孔雀一眼。 “倒不是不愿说,”孔雀轻笑道,“我只是给了他一点情报消息而已。” “看来东夷之乱,你也贡献良多。”见他不愿多说,姬惠也不纠缠,“夜已深了,出去吧。” “……我今天好像让鹈鹕帮你赶了很多鱼吧,你看他们分鱼看的很开心。”孔雀敏锐地抱住一根柱子,戒备地看着阿惠,今晚坚决不睡屋顶! “我答应了?”姬惠问。 “你没反对!”孔雀说的斩钉截铁。 “那好,去那睡。”姬惠的目光落到一根大粱上。 孔雀委屈的都要哭了:“这和睡屋顶有什么区别?” “至少,你不必纠结是否掀瓦。”姬惠一边说一边闭上眼眸。 “……”孔雀哑了一下,然后有些生气地拿尾巴拍地面,拍的到处是灰。 于是姬惠又睁眼看他。 孔雀立刻开屏给他看,七彩尾翎映照一室辉煌,简直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不瞎的人也可以被晃瞎。 姬惠闭上眼眸,不想心烦。 于是孔雀又拿尾巴拍灰。 姬惠闭眸平静道:“你欲如何?” “要么你不去见后羿,要么你让我睡床上。”孔雀立刻害羞地道。 姬惠知晓,若不从了孔雀,他定会百般阻挠,而孔雀成事的本事很强,坏事的本是更是一等一。 那些许小事,便不和他计较。 于是传声吩咐,让人再抬来一张床榻。 孔雀悻悻之后,倒没挣扎,他深知阿惠的情绪的界限,一但越过就不是让对方习惯,而是让他厌恶了。 于是去那张小榻上翻滚。 姬惠看他翻滚,一直到天亮,眼眸幽深,情绪莫名。 ---------------------------------------------------------------------------- 从南荒向北数万里,便是中州,那里水草丰美,风调雨顺,有着无数的奴隶与三牲,都是东夷自各族征伐而来。 沿着南荒山脉,姬惠又来到之前姒揆所在的村庄,这里虽是与南荒交接之处,但也已经属于中州范围。 姒揆为了救亲人,走的太急,以至于村里尸骨都没来的及收捡。 大火过后,这里只剩下白骨残垣。 山风吹过,卷起无数黑色烟灰,飘荡在空中,打着细小的卷儿,复又落下。 姬惠轻轻伸手,拂过眉心那有如山岳的浅淡印记。 印记一点微光亮起,仿佛听到召唤,地面如流沙一般缓缓塌陷,惊起数只老鼠蛇类从地表窜出。 数刻过后,尸骨已全数埋入地下,初时的村庄已是一片白地。 姬惠这才走向村外的田庄。 离别之时,姒揆告诉了他让粮食结籽更多的办法,说用此办法,一粒粟种本来只能收三百粒,用此法后可以多上一两百粒,对南荒所种的稻种也有效果。 这山坡开辟许多田地,多阶梯一般折叠,还有细小水渠引山泉经过。 此时已是秋季,金黄的秋粟穗子已经将细小的茎干压弯。 粟米耐旱经寒,是以中州北商多种粟米,南荒多水炎热,所以大多种的更经涝的稻谷。 姬惠将一株粟穗摘下,在手中略微掂量,果然如其所说,确比普通粟穗重上三分。 将草木灰烬与人畜粪便混合发酵,渗水浇灌青苗,就可让粮食更多,若间苗合理,就能让粮食生长更好。 今年秋收已过,此事记下,春种时可以薄田相试,若真可行,南荒人族定然不会如此艰苦。 “阿惠,不要去好不好?”一只乌鸦悲伤地在一边咬着粟穗。 “不行。”姬惠一口回绝,“若是担心,你可不去。” “怎么可能不去,”孔雀落到他身边,“只是不能让后羿看到我。” “为何?”姬惠问。 “我抢了他一样东西。”孔雀低声道,一边说着一边用脖子蹭着阿惠的手。 “说。” “不死药。” 第31章 阴谋 “不死药?”姬惠掐住了他的脖子,眸中杀意一闪而过,危险道,“是山海南经中,‘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司此玄蛇’的不死药?” 相传在千里巫山之中,在山脉极西之处,有玄黄之鸟,守护天帝神药,服之不死,尝之不老。 只是此药虽神,到底无人得见,且西方极处,天地尽头,罡风天坑,危机无数,取药者,有去,皆不回。 “就是那个。”孔雀轻声笑道,“当年我可是帮后羿得到不死药的大恩人呢,只是其中误会太深,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抢得也好。”姬惠松手,点头道,“后羿虽强,但治国理政非他所长,若真不老不死,于天下之民,是祸非福。” “阿惠你不想得不死药吗?你不问在哪吗?”孔雀好奇地问。 “你定不会细说。”姬惠淡淡道,“再者,顺天应命,何必长生。” “那你不去了?”孔雀开心在他身上左跳右跳。 “去。” “那我怎么办,放我一个你放心?”孔雀问。 “变成幼鸟,我会将你藏好。”姬惠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必要再纠结,便退了一步。 孔雀口水提溜一下露出来,哗啦一声,立刻变成一只长着灰色绒毛的小鸟,掉在地上的羽毛都不要了,开心地落到姬惠领口然后往胸口钻。 好久了好久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再睡到阿惠怀里,我真是一只幸福的鸟啊—— 但下一秒,他被一只修长的手提出来,丢到远处。 姬惠理了理胸口,冷冷道:“不是现在。” “可是已经是中州了,我已经有危险了!”孔雀振振有词地说,并且做好姿势准备冲。 “废言省下,否则,就滚回南荒。”姬惠转身就走。 “……我答应你就是,你别走啊。” 孔雀急忙穿上羽毛跟上去。 -------------------------------------------------------------------------- 夏都斟鄩(zhēnxun) 昔日繁华的都城如今已有萧瑟之景,街上的来往的行人不再多见,偶有一个,也是行色匆忙。 一名粗布麻衣的少年从街角的武器铺子中出来,摸着手中的几只箭头,露出一丝微笑,他的眉目本就清朗方正,这一笑,更是如风过梨花,纯净温柔,地让路过的女子无论年纪,都多看了几眼。 “微甲,箭头修好了吗?”远处有一艳丽的红衣女子在招手,她一头长发以青藤扎起,俏丽英武,手中长弓虽是木质,却有着金丝一样的纹路,在阳光下,仿佛有金箔流动一般。 “好了。”少年应了一声,快步上前,将手中的几枚箭头小心地递到对方手里。 “不错不错。”女子满意地拿住他的手,在他掌心里数出两个,放在自己腰间的袋子里,剩下的帮他装上,手却一直没松过,拉着他的手走在街上。 “华贞。”少年的脸红了一下,悄悄反握上去,“我给你买了一样东西。” “什么?”华贞立刻把脸凑了过来,眉眼笑的都弯了起来。 “这个。”少年从怀里拿出一根镶有绿玉的红色发带,“我觉得,这个很配你的头发。” “是很配,快快,给我扎上。”女子立刻转过头,扯掉头上的树藤,任一头秀发披下,从少年脸上轻轻掠过。 少年轻柔地理着长发,小心地给她绑好。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在一处小摊上买了几个陶罐,还有几个竹编的小框。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城外他们经常练箭的山坡上。 “微甲,你怎么还不找师父向我提亲。”女子微微皱眉道,“我等的可久啦,家里的父母早在催了,你也知我今岁已经二十七啦,寻常我这年纪的女子,孩子都有十几岁了。” “是我不对,只是阿贞,师父一直不允。”少年微甲低声道。 “为何不允,从你十二岁那年见你,我就决心嫁你为妻了,我守着你从我胸口长到高我半头,就是不想你被别的女人骗走,是不是你嫌弃我大你十岁,你想找个年轻女子?”华贞轻哼道。 “绝对不是,”这种锅他哪敢背,微甲立刻摇头道,“只是你天赋奇高,是最有可能拉开射日弓之人,师父一直希望你……” “希望我嫁给寒浞是不?”女子轻哼一声,“他也配!” 微甲赞同地点头,表示那个人不配。 “寒浞是什么人,我们都是东夷一脉,谁不知道?”华贞啐道,“他从小胡作非为,看到喜欢就强抢,仗着年少力壮就四处害人,连自己的父母管教他几句,都被他绑起来险些饿死,最后被寒族赶出族中,十三岁就可以做到这样,也算他的本事了,再者说,他已经有十六个女人了,儿子都比你大了,你舍得我去当十七个?” “寒浞如今势大,师父有意让他继续东夷之主。”微甲有些忧虑,“可是这此年来,他灭掉太多小支部族,用做他奴隶,如今周围各大小方国,都已经开始敌视东夷,若他继续下去,怕是会有麻烦。” “听说他在南荒伤到眼睛,唉,不知是哪位英雄,怎么不直接点把他杀了,我一定天天感激他。”华贞转转眼珠,“要不,微甲,我们私奔吧!” 微甲大汗:“师父教养我们多年,这样他会生气的。” “把我随便嫁人,你会不生气吗?”女子冷冷道,“我们就去他找不到的地方,先生几个小孩,最好先男女各两三个,然后再带着孩子回来,看师父还要不要把我嫁人。” “去哪里呢?”微甲其实也稍稍心动,“也不用私奔,就说我们去闭关修练,以求突破射日诛天最后一式,只是没告诉师父我们在一个地方闭关而已。” “我就喜欢你这会转弯的性子。”女子满意地点头,“去哪里呢?东夷那时熟人太多了,西岭太无聊,北商是我的老家,好像只有南荒可以去了……” “那就南荒,”微甲想起那时招待他们的温柔男人,微微叹息,“顺道给姬桢好友烧上几片香叶祭祀片刻。” “那个男人,死得倒挺可惜的。”华贞也觉得有些遗憾,那次去南荒送夏王遗骨,与姬桢也算不打不相识了,那男人温柔有礼,为人处事都让人舒服,让他们颇有相恨见晚之感,只是没想到分别一次,就再也见不到了。 “如今南荒由姬惠主政,我们正可去查看一下其人是敌是友。”微甲也觉得是好去处。 “就是那个长的特别漂亮的男人吗?这次我一定要问涂唇花汁是哪种!”华贞斗志昂扬地道。 “你不涂唇也很美的。”还可以不亲的我满脸都是……微甲心里默默地说。 “你不觉得丹色更美么?”女子以手托腮,指尖轻点红唇,眯了眯眼,“我不但衣服要丹色的,床褥要丹的,以后你的衣服也要丹色的,对了,我们以后的孩子也要叫阿丹!” “我就算了吧,染布太贵了。”微甲皱眉,“一百张兽皮也换不来一匹红色的丝绫。” 至于要叫阿丹的孩子,其实丹这个名字不错,就不提意见了。 “不许反对。”女子正准备对恋人耍耍小脾气,声音却突然一顿,漂亮的杏眼一眯,看向山下远方一道冰冷如雪的身影。 “那是,南荒山君?”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微甲也惊讶道。 “快别让他进城。不然就去了不南荒了!”女子真元运起,搭弓执箭,指尖一松,顿时,利箭出弦,瞬如闪电。 箭尖擦身而过,并无杀意,却成功地引起那男人的注意。 “许久不见,不知山君可愿屈尊一叙?”微甲出现在他面前,音色清朗,有如春风。 * 不久之后,山崖一块巨大青石之上,三人聚在一处,中间放着一些华贞采来的、她喜欢吃的野果。 “山君为何独自来到斟鄩?”微甲略有疑惑地道,“难道不是你伤了寒浞么?” “那不过是一场意外。”姬惠凝视着对方,“但寒浞已是天阙,时间已过两月,应无恙才是。” “无恙是无恙了,”华贞冷笑一声,“不过是天天想着怎么找南荒报复而已。” “我此来,是想一见东夷之主。” “恕我直言,你见师父,并无用处。”微甲看在当初姬桢的份上,好言相劝,“师父多年无子,不仅收寒浞为徒,更将他收为义子,这些年来,师父醉心将后羿九式最后式传承出来,朝中大事,都是寒浞掌管。不久之前,他还在师父面前哭诉,说你南荒以多欺少,让他险些回来不,如果他请师父出手捉你,你会有大麻烦。” “多谢指点,可是我急需从北商寻到粮米过境,若无国主同意,恐生支节。”姬惠点头感谢。 “那就从东夷走啊,反正灵川支流无数,东夷很多部族都看不惯寒浞行事,从东夷走,绕是绕点,但运起来快,还不花多少气力。”华贞随口道,“你告诉我你用的什么花汁涂唇,我就给你一道微甲他们豢龙部族的手印,到时你从他们家过,什么事都不会有。” “感激不尽,不过,为何初次相交,便如此相助于我?”姬惠微有疑惑。 “这是上次我们去南荒,姬桢和我们商量好的事情啊。”华贞有点遗憾道,“可惜还没来的及做,他就死了。” 姬惠沉默了一下,原来他身中剧毒之时,还算着所有可以帮助南荒之力,希望我不让他失望才好。 他从身上拿出一块陨铁:“惠对东夷并不熟悉,还望两位带我前去熟悉路途,这陨铁制出箭头比青铜更加锐利,望贤俪莫要嫌弃。” 陨铁打动了微甲,那声贤俪(夫妻)更是让华贞满意无比,正好他们也准备离开,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决定收拾一下明日就走,卯时(早上五点)在此会合。 分开之后,姬惠安静地等着说有事离开一刻的孔雀。 --------------------------------------------------------------------------- 与此同时,斟鄩王宫中,一美丽女子将一只乌鸦放飞空中,乌鸦扑棱着翅膀,从太阳的方向飞走。 “纯狐,又在放生了?”一名气质很是温柔地男人放下手中长弓,向她走来,温柔地拥住她。 “怎么,又想射下来?”女子掩唇轻笑。 “你喜欢便好。”男人微笑道。 女子点头,柔媚的眼眸看着乌鸦消失的方向,再看着身边男人,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第32章 起程 孔雀一边飞回阿惠身边,一边思考着纯狐刚刚对他说的局势。 果然如他所料,寒浞已经基本控制了东夷势力。 这些年有纯狐给寒浞指点,寒浞已经先后对付了后羿起兵时的亲信大臣,四大首领中的武罗、伯因,都已经先后被他以手段除去,伪装成战死沙场,剩下的熊髠、尨圉等人已经有了防备,可能要花费更多的功夫。 纯狐做的越来越好了。 只要再花一点时间,关于不死药的那招暗手,就可以发动了。 “后羿毕竟威胁太大了。”孔雀一边飞一边感慨着,“要是几千年前,我一定还会有胜负之心的。” 不过现在,打打杀杀什么的,还是算了,妖族现在也损失不起。 他在空中看着这还有几分繁华的夏国都城,轻蔑地笑了一声。 在空中转了几圈,已到城外,再飞高一看,瞬间就看到立在山石上的阿惠。 他立刻冲到阿惠怀里,不用说话,知道恋人不喜欢说话,于是他就在阿惠胸口蹭了蹭。 真舒服~ 姬惠看着那身上那灰短的绒毛,突然就想起他从壳里钻出来的样子。 用手指点点那鸟的头。 孔雀轻轻啄了他一下。 姬惠反手摸摸,他的情绪极少外露,但孔雀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心里淡淡的喜欢。 阿惠捡他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是我教会了阿惠喜欢,孔雀有点自豪,但很快又悲伤了,觉得没什么好自豪。 “你真的没进城去,是相信我了?”孔雀在他怀里打滚。 “偶遇微甲与华贞二人,知道一些讯息。”他已在这山涯上听了一天。 天阙强者的耳目聪敏,已经到了神通的程度,只要姬惠细心凝神,十里方圆,都逃不过他的六神感知。 城中大小议论,只需细细聆听,就可知华贞二人所说真假。 而且,比他想像中还严重。 “你与寒浞,是何关系?”姬惠轻声问。 “阿惠不可冤枉我,”孔雀委屈地拿爪子扯他衣襟,“越近中州,锁妖结界封印越强,普通小妖连化形都做不到,我在这里几乎没有势力,又怎么可能帮的上寒浞。” “以你之能,不必见他。”姬惠凝视天空,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染得天边尽是红霞,“三十年前,寒浞不过是一名逐出部族之罪民,却可以轻易得见后羿,并且知道后羿喜好,得其欢喜,后来更一路顺遂,步步高升,几乎继承整个东夷,若是无人支持,我绝不相信。寒浞天性好杀反复,若是人族,怎会轻易支持。” “阿惠真是敏锐,寒浞就是那种,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把天也翻过来的人。”孔雀微笑道,“那年我去东夷办点小事,路过一户人家,正好饥饿,就上前看是否有食物。不想看到一出好戏,一名少年用药放倒他师父,正一个个杀死他师父的家人逼问那人还有何绝技未交出。他师傅说当年就不该救他,野兽之口才是他的归宿。” “那少年冷笑不语,说既然如此,那就一家同路吧,免得你再把一身技艺传给别人,随后将家中的财物收走,再放了一把火,听着他师父全家在火中惨叫,然后就离开那山头。”孔雀啧啧称奇,“我虽然见过不少人族,但如此情义全无之人,倒是少见,于是我就专程去告诉他,东夷刚刚打入夏国王都斟鄩,周围四方夏国遗族必定不服,正是他大展才华之机。给他指了路途……所以,天可怜见,我只是被问了一下路而已。后边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的奋斗!” 姬惠听地忍不住去掐那只小鸟的脖子。 “我那时还没认识你啊。”孔雀可怜地看着他,“你看,为了你,我连人都不吃了。” “真是天下不乱,你心难安!”姬惠一手将他甩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孔雀慢吞吞地拿爪子翅膀配合着蠕动回去,“你们人族抓了我们,不也是剥皮拿去穿,妖丹变药丹,人吃兽,妖吃人,本就是天道所归,不满意下辈子别当人啊。” “从今日起,你不得离我三尺之外,否则,我便让你再变卵一回。”姬惠冷冷道,不用想,他也知道刚刚孔雀去做何事,不外又是挑拨离间,可笑后羿还当寒浞是他后辈,却不知妖族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为除他部下计划。 “放心,这种好事,你推我我也不会走的。”孔雀蠕动到阿惠腿边,顺着衣服又爬上去,到他肩头待着。 寒浞的问题,自然有纯狐主导,若事事都要他亲自来,哪里忙的过来啊。 “阿惠,你今天又要而山上站一晚吗?”孔雀没了外层羽毛,觉得有山风有点冷,雏鸟微颤,看起来很是可怜。 姬惠将他放到怀里,低声道:“我不喜与人接触。” “好哒,我喜欢你只喜欢和我说话。”孔雀在他怀里打个哈欠。 “……纵是喜欢,若有时机杀你,我亦绝不留手。”姬惠平静地道。 “我也一样啊,阿惠,你不死,我就破不了乾关。”孔雀也略遗憾,如果不是伤势未复,那时在乾关如此好的机会,却生生被那个姬杼搅合了,他怎么不能早死几天? 喜欢归喜欢,立场归立场,他们两人,真到那时,他们两人,都绝不会是犹豫迟疑之人。 姬惠点头,继续推演自己在神照经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孔雀睡觉了。 “阿惠,如果是你先杀死我,那你要天天来我坟前唱歌给我听。”过了一会,孔雀又从他怀里钻出个脑袋,说。 “啪!”被打断推演的姬惠直接简单地把他拍了回去。 “如果我先杀死了你,那我给你生蛋怎么样?”孔雀过了一会,又伸出了脑袋。 “我若死了,你生谁的蛋?”姬惠问是很是轻柔,但把孔雀拎出来的手劲却绝对不轻柔,这点,可以从孔雀那已经被捏的只剩下两层皮的脖子可以看出来。 “你听错了,是,是遗腹蛋,我只生你的蛋。”孔雀吐着舌头说。 姬惠这才松手,淡淡道:“生蛋便不必了,若真如此,你离我坟前远些就好。” “无情的阿惠。”孔雀不开心地继续睡了。 姬惠轻轻摇头,侧了侧身子,背对了迎风的方向。 -------------------------------------------------------------------------- 次日,华贞和微甲来时,就看到姬惠正在喂鸟。 “这是你养的灵禽吗?好丑。”华贞嫌弃地看着那只灰鸟,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大红灵鸟,这才满意地点头。 这灵鸟是当年第一位后羿在青丘之泽抓住妖鸟大风,强迫大风与凡鸟交配,培育而出的灵禽,神州广阔,虽然天阙强者各有奇法,可以轻易纵横万里,但自己跑腿和御兽奔天的感觉完完全全是两回事,所以各大部族都在培养灵禽,一是提高身份,二是给那些未及天阙的重天境强者应急之用。 但这灵鸟也不是谁都养的起的,它们皆是肉食猛禽,纵是王族,也不能养上几头。 姬惠家的南荒原本也养有灵禽,不过南荒乱了数年,几头灵禽都已经在追杀与被追杀中死去,这次带着孔雀,其实也有暂时一用的心思。 正满意地吃着阿惠给喂的肉丝的孔雀听到这话,瞬间就不高兴了,立刻扑腾到阿惠肩上,细小的身子如吹气般变大,灿烂如金的华羽迎风而长,几秒不到,就从一只普通的麻雀变成了金雕一样神骏的鸟儿,锐眼一瞪,就让华贞那只灵鸟缩紧了脖子,退到主人身后。 华贞杏眼一亮:“你不错啊,居然是一只妖禽!” 微甲看着那鸟身上的华羽,再想到自己箭上的羽毛,眼睛也亮了起来。 箭羽对箭重要不亚于箭头,平日制箭,都以翢翎为佳,枭次之,雁鹅更次之,羽毛若差,箭会遇风斜窜,失了准头,如今一见如此美丽的羽毛,微甲觉得自己简直快醉了。 “听说你们粮食不够……”微甲诚恳道,“我本人还有存粮三百石,想换你鸟儿的羽毛,不知可否?” 姬惠微微摇头,孔雀洋洋得意。 “我家是北商有虞氏族,你要愿意把这鸟羽给我,我用三千石粮食和你换!”华贞大气地一挥手。 “是不是太多?”微甲悄悄拉恋人的衣服。 “我们家可不是你们这些不会种田的东夷人,粮食可多了,去年一个夏小北的平民给我父亲说了种粮密法,今年又是丰收,听说父亲最近还找到那个夏小北当牧正,给了他十里土地和五百士兵,说是能种出更多更好的粟米。”华贞非常大方,颇有掷千金换美人一笑的气度。 姬惠点头,向肩上雕鸟一伸手。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孔雀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脱羽毛一边呜咽,让微甲都稍微有些不忍心了。 得到羽毛的微甲爱不释手,见情人满意,华贞也很满意:“既然如此,现在我就带你们去我族领粮。” 她打了一个呼哨,灵鸟展翅高飞,她屈膝一跳,跃起十丈高远,轻巧地落在鸟背上。 微甲也跟上去。 “种粮密法,夏小北?”姬惠心中一动,再看看在手里团成一团闹脾气不理他的孔雀,指尖在他只剩绒毛的额头一点,并未叫它载他,而是将它放到怀里,眉心印记一闪,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33章 讨论 “现在已经是秋收,我们只用为来年平整土地,开恳荒地,真正忙的时候是开春了。”姒揆拿着一块木碳在墙上划出自己的十里领地里可以耕作的区域,这事情他当年已经做过一次了,这才再来真的是轻车熟路,而且有卫在身边帮忙,比自己当年轻松多了。 “少君,这些事情我来便好,你不可为这些小事耽误修行。”卫在一边劝说,他自己当年受了重伤,虽然保下性命,但终身进军天阙无望,若少君没有超群的实力,他那敏感的身份是非常危险的。 “我现在必须种出最多的粮食,这样才能得到南荒的帮助,有了南荒的帮助,我们才有对付后羿的把握,否则,我们都会是射日弓的箭下亡魂。”姒揆叹息,当年他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不过那时都是富裕年代了,家里也就一点小菜地,麦子什么的家里已经不种了,牛什么的当然更没养……所以来到这里之后,连个犁也做不出来。 当年他也想过,为何人家都是生无可恋重大打击才穿越,自己不过就是开了电脑玩着lol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加起来都三辈子了,再遗憾又有何用,不如抓紧自己可以抓到的。 如果没记错,不久之后,阿惠会来有虞氏寻粮,自己提前来这里,一定可以见到他。 至于自己的其它部下,该来时,自然会出现的。 “鸡毛掸子和扫帚做了多少了?”姒揆让自己别乱想,转头问卫。 “山鸡每日掉毛有限,如今也就七把,扫帚有六十四把。”卫算了一下,“不过上次卖了一百多把后,已经有人学着我们的样子自己做了,能卖的有限。” “正常的,我们现在也算小有积累了,可以买三头牛犊了,先买回来养着,开春差不多能用。”姒揆想毕竟当年穿越时,自己刚刚上初一,既不会造纸也不会烧糖,数学更是连一元二次方程也没学到,能玩到帝王那级已经不错了,这辈子只要不乱来,应该——有机会泡到阿惠吧? “明天就是有虞氏的大祭,到时会有不少贵人前去交易。” “嗯,那就明天一起去。”姒揆在墙上划下最后一笔,把手中的碳棒丢到一边。 就在这时,屋外响了一个清脆微软的女声:“山君,这就是那个夏小北住的地方了,你要喜欢,我把这个人送你,换你的那只鸟好不好?”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姒揆本能地抖了一下,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拔剑去砍了屋外的那女人。 原来阿惠这么早就认识了那华贞那女人么! 忍住!忍住! 现在他们还不认识我。 现在我还打不过他们。 就在这时,木门被一把推开,进来的红衣女子那一瞬间,将这晦暗的草屋映衬的光彩照人,那背景似乎瞬间就不重要了。 “你就是夏小北?”红衣女子问。 夏小北——姒揆虎着脸不说话,当年他被这女人射了一箭,对方下手阴狠至极,险些让他不能人道,此仇百世难消。 “华贞并无恶意,”微甲急忙拉住华贞,向姒揆解释道,“她性格冲动,你别介……” “我当然知道。”姒揆冷笑道,“有虞族长的贵女,后羿的高徒,对我这样的平民,说话傲气一点,再正常不过了。” “山君只是对你的栽种之法很有兴趣,你勿要担心。” “你倒知趣。”华贞转头对门外的姬惠道,“山君,你和他谈,我难得回来一次,先去拜见父母了。微甲,走吧。” 她行事向来随心,很少来这么矮小的平民住所,那种草房的*味道真是不舒服。 “好。”微甲向姒揆和山君道别了一声,也跟上去。 姒揆皱眉没有话说,然后走出门,屋是有点矮,但可以跪坐着说话嘛,阿惠居然也不进来。 从阴暗的房间中走出,外间的阳光有些刺目,姬惠站在院中的一颗松树下,树萌的光斑斜落在他身上,天人般的容颜竟有一种虚幻飘渺之感,一只神俊的乌鸦停歇在他肩上,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神人上仙。 “寒浞正四处通缉于你,太过出众,对你是祸非福。”姬惠对这夏国最后的独苗说道。 如果说后羿对夏国遗族只是报着一种“算了就这样吧”的态度的话,自认为将会继承东夷的寒浞对消灭隐患就积极多了,简直到了有错杀无放过的地步。 姒揆被这隐隐的关心打动了,低声道:“如果逃避就可以生存,那我也不必如此拼命了。” “若你说方法确实有效,为何不以此为凭,让我保护?”姬惠问的是上次姒揆为何直接就把办法告诉他。 “你救了我,我怎么还可以找你交换条件呢?”少年用一种清澈而懵懂的眼神看着心中的男神,想用清纯感动对方。 “即如此,有事可来南荒寻我。”给出一句承诺,姬惠准备离开。 “等下。”姒揆见他停下回眸,鼓起勇气道,“我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姬惠还没回答,肩膀上的乌鸦已经嘎嘎一声,冲了过去。 下一秒,乌鸦的尾巴被抓住,姬惠轻轻摇头,拒绝了面前那清纯少年的要求,转身离开了。 那少年气极,又是那只乌鸦! 上辈子他每次靠近阿惠都被那只乌鸦欺负,一身上下不知被啄了多少个窟窿,这辈子难道还要继续吗? 不不!一定要想个办法,煮了那只鸟。 否则,跟本进不了阿惠身边。 ----------------------------------------------------------------------------- “此地危险,莫惹是非。”姬惠看着自己抓下来的一把尾羽,给它揉了揉。 “他对你不怀好意!”孔雀舒服地让阿惠摸摸,同时也在大发脾气,“当着我面就想勾引你,放肆无理大胆!……当我是死的么?” “他纵然不怀好意,你心怀的,又何时是好意了?”姬惠静立于一江边山崖之上,凝视那辽阔的姬水河,轻声道。 孔雀一滞,正想还嘴,却发现竟无言以对,于是更生气,闭嘴窝他怀里不说话了。 “这是姬水河,先祖黄帝轩辕诞生之地,我轩辕姬氏部族由此而发,一统天下。”姬惠指尖在孔雀头上打了一个小圈,“后来,黄帝分封其子共二十五姓,以立氏族,居于九州各地。” “知道啊,如今的夏氏姒部就是当年皇帝长子的那支。”孔雀当然清楚,黄帝灭了巫族时,他们妖族还在祝贺,结果转眼没过千年,也步上巫族后尘,被赶到偏远之地去了。 “南荒轩辕部虽然继承黄帝氏族,但当年被夏启立国后所忌,用来镇守南荒,既可防范妖族,又可消耗我族实力,同样遭遇的,还有镇守巫族的东夷部族。”姬惠想了想才道,“若是如今姒揆复国之后,又是以在粮食中掺枯叶石子敷衍,难道又要如当年一样再推翻夏国一次么?” “有何不可?”孔雀打个哈欠,“人杀的多了,他们自然会怕。” “也对。”姬惠说是,“若为将来少杀而杀,也是应该。” “对了,你的粮怎么运回去啊?”孔雀问,“要不要找船?” “商部易物频繁,常有船只来回,我于此地不熟,已让华贞安排,将粮运到南荒之后,他们还可从南荒带回铜矿兽皮玛瑙等物,获利不少,所以不必担心。” 商部擅长交易换货,很受其它部族欢迎,是以见其来时,都称商人,只要听人说商人到来,就知可以有交易进行了。 “这样啊,那就好,不过阿惠,难道你又要在外边吹一晚上的风么?”孔雀在他怀里滚滚,不想一个人温暖,因为常年观星的原因,阿惠的身体,其实比平常人凉很多,白天晒晒太阳没问题,晚上就不该这样了。 “你欲如何?” “我找到了一个山洞,不如我们晚上去那休息,那山洞里还有一眼温泉……”熟悉阿惠习性,孔雀表示十拿九稳。 “你,不会偷看?”姬惠目光略有怀疑。 “哎,我们就差没生蛋了,还在乎这个吗?完全可以一起洗嘛。”孔雀娇羞地拿翅膀捂脸。 “不行。” “为何?”孔雀受的打击太大,毛都掉了。 “我是南荒之主,若你真为我生蛋,将来我姬氏山君岂不成了妖人?” “你居然还嫌弃?告诉你,就算我生了蛋,那也是妖怪,以后的妖王,才不会去当人呢!”孔雀怒道。 “我姬氏子孙,必然——”姬惠发现已经被带弯思绪,轻哼一声,“你生出再说罢。” 第34章 冲突 虞城位于姬水之南,是有虞氏的主城。 夏国立国之后,将中心划为夏国直属,除去,周围向外则是无数大大小的方国,比如有虞氏,他们在北地算是一个中等部族,于是,他们就被称为虞方,同理羌方,土方、周方、费方、滑方、甘方、邬方、蔿方、莘方、程方…… 其中几个最大的方国几乎不比夏国弱小,比如东夷有穷部(夷方),比如南荒轩辕部(姬方),比如北蛮商部(子方),比如西岭昆吾部(禺方)。小的方国都依附大的方国生存,资源也都向大的方国汇聚,让大国越强,小国越弱。 而部族最大的资源就是人口和武力,越是多的人就要越多的资源,也造就了繁华的古城。 “虞城靠近商部,交易繁多,虽不像商都那样云集几乎天下所有的奇珍之物,但一半的天下宝物还是有的。”华贞一边在街上略自豪地给姬惠介绍,一边把玩着山君给她的一串玛瑙珠。 剔透如血样的纹路在这串晶莹的珠子里隐隐流动,衬的她肌肤如雪,她自问见过珍宝无数,但还是这串极品赤珠被迷住了。 “这袋铁精,真的用来换粮食?”微甲提着一只公鸡大小的兽皮口袋,略略惊叹,“这真是可惜了。” 铁精做制武器,比铜制坚硬锋利数倍,只是难以熔炼,要知普通木柴之只能熔铜,却是不能熔铁的,但有极少矿脉,不必熔炼,就有可以直接锻打的精铁,这样的矿石被称为铁精,往往深埋千丈之下的深山地底,极难发现,也只有修习土属性的神照经,到与大地土属合一之时,才可以感应地底矿脉,从而发现那么一点。 “死物而已,哪比活人重要。”姬惠转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孔雀,觉得它还是很有用的。 如果不是他可以找来擅长打洞妖物深入地下,他就算可以感应矿脉,但想深入地底带出矿石,也要耗极多时间不可。 “南荒果然富庶,如果这次去南荒还可以换到铁精的话,我倒是可以说通父亲,让他多拿点粮食了。”华贞伸手从袋中拿出一块铁精,好奇道,“这样可以做神兵利器的东西,你不怕我们打造更好的箭头来攻击南荒,然后要挟你拿出更多吗?” “你舍得?”姬惠问? 华贞语塞,这还真舍不得,谁不知道神照经那个叫天河照影的乌龟壳是天下最强大的防御功法,上次她拿精铁箭矢附以密术打他和姬桢两兄弟,结果姬桢大意中了一箭,居然只是伤了一点筋骨! 要知道寻常天阙高手中她一箭,至少是半个碗口的爆裂伤口啊。 华贞算了一下,和姬惠这样的高手打一场不知胜败的战斗,至少要用上百只最强箭矢。 不是不敢打,这打一次相当于打出七千多石粮食,射出去的那都是钱啊! “不到最后,应该是舍不得的吧。”微甲也想到这点,忍不住笑道,“山君既然如此大方,我等也会尽力,姬水河边已经数十只运船,只是您也应知,南荒离此地万里之遥,要从姬水入灵川,再逆行而上,从灵川入淮水,才可到达南荒。路途消耗甚大,非一次可尽全功。最好有上水相助。” 船只有限,一次肯定运不完,上水既天水,若有办法,最好可以找一个会水属功法的强者相护,这是微甲善意地提醒。 “你有推荐?”姬惠听懂他的意思,问。 “夏国为大禹嫡系,自然最为合适,只是如今寒浞追杀很急,”微甲苦笑道,“不瞒山君,先前夏国太康主政之时,曾经冤杀过一家王族支脉,其中有一人逃脱,来到东夷,为报家仇成我东夷大将,与家师一起杀回夏国,数十年来,已是东夷重臣,只是他如今为寒浞所忌,寒浞竟想以夏国遗族之名诛他全家,他与我关系甚好,便逃到东夷,在我豢龙部族之中躲避。” “你护他不住?”姬惠问。 “我虽生于豢龙部族,但毕竟不是族长,如今寒浞势大,他出自东夷,熟悉无比,东夷也到处是他人手,我毕竟身在族外,不可时刻照顾,所以还想请山君帮我此忙。” “他是何人?”姬惠心中算了一算,此事并不为难,如果有一会天水经之人帮助运船行河途,不仅速度大有提高,更可平息波涛,避免倾覆,至于寒浞,他既然已经得罪如此小人,再多得罪一点,也无关紧要。 “他名伯因,”见此事有戏,微甲也很积极起来,“从前是夏国稷正,后来是东夷稷正,你带他不吃亏的。” 姬惠眼眸微微一亮,稷为五谷之长,从禾从畟,稷正祭祀天地,测算农时,稷正就是主管农物之官,正是南荒急缺的人物,别说被寒浞抓捕,便是让后羿来抓,也是值得一保的。 于是点头答应。 这是双赢之局,微甲为旧友找到更强靠山,姬惠得到农时之官,会反对的,估计也只寒浞了。 约好之后,微甲前去东夷通知好友,而姬惠则上了运粮的船队。 船只是微甲联系的东夷船队,东夷多水,几乎大半土地都在水下,许多部族大半时间都生活在蓬船之上,每年夏季,东夷成年健儿都会顺灵川大河入海,去到海外一处大岛上,取那里树木制船,那里的树木极优,经的起海水海水数百年吹拂侵蚀,所制木船,都是在水百年不腐不朽的船只,而所制船只的大小,也关系到东夷儿郎在求爱时份量,一个没有好船的男儿,是会被东夷姑娘嫌弃的。 而微甲的朋友,从这些船只甚至有双层船就可以看出,绝对是其中可以让大小姑娘追逐的存在。 不过可惜的是其中没有微甲的船。 “微甲想向华贞求爱,我们这些好友都是来帮他撑场子的,他的船被华贞当了婚房,所以你不要想了。”一名东夷人对姬惠指着那双层船道。 姬惠站在船头,听闻此言,转过头,看向江面,神色有些苍白,若不是孔雀天天和阿惠待在一起,不一定可以发现,毕竟阿惠因为观星常年昼伏夜出,本来就很白。 “阿惠,”孔雀见周围的人走了,悄悄问,“你是不是晕船?” 很有可能哦,五行之中,水克土,阿惠他练神照经,讨厌水几乎就是本能。 姬惠低声道:“有些。” 很奇异的感觉,从前在淮水之上,他都是用连山术法瞬间穿行而过,坐船,第一次。 “来我怀里吧。”孔雀飞快地变成大鸟,张开宽阔的翅膀,骄傲道,“来我这里,我来给你温暖和依靠,保证和岸上一样舒服,还有翅膀里的小地方,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姬惠一想也是,便盘坐下来,靠进他翅膀里,起先还觉得温暖,但数息之后,他平静地伸手,向下一捏一扳。 “嘎嗷——”孔雀痛成老虎了,方圆数里都他的嚎叫,“阿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咯到我了,是你说如何都可。”姬惠见孔雀落泪,淡淡道,“若不喜,我离开就是了。” “别——”孔雀垂头丧气地道,“你都做了,若是走了,我不是更亏大了。来,让我抱紧一点就好。” 姬惠唇角微微勾了一瞬,随即平静地闭眸,冥想修炼。 孔雀看他沉静而秀美的容颜,悄悄把脸贴上去,蹭了一下。 如果是阿惠,我应该是愿意为他生蛋的吧? 一定要破掉十方之界,然后就可以带着小鸟一家三口开心地过了。 可以搭一个更大的木屋,教小鸟说话,然后阿惠一定会严肃的让自己不能教儿子鸟语…… 嗯,这个梦不错,晚上就做这个。 可惜不能去阿惠的梦里一起做了,为了让自己不进他的梦里,他现在都不睡觉了。 阿惠,不是世上没有人喜欢你的,我这么大只你看到了么? ------------------------------------------------------------------------- “伯因下落已经找到?”东夷旧都诸煌之中,有一行宫,原为后羿所有,后羿去到夏国后,此地就交给了寒浞回乡时偶尔使用。 “回寒尹(尹:古时指宰相),伯因在罪名确定前,便带家人逃向东夷,经我等查探,他确是已到豢龙部族中,更名隐居。”一名男人跪地回复。 倚靠在榻上的男人点点头,又道:“杀死寒浇的人找到了么?” “这……少主是死在自己箭下,先前我等怀疑是有自己人反判,但排查之后,没有发现异常,这便是说动杀者实力远在少主之上,才可接下少主夺命之箭,并反杀之。” “继续查,查到之后,我定杀他全族,活祭我儿。”寒浞声音低沉,似是强抑怒气,“如今微甲还受义父宠信,我不好亲自动手,之前我们不是与巫族有过交易么?让巫族去。” “是!”男人飞速退下,整个大厅,只剩下寒浞一人。 沉吟许久,寒浞才喃喃道:“华贞此女难以控制,又生性擅嫉,微甲却受后羿看重,若两人真的连成一只,对我威胁甚重,要想办法,拿下才是……一件件来,如今,先杀伯因为重,他知道的太多……” 第35章 波澜 姬水向下而流,经东夷注入大河灵川,而灵川经行东夷入海之时,为儡山所阻,抬高水位,这才形成了淹没东夷的云梦大泽。 传说当年黄帝大败蚩尤之后,黄帝之孙高阳帝颛顼为灭盘踞东夷巫族,以息壤投出灵川,生成儡山,阻大河东去,灵川被阻后,河水高抬,淹没东夷大半土地,此地九黎巫部元气大伤,颛顼更乘机进攻巫族残余,杀得血流成河,灵川血染,自此之后,九黎巫部再无力与炎黄部落相战,剩下数支残余深藏东夷大泽之中,轻易不敢出头。 后来夏启立国,将祝融氏在内的火属部族派驻东夷,以防残余巫族反扑,只是东夷瘟疫瘴气横生,生存艰难,后来太康盘踞太狠,这才惹怒东夷,将夏氏灭国。 “其实,忽略这云梦大泽的危险,东夷还是很美的。”与姬惠一起行船回来的微甲看着连天碧波,无边芦苇荡中鸥鹭纷飞而出,蔚为壮观,当然,那水草中的龙蛇也是很壮观的,至于水里的凶兽,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确实美妙。”姬惠在船头微微点头,他肩膀上的乌鸦也跟着点头。 “东夷之水不能生食,必以火煮沸,否则必然染疫,”微甲严肃地告诫客人之后,又微笑道,“我们已行船十数日,再过不久,就可以到我豢龙氏族,我已经令人通报,山君近日也辛苦了,可歇息一晚,我再为你引见伯因。” “可。”姬惠虽然没再晕船,但呆在水边久了,也颇觉不便。 乌鸦也跟着点头。 随着距离靠近,微甲的神情突然一变,没有时间说话,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身形电闪,数道残影过后,就已经消失在远处的芦苇荡中,在一边玩水的华贞见此情况,也飞快地跟上去。 “血腥味啊,美好新鲜的人血味道。”乌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道,“人族里,也只有东夷这些喜欢追猎的才这么敏锐了。” 姬惠没有说话,他不擅长追猎,在水面之上,他无论是中央戊土印又或者神照经都会打上折扣,倒不如以静制动。 就在此时,他耳中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嘚!”声。 “有水鬼敲船!”有船夫惊声道。 姬惠眉心印记微闪,伸手拔下孔雀一根黑羽,在指尖微微一转,随即无声地化成细小羽支,在空中轰然爆裂,如暴雨一般电射而出。 那细小羽支如钢针纤丝一般,纷纷透船而过,但因为太过细小,反而漏不出水来。 下一刻,数条船下出现丝丝血迹。 羽枝太细,穿脑而过也不会有太多血流出。 有熟练的水手下水捞起水鬼。 “是巫鬼!”有水手喊道。 巫鬼是对巫族的蔑称,全因巫族不敢在白日出现,常来夜里袭击村庄,抢夺食物而有此称呼。 “快、加速,回族里!” 船队中不少是豢龙部族之人,见此情况,心急地加快速度,将船拐进芦苇荡中一条开出的隐蔽船路,几乎还没靠岸就纷纷跳到水中,游到岸上。 部族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各种吵杂的打杀声不绝于耳,还有老人小孩子在奋力灭火。 而微甲正立于一座房屋高檐之上,手中长弓拉满,平时脸上温柔之意全无,一箭而出,带出天火万千,几乎一箭三个或四个地将人钉到地上,不过数息之间,就将这些纵火之人全数消灭,然后一箭射向天空,随即万箭如雨,轰入周围大湖之中。 轰隆之声不绝,周围爆起无数百米水注,降下瓢泼大雨,将大火浇出轻烟,渐渐熄灭。 微甲神色冰冷,吩咐周围一名老人速去收拾残局之后,又向东方追出。 “我们要不追去?”孔雀低声问姬惠。 “不必,华贞与微甲齐在,世上少有能留下他们之人。”姬惠淡淡道,就算是如今的他,也没有把握留下他们两人,最多重伤一人,但定会迎来另一人不死不休的报复。 “拜见山君,”刚刚那名老人走到他身边,“微甲已向我说过事情前后,还请大人来这边休息。” “发生何事?” “巫族前来袭杀伯因,为引开族中守备,他们先以巫法控制奴隶在族中纵火,我们一时不查,损失不轻。”老者道,“伯因拼死逃出,又被巫人追杀,华贞先前去相救,微甲想不放心华贞,就先去救助了。” “我去看看能否相助。”姬惠淡淡一句,随即消失在他面前。 “阿惠,很少看到你主动啊。”孔雀甩着尾巴道。 “他对我南荒有利,我自然相帮。”姬惠看他一眼,“你应为谁都清楚才是。” “只是不开心你对别人这么好。”孔雀再不多说,再说下去,就要惹阿惠开心了。 路过一块泽地,姬惠眼角余光见一名伤者将在烂泥中灭顶,随手一勾,将他拉出泥泽,丢了一边的芦苇上。 至于后边他是喂蛇喂鱼,全看他的造化。 ------------------------------------------------------------------------- “伯因在哪?”微甲捏住一名瘦的有如骷髅的男人脖颈,冷冷问。 “他跳进了水里,”男人阴沉道,“夏氏进了水,和你们东夷人进了山林一样,谁能找的到?” “是谁派你们来的?”微甲手中劲道收紧。 “还能是谁,你们东夷内乱,却要牵连我们巫部,若我们不来,寒浞就要禁止和我们交易!”男人厌恶地看着他们,“我巫族遇到你们也只能认栽。” “寒部不与你们交易,可以到我豢龙部来。”微甲微微松开手,将他放下,“你要的盐与药物,我豢龙部倒还有些。” “要我付出什么条件?”男人问。 “补天缝丝。如果伯因不好,我要你用补天缝丝救他性命。”微甲道。 补天缝丝,巫族救人秘法,无论是何伤势,都救的回来。 “你不怕我反悔?” “你巫族生存日渐艰难,你不会放弃一点机会。”华贞在一边补充道,“这次不杀你,也是看在你们遵守交易之后不再偷抢的约定,若敢再犯,我一定杀入巫族,让你们好看。” “废话别说了,那伯因受伤极重,补天丝再强,也救不回死人。”那巫人打断他。 微甲皱眉,仔细辨别周围痕迹,很快找到一丝痕迹,向芦苇边的沼泽走去。 路上遇到姬惠,招呼一声后,就继续寻找。 然后找到刚刚姬惠从泥泽中救起的那人。 只是那人胸口的淤泥已经进入伤口,眼看已经不行,似乎下一秒就要咽气。 微甲看向那巫人。 巫人轻哼一声,走上前去,念出巫族密法,无数丝线自他身体里牵出,进入那伤者体内。 淤泥开始被排出,伤口露出新鲜的血肉,隐隐可见内脏,丝线牵引,将伤口缝起,中间有星光如水流动,那伤者的伤势也渐渐平稳下来,数刻之后,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而那巫人神色惨白,几乎和那伤者同样,连站立都不稳,只能瘫倒在旁边。 “这是?”姬惠微微一动。 “巫族补天密法,可将一半性命分出,救人于将死,但如此之后,施术者失去一半修为与寿元,若施术者死,被救者也将同死。”微甲解释道,然后又道,“巫族就用此法,救过东夷很多重病之人,用来换得他们需要的肉食与药物。所以,东夷与巫族如今并不是那样水火不容。” “阿惠你是不是学到了?”孔雀悄悄问,连山易术可破天下万法,这个看起来并不难,尤其对他们天阙强者而言。 “嗯。”姬惠轻声道。 “你只能对我用,我也只对你用。”才不要别人和阿惠同生共死,孔雀哼道。 “你死也不会对你用。”姬惠淡淡道,“若我死,你也莫对我用。” “好狠心的你。”孔雀去咬他耳朵,然后遭遇打飞技能。 “不、不,寒浞,放过我……”这时,却见伤者猛然一颤,从昏迷中惊坐而起:“我没有!不死药在南荒!” 在场从人同时看向姬惠。 第36章 栽赃 姬惠神情冷淡,此事与他无关,他对长生不死更是毫无兴趣。 微甲上前安抚数句,伯因到底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物,只用数息,便从濒死的绝望中回神,眼神也渐渐清明。 他先看到姬惠,微微一愣,才道:“是你救了我?” 他伤重之时,有人将他从泥泞之中拉出,虽是惊鸿一瞥,但足够让他记住模样。 姬惠微微点头,才道:“是微甲让巫族救你。” “巫族?”伯因本能地环视一圈,看到那骷髅一样的巫人时,指尖真元本能就凝聚起来。 “伯因,勿要冲动。”微甲见他已无大碍,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见他们有事,姬惠后退一步,和肩膀上的乌鸦一起,消失在泥泽芦苇之中。 华贞见此,也将那只巫人提起,把空间留给微甲,虽然她也是后羿之徒,但毕竟份属北方,没正式与东夷结亲之前,也不好干涉太多东夷内务。 见巫人与姬惠都已离开,微甲这才问道:“可有不适?那巫族之前出手太重,伤到你的心脉。” “好险,若非之前被人从泥泞中拖出,我想是见不到你了。”伯因也有劫后余生之感,“不过还是要谢过你,若非你来,我亦活不过今日。” “救你那位是南荒新任山君,姬惠。”微甲向他解释,“寒浞容你不得,东夷又到处是他的眼线,所以我向山君请求,让他带你去南荒,他也答应此事,当然,成与不成,还要看你的意思。” 伯因点点头:“如今东夷也不是我容身之地了,刚刚我无意中说出不死药之事,你们还是不要放在心上,若追究太多,恐怕遭寒浞嫉恨。” “不死药,不是已经在数十年前,就已经被师父服下吗?”微甲奇怪道,“世上到底有几份不死药?” “这我也不知,但尤记得当年羿王要服药之时,还差一味无根水融后同服,才可生效,羿王便将不死药封入玉匣之中,等待寻到琼浆同服,只是得到琼浆后,却发现不死药失窃。”当时伯因也见当年为不死药发生的无数腥风血雨,为此太康失国,上任山君与夏国反目成仇。 “窃到不死药的,就没有直接服下吗?”微甲还是奇怪,无根水并不是什么深奥的东西,只是要是露天承接,不使落地的雨水,就都算无根水,如今二三十年过去了,哪怕是西北方最大的沙漠里,也应该下雨了。 “那玉匣之上有后羿真元印法,除非修为强过后羿强行抹去,或者后羿告之解除之法,否则强行打开,就会匣毁药失。所以,若盗药之人没有开启,那不死药,就极有可能还在。”伯因按住心口,刚刚那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我只是想不到,后羿会真的相信,是我帮别人盗走了不死药。” “他只是被寒浞一时迷惑。”微甲低声道。 “呵,”伯因轻笑一声,抬头问他,“这句话,你信吗?” 微甲哑口无言。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后羿。”伯因摇头,眉宇间极是疲惫,“当年我与武罗、熊髠、尨圉也算的上和他一起同生共死过,他也说我们五人当是一世兄弟,可是如今,除了我,他们都已经被寒浞用各种罪名处死。” “师父老了。”微甲也只能低声道,“射日弓威力自然是奇大无比,但每射一箭,皆是以本身真元寿命为箭,天阙之人,寿命可过数百年,但师父年轻时用了太多次射日弓,如今寿元已经只剩下数十年,所以才会不放过一点不死药的讯息。” “那他这些年来,明知东夷不擅长种粮,却依然强令各族献上美酒无数,他想要女人,寒浞又为他掠走了多少女子?你数的清吗?他现在与当年的太康,又有何区别?”伯因心灰意冷,“此事之后,我就改名易姓,去南荒等死。” 微甲沉默无语,这些年来寒浞在朝中结党壮大,他极为讨后羿欢心,师父想要打猎,他就献上数百宝马,想要酒,他就让各地献上美酒无数,想念亡妻,就找到无数与姮娥有数分相似的女子,他极会说话,让师父极其满意,甚至说“有寒浞这样好的义子,这是我一生的福分”,大臣说这是亡国之路,反而将后羿激怒,自此关系渐淡,到最后被寒浞一个个除去。 过了一会,微甲才道:“那你此去一路小心,若有事,可以术法告知我,我当尽力相助。” “微甲,”伯因看他半晌,郑重道:“多谢。” “你也算我半个师父,何必说谢。”微甲也露出笑容。 停到一处岸边,姬惠并未急于回到东夷部族之中,而是习惯性地查看了东夷的山川地脉走势。 “终于又是我们俩了。”孔雀拿两只小翅膀抱着阿惠漂亮的脖子,用胸脯蹭啊蹭。 姬惠已经捏扁他无数次,奈何死教不改,好在他不敢在人前放肆,此刻既然周围无人,便随他去了。 “奇怪。”姬惠轻声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看着一片白茫茫的水面,孔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地生八门,开休生死离景杜伤惊。九脉八门,连连不绝,方为生地,但东夷此地……”姬惠沉默了一下,才道,“连山之术环环相扣,若细说太过耗时,简言之,这里本不应是人居之所,极易横死。” “但东夷是苦,但也无什么太多横死是么?”孔雀接过话头。 “那是因为东夷有一样至宝,可以不让他们被瘟疫瘴气所伤。”孔雀显摆着自己的知识,做为一只活了数千年的妖怪,知道的多一点不奇怪,“而且东夷部族虽居在水边,但他们其实是拜火的,他们相信火可以驱除瘟疫,使身体康健,而且死去之时,也是以火安藏,不使尸骨腐朽。所以东夷不像夏国那样,人死了尸体就向水里扔了喂鱼。” 话正说着,一具尸体就从上游飘了下来。 孔雀声音一卡,恼道:“这定是从夏国飘过来的!” 姬惠看他一眼,夏国水藏之风他也是听说过的,于是准备离开,不想再看。 但眼角余光瞟过尸体,他的神情却陡然一凝。 只见那尸体还不曾腐烂,尚是一名少年模样,身上沾染妖气都未曾散去,身体已被吃去大半,惨不忍睹,而他手里攥着的,赫然是一只乌鸦黑羽。 孔雀当场吓呆了:“不是我不是我!我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阿惠你不可以乱想。” “妖族有来此处?”姬惠问。 “没有,”孔雀回答地斩钉截铁,“乌鸦们喜欢吃腐肉,要死的都等死了才吃。” “……如此么?”姬惠说。 第37章 炼丹 淹没在芦苇的浅滩之上,数十间草屋参差零落地树立。 一间草屋之中,平放着数具遗体,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竟只有两三岁。 胸中心肝都已不见,孩子面色惊恐而扭曲,显出凶手手段极其凶残。 微甲一一检验尸体上的禽鸟抓痕后,神色凝重,看向姬惠:“山君可以否将灵禽给我一看。” 姬惠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孔雀,孔雀大方地点点头表示我听你的只要你让我做我什么都愿意。 于是姬惠转过脸,将孔雀放到手背上递了过去。 微甲正要伸手去拿,孔雀做好准备给他一爪子,不关私仇,只是攻击人族的天性。 但姬惠伸出的手突然抽回,微甲的手落了空,孔雀的爪子也落了空。 微甲看着姬惠,神情疑惑,但他性情沉稳,并未质问。 “就如此检查,不可拿走。”姬惠冷淡地瞥了孔雀一眼,“站着别动。” 你忍心让我被别人动手动脚?孔雀眼中满满地控诉。 姬惠不必说话,只是又给了个警告的眼神,于是孔雀只能怒视微甲,发誓如果这个男人敢乱摸,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妖怪的报复之心。 微甲心情正是沉重之时,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乱摸,只是伸出手,在孔雀爪下一割。 瞬间,被锋利的爪子割出不浅的伤口,他辨别了伤口上的形状,对着一边的华贞轻轻摇头。 姬惠将这只乌鸦放回肩上。 “山君,”微甲迟疑了一下,才道,“听闻山君曾是南荒祭祀,术法极高,不知可否指点一二。当然,必有重谢。” 这此日子,已经有数十名十岁以下的孩童遇害,整个部族人心惶惶,微甲虽有自信很快就会找到痕迹,但他不想在这段时间里,再有孩子遇害,东夷本就食物不足,虚弱一点孩子出生便会被杀死,将食物留给那些最强壮的孩子,这样死去,孩子家人伤心可想而知。 姬惠点点头,并不隐瞒:“术法之中,越是恶毒,越要祭祀生灵,越是生鲜越是有效,生取人心,代表祭祀之地,离此并不太远。” 他指尖向地面一指,黄土的地面缓缓隆起,竟是出现了周围数十里的山川形势分布,虽只是大概并不精妙,也让人对神照经的高妙之处刮目相看,其中三处亮起微光。 “祭祀生灵,对天、地、人三处均有要求,那三处便是最易施法之处,至于以术法追踪……”他轻轻摇头:“我已毁掉法器,追踪之术,已然无法施展。” “谢过山君指点。”微甲谢过姬惠,记住那三处地方,便执弓而出,死的是他的族人,他已是一刻也等不得。 姬惠转头看向伯因:“你之事,微甲已与我言明。你可愿随我回转南荒?” 伯因此刻已经洗去一身泥泞,正是一名有些苍白瘦弱的中年的男人,依稀可以从他憔悴的脸上看到他曾经的俊美风华。听到姬惠的话,他点点头:“山君不嫌弃伯因是两朝旧臣,伯因岂可不从。” 姬惠点点头:“那便走吧。” 已经耽搁一日,粮草早日送回南荒为好。 目前的食物,加上曾经储备的粮食,应可维持到春种,事有轻重缓急,东夷之事,他并不想干涉。 伯因见他离开房间,叹息一声,也跟了过去。 上船之后。 伯因看着东夷大泽,突然间有天地寂寥,无家可归之感。 之后一路上,有熟悉水性的伯因相助,行船轻易地避开各种暗礁涡流,竟然只用了一个多月就行到南荒,要知从东夷到南荒这一路可都是逆水行舟,姬惠这才觉得微甲推荐极为靠谱,不枉他再开连山易术为他推演。 伯因也因为凸显自己的重要作用而略为轻松了些,他毕竟已经老了,不想再折腾,能在山君手下受到庇护,也是极好的。 但他的想法只维持到看到南风大祭祀那刻。 “伯靡!?”伯因一脸惊讶地看着南风大祭祀。 “伯因!?”南风祭祀比他还要惊讶。 然后伯因抬手就是一记天水刀,对面的南风祭祀毫不示弱,连山易术齐出,两人几乎是立刻就打的难舍难分,凶残程度,简直恨不得生吃了对方。 “这家伙居然是伯靡?”孔雀歪了歪头,觉得自己还是太疏忽了,这么大事情都没有发现。 “他们术法同出一宗,难道是一族兄弟?”姬惠并未阻拦,只是转头问孔雀。 “对啊,不过虽是亲兄弟,性格却差很远,当年伯因和后羿交好,一起为当时的夏王太康寻到不死药,太康既不想将后羿的妻子还给后羿,又想要不死药,而伯靡为讨南薇欢心,泄露了不死药所在,伯因因为帮助后羿,被夏王问罪全家,你母亲南薇就将伯靡保了下来,估计是为不被太康追究才改名南风,不过伯因的妻子儿子因此都死了。”孔雀看着那打生打死的两个人,懒懒道,“两个男人,为了两个女人,就这样不是兄弟了。” “大祭祀,已不适合再当祭祀。”姬惠伸手一挥,地面无数石子仿佛听到君王号令,自动在他手中凝结成一条石鞭,一挥之下,乱石破空,生生两下,一人一鞭,将两人抽开,震散气血,无力再战。 “阿惠!”南风勉强爬起来,真起身子,“他是反复无常之人,你不可信他!” “不可信他,那你呢?”姬惠淡淡道,“你还要继续忠于夏国么?” 没有一位主君可以忍受部下时刻想着用自己的利益来拯救他人的国度,姬惠当然也不行,若只是师徒,他尚可看在从前情份上相帮,但这些仰慕自己母亲的师父想做的,已经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那也可以是你的夏国。”南风祭祀怒道。 “我是山君,山君姬惠。”姬惠凝视着他,“如果你想不通,就不要再当南荒祭祀。” “你不记得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南风有些心灰意冷地道,“她是为了你能当上山君,才自尽的。” “那我可要我谢她?”姬惠平静地回了他一句。 “好,好,你不愿意,但我定会将她的愿想达成,你可真是狠心。”南风将颈上的骨链一扯而断,丢下法杖,大步离去。还好,夏国还有最后一位王子,只要找到姒揆,他一定也可以助他复国。 姬惠看他离开大殿,这才对一边爬起的伯因道:“你下去吧,会有人为你安排住处。” “是,臣告退。”伯因正在担心听到这样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听姬惠这么一说,立刻恭敬地拜退。 偌大的房间又空旷起来。 “你要是不想当山君,妖后其实也不错的。”孔雀在他怀里滚来滚去。 “太迟了。”姬惠摇头,坐在榻上,闭目冥想。 “阿惠,你要不要这么拼命,那么一点时间都要修炼!”孔雀举得寂寞难耐,阿惠从前明明很主动的,现在怎么就忍的了呢? “你的实力,已经快要恢复了吧。”姬惠闭目低声道。 孔雀一滞,悻悻道:“我都那么小心了,你怎么发现的?” 姬惠轻笑了一瞬,才道:“对你,我已不会再放心了。” “所以你才这么急着提升么。”孔雀觉得无趣,“突然有点好奇我们的结局了。” “同归于尽而已,有什么可好奇的。”姬惠冷淡道。 “不要,我还要为你生遗腹蛋!”孔雀拿翅膀握拳,一脸奋斗的表情。 “那便祝你心想事成了。”不想和他继续讨论,姬惠再不回他的话了。 ------------------------------------------------------------------------------ 东夷,一座幽深山洞之中,微甲接住旋转而回的长弓,走过被鲜血浸润的地面,而那一地被弓弦割掉的头颅不能得到他的一丝关注。 而山洞之中,一座尚在燃烧的铜制丹炉散发着阵阵带着腥味的肉香。 里边是一颗颗幼小的心脏,不知在丹炉里烧了多久,已经快要焦化。 微甲一掌拍在丹炉之上。 丹炉轰然巨响一声,四分五裂。 微甲这才离开,觉得胸口一阵淤积难过,几乎让他吐血。 刚刚被他杀掉的头颅已经变了模样,从先前的人头,变成各种野兽豺狼蛇鼠居多,腥气扑鼻。 “妖族么,我豢微甲势报此仇。”微甲握紧了长弓。 …… 与此同时,南荒睡在柜子上的孔雀打了个喷嚏,然后委屈地往姬惠被子里钻,说他都冷的受风寒了。 姬惠于批准他上床。 孔雀悄悄决定天天泡冷水,一定要时时感冒! 第38章 黑幕 姬惠出门两月,积累下来事务一时半会难以理清,他初承王位,身边可用之人委实太少。 于是,弟弟妹妹被他拉过来的帮忙。 这些事情通常是部族内部无法解决的事情,比如两部之间的土地纠纷,粮草分配,还有将来春种之时的凌汛划分,大大小小都是麻烦的事情。 姬惠毕竟还是手生,做的磕磕绊绊,孔雀毕竟见多识广,很多事情都会告诉他解决办法。 姬惠不得不承认,如果孔雀当王,肯定会做的很好,虽然他不实字,但很多事情,凭经验就可以做到。 于是心情略好,还主动下厨,给孔雀和八珍之二做了午饭,淳熬(肉酱油烧稻米饭)和炮豚(煨炖乳猪),这玩意在此时可是身份的像征,非王侯不能食的。 孔雀虽然更想吃阿惠,但也知道,这事一时半会是急不来的,于是乖乖吃了一顿,当然其间变成鸟在桌上卖萌求投喂什么的是必须有的,其实他最想的阿惠用嘴喂他…… “嘣!”姬惠在他额头一弹,平静地把那只看着他流口水的孔雀按进稻米饭里,“可又在想无耻之事?” “怎么能算无耻,做过那么多事了,你之前明明很喜欢的,哪里无耻了?”孔雀一边啄米一边怒道,“现在嫌弃我了,当初是谁把我推倒的?敢做不敢当了么?用过就要丢么?” 姬惠早已习惯他的颠倒黑白,于是伸手摸摸他的头。 孔雀满意地伸脖子给摸,然后去蹭他的脸,然后继续吃饭。 姬惠用丝巾擦掉孔雀蹭到他下颚上的米粒,思考着孔雀最近这么安静的原因。 这不像他,他从不会做浪费时间之事,拖住我,是想做何大事? 一餐吃完,孔雀又滚进姬惠怀里,心中也思考着阿惠这么宠兴我是想做什么打算?是不是在猜我的准备? “大兄!”一名少女不经通传,直直地冲进姬惠的寝殿,她一身杏黄的新衣,俏脸生晕,美得如春枝上的花朵,“大兄,有人竟然在南都欺我,你快帮我杀了他!” “何事?”姬惠知道自家妹妹的性格,能在南荒欺负她的人,还很难找出来。 “我见到一位心仪的郎君,却有一女人和我争抢,她出言不逊也就罢了,竟还给了我一耳光!”姬幽气的手指都抖了,“大兄你快去替我杀了她。” “南荒卫兵也拿她不住?”姬惠淡淡问。 “大兄你有完没完,你亲妹妹被人欺负了,你在呆在这说那么多废话,是不是母亲死了,你就可以不管我了?”姬幽尖叫道。 “此事我会处理,你先下去吧。”姬惠缓缓起身,将变成乌鸦的孔雀放在肩上,向门外走去。 “不要,我要看你杀那女人。”姬幽见兄长起来,脸上乌云立时散去,以兄长修为,她倒要看看,那女人还怎么嚣张。 “我此去不会杀人,只会代你向她道歉,毕竟是我不会教你,才让你性情如此放肆。”姬惠道。 “你……”姬幽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南荒都是你的,我要一个男人怎么了?那些贱民奴隶,不是本就应该是我们的财物么?”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清丽的声音笑道:“早就听说南荒王族不会教训子嗣,如今一见,还真是如此。” 听到这个声音,姬幽勃然大怒,左右环视,终于在旁边大树上见到那名刚刚给她一耳光的红衣女子,立刻拉住姬惠的衣袖道:“大兄,就是此女,她如今擅闯王宫,总该将她拿下杀死,以正王威吧?” “真是废物,”华贞轻蔑地看她一眼,才微笑对姬惠道,“从我入天阙至今,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要抢微甲为夫,小小惩戒,山君应不会介意才是。” “我离开东夷不过一月,你来南荒,是有何事?”姬惠并没有理她话中解释,只是问出需要知晓之事。 “近月东夷之地,有近百孩童遇害,心肝被挖,皆是妖族下手。”华贞认真道,“但主凶一直逃盾,我与微甲一路追踪,来到南荒境内,担心那凶手在南荒之中做乱,这才前来禀告。” “……”姬惠指尖微曲,却又下一秒恢复原样,只是淡淡点头,“多谢告知,若那凶手敢在南荒动手,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微甲还想侍卫通报后再来见你,不过侍卫都让你这位妹妹挡住了,我比较心急,就先来了,望山君莫怪。”华贞微微一笑,柔如春风,灿若夏花,几乎瞬间就将姬幽比了下去,或许姬幽容貌并不逊她,但那气质风华,当真毫无半点能比。 姬惠颔首,表示并无关系。 “那华贞告退,”华贞精致的皮靴在枝尖一点,宛如一只灵巧的血雀,一个转眼,就已不见。 “她是后羿之徒,下次见他,离远一些。”姬惠见她离去,这才转头对妹妹道。 “你已经是山君,继承中央戊土神印,难道还打不过她?”姬幽提高了声音。 “她是友非敌,你莫再任性。她之箭术虽奈我不得,但若要杀你,却是连我也护不住。”姬惠向妹妹讲清原由,但他的妹妹并不支持他摆事实道理,在听到他的话后,哭着就跑掉了。 “你顺着她太久了,让她以为什么都是她应得的。”孔雀懒懒地道,“阿惠你不必愧疚,你从不欠她什么,十岁你就抚养他们长大,耗费了多少心力,是他们欠你的。” “无需计较。” “笨阿惠。”孔雀冷哼一声,继续去蹭他的脖子。 但是被一把抓了下来。 “为何杀东夷幼子?”姬惠拎住它脖子,冷冷问。 “冤枉啊,这些日子我可是与你寸步不离啊。”孔雀大是委屈,“再说,我吃人才不吃腥味特重的内脏,我们妖族都是生吞活剥,得其精,吸其气,抽其神,这才是吃人的方法,如你们人族这样又蒸又煮的,其精气神早就没有了,吃了也只是吃吃味道。” “此事必与你有关,说。”姬惠太清楚他挑事之能,当年只是一个轻巧的引导,就让南荒自相残杀至此,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我说不知道,你一定不信!”孔雀也怒了,这事他虽猜的出一点头绪,但还真不是他做的,阿惠怎么什么都不相信他? “你不说,怎知我不信?”姬惠手中劲力一松。 “你真相信不是我?”孔雀一喜,看来我的诚信在阿惠心里还没有死光啊。 “那你便说。”姬惠道。 “没做说什么?你还是不相信!”孔雀生气了。 “你说是不说?”姬惠手中劲力加重。 “哼,就不说,你掐死我好了,吃了我好了!”只要你掐的死,吃的下。 “……” ----------------------------------------------------------------------------- 南都涅阿 一座矮小的民居之中,两人正对座在细木画帘之后。 “这就是那些小儿心肝所得丹药,一共八粒。”一名面容年轻俊美,带着七分邪气的少年将一只玉匣放至案上。 “九为极数,要达到目的,还差一粒。”一个略带虚弱的声音缓缓道,这是一名中年男人,面容在房间的阴影中,看不清晰。 “不行,微甲比狗还会追人,若不是我见机得快,此刻已经是他箭下亡魂。”少年断然拒绝。 “要得紫府神药,八粒不够,强行炼制,只会浪费这先天精元。”对方叹息道。 “这里是南荒,你最是熟悉,数百男童对你来说,应远不是问题。”少年轻蔑道。 “但姬惠在此。”对方低声道,“他对先天易术领悟之强,简直前所未见,只要你做了,他不用见你,也可以使咒术直接将你咒杀,只要你不达天阙,便必死无疑。” “那是你要操心的问题,若我将此事宣扬出去,你觉得姬惠会不会给东夷一个交待?”少年冷笑道。 “这明明是你父亲……” “对,是我父亲寒浞的要求,但你别忘记了,我大哥寒浇一死,他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他是会让微甲杀了我,还是在那之前灭你全族的性命?”少年幽幽问。 “……”男人低下头,无奈叹息。 “那就交给你了,我要先回中都,这里随时会被微甲发现,可不能让他知道。”少年起身,但又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这仿练药之术,极似妖族吸人精元的密法,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 “何处?”男人冷笑一声,“这世上,有多少人想长生不死,就有多少处,用过这种密法。” 不死药……不死药! 我一定会找到。 第39章 真相 孔雀恹恹地睡在屋顶的木瓦上,对月空叹。 好不容易才挤进阿惠的榻上。 一夜之间,回到原点。 简直虐的他都要哭了。 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孔雀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看着飞过来的一只麻雀,用锐眼示意它有话快说。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麻雀表示你要我监视的人我已经看到到了。 “唧唧唧唧?”那你说吧。孔雀也不忌讳阿惠就在下边,直接用鸟语回答。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唧唧喳喳唧唧喳喳……”麻雀把自己看到的飞快说了一遍。 “好的,你下去吧。”孔雀大喜,立刻赶走他。 麻雀鄙视地看着用过就扔的妖王,不屑地扭头飞走了。 孔雀化成人形,从树下挖出一坛封好的酒,再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套酒樽,摆在房顶上,接着舒服地躺在房顶上。 手指一挥,掌手凭空凝水成镜,孔雀揽镜自照,见镜中人高贵冷俊邪魅,只是头发有些散乱,虽然更显得放荡不羁,不过这种气质是阿惠不会喜欢的,一定是先前和阿惠掐架时打乱了。 孔雀于是打理许久,力图自己显出最完美的模样,确定毫无瑕疵后,这才优雅地地敲了敲身下的木瓦。 里边没有回声。 意料之中,没事阿惠从来不会理人。 “不上来饮一杯么?”孔雀将两樽中半满,轻笑道,“你想知晓之事,我可是已经有了消息了。” 他举樽对星空一敬,饮下此杯。 将樽放下时,姬惠已经无声地坐到他身边,默然看他一眼,也拿起剩下那樽。 “阿惠,你不喜欢喝酒,说那样观星就不准了,你看今晚星空明亮,就算喝一点,也不会不准的,对不对?”孔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浅笑抬头,看着姬惠。 “观星之术么……”姬惠一心轻抚眉心,轻啜一口,才道,“不观星时,才知天地辽阔,星河静美,涂钦,妖族也曾纵横*八荒,镇压九天十地,这天地万物,从不为一种生灵而存,生衰有道,你再挣扎,又有何用?” “是啊,天地万物从来不会因某一生灵而存在,所以,人也会与妖一样,有着衰落之时,若说逆天,还有比阻绝日月精华的十方之界更逆天的东西么?”孔雀转头看着自己心中所爱,“要是我们生下一只只会唧唧叫的孔雀,你忍心?” “且不说你我皆是男身,若将来真能孕子,是无知鸟兽,也是好事。”人妖殊途,稚子无辜,姬惠已经不想牵连他人。 “真是狠心。”孔雀轻哼一声,“我的同族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你要听吗?” 姬惠默然,孔雀既然找他,就必会说出。 “想听,就亲我一下。”那冷俊男人欺身上前,蓝色长发如瀑,垂落在姬惠身前。 姬惠抬头凝视,四目相对间,一冷然,一轻蔑。 下一秒,姬惠狠狠抓住他长发,用力吻了上去。 随后,用力一甩,没将孔雀甩出去,对方依然用力亲吻他的薄唇,他掌心拉下的数缕蓝发,在他手中化为一把华羽。 姬惠眉间轻皱,于是去抓了第二把头发,用力一扯。 天空羽毛漫天飞舞。 孔雀终于松口时,头上的蓝发已经失去大半,露出光滑如鸡蛋的半个头顶。 他摇了下头,周围散落的华羽自动飞回,补完了头顶那块秃斑。 姬惠指尖擦过唇瓣,平静地凝视着他。 “阿惠,如果有一天,我要你用身体来换可救人族于水火的消息,你会换吗?”孔雀满怀恶意地舔了舔唇,问。 “你不会换,我也不会信。”姬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的绝情与狠辣,孰轻孰重,没人比他更清楚。 “好阿惠,我真是越来越得杀你了。”否则你必是我妖族绝世大敌,孔雀轻笑一声彼此都心知,他不是说笑。 “有话便说,真假,我自会分辩。”姬惠淡淡道。 “微甲所说妖族杀他幼子之事,其实与妖族无关,”孔雀又将酒满上,“你可听过,紫府神药?” 姬惠握杯的指尖微微一紧。 紫府并非某座洞府,而是术法真元的纳灵之所,位于人体两眉之间,是人神魂居所。 之前姬惠修习的连山易术,便是修的紫府真元。 而紫府神药,是天下祭祀都不陌生的东西。 紫府藏神,神生气,气生精,人之精气神,人会老去,皆是因神魂虚弱而中气难足,气空而精失,从而衰老死去。 也因此,于是便有祭祀研习术法,想要壮大紫府神魂,从而让气足精满,得到长生。 但壮大紫府,谈何容易,便是姬惠修习的连山易术这等神通,也只能勉强延长百年寿命,而且咒法阴毒啦、泄露天机啦,都极易折寿,这些年下来,姬惠加加减减,不但没赚到几年的寿命,反而亏了不少,也因此,他才会丢掉星盘,不再祭祀,毕竟他是南荒之主,安危直接关系到南荒是否稳定。 紫府神药,听着很是神圣,但却是吸收他人精气,壮大自身神魂实力的东西,一不小心,还会反噬自身。 “看来阿惠是知道的,所以你也应该猜到为什么有人会杀死幼子夺其心肝了吧?童子先天精元最是浓厚,我妖族吃人,可不会这么麻烦,只有你们人,才会这么麻烦。”孔雀好整以暇道。 “原来如此。”对照先前,姬惠已知孔雀没有骗他。 “看来你是知道是谁做的事情了。”孔雀伸手将酒递到阿惠唇边,“那也不必我多说了。” “你并非好意,只不过是想东夷内乱而已。”姬惠平静道,微甲虽然性情温和,但此事触及他之底线,他绝不会忍下。 “除了你,我不会对任何人族带上好意。”孔雀轻蔑地道,“再者,东夷内乱,对你南荒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如果东夷上下一心,恐怕坐立不安的,就是你们南荒了。” “你在耗费我人族元气。此事,你参与了多少?” “我说了我没有,”孔雀恼道,“不错,吸灵之术,是我为了人族内乱透露出去的,但那都数百年前的事情了,东夷又没什么我可以图谋的,我才不会把妖族丢到那种地方浪费。” “微甲遇到妖族……” “若他杀的真是妖族,你觉得我会留他到现在?”孔雀将手中酒水一杯饮下,甩到一边,冷笑道,“不过是被强行以秘法控制的兽类,还真扯不到妖族头上。要我帮你抓到那人吗?” “多谢告知,后事我自会安排。”姬惠将酒樽放下,随即消失在面前。 孔雀一滞,然后怒敲身下木瓦:“都说和我无关了,你还不让我进去睡吗?” 忽地一下,姬惠又出现他眼前。 “要我进去了?”孔雀羞答答地扯他衣角,阿惠是不是错怪我愧疚了?我可不可以今晚提一点补偿的要求? 姬惠看他一眼,然后将手中的被捻披到他身上。 然后又消失不见。 孔雀直接掀起了数张瓦片:“我不冷,我有毛,我要和你一起睡!说好的共枕于飞呢?” 山君自榻上抬起头,平静地道:“可记得你亲了几次?” 孔雀一滞,立刻飞快地把瓦盖上,默默地卷着被子对着星空睡了。 房顶挺好的,被子也挺好的,还有阿惠的味道在上边。 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第40章 狼狈 阳光从树叶中透下,洒满了半山的碎金,随风而动。 山腰上的小小村落升起袅袅炊烟,村前的稻田已经金黄,几个穿着草裙的孩子正田间捡拾稻穗,他们戴着兽牙链子,正攀比着谁捡的最多。 一名身披兽皮斗篷的青年从山下悠然走来,他一身粗布麻衣,散乱的长发遮住大半脸颊,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眸却是极为灿烂惑人,手里提着一只野鹿,那鹿呼吸还在,全身上下更是无一伤痕,竟是被活捉了。 一名少年看他来到,立刻欢呼着扑了过来:“雨回来了。” “雨,雨!”孩子们立刻团团上前,将他围住。 “是麂子。”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擦了下鼻涕,伸手去摸那野鹿柔和的皮毛,“一个伤口也没有,雨,这麂一定能换很多粮食吧?” “那当然,不过这是给你们吃的,叫大伙把锅架起来,”青年将微笑着拿出一只坛子,“猜这是什么?” “难道是酒?”孩子们瞪大了眼睛。 “不是。”青年摸摸他们的脑袋,“你们一定猜不出来,快去叫你们你母动架锅吧,好好吃一晚,明天我就要走了。” “雨,你不能不走吗?” “雨,我想和你学打猎。” “雨,我……” “好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孩子们一回头就看到一名老者站在一边,威严地看着他们,“稻子捡完了吗?石头,你去通知大家架锅,其它的,都做事去。” 见是族长,孩子们敢怒不敢言,纷纷撅着嘴做鸟兽散。 “尊上……”老人的神情谦卑地走过来,“你已经救过我们一次,怎么敢再劳烦你。” “既是帮忙,便帮到底了。”青年微微一笑,“我人族本就生存艰难,既然遇见,帮上一把,也是应该。” “既然如此,还请您留下姓氏,让我们日日供奉。”老人诚恳道,之前山间大雨,巨石滚落,若不是这位尊上相帮,整个村落便要被泥石同水裹走,可惜村中人小力薄,也无法回报。 “那便不用了,南荒之人,还是供奉山君吧。”青年摇头,清风吹起他的长发,露出俊美如神明的面容,他将手中陶坛交给老者,“我这还有一点淳露,用来烤鹿再好不过,你们便去准备吧。”。 “那便谢过尊上了。” 青年目送老者离去,这才微微叹息,将目光投向远方山峦。 在这小小村落耽搁了几日,也不知会不会被母亲派来的人追上,打又打不得,甩又甩不掉,真是比西岭最强的妖兽还要可怕。 打猎的食物有限,村民听闻有肉食可吃,纷纷拿碗出柴,在村口堆起火堆。 火堆架起,麂鹿很快被欣喜的村民们剥皮去骨,划成块块大肉,串在支架上,内脏也被清洗开来,按人头分给众人,青年打开陶罐,以细小松枝沾起灌里的黑褐色酱汁,刷在肉块上。 “这是什么啊,雨?”酱香飘起,引得周围的小孩们直流口水,有忍不住想撕下一缕的,立刻被父母打了手。 “这个叫淳露,是用精肉与盐煮烂,晾晒三年后生成的,味道很美,对么?”青年微笑道。 孩子们纷纷点头,有人问:“那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晾吗?” “不可以啊,这是秘密。”青年摸摸他的头,淳乃八珍之一,非王侯贵族不可食,要是告诉他们,没准会给他们惹上麻烦,“等着吧,快好了。” ------------------------------------------------------------------------- 而村外的树林之中,有数名粗布蒙面的男人,正阴狠地注视着村口集聚的人们。 “主上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一名手持铜刃的男人看着远处村落,低声对周围三个同样粗麻衣饰的同伴道。 “奇怪,”另一人抽抽鼻子,闻到一股淡而鲜美的酱香,“我好像闻到淳露的味道了。” “怎么可能,”旁边一人道,“那是王侯才能吃的东西,平民占有都是罪过,他们不想活了吧。” “管他呢,我们只要抓住那些小孩子就行。” “幼子哪里没有?真不知主上为何要我们来如此偏远所在找寻。”旁边一人低咒,“想要时间里赶回去,得非常快才行。” “这里已经是南荒边界,向西数千里都没有人烟才更安全,否则,若让山君知晓,我们哪有命在?” “别说了,再不动手,回去晚了,我们同样没有命在。”第一个说话的男人低声喝道。 于是四人才安静下来。 “我去抓那些幼子,”为首之人又观察了一下,回头道,“把这村里的人全部杀死,然后烧掉,拿到东西后立刻离开。懂吗?” “是。” 四人宛如残影,一瞬掠空而过,直扑围绕火堆那欢快期盼人群。 在他们这些重天境高手眼中,这群平民比土鸡瓦狗更加弱小,完全就不必在意,杀光就好。 坐在火堆旁的青年微微一叹,刷酱油的松枝轻轻一转,向左侧一抽。 松枝上的细小绵密的松针豁然脱出,仿佛暴雨梨花,在空中划出轰然爆响。 然而,在那些袭击者的耳中,却是听不见一点破空之声。 那松针,竟比声音更快,比箭矢更利。 噗通数声,来犯之敌纷纷倒下,距离尚远,再加之天色已近黄昏,竟无人发现稻田之中出现几个可疑的凹陷。 青年优雅地拿小刀划下一块肉,喂到嘴中,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看那边一眼。 空中数声惊爆,让村民们不由左右张望:“好像有雷声。” “好像是,”青年赞同地点头道,“大家快点吃,可能要下雨了。” 正好,似乎找到一份去见姬惠的见面礼物。 ------------------------------------------------------------------------- 低沉的云雷在浓厚的乌云里响动,金蛇乱舞,云层灰暗地仿佛要掉下天空。 姬惠正座在榻上刻写龟甲,突然,眉间微光闪过。 那是五方金属。 大雨落下。 姬惠垂下头,继续手中未完成的祭礼之器,冬祭将至,这是他继位来的首个祭祀,轻视不得。 “山君。”一个温和又带着一沙哑的声音响起,只是眨眼间,他对面的坐榻上便多了一人。 青年优雅俊美,气质疏朗,额前长发以金环束起,露出带有金印的眉心印记。 “当了王也是这样,倒是无趣的紧。”青年微微叹息,“若阿桢在,他绝不会将我置之不理。” “既然不请自来,就莫要挑剔。”姬惠将手中龟甲放至案前,抬头看他,“大兄葬于王陵北面,若要祭拜,便请吧。” “我已经去过了,陪他唱了坛酒这才过来。”青年凝视着面前比他小上十余岁的少年,似乎想找到一点与姬桢相似之处,但没有做到,“山君,姬桢当年向我昆吾借过粮食两千石,说是继位还我,如今他死,南荒可还认此约定?” 姬惠眼眸微微一凝,在案上盏中倒入酒水,不动声色道:“可有凭据?” “当时你父亲,你大兄三兄皆是在场。”青年遗憾道,“不过他们皆已过世。” “那便抱歉。”死无对证么,南荒上下那些粮食本就紧张,对方别说找不到凭据,就是真有,姬惠也不会给。 “此事可以记着,我此行目的不在于此。” “西君有话可说。”姬惠表示和他不熟,虽然这人和姬桢当年称兄道弟十几年,但姬惠从来就对这些兄长避而远之。 “东夷、西岭、南荒皆不擅耕种,东夷四处征粮,对大小方国加以重税,”青年——西君禺稷以指沾酒,在桌上画出山川大致图画,“今年,东夷要我西陵女织出白绢千匹……他怎不去抢。” “那你欲如何?”姬惠问。 “这是我昨日来时,无意间得到的东西。”禺稷甩出一卷兽皮,放案上。 姬惠伸手打开,内中包裹着一叠血淋淋的人脸。 “他们想袭击一座南荒村落练药,练何种药,你我都心中清楚,若说不是东夷所为,未免可笑。”禺稷指尖轻敲桌案,“你欠我一个人情。” “不错。”姬惠还未伸手,肩膀上的乌鸦就已主动伸头,帮他翻看那些面皮。 “可认得?” “自然。”在祭祀之处渡过许久,这些人的面孔,姬惠还是认得,只是南风祭祀也未免太过胆大,勾结东夷不说,还敢对他南荒子民下手。 “东夷代王寒浞之子寒浇,三日后将运从中洲南方收集粮草回王都之中,不知山君是否要给东夷一个教训。”禺稷在案上水图中某个位置,轻轻一点。 “风险太大,你我都无力直接对抗后羿。”姬惠淡淡道。 “据我查到的消息,这是东夷内乱,微甲要与寒浞报杀他子民之仇,至于粮草,那是他们内乱中泡水毁掉的,与你我何干?”禺稷睁着眼睛说,他眼神纯洁,清澈见底。 姬惠陷入思考,这明显是禺稷想为西岭劫粮,但又不想一个人提担风险,所以拉他下水,并且想把微甲也拉下做幌子,如今南荒是否有必要…… “有近一万石。”禺稷补了一句。 姬惠神色瞬间郑重起来:“东夷所做太过,当要给其教训,否则他还当我南荒无人。” “太对了,你是阿桢的弟弟,我当然要帮你!”禺稷说的极为诚恳,“必尽全力。” “五五?”姬惠不为所动。 “你四我六,听说你妹子闹着要新衣,我可给你百匹丝绢,让你耳根清静。”禺稷显示着自己的消息灵通。 “五五,丝绢两百。”姬惠淡淡道,“听说您的母亲对粮食并兴趣,正要人四下寻你回家,让你去成亲生子,再者,逃婚这种恶行,实不该成西君污点。” “成交!” 第41章 计划 商议好计划的一些细节后,禺稷就告辞了,毕竟他此次来的隐蔽,此事还是少让人知道的好。 目送禺稷离去,姬惠反手便掐住了孔雀伸长的脖子。 “啊——”孔雀做作地伸长舌头,明明没有眼白的眼珠努力上翻,一幅我死啦死啦的模样。 姬惠淡淡警告他:“三日之类,不可离我一尺之外。” 此妖听到秘密甚多,还是小心一点谨防意外。 “放心吧阿惠,你们人族内斗,我鼓励都来不及,又怎会破坏这等好事呢?”孔雀故做羞涩地道。 然后遭遇打飞技能。 为了不离开阿惠超过一尺,脸着地的孔雀又哧哧地飞回阿惠怀里。 姬惠微微叹息,低声道:“传我手令,请东夷使者来见。”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无比地传到院外侍卫耳中,为首一名侍卫弯腰单膝行了一礼,便飞速退下,前去传令。 孔雀懒懒地缩在阿惠怀里,三天之内不出去么。 应该不会影响他设定好的计划。 * 南荒多山,祭祀之地更是依高山悬崖而建。 此时已是秋日,涅阿城后绵延大山的主峰华灯山上,大风呼啸,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祭台位于一悬空突出的万丈深崖之上,前任大祭祀南风却在这站了数个时辰。 他派的人没有回来。 果然,天命如此,南方星主一但归位,南荒气运便被其护佑,总有逢凶化吉之运。 想来以阿惠之能,已经感觉到了。 南荒,自己不能留下了。 但若不能交出紫府神药,自己那被东夷所擒的母亲如何是好? 自己不孝,不能照顾母亲安老,让她多年来担惊受怕,如今难道连命也不能为他保住么? “我说过,你解决不了。”一个略尖锐尾音有些上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是一名白衣男人,身材修长,眉心生着一片细小的翠绿枫叶,整个人温润娴雅,微笑时脸上的酒窝甚至给人一种想要摸摸的感觉。 “妖族……山君就在涅阿,你就怕身死于此?”南风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 “山君若与妖族毫无默契,那些日子,妖与人间的平静,你以为是巧合么?”白衣男人微笑了一下,“你母亲的命,也不是毫无办法。” “你……”南风顿了顿,才问,“想要我怎么做?” “完全不用做什么。”白衣男人从白色披风中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玉匣,其上有一印记如火,在阳光下微微闪动,“此物,可救你母亲,便算做你当年出卖伯因的谢礼吧。” 说罢,他将玉匣随手抛给南风祭祀。 南风随手接过,拿到眼前一看。 瞬间,他浑身一颤,险些手拿不住。 “你……你……”他猛然转身,指着白衣男人,指尖颤抖。 “此物已经给你,如何使用,便看你的准备了,在下告辞。”白衣男人微微一笑,转身向地下走去。 泥土于他仿佛清水一般,从地面拾阶而下,很快,他和身体就完全沉入地下,再看不见分毫。 “这东西……”南风小心地捧着玉匣,神色晦暗,思索了一瞬,下定决心,转身离开。 就在他离开祭坛不到半个时辰,两道光影急掠而来。 “来晚了?”华贞皱眉。 “他去了水里。”微甲以手遮额,凝视远方烟云,这几乎是唯一可以耽误他追踪时间的办法。 “方才山君说,此事是寒浇所为,你信么?”华贞转头看他,寒浇是寒浞次子,也是现在唯一活着的儿子,如果动他,就等于正面与寒浞为敌。微甲在战力上并不畏惧寒浞,但毕竟不知后羿师尊的立场。 “东夷如今情况复杂,我与寒浞若再敌对……”微甲想了想,还是断然摇头,“此事绝不能按下,我若不让他偿命,我如今对得起那些惨死幼子。再者,我便再是忍让,寒浞也不见得会放过我。” 毕竟自己是除寒浞之外,最有可能继承东夷之人。 “那现在就走,还是知会山君一声?”华贞问,他们来此毕竟受过山君指点,若直接离开,未免失礼。 “去道别吧。”微甲执弓转身,他一但下定决心,基本就宣告了寒浇死期。 --------------------------------------------------------------------------- “到时我们和他们一起去。”禺稷拿木勺搅着面前的酱油盖浇饭(又名淳母,古代八珍之一),“南荒的食物有点少,西岭的烤白树虫,蜥蜴汤,都是很美味的,你到我那里,我一定好好款待。” 姬惠默默看着他把米饭里没有沾上淳露(肉酱油)的白色米粒挑到一边,没有话说。 禺稷吃完盖着酱油的米饭,将剩下的白米饭向着一推,“可以让我用这些喂你那只鸟吗?” 孔雀立刻眯了眯眼睛,姬惠为了禺稷着想,摇头拒绝。 “少见有乌鸦黑羽携带金丝,我的羽冠上还少此羽毛,不知可否给我几片。”西岭有用兽皮鸟羽装饰衣饰的习俗,这只乌鸦神俊非凡,禺稷非常喜欢,“我可以以丝绢换……” 乌鸦立刻从姬惠身上跳下来,高傲地走到那盘米饭前。 禺稷立刻拿米饭喂他。 孔雀直接伸爪,将那盘米饭踢飞,溅了他一脸。 猝不及防的禺稷中了招。 “管教不严,还望西君莫与一只兽类计较。”姬惠伸手将那种鸟抓下,捏它脖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让禺稷都觉得有点小题大作了。 “自然不会。”禺稷淡定地拈下脸上的那两颗米粒。 “那,用这些羽毛,还可换丝绢否?”姬惠平静地问,手指更加用力的止住了乌鸦的挣扎抗议。 “……这。”禺稷刚想说一张丝换不换,就有侍卫来通报,说有东夷使者求见。 姬惠点头说有请。 很快,华贞与微甲进来告别。 姬惠与禺稷直说要同去,因为那寒戏欲伤他们的子民,必须去给其警告,以威慑对方不敢再乱来。 微甲有些迟疑,但还是道:“小小一名寒戏,定不会让两位君王同时出动……在下直说,粮草可以要,但我东夷旧部,要分五成。” 东夷旧部,说的是受寒浞排挤留在东夷,没有随后羿去夏国的东夷子民。 “太多了。”禺稷一口否决,“我也拿出诚意,三成半,我出丝绢给你换,另外,你妻子家不是北方之人,怎么还会缺粮食?” “总不嫌多。”微甲答的避重就轻,其实这些年来寒浞收刮的粮食,远远超过他部族所需,旁人饿死之时,他却用粮大晾美酒,犒劳将士,东夷猎手最忌饮酒,只因喝酒过多,拉弓出箭,极是影响战力,能略略一削他的锐气也是好的。 只是他东夷的好处,总不能全让他人占了去…… “那便动身吧。”四人一一起身。 -------------------------------------------------------------------------- 与此同时,在渭水之南,一名少年正架起一口大大铜锅,其中煮着喷香的肉块,旁边还放着拉好的面条。 “明天,明天禺稷阿惠就要来这里夺粮了,”姒揆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到时再给他们做个清蒸鱼,再来一碗香葱牛肉面,不信他们不归我所用!” 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他的胃!姒揆斗志昂扬。 他看着手中的一盆小葱,幻想了一下,到时看我用先知预测天下大事,保证让他们一个个臣服于我,助我复国,拳打后羿脚踢寒浞,然后…… “主君,您这是在等谁?”旁边一名中年男人又提来一捆木柴,见这位中州夏国最后的王子,问。 “当然是重要的人。”姒揆看着这位从南荒来投奔他的夏国旧臣,“南风——不,你已经改回本名,伯靡,不必担心,有这几人帮助,你我就再也不必担心东夷追杀了。” 第42章 祸从 渭水之上,一只船队在辽阔的河面摇桨而行。 一名气质邪魅诡异的俊美少年在船头迎风而立,注视手中的玉匣,神色略微复杂。 那玉匣上一枚火色印记烈焰逼人,让本来温润的青玉,也变得很是烫手。 真火神印,这是后羿当年留下的咒术封印,除非拥有比后羿更强大的力量,否则强行打开玉匣,只会将其中的东西一起毁掉。 这真的是……不死药。 数十年前,东夷绝世少年羿带供品来到夏部朝贡,途中遇到一少女姮娥,定下终生之约,更在诸盟之会上带妻子现身,向部落宣布自己成婚,并以射日弓挑战天下英毫,无人是他一箭之敌。 也是因此,夏王本就喜爱打猎,一眼便看中射日弓,强令后羿交出。 但射日弓为东夷至宝,更是当年大羿射日遗物,怎么可以轻易交出。 夏王一怒之下,下令东君后羿不能再取驱除东夷瘴疠之气的至宝人皇火种。 其它三方君主从中周旋,夏王提出,如果后羿可得到不死药,就将人火赐下,否则,就献上射日弓,东夷再换主君。 那时大夏百年,天梯被斩,天地相距日渐遥远,灵气淡薄,诸神多居天庭,享受供奉,但大多不理凡间事物。 不死药,只是一个传说,但后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不死药,可惜一路失去太多,就连他的妻子也为此死在昆仑之下,痛失所爱的后羿也因此突破。 想到当年中州一战,后羿一式射日诛天,逼的北西南三方君主噤若寒蝉,从此滚回属地,再不敢丝毫违抗,寒浇就觉得大丈夫就应该有如此威仪才是,直至如今,如今西君山君都已身死,两处皆是年轻人继位,夏国想再翻盘,不过做梦而已,哪用得着他亲自顺路来剿灭? “少君,收到主上讯息。”一名侍卫在少年身边低声道,递上一片龟甲。 少年拿到手中一看,上边写着父亲表示自己很快就与他会和的讯息。 果然,父亲比任何都想要不死药。 但是……寒浇不得不承认,他也非常心动。 长生不死…… 如果父亲也长生不死,那自己岂不是到死也无法登临大位? 这个有点略伤人啊,如果最后给了后羿,那岂不是全家都不能得为王? 寒浇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那个南风也是蠢货,为何不私下交给他,而要当着父亲派给他的侍卫面前给他。 害他还灭口也来不及。 ---------------------------------------------------------------------------- 就在寒浇纠结时,一名俊美青年已经在渭水之南闻到了非常戳他要害的鲜美味道。 姒揆看着突然之间坐到他身边的俊美青年,果然,这里是渭水唯一可以停靠的码头,禺稷姬惠都不擅长水战,所以来对地方了,看大鱼上勾了! 心中激动万分,他面色却平淡如常:“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来一碗鲜面如何?” “你汤里放了什么,为何没有一点肉之腥味?”青年好奇地问。 “此物名为姜。”姒揆给他看掌中的老姜,“可去膻腥。” “这不是药中一种么,原来也可调味。”青年表示懂了,然后就见面前少年优雅地挑出两碗面食,更从一陶盘出拿出两枚鸡蛋,蛋形扁圆,香气阵阵,不由大感兴趣,“这鸡子你是怎么做的?” “放于陶盘之上,放油后煎之,味道远比煮食可口。”面对这个只有烤和煮的世界,姒揆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信,他端出一碗面,给对方食用,虽然面条煮得有点溶,汤头也很浑,但对付他们,足够了。 青年于是抱着一碗葱花鸡蛋面大快朵颐了。 “太美味了。”禺稷将筷子放下,继续捞第二碗,这种口味远比那单一的盐和酱油好吃多了,“我西岭宫中缺一掌勺,就你了。” “……实在抱歉,我志不在此。”这发展不对啊,姒揆一呆,当年吃了他的面,禺稷当年可是说愿意帮他夺回夏国江山的,怎么这次…… “虽然吃不到这样的美味很是可惜,但你与这种罪大恶极的逃犯一路,按法是要同罪的。”禺稷指尖指向在一边没有丝毫反应的中年人,姒揆这才发现,伯因并不是因为见禺稷没有恶意才不开口,而是已经完全被咒法制住,身体动不了分毫,只有一双眼目,极是惶恐。 “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姒揆觉得自己一定是重生的方式不对,“伯靡是夏国遗民,不是东夷人,能做什么坏事?” “这你就不必管了,反正,若是你不愿意去我西岭为厨,那我就只好把你和他的人头一起带回去了。”禺稷微笑道。 这真的是那个幽默和气的西君禺稷吗?姒揆冷汗都下来了,为什么他看不到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他是真的想杀……或者说,要不是自己会煮面,可能已经和伯靡一起死在他刀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杀了我,山君不会放过你的。”姒揆冷静道,现在的他根本不是成名多年的禺稷对手,不到天阙,禺稷抬根指头都可以灭了他。 “哦,你们是什么关系?”禺稷好奇道。 “我是他尽力保护之人。”姒揆扯起虎皮开始吹,“而且,也是会与他共度一生之人!” 这辈子他一定可以的! “证明给我看……”禺稷真心笑了,也不见他动手,只是那一瞬的低头,姒揆就见刀光一闪,将他淹没…… 然而下一秒,禺稷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居然,是真的么……” 站在姒揆身边的姬惠淡然地放下捏住刀刃的手指,冷淡地看了姒揆一眼,转身就走。 “姬惠!”姒揆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 下一秒,手背剧痛,已经被姬惠身上的乌鸦在手骨上啄出一个窟窿,但他生生咬着牙,没有松手。 姬惠低头看他,眸光清澈如水,幽深如潭。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样,姒揆突然就怒了:“如果,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救我!” 孔雀吧唧一下从姬惠肩膀上滚下,木然地抬起头,看姒揆的眼神已经燃起熊熊阴火。 “你天命未成,不当死。”姬惠神色平静,“至于你之爱慕,抱歉,吾心已有属,但不是你。” 孔雀如被打了一针鸡血,高傲地扑腾到阿惠肩膀上,要不是现在还是乌鸦的外表,他都忍不住想开屏了。 居然还是晚了么……姒揆缓缓松开手,这才道:“未来长久,不要把话说的太满!” 虽然不知道阿惠喜欢的是谁,但他喜欢了一百年,都没有说出那人是谁,就代表,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他还有机会! 孔雀眼眸微微一眯,这个人,必须吃。 “原来是这样啊。”禺稷看着了乱糟糟的一团,“既然是熟人,那个少年,再过来给我煮一碗面吧。” “好的,阿惠你也来一碗?”少年红着脸问。 “不必。”姬惠转身就走,再留下,孔雀一定会忍不住吃掉他。 姒揆只能遗憾地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芦苇水草之中。 * “我真与他无关情爱。”姬惠略头痛。 “那你为什么救他?”孔雀习惯性无理取闹。 “交易而已。” “现在那次总不是交易!”孔雀心碎了,“你不喜欢他,为什么总是救他?” “不要闹了。” “我要吃人,我要抢走你,我要你当我的妖后,我要你给我生蛋,你不答应,就是不喜欢我了!我要去找第二春!” 然后乌鸦被掐住脖子,甩飞。 姬惠平静地收回手,走了。 “不,不,阿惠我乱说的——”孔雀惊恐地追过去。 第43章 汇聚 另一边,姒揆已经给对方煮好了第二碗。 “可以说了。”禺稷捧着第二碗面,微笑着说道。 “说什么?”姒揆看他那张可以征服绝大多数女子的俊脸,冷淡地道。 “你的身份,姬惠可不是一个会多事的人。”禺稷拨弄着碗里的面条,继续微笑道。 “这就是你不懂他了,”姒揆冷笑道,“他看似冷淡,但若是真的可以救下人命,也从不会吝于出手,比你这种口蜜腹剑的正直多了。” “再不说,就真的要去我家当厨子了。”禺稷也不介意他的嘲讽,只是淡然地说出事实。 “天水真经的内劲,你是真认不出来?”姒揆简直想把架在柴火上的汤锅泼到他脸上,看他还能不能继续笑。 “这么说,你真是夏国遗族。”禺稷知道东夷的人还守在远处,但出于谨慎,还是将声音压低了些,“我之前得到消息,寒浞知道你的下落,派出长子前去抓你,但你逃跑了,而他的长子,却死在不名人士的心中。想来杀了他的人,就是姬惠了。” 姒揆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为何不可以是我,虽然我不到天阙,但天阙之下,也算无敌的存在了。” 虽然那招是从阿惠以后的儿子手上学来,但论精妙阴毒,尤在天水经、神照经这些绝世功法之上,更可怕的是,他当时不过13岁,恐怕不过几年,又是如阿惠一样的天下第一,真是不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活了,简直比起点那些男主开的挂还厉害。 “只有姬惠的能力,才可以让东夷找不到凶手是谁。你还差了一些。”禺稷将碗放下,“你来这里煮食,应该不是巧合,姬惠应该不会告诉你,你可以告知我,是从何处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的消息吗?” 姒揆心中一惊,当年禺稷在姬惠面前几乎是应声虫一样,开口闭口都是山君说的在理,山君说的对,我同有意见,但现在怎么一点也不样? 他急中生智,立刻道:“我其实不知道你们要来这里,我只是听说后羿要来这,所以来看看这个大仇人到底长什么样。” “后羿?”禺稷眉眼微微一动,后羿来此,怎么可能? “因为伯靡将不死药给了寒浞次子寒戏。”姒揆用力回忆着当年这里的事情,上辈子这事他没参加,只是后来听禺稷提起过,“寒戏把此事告诉寒浞后,不知怎么走漏风声,让后羿知道了,他就来了。” 禺稷花了数秒才把这消息消化掉。 一时间,只想破口大骂。 一个近百岁的后羿已经让他们四方部族手忙脚乱忌惮非凡了,要是这个后羿再长生不死了,那迟早被他一统天下啊。 他看着那边的被他庚金法禁锢的伯靡,整个脸色都不好了。 “不死药,你从何得来?”他已经顾不得问那不死药的真假了,哪怕只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整个天下都担不起这个后果。 “……”伯靡也愧疚难言,半晌,才低声道,“妖族。” 禺稷闭目思考一瞬,抬手撤下对伯靡的术法禁锢,起身对姒揆道:“你们速离此地,后边的战场,不是你等可以靠近的。” 此事,必要快告知姬惠。 这样想着,他消失在原地,姒揆的修为完全看不出他怎么消失的,就如同看不到他如何来的一样。 “禺稷,这画风也差太多了……”姒揆皱眉道。 “主君,您说什么?”逃过一劫的伯靡心有余悸,问道。 “禺稷不是只是……”姒揆想说小白脸,但突然想到,上辈子禺稷虽然是跟在他们身边打酱油随大流走,但整个西岭,无论后羿在位之时还是自己在位的年月,都不曾受到一点影响,反而因为兵器铸造获利甚多,自己一直觉得他无害,所以基本对他很是放心,从没少过赏赐,反倒是一直防着把自己扶上王位的阿惠……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庸人,再想想他当年虽然是随大流,但能在自己这方势力还小时就果断倒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一碗面就可以收买的,想来那时那句誓言不过是顺个台阶下而已……自己当年真是瞎了眼,死的不冤。 想着自己刚才的幻想,姒揆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哭了。 不过当年自己穿越时也就十二岁上初一,智商低点可以理解,后来有阿惠护着,蠢点也是正常的,这辈子记得改就是,给出这样一个消息,应该会让他们印象深刻吧? “禺稷身为西岭之主,自然不是普通人物,主君,此地危险,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伯靡知道刚刚逃过一劫有多幸运,姬惠不过是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才没对他动手,禺稷是因为主君身份的示好,才放过他,但如果让东夷人知道,他绝对不可能逃掉。 “也对,走吧。”姒揆遗憾地点头,心中火焰却熊熊燃起,一定要快点进入天阙,不入天阙,终是蝼蚁,根本不可能在这天下立足。 ----------------------------------------------------------------------------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过去找母的。你才是我的唯一。”孔雀在阿惠身边指天誓日地说。 姬惠冷淡道:“你去找公的母的,与我何干?” 孔雀心说我还不知道你吗,要是我真的去找母的,你能不用酱油和盐就把我吃下去。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一脸委屈地道:“我也不过是一时气愤,那人对你一直不怀好意,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可有行过分之事?”姬惠瞥他一眼,问。 “当然没有,只是阿惠,最近你都不理我了……”孔雀更委屈了,“我宁愿你欺负我,也不想你当我真的只是肩膀上的一只鸟雀。” 所以是想求得注目么,姬惠神色微微一动:“但你应知晓,除非你我不再为王,否则……” “我只想多被你摸两下,绝对没有乱想。”孔雀睁着纯洁的眼睛说。 “想却是可以想的。”姬惠点头,正想说虽然不能如从前那样乱来,但你发情之时,手指疏解还是可的,但突听到人前来,便将后边的话吞了回去。 下一瞬,禺稷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山君,有一意外之事发生了。”禺稷有点焦急地道。 “何事?” “伯靡将不死药交给寒戏,后羿正在赶来路上,这次粮食是否能得都已经不重要,我等必要将不死药毁掉,否则麻烦便大了。” “不死药……”姬惠神色平静,却几乎将手里的乌鸦拧出水来。 倒是小瞧了涂钦,想来此事,他谋划不是一日两日了。 但以后羿之能,涂钦又真会将不死药轻易交出么? “嘎——”乌鸦凄厉地惨叫着。 “山君不必心急,只要我们动作快些,此事应还来得及。” “与微甲同去,否则不死药之事,必会被后羿追杀。”姬惠淡淡道。 “也对,那便走吧。” * 一刻之后。 水岸嵩草,湖光山色如画。 姬惠正与华贞微甲等待船队到达。 “此行不能杀我东夷子民。”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此次行为是为了挫败寒浞那嚣张的气焰,但于东夷普通部众并无关连,若可以,微甲甚至连这五成粮食也不愿分出去。 姬惠点头,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孔雀也在一边点头,杀不了,但一指打残,并不困难。 “寒戏之命,由我来取。”他并不怕因此与寒浞对上,但必要为族中惨死的稚子讨回血债。 禺稷点头,这种拉仇恨的事情,他才不会去抢:“有消息说,寒浞也将来此,我等行动,还是提早为妙。” “寒浞为何会来?此行不过一点小事,不至于惊动他。”微甲觉得事有蹊跷。 “这我就不知了。”禺稷没有说不死药之事,他已和姬惠约好,若有机会,定要毁掉不死药。 “那就行动吧。” ----------------------------------------------------------------------------- 大船之上,寒浞手指微微颤抖地接过玉匣,不错,这是后羿亲手打下的咒印,这里边,却是不死药。 只是这咒法若不知解法,强行打开,便会伤到帝药。 此事定不能走漏风声,以自己与后羿的关系,还是很有机会得到解咒之法。 长生,长生之物……竟然真的到了他的手中。 上天护佑,真是…… “呯!”船弦突然炸开,寒家父子二人同时一惊,却见一朱火长箭破空而至,直指面门而来。 第44章 后羿 寒浞一把拉起次子,飞身而退,从一船废墟中腾跃而出,左右突闪中,避开第那尾随而来的凄厉长箭。 只是长箭仿佛长了眼睛,紧咬不放,其速度不但没有减慢,反而更快更强。 这是东夷至高密术——后羿九式之一,追日式。 出箭之后自然追随气机锁定,不死不休。 “微甲,杀我的后果,你承担的起么?”寒浞怒道。 “我既敢来,便不怕后果。”微甲虽然发现船中不止寒戏这只小鱼,更有寒浞这只大鱼,但杀他族人的,本来就是寒浞主谋,能杀他,未免不是为东夷除去一害。 “那你的族人承担的起么?”寒浞冷哼一声,终于稳住阵角,将次子甩开,拔起身后长弓,也不瞄准,只是拉起盲射。 气箭相交,一声巨响,惊起河边水浪无数。 “你不过初入天阙,也想杀我?”寒浞冷笑道,对面不过一是不到二十的少年,比起他数十年积累,差的太远。 “那加上我的呢?”恍惚中,周围突然响起妙曼魅惑的女声,一名女子红衣黑发,赤足轻点芦花,手执一金丝闪耀长弓,右手一只长箭在掌心旋转,轻笑道。 “华贞,连你也想反叛东夷么?”寒浞心中暗惊,华贞的真元根基不低,如果两人连手,他还真的讨不了好。 “反判东夷的人,是你!”华贞冷哼,“私藏兵器粮草,在你的寒族之中,到处是精锐战士,东夷其它族兵都被你打压下去,若说你没有二心,鬼才信。” “但可惜的是,后羿就是信了。”寒浞抬手起右手,一只白色长箭,已经在他掌中,他指尖微微颤动,仿佛黑黄的皮下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而出,下一秒,一缕冰冷的气息自指尖屏出,蔓延至箭身,那本就冰白的木箭几乎是瞬间就被覆盖上一次冰凌。 ------------------------------------------------------------------------------ 在寒浞与微甲相斗之时,姬惠禺稷也并没闲着,数十只船队并不是他们能开走的,必然要有足够人手,不过禺稷对此早有准备,来此之前,就已经在这里埋伏好会操船的族中战士。 不过他们皆不擅长水战,为此,禺稷与姬惠不得不亲自动手。 押运的东夷战士除去寒戏最高不过七重天的水平,跟本不可能在姬惠与禺稷手中走出一个来回,不出一刻,就几乎已经清场完毕,只等着岸边的西岭战士们划船过来。 “那边打的很厉害啊。”看着远方轰然而起巨浪,禺稷凝重道。 姬惠将船上最后一名东夷战士打晕:“可去帮忙?” 寒浞成名多年,若时间拖的太久,一但后羿来到,不死药之归处,就很难说了。 “当然,”禺稷见这里场面已定,向身边战士吩咐了两句,就已经消失在姬惠眼前。 只是消失在眼睛里。 虽然对方身法极为诡异迅捷,在姬惠灵识感知之中,却可以轻易地捕捉到他隐匿里的气机流转,连山易术就要破解万法之能,如今的他,只消一眼,就可以分辨出其它术法精秒之处,与自己的功法相互补益。 姬惠也跟了过去。 江面之上,华贞正与微甲合力,将寒浞逼的左支右拙。 虽然两人本身的真元比不过寒浞数十年积累,但奈何他们的合击太过默契,既可以同拉一弓现射一箭,也可以一扰敌一偷袭,若只从气机战术判断,根本分不出这是两个人。 “阿惠你不用羡慕,当年我们两的合击也不比他们两差的。”孔雀轻轻在他耳边说,还向他的耳尖呵了一口气。 “无耻。”姬惠平静地回了一句。 这时,寒浞已经心中心中感觉不妙,若真如此下去,还真有可能折在他们两人手中,不如暂时避其锋芒,回到中都,定要豢龙部族好看。 只见他身形一晃,突然化出三道白影,向不同方向奔去。 东夷渔猎为生,打猎的人都知道,猎人最重要的不是杀伤猎物,而是学会逃跑,下河上树熟悉地形,那都是最基本的,怎么让对方追不上追不了,才是最关键的。 微甲凝视四道人影,向东边那道追去。 华贞截住北方那道。 但还是有两道向北西两方掠去。 山君档住了南方,禺稷挡住西方。 而这一点时间,还不够他们逃到百米开外。 四道身影一晃,又变成同一人,寒浞看着周围四人,脸色惨白,额头冷汗唰就下来了。 西君禺稷,南君姬惠,还有东夷最强的年轻一辈,他何得何能,竟然能被他们一起招待? 正心惊之时,后颈突然一凉,姬惠那修长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划过他的脖子。 心中一冷。 怎么会,上次他明明还不是自己对手,怎么精进的如此之快? 只是那头颅滚落之人,却诡异地在水面一转,恢复如初,原地只有落下一只断成两截的枯黑草人,浮在水面,那草人虽然简陋,但与寒浞却极为神似,连那黑色石子镶嵌的眼睛也有眼神存在。 “巫族替命秘法。”一招失手,姬惠一眼便认出对方逃出一命的关键,此术苛刻至极,也不知对方是杀了多少与他同一时辰出生之人才能做出。 “你们是为了不死药吧,看来果然是真的。”寒浞神情冰冷,“但此药只有一份,你们是谁要呢?” “毁掉就可。”姬惠平静道。 他不相信孔雀真的会让后羿有机会得到不死药,后羿这种强者,若可长生,那便真无妖族容身之处,只是事关重要,他冒不起风险。 “不死药……”微甲与华贞俱是一惊,看山君与禺稷的目光便带了此许怀疑。 东夷如今大势,全靠后羿一人阵压,是他那惊天之能,才能让北西南三方不敢妄动,所以,若能让后羿得到不死药,微甲心中微微一动,那东夷又会有极长的安宁时间,此次倒是失算了。如今…… “若我毁掉,你南荒受的起后羿的怒火么?”寒浞冷冷道。 “你又没将此事告知后羿,不是你想服下不死药么?”禺稷突然道。 “你……”寒浞脸色一僵,确是如此,他没将不死药之事告诉后羿,可是难道今日真要折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一脸凝重的微甲:“那你呢?是愿意我将不死药毁掉,还是愿意将他献给主君?” “……天命有定数,你自可放他,但后果你与部族,可真能承受?”姬惠淡淡道。 “若让我不死,我为何还要找他麻烦。”寒浞立刻道。 “微甲,不死药可以拿去给师父,但他不能放。”华贞皱眉道,“你忘记他是什么人了?他是可以将自己父母饿死,将师父全家杀光的无耻之人,连对他有养育之恩和教导之义的人都如此残忍,又怎么可能放过差点杀了他的你?再者,师父固然神勇无双,但又安知世间会不会有更强之人,东夷应做之事,是治理天下,而不是以武力镇压天下人。” “华贞……”微甲点点头,修长的指尖重新搭在弓箭之上。 “你们!”见势不好,寒浞,突然猛拉弓箭,向天空射出一箭,一时间,无数箭雨落下,周围水浪升腾,目难视物,而他本人,更是再次□□化形,向不同方向跑去。 姬惠一眼看穿他真身,指尖再度一划。 又是一只草人落下。 “我去,这贱人还有几条命啊!”孔雀也不由得一呆。 “有几条,便杀几条就是。”姬惠再度欺身上前。 “阿惠你别去,我来,你的手碰到他弄脏了怎么办。”孔雀立刻飞窜出去。 然后被拍飞。 “休要多事。”姬惠冷冷地道,既然他放出不死药,又怎么会好心帮他夺来。 孔雀觉得自己伤心的就要死掉了。 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又有几只草人落到地上。 “哈哈哈哈,你们杀不死我。”寒浞大笑道,“能奈我何?能奈我何?” “天数不过九。巫术再强,至到九命也是极限,现在你还能有几命。”姬惠平静地伸手,又有一只断成半截的草人掉下。 寒浞心中胆寒,他竟连此也可以看出。必须快逃,否则今天就真的死在此地了。 但无论他如何躲闪反击,姬惠仿佛知道他所思所想一般,轻易躲过识破,转眼之时,又是两只草人掉下。 还有一命,最后一命…… 姬惠神色冰冷,涿鹿指已并拢点出,只要点中,对方就必然头裂颅碎,再难活下。 但就在他指点即将触及对方额头的一瞬,突然感觉到极大危机。 本能就退后三尺。 一道劲风拂过。 眼前河面竟然被那一道风劲分开,久久不合。 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寒浞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嘶声大喊:“义父——” 河岸之上,安静地站着一名男人,眼眸幽深,气质恬淡,让他本不出众的容貌却让人本能地感觉舒心温暖。 一点也让人想不到,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强者,九州之主。 后羿。 第45章 决断 姬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九州之主。 他以连山易术强化神照经后,气机感知比从前更翻数倍,却依然感觉不到那名恬淡安静的男人。 那里还是有风,他依然能感觉到大地细微的呼吸,但却依然感觉不到那里有人。 对方衣着朴素,细麻衣物在贵族中很不起眼,长发以铜环束起,手指修长有力,右手食指比左手略长一点。 姬惠掂量了一瞬,发现对方比自己想像的更强三分。 男人并未开口,只是凝视着他们,他的眸色比常人更浅,剔透如冰。 场面僵侍了一瞬,微甲这才踏前一步,他与后羿气质很是相似,眼中神色坚定:“请恩师降罪,是我要杀寒浞,与他人无关。” “你不会无敌杀他。”后羿眸色柔和了些许,“必然是他所做之事,让你不能饶恕。” “不错,若有机会,我还会杀他。”微甲语气平静,但其中坚决,不可质疑。 “那你回东夷吧。”后羿微微叹息,“我不会让你杀他。” “义父!”寒浞怒道,“他们杀得我只剩下一条命了!你怎可放过他们!” “你尚活着。”后羿转眼看他,平静地道。 “那万一你没及时赶到,让我死了呢?”寒浞看微甲时,眼中的怨恨几乎涌出来。 “死了再说罢。”后羿平淡地将他堵了回去。 “……”寒浞拳头握紧,转头看了今天围攻他的数人一眼,似是要将他们统统记住,这才走向后羿。 后羿的注意这才转向姬惠与禺稷,最后定格在那只乌鸦身上。 “留下它,你们可以走。”后羿淡淡道。 孔雀漆黑眼珠一冷,准备飞过去。 然后,他被姬惠伸手按住。 姬惠神色冷淡,他安抚下那只鸦鸟后,抬眸正好与后羿凝视的目光相对,没有火花,只有冷风呼啸而过。 不需多言,他那拒绝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禺稷华贞还有微甲在一边都纠结了,一只鸟而已,能比你重要?有什么舍不得的!? “既然如此。”后羿轻叹道,“你接我一箭,一箭之后,随你离开。” 姬惠伸手,一只赤红长/枪自掌心蔓延而出,“要战便战,不必废话。”后羿箭势,以他如今的修为绝计难以接下,既然如此,那就战便是。 微甲华贞脸都青了,禺稷忍不住捂额,寒浞一脸冷笑,笑这家伙不知死活。 “为何如此自信可以逃脱?”后羿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何人在他面前不是小心翼翼,生恐触怒于他,多少年没有人敢如此顶撞他了。 姬惠懒得废话,执枪反转,轰然而出。 后羿神色终于认真起来。 他抬手弹指,无声之间,空中滴水成箭,被他指尖轻易拨出。 箭出一刻,似乎空气都凝固起来。那箭太快,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招架,快的让时间都停滞起来。 然后,被避开了。 后羿也微微一愣,他几乎已经记不起,有多少年没有人避开他的箭了。 但容不得迟疑,那龙形长/枪已经呼啸而至,却不是攻向他要害,而是转向他右肩。 后羿极其自然地抬手一挡。 但那长/枪突然右移一丝,扎入腕间,一缕血丝溢出,后羿那抬手的动作,竟宛如亲自将手送上一去一般。 轰!巨大的冲击力让河边的水草纷纷倒地,一些细小石子也被冲地飞散开来。 “连山易术……”后羿也惊讶起来,连山易术天下易术之首,极其深奥艰难,传承不易,但练至深处,却可以参天计地,知天下兴衰,但是眼前这名少年,竟然将其用在功劲术法之上。 要知连山易术太过耗时耗命,虽可以预测未来天命,但修习者本身真元修为却是单薄,少有能入天阙,只能成为祭祀之流,而眼前少年不但修为深厚,而且在如此危机之中仍可以轻易推算他之攻击,简直逆天到极点。 就在一瞬的迟疑间,姬惠已贴到他身侧。 那长/枪已经化为火红龙鳞,贴在他手臂指尖,边缘锋利,远胜刀剑。 “选择不错,东夷擅攻不守,只是,你以为我如今,不需要弓箭么?”后羿从容闪避着那修长白皙的指尖,偶然有被撞到,也被他本身百余年的深厚真元积累化解。 “啪咔嗞——”一连串锐利的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的尖响在双方指尖交接之处,这数息之内,后羿指尖已被擦出数道血痕。 “差不多了……”后羿已经看穿眼前少年的功法速度,不再单指成箭,而是左手拇食二指做弓,右手在指间迅速拉伸,仿佛弹弓一样可笑的模样。 姬惠不闪不避,任那长箭穿胸而过,五指张开,一只纯红长/枪轰然从掌心伸出,携雷霆之势轰向后羿。 后羿再出一箭,却突见那长/枪化为无数黑烟,脱出枪身,在前方猛然凝聚,成为一只数尺大小的巨大乌鸦,凶猛无比,啄向后羿要害。 两者相撞一瞬,巨响冲天而起,周围的气息轰向四面八方,巨浪滔天,一只十数丈大小的深坑突然出现如蛛网般龟裂的大地上,周围的水流很快涌入,形成浑浊的池水。 一击之后羿,退了两步,而乌鸦一个翻滚,掉进姬惠怀里。 “不是他么?”后羿叹息一声,凝视那只乌鸦的面孔不再复杂,“你走吧。” 普通箭术,杀不死这位年少的南荒之主,而要杀他,必然要用射日弓。 不行,暂时不能用射日弓。 姬惠将乌鸦放回肩上,沉默地转过身,丝毫不惧后羿可能的冷箭偷袭,离开地潇洒又平静。 后羿看了看一边惊呆的寒浞,淡淡道:“走吧。” “义父,此人是我东夷大患,若不先除之,将来定会找咱们麻烦。”寒浞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伤到不用射日弓的后羿,心中更是胆寒,那姬惠不足双十年纪,就已如此强大,若对方再成长几年,恐怕就是后羿也保不住他。 “带着不死药,我们回去。”后羿道。 “非是我要隐瞒,不死药事发仓促,我只能前来确定,正准备确认之后,便将神药献给您。”寒浞一惊,他明明没有告诉后羿不死药之事……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不必解释,此事我自有安排。”后羿微微摇头,再看向微甲与华贞,“你们,也一起回去吧。” 微甲沉默了数息,才缓缓摇头:“我不会再与寒浞同朝。” “连你也要离去么?”后羿叹息一声。 “师父,我只问一句,”微甲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的族人,不是您的子民吗?” 若是,你怎可看着他们被寒浞欺压伤害,而不许我为他们讨回公道? “你的族人,自然是的。”后羿温和道,“只是,那些,重要到你可以放弃一切么?” “抱歉,师父。”微甲走到岸边,跪地叩首,“徒儿有亏于您,但唯有此事,绝不可能妥协。” “华贞?”后羿看向一边的女子。 “我……”华贞愣了一下,为难地左右看看,然后挽住了微甲的手,谄媚道,“师父放心,我有空会经常去看你的,过两年还会带上您的徒孙,保证只比以前更热闹。” 后羿微微一笑:“那我就等着了,我不在你们身边时,自己小心些。” “谢谢师父。”华贞一喜,欢快道,“您不生气就好,话说你眼睛明明那么好,为什么一定要护着寒浞啊,他是什么人,我不信你真的不知道。” “阿贞,有时人生之事,不是只凭借善恶可断。”后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寒浞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倒底不敢留下,急忙跟了上去。 这时,之前被后羿一箭分开的水流才轰然合并。 禺稷在一边悲伤地捂脸叹气,后羿从头至尾都没多看他一眼,好像他是买货时送的搭头一样。 “不必伤心,真要让师父多多关注上你,你肯定日夜难安。”华贞安慰他。 “姬惠是怎么练的……”禺稷忍不住吐槽道,“就算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习神照经,也不可能有那么强啊,那玩意出了名的花时间,更何况他还连全了连归双易,真的不是哪来的妖怪投生吗?” “听说师父当年也是二十出头,就已能拉开射日弓,天下无敌了。”微甲一脸敬佩地看着中都的方向,“我等后起之辈,更要多加努力才是。” “你们就这么和中州东夷决裂了,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禺稷突然为他们可惜起来。 “你说的很对,之前说好的五成粮食,应该没有问题才是。”东夷本部土地贫瘠,若再被寒浞克扣,日子就更是艰难了,微甲想着,不过好在先做了些许准备…… “说好的三成半……”禺稷心中掂量了一下一对二的后果,戒备道。 “说好的五成。”微甲的微笑完美的没有一丝裂缝。 “那得找姬惠商量……”禺稷谨慎地说,当时没有最终谈好,本来准备拉上阿惠,等他们干掉寒浞后就翻脸的,只是姬惠你为什么要走这么快…… “刚刚他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想找你。”华贞摸摸身后的弓箭,也笑道。 “三成半,一点不给,我就去掀了船。”禺稷坚定地说,“好时姬惠一定会找我们三个的麻烦。我再加一百匹丝绢。这是底线!” 最后一句,他重点强调。 “可惜我们的底线不合。”华贞叹息一声,夫妻两对视一眼,默契地摸起弓箭。 禺稷咬咬牙,终于准备放大招:“再加一匹真红丝。” 华贞的手猛然僵住,转而按住恋人的手,眼中精光四射:“是紫铆虫胶染的真红?要碾死数万只紫胶虫才能染红一匹,光色纯正,绝不褪色的真红丝绢?不是赭石绢那种不洗也掉色的红绢?” 禺稷傲然点头,拿乔地抬起下巴。 “你给微甲五成,”华贞挥挥手,“少掉的,在我那拿,几千石的粮食,我可不缺。如果你还再有真红绢,我还可以换!” 装土豪遇到真土豪,禺稷觉得心都碎了,只能默默点头,早知道这么容易,他到底是在操心什么…… 好累,他要吃点东西缓解一下。 --------------------------------------------------------------------------- “所以,你就跟去打了一圈酱油?”木屋里,姒揆给禺稷端上一碗素面,“今天鸡没下蛋,将就着吃吧。” 野鸡就是不好养啊,居然要繁殖季节才下蛋,他之前好不容易找到的蛋已经被这个家伙吃了。 好想念家里养的那只天天下蛋的母鸡,如果能回去,一定把它带来。 “酱油是何物?”禺稷奇怪地问。 “就是淳露,不过不是肉做的,是大豆做的。”姒揆随口解释。 “大豆?” “就是五谷里的菽……别看我,别说我不会晾,就算会给不会去给你当厨子的。” “不……”禺稷咬断一口素面,微微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是个女的,我就将就一下,娶了你算了。” 第46章 疗伤 湖水潋艳,波光万里。 姬惠坐在湖边青石之上,衣衫半开,胸口一指尖大小的洞口正流动着一丝丝血色,染湿半片衣襟。 孔雀已恢复人形,在为他处理伤口。 “后羿九式中的凝日式,箭身由无数冰针凝成,入肉化分化,阻断伤口愈合。”孔雀将头埋在他胸口,舔掉那丝血迹,“别动,你一动我又要舔偏了,我们鸟类的口水是非常好的疗伤圣药,你知道燕窝吧,大补之物,我是凤凰之子,更是如今的百鸟之王,口水当然就更补,你要不要喝点?” 孔雀一边说,一边抬头把嘴伸到阿惠面前,来吧!要多少有多少! 姬惠懒得理他。 “其实阿惠,我今天感动的要死了……”孔雀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冷淡,而是在拉着他的手向上一路猛亲,明明是人身,那孔雀屏依然开的瑞光千里,闪瞎周围鸟兽无数。 姬惠早就避上眼睛,只是平静道:“若我阻你,你定然另有毒计。” “阿惠,你舍不得我就直说嘛,不要那么隐晦……”孔雀害羞的捂脸。 “再聒噪,就滚回去。”姬惠冷冷道。 “那怎么可以,你还要为你疗伤。”孔雀又把头埋下去,“你别乱动,你乱动我就会舔错地方!” 姬惠闭眸不语。 孔雀于是多长出一个胆子,行动方向开始逐渐蔓延。 姬惠依然没有理他。 于是又多长了一胆子,光尝怎么够呢?右边的小不点,让我来扯扯你吧,我会很温柔的…… “你别乱动,我会亲错的……”他咬上去。 然后被掐住脖子。 “阿惠,我不是故意的,是意外,意外。”孔雀吐着舌头说。 姬惠缓缓松开手,淡淡道:“从一开始,我便不曾动过。” 被拆穿的孔雀也不脸红:“失手嘛,来嘛,你的伤口血还没完全止住。” 姬惠更不想理他。 于是又发生了数次意外。 忍无可忍的姬惠拔光了他的尾巴,警告他再行不诡之事就一寸也别想碰他。 孔雀这才安静了。 过了一会,孔雀突然道:“今天,你并未出全力吧?” “后羿也不曾动用射日弓。”姬惠道。 “你是为了防着我。”孔雀靠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夕阳从湖边落下,“神照经最后一式,山河永寂,你练了多少了?” “与你无关。”姬惠才不会告诉他,就如孔雀今日也不曾出尽全力一样。 “你留着想杀我,哪里与我无关了,狠心的阿惠啊。”孔雀张开双臂,以咏叹的语气道,“啊——在死亡之前,让我再与你同床一次,我便无怨无悔了。” 姬惠面色平静,但动作却极是嫌弃地把他扒下来丢掉了。 “你别装了,刚刚我亲你时,你明明心跳的更快了。”孔雀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从湖水里爬起来,脱下羽毛,露出修长健美的身躯,鞠起一捧清水,浇在胸口,水珠反射着夕阳光辉,在阳光下更显诱惑。 看我的大胸,看我这长腿,看我这细腰…… 我就不信你把持的住! 当年我脱衣服时,你的动作可一点也不比我慢! 孔雀自信地翘起尾巴。 姬惠只看了一眼,将他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遍,就闭上眼睛。 “这么美的身体就在你面前,你不上就算了,还要闭着眼睛才开始回味,太浪费了吧!”孔雀气得拿尾巴把水掀的到处都是。 姬惠不理他。 孔雀想到之前无意中听到的民歌,他扯着难听的嗓子,一边洗一边唱道:“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沿着大路走啊,拉着你的袖啊.)无我恶兮,不寁故也!(莫要嫌我把气怄啊,不念旧情轻分手呀!)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沿着大路走啊,抓紧你的手啊,)无我丑兮,不寁好也!(不要嫌丑把我丢啊,抛却恩爱不肯留呀!)” 末了,他还觉得不够大声,重点把第二句重复了数次。 姬惠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捡起手边一块青石就扔了过去。 孔雀委屈地被砸进水里。 过了一会,他又从水里冒出来,却看阿惠已经疲惫地闭目休息了。 也对,连山易术极耗心神,刚刚虽然阿惠貌似没有太输,但毕竟受了伤,肯定很不舒服。 他悄悄走过去,变成一只大鸟,默默把他团起来。 姬惠顺势躺在他翅膀里,他轻轻盖上翅膀。 孔雀把头贴着他的脸,突然觉得周围的水声与风声都静谧起来。 其实,这样一起睡,也很好。 阿惠在我怀里…… --------------------------------------------------------------------------- 伤口恢复之后,姬惠就与孔雀回了南荒。 一个月后,禺稷非常自觉地把粮草送了过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姬惠开始翻看姒揆送过来的龟甲,还有……他自己。 “我那小小封地的农种已经教会他们了。”姒揆矜持道,“南荒情形与北方不同,农耕之道,应是因地制宜,所以为了帮助山君,我亲自前来帮忙。” 姬惠肩膀上的孔雀开始在爪子上磨喙,这蠢货,真以为他是瞎的么? 还敢追到南荒来? 真是不知死活,看我今天不吃了你。 “那便劳烦你了。”姬惠当然不会拒绝,更将那只蠢鸟搂进怀里,默默碾压,警告他不许乱来。 “他只是想求你庇护而已,寒浞的人手还在四处追杀他。”禺稷在一边微笑道。 “我至少还有三分用处,你呢?西岭之主久在南荒,不太好吧?”姒揆冷笑道。 “我只是觉得你不知死活而已,想找机会保住你一条小命。”禺稷摇头道,“南荒可是用比寒浞还想杀你的人在。” “有山君在,想来一般宵小不敢乱来。”姒揆自信地道。 “真是蠢哭了。”禺稷觉得自己如果不是暂时不敢回去又想吃好吃的,一定不会带他过来。 “不要学我说话。”姒揆回了一句,“那我这些时日,可否住您宫中?” 姬惠还没回答,他怀里的乌鸦已经嘎嘎地尖叫起来。 姬惠在那蠢鸟臀上很扭一把,在乌鸦的痛叫中低声道:“他种出粮前,你可以睡我床上,种出粮后,随你吃。” 乌鸦立刻安静下来,扭捏地靠在他怀里蹭蹭。 哎呀,赚到了,我其实不是这么讨厌他的,他可以继续住没关系的…… 姬惠无语地摇头,然后冰冷的眼神从禺稷身上扫过。 禺稷突然觉得太聪明也不是好事,总觉得有可能被灭口…… 第47章 教训 有山君允许,侍者们很快给收拾出一个靠近山君所在的独立院落,禺稷很自然地也住了进去。 “两人同榻,你不嫌小吗?”姒揆冷着脸问。 “榻有三丈长宽,足够你我翻滚,何必如此介意。”禺稷捧着面前的鸡蛋面,微笑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对我心怀不诡。”姒揆冷哼道。 “我都没拆穿你对姬惠心怀不诡,你倒诬陷起我来了。”禺稷不以为然道,“其实你只要答应我,晚上不要偷偷摸到姬惠的院子里,我就不和你同房了。” “呸呸,谁和你同房,我晚上去找阿惠,是为了商谈农耕之事,不要把我们的关系想的如此龌龊。”姒揆甩袖怒道。 “何事一定要月上中天才去商议?”禺稷真心觉得这小子蠢透了,“别不要命了,就寝吧。”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何你要为我操心?”姒揆有些戒备,上辈子没听说禺稷喜欢男人啊。 “你废话真多。”禺稷在石墙上轻轻一印,那坚固的白石墙壁在他手掌之下竟如油脂般柔软,轻易便印出一枚极深的掌印,他盯着禺稷,“睡不睡?” 姒揆也不示弱,他家天水经极柔极阴,一掌在墙上不但能印掌印,还能轻易地画出轮廓图,只见他刷刷两下,就已经在墙上画出一只吃面的狗熊,还画的很不错,比那些祭祀喜欢的画的壁画精致多了。 禺稷微微摇头:“反正晚上不得出门。” 姬惠既然愿意帮这小子,就代表姬惠预见的天命里,他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先救他一命,以后各种计划,才能更好谋划,他帮姬惠挡住这小子,姬惠嘴上不说,但心里定会领他的情。 虽然姬惠性格不如阿桢那样温柔和,但其实也是面冷心热之人,对付这种人最简单了,只要顺手帮忙示好并且不找他说话交流,他就会对你升起好感。 姒揆这蠢货还好意思找姬惠聊天,连姬惠最讨厌聊天都不知道,还想更进一步? 做梦去吧! 反正如今回去西岭一定会被抓住成亲,不如留在这里,不但安全有保证,还可以让他给自己煮面,一举多得。 至于姒揆本身的意见……禺稷表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 孔雀滚到阿惠的被子里,团成一团,用的是人的体型。 “为何变身?”姬惠拆下头上发冠,任长发滑至腰际,更衬得他肤色苍白胜雪。 “因为人身可以抱你更紧啊~~”孔雀陶醉地把脸埋进被衾里,满满都是阿惠的味道。 “不过多被我折上几次罢了,有什么可开心的。”姬惠冷笑。 “要是真被你折到用不了,那损失最大的,不还是你么?”孔雀幽怨地道。 “你再嘴上胡言,我便不是折断,而是……”姬惠伸出修长的指尖,做出一个切断的手势。 孔雀闭嘴了。 姬惠是认真的,他向来说到做到。 * 第二日,姒揆便安心地住下,姬惠划了数十亩水田给他。 地方离王都并不远,基本可以早出晚归。 不过姒揆其实所知并不多,最多知道堆肥,除草,还有间苗。 这此还是当年在村里偶然听说的。 南荒虽高山遍地,但气候炎热,春稻收获后,往往还可以种下一茬秋稻,姒揆还仗着自己那一点知识,给姬惠吹嘘做杂交水稻。 课外读物不是说了么,袁大大就是发现一株天然水稻的样本,然后才开始有了第一批杂交稻么,要是我也能发现,那不就可以成功了么? 不过姬惠只是淡淡地问了几个简单的做法,就把他请了出去。 然后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这个选种都不会的家伙,真的可以让南荒多产出稻子么? 怎么看都觉得很玄。 ---------------------------------------------------------------------------- 时光飞逝,一转眼间,南荒已经过了数月,秋季过去,冬季来临。 南荒靠海多雨,冬日除非高山之顶,否则难见雪花。 孔雀罕见的安静了几个月,每天就只跟在姬惠身边,晚上摸摸抱抱,然后被折几次。 姒揆的堆肥之法还是有效,只是他能提出的,也就是堆肥、除草、间苗了。 虽然提出的意见很少,但非常有效,属下纷纷回复,说田中稻子长势极好,绝对是有用的。 姬惠觉得满意。 便感谢了姒揆,说可以帮他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麻烦。 姒揆开心的都要跳起来了,于是提出要求请吃顿饭。 这个要求太微小,姬惠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但没有吃成。 因为姒揆准备菜食时,被妖怪袭击打晕,丢到水里险些挂掉。 如果不是禺稷极有先见之明地跟上他的话。 姬惠大为震怒,为了保护姒揆,他都让这只孔雀爬上他床榻了,他居然还敢如此肆无忌惮! 真当他是泥捏的么? 虽然他拼命解释那是其它妖怪干的我一直在你身边做不了坏事,但孔雀依然失去了柔软的被窝,温暖的怀抱,还有房顶。 “为什么房顶屋檐都不许我呆!”孔雀在房间里上窜下跳,撞地一地凌乱。 他只是教训了那小子而已,阿惠居然这么在意他! 姬惠看他折腾,却没有如以前那般修理他,只是默默地叹息。 过了许久,姬惠才道:“我要成婚了。” 孔雀顿时在空中一僵,扇翅膀都忘记了,呯地一声掉在地上。 “所以……”他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地听到阿惠说,“你走吧。” 孔雀一声尖叫。 “你可以生气,可以抱怨,可以打杀我,但你怎么可以随便说这种话!” “我身为南荒之主,自然要娶妻生子,这数月里,寒浞借后羿之威,数次袭扰我南荒边界,东夷微甲前数日来信,言及想与南荒连姻,相抗中州。”姬惠平静地道,“我们,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再如此,他真的,会心软。 “你是担心后羿吃下不死药你一个人挡不了么?”孔雀冷笑道,“我怎么会轻易将不死药给人族,那玉匣上除了后羿的封印,还有我的封印,少了哪个的都打不开。” 他不让我打开,我就不能让他打开,再说,我还真不怕他打开。 “我并不担心此事。”姬惠突然道,“我骗你的。” 孔雀石化了。 “你在,我不会娶妻,但你,可以暂时放手么……”姬惠缓缓道,“我知你并不想让南荒再无缺粮之虑,那样会给妖族带来威胁,但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动手,我便不会动手。” 孔雀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说:“你还愿意,再相信我么?” “我说过,纵有干戈,我亦无怨。”姬惠淡淡道,“恋上你的结局,我早已知晓。” 既然天命不可违。姬惠心里盘算,若真有那一日,他绝对不会让孔雀一个人单着。 你说不想离开我,那就得兑现承诺。 孔雀自是知晓自己的所有弱点。 笑话,我难道就不知道你的么。 第48章 情债 打了一架,孔雀回到夷山。 又去洗了一天泥巴。 再被群妖奚落数个时辰。 然后就又想滚到阿惠身边去了。 只是阿惠要的条件……他立在凤枝上唉声叹气,将头颈搁在树杈上,拧巴地都要挤出水来了。 “既然舍不得,又何必回来。”他的亲兄弟大鹏鸟渡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他身边,淡淡道。 “纯狐那边,如何了?”孔雀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看着那月下铺了一地的凤凰花瓣,散发着缕缕暗香。 “纯狐行事,向来不会出差错。”大鹏鸟也陪兄弟仰望着树冠里隐隐透下的月色,“她倒是更担心你。” “我们这里暂时无事,唯一忧虑的,就是后羿会不会按我们的计划行事。”孔雀懒懒道。 “纯狐说会,一定就会。”大鹏鸟也有些感慨,“你说,是什么支持着后羿与天下人为敌,也不放弃呢?” “那又是什么支持着我连阿惠都不要了?”孔雀心里倒是明白,“后羿,他只是不甘,他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失去,那就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若是到如今局面,他还犹豫退缩,你当年就白认这个兄弟了。” “昆仑柱开,还有七年,后羿他撑得到那时么?”大鹏对当年之事,也心中有憾。 “别小看人族的意志,后羿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射日弓也不会认他为主。”孔雀哼道。 “当年我们助他夺得帝药,更与他联手狙杀西王母,斩断天地最后一座灵桥,本以为,他会与我们连手,哈。”遥想当年,大鹏几乎感觉到数千年前时的自己,那时天地灵气尤自浓烈,他还可以化出原身本体,扶摇九万里而上,展翅之间,可让万里天地不能相见。 但高阳帝颛顼斩断天梯,天地日渐遥远,灵气越加稀薄,如今的他,连化成本体都要耗费极大的灵力,只能暂时缩小身形,否则光是吃食,就可以将他饿死。 “西王母掌握天地最后一座灵桥,若不杀他,天上那些敌人下来,总是麻烦。”孔雀轻笑道,“不过好在后羿也不愿人族被仙神所控,他那射日诛天式可真是强到能可弑神。” “三皇五帝成神立天庭,享受人世供奉,也有仙人独立世外,冷眼人间,西王母那座灵桥,更是人族成神为仙的天梯,此桥一毁,世上之人便是天资再强,也难想成仙。”大鹏想着当年,倒看开了,“月满亏,水满溢,天道有衡常,我族当年何等肆虐,不敬天地,肆意与巫族相争,让洪荒遍地尸骨。如今气运流于人族,也不过是在还当年的债罢了。” “还债,我们欠他们什么了?”孔雀仿佛被人揪住了尾巴,脸一下就拉下来,“妖族向来公平,吃起活物不分种族,又不是只吃人,再者,再不打破结界,我妖族一但灭种,还债又能从何说起。” “那你为何躲在这里,不敢去见姬惠?”做为兄弟,大鹏拆他的台一点也不客气。 “我……”孔雀顿时心虚,但他向来无理也要声高,立时反唇讥道,“我几时躲了,不过是心中疲惫,休息数刻而已,再者,真要说躲,我总比某些鸟看到所爱连说的机会都没,就被当天敌躲避了的好。” “我与它虽是天敌,但至少我对它上下其手,毫无困难,而你……”大鹏啧啧了两声,目光如电,轻易落在孔雀脖颈羽毛覆盖下的指印上,“有情人的优越感,呵呵。” “上下其手的总上得它以为你要生吞了它,一见你就引颈等死的模样,你也不觉得晦气。”孔雀嘲讽道。 “晦气也好过和情人同睡一床也要冒着生命危险。”大鹏又岂是任人欺负之妖。 “你敢去睡了你那只吗?”孔雀冷哼。 “说的好像你现在能睡一样。”大鹏呵呵道。 “我昨天还在他床上,你只能在窝里看着吧?”孔雀刺激道。 “在床上有卵用,你刚刚玩的不是泥巴?”越说越火大,大鹏也怒了。 “我是为了谁?”老底被揭,孔雀气得开屏,五色神光刷了大鹏一脸。 “呵呵,你比的过我当年变成女人去骗后羿?”大鹏伸翅膀就刷了回去。 “我逼你了?”孔雀伸爪子撕他毛。 “你没逼,我逼你了?” 一金一绿蓝,两只大鸟在凤技上撕成一团,震的满树花枝零落,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出老远。 被扰的清梦的鸟兽们纷纷伸头,以为是人族打过来了。 一只白老鼠伸头看看,挥爪子让大家回去休息:“两只大/鸟打架呢,我们这些花花草草就别围观了,不小心被踩到算谁的,散了散了……” “这次他们又是为什么打架啊?”一只乌鸦八卦地问。 “还用问吗?他们能打起来,只能是他们中的哪个又被甩了。”一只大风呵呵道。 “孔雀大王又被甩了?山君真是的,要断就干脆点啊,这几个月甩一次算什么事,要不要我们休息了。”胜遇鸟刮了刮羽毛,不悦道。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我们要不要想想办法帮下两位大王?”麻雀叽叽喳喳问。 “你能有什么办法,大王们都没有办法。”夜枭鄙视它。 “怎么没有,你们忘记了吗?人类一但有小鸟了,夫妻一般为了孩子,勉强就过下去了。”麻雀傲然道。 “姬山君会给孔雀生蛋吗?不可能吧?”群鸟们都觉得太不靠谱了。 “如果可以留下姬山君,孔雀大王会在乎生蛋吗?”一只白鸟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肯定不会。” “生蛋小意思啦,没大孔雀做不出来的事!” “可是生蛋得两个人都在凤枝下边才行,凤凰当年留下的交合之气,只能放凤枝里。” “大孔雀肯定想的出来办法,我们不用担心。” “这样不太好吧……”有鸟弱弱地道。 “有什么不好的,他把夷山弄的到处是泥巴就好么……”一只乌鸦转头怒斥发声者,然后发现说话的是孔雀。 瞬间,热闹的树枝空无一鸟。 孔雀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觉得至少现在不能这么做。 以阿惠的心狠,自己现在和他这个情况,搞不好就鸡飞蛋打了。 ---------------------------------------------------------------------------- 别一边,姬惠没有理那只孔雀,而是去看望受伤的姒揆。 他不但被呛了巨多的冰水,还被人背后闷棍打伤了头,如今正在床上歇息,禺稷给他端了一碗姜汤,如今刚刚十四岁的少年正捧着热汤团着被子打喷嚏。 但当姬惠进门之时,他那病恹恹的样子瞬间就收起来了,精神十足地向姬惠表示一点小伤难不倒我,我还可以继续帮你,明天就去上工,你一定放心,改天我们再约云云。 禺稷听得捂额头,完全搞不懂这个蠢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姬惠安抚了两句,说不会担心他定会严查之类的话,就走了。 姒揆失望地倒回床上。 “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姒揆抱着被子哀怨道,“我那么喜欢他。” “你有什么值得他们喜欢的?煮面么?”禺稷一点也不同情他,“你不知道南荒的主食都是谷米么?” “我……”姒揆失落地捧着杯子,是啊,当年他是中州帝王,夏国之主里,姬惠也没有喜欢过他,如今的他,又无地盘又无钱,修为也才刚刚到八重天而已,还是仗着前世的经验才有这样的速度。 我有什么值得阿惠喜欢的…… 至少,我要站在与阿惠一个等级吧?至少,修为要入天阙,否则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至少,要重新当上夏国之主,这次我一定不克扣他的粮食,我要帮他。 至少,这次,我不会伤害他的儿子——不,他的儿子一定不会出来的!阿惠是我的! 姒揆心中燃起熊熊战火,也不唱汤了,而是直接盘床而坐,运起了家传的天水经。 我也要像阿惠那样,十五岁就成为天阙强者! …… 姒揆醒来时,看到一名清秀少年,正坐在他榻边,为他诊脉。 少年眉目清秀至极,看来不过十一二岁,皮肤白皙,微笑之时,右颊有一个浅浅梨涡,让人一见便心生喜爱。 “阿揆你醒了?”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软糯,惊喜道,“你睡了两天了。” “两天?”姒揆一下坐起来,觉得周身经脉剧痛,对了,他修练太过心急,结果真气入岔,伤到了身体,再看少年模样,忍不住试探道,“流云?” “怎么了?”少年问。 “你,你不是在北方商部吗?”姒揆心中紧张的都要死掉了,“怎么来了南荒?” 北商是神农一脉的支脉,所传的乙木天德经,更是集愈伤、破邪、驱毒为一体,不过之前因为支持夏国,族中的高手损失极大,族人四散,北商的统领之权已经落到支持后羿的华贞之父有虞氏族长之手。 眼前的少年就是正在四处躲藏的殷商部族长幼子,殷流云。 “你经脉受损,不能轻动,山君就让西君帮忙带我过来啊。”同是被通缉的流亡者,当然经常相互帮助,少年流云最喜欢和姒揆一起玩了。 “不,不,问题不是这个。”姒揆受到巨大的惊吓,“你见到山君没有?” “这……因为忧心你的伤,我就先来治你,还不曾去拜见山君,”少年有点兴奋地笑道,“你已经没有大碍,我就先去拜见山君了。听说他是南荒第一美人,我想见他很久了……” “绝对不行!”姒揆声音瞬间拔高到房顶。 “为什么?”少年疑惑地看他。 “因为……”姒揆一时为难了,他难道能说是因为你一见到他就会喜欢上他,然后还差点勾搭到了,还舍命救他,让他差点就答应你了,还和你这傻甜白关系最好。 这样的情敌怎么可以让你见他? 就在此时,一边被无视了许久且将继续被无视下去的禺稷淡淡开口:“山君已经过来了,还有几息,便会进门。” 刻意放他听到步伐,也是姬惠的一种礼貌表示了。 姒揆吓的碗都掉了,直接一被子罩在少年头上,拖他到身边躺下:“流云,不要看,等会有一个装山君的妖怪要过来,看我赶走他!” “啊?”被罩住的少年愣住了。 感觉,好怪啊…… 第49章 算是正文的番外 姬惠与孔雀吵了一架,又收到姒揆修炼急燥,真气行岔昏迷的消息。 一时都以为是孔雀又去暗算了姒揆。 但检查之后,发现并不是。 于是让西君去请来北商族人医治。 次日,初春小雪落下,细雪轻舞之间,整个宫庭都静谧起来。 姬惠在树下看雪。 又是只我一人了么? ------------------------------------------------------------------------------ 姬夷召落到地上时,时空带来的乱流让他有点晕,第一次这么强力地用天地命盘,感觉有点用力太过,身后的阿丹一把扶住了他。 “我没事。”姬夷召摆摆手,“快点找到那个被我乱传过来的人才是正事。” “我觉得,可能我们有,”豢丹谨慎地说,“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比找那个初中生还重要?”姬夷召一把甩开他的手,“万一他干扰了历史,把我蝴蝶了怎么办?” “一个初中生,在这里想活下去是很难的,而且,你真的不转头看看吗?”豢丹压力特别大地道。 “转头看……”姬夷召一转头,正对上一双极为剔透冰冷的眼眸,晨光透过树梢,洒在他眉眼之间,只是看他一眼,就感觉心中仿佛被人倾倒下冰水琼浆,有一种无声的美好,正在盛开。 “父亲你——?”突然想到父亲说过没兴趣来这,姬夷召急忙刹口,差点咬到舌头,天啊,他这、这是年轻时的父亲,但他离生我还早,一定会被当神经病的吧? “你是……吾儿?”姬惠凝视他数息,唇角突然微微扬起。 “呃,你怎么知道……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有怀疑……”姬夷召突然觉得有点下不来台。 “我修习术法多年,自能看出,你非此世之人。”姬惠轻叹道,“你为何来此?” “因为,我……”我打lol时被一个愚蠢的初中生连坑十把,怒火中烧,电脑里又找不到对方一气之下,用命盘找他时一时出错,把他丢到这里来了……这种理由铁定是说不出去的,于是姬夷召诚恳道:“有一未来之人,魂魄来此,为免时间絮乱,我等便找来了。” “你等?”姬惠的目光一转,落到豢丹身上,数息之后,才微微颔首,“你眼光倒是不错。” “您可以不要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好么……”姬夷召觉得压力山大,“我还没有介绍。” 姬惠迟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头:“你说,我听。” 红鸾星动,气息相连,两人定是情侣无误,而那青年,身负东夷术法,又长的与微甲有数分相似,想来是微甲与华贞的儿子吧? 原来我与孔雀此世竟能有子,他也过的甚好…… 一时间,姬惠竟然心中有种落泪的冲动。 “我,我是夷召,姬夷召。”姬夷召习惯性地拉住父亲的手,“这是阿丹,豢丹。” “夷召,让你从姬而姓,涂钦就不曾让你改姓吗?”姬惠微笑问。 “他又没姓,呃……您也知道是孔雀”姬夷召突然觉得孔雀真的是好厉害,父亲简直什么都知道,感觉被扒光了一样可怕……t-t。 “若我与他人有染,孔雀定不会让他们活着。”姬惠略感无奈,“其嫉妒心甚重。” “说的太对了。”夷召用力点头,“不过父亲,我过来的时间有限,还要找那个未来之人,就不在这耽搁了,不然时间要乱起来就麻烦了。” “那生魂么,不必操心,我知是谁。”姬惠淡淡道。 “也对,你连我都可以一眼认出来,但是……”夷召还是有点疑惑,“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和孔雀生下我我还这么大了的事情?当年我突然知道我有个儿子时简直魂都吓掉了……” 姬惠这才略惊,神情瞬间一肃,看豢丹的目光也锐利起来:“是谁所生?” “当然是阿丹!”夷召拿手机给父亲看照片,“这是我家召蛋,你看,很熊的。” 姬惠对这种法器微有好奇,却见那小小方块中,有一只趾高气昂的白孔雀,那轻蔑又高傲的样子简直和孔雀一模一样。 儿子像我……孙儿像他么,姬惠突然有点期待孔雀生的蛋了。 “那父亲,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谁是那个从未来跑过来的人啊?”姬夷召问。 “那人身承天命,你们不可动他。”姬惠平静道,“三年前,我曾观帝星黯淡,前星却突然大盛,夏国有中兴之势,但此人天命已与此世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不要改变为好。” “可是他知道的东西太多。”随便发明什么纸笔的都会是麻烦。姬夷召更担心了。 “天道之势,小道可改,大势不变,我见他除了知道一点田间事外,其它便一无所知了。”姬惠微笑道,“他曾以毛竹制笔,却偏寻不着那种名为‘墨’的物件。他想制床做椅,却连将木板如何做平也不知晓,他想做一名为‘纸’之物,但却不知如何可做。如今唯一所成之物,却是那个……” 他伸手一指,方向正是挂在门边的鸡毛掸子。 夷召眼皮一跳,那东西父亲打起人来可痛可痛,孔雀和自己都被修理的床都爬不起来。 “父亲……”他诚恳地拉着姬惠的手,“以后一定要对儿子温柔一点,什么事情都是孔雀做的乱,你要相信儿子像你,一定是清白的。” 姬惠失笑,随即点头。 “山君,”豢丹问道,“您,似乎一点也不想问将来之事?” “何必知晓,”姬惠谓然一叹,伸手自夷召眉间抚摸而下,“我知我有一子,长成少年,能与所恋之人厮守到老,成家育子,已极是欢喜,其它小事,又何必知晓。” “有我在,你会很辛苦。”夷召小声道。 “有苦,才知何谓无悔。有失,才明何谓可贵。”姬惠微笑道。 “可是孔雀他……”夷召话没说完,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透明起来,不由一皱眉,“怎会?明明时间还有半天。” “天机难泄,孔雀不是良善之辈,我自晓得。”姬惠再上前摸摸儿子的肩,“我只要诸事因果,莫牵连后代,便无所求了。” 儿子消失前,他在那少年额前吻过一下。 他有预感,再想见到夷召,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至于在后边偷看的孔雀会误会多少?呵呵。 与他何干? ------------------------------------------------------------------------------ 夷召回到别墅时,姬惠正在写论文,见儿子回来了,点点头表示了一下。 孔雀在他桌子上滚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多出一些记忆,不由得呵呵了一下:“我说姒揆那蠢货怎么会老是缠着阿惠,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姬夷召才不理他,而是扯了椅子座到阿惠旁边,一脸得意:“父亲,你居然亲了我一下,我有种突然补上童年的幸福感你造吗?” “阿惠只是故意亲你给我看的。”孔雀哼哼道,“他想让我吃醋。” “父亲才没你那么小心眼。”夷召冷哼道,“父亲,让他姒揆重生一次,真的无事么?” 金手指开好大的感觉。 “天道恒常,大事难变,小事却可调整,若他回去,真可挽回遗憾,又有何不可。” “可他的遗憾是没泡到你啊?”姬夷召一想到万一被得得逞了,自己得管姒揆叫爹……我去,还不如不生他。 “何必担心,我只为孔雀生蛋。”姬惠淡淡地道。 “嗷——”孔雀激动地扑上来,一尾巴把儿子儿婿扫出去,“阿惠我爱死你了——啊——放手阿惠,再折生不了蛋了——” 随即,姬夷召在门外听到孔雀痛成老虎的惨叫,以及姬惠平静地补充:“而且没有第二次。” 第50章 可做正文的番外 去给姒揆找北商部落的治疗时,禺稷回去晚了一些。 因为在一片林中迷路了,而那片四处是枯叶荒草的林地里,有一个女人,靠在树边,优雅地伸展身体,露出美好挺拔的曲线。她的面容带着高原女子特有的深邃,身上只有几片简单而野性的红色兽皮,露出极富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挺拔的鼻梁上落着一只七彩斑斓的蝴蝶,似在闭目思考。 这是一个极美又极为野性的女子。 唯一的问题是,健美就罢了,她身材非常高挑,高到以禺稷的那出众的身高,也只到她的胸口。 禺稷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女子缓缓睁开眼眸,那是一对带着血色的黑眸,瞳孔极细小,仿佛可以嗅到极中的血腥气息。 那是掠食者才有的眼眸。 “玩够了吗?”女子的声音沙哑而美丽,“阿稷。”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禺稷问。 “我不会强迫你,只是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约好的,二十年。”女子露出一丝微笑。 “还有两年。”禺稷平静道,“就算西岭都属于你,我也不会。” “话不要说的太满,禺稷。” 那女子伸手,指鼻梁那只蝴蝶接下,任它在掌心如何挣扎,也难以脱出。 “这只蝴蝶,在我的庇护之下,世上几乎无人可以伤它,但它若飞离了我的掌心……” 她平摊五指,获得自由的蝴蝶立刻展翅飞出。 却在下一瞬发出一声轻响。 蝴蝶是不会鸣叫的,那声响之下,它的身体缓缓落出无数鳞粉,仿佛瑰丽的烟花。 它依然向上努力飞翔,直到完全变成碎片。 消失在风里。 “若不要我的保护,那就只会成为我的猎物。”女子的声音已经不是自信了,那只一种来自于意志灵魂的自我肯定,那是一种强者渴望更强的心,没有什么失败可以摧毁。 “女照,你来找我,就只是炫耀你的威风吗?”禺稷冷笑道。 “我无需炫耀。因为我等着你主动回到我身边。”那女子自信地笑笑,“过来看你只是顺路,真正的正事,是为了后羿的不死药。” 禺稷面色青了青,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那女人消失,禺稷才继续踏上了回北商的路途。 心中尤自叹息,西陵女族怎么会出来这样的人物。 如果当年知道是这样的后果,我……还会救她吗? 禺稷找不到答案。 那年他看到的女照,倒在西岭狼群山之里,才十二的岁的他见她身上满是烂疮,昏迷不醒,一身恶臭,连狼也不愿意吃,就救了她。 没有告诉他人,是因为那时的他还是西岭少君,不能与卑贱的平民相交的。 那疮是蚕疮,西岭生有一种彩丝蚕,极难得到,轻触一下,便偏体生疮,极难愈合。 禺稷本来以为她必死,将她安置在他狩猎时居住的一处隐密山洞里,想她死的不那么痛苦。 然而,她挣扎着活了下来。 靠着食物和水,还有并不多的一点药物。 后来,她走了。 不告而别。 禺稷那时还有些担心,因为她的伤并没有完全好。 直到五年后,后羿乱国。她回来了,是后羿的先锋大将。 打败了西岭之主,却在最后没有按照后羿的命令追杀王族,而是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成为他——禺稷的元妃。 她本就是后羿的义兄弟之一,那年落难,也不过是另外一只妖族同伙背叛。 传说他们有九人,一起去寻不死药。 回来的,只有三人。 他的未来,就如此成为她的东西。 “我不会强迫你,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成为我的男人,我等的起。”她如是说。 可惜恩与爱,从来不是同一件事。 禺稷微微摇头。 想到当年成亲之时,自己那视死如归的气势,还有那句“你敢碰我一下,我就去死。”,不由哑然。 不过如今还是一样的,她要是强迫我,我就去死! 再有一点时间,素金决练至顶峰,就可以与她一决高低了。 一世生死,就看两年后的决战了…… 自己救人的烂摊子,哭着也要收完。 ------------------------------------------------------------------------------- 女照到夏都时,后羿正在修理自己的箭筐。 他做与箭相关的任何事时,都不会假借他人之手。 看他神情专注,眼神清澈,补筐的手指在篾条间轻快的有如穿花蝴蝶,女狞不由得冷笑:“装的真像!和没瞎一样。” “滕狰?”后羿抬头看她,“你来的好快。” “别叫我滕狰,我已经知道不死药的消息,自然来的快,你说,能从那玉匣上找到那只鸟的消息吗?”女照说只那只鸟时,整个五官几乎都扭曲了,阴森森地问。 “月袅隐藏太深,那么多年,我们都没找到他。你还没放下么?” “他害死你妻子,毁了我的脸,让我差点死在西岭,还杀死了其它兄弟!”女照呵呵道,“你要还真放的下,就是老糊涂了。” “今年不过70而已,说话莫太伤人。”后羿语气平静,又低头去补自己的箭框,“天阙之人,寿算都有200余年。我尚算壮年。” “但又有几个天阙是活到终老的。夏启开国之后,一个都没吧?”女照笑他妄想,“能打开不死药上的术法么?” “很难,月袅是妖族高手,且是极擅术法之人。打开容易,但很难保证不伤到不死药。”后羿将最后一条篾片编进框里,这才满意地开始打磨篾上毛刺。 “寒浞最近又在找我西岭的麻烦,你就这样让他到处乱跑,就不怕时间没到他就死了么?”女照看他又开始打磨箭头,简直对他无语了,“那样你就白养他几十年了。反正就两年,关起来不行么?” “可不能让他警觉,免得再生事端,另外,滕狰,你似乎并不介意西陵女的身份了。” 西岭一地,地形变化万千,无数参天大树林立其中,那里是神州地形最复杂的所在,有低山高草,有小湖如星遍布岭中,有流水飞泻的大小瀑布,也有大河纵横的高山峡谷。 其中自然生出猛兽无数,昆吾便是驻守其上,禁绝万兽出岭的守护部族。 而西陵女氏是当年黄帝正妻嫘祖的母族,世代以织丝养蚕为功业,所在娘仔山,更是万里桑田,族中女子,个个能织擅养。 两族相互扶持已久,是以,西陵女氏之主向来是西君妻子人选, 在这样的地方,不喜织丝做布的滕狰自然受尽苦头,以西陵女身份为耻。 “叫我女照,我喜欢禺稷给我的这个名字,滕狰此名太过凶悍,未免让人忌惮。”女照道。 “你来,不是与我讨论名字的吧。”后羿无奈地道。 叫了那么多年的义妹,就为一个名字就如此较真,真是……罢了,比起义妹,那位西君才更让人觉得可惜,以置于上次见他,都不好意思唤他一声。 “其实,世上还有两个人,可以解开封印。” “你说。”后羿点头道。 “大巫仲余。” “巫族之主,巫术诡秘,又与妖族相杀多年,应该是可以解开,但巫族之地,你知在何处么?”后羿微笑道。 “知道早就杀过去,一决后患了。” “另外一人呢?” “术法最高深者,莫过连山九易,而九易皆成,这天下,又有哪种术法,难的住山君姬惠呢?” 第51章 请君 山君进屋时,就看到姒揆趴在榻上,四肢着地地压着一个被包裹在被衾里的人。 于是他的询问的目光转向禺稷。 禺稷微笑了一下:“我也是刚刚进来,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知道姒揆为什么不让殷流云见山君姬惠,这小子向来行事混乱,想到什么是什么,真是不想管了。 “我不能让你看到我的好兄弟。”姒揆认真而坚决地道,“你是我兄弟的劫难!” 姬惠看他一眼,淡淡道:“就不是你的劫难么?” “你……”姒揆一时被噎到了,想了半天,才勉强道,“我小弟见到的美人不多,你既然无心,就放过他吧。” “看来你已无恙,”姬惠心想也是,并不纠纷,更没为自己的脑残粉增加数量的愿望。 “大兄你别乱为我做主啊。”殷流云在被子里挣扎,“听说山君很美,让我看一眼啊。” “看什么看,看了一辈子就毁了。”姒揆死死压住他,“是不是兄弟,是兄弟你别看。” 少年的好奇心简直要炸开了,真的有那么美吗?看一眼就被迷人倒? 大兄简直是太过分了,居然只让自己开心。 姬惠看闹剧太过,转身走了:“你该回北商了。” 他已完全确定这孩子没事,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你,你怎么可以用过就扔?我刚刚才帮了你的大忙!!”姒揆一脸震惊,那表情痛苦的就像要死掉了。 “既已无事,早走为好。”话音传来时,空中只留袅袅余音,而那人,早已消失在清风之中。 ----------------------------------------------------------------------------- “出了何事?”孔雀扑棱着翅膀落到树枝上,有点担心,“你不会轻易赶人走的。” “但你不在此列,”姬惠手指轻描淡写地一挥,但出劲的指风却生生将孔雀打下了大把羽毛,“出去。” “知道我和那蠢货差距在哪吗?”孔雀也不介意掉落的羽毛,那本来就是给阿惠出气的,“我从来不问你为什么,能让你如此忌惮的,世上,除了我,就只有后羿了。” “那又如何?”姬惠转头看他,目光轻幽。 “你预知之能极强,应该可以从天机中推断出危险,但你不躲开,就让我很苦恼了。”孔雀愁眉苦脸地道,“你如果想躲,就算是我也找不到你吧?” “我自然可躲,但南荒族人,又能躲入何处?”姬惠淡淡道。 “据我之知,后羿还没有弱到要靠屠杀平民来发泄怒火。”孔雀自然能劝就劝。 “我为南荒之主,岂可将族人性命放在一句‘可能’之上。”姬惠平静地把孔雀噎回去,“走吧。” “你真要赶我走?”孔雀抱着翅膀在胸前,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你不走?”姬惠幽幽道,“那可是射日弓。” “我当然要保护你了,你是我的妖后啊。”孔雀娇羞道,“虽然最近在夫妻之事这块,你不是很尽责……但我身为妖王,又怎么能在这点小事上计较。” “既然如此,便过来吧。”姬惠一把拎住他的翅膀,将他抓住。 这么容易?孔雀一时都不敢相信。 几乎同时,姬惠指尖利光一闪,一道锋利无比的刀光,划破天空。 孔雀一声尖叫,惊起人鸟无数。 姬惠在他脑上用力一敲:“闭嘴!” “痛痛痛——”孔雀在姬惠手里拼命挣扎,“救命,谋杀亲夫了——” 那凄厉的嗓音让姬惠甚至都多看了一眼掐着孔雀翅膀的手,确定自己只是在他翅膀尖上开了一个小口放血。 并不是其它什么致死之伤。 “啊啊啊——”孔雀还在用高音尖叫着。 姬惠看着他,将手松开,取下的一小瓶妖血也不要,转身走了。 孔雀的尖叫嘎然而止,立刻扑了上去。 “阿惠我错了我错了,你要多少血我都给你,听说阵法要精要魂,我也可以给你,你别生气啊……” ------------------------------------------------------------------------------ 后羿背长弓利箭,和女照一起乘灵禽飞向南荒。 “上次来南荒,还是姬杼向我低头的时候。”后羿看着下方飞掠而过的江山,微微摇头,“宛如昨日。” “姬惠不轻易解开不死药之封,你要怎么做?”女照问。 “打败他,再说吧。”后羿轻笑道,“若败不了他,那说什么也是无用。” “他再强,才不过出生十八载,又能强到哪去?”女照并不如何相信,毕竟功法之道,首重根基,没有数日年如一日辛苦打磨积累的真元,任招式术法再是精妙,杀伤力也有限。 “这也是我也奇怪之事,他不过双十年华,本身真元却有四十年以上,与你我也相差不远,神妙之处,当真让人惊叹无比。不出十年,他定能在我之上。”后羿赞叹道,“我二十那年,远不如他。”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留他活着,总是东夷的威胁。”女照奇怪地道,“你并不是手软之人。” “留一线吧,我有预感,他很难杀死,若我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轻易杀他。” “你的想法总是太多。”女照不满地道。 “你的想法倒是不多,只是为一时冲动,差点陨命而已。”后羿笑她。 “那又如何,至少,我遇到了禺稷,”女照说到当年那少年,英挺的眉眼间自然地带上笑意,“他救我时,我就知道,要定他了。为遇到他,我可以多死上几次。” 那时的她,被月袅暗算,当年离开西陵一族时受的蚕刑之毒无法压制,一身恶疮溃烂,流毒脓水,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只有那名少年,心如赤子,虽然用兽皮塞着鼻孔给她上药洗身,但眼神之中,全无轻蔑厌恶。 那时她就知道,这才是配得上她的男人。 “但我为何觉得,他为了避开你,也是愿意多死上几次的。”后羿拆义妹的台。 “呵呵,是不是太久没打架,你我兄妹感情谈了?” “男人多爱温柔女子,你如此,让我越来越愧疚了。”后羿叹息,当年他连夏国王室都没有追杀,又怎么会想去屠西岭的王族,只是为了义妹,才发下那道召令罢了。 “愧疚什么,让你发兵西岭么?”女照高傲道,“若不如此,他怎么会答应娶我。” “用他父母的性命威胁他就范,如此嫁娶,后患无穷。”后羿劝她,“还是好好待他吧。” “他要是愿意接受,我至于用强么,再者,你好像也只有两个女人,是在何种立场教导我的?” “会吃亏啊……”后羿摇头。 “吃你个……”女照还没说完,眼中突然印出一块奇形悬崖,生生惊断了她的话。 这悬崖形如鹰嘴,独立于群山之间,尖锐无比,是南荒北边的一处风景,并不是太稀奇。 但问题是,一个时辰之前,他们才路过此地。 “术法?阵法?”女照猛然一拍大腿,“连山九易,阵法连环,当年十方之阵便是自连山九易中脱出,姬惠看来已经是感觉到我们要来了。” “准备好吧。”后羿执起长弓,一箭向上,轰鸣而出。 八道龙云在一箭之后轰然而出,急速射向四面八方,要以为破巧,直接毁掉这不知多远的阵式。 然而,一去不回。 过了一会。 后羿才惊叹道:“好厉害。” “你还夸奖别人!” 第52章 和好 南都涅阿 高耸入云的华灯山上,一只乌鸦从青松枝头掠过,闪电般射入山腹白岩的一道狭窄缝隙之中。 缝隙中道路九区八回,但对乌鸦来说,这一点难度也没有。 其羽翼锐如金石,很多时候,为赶时间,曲折无比的洞穴几乎被撞成一条直线,而其撞裂山石时的回音,更是久久不绝。 终于,道路尽头,豁然开朗。 这山腹几乎被掏空大半,仿佛一个倒扣下来的巨碗。 无数白色光束自顶端空隙中泄露而出,将其中跪坐的少年笼罩,远远看去,竟是无比神圣飘渺。 孔雀小心地落到他身边。 不得不小心,因为周围大大小小,被捏成了无数起伏的山川形状。 而山脉之间,被大大小小的血线相连。 血珠细小无比,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穿起,沿着丝线轨迹滑动,每走过一道山川,便会亮起一道符文。 只是符文每亮起一次,经过的血珠便少掉一颗。 “情况如何?”姬惠依旧闭磕着双目,只是问了一句。 “他们被你阻在鹊山之北。暂找不到路途。”孔雀打个哈欠,失血过多有点疲惫,“要我给你加血吗?” 虽然他如今是一只乌鸦大小,但本体毕竟是可以轻易把成千上万人吸走吃掉的大孔雀,流个几大桶还是没问题的,阿惠的血可比不过自己。 “还不用,等会吧。”姬惠说完,便见一盏符灯宛如风中烛火,眼看便要熄灭。 他指尖一弹,一丝血线飞出,瞬间稳定了那血符光芒。 ------------------------------------------------------------------------- “这是什么阵法?”女照看后羿一箭射出,落到群山之间,将一个山头生生炸裂,惊起无数鸟兽。 “姬氏部族本就有归藏一易,伯糜又将连山易术带至南荒,按上次我与他交手一招来看,他很可能将双易都练至最高,如今此阵连我的箭式也找不到尽头——阵法在他手中,恐怕可以随意更改变化,已经不拘泥于一阵一式了。”后羿给不喜欢学习的义妹解释道。 “他才多大,怎么可能又是神照经又是术法的学全了?娘胎里带来的吗?”女照觉得简直奇葩。 “所以我说他厉害。”后羿赞叹道,“他神照经虽强,但我觉他根基不稳,很可能是其父又或者哪位亲人传功于他,但易术之上,九天十地,应该是他最强没错了。” “现在是夸人的时候吗,你还能不能射?”女照才不想跟他废话,“别留着了,该用就用,只要打开不死药,什么挽不回来啊?” “自是能的。”后羿摸摸手中长弓,神情中透着一点惋惜,“但是,我不想。” “为什么?射日弓不是破尽万法么?”女照皱起眉头,“大哥你行行好不要闹了,不离开这个阵法我们难道还在这里待一辈子?” “那倒不会,此阵生门敞开,姬惠只是要我们离开。”后羿指尖在箭身上轻叩,“他都没有下杀手,我若轻易轻用射日弓,不是差了他一层?” “我不知道你还会在意这个。”女照盯着他道,“是不是又发作了?” “我看不透这里,这是很久不曾发生的事情了,让我多看一会。”后羿微笑道。 女照这才没有说话。 普通射者,首重辨物。中等箭者,首重判定时机。而至高箭者,最重辨心,眼睛看的太清,反而会是他们突破的障碍。 数百年来,东夷也只有两人可以拉开射日弓,就是因为找到“真我”的人,太过罕见。 后羿看了许久,这才不紧不慢地伸出右手,一缕绿意在他修长的指尖凝聚。 他的手并不好看,手指比普通人还长出一个指节,布满各种细碎的疤痕,但那点绿意在空中越聚越多,仿佛跳动的绿色火焰,在指尖渐渐形成箭的形状。 然后,他轻松无比地将绿色箭支向地上一投。 箭支仿如无物地消失在地面。 “这是什么?”女照不理解。 “这是,宣战。”后羿淡淡道,“表示我不想就如此离开,若不来……” * “若不去见他,他的箭可以烧毁整个南都。”姬惠看着掌中环绕的绿色箭支,这是,当年天地间由人皇燧人所点的第一缕功德之火。 五指一合,他将其捏灭在掌心:“不想走,就留下些东西,再走吧。” 他伸出双掌交叠,举过头顶,然后,重重地压在面前土地之上。 整个山体都微微一震。 他眉心印记,变得极为鲜艳,在他苍白的额头上,似乎就要滴出血来。 周围缩小的山川之上,一道无形气流缓缓凝聚。 * “来了。”后羿拿起长弓,看也不看,本能拉弓一箭脱出。 那一箭却落空。 “所以我最讨厌术者,他们总能看穿人心。”后羿神情温和,抬手一掌,平淡地轰向身前。 与面前的少年轰然对了一掌。 这一次,退后的是他,天下第一的,后羿。 “怎么可能?”女照几乎将眼珠子掉下来。 “这是整个南荒的山川地气,被他加持在身。”后羿捏了捏手腕,“眼前的,也并不是姬惠,而是他以九地之气,凝聚的化身。” “那你能打过吗?”女照直接了当的问。 “我试试。”后羿也认真起来,“不过越是强大的术法,越是难以持久。” “不错,但对你,应该够了。”姬惠平静一语,周围无数石块从泥土中升起,在他双手汇聚成两条巨大长鞭,带着巨大风啸,抽向敌人。 女照右手一伸,数十金珠串成的珠串就已在捏在手中,化为两枚奇形尖刺,轰向姬惠后背。 后羿出箭之时,总是有无数箭枝随之而来,那些或许只是一根树枝,或许只是无形箭气,他们的做为,只是锁定姬惠身形。 “轰轰轰!”姬惠不退反进,长鞭挥动间,生生将漫天箭影尽数轰碎,一前一后,将后羿绞入正中。 后羿自然也不曾退,东夷术法,从来都是有进无退。 他拉开射日弓。 明明是缓慢无比的,却拉开长在长鞭绞上之前。 那箭脱手时,周围万物,似乎都听见那凄厉鸣响。 那是初晨海天之间的白线,那是夏夜天空的闪电,天崩地裂,转瞬之间。 就是这一箭。 姬惠自然知道这一箭威力,纵然现在是化身,被一箭射中,也会遵循着阵法之力,将他神魂轰碎。 而他也不能退,因为身后女照长刺已至,几乎已抵到他腰间。 女照正以为将中正车,却突然发现右手好像偏了一点,刺尖从姬惠腰上擦过,惯性使然,不能控制地改刺为推,生生将姬惠推出数寸,而自己迎上了那恐怖长箭。 长箭穿过,女照正以为必死无疑,却见长箭从胸前透过,却没伤到自己。 只是胸口略痛。 而姬惠已经一掌拍在后羿脸上。 这一掌真心重,几乎将后羿脸骨打裂。 “这能打么……”后羿心中一叹,却再也不敢轻易出箭。 连山易术有预判之能,姬惠完全可以以各种巧合,将自己的箭,引到义妹身上,刚刚若不是他及时中止术法,女照安有命在? 但不用弓箭,他如何与有九山之力相加的姬惠相争? 到底是他太过自大,竟在南荒之地生事,又给他足够时间,布下如此阵法。 “我答应你,若无人允许,绝不再入南荒。”后羿不得不退一步。 “要我信你,先将手中东西留下。”姬惠淡淡道。 后羿脸色一僵,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将手中被打掉的那颗牙丢了出去。 “退下。”姬惠伸手接过,便冷冷道。 “你别太过得意。”女照自然也看出自己成了累赘,心中怒火迭起,却到底还是没有冲动。 “好了,这次是我们输了。”后羿拉过义妹,点点头,对姬惠道,“你很是厉害,下次可以与我切磋切磋,我保证不会下重手。” “就这么算了?”女照怒问后羿。 “总不能让我把你误杀了吧?他做的到的,消消气,以后再说吧。”后羿拉着妹子走了。 不走不行,他感觉得到,姬惠很是心急,已经准备再动手了。 那时妹子就要吃苦头了。 姬惠看着他们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那牙齿丢入地中,人也瞬间化为轻烟。 * 山腹之中,姬惠睁开眼睛,一把压住了乌鸦简直和飚血一样流血的伤口。 乌鸦见他醒来,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出口,就一头栽在他怀里。 这次,总会让他睡一个被窝了吧…… 第53章 起程 事实证明,阿惠果然是念旧情的。 晚上醒来时,孔雀发现自己睡的果然是阿惠的床榻。 滚了两滚,阿惠依然没有回来。 太过分了,我为你流了那么多的血,你居然都不等我醒来好让我第一个看到你。 狠心的阿惠。 妖族恢复力极强,孔雀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这样是不行的。 他五指一挥,在掌心凝水气成镜,对镜自揽,让努力让锐利的眼神涣散一点,让已经红润的红色苍白起来,再来两个乌青眼圈,嘴角要淡,没血色看起来更像要死了。 再把厚厚的羽毛披风严实一裹,孔雀一脸虚弱地推门而出。 就看到阿惠站在院里,飞雪落地,铺出一地白素。 他面前,浮着一粒牙齿。 姬惠正借地雪地泛起的微弱白光,在牙上刻下一排排极为微小的符纹。 看到孔雀出来,他冷淡地转头,斥道:“既然未好,出来做甚,回去。” 孔雀才不听他的,欢快地扑过去,把自己的羽毛披风分了他一半:“不要嘛,有你和我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立刻就好的快起来了。” “我倒不知,我还有如此异能。”姬惠看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随手刻下最后一个字符,将牙中髓质抽出,封入一细小玉饰之中,这才道,“回去吧。” “咒杀之术,以头发、指甲、鲜血、骨骼为根基,越是本身越是有效,阿惠你多久可以咒死他?”孔雀好奇地问。 “我咒不死他。”姬惠平静地道,伸手把他拎回房,丢到榻上。 “怎会?你不是已经修到连山九脉了吗?”孔雀奇怪地问。 “不必试探,我已将一身咒术散去,咒杀之法,已不能再用。”姬惠坐到一边,闭目修练,“你伤到元气,休息吧。” “什么,那可是苦练了十几年的咒法啊。”孔雀惊吓的尾巴都翘起来,急忙过上摸上摸下,“我是不爱听你讲术法,但你别骗我啊。” “我何时骗过你。”姬惠捏住他的手,转头看他一眼,“快睡,否则将你绑到床上。” “那你要后羿的骨牙做甚?”孔雀不解,本能地蹭了蹭阿惠的脸。 姬惠被他弄的火起,掐指一算,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半年没有生活了,不由得多看他了两眼。 “阿惠,有什么不对吗?”孔雀疑惑地问。 姬惠没有说话,心中却在寻思,若是自己对孔雀不能忘情,那岂非要禁欲一世? 原想既然分开,那便断的彻底,我不找他,他不找我,再见便是生死之分。 但如今看来,无论是以孔雀那无耻无脸又或如今局势,这都是不可能之事。 若我心中放他不下,自然也绝不许他乱碰,别说母的,便是公的也别想。 可若如此,那岂不是两人皆要一世孤单? 那又何苦来哉? “阿惠,怎么了?”孔雀被看得奇怪,还以为是惹了阿惠不开心,改摸手为捏,小心服侍起来。 “无事,休息吧。”姬惠宽衣解带,动作自然,当脱下最后一件衣物,然后就看到孔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脸神游的模样。 姬惠伸手,把他推倒在床榻之上。 熄灭了墙上火焰。 * 一夜转瞬。 黎明微亮,姬惠起身,一指风过,点燃墙火。 “阿惠。”孔雀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满意地抱住他的腰,陶醉地蹭啊蹭,“再来啊。我说过,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无理要求哒。” “要你放手,这要求,不算无理吧?”姬惠淡淡道,他伸手去掀腰上手臂,奈何对方搂的死紧。 “太无理了!”孔雀义正言辞地道,“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你就这样不管地丢下我,这都不算无理,怎么才是无理?” “你不是可以满足我任何无理要求么?”姬惠不为所动。 “啊,阿惠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孔雀悲伤地盘成一团,“我的心好痛好难过,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矫情。可要去汤泉?”姬惠披风斗篷,准备去温泉沐浴,昨晚太久没战,数回合下来,倒是一身汗水。 孔雀眼睛顿时闪闪发光,语气坚决无比:“去,当然去。” 水里也可以战斗啊,阿惠的长发在水里飘起来时可好看了……吸溜! 于是姬惠捞起……男人,然后又嫌弃地丢下:“变鸟。” “没力气了。”孔雀可怜地说。 “不变晚上睡屋檐。”姬惠冷酷无情。 孔雀这下还真不敢无理取闹了,果断变成麻雀让阿惠带走了。 …… 洗浴之后,姬惠收到了新的信息。 华贞和微甲来到了南都涅阿,由侍官接待,暂时与西君等人住在了一起。 “他们还没走么?”孔雀懒懒地躺阿惠怀里,问。 “西君似乎在躲避什么,姒揆似是有事要说,倒是殷流云,被姒揆强行赶回北方。”姬惠回他,不过既然华贞与微甲都已经来了,当然要一见。 于是起身前去。 ---------------------------------------------------------------------------- 偏殿之中,姒揆戒备地看着他一身红衣的女人。 西君正微笑着和华贞商量用真红丝绢换粮的事情。 “我这边肯定要从灵川过东夷到南荒,最后去西岭啊,北方很乱的,再说了,万一被滕狰……啊,现在她好像已经为一个男人改名叫女照了,被女照拒绝了,你找谁去啊?”华贞笑的甜美,还伸头靠在微甲怀里,用头顶了顶他下巴,“微甲,你说是也不是?” “夫人说的对。”微甲脸上红霞双生,但到底还是没有推开老婆。 “秀恩爱死的快。”姒揆低声咒道。 “快乐的死,也比单身一辈子强啊。”华贞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些事,强求不来呢?” “你们已经成亲?”姬惠问。 四人一惊,他们也都是世上年轻一辈最出世的奇才,但竟然都没发现姬惠是何时进来的。 “山君功力又大涨了,恭喜。”西君先回过神来。心中暗道搞什么的,这速度简直比飞还快,真是不要人活了。 “成亲了,一月这前,山君你比上次见更厉害了,我都已经看不出你的深浅了。”华贞也赞道,“那样我来找你的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何事?”姬惠吩咐侍者带来酒水。 华贞略有迟疑,这时,微甲沉默了一下,代妻子开口了:“师父要去巫族找不死药的解封之法了。” 说到这里,微甲神色黯然:“巫族多年未出,我们东夷也尽量与其相安无事,若师父强行去找巫族大巫,那就真的要再开战火了。” “这世上还有人抵的过后羿的射日弓吗?”姒揆问。 “巫族势微已久,但其若放出瘟蛊,那我东夷之民,便难以收场了。”微甲解释道,“当年高阳帝斩杀巫族高手刑天相柳九凤等人,其大巫抢回精血遗体,以其养出无法治好的瘟蛊,可以水传播,无论人畜,中后皆衰弱而亡。此法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不到最后,巫族也不会轻用。” “与我有何相干?”姬惠问。 “你易术阵法极精,可以在师父之前破开巫族阵法,找到巫族,让他们及时退去,免得和东夷同归于尽。”微甲诚恳道。 姬惠不语。 “一万石粮粮食。”华贞果断一掌拍在案上。 姒揆和西君同时低咒一声,有钱(粮)了不起啊…… “那是你的陪嫁啊……”微甲很感动。 “那你晚上可要好好谢谢我,知道么?”华贞搂住他脖子,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夫人说的是……”微甲也微笑地握住他的手。 孔雀嫉妒地磨牙,也去阿慧耳边吹气。 遭遇捏扁技能。 第54章 巫族 姬惠当然答应了,他们约好时间,便去交待离宫事宜。 姬桓有些担心地看着兄长:“东夷与我们关系不好,大兄你何时回来?” “你想问何事?”姬惠一眼看出弟弟的忐忑,直接询问。 “最近天机晦暗,难心揣测,我总是心神不宁。”姬桓有点担心,如今的兄长是南荒的天,容不得一点问题。 “若事事都听天机指引,你生脑何用?”姬惠淡淡道,“最近你自己小心,有事去寻伯因。” “哦。”姬桓点头应是,然后又忍不住问,“那阿姐那里……” 姬幽最近多次在南荒之中惹下祸端,她脾气高傲,虽然部族中人看在姬惠份上并不太过计较,但如此下去,总不是办法。姬惠在时,还镇的住她,一但离开,简直要反了天了。 “我已警告过她,若她实在不听,南荒上下,也不会再轻易饶她。你自己小心。” “大兄……”姬桓突然道,“早去好回。” 姬惠看他一息,伸手摸摸他长发,点头道:“好。” ------------------------------------------------------------------------------ 东夷大泽数千里,其中龙蛇水兽无数,人烟希少无比。 今日,一只小黑蛇缓缓从水中流到岸边。 一名高大粗犷的男人拿起一人高的整木圆桶,在湖边汲了满满一桶的清水,扛回高处的村落。 这个村落不大,上上下下不过二十余户,门边与屋檐,皆挂着数块人骨装饰。 男人认真地最大的木屋中那水缸灌满,然后依次去灌其他的住家。 一位身披粗麻,驻着短拐的老婆婆站在木栈上看着男人,满意地点点头,皱纹遍布的几乎看不到眼睛的脸上显出笑容,还露出没有牙齿的嘴。 “仲余啊,”老婆婆笑眯眯地道,“你一大早就如此有精力,不如去把正事办了?” 男人抬起头,他脸上的胡须拉杂,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只看到那挺拔的鼻梁和坚毅双眼,但此时那眼中却满是无奈:“阿婆,不去行吗?” “不行。”老婆婆咧开的嘴反而更大了,“那丫头好生好养,特别合适,快去快去,咱们这里啊,水不缺,柴也不缺,就缺人。” “阿婆……那姑娘还小。”男人苦笑道。 “不小了不小了,十二岁,生的了崽崽,呐,我也不强迫你,你不去也行,族里哪家姑娘,你选一个就好。”老婆婆很大方地说,“那姑娘也有其他汉子喜欢,虽然有点可惜了。” “别,我去还不行么。”男人不得以,放下木桶,向右边的一间木屋走去。 木屋不大,顶上盖着干草和树叶,打理的也很是干净。 只是东夷阴湿,推开木门,还是可以闻到一股*的气味。 “嘤嘤嘤……”一个扎着双包头的小姑娘抬起头,看到他进来,如兔子一样蹦起来,缩到最小的角落,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 “殷樱对吧?”仲余也有些头痛,“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小姑娘哭的更大声了。 “这样,我做换个条件如何?”男人低声道,“你要是不哭,我就带你回家。” 小姑娘的哭声一下小了下来,怯生生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我为什么要骗你。抓你过来给我阿婆治病已经很为难你了,而且你胸和屁股都这么小,我生儿子也不会找你的。”男人淡定地道。 小姑娘又哭了起来:“你这个坏人,太坏了……” 十二岁的姑娘,在他们殷商部族里已经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没有比这话更伤人的了,而且她哪里小了?明明哪里都不小,华贞姐姐还说她这么小就已经比她了,现在的孩子真是一代比一代强。 “好了,别哭了,我等会送你到东夷豢龙部落去,你自己去找豢丹反你送回去,做的到吗?”男人好声好气地哄道。 “真的?”小姑娘又怯生生地从手指缝里看他。 “绝对真的,虽然我也挺舍不得你的,毕竟你治伤的天赋,算是商部之中最强的一个了,比你那个废物兄长强多了。”男人轻蔑地道。 “不许你这么说流云。”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为什么你们要用能力来分我们谁好谁坏?不能治伤就不能活了吗?那你怎么还活着?” 见小姑娘生气了,男人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刚刚是我失言,你不要生气,我们走吧。” 男人抱起小姑娘,觉得背后冷了一冷,不由叹息了一声。 殷樱抱着男人的脖子,算了下自己的手劲再算了算勒死他的力气,不由得气鼓鼓地放弃了偷袭的打算。 回去再也不只学治伤了,夺命藤吸血花噬人草都要养起来。 还要好好训斥兄长,没事找什么野男人,现在他们两个都被别人抓走了,父亲一定急死了。 只能指望这个男人真的会送她去华贞姐姐那里,不然可麻烦了。 男人抱着小姑娘,四下环视,就发现房子四周顶棚,无一不是巫法符咒,只要出去一步,必然被阿婆抓到。 “坏人,怎么不走了?”小姑娘问。 “找路。”男人走到墙角,掀开草床,露出一个很深的洞口,他小心地走下去。“还有,我叫仲余,不叫坏人。” “什么?你就是巫族的天巫仲余?你不是有九个脑袋吗?”小姑娘好奇地伸手去摸他的头,“还有的呢?还有八个在哪里?” “这当然是不能给你看的,要看就要留下来。”男人专心地走过密道,地面的泥土很湿,有水渗过来,很快就会把地道淹没。 “好小气。”小姑娘嘟起嘴,“听说你一次要吃十颗人心,还说你不是坏人。” “我哪那么好的胃口。我喜欢吃的是米糕。”男人维护自己的名誉。 “胡说,你们哪里来的米,东夷又不能种米。”小姑娘才不信。 “只吃过一次,所以才记得清楚,那是我去南荒时吃到的。”说话时,男人已经从出口走出地道,坐上一只小船,在他上去的一瞬,便如破风之箭,飞驰而去。 “那肉也很好吃啊。” “肉哪那么好找,我们又不能让人发现,虽然东夷族人不会太介意,可一但出现的次数多了,会有人逼他们来剿灭我们。” “东夷那么厉害,还有谁可以逼他们?”对小姑娘来说,把她们商部逼的流离失所的东夷和后羿,绝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坏人了。 “天上的人啊。”男人轻轻笑道,“好了,前边就是豢龙的祭会,你过……”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因为看到一艘大船。 “寒浞!”小姑娘吓得一抖,死命抱住他的脖子,那是寒浞的船,杀他们族人最多的那个东夷人,而且还在追杀他们的东夷人。 “那我们换一处吧。”男人纵船退回芦苇之中,转向另外一个东夷居所。 其间还遇到了东夷追兵,折腾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将小姑娘送到了安全所在。 男人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阿鸣,我真不会娶那姑娘,我只喜欢你一个,无论你是谁,若有违背,不得好死……所以,你可以把刀放下了么?” “呵~”一声轻笑,一条黑色缓缓从他脖子上爬下来,收起了尾巴上盘着的小小尖刀。 第55章 番外——夏小北上 番外是卡文的表现 夏小北看着电脑上大大的失败二字,有些恍惚。 字体带着碎裂的纹路,周围带着血红暗淡的背景。 凝固的背景里似乎还有着队友的怒骂。 手指是洁白的,纤细的,脆弱的,好像会被人轻易地捏碎。 那远离的上古蛮荒,那漫天的血光,都仿佛是梦一般。 对了我是夏北,不是姒揆。 不是夏王。 我今年读刚刚读初一,喜欢打lol,喜欢吃炸鸡和可乐,我成绩不那么好,我…… 他突然间趴在桌上,哇哇大哭。 两辈子,两世人,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 我明明放弃了,我明明知道阿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我还是死了,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姬夷召,那妖怪!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杀我就算了,阿稷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小北儿你又怎么了?”一边的队长伸头来看他,“不就是失败嘛,正常的,哪个周末不遇到一个坑神啊。快快起来,下一局就要开了。” 夏小北哪会理他,果断哭的更大声了。 “警察来了,你们这学生还不走。”网管突然从门边窜进来,一个个地把他们赶走,“还不快跑,是想在局子里被家长领回去吗?” 其实不用他赶,熟练的中学生们纷纷退号下线,几秒钟后便做鸟兽散,皆从后门不见。 只有一个一看就只有十多岁的少年正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而他面前的屏幕,还凝固着“失败”二字。 网管心中这一看就是得拉去电的网瘾少年,也不废话,直接就上去拉他。 当他赶到夏小北身边时,正悲愤交加的夏小北本能就扯住对方拍到他肩膀上的手,随手一扯一甩。 可怜的网管吧唧一声,栽到旁边的沙发椅里。 虽然撞到的沙发并不是很痛,但网管的心理阴影还是产生了不少,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难搞了。 正想着时,警察已经走了过来。 夏小北这种简直不用出示身份证就可以一眼看出来这网吧让未成年上网。 果断要带回去教育啊! …… 数十秒后,周围倒下四五个警察。 “放肆无礼!孤是尔等平民可以碰的吗?”夏小北甩袖怒道。 然后突然发现,这几人的制服,好眼熟…… 这是警察么? 我打警察算是什么来着? 我可不可以走啊,额,还是先走吧…… “我们已经记住你的长像了,你不想读不了书被进少管所吧?”一名扭到了腰痛的脸都扭曲了的小警察怒道。 “敢威胁孤?”夏小北脾气一来,抬手就想拍了对方的天灵,想了想灭口的难度之后,悻悻地放下手,这网吧是他常和同学来玩的地方,周围认识他的人可多了,万一真的留下什么犯罪记录,家里的父母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于是手改拍在桌上。 “啊——”痛死了,夏小北觉得手都要断了,没法过了,技巧还在,但是他那几十年的真元啊,就那么洗白了! 我不活了! 他怒地头一甩就去撞旁边的门框。 然后撞在一只修长的手上。 “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小孩。”一个带着沙哑磁性的声音传来,说话的男人帅的简直没有边际,甚至比阿稷流云还有过之。 夏小北看着那张冷俊又高傲的脸,再看他一头有蓝有绿的却又显得很和谐的头发,本能就厌恶感满满:“不用你管。” 撞两下而已,又死不了人,但肯定是不能派出所让母亲来领回云的。 那男人于是收回手:“那你继续。” 他转头怒视那几个警察:“你们不让我走,我就撞死在这里。” 说着,他用力向框上一撞,呯!一声闷响,就有一缕血痕出现在他的额间。 看得勉强爬起来的那几个警察心惊肉跳。 “别撞,你回家回家……”一名年纪大点的警察觉得自己就要心脏病发了。 这还差不多,夏小北冷哼一声,如同一个高傲的帝王般,昂首挺胸地从后门走了。 “真是有趣。”男人笑着道。 “你怎么不拦住他撞?”那名年轻的小警察问。 “关我什么事?”男人微笑道。 “是不关你的是,身份证拿出来。”小警察冷冷道。 “上次你们在大桥上把我拉下时不就知道我不带那种东西的么?”男人奇怪地道。 “对啊,所以涂钦先生,我们怀疑你未成年上网,跟我们走吧。”小警察沉着脸道,熟练地拔打电话,“你家里的人为什么总让精神病人跑出来?” 上次吃饭不知道要给钱,上上次去河桥上的高架寻死,上上上次把一名小偷打成重伤…… 这次放他在网吧,天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 “豢丹先生吗?你的朋友在……你说你卖完最后的鱼就过来领?好的好的,什么,还半小时就卖完了,给我留条啊,我给你加运费,要四斤大的……麻烦你了……哦哦,不麻烦不麻烦,为人民服务嘛。我妈妈可喜欢你的菜了,一看就是有没农药化肥的。” * 夏小北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家里。 他险些不记得家里的位置。 时间磨灭了太多的东西。 但是当看到那一百多年没见的母亲时,他还是忍不住放声痛哭,声嘶力竭,简直比他上辈子还哭的多。 * 晚上,被吓到的父母给他做了一大堆好吃的,有鱼有肉有炸鸡有可乐。 可是他吃在嘴里,却总是怀念上古洪荒那淡淡的味道。 就这么过去了么,就这么结束了么? * 天水经要经停水中修炼。 于是他把浴缸放满了水,吸收水元的同时,吸收到一堆红褐色的液体,极少……手机百度是自来水消毒剂。 不过这次已经是他第三次练天水经了,轻架就熟,一晚上就到二重天。 这水平,别的不敢说,躲枪子飞檐走壁是绝对没问题了。 哈哈,我也是赶的上姬惠速度的天材了!蠢熊你看到没有? * 去学校后,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班,好在书包里的作业本上有写。 初一三班…… 所以不到初一三班在哪……没事,拉个人问下就知道了。 找不到自己的座位,没事,问下就知道了。 但是,当坐到后排的位置上,收到英语老师的试卷后。 夏小北的手颤抖了。 他宁愿再回洪荒去接后羿的射日诛天……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还汉字都记不得几个了,我写甲骨文答题可以么? 救命—— * 交了白卷后,夏小北整个人都恍惚了。 同桌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拜。 这个同学居然敢交白卷,abc都不选一个。 何等的胆量! * 恍惚一天后,夏小北头重脚轻地回到家中。 然后重重跪在父母面前。 “我记不得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汉字英语数学……”夏小北用力磕头,“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你们打死我吧。” 夏小北父母就一个儿子,见此情况,简直被镇住了,上前又是安慰又是拉起来。 带儿子一路杀去医院,折腾下来,医生找不到病因只后,只能给出:学习压力太大导致记忆混乱,少年学生的心理问题是很严重的,父母要多关心,然后开了一点药后让回家观察。 父母决定暂时让他休息几周。 夏小北松了一口气。 * 很快,他拿着字典拼音把汉语补了回来。 毕竟身体本身的记忆还在,只是要激活一下罢了。 只是成绩,毕竟掉下去了。 * 小北父母做为从建筑小工混出包工头,果断为夏小北请来一位家庭教师。 第56章 番外—夏小北下 夏小北家里原来是很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在他之前也有过两次生育,但不是流产就是夭折。 父母在夏小北断奶时就进城打工,从挑泥灰桶,到砌砖抹灰,吃过苦,也受过伤。 在三四年后,熟悉了工程种种的夫妻两带着一点积蓄,在城里亲戚的扶持下,自己拉同乡起了一只十来人小小的施工队,做过短期的土方,也做过长期的施工,经历过层层分包,也不敢偷工减料,也经历过拖薪讨薪,最困难的时候,两人几乎是把所有积蓄掏出来垫付了工人的薪水,但夫妻两认准两个字:诚信。 于是家乡来的工人们有的走了,有的就跟在他们身边,远在他乡,抱成团,总比散着好讨生活。 十几年下来,工人队伍已经有了上百人,拉出个建筑公司,虽然是民营,但也有了些口碑,家产有了,也在城里卖下大房子,把夏小北带回了身边。 只是夫妻两毕竟人脉不多,平时忙于工作,当发现儿子沉迷网络时,也甚是无奈。 唯一的一个儿子,又常年不在身边,别提有多想了,就算儿子不听话,也舍不得多打一下。 这次儿子突然得病失忆,真心把两人吓的魂飞魄散,更不敢逼儿子再学习了。 甚至儿子要电脑的事情也立刻办好,再不担心他会更沉迷下去。 什么都没儿子健康重要。 但莫名的,儿子失忆之后,居然变得爱学习了。 常常半夜不关灯,熬夜苦读。 但虽然精神可嘉,但效果……看到那只比以前差的成绩单,夫妻两都觉得算了,不要强求了,反正夫妻俩赚的钱,也基本够养儿子一辈子了。 * “我怎么可以只考23分!”夏小北拿着卷子,简直要狂暴了。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初中生就算了,可是他现在几辈子加起来已经要200岁!200岁了! 怎么可以连初一的数学都不合格? 初一数学不合格就算了,英语、生物、政治、历史、地理七门居然都不合格! 成绩倒数第二! 以为这是好事吗? 第一的是个智力有缺陷的学生! 总分只比倒数第一高一分! 这要他怎么接受! 家教,他需要家教! 补习,他急需补习! * 儿子这么积极,夫妻两当然全力支持。 立刻拿出二十万,找来猎头公司,定要请来一位高级教师来补习,并且承诺,合格一门,多付十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一位拿了无数荣誉的高级老师前来补习。 ………… …… 上次一连在lol里被坑了十把,姬夷召怒火冲昏头脑,用天地命盘找出那个坑货时用力过猛,生生把那坑货送到从前,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情况纠正过来,还被父亲狠狠拿着鸡毛掸子修理一顿,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于是姬夷召怒而甩掉lol,在l友的推荐下去了一款新游戏。 这位l友是一位富二代,自称用钱玩游戏就没坑货,也不耐烦各种建筑各种练级,于是大把红爷爷砸下去,让本来两个月才满级的英雄号生生一周满级。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觉得自己也已经是个富二代的姬夷召也开始和l友一起,砸钱刷号,各种虐起穷人来,简直和有瘾一样爽快。 建筑英雄国战,各种团结各种配合各种装备,一月之后,两位配合无间,全服制霸。 不过最近敌方也来了一群富二代,两边大战一场之后,夷召和l友惨败。 这还得了,l友拉起朋友生生砸钱,受到影响,姬夷召也不干落后于人,两方在游戏里你争我夺,杀的火花四溅。 这天,姬夷召看到点数没有了,本能就点击冲值。 然后,显示您的余额不足。 怎么可能!姬夷召震精了,上个月父亲才给他卡里打了三百万! “没有错啊。”豢丹拿出本子给他看,做为家里管账的大人物,他当然清楚每一必支出,“你看,升级建筑是加速卡,500块一张,一张升级一个建筑到最高级,你卖了四十张,然后每个英雄号上的十件装备每件花钱升一级成功率是50%,一件装备可以升20级,失败就要重来,所以完全一件装备到满级要花5000多块,为了参加国战练了20多个号,装备花了一百万,然后练级用的双倍可叠加经验珠一千三百二十三颗,花费……” 姬夷召听着阿丹一个一个报数,下巴险些扶不起来。 “游戏新开,新装备放的特别说,你装备更换率是三天一次,慢的五天一次。每次搞的充一万送三百你都没有错过……所以现在余额不够,是正常的。”阿丹做了总结。 “你为什么不拉住我……”姬夷召觉得自己的悲伤逆流成河,当时觉得自己有钱了,充个几百上千没什么,但也不记得有充过几次,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觉得你喜欢就好,钱多少一点没关系,而且那是父亲给你用的。”阿丹在他额上吻了一下,“你值得有最好的。” 姬夷召被甜到了,拉着阿丹就上了床。 但钱是不上床就有的。 姬夷召打劫儿子的压岁钱后,再看阿丹赚钱辛苦,觉得自己也该表现一下了。 自己能做什么呢? 上了58同城,姬夷召发现补习的费用,尤其是高级补课老师一节课,远比阿丹贴膜卖菜赚得多。 我做为国家核物理的高级工程师,第九类人材,区区补课,当然是手到擒来。 至于说现在的我没有证件没有资质没有文凭什么的…… 姬夷召轻蔑一笑,打百度,搜索□□。 …… 一周之后,靠着儿子的压岁钱,他成功拥有了所有证件。 现在就是寻找猎物……不,是主顾了。 很快,他放在网上的简历被人寻找到了。 用的还是他以前的,反正自己没有亲人,毕业后做为绝密工程的人员,没人知道自己的下落。 用一用正好,查是肯定查的到人的。 至于以前的脸和现在的脸不一样……呵呵,这是法术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虽然说父亲不喜欢他用法术,但一点小事,他不知道就好。 …… 于是,夏小北看到自己的补课老师时,手指都颤抖了…… 姬夷召那简直是儿戏一样的幻术也就骗下普通人了,怎么可能骗过他!! “三次了——”夏小北的尖叫几乎突破天际,“三次了,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要你追到五千年后还阴魂不散?”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姬夷召冷淡道,“我是新的家庭教师,已经和你父亲达成协议,只要将你各门功课补到合格,就要一百万的酬谢,如果不及格,我分文不取,时间有限,我们开始吧。” “我为什么要你当老师!我是你的长辈!你到夏都我自问对你不薄,上上辈子就算了,上辈子我可是连你和你弟的手也没碰,你就那么把我杀了!”夏小北简直要狂暴了,“那你现在杀啊,杀了我啊。” “对不起。” “你这……你说什么?”夏小北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恍惚又记忆起当年姬惠也是如此拒绝他。 “虽然你坑了我十把lol,但我把你误丢进上古时代,让你受这百年,是我的错。”姬夷召虽然是道歉,但神色却还是冰冷高傲,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毕竟他也是死要面子的。 “叫你tm送人头……”夏小北冷冷道,“我记得这句话,当时你说的。” “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姬夷召打开教案,“如果你不想我杀你第三次的话,最好这次全部合格。” “……” * “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 “我越来越不懂爱~” 禺稷一边听着歌一边流利地将餐盘洗的干干净净。 他手非常稳,旁边的一堆盘子摆的整整齐齐,运作优雅迅速的有如穿花蝴蝶,让厨房新来的帮工小李看的眼花缭乱,忍不住问:“稷哥,你这是练过的吧?” “这叫熟能生巧。”抬头的青年微笑着回道,露出洁白的牙齿。 “对啊,禺稷刚刚来时可打碎了不少盘子呢。”主厨扭头添了一句,然后继续炒自己的锅料。 “阿稷,别洗盘子了,切几个菜,2号桌要拼盘。”老板在门外喊了一句。 “好的,马上。”禺稷擦掉手上的脏水,去水管上洗了手。 他刀功极好,几只水果在他手间迅速变成可爱的白兔,黄色的狮子,漂亮的花朵,拼合在一起时,浑然天成。 “禺稷,你刀功这么好,大厨想收你当徒弟,你怎么就不愿意啊?”一边的洗菜小哥问。 “我如果会做饭了,以后给我煮饭的人就不会煮了。”禺稷微笑道。 “拉倒吧你,想太多了。”洗菜小哥笑了一声,突然看着对方那张俊美的脸,又觉得,“其实你要真愿意,给你煮饭的妹子还是很多的。” “一个就够了,再多会要命的。”禺稷回答到。 * “找到了他我一定告诉你。”卖菜的阿丹麻利地称了秤,把菜包好递给他。 禺稷点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反正是我们把他送过去的。”阿丹对这点还是很内疚的。 “这倒不算错,否则,我怎么可能遇到他。”禺稷微笑道,然后掏出两张电影票递给他,“老板发给我们的情人节福利,送给你用了。” “太好了,最近这票太火了,很不好买呢。”豢丹非常喜欢,“最近孔雀想开拍电影,人手不够,有兴趣来演吗?包吃包住哦。” “姬惠又给他烧钱了?”禺稷不满道。 “只要喜欢的人开心,钱也不是什么问题。”豢丹给他一条鱼,算是电影票钱。 “呵呵,那你倒是像阿惠那样能挣才行。”禺稷收下鱼随口道。 “……” * 山君正在写笔记 孔雀在一边靠过来蹭蹭,靠过去蹭蹭:“阿惠~,阿惠~” 山君没反应 于是大着胆子亲过去。 山君微微侧头:“嗯?” 孔雀欢快地开屏,拿出花束:今天,是情人节……我们约会吧! 山君:情人节?我们儿子都有了。 孔雀:我卖了电影票,去嘛去嘛。 * 豢丹翻箱倒柜,小姬在电脑上打游戏。 豢丹翻箱倒柜,小姬打完了游戏开始刷微博。 豢丹翻箱倒柜,小姬刷完微薄又开始打另外一个游戏。 豢丹翻箱倒柜,小姬伸手把阿丹扑倒在床上:光着身子(上身)在我身边晃悠是想诱惑我吧,我成全你。 豢丹随手推开他,有点小失落:“我给你买的电影票不见了。” * 山君安静地看电影,大屏幕上,飞车来往,速度十足,激情四射。 孔雀恼怒地盯着画面,这英文版的电影他听不懂,没文化的孔雀不识字。 山君悄悄抓住他的手,用极低的声音翻译给他听。 听着山君清冷的声音,孔雀美的根本没听进去内容,阿惠果然是爱我的。 后边的夷召冷笑,果然是他偷的。 * 电影散场 孔雀晃着尾巴,拉着姬惠的手:我们去逛街嘛。 山君任他拉走。 夷召微笑着走过去问:保罗的剧情你有什么感觉。 孔雀(呆):保罗是谁? 山君神色瞬间一冷,转身就向家的方向走。 孔雀(没有松开手于是反被拖走):等等……我们去逛街啊-- 山君:不去!! 第57章 过渡 初春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乌鸦在天空懒散地飞着。 姬惠跪坐在开阔的鸟背上,沉默不语。 “阿惠,下边有一眼汤泉--”乌鸦拖长了语调,在空中飞出一个优美的圆弧,虽然没有明说,但身体上上下下都洋溢着一种“你懂”的意思。 姬惠淡淡道:“你飞的太快。” 不必环视周围,姬惠也知道孔雀已经把其它人远远甩在了后边。 比竟是真正的大妖,想飞时可以作弊一样的加速,比起普通灵禽,强出不知几万里。 “不快不快!”孔雀飞快地解释,“我们下去洗一洗,完事时他们刚刚好过来,保证你两个时辰见不到他们。” “平时应你无妨,”姬惠淡淡地扫他一眼,“若坏我大事,就回你妖族,莫要再来。” 乌鸦一窒,登时萎靡不震,身上的黑羽都失去了色彩,在空中憔悴哀鸣,那声声悲切,听的人简直要落下泪来。 姬惠的拳头紧了又紧,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冷道:“闭嘴!” 乌鸦见好就收。 阿惠的底线要很小心的碰,踩一下就好,但真要超过了,晚上就爬不上床了。 ------------------------------------------------------------------------------ 孔雀速度极快,虽然以兽身来说,他的本体不是鸟中飞的最快的,但他的修为大大弥补了这种不足,甚至大鹏鸟也比不上他。 所以两天之后,他们再次来到东夷。 只是豢龙部族所在之地,已经是空无一人。 草木搭建的房子在高地上零零散散地立着,屋外的火焰尤有余温,不少贵重的陶器被丢弃在地上,还可以看到走到码头的大小脚印。 “这里的人走的很匆忙。”孔雀没有闻到烤肉的气味,“但好像没什么危险。” 他没闻到人的血腥味。 “如此么。”姬惠踩上灰烬,那里还有不曾完全熄灭的余火,然后指尖一抬,从虚空中捏住一只长箭。 周围的芦苇极是寂静,很难看到是谁在其中出手。 东夷猎手,向来最擅长潜伏与猎杀。 不过姬惠从来不是靠气机与声音辨别,而是靠山川地气,术法天机。 于是,他在地面稍重用力地一踩。 下一瞬,他清楚地听见大地脉动。 轩辕姬氏,向来承载土德,所承中央戊土印,更是可让山君得山川地气加持,是以,大地之上所有事物,皆逃不过他之念感。 “是寒浞。”姬惠伸睁眸,折草为箭,指尖一曲一伸,弹出掌心。 “那人类,只是赶走这些人,没有杀他们?”孔雀觉得奇怪,那男人不像这么好心的人啊。 “这里可能要发生什么。”姬惠在周围转了一圈,周围水域太多,阻碍了他对大地脉动的感知。 “会是什么呢?”孔雀也有些好奇,东夷虽然广阔,但大部分地方都是水,沼泽多的数不清,可以住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块,很多人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船上过的。 姬惠不语,只是转身凝视着另外一处芦苇茂密的方向。 孔雀也看向那处,喉咙一咳,就准备喷一把火。 “我只是路过……”一人掀开芦苇丛丛,走到他们视线之中。 那男人蓬头乱须,眉宇舒展,虽然一身粗布麻衣比之姬惠差了不只万里,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个英挺刚毅的男人,他一只手盘着一只粗长的凶猛的黑蛇:“我只是来豢龙族地换点陶器,这里人呢?” “不知。”姬惠淡淡道。 “那我可以走吗?”男人言语带笑,问。 姬惠点头。 “多谢。”男人礼貌地退走。 “那是微甲他们要找的巫族,你就这样放他走么?”孔雀好奇地问。 “并无详谈时间。”姬惠按住指尖,飞速离开。 “什么情况?”孔雀很奇怪。 姬惠拿出一枚牙骨,此时牙骨的颜色很是奇怪,仿佛蒙上一层红光。 “这是什么术法?”孔雀奇怪地问。 “此牙为后羿所留,施以术法之后,一但靠近后羿,其颜色便会由红转紫。”姬惠淡淡道,“现在你我皆接不下射日弓,当然避之则吉。” 上次依靠术法与他身边有关心之人,才会离开南荒,否则若是强闯,没有人拦的住他。 孔雀带着他高高飞起,显得极是听话。 路过一块只有数丈的水面浅滩之时,他五指一抬,让孔雀飞低,顺手将一名困在浅滩上的小姑娘抓起,放在鸟背之上。 然后孔雀瞬间就不满了,在天空顺着飞倒着飞翻滚着飞,吓的小姑娘哇哇大哭,最后更是在俯冲之时直接受不了加速,晕了过去。 姬惠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便抱着那小姑娘落到身边一片浅滩之上。 “我的身体如此清白,只能让你骑,你怎么可以随便让不认识的人骑在我身上?”孔雀怒。 “此女是北商之人。”姬惠安抚他,“以后若有重伤重病,他们皆可治得。” “……那她怎么会在这里?”孔雀疑惑地抬起翅膀,向水面一击,溅起的水花淋了小姑娘满头满脸。 “咳咳。”被水柱呛的小姑娘挣扎着醒来。 姬惠看了孔雀一眼,伸手抹去小姑娘脸上的水珠。 被抚摸的小姑娘先是有些惊慌,随后看清眼前男后,一张小脸迅速地红了起来,有些扭捏地低下头,却又下意识地挺了下胸。 “谢谢你……救了我,”小姑娘几乎将衣角捏成两片,“我……叫殷樱。” “为何在此?”姬惠点头,此女身份,果然不出他所料。 “刚刚那里是经常有东夷的船经过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水就涨起来了。半天的时间,就只剩下那么一小片地方。”小姑娘心有余悸,“还好你救了我,这位尊上……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如此男子……简直是上天赐下的,那个……没有婚配吧? 若不是为了显得矜持,姑娘几乎想流下口水。 “姬惠。”山君答了,神情却凝向水面,想着先前空无一人的村庄,微微摇头,若真如他所想,东夷此行,怕是有场硬仗了。 第58章 可怕 仲余离开豢龙部落时,突然心血来潮,拿兽骨在火上卜了一科。 那坚硬的,经过无数次占算,伤痕累累的卜骨,只是被村外火堆的余烬轻轻一烤,就生出了三条极深,只要一搬就可以断成几块的的深纹。 那裂缝并不是直直一条,而是与其它细小裂痕相互交错,形成几条参差不齐的齿形痕迹。 灭族之兆,极凶之兆。 那凶狠无比的卦氏让仲余手指微微颤了颤,眉目间凶光一闪而敛。 能在东夷伤他巫族根本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后羿,他还是不想放过巫族么? “阿鸣?刚刚那位,就是大孔雀王么?”仲余指尖轻轻抚摸在他肩上缠着打瞌睡的黑蛇。 “对啊。”黑蛇嘶了一声,“人你想做什么?” “我想见山君姬惠。”仲余知道如今情况危急,山君那里应该可以得到更多消息,既然他与孔雀王在一起,想来不会对巫族太有成见。 “好吧,不过他见不见你我不能保证哒……”黑蛇吐了吐信子,在空中嘶嘶了几声。 就在这时,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猛然袭来,那种仿佛被厉鬼掐住命门的冰冷凉意,让他本能极速爆发,几乎是瞬间就离开原地。 但还是晚了,一只白色长箭消无声息地从他胸前透过,穿破心脏,巨大的冲击力更将他身体带起,钉到身上的木屋之上。 一名男子手持长弓,静立远方。 他的容貌并不出众,只能勉强算是清秀,只是气质安宁恬淡,他站在那低矮的河边灌木之间,极其浅淡的眸色带着一丝属于阳光的金黄,只是安静地凝视着他,却仿佛让整个世界都静谧下来。 “你的眼睛,又淡了一分。”仲余伸手将长箭拔下,胸口却没有血流下来,但眼中的戒备一点不低,反而越来越浓厚,“想来你那眼珠已经分不清人鬼鸟兽了吧?如此,竟然还敢用射日弓来伤我。” “若不用射日弓,我却怎能再见你一面。”后羿神情平淡,对仲余话中讽刺也不以为意。 “那你又想如何呢?如上次一样,来灭我巫族?”仲余问。 “我要你解开其上术法。”后羿伸手,拿出一只玉匣,上边有金色流光闪过。 “呵,”仲余只看了一眼,就冷笑出声,“不死药,又落到你手中了么?” “是,但也不是,其上大妖封印,让我无法得之。”后羿淡淡道,“只要你解开妖术,我便不再为难。” “若我不呢?”巫妖与妖族相争万年,相互了解,但仲余只看了一眼,便可以断定施术者,是修为极其高深的大妖,有妖族与人族相争,他高兴还来不及,又岂有阻止的道理。 “我会在儡山等你。”后羿收起长弓,转身离开,“你随时可来寻我。” 他没有使用术法,也不曾用灵禽代步,只是一步一印,沿着河岸远去,直到消失在仲余视线里。 仲余立刻倒地。 “你至于吗?”黑蛇盘在他胸口,用尾巴尖戳他胸口原来受伤的地方,那里的皮肤已经平滑一片,毫无伤痕,若不是有衣物的损伤在,都无法找到先前受伤的位置。 “只是心疼把一条命丢在这里。”仲余起身,原地却留下一具与完全与他相同的躯体,“走吧,去找姬惠,我觉得有些事,他们会有兴趣。” “嗯,我刚刚已经通知大孔雀了,他说可以过去。” 黑蛇从他身上游下来,滑入水中,悠然地引路。 仲余也跟了上去。 原地的尸体在他离开后渐渐升起一层黑色火焰,飘起一层紫黑烟雾,飘渺幽暗,风吹不散,只是直直地冲向天空。 火尽烟消后,原地已经没有人类躯体,而是留下一只断掉的蛇头,足有半丈,尖牙厉张,极是狰狞。 ---------------------------------------------------------------------------- 在一荡芦苇中,仲余见到那个小姑娘。 接着才见到山君,还有那只乌鸦。 那小姑娘看到他,大怒:“山君大人,那是巫族的坏蛋,快点抓住他!” 于是坏蛋一伸手,一掌拍晕了那小姑娘,当然,力度并不重,刚刚好让她睡一觉而已,否则山君和孔雀也不会旁边观。 “听说你找我?”乌鸦先矜持地问。 “不,我找山君。”仲余向姬惠点头示意,“我乃巫族之主,仲余。” “我家阿惠哪里来的蛇虫鼠蚁随便见的吗?”乌鸦眼中寒光闪过,“你巫族术法奇多,我家阿惠可不你切磋的对象。” “仲余并无此意。”男人摆摆手,“只是听说山君得连山归藏双易,预测之术天下无双,先前吾得归骨三元之相,想要探讨一二。” “可是天三缺?”巫术可说的易术起始,姬惠自己知道仲余说的是什么,说真,天下之大,能在这方面和他探讨的,可能只有此一人了。 “正是如此,三横三缺,形如天裂,不知山君可知补天之术?”仲余问的很深奥,至少没文化的孔雀就听不出来仲余的意思是问我感觉到大危险了,你既然这么巧过来了,是不是知道有什么关系啊,说出来看看,价格好商量。 “天府久守,木火星同,土水相立,其意为何,天巫当明知才是。”姬惠说的天府星主水主海,在天上待久了就是水祸之相,木星和火星同居天府一侧,意为人死如草木那样寻常,人多病有水灾,土星久守天府旁边,多雨,天下兵尽返大起。水星守,其分米贵;久守,多病,大水灾也。 汇合起一句话就是,涨水了,快跑! “东夷本就水起如潮,若只是水患,也不会太过影响才是。”灵川哪年不涨,大家谁不习惯,这点问题,应该不会让他的部族出事才是。 “若只是后羿想逼你带出部族阵法呢?”姬惠淡淡问。 仲余神色一凛。 巫族退守东夷千年来,周围重重阵法相护,人族寻之不着,这才守了多年平安。 若水势上涨,必然会淹没阵法,巫族也不得不迁移离开。 而后羿若亲自出手…… 难怪那日后羿如此气定神闲。 “还望山君指点。”有求于人,仲余神色立刻谦卑起来。 “我亦无法,只望你不要轻易与后羿同归于尽就好。”姬惠神色平静,“我最多再助你重立阵法。” “如此算相助,仲余在此谢过。只是灵川如此巨大,他又如何能拦河截坝,淹我家园?”仲余还是奇怪。 “你忘记儡山何来了么?”姬惠问。 仲余神色一冷,没有巫族不知儡山的。 当年东夷本是低矮坡地,土地丰饶,九只巫部在此繁衍生息,并称九黎部落,后为黄帝所灭。 高阳帝时,为断巫族根基,更以息壤堵住灵川,抬高水位,淹没整个东夷,自此偌大东夷,成为云梦大泽,再难居住。那堵住灵川,淹没东夷的的息壤,就是如今的儡山。 “多谢指点,另外,还望孔雀王助我。”他的目光转向那只乌鸦。 “关我什么事?”孔雀莫名其妙,“我们巫妖二族,可是大仇人啊。” “若真是,孔雀王何必先是派来鹏鸟,后是派来鸣蛇,都想与巫族结好?”仲余轻笑一声,反问。 他肩膀上的蛇立刻勒住他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毒牙,嘶嘶道:“你对此有什么意见么?” “哪敢,只是想到当年鹏鸟的目标本是我,却误伤后羿,心有余悸罢了……”仲余又看向姬惠冰冷的神色,再看看他肩膀上的乌鸦,摇头叹息道,“你们妖族为了破界,也是拼了。” 当年巫妖相战之时,妖族的美人计要是如此厉害,哪伦得到如今人族猖狂…… 世事难料啊。 第59章 番外-后羿(上) 番外 我叫羿,出生在太康继位那年。 我是东夷祝融氏的直系,听说与久远尧帝时射下十日的后羿也有那么一丝关系。 那年我出生时,有祭祀说我将来必成大器,会让东夷迎成百年未有的巨大变局,并且当年射下九日的英雄起名“羿”。 我真的要感激他。 这个作用非常巨大,因为那时的我很瘦很小,还是第四个出生的孩子,并不是父母想要的。 只是避孕和堕胎,在缺衣少药的东夷,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东夷的食物极为短缺,为了避免都养不活,瘦弱的孩子,通常会一出生就被掐死,然后与一颗槐树种子埋在一起,让长大的槐树可以为孩子的亡魂遮风避雨。 这也算是简单的“堕胎”办法了。 几乎每个村落周围都有一片很大的槐树林。 七八月的时候,槐树林里就满是雪白的花朵。花成串成串的,占满枝头。 我那时最大的心愿,就是生日那天可以吃上一灌花蜜,最小的陶罐也可以。 那时我总会想,为什么东夷人要留在这到处是水的地方。 这里种不了田,只能捕鱼打猎,采摘果食。 这里还有瘴气瘟疫,本不是人居之地。 周围的人说,是王的旨意。 我当时回答说,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发出比王还高的旨意。 后来,我十五岁了。 也是那年,我遇到了月。 遇到一名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女。 那少女划着一艘小船,贩卖着各处奇怪的东西。 我依然记得她座在船头,赤足浸在湖中,夕阳晚霞映在她精致英气的模样上,让我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她将船靠在码头,人们排着队在码头看她的货物。 有南荒的玛瑙,有西岭的丝绸,有北商的各种陶器草药,还有夏国的粮食。 她不要猎物不要粮食,只要别人用重要的东西。 骨头、贝壳、相思子、茱萸、陶器,她都可以换。 而我那年,只有猎物。 于是我用猎物换了一只漂亮的海螺,却在她面前,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竟脱口而出,说我想要你。 然后她轻笑出声:“用海螺,换我,嗯?” 我那时脸都要烧起来,急忙掩饰道:“不、不,你发髻上的羽毛非常漂亮,我只是想要你的羽毛。” 月又笑了,我心跳的更厉害了。 就见她将头上的金羽取下,递给了我。 那时天色已晚,我厚着脸皮说有烤好的猎物,要不嫌弃,可以来我家用饭。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答应了。 那晚我在院子里,为她烤了一只龙蛇,她吃的很开心,说她最喜欢吃蛇了。 我们彻夜长谈,在她口里,我知道夏国是丰饶之地,风调雨顺,那里的人都不会将多出的孩子掐死,所以他人口最多。 她说北商物产也足,人们以物换物,以至于如今人们看到换物的人,都称为“商人”。 她说西岭昆吾是锻造之术天下第一,还说那里的西陵女族温柔美丽,善织布匹,世上皆以娶西陵女子为容。 她说……她叫双月袅,我叫她月就好。 我那时就想,可以去夏国,把父母、族长、村里的朋友都一起带去,那就好了。 如果可以,我还想带着她。 我和她成了朋友。 我喜欢静静地和她在船上,喝着她酿造的美酒,喜欢听她说九州山川风光,喜欢听他说阪泉涿鹿,听大羿射日。 双月不会留下太久,她总说不会停在一处所在,并且告诉我,现在的我,留不下她。 我问要如何才可以让她这步。 她说喜欢英雄,如射日的后羿那样的。 然后,她就离开了,好像也把我的什么带走了。 让我总觉得少了什么。 我那时想,想要改变自己想要改变的,那射日弓,是我唯一可以让她停下的机会。 东夷至高密术——后羿九式并不好练,不但要有手有心,更要有足够气运。 好在,我都有。 有辛苦有汗水,有失败,但最后,我成功了。 东夷数百年,我是第二个拉开射日弓的人。 在东夷,拉开射日弓,就是天命的东夷之主。 不过我并不是很想当东夷君主,毕竟这里的部族都是各就其位,东夷之主,也就是只个名称罢了,我能管到的,也就是族里那些人罢了。 我想念月了,便离开东夷,想要找到她。 我一路西行,遇到很多人,很多事。 我知道夏王昏庸,所以中州的人民日子并不好过。 我知道西陵女氏个个美貌温柔,是因为不够美丽温柔的都早早被下嫁平民了。 我知道南荒姬氏是一个东夷最讨厌的乌龟壳,没有东夷人愿意碰,不是不敢,而是舍不是——青铜箭矢,射出去的都是钱啊!姬杼简直比乌龟还麻烦!!再也不要和他切磋了,好心痛,会忍不住用射日弓的! 还有北商,那里罐子很结实,藤框其实没有东夷竹框的耐用,但他们编的很好看,所以愿意换的人很多。 我遇到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伯因,他是王族,但是王族在太康后下,过的都不是很开心。 我也遇到因为不想被随便嫁出去而逃出西陵女族的少女滕狰,她的族人想把她嫁给族中奴隶,让她生下新的西陵女子,然后她逃了出来,发誓要练成高手,让别人再没有逼她成亲的机会——其实那时她都不算少女了,都已经二十九岁了……偏偏还要叫我大哥,说自己十三岁——我的眼睛又没有瞎。 还有容貌极美极柔,但动起手来就与气质完全相反的狠厉的姮娥……姮娥是一个小部落的女子,虽然从神农大帝传下五谷,以农耕立国之后,天下渐渐男儿比女子更能做主,但也有不少部落方国,依然是女子为王,不输男儿。姮娥虽然看似柔弱,但狠起来连我都想跑,她说要找世上最优秀的男儿做她的夫君。 还有武罗,他是部落里的长老之子,但喜欢姮娥,一路追来,总向我挑战,想要证明自己是最强的。 熊髠是平民,他跟来只是不想留在那个小小的东夷岛上,想看天下到底有多大。 尨圉是练武的奇材,想得到自己进阶的试炼,还想我多指点他…… 为了历练,为了新鲜,为了好玩,为了求知,各种理由,我们聚集在一起起,几年间我们走完了九州十地。 滕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姮娥说找到喜欢的人,伯因终于明白自己的责任,武罗终是没有得到心上人,熊髠被家里人抓回去成家,尨圉得到自己进阶的试炼…… 而我,在夏都找到了月,那时的月,是夏王的坐上宾客。 她告诉了夏王,在西昆仑最高的那山上,有一座神宫,那是女仙西王母的所在,因为离天最近,所以灵气尚存,西王母也没有与众神一起上天,而昆仑之巅,有一长生花,数万年一绽放,可制不死药,食之不死,闻之不老。 夏王广招人手,欲上昆仑寻得不死药。 只是仙宫神境,又哪里那样容易去的。 三次前去,兵甲皆是尽数覆没。 后来,无论夏王给出多少赏赐,都没有人愿意再去。 那时的我和月再相逢时,她的名字是月袅,当然,后来的后来,我知道这都是假名,他是叫北冥。 月对我,亦师亦友,无论何种难事,被她一开解,似乎都可以放下。 夏王似也很喜欢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有,想收她入宫为妃。 不过我当时果断说他是月的恋人,夏王提出比试,当然,我不可能输,但狠狠地戳了脸面——这真的只是意外,毕竟那时月就在不远处,我忍不住,想让她知道,如今我已经有了让她留下的力量。 那时我的心里是无比自豪而欣喜的。 只要能帮到月,没什么不可以。 夏王当然没有放弃,不过月极是聪慧,夏王几乎对她言听计从,只是几句随意话语,就把夏王打发了。 这让我有些沮丧,我以为我对月很重要的。 适逢巫族乱起,东夷要我速归。 我忍不住,问月愿不愿与我一起,再去东夷。 月随着我回到东夷,助我平定了巫族,一路生死相交,我将她视为最重要的人。 可是我依然不知道她是哪个氏族,什么身份,但这不重要。 只要她是月就好。 然后,我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鼓起勇气,找来最大的船,装了十几框的蛇,想从东夷古礼,向她求一世之好。 月只是轻笑着问我一句:“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不介意么?” 我当然不介意,因为无论月是何族何人,都是我一世认定的妻子。 “那我,答应你。希望你不会后悔。”月那时的微笑,是如此意味深长。 为何要后悔,若今生得不到我喜欢的人,才会后悔,真的后悔。 那年,东夷上下,都知东君娶妻。 我们一起在诸煌之盟上纳礼,就是拿出礼物,让周围子民,无论老少年幼,都可以随意来换我们准备的礼物,坚持的越久,代表在一起的时间越长。 我们坚持了三天三夜,才再没有人拿各种花草布碗换我们打来的猎物。 那时,我没感觉到一点辛苦。 晚上,我特别地忐忑。 洞房里,月一身金衣,在与我对饮时,神情温柔,最后问了一句:“真的,无论如何,你都不悔?” 自是不悔,能有一人,百首不离,我何其有幸。 月终于点头,在我凝视的目光下,从容地解去衣物。 “若我并非女子呢?”月的身材并不高大,但也从不低矮,只是那光洁的胸口,证实着她并不是她。 我真的没想到会是如此,当场惊愕在地,不知所措。 月轻笑一声,拉上衣物,不急不慢,从我身边走过。 带起的轻风,擦过我的长发。 她离开了,一如往常,我找遍了东夷,再没能见到她。 第60章 番外-后羿(中) 我不知道对月留下的是何感情,也许有爱吧,但我自认真心一片,竟只得到如此对待么? 至少,告诉我,你是谁,告诉我,你是否曾爱过我。 就算那一刻我不曾拉住你的衣袖,也是否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月教会了我很多,但让我领悟最深的,却是心痛。 我又开始找他,东夷,中州,南荒……我所有可以想到的地方。 我有好多问题,好多想说的。 可是找不到他,或者说,发他不愿意时,就没有人找的到他。 过了很久,直到东夷又遇到了灵川泛滥。 其实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毕竟灵川太大太长,每年夏季虽然泛滥,却也会带来淤泥,让农物有好的收成。 但那年的汛期,来的太长。 几乎所有族民都在船上渡过了那个夏天,没有热水,极多的族人染上瘟疫,腹涨如鼓,不少村落就整个整个的消失在东夷的黄图里。 到处是哭泣与死亡。 我终于明白,东夷之主不应该将太多的事情放在情爱之上,当年我的志向,明明是让我的族人生活的好起来。 所以差不多了,是我的责任,我便要作好他。 我向夏国求援,但太康拒绝了,他沉迷于不死药,将大量国力用在寻找长生,不想对东夷援手。 姬杼帮助了我,虽然他们也极为紧张,商部的首领回绝了我,因为太康正在他的领地上打猎,他要讨好太康。 姮娥知道了我的事情,她倾其部族所有,帮助了我,但只提出一个要求,她希望我忘记月。 我想我是做不到的,但我答应她,不会再去找月了。 其实我想要一个答案,但那只是对夷羿很重要,但对东君,并没有意义。 后来的三年里,姮娥一直在我身边。 东夷人都很爱戴于她,我也知她心意,但我知道,若我放不下月,那对她,就太不公平了。 姮娥并不催促我,但武罗已经看不下去。 他问我:“若你一世忘不了月,那便要让姮娥等你一世么?” 我回答不了。 他又问:“你知不知晓,她这些年在东夷,背后又有多少人嘲笑她的愚蠢。” 我自然知晓,想嫁我的女子不知凡几,见姮娥与我接近,其中自然也会有酸言污语流出。 他再问:“姮娥已经二十,平常女子早已经有孕生子,你若真的没有情义,就趁早断了她的妄想。” 他说的有理。 其实我早已经告诉姮娥,我忘不月,也给不了她答案,希望她有更好的。 可姮娥认定一事,便绝不迟疑更改。 我再是劝说,也无用处。 那晚,我在喝了很多酒,在自己的船上看着天际明月。 我平日是不喝酒的,那只会让我的手射不准。 但那天,我突然就想喝了。 然后,我又看到了月。 她依然是那身金衣华带,优雅如初,径自座在案前,也给自己倒满酒樽。 我迟疑了一瞬间,才确定那真是双月,不是我因为酒醉而生的幻影。 那时我都在心底苦笑,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放不下。 “如今我再问你,可曾后悔?”月问。 “后悔何事?回想最初,你确实无一次说你是女子。”我摇头,能认识她,我并不后悔。 “那若重来一次,你可会再恋上我?”月低声一笑,颇有兴趣地问。 我看着他那若有若无的笑,不知怎么,心却渐渐凉了下去。 许久,我才低声道:“应是,不会了罢。” 想问很多,但那一瞬,我似乎都知道了答案。 我不过是,那么多喜欢他的人里的其中一个。 他不曾把心留下,从来不曾。 “我喜欢这个答案。”月轻笑一声,“当年水边的少年,终于长大了啊。” 他说完,便放下酒樽,化为一只金鸟,飞向月夜。 果然,如我所想,他是妖,化为女身,祸我家国的妖。 ------------------------------------------------------------------------------- 回到族中,我问姮娥,我会努力忘记双月,这样,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妻子。 姮娥喜极而泣,拖着我,到房顶用尽真元,喊着:“我要嫁给后羿了!姮娥要嫁给后羿了!” 然后捏我的腰要我也说。 看她笑颜如花,我心里突然间就软了一个角落。 于是我也运起真元,大声宣布:“我将取姮娥为妻。后羿,要娶姮娥为妻。” 这次,我们的婚礼比上次更大。 武罗醉倒在婚礼上,他用亲手雕刻的一对玉佩祝福我和姮娥。 如果他不说这是他原来准备和他和姮娥用的就更好了。 滕狰也贺喜了我们,亲手织了一块小帕送我,非说帕上那团石头是两只鸳鸯。 伯因有事没有来,但送来了一船的陶器,果然,夏国就是富有。 姬杼来时送了很多的玉石。 …… 我想,我会对姮娥好的。 月,只是我曾经一个梦,如今梦醒了。 ------------------------------------------------------------------------------ 成亲之后不久,就是夏国大祭之日,我等四方君主,都是要去夏都朝见国主。 而且,可让我东夷躲避瘟疫的神火也消耗将净,必得去中州重取。 姮娥做为我的妻子,自然也要与我同去。 我知晓夏王定会刁难于我,毕竟当年我为了月,狠狠折过他颜面。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想要我身上的射日弓。 我再三解释,射日弓若不认主,便无人可以拉开,但夏王却强行命我将出便用射日之弓法门,否则便是欺他。 若是欺他,就别想再从他处得到燧皇人火。 我哪里拿的出法门,射日弓若如此容易使用,那东夷岂会千年来就两人用得? 太康却只是冷冷道:“你资质平平都可用的,我为何用不得?” 当时,真想直接张弓,让他见见我凭何可用射日弓。 但我还得忍住,毕竟我东夷子民深受瘟疫之苦,纵然我能出一时之气,但只要夏王将我取火之日略一拖延,我东夷就不知有多少人会染上瘟疫。 姬杼劝了两句,但他这些年来劝夏王少沉迷于打猎长生,早就惹得夏王不喜,几句之后,便引的夏王断粮威胁,最后只能遗憾摇头,不在开口。 商主说大王想要射日弓也是为了进入西昆仑,得到不死药,不如就想后羿带弓前去,得到不死药,也算是两全。 夏王冷笑一声,说也是,问我可愿前去西昆仑。 我自是不愿的,东夷还有诸事未绝,不死药更只是传说。 再者,昨夜姮娥悄悄告知于我,说她已经有孕。 夏王说,那便不用再取人火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同意,只是不想夏王竟又提出条件,要姮娥在夏都为质。 简直欺人。 我怒极之下,不再保留,当即掀了酒案,姬杼商君西君似乎也看不下去,略略阻我也都不曾尽力,姬杼还浮夸的装作被我一掌打的吐血,直接倒在随从身上。 未几,夏王被我拿在手中,求饶发誓,说再找东夷麻烦,便不得好死。 我这才放过了他。 心中觉得天下之大,又有何人能走过我手。 ------------------------------------------------------------------------------ 但我开心的太早,回到夏都行宫不久,我便又见到了月。 她优雅地在我寝宫中饮酒。 姮娥一见她,便勃然大怒,几乎将我腰上的肉拧下一块。 月只是淡淡说:“你已若下天大麻烦,看在相识一场份上,你带着姮娥速速离去。才可避过。” 我那时还不曾得到神火,哪能离开,再者,那时只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又哪会怕什么麻烦。 月见我不理,便离去了。 但随后不到片刻,我才知他说的麻烦,远不是我可以抵抗,这也是夏国最大的倚仗。 天神。 后来,月告诉我,虽然天梯已经被斩,天地灵气稀薄,但在西昆仑之地,还有世间最后一座灵桥,天神还可由此下凡。 那晚,太康以伯因一家王族血脉为祭,引四方天神下凡,我虽有射日弓,但却不能保住姮娥。 当利刃压住姮娥脖颈时,我终于认败,丢下神弓,束手就擒。 月及时见了太康,言说取不死药非我不可,夏王这才留我性命,只是将姮娥扣下,说若我不愿,也可回去。 哪里还回的去。 我同意了夏王的要求。 去为他找不死药。 第61章 番外-后羿(下)补完 西昆仑不在西岭。或者说,西岭只是西昆仑万里绵延的一部份。 它在极西极西的所在,是最接近苍天的地方。 西王母便是其中掌握战争与刑罚的神明。 通向帝山的路,被称为通天之路。 那路上,已经死去无数人。 凡人,不可通天。 飞鸟不能从那飞过,因为那山实在太高,没有凡鸟可以飞过。 月知道路途,他没有与我一路,但我知道,他跟在不远处。 我的兄弟都来到我身边。 伯因、滕狰、武罗…… 感激,还有沉重,如此危险的路途,我真的该让他们相陪么? 但是东夷,还有姮娥……我没有选择。 一路辛苦,一路危机,但总是有惊无险。但最为难的事情,却是荒芜。 高山之上,各种草木重生,却都是无法食用之物。 路上还有各种护山神兽,阵法术式。 好在,我们虽然也重伤,也弥留过。但最后,到帝山主峰时,我们都在一起。 九个人,是齐的。 ------------------------------------------------------------------------- 月悄悄告诉了我路上的危险与最近的线路。 一路上很多食物,也是她悄悄补给过来,还记得她当着我从嘴中吐出食物时,我第一次觉得也许我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 她的肚子好像无穷无尽,缺什么都可以从她嘴里吐出,我突然就想到她当年乘一只小船从月下湖面划过时的冰冷静谧,当时觉着飘渺若仙,如今却觉得其实当年的我太过年轻。 我告诉自己,姮娥才是我的妻,不要再去了解月。 只是我们兄弟之前的经验毕竟属于人间,成神兽仙阵横行的西昆仑,很快便伤得惨重,若不是月暗中照顾,怕是有大半小折在那里。 月不耐再暗中布局,于是化成姮娥的形貌加入其中。 当时我很强烈的反抗。 但还是失败……我终是没有办法对她用射日弓,我不想伤害她。 但若不用射日弓,我不是月的对手。 甚至月只用了一只手,就将我惨败。那种比山岳天降还恐怖的力量,也不知她是哪种远古巨兽。 她问我:是想兄弟死在这一路之上,还是让他们没有痛苦的被她吃掉。 于是我只能在兄弟面前遮掩,说姮娥的家人将她换出,但若不得不死药,我东夷还是将有大难。 众兄弟并不想姮娥也来,担心她腹中孩子。 月当时顶着姮娥的样子扑入我怀中哭诉,说担忧多日,孩子已经失去,如今便是死,也不想和我分开。 我当时浑身僵硬,却只能帮她遮掩。 晚上,兄弟们都远远避开,将我与月凑在一起。 月轻笑起来,那是姮娥的面容,可那气质眼神,在她不伪装时,让人永远不会错认。 有月的加入,以前荒芜的土地总是会诡异地出现各种死猎物,新鲜的仿佛刚刚死去。 我也总是能提前发现各种陷阱,各中隐蔽的埋伏。 众兄弟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敬仰,但只有我知道月总是在悄悄地笑。 我曾经很羡慕月的肚子,她的肚子里装的食物永远不会*,如果用来储存粮食猎物,一定有用。 月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微笑道:怎么,也想我给你生子? 于是我再不敢看她肚子。 一路上,从兄弟惋惜她失去腹中胎儿,对她几乎照顾的无微不至,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照顾。 更让我惊异的是,似乎对我们从前之事,她知之甚详,掩饰之时,都不必我来帮助。 我也问过缘由,她只是笑道:本只是关心射日弓之主,但谁让姮娥与你行影不离呢。 我那时心中复杂,也不知如何说。 这么些年,她竟一直关注于我,是不是因为姮娥,她才拒绝……不,不可再想,如今姮娥已是我妻,而月,只是月。 只是我的兄弟们还以为我因子嗣而冷淡对她,途中几多折腾。 月也颇为不耐,最后与我同睡一处。 好在他不曾有不诡之意,虽然日日同眠,依然让我松了口气。 不过我真心怀疑,她女装时胸前那软肉,到底是真是假…… 在路上,她也细细向我说明,西昆仑这一路艰辛的由来。 当年高阳帝颛顼斩断天体,从此天地日渐遥远,但昆仑乃天下众山主脉,汇聚天地灵脉,形成连接天地之灵桥,成为天与地最后一道关连。 也是如此地方,才能汇聚灵气,供得不死药生长。 一路艰苦,但终有尽头。 我们花了近年时光,终于来到西昆仑主峰之上。 月没有随我们去,她低声说要去盗不死药。 我心中也明白,求药之途定不会顺利,虽然不知月为何如此执着不死药,但看她行事早有准备,想必胜算更大。 于是我同意她不随我一起,而是去盗不死药。 然后,我们一行九人,走向山顶那巍峨连绵的华丽宫殿。 越是走近,就越是心惊。 那宫殿非是在山顶之上,而是漂浮在山顶上数十里之外的虚空之上,其上仙境如春,有仙鹤青鸟环绕,九层玉楼间有瑶池碧水,光是见到,就觉得这才是真正开了眼界,这才是真正仙境宫廷。 好在宫殿与山间有着虹桥相连,我们兄弟拾阶而上,终于在那名为“阆风”的宫门之前,见到现形的西王母。 那位执掌天梯的高贵女仙。 雍容华贵,凝重端庄,不是人间颜色。 她直接了当地拒绝了我提出的要求,只是冰冷地让我等离开,不死药非凡人可得。 我也向她诉说难处,我并不想要不死药,但如今夏帝捏住我东夷命门,若不得不死药,我东夷子民将有大难,希望她看在无数东夷人族份上,怜悯无辜,赐下神药,我愿为些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她说出让我心凉至极的话。 她说,东夷本就是巫夷杂属,为历代帝王所弃,消亡于世,也不过是顺应天道,有何情可悯? 所以,就因为当年我东夷先祖被黄帝所败,归顺千年,也是不够么? 所以,我族子民被迁移到那样难以生存之地挣扎求存,也是他们眼中的杂属么? 我跪在山门之前,但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狂怒。 而这时,身来传来月极微弱的声音。 她说:不死药我已经偷到,快走吧。 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会想,如果,若是当时的西王不曾发现被盗,是不是,就不会那个样子…… ------------------------------------------------------------------------- 西昆仑一役后,妖族夷山 巨大的凤凰木下,无数血红花朵打着旋落到草地之上,将整个树下都染成鲜艳的红。 一名男人躺在层层叠叠的凤凰花上,面色惨白如雪,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青色的阴影,纵然身上的伤口已被白色蛛丝粘住,也依然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他的伤已经稳定了,你真的不管结界的事情了?”树上,孔雀这样问大鹏。 “不管了,我答应他的。”大鹏深沉地叹息,拿翅膀捂脸。 “人族比的妖族重要么?你什么时候也管人类那套了?”孔雀鄙夷地看着兄弟,“你都甩手了,妖族战力减一半你知道不?” “天梯已经被斩断,天地从此族真正两分,仙神想再真身下界,可就难了。”大鹏无精打采地道,“我如此牺牲,还不够么?” “你在难过?”孔雀伸翅膀戳戳他,明明是妖,和人混久了,沾上人性了? “不可么?”大鹏把自己盘在鸟窝里,“有一种人,你和他在一起,不由自主,就会付出真心,哪怕只是一点,也会愧疚。” “你也付出了很多啊,不是你,哪有他的今天,”孔雀不以为意道,“再者说,当年利用射日弓截断天地虹桥的计划不是你提起的么,不死药什么的,都是你一步步让他入套的诱饵,让他与夏王为敌,甚至让夏王以人火与姮娥威胁让他找不死药,都是你亲手操纵达成的,现在才来后悔个什么劲?还有西王母也是你故意引去……” “闭嘴!纯狐带的缓息香够么?”大鹏有点恼怒地打断他。 “够用几十年了,不过缓息香虽然可以缓解当年西王母留在他身上的五残神力,但现在我们不能让他好,你知道的。”孔雀看着凤枝下昏迷沉睡的男人,他苍白虚弱的面上的没有丝毫血色,“没有他,人族内乱不起来。” “……我杀了他大半的兄弟。”大鹏突然说。 “不是你杀的,是西王母杀的。”孔雀果断道。 “是我用他们去挡的,那些人,对我也不错。”大鹏有点心力憔悴地说。 “兄弟你是怎么了……”孔雀觉得不对。 “我还半强迫了他。”大鹏叹息。 “啥?”孔雀激动的差点开屏,看他的目光都高了一截,“看不出,你居然还想开后宫,你养的那只老鼠是当小么,他会同意么?但是什么叫半强迫?” “他说,只要我不去碰人族结界,对他做任何事都可。”大鹏轻哼一声,“只要他求饶,就算他输……还真是,什么手段他都忍了。我到底还是没有真下手去侮辱他……其实,当时就算灵桥被断,我也是没办法打破结界的。” 若如此轻易好破,他又何必这么多番算计。 “那后续的计划,只能我来?”孔雀皱眉。 “嗯,我可以当你的打手,但具体的计划,我就不负责了。”大鹏看着树下虚弱到只剩下一口气的男人,扭过头,“到底,我还是不忍心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如此吧。”孔雀也觉得这次收获很大,该给兄弟一点休息时间。 “他的眼睛……”大鹏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你能不能……” “兄弟!”孔雀冷冷地打断他,“如今天地桥断,射日弓是我等飞禽大敌,瞎了眼的后羿,才是我们需要的。” “他的心能看到,眼睛已经不能影响他出箭了。”大鹏淡淡道。 “哼!”孔雀丢出一根眼翎,张翅飞出,“时效有限,让他珍惜能看到世界的时间吧。” 大鹏接到彩翎,凝视着凤凰树下的男人,叹息了一声。 “抱歉……” 第62章 阴谋 太阳缓缓落下,一只水鸟从湖面衔起一尾银鱼,在夕阳下泛起金色的鳞光。 后羿盘膝坐在湖边一块青石上,缓缓吹着一只有些老旧的陶埙。 “你怎么还在浪费时间,快些将息壤丢在儡山边上,管他巫族阵法再精妙再让人找寻不到,我也不信他抵的了这灭顶之水。”滕狰在一边催促。 “滕狰,若是将这息壤洒下,我东夷能居之地,就更加少了。”后羿放下手中陶埙,凝视着辽阔的湖面,平静道。 “你不是已经把大部份的东夷族民迁移到中州了么,有什么可担心的。剩下的地盘,够他们居住了。”滕狰果断道。 “那以后呢……”后羿低声道,“我死之后,这些东夷族民,又回到哪去?” “什么死啊,只要吃下不死药,长生不老,你就可以庇护东夷千年万载,有甚可操心的?”滕狰不以为然道。 “长生……么?”后羿笑了一声,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自嘲,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我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走吧。” 他转身,走向旁边的一叶小船。 船随水而移,在平静的湖面却是行的极快,不多时,便开始靠近东夷最大的出海之处。 那是千里儡山唯一缺口,在此处,听不到除去水声之外所有其它的声音。 在这里,奔涌数万里的河水汹涌地越过儡山,灌入大海,成为整个神州最大的瀑布,每年东夷人去海岛上取回的木柴都不是从这里运回,而是从山道上扛走。 因为没有船可以从这里通过。 然而,就在如此湍急的河流之前,他所乘的小船却在那水面纹丝不动。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很小,仅有拇指大小的陶杯,稳稳地将一丝泥土倒入水中。 “倒这么一点,最多也就涨一丈的水吧?”滕狰有点不满意地说。 “足够让仲余找来了。”后羿小心地将陶杯收起,“走吧。” “你就是太心软。”滕狰道,“如果不是有射日弓,真不知道你怎么办。” “其实我也有想过,没有射日弓的日子。”后羿驱船后退,当年,若是他没有拿起这把神器,想来月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只是后悔二字,又如何是轻易能说出口的。 ------------------------------------------------------------------------------ “巫族不喜欢伏羲那套八卦易术,我们布阵讲究的是煞,”仲余和姬惠在一处巫族村落外一边交谈一边比划,“煞也是气的一种与灵气相生成,你们说的灵气通常指的是生机,而我们以煞为阵时,用的通常都是死亡、惊惧一类的气机,生死一体,我们的巫法与你们的术法都有相同的记载。” “天道有余亦有不足,才是正理。”姬惠也点头,“都天神煞,却有出奇之处。” “再是出奇,若后羿放水来淹,也没意义,阵部缺陷也在此处。”仲余忧心道,“此阵是我巫族最后倚仗,只是多年经营,要全数搬走,还要山君相助才行。” 巫族人口如今越来越少,人材凋零的厉害,他手上的人远远不够,姬惠亦是阵法大家,有他帮助,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如此相信我?”姬惠问他。毕竟这也算是巫族如今的根基,就是因为阵法相助后羿找不到他们,才免去了诸多麻烦,但若他泄露出去,巫族顷刻就有大难。 “短时内,想来山君与我们同抗后羿之事,不会改变,若时日一长,我族可以慢慢搬嘛。”仲余实话实说,“不过刚刚我们讨论的生门,我觉得很有改进余地。” “我亦觉得。”姬惠难得找到同行,其实心中颇为喜悦。 “入我房内细谈吧。”仲余盛情相邀。 “好。”姬惠随他去了。 孔雀和黑蛇在一边用悲伤的眼睛看着他们,当然,全被无视了。 “嘤……”鸣蛇拿尾巴捂脸,“我觉得我被嫌弃了。” “你管好你男人啊。”孔雀拿爪子狠狠踩它,“居然敢勾搭我的阿惠!” “是你自己听不懂怪我咯!”鸣蛇伸头咬他,“仲余是没教过我,但我好歹学会了他家的字,听说山君教了你一年,你还是一个不识!” “我是鸟,认字干嘛!”两只打成一团,然后孔雀压低声音道,“我到时会把他们搬迁之地泄露给后羿,后羿攻来之前,你提前知会仲余一声。” “阿仲为了族人会断后的嘶,你能保证他不死吗嘶?”鸣蛇也压低了声音,露出尖牙。 “鸣蛇,你来这不就是为了灭掉巫族么?”孔雀低声呢喃,尖锐的爪子深深地扎进她的蛇身。 “我已经怀了他的蛋,再者,巫族若灭,人族就会全力对抗妖族不是么?”鸣蛇死死将他缠住,“你要的,只是他帮后羿解开术法,不是么?” “你是真喜欢上他了?别忘记你的任务!”孔雀冷冷道。 “你就没看上姬惠么?”鸣蛇冷冷道,“而且你为什么这么急,你不是早就在不死药里动了手脚,还怕后羿吃不到么?” “后羿已经完全渗透了射日弓,这些年来,他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越了从前,达到当年三皇五帝,灵气充足时的水准,我感觉的到,他其实一直没出全力。”孔雀阴□□,“所以计划必须提前。只要他死了,天下一样会乱。” “……”鸣蛇一下沉默了,过了一会,她弱弱地说,“大孔雀,你会害怕吗?他们总有一天,会恨我们。” “那你就不做了么?”孔雀冷冷道。 “会,但一想到我的孩子会成遗腹子就好虐嘤嘤嘤……” “那你死了就可以泉下团聚。”孔雀毫不留情地道。 “你这死鸟,你才团聚,你一家都团聚!”鸣蛇愤怒地走了。 孔雀这才低头打理凌乱的羽毛,再抬头瞅一眼,隔着门见阿惠还和那男人相谈甚欢,心里一时委屈起来。 就算我不识字,你怎么可以就嫌弃我。 第63章 变故 姬惠与仲余相谈甚欢。.| 两个人都是技术流,巫法与道法即冲突又补益,若不是时间有限,真的可以再谈三天三夜。 但他们虽然在聊,却又知道水在上涨。 必须在淹没巫族所在之前将阵法移动并且不被后羿发现。 所以两人的讨论完全没有离开这个话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敲定了行动与方案。 在结束问题时,仲余突然问:“座星明暗,你心中可有定数?” 这是很简单的代指,座星代表帝王妾室,翻译过来就是问:你家那口子,信的过吗? 姬惠淡淡道:“与你一般。”我们老婆都是一伙的。 那就也是不但不能信还会拖后腿的老婆了?仲余大有同命相怜之感,叹息道:“这日子也是艰难。但我巫族可不像你们人族,那是阵星,非是座星。”我们巫族只娶一个老婆,所以这个不是我的小老婆。 姬惠看了一眼那只孔雀,淡淡道:“时辰将至,动身罢。” 仲余点头。 “虚阵实法,实法我已有打算,虚阵便请山君费心了。”两只当着一蛇一鸟的面聊着计划,一虚一实说的是要有一假一真两个阵法,假的用来哄老婆,真的自己用。仲余说真的我来搞定,假的就靠你了。 姬惠点头:“那便分头行事罢。” 于是两人一人拖鸟一人拉蛇,分手各奔东西。 “阿惠,你不帮他布阵么?”孔雀迷惑了。 “分头行事,才有更多时间。”姬惠摸摸鸟头,觉得这只鸟不学无术有时也是好事。 -------------------------------------------------------------------------- 山岭千岛之中,后羿伸手在空中轻轻划过,没有说话。 他们东夷人追猎之术天下无双,但巫族才是更正宗的东夷人,双方相争千年,追踪与反追踪的技术都已经出神入化,若巫族躲在阵里,隐匿气息之后,就根本没可能找到。 所以后羿才会起水相淹,并不是相淹死他们(这基本是不可能的),而是为了让他们不得不迁移出阵,从而找到他们的痕迹,抓住他们,才可以威胁到仲余。 巫族留存千年,总有那么几手同归于尽的本事,后羿并不想把他逼到绝境。 否则,只要他启出射日弓,阵中的巫族,又有多少能够活命。 “找到痕迹了么?”滕狰问。 “不曾。”后羿放下手指,浅淡的眸色掠过一丝叹息,“但我寻到姬惠的气息。若有姬惠相助,怕是难以如愿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心急!”滕狰简直想把自己尖刺捅进他脑子里看看他是不是坏掉了。 “我还未死,你何必心急。”后羿倒是看的开,“论心思曲折,你我都不擅长,不如等他们先发招,我等接着就是。” “若如此轻易,我们还用在这里打转。”滕狰抱怨了一句,“那现在怎么办,在这等着?” “等吧,许久未回东夷,来,我为你烤这里最美味的银鱼。”后羿安抚妹子。 “……”滕狰正要嘲讽两句,却见天空飞来数只雀鸟,叼来一块细小丝帛,落在后羿指尖,顿时觉得不悦,“又是那只狐狸精,她又来碍你什么事?” 后羿看了丝帛上的数个血字,收紧一握,捏成粉末从指尖滑落。 “回去吧。”后羿拿起背上长弓,转身引路。 “不找巫族了?”滕狰心中一动,后羿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混元之阵有变,纯狐压制不了多久。”混元之阵是锁妖阵之主脉,人族绝不容有失之所,当年斩断西昆仑一役,他一箭截断天地最后一座灵桥,后来又代夏而立,天界便一直想借混元主阵重接天地灵桥,恢复夏国气数。 后羿看向不久之前倒下息壤的方向,拉起长弓,随意放了一箭。 那箭无声地飞过百里之外,一箭扎入阻水之坝。 轰!!!! 巨大水幕冲天而起,水势汹涌而下,竟生生炸出比先前更大缺口,水面顿是不再上涨,而是缓缓开始下降。 “你给别人打算的倒是细致。”滕狰更不开心了,“真当自己还是当年么?” “此举并非为了巫族,而是为了东夷。”后羿开口解释。 “东夷已经在中州去了,这里剩下那点人,土地多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滕狰觉得无法沟通,转身就走。 后羿看她背景,微微摇头,低声道:“中州……到底不是家乡,总是要回来的。” 手中长弓轻轻一震,发出低微声响。 后羿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你在安慰我么……并不难过,我攻中都时,就知道必然有回去的一日,只是不知我能否看到而已……不死药什么的,月怎么可能真的给我……就让我多看一会这里吧,我预感可能,以后没机会来了……东夷以后就麻烦你了……别闹脾气啊,你不是很喜欢贞娘么……” -------------------------------------------------------------------------- “后羿回去了?”孔雀听着手下小鸟的汇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为了不死药费了多少心力,后羿居然就这么拍屁股走了,走了! “纯狐说天界那边又闹了。”鸣蛇倒是松了一口气,总算儿子不会是遗腹子了,还好还好。 “我想,此事还是要大鹏来做才行。”孔雀有些纠结,“这局是大鹏设下的,我半路接手,总是不得力,此次天界人族不合,这也是我等唯一机会了。” “大鹏那性子,他不会来的。”鸣蛇拆他台,“他欠后羿的,把灵川的水倒光了也填不满,而且我觉得,如果当年他一点真心也没给,怎么可能让后羿甘愿被他用了一次又一次?” “呵,他难道不知道什么最重要?”孔雀怒道,“他有我贡献的多么,我可是把身体都拿出去让阿惠侮辱了!” “……你好像天天在求侮辱吧?”鸣蛇觉得大孔雀简直无理取闹。 “那也是贡献!”孔雀说的理直气壮,“别废话,去找大鹏!” “我不行,他不会听我的,说烦了一个不好还会吃了我。”鸣蛇反对,“那就是一尸十命了!” “算了,我去。”孔雀说走就走,瞬间不见。 鸣蛇这才转头看向一边还在聊的姬惠与仲余,他们当然是听不懂鸟语的。 只是,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悲伤呢…… 第64章 进度 回到南荒的孔雀和大鹏大打一架。 两兄弟很久没打的这么凶残了。 毛都掉了一大半,而且都被对方烧掉了。 孔雀熟练地拿了一套鹦鹉的羽毛换上,准备回去向亲爱的阿惠装可怜——不过这次不装也很可怜。 “还没改变主意吗?”他斜了兄弟一眼。 “后羿并不蠢,我不去,他置少不会站在天界那边,若我去了,纵然与天界还有龌龊,他也会与天界联手灭掉我们你信不信?”大鹏轻蔑地看了兄长一眼,“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现在去他面前不是找打,是找死。” “你的意思,他一个人,现在倒成了妖巫人神之外的另一股势力了?科科。”孔雀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这是事实,你承认与否,都无法改变,他没有出全力。”大鹏淡淡道。 “没有出全力,会被我的阿惠借阵法压制住?” “那是我们之间的承诺,我不出现,他就不会用出最后一式。”大鹏冷冷道,“你以为我没和他打过?” 射日弓简直是天然克制他们的。 “那按你的计划,如今怎样做?”孔雀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 “等,看神界与我们谁更沉不住气,又或者,等后羿,看他能拖到何时。”大鹏其实也已经没办法了,后羿的强大本身已经完全影响这个计划,后边成与不成,真的要看天意了。 “那妖族继续由你看顾,我还是,去找阿惠。” “我知道如何做,只是你也别走上我的老路。” “这不一样,我可是喜欢他的,”孔雀微笑中带着一丝嘲讽,“我们喜欢对方的时候,可从没想过会有善终的一天。” 说完,他展翅高飞,又很快在一晚之后回了老婆身边。 然后他发现,在他走了的一天两夜里,老婆和那只巫族都在聊天! 那只鸣蛇把仲余的半只手吞进嘴里想扯回注意力都补无视了。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在孔雀头顶,他哀叫一声,从万米高空自由落体,生生砸在两人相谈的石桌上,羽毛凌乱,一身伤痕,勉强支棱着翅膀向姬惠爬去:“阿惠——” 姬惠看他一眼,扯下披风将他团起来免得他那被拔掉毛的屁股有碍观檐,然后——就把他放到一边,转头对仲余道“困龙之局,生机死门却是前所未见。” 后羿如今帝星之像看起来像是危险,但危险之中却又凶吉不定,整个有观星以来的纪录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简直让他们觉得深受打击。 “吉凶不定,但锁困之像却是无可质疑,一时半刻,无法可解。”仲余也说出自己的推测,别的看不出来,但绝对是有事将他绊住了,而且一时半会出不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也不知是何局所困。”姬惠也心中疑惑。到底是什么可以绊住后羿。 一边的孔雀听着这些分开听知道意思但合起就完全不知道意思的话,只觉得悲从中来,难道阿惠这次真的是要移情别恋不要我了,不会吧,为什么,你怎么舍得我伤成这样都不理我……我不如去死了算了……一时忍受不住,嚎啕大哭。 孔雀声音本就难听,那哀嚎之音更是极其尖锐刺耳,周围稍微弱下一点的巫族都已经捂住双耳,痛苦的让两人想无视也不可能。 仲余礼貌地结束了这次会谈,道:“此次受益良多,下次再叙吧。” “管教不严,见笑了。”姬惠颔首,然后伸手捏住孔雀的脖子,尖叫嘎然而止,孔雀开始伸舌头翻白眼。 然后姬惠就拎着他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仲余这才看向那只已经开始吞他肩膀的蛇。 他摸摸她的头:“鸣,喜欢你,我没后悔过。” 黑蛇慢慢把他的胳膊吐出来,默默地盘成一团。 --------------------------------------------------------------------- 太阳初起,阳光斜照而过,透过波光潋滟,折射在姬惠脸上,将他苍白的肌肤映的飘渺若幻,洁净的水珠从长长的发间滚落,从柔韧的身体滑下…… 孔雀趴在湖边的芦苇里,口水几乎流成了一条小溪。 姬惠淡然看他一眼,修长的指尖划过身上水痕,那残余的水份便自动蒸发消逝,他伸手将长发拨干,准备自湖中起身。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背生靠近,赤/裸的从背后将他环住,轻轻在他耳边一舔。 “你还能再战?”姬惠神情略带轻蔑,任他上下其手。 这嘲讽太过分了,孔雀瞬间就怒了:“两天算什么,我再战一个月也没有问题!” “昨晚是谁最后出无可出,都流血了。”姬惠当时还真心惊一瞬。 孔雀怒道:“是你诱惑我!我怎么可能经的起你的诱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那我以后不碰你便是。”姬惠平静地穿上衣服,道。 “别……” “闲话按下,将那名商族女子交给华贞看护,你我就便回南荒。”他已经离开数日,也是回去的时间了。 “恩恩,这点小事,你决定就好,我们再来一次嘛……” 姬惠看他渴求的目光,无奈地解开衣物:“快点。” …… 大战之后,孔雀终于满意地为恋人穿好衣服,两人收拾妥当后便去带回之前救下的小姑娘,与华贞等人汇合。 还未进到他们的房间,就见西君禺稷正坐在门边,捧着一碗鸡蛋面吃的开心。 “说好了,我给你当厨子,你要在北商部族帮我收拢我夏氏子民。”姒揆认真地说。 “两年之内,可以,但两年之后,我要去办我的事情。”禺稷一边吃一边对他说,“而且我身价非凡,你得另外支持粮食做为条件。” “这个没问题,你要不要再来一碗?”姒揆立刻开心了。 这时,姬惠已经走到他们不远处。 “吃了两个鸡蛋面了,你能不能换一种……”禺稷还想再谈下条件,就见姒揆突然起身向姬惠走去。 “阿惠,要不要一起吃饭,说起来,上次你帮我,我还没感谢过你。”姒揆诚恳地向姬惠表达了谢意,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来嘛。 禺稷和孔雀同时磨了磨牙。 第65章 时光 危机解决,华贞和微甲自然感谢后就离开,他们是东夷人,自然不会和姒揆在一起太久,毕竟双方还算的上是敌对,那个小姑娘还没醒来,于是这次姒揆请的也只有三个人。 本来他不想请禺稷的,但害怕阿惠不答应,再加之畏惧那只凶鸟,于是还是把禺稷带上了。 姬惠这次没有拒绝姒揆的邀请。 从未来而来的初中生自然拿出敢浑身解数,于是他们吃到了酥肉——小时候见过奶奶把肉裹上米粉放锅里炸,他还推过那碾子呢!好像炸糊了,但是脆脆的也能吃嘛! “原来肉还可以用油来吃!”只会用烤和水煮的吃货禺稷惊了,姒揆说这叫“炸”。 还吃到了饺子——虽然皮有点厚,肉有点老,中间的馅好像还有点夹生……不过反正他们没吃过更好的了,难吃点不怕。 “你真的不考虑去我给我当厨师吗?”禺稷觉得太遗憾了,真想打晕带走。 另外还有浇了酱油小葱的蒸蛋——水都进碗里了,像蛋花汤了,不过没关系,也是一道菜嘛。 “还喜欢吗?”姒揆完全无视了他,微笑地对姬惠道。 姬惠点头:“确实美味。” “你不嫌弃,我天天都可以做给你吃。”感谢这个落后的时代,姒揆立刻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平静满足,无比虔诚地说。 禺稷突然觉得嘴角里嘴里本来感觉好吃的肉一下子变了味道,让他觉得味口都没有了。 姬惠拢在袖中的手指一紧,死死拉住了孔雀一条鸟腿,才没让这只凶鸟上去吃了他。 “你乃夏国王裔,今后有何打算?”姬惠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另外的问题,免得孔雀狂暴。 “寒浞虽然在将夏国主力打散,但我中州是我夏国根基,这里的部族只是迫于后羿势才会勉强听从,但只要我们暗中联络,一定可以得到他们的暗中支持reads;重生之极品妖女。”这些事情已经做到一次,姒揆想到这还是上辈子阿惠教他的,心中略有甜蜜,“然后再收拾夏国残余的兵力,北商部族很想再回到北地,而不是东躲西藏,我可以与他们联手,还有我母亲的部族,也可以向他们借兵,只要不被找到,就可以暗中积蓄实力。等到后羿老去,天下,还是我们夏氏的。” 上辈子,他们就是这样做的。这九州之地,没有卫星更没有信鸽,仅有的数种术法虽能通信,但限制其多,只要主动出击,完全不会被发现。 而据他所知,后来后羿都没有再离开中都,直到被他们联手杀死。 姬惠略微点头,随即问道:“残余部族,你可有头绪?” “当然,我的大杀器已经准备好了!。”重生还是有好处的,姒揆心想。 姬惠等他继续。 “当当当当!这个!”姒揆从身边拿出一个小小陶罐,小心揭开,释放出一股奇异的香气。 “酒?”禺稷不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虽然这东西也算的上比酱油还稀奇的东西,但又不是没见过。 “你们喝那个压根不能叫酒,明明是酸水!”姒揆得意洋洋地道,“我这个才是真的酒,学猴子用树洞酿出来的,虽然也就那么十几度的水平,但绝对比你们喝那玩意好的多。” 说完,给好友们一人上了一杯。 姬惠拿起木杯,貌似饮尽,实则以真元将其导入地下——孔雀已经快拉不住了,若他真喝,难免孔雀嫉妒再发,执意伤人——这鸟心眼太小窄小。 禺稷被一杯放倒了。 姬惠微微摇头,与他讨论具体细节。 姒揆的意见是以酒做为武器,寒浞等人早已经腐化不堪,酿酒耗粮严重,他们本就不擅种植,若再沉迷酒色,就更加容易激起民变,到时民心可用。 姬惠同意了他的想法,姒揆如今手中人手不多,他也答应借出部分军士给他暂用,其中武器物资,他也可以提供。 过了一会,醒来的禺稷一边听一边偶尔加上两句自己的见解。 孔雀也听的认真,他有种预感,解决后羿,可能要落在这几个人族青年身上。 从东夷回归,三人就此分开,禺稷陪姒揆带着那个北商族的小姑娘去了北地,姬惠转回南荒。 因为西岭目前有后羿心腹女照在,姒揆要的人手与财物,暂时都要靠南荒供应,而南荒本身经历大乱不久,姬惠也不能离开太久。 -----------------------------------------------------------------------------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两年就如水而过。 姒揆提供的一点技术,终于让南荒存粮不至于入不敷出,勉强维持了平衡。 这段时间里,除去姒揆收拢的势力越发强大,让并且在禺稷相助之下,数次打退寒浞之外,并没太大的事情。 后羿居于中都不出,让其它所有势力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个大杀器不出头,其它的事情,总是有解决办法的reads;错上黑老大。 中都,斟鄩 后羿坐在夏台之上,仔细地修理面前的几只箭羽。 夏台是当年大禹祭祀上天之地,立有大禹神象,也是锁妖大阵最关键一环,太极混元之所在。 其形如日晷,上书天干地支,而其中代替晷针的,正是高达十数丈的大禹神像。 周围则是一片正殿,也是当年大禹宴请各族部族之所在,不过后来,这里除去设宴,还有另外一种作用,名为邀请,实则用来囚禁那些身份高贵的其它部族之人。 “你来这里,是想念月了,还是想念姮娥了?”一个柔媚的声音在他身后问道。 说话的是一位极美极艳的女子,身披白色狐裘,长发简单地挽起一半,剩下些许如瀑布般披至腰间,行走间如弱柳迎风,当真是风情万种。 “过去太久的事情,我并不会经常想起。”后羿起身,上前拉她坐下。 “有时你真的太温柔了,让我都有一种你恋上我的错觉。”纯狐微笑着捏捏他的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但是有着各种伤痕,并不是太好看。 “在我心里,自是喜欢纯狐的。”后羿也笑了,“我来此地,是因为昨日有一神衹,自此地离开。我总不能再让此等事情发生。” “哦?”纯狐略惊讶,“据我所知,这太极混元虽可暂时让神衹下凡,但毕竟不是灵桥,从此路经过,除非大神,否则也极是危险的,再者,她还可以从你手上逃过?” “那神是玄女……而且,昨天最后发作了一次。”后羿停了一下,还是说了,他看纯狐的眼眸清澈而真诚,只是那瞳孔的色彩太淡,淡的已经让人看不清楚。 “你!”纯狐豁然起身,大叫道,“你不是不久前才发作过吗?怎么可能是昨天又发作,你为什么不叫我?” “因为那是最后一次……我尚有大事还未完成,暂时不能死。”后羿平静地道。 “你……你知道?”纯狐一愣。 “我突破天阙顶峰很久了,所以中都的事情,我都知晓。”后羿继续低头修理手上长箭,“别担心,你有你的难处,我晓得。”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杀我?”纯狐暴怒。 “你莫生气。”后羿扯了扯她的裘衣安慰道,“我只是不知怎么和你说。” 若不是你,西王母留在我体内的毒劲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压住,而且这些年有你陪我,我才不那么寂寞。 “好吧,其实你如果通知我,我也不知是不是真下的了手……你这么好,月怎么舍得不要你……”纯狐懊恼道。 “你别让月听到,他会吃了你。”后羿摸摸那顺滑的狐狸皮,猎人天生喜欢皮货。 “你还念着他?”纯狐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直喜欢你,你知道么?” “……你们妖都是一边说喜欢,一边捅喜欢的人。”后羿微微摇头,表示不会再上当了。 “哼,你现在揭穿我,是想让我走吗?” “对。”后羿抬起头,仰望着晴朗的天空,“大乱将至,神与妖,都不会放过我,你留下,会死的。” 天空很蓝,但他的眼里,只有黑暗。 第66章 敌友 北商 姒揆做好了早饭,却发现桌上只有流云一个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し “大兄是想禺稷兄了?”流云微笑问。 “谁想他了!”姒揆瞬间炸毛了,“做点小事就三催四请,杀了寒浞杀那么多年,每天和猪一样吃了就睡,我巴不得他早点回去。” “如此么……”流云点点头,少年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可爱的梨涡,“禺兄走了快七天了,可是为什么桌上的东西,都是他喜欢吃的荷包蛋,我想吃的酸奶却吃不到呢?” “因为天气太冷,羊奶放一晚没法自然发酵,就结冰了。”姒揆冷冷道,“你还要不要来蹭早饭了?” 流云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笑容,低头继续喝豆浆了。 姒揆有点不习惯地抬头:“你姐呢?” 那姑娘也是个喜欢蹭饭不喜欢做饭的。 “姐前几天突然发了一点烧,最近天太冷了,她不想再出门。”流云倒没有担心,姐姐青木之法商部无人如出其左右,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治病高手,而且这么冷的天,不出门再正常不过了。 姒揆哦了一声,就继续神游天外,有一下没一下的吃饭。 “禺兄一定会回来的,这些年他我们很多忙,你平时就少刺他两句嘛。”流云看他脸色,凑上前笑道。 “去去!小孩子一边去!”姒揆和挥苍蝇一样把他挥走。 “我今年就可选妃了,倒是大兄你想一人到什么时候?”流云脑海中想像了一下以后自己的妻子的样子,感觉很模糊,想不出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种事你是不会懂的。”姒揆摇头。 这时,外边有属下求见。 姒揆让他进来,却见对方恭敬地送上两块字简。 此时虽是夏朝,但贵族出现已久,为了显示自家的底蕴实力,新婚燕尔也好,龙殡归天也罢,乔迁分家,生子周岁,都要大肆庆贺,邀请之贵重客人时,会用甲骨简单写明,显示档次。当然,如他们这等王族,肯定不会是用骨头来写的,所以南荒通常以玛瑙,西岭用玉石,商部用乌木,东夷用贝壳,中州用金器(表示我最富有)。 而他现在收到的两块,一块是玛瑙,一块是白玉。 第一块落着南荒的印记,写着山君选妃,邀请观礼,对了! 姒揆几乎一下就站了起来。 听说这次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龄妖女被阿惠选上了,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没准姬夷召就是这妖女生的! 万万不可让她再得逞! 他再看第二块,玉石上写着三日后西君大婚。 我艹你禺稷! 姒揆大怒狂怒暴怒,几乎瞬间就把那块玉石捏成碎粉。 这就是你说的几天后回来! 你tm不要回来了! ---------------------------------------------------------------------------- 中都,斟鄩 后羿倚着台阶边的石柱,安静地看着月亮。 大雪纷飞,天上乌云密布,但他知道,这个时辰月亮是在哪朵云的后面。 有很长的时间,他都是靠看着月亮去想那人。 有些习惯,形成了,就不想改了。 夏台侍从早已被他遣走,寂静的夜里,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颤音。 有人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 后羿微有疑惑,问:“山君选妃在即,竟然从南都来此,不怕后宫出乱么?” “那本是我调开孔雀王的幌子。”姬惠走到他身边,这个消息足够让孔雀挖空心思想法破坏,而没心思观注他偶尔一晚去了何处。 后羿露出了然的笑容,温和道:“寻我有事?” “不死之药,到底何迷局?”姬惠面色平静冷淡,“孔雀王闪烁其词,我所能知太少,还要东君解疑。” “你在怀疑?”后羿转头看他。 “我从未信过。”姬惠说。 “这……妖族也是过分。”后羿摇头,“但你又为何觉得,我会告诉你?” “因为,帝星。” “帝星如何?”后羿接了他的话。 “连山归藏,岂是两三语可说清。”姬惠不打算解释。 帝星虽稳,但连山是以地气测山河国运,归藏以天星排人神分界,单看一面,自然看不出其中诡局,但他精通连山归藏两易,又与巫族多了交涉,几番推算之下,却发现有补天之势。 此局非同小可,几番推算之后,他终于推出其中关窍却是落在中都,斟酌之下,还是决定亲自前来。 “你如今所在,便是锁妖结界中心,太极混元所在,也是天地最后一座灵桥碎后,天上人间,唯一可以通过的所在。”后羿缓缓道。 “天梯断后,天地间相隔渐远,灵气也日渐稀薄,其中更有罡风猛烈,天神难以下凡。”罡风极为危险,天神也是沾之即死。 “便是如此。”后羿点头。 “你想斩断这灵桥么?”姬惠问,当年东夷被压制,便是受到天神打压。但是这阵非是寻常之物,一但松动,妖族便可能除去这万年枷锁。 “月希望我如此做,但这事,我答应不了。” “那你要如何?” “做我该做的。” “你?”姬惠凝视着他,没有再开口。 “你走吧,今晚,我不是我的客人。”后羿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个黄衣人影,缓缓走来。 姬惠眼中疑惑一闪而过,进来的那女子长发高挽,神色冷艳,尊贵凛然,那强大气势让他也隐隐有被压制之感。 那女子明明有着殷樱的脸,但气势功法,却截然不同,反正自己的神照经多有相似。 附体? “去求禺稷吧,我不想滕将来后悔。”后羿觉得还是把这事说出来好。 “不怕我杀了她?”姬惠问。 “你不会。”后羿知道,他说出来,姬惠便是承了他的情,再者,只要他不死,寒浞也好,滕狰也罢,都没人敢轻易动杀。 姬惠点头,转身离开。 后羿微微笑了,有点感动。 这些话,他第一次说。 应该不会再有人问他了。 “两年前,你一箭破我魂身,”那女子低声道,“这次,你有什么遗言么?” 后羿收回思绪,答道:“我只告诉被你占住身子的姑娘,行么?” 第67章 竞争 南都,涅阿。 爱玩爱看就来 【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 此时虽是冬季,却是远比任何时日都要热闹。 原因无他,三日之后,山君选妃。 整个南荒的适龄少女几乎都来了,除了少发,来的还有很多青年光棍们,毕竟山君再好也是一个人,总有几个漏可以捡到。 而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南都后山,密林之中,百鸟群聚,那各种不同的恐怖叫声,几乎可以把一个普通人念的昏迷。 “我的红花汁卖完了,快来给我补货!”一只乌鸦大叫,不过现在他几乎被途成一只血鸦,这种花汁初涂只是微红,但过上一时辰就会变成暗红,绝对好用的毁容圣药,虽然三天后就会淡去,但足够用了。 “我已经阻断了南边山路,那里的队伍三天内肯定过不来!” “乌鸦你要卖给漂亮的姑娘,不要什么老的少都卖!”一只正在踩花的狼一边给他倒汁水,一边喷他,如今的他也是一只红狼。 “你说的轻巧,我的毛差点都补那些女人抢掉了!” “这边这边,我已经给她们对手透露消息了,今天打架的很多,衣服都毁的差不多了,最有机会的那几十个里已经少了三个,保证三天内起不来!” “蜂蜜混面米分味道好重,要不……燕子你来吐点口水……大王你冷静,想想山君,想想山君!”正给孔雀化妆的白老鼠用力压住想要吃人的孔雀。 孔雀男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了怒火,把一只雨燕放开。 “呸呸呸!”雨燕向孔雀用力吐了口水,白老鼠立刻加了面米分上去。 “燕子的口水人类争着吃呢,听说特别养颜,别生气别生气。”白老鼠安抚老大。 这时那只雨燕已经开始吹嘘他向孔雀王吐口水后还活着,你们谁能做到。 “头发我来,我刚刚去围观了她们梳头,保证美丽!”一只织羽鸟自告奋勇。 “行不行啊,这可是大王的头发,不是你鸟巢……”老鼠有点怀疑。 “肯定不是,我保证做的比鸟巢还漂亮!” “衣服衣服,加上蓝石头好看!”一只鸟和另外一群吵。 “羽毛,羽毛好看!”“树叶才最美!”“怎么可以少的了树枝!”…… “哎呀大王的头发打结了,解不了,大王换一茬吧……救命……” “耳洞!大王没耳洞!” “我来我来……”“走开我来!”一群鸟打成一团! “对了,绣花鞋!”“听说布很贵?”“怕什么,我去找蛛蛛。” “来的及么?”“来不及我就吃了他……” “对对,蜘蛛的特别好吃。” 孔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强行告诉自己要忍耐,忍不住老婆就没有了! “指环、项链??你们谁有?” “我刚刚看到一个人类身上的项链不错,我去拿!” “来了,这项盘又大又圆,那人类说是最最贵的,纯金!有十二斤吧!” “快块给大王戴上!” “好闪亮!”“对,太美了!” “耳洞打好了,大王你别抓我,不掐住他就愈合了!” “用什么耳坠?”“听说珍珠耳坠很美?”“珍珠?”“那边的人鱼,快哭!” 水里看热闹的蓝尾巴小人鱼无辜地睁大眼睛:“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哭?” “不哭抽你!哭不哭?” “嘤嘤嘤……” “……”一边的大鹏忍不住用翅膀掩面,不忍直视,好在他如今是妖族最靠谱的,终于决定还是要拉兄弟一把。 “好了,别闹了!”大鹏展翅把那群鸟们掀开。 从妖这才回神,论男扮女装,妖族应该没有比大鹏鸟更有经验的了。 于是纷纷散到一边观摩。 “你头发不用盘,本来你脸就方,盘上头就更重了。”大鹏只把两鬓长发半挽,束在脑后,用兰花装饰。 “你眼太锐利,贴一点孔雀羽装饰一下,女人是温柔的。”大鹏修了两根羽毛,沿着孔雀眼睛皮贴过去,再画了一个散开了的花纹。 孔雀嘴角抽搐了一下,认命的让兄弟继续。 “米分有点多,但勉强让你眉眼看起来不那么深了,就不洗了。”大鹏把脖子伸远观看了一下,“加个珍珠额琏,你额头太宽了,耳坠还可以,再拿块玉石来做额饰。” 大鹏指了指道具组。 妖鸟们立刻从一堆树枝石头里找了块能用的。 大鹏随便捏了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挂在额链里:“嘴不用涂了,你嘴本来就红。让人少吃点血你不信。” “衣服要华丽,但是不能一看就是妖怪穿的,南荒喜欢黄色,暗一点的,加金色暗纹,越难织的就越尊贵,另外,纯狐你的皮拿来。” “绣花鞋不适应你,还是皮靴吧。” “胸口的挂饰是很有讲究的,第一层是纯链子,后边挂羽毛数表示年纪,你的年纪挂上去就太大了,还有一种是挂骨甲,表示认字,属于祭祀,你两种都不合适,那就挂平民的彩珠玛瑙吧。”大鹏又指挥了道具组。 “还有……” 数刻之后,众鸟都惊呆了。 “这、这比我们的变化之术还神奇啊!” “肯定啊,我们的变化之术一进去就被山君觉查了,这个山君可看不出来!” “这么看大孔雀还挺像母的嘛……” “大鹏鸟太厉害了,不愧是当年为祸世间的妖女啊……” “对啊,后羿夏王都没跑掉,大孔雀现在也学会了,不过这招也蛮狠的。” “话说为什么我们这些公的鸟比母的还受欢迎呢?” “没办法,我们里母的话说才算,不漂亮都没母的要!” “还要会修巢。” “还得会打扮!” “唧唧喳喳……” 孔雀在一边化出冰棱,对镜自照,只见镜中美□□雅天成,举手投足皆高高在上,华服简妆,美丽尊贵,不由的满意的点点头:“啧,我打扮一下也很美嘛,保证让阿惠看的神魂颠倒。” 大鹏叹息着摇头。 孔雀丢下冰镜,大气的一挥手,一脚踏在石头上:“来,备车队,准备跟我入南都!嫁妆能给我带多少就带多少,绝对不能让那些狐狸精抢了我的风头!” 狐狸精纯狐在一边低咒了一声:“有种不当狐狸精你有种别勾搭男人啊!” 第68章 乱麻 南荒,王都。 乐—文 这座繁华的山城今日几乎被无数人流挤破,大街小巷,寸步难行。 无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幼女、少女、妇女、在家人朋友亲戚的陪同下涌入南都,挤成一团。 一路大打出手两败俱伤的不计其数。 姬惠虽知定然有无数少女前来,但在他想法之中,此事前后不过三天,又定要有家人陪同,如此紧急,想来能出动又能符合之人,不会太多。 但很明显,他对自己太过低估。 南荒女子皆知山君孤身一人久已,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俊美无双,又是天下少有的强者,更以一人之力独退后羿,侍人虽然冷漠,但极为负责,只要一但选入宫中,从此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族也会大大受益。 如此多的条件聚集一身,虽然只有三天,但女人天生对美好生活的执着狂热,又岂是一点小小挫折可以打破的。 当然,这对姬惠也不过是小小考验, 在发现宫殿岌岌可危时,他就已经布下阵法,精神稍微弱者,根本进不了王宫,只会在阵法无意中的指引之下,离开南都,等再回来之时,天色早暗,时辰一过,大局就定下。 越是接近王宫都,修为越高,姬惠也没想过要选多美的元妃,若他从后羿处得来的消息是真,也正好趁机与与孔雀一刀两段,生死皆安。 然后,现实是残酷的。 至少,在看到女人群中那艳压群芳,美艳高傲的女人(?)时,姬惠心中怒火冲天。 那只蠢鸟大祸临头尤不自知,还在那作娇花状,颇为羞涩的对姬惠大抛媚眼。 于是被雷到的姬惠果断上前,一把扯住孔雀胸襟,拖入后宫。 对周围无数美女伤心难过的表情视而不见。 后宫之中,姬惠当场将那华丽羽衣撕的粉碎。 “哎呀,山君你不要那么急嘛……” …… 折腾之后,姬惠冷冷道:“姒揆呢?” “我怎么知道?”男人在自己面前问别的男人,孔雀瞬间不开心了。 “只有你会抓他。” “这次可是他送上门来的。”孔雀轻哼一声,“他在路上拦阻于我,被我打晕,丢给大鹏了,放心,没有杀他,毕竟他对你有用。” “对你更有好处吧?”姬惠看他一眼,又转头看院中那颗梨树上无数雪花,“你想杀谁,没人能阻止。” “你可以啊。”孔雀从背后环住他脖颈,把脸在他后颈蹭啊蹭,娇声道,“夫君,我什么都听你的~~” 姬惠唇角微扬了一瞬,却在下一瞬间冷了下去:“别闹,放出姒揆,随我去救禺稷。” “西君有什么好救的?”孔雀完全提不起劲,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再不下去,我休了你。”姬惠冷冷道。 “……”这句话太严重了,孔雀乖乖放手了,改为一把拉住阿惠右手,上下摩娑,“我带你去放他。” -------------------------------------------------------------------------- 姒揆在想要把他个符合要求的大龄妖女赶走时,被大鹏鸟发现了。 向来只有妖坏人事,如今居然有人想在妖类的地盘上坏事,还是事关兄长幸福的大事,作为一只负责任的大鹏鸟,当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于是姒揆还没来的及动手,就被这只大妖从后边闷棍了。 若不是人族内乱还要有他,他的头就不是被敲出一个大包那么简单,而是会被整个头敲飞。 但就算如此,醒来时还是头痛如裂,抱着床边的阿惠说还以为再也见到你了还好有你在你又救了我一次种种话不足而一。 姬惠随口安慰他两句,便提及要一起去西岭帮助禺稷。 “他都结婚了,有什么好帮助的?”姒揆想起这事就一肚子火。 “若夏王对自己的助力都如此不在意,南荒自然也没有必要心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姒揆转头,豁然发现身边就是那个大龄妖女。 “阿惠!你什么眼光!那么多萝莉不要,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老女人?”姒揆几乎从榻上跳起来。 “夏王慎言,她是我如今元妃。”姬惠开口维护是为了孔雀不多找麻烦。 孔雀听见了,立刻拿乔地抬高鼻孔。 “那我呢!”姒揆几乎是咆哮了。 这次,姬惠的眸光里终于带出一点疑惑:“与你何干?” --------------------------------------------------------------------------- 不提南荒那里的一团乱麻,中都如今却是诡异的平静。 “好苦……”喝下一碗良药,殷樱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苦一会,头便不痛了。”后羿将陶碗放到一边,另外递了一小杯蜜水给她。 “今天有人给我递东西,说我是你的新宠,为了我你把纯狐都赶走了。”抿了一口蜜水,小姑娘想起今天的事情,捂住胸口,戒备又怀疑地看他。 “我心有所属,你不要想了。”后羿摇头道,“有的女人,认识之后,看到别的女人都会绕着走。” “什么女人那么厉害,听说你的妻子又美以温柔啊。”小姑娘有点好奇。 “女人的温柔都是表象,”后羿很肯定地说,还一边举例子,伸出胳膊,显出锁骨上的深深伤口,“比如你看起来很温柔,但出手一点也温柔。” “不是我干的,是附我身上的那女人!”觉得自己太冤枉了,到底是小姑娘,樱樱捏紧了陶碗,忍不住问道,“既然我是最合适那女人附体的,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解决麻烦呢?” “不杀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何一定要杀人呢?”后羿微笑道,“这些年,因我而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也许是这几天相处久了,樱樱的胆子渐渐大起来,她小心地问:“你看起来不像坏人,为什么要放任寒浞那样的人干坏事呢?” “为了骗一个人。”后羿拿指尖在她头上戳了一下,“但是不能告诉你。” “你看起来不像喜欢说谎人啊。”樱樱有点困惑,后羿的传说很多,但没有一个是说他不诚的人。 “平时不说谎,是因为要用一生去圆一个谎。”后羿摇了下头,他浅淡的已经完全看不出色彩的眼眸里却奇异地带出一丝怀念,“不说此事了,到修炼的时辰了。” “你那个法决有用没有啊,念起来头晕。”小姑娘习惯性就想撒娇。 “我只是暂时用秘法将她封印在你身体中,你不念,她就又要出来占你的身体哦。” “那要怎么让她走啊。”小姑娘抱怨道,“你连我的术法一起封了,我是北商的王族耶,要是一直能不用青木法术要怎么嫁人啊,你娶我吗?” “不会太久的,到时,你的兄弟会接你回家。”后羿摸摸她的头。 “才不要,他们来中都救我,被你一箭射死了怎么办!”樱樱觉得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可不想弟弟也出事。 “呵,”后羿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我答应你,不射他。” “说话算话。”樱樱笑容灿烂起来。 “当然,你又不是我要骗的那个人。”后羿微笑道。 第69章 依你 西岭之地,山高林密,族人多生存于参天高树之上,以防野兽侵袭,而高树之间,常有藤桥相连,昆吾部便世居于此。 西都云岭,便是在一片高有数百丈的参天树木之中,常年云雾缭绕,才有云岭之称。 此处树屋多建在树桠之上,大小藤桥相连,与城市并不无差别,王宫也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一颗树而已。 今日,这颗高树上挂起一张无数兽皮拼缀而成的彩旗,那是西岭习俗,成婚的双方要成新房之外挂上一张兽皮拼成的彩旗,品种越多,花样越好,数量代表子孙多少,花样代表生活美好。 素手拈针,穿线缝衣,突见骨针一错,扎在那修长手指上。 “啪嗒!”一声轻响,那尖利的骨针已经折成两断。 一名身材极高,却又火辣至极的女子盘膝坐在榻上,拿针缝着一套兽皮嫁衣,而她身边已经断了一地的骨针。 “放下吧。”禺稷皱了下眉,骨针磨制作不易,王宫的骨针已经有大半被她折断了。 “那怎么可以?”滕狰一口拒绝,“我打来那么多兽皮,从遇见你的那年就开始攒,哪能不缝上去。” “你才缝只袖子就已快将骨针用尽,怎么可能缝完,留下几根我来罢。”禺稷觉得对方太过勉强。 “失策,这些年只记得攒皮,居然忘记攒针了。”滕狰居然罕见地脸红起来,说话不自觉地就想温柔一点,“那,就麻烦你了。” 禺稷将手中针线缝完最后一针,打上死结,掐断丝线,将那红绡缝成的嫁衣放下,接过滕狰递来的兽皮,沿着边沿的纹路缝上去。 阳光从门窗外的树冠透过,在房间里撒出满地光斑。 轻风抚过枝梢,滕狰看着他俊美深邃的侧脸,只觉得那眼睛又专注又清澈,心跳不由自主的快起来。 好想好想亲他一口。 然后把他推到床上这样那样再翻过来翻过去…… “好了。”禺稷起身,将皮衣提起,在空中甩了甩,挂在旁边的支架上,拿细松枝梳理了一下有些乱的皮毛。 “阿稷……”滕狰低声道,“我们不去天顶了,好不好?” 禺稷低头看她。 “我……不想和你打,我发誓会好好对你,都听你的,好不好?”滕狰一字一句,说的小心翼翼。 禺稷没有回答。 “你看,你把嫁衣都做好了,”滕狰越说越镇定,仿佛找到自己的理由,“你知道,我从小没有父母,也不喜欢织布,族里的人都不喜欢我,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以前很多时候是我不对,但我对你,是真心的,不会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我能拒绝吗?”禺稷终于开口,对这次交流并不报希望,“我们并不合适。” “那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滕狰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她扳手指算自己的优点,“我身体好,肯定能给你生孩子,长的也不差,虽然高了一点,但高也不能算是缺陷啊,而且可以保护你,虽然大你二十几岁,但是如果我比你先死你还可以找新妻子,怎么看都不亏,不是吗?” “那么多年可以忍下来,并不代表可以忍一世。”想到和对方生活一辈子,禺稷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没什么盼头,还不如死了。 “我脾气不好,我会试着改。” “我不信。”禺稷看了下天色,淡淡道,“时辰到了,走吧。” 云顶是西岭最陡峭危险的山崖,也是西岭人用武力解决分歧的所在。 滕狰轻哼一声,伸手摸了摸那大红嫁衣,跟了上去。 …… 然而,事情大出滕狰预料。 爬山路上,禺稷遇到了朋友们。 “夫君的术法果然厉害,轻易就找到他们。”孔雀明明与姬惠身高相仿,却极不要脸的做小鸟依人装,一有机会就要赖在姬惠怀里,那刺眼的场景让姒揆一路咬碎了一把牙齿,也因此,看到禺稷时,脾气更是压不下来。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夜之间,阿惠瞎了,你也怎么也瞎了!”姒揆看着禺稷身边巨人一样高大的女人,再看看阿惠身边的老女人,觉得不是自己不明白,真的是这个世界变的太快!他几乎是痛心疾首地悲呼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自暴自弃?还是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 禺稷原本看到姒揆时微微泛起笑意的唇角瞬间收平,一手揽住滕狰的腰,冷淡道:“我自眼瞎,与你何干?” 滕狰一瞬有些受宠若惊,腰都僵硬了,但随即皱起眉,感觉到一点不对。 “兄弟一场我才劝你!”姒揆怒道,“你不眼瞎,远的不说,你要踩上凳子才亲的到她的嘴吧!” 虽然不知道凳子是什么,但众人只是联想一下,皆被雷的不轻。 “你……”禺稷一张俊脸刹那涨的通红了,气到发抖。 滕狰更是勃然大怒,一巴掌就糊了上去。 姒揆更是不干示弱,上前就与这女上战成一团,但他毕竟年少,真元术法皆差眼前的女人太远,很快落到下风。 禺稷迟疑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 但就这么迟疑一下,姒揆就已经被狠狠抽飞,差点从悬崖上落下去。 禺稷于是上去帮忙拉篇架,场面更加鸡飞狗跳。 姬惠想了下,决定去制止这场没有意义的争端。 孔雀在一边正看的津津有味,哪能让恋人坏这好事,于是一把拉住,谆谆道:“你都是有妻室的人了,不要掺合别人的感情争端了。” “眼着他等争执?”姬惠还是觉得不妥。 “我们可以为他们鼓劲,但你既然娶了我……”孔雀压低声线,用一种挑逗的语气道,“肯定要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保持距离了……” 姬惠一把捏住他乱摸的手,道:“依你就是。” 第70章 本性 虽然答应了孔雀先不干涉,但姬惠的观注却一分也不曾少过。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禺稷如何选择。 战局中,姒揆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危险。 滕狰成名已久,真元深厚,更是身经百战。 而姒揆虽然有两世记忆,但如今的他终究太过年轻,真元微薄,而且上辈子他打架的时候真的不多——那时有姬惠在,真能称上大战的,也就是对战后羿的那一局。 虽然有禺稷的维护,可毕竟他的身体还跟不上的战斗经验,好几次都险些被滕狰捅穿,配合不好的组合不但发挥不出等于2的战斗力,反而有时会变成拖累。 而滕狰却因为禺稷对他的维护而越加狠辣,一记杀招被禺稷挡过后,她厉声道:“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小鬼你才不愿意嫁给我?” 禺稷还没回答,姒揆已经一声嗤笑道:“娶你这种母老虎,还不如选择死亡。” 滕狰更怒,但却发现完全无法反驳,毕竟这几多年来,禺稷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当下也不怕再伤到禺稷,真元爆提,以后羿所传密术相合,一刺挥下,禺稷只觉得双臂剧痛,几乎听到骨裂声。 一道宛如青藤的痕迹爬上她精致完美的面侧脸,巨大气势威压之下,她的眼眸却是紧紧盯着禺稷:“选择我,你和他都可以活着,否则,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禺稷沉默了一瞬,看眼伤的不轻的姒揆,再看了一边平静淡漠的姬惠,四目相对,一者沉静,一者安然,无需言语,双方心中皆是了然。 禺稷微笑了一瞬,按住武器的拇指一挑,长刀出鞘,纤细的金色长刀在冬日的阳光下映出秋水般凛冽的光芒,他很少使用武器,因为他总觉得很多事情,武力都是最后的解决办法。 如今他得承认,这份感情已经到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 滕狰一声冷笑,手中长刺泛起一丝红光,在人眼根本无法反应的一瞬,划出惊天厉嘯,几乎同时就已经到了禺稷身前。 禺稷只是斜斜一递,长刀一转,长刺重重轰在那刀面之上。 “轰!”巨大的冲击气流直接将姒揆甩飞,好在他反应敏捷及时拉住一根树枝,否则非被卷到悬崖之下不可,就在他想上前帮忙时,姬惠已经在他身后,伸手提起他后领,将他拎到一边。 “你……”不帮他?姒揆刚刚想说话,就已经被孔雀暗下黑手,背心一紧,就已经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姬惠冷冷瞥了孔雀一眼,后者立刻露出委屈地用“我只是帮你把想做的事做了你怎么可以凶我”的表情回他。 姬惠略无奈,别过脸去,静看战局。 姒揆急的不行,强行运功想要冲破身上禁制,但他哪里是孔雀的对手,一张脸都快憋青了也没能成功,只能也看向前边战局,只是这一看,却被惊到了。 只见禺稷指尖长刀轻转,在滕狰极强大的攻势中如水中游鱼,轻巧灵动间避开所有杀招,那长刀每一转一折,都将滕狰的长刺轻易转开,任滕狰真元再强,竟也奈他不得。 “你……是不是男人,敢不敢和我打!”滕狰怒道。 禺稷轻叹一声,在骤雨般狂暴的攻势中突然停住脚步,转手一斩,与此同时,眉间金印一闪。 那长刀竟如蛇般盘旋贴上滕狰直挥而挥下长刺,刁钻至极的一引一拉,哗啦一声轻响,刀光闪现,就见滕狰右手已经多出数刀深可见骨的刀伤。 血液沿着指尖流出,顺着武器滴落,滕狰眸中满是惊疑。 “还要继续么?”禺稷微笑着问,山风撩起他额前一缕短发,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素金决……你居然隐藏这么多年……”滕狰甚至有一种真心被欺瞒的委屈感,“你不是从小就不喜欢家传术法……”她甚至还天上地下地收集他喜欢的各种术法。 “你所学虽杂,但根底到底是西陵女氏的天罗术法,而我家素金决,却正是其克星。”禺稷的微笑完美依然,“我不喜欢素金决,所以十几岁前都不怎么学,但若要在你与术法间选择其一,答案却是很了然。” “你就那么讨厌我?那这些年你为什么不说!”滕狰咬牙道。 “我说过,你在意过?”禺稷轻轻摇头,“有后羿在,我也不好太过激怒你,不过既然到了约定之日,我也没有选择了。” “我听你说过,但我以为那是你在生气,若你不喜欢我,当年我都那个样子了,为什么你还要救我!” “我只是救我的子民,与你是谁无关。”禺稷淡淡道,“那么现在,你还要打吗?” “当然!”滕狰冷冷道,“我等了你二十年,没有什么能阻挡我。” “你得不到我的心,这又是何必……”禺稷叹息。 “屁!我才不要你的心,我就是想上你!”滕狰一甩手,尖刺化为无数金珠绕回手腕,再变为无数金色丝线,如蛛网般向四面八方蔓延,“这次,你跑不掉。” “叮!叮!叮!”数声绵延不断的脆响响起,禺稷抬手斩断一长串化雨而来的丝线,胸腹后仰的瞬息躲过隐藏在丝中轰出的奇形尖刺,双掌合十,按住刀柄,眉间金光再闪,双手分开之时,两把同样冷洌的长刀已在双手之中。 “天行*列缺!”随术法而来的,是一道冷厉锐光,在无数轰鸣间,被丝线死死挡住,禺稷神色淡漠,只是伸出另外一只握刀的手,自下而上,狠狠挥出,“天行*重!” “双重术法……你,”滕狰一惊,来不收回力道,因为就在同时,高速重叠的轰击已经自动寻找到他防守最薄之外,撕开她本身真元,瞬间侵入脏腑! 一口热血喷出,滕狰身形向崖外跌去,却见她丝线伸出,缠绕对面巨石,将她拉向远方,瞬间逃逸。 禺稷并没有追,因为杀了滕狰,很可能会引出后羿。 如今的他,远不是后羿的对手。 长刀归鞘,禺稷上前解了姒揆的禁制,这才苦笑着看向姬惠:“是山君带他来的吧?” “我就不能关心你么?”姒揆恼怒道。 姬惠微微点头。 于是姒揆哑火了。 “山君一来,倒是逼着我选位了。”禺稷叹息道。 “什么选位,你哪边的,难道你还想投敌吗?”姒揆冷哼道。 “你伤的不轻,先调息下吧。” 禺稷对他早以应心得手,没有纠缠,而是温柔地把姒揆劝到一边休息后,才又回到姬惠身边。 双方都没有说话。 山风拂过,山顶一时寂静。 过了许久,禺稷才轻声道:“你并不是会管闲事的人。” 姬惠凝视着滕狰逃离的方向,淡淡道:“若我不来,你会娶她?” “自然,她是后羿义妹,心思也并不复杂,为我所用不难。”禺稷也平和地回复,有滕狰,他便可以在东夷与夏国之间轻易徘徊,两边讨好。 “你可继续演下去。”姬惠道。 “没有必要。”禺稷摇头,虽然他准备娶滕狰,但那无关感情,不过是解决后羿威胁、西岭子嗣、应付夏国的有利计划而已,得到很多,付出的不过是他个人的喜欢,只是山君既然拆穿了,那就不需要再演下去。 “是后羿让我来。”姬惠道。 “他也不只是一个武夫啊,只是这些年,我还真看不出他到底想做何事。”禺稷有些苦恼地道,居然被他看穿了。 “因为他么?”姬惠看了一眼不远处调息的姒揆。 “这个蠢物……”禺稷更苦恼了,他都不知自己为他到底放弃了什么,真不知道到底看上他哪点。 第71章 不详 “他居然为了别的男人打我!”滕狰狠狠地拍了一把身边的一颗参天大树,拍得数十丈的树枝乱颤,树上积雪飞洒,落了她和后羿一头一身。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你这是何必。”后羿抖下披风上的积雪,安慰道,“这世上男人何其多,何必非他不可?” “因为喜欢的就他一个!”滕狰吼完,突然又有点小羞涩,“虽然被自己看上的男人打了,但突然感觉他也是很男人的。” 男人的样子和弱小的样子都好像很喜欢怎么办? “……是我让山君去的。”后羿叹息了一声,然后道。 “你,你就算不支持也不能破坏啊,”滕狰怒了,“知道我想嫁个喜欢的人多不容易么?一个人的感觉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我不让山君前去,禺稷真的会娶你。”后羿浅淡的眸光投向她,如今这个世上,义妹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了,“如果他对别人无意,你嫁了也是了却我一桩心事。可他如今……” “把那个姒揆杀了不就得了!”滕狰冷冷地打断他。 “若是强势压他,禺稷自然还会娶你,但只要我死,他必杀你。”雪花轻轻落在他眼睫上,后羿低声道,“我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 “说什么死不死的,只要有不死药,你的寿元肯定能补回去。”滕狰说到这,突然一停,问,“你说,用我放过禺稷这个条件,可不可以换得姬惠解开不死药的禁制?” “此事我已有头绪,你不必心急,阿狰……你可怕死?”后羿突然问。 “怕死当年就不和你去西昆仑了。”滕狰挥挥手,却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但又想不出是什么,只能郁结道,“你想什么我已经猜不到了,别顾忌我,羿,当年你就是谁都想救,但最后谁都没有救到。” “……可这次,只有你啊。”后羿温柔的神情里泛起一丝自嘲,轻笑道。 “但应该有比我更重要的事吧,一辈子兄弟我已经满意了,”滕狰伸手排他肩膀,“走,喝酒去!” “这,酒会让箭不准……”后羿本能地就想拒绝。 “眼都瞎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担心不准晚了吧!快走!”滕狰视线转,对那个房间里裹着皮裘在火盆边娶暖的小女孩道,“那边的丫头,快点拿酒过来,晚了我要你好看!” 殷樱“嗖”地站起来,怒道:“酒行阳气,伤肝动脾,他那身体还喝什么酒?活腻了是不是?” “酒解百病!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滕狰环着双臂,居高临下。 “你才白长这么大,脑子却都是水,”只有她一半高的小女孩冷冷道,“我可是北商祭祀,我说不能喝,就不能喝!” 后羿觉得头痛:“你们别吵……” “没你的事。”两个女子同时吼他。 “……” -------------------------------------------------------------------------- 西岭之事解决后,三人分道扬镳,禺稷要解决后宫问题,姒揆要回到北商继续招兵买马支持复国大业,而姬惠……孔雀吵着闹着要过新婚生活,让一边的姒揆恨不得上去生撕了他,也让旁边的禺稷叹息了一声。 三人约定解决手上事宜便一起到北商商讨后续事宜。 回到南荒,孔雀吵着要进姬家的族谱。 姬惠哪里会依他,真让妖族上了他姬氏黄图,他哪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而更头痛的事情是,他的妹妹姬幽虽长的天资国色,不乏男儿追求,无奈她眼高于顶,当年又在姬惠压制下学了咒杀之术,对追求者百般刁难不说,更数十次为些许小事出手伤人,渐渐声名在外,加之她性格高傲擅嫉,已经被南荒各族拒绝相娶。 姬惠试着测了下弟弟妹妹的姻缘,发现是终身孤苦之相,一时不由苦恼至极。 “你那妹妹是嫁不出去了。”床榻之上,孔雀懒洋洋地环住恋人,幸灾乐祸。 在姬惠心情焦躁时戳他痛点,就会遭遇打飞技能。 姬惠已弃了命盘,本不想再测,但简单地用龟甲算了算,结果不变,顿时心情沉重。 “天衍四九,归去其一,万物当有一线生机才是。”自己已经挂死在孔雀身上,要是弟弟妹妹再孤苦一生,南荒嫡脉岂不是要断绝? “什么生机?”孔雀从来就不是记打的人,听到立刻兴致勃勃地凑上来。 “若他俩不成家生子,我南荒之位,传于何人?”做为此事的罪魁祸首,姬惠毫不留情地把那只对他上下其手的鸟再次掀飞。 “我可以给你生蛋嘛~”孔雀躺在榻上,以手支颐,摆出个诱惑的姿势。 “……如何生?”想到上次无意中看到的儿子,姬惠心中一动。 “我们去夷山,那里有当年凤凰涅槃失败而化成的凤枝,里边有交合之气,我们只要去树里这样……这样……”看着恋人完美优雅又不曾穿衣的身体,孔雀一边伸进手指撩拨想再来一次,一边露出美好享受的表情。 “蛋从何出?”姬惠也顺势将他推倒。 “这……”孔雀一呆,然后有点迟疑地道,“我这真不知道,不过,反正试试就知道了嘛。”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姬惠满意,于是他再度将此鸟掀开,穿上衣物:“我先前测算,阿幽虽命中孤单,但当有一子,生门在北,我要带她去北地一次。” 南荒终是人族,吾儿若为半妖,还是莫要卷入权势之中,否则居于人妖之间,立场相悖,必然两难。 “我与你同去!”孔雀当然不放心,好多人想叼他的阿惠。 “不必,此次前去是为人族恢复正统,你去总是不便。”姬惠将窗户推开,冷淡看他。 “你怎么如此无情……”孔雀简直都悲愤了,“刚刚你那么热情主动,现在怎么就可以翻脸。” “嗯?”姬惠神情微冷,表达着你再不走以后就别想到我床上来了。 孔雀垂头丧气地飞出窗外:“那回来时,一定要补上啊……” 姬惠摇头,关上窗,传音让妹妹过来。 北商遥远,当不知阿幽脾性,或有可能破她孤苦之命。 -------------------------------------------------------------------------- 北商,殷流云身上青木枝突然一动,浮出字迹,正是王族专用的青木传信。 “阿樱传信给你了?”姒揆伸脖子来看。 “她说外出云游以求突破,让我安心勿念。” 殷流云看着姐姐传来表示的骨书,正放下心来,突然间心中一寒,猛地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