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 第1章 苦日子 卿尔尔长得不漂亮,人有些老实,的确是很老实的那种姑娘,她婶婶说,人家说的好听她这叫老实,说的难听吧,叫傻不拉叽。 从她渐渐懂得事理开始,她就随着叔叔一家从小就住在大山里,因为小的时候她的亲生父母都穷,穷到一亩三分地养不活一家子人,住的是泥土墩的房子,一年有十个月是吃的稀饭和山里挖的野菜,就连才五六岁大的卿尔尔都得背着小背篓跟着去地里去田里干点轻巧的活儿。 这人啊,穷怕了,穷怕了就想往外面跑。 她阿娘没受过什么教育,认不了几个大字,认知里的三从四德都是从娘家里带出来的老思想,丈夫就是她的天,她丈夫说,出了大山就有活路,她就把山外面当成她后半辈子享福的地方,没二话儿地收拾衣服要跟着去。 当时她阿娘也想过带她一块走,卿尔尔是她现在唯一的孩子,万没有把她扔在这儿的道理,她也没想过把她一个人丢在山里面,可是她跟孩子他爹商量这事儿的时候,哪知她爹卿守成说:“姑娘带什么带,带着谁拉扯?我跟他叔叔说好了,让她跟着她叔在家里帮着干农活,大不了我给她留点嫁妆。” “她婶婶怎么可能答应让丫头留在山里头?” “难不成老二家还是那妇道人家做主?我和她叔说了,以后稳定了,就把她接出去。” 她阿娘嘀咕了几句,还想再商量商量:“孩子她爹······” “别说了,你瞎折腾些什么,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随后,卿守成看了卿尔尔一眼,她知事晚,听不懂大人们说的话,趁着她阿娘没让她摘菜的空档,小短腿几步越过门槛,在门槛上坐着,双眼黑亮亮地盯着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拿着小柴棍坐在门前拨弄着蚂蚁,卿守业皱了皱眉头,“收拾东西!” 第二天,天一亮,她阿爹阿娘就走了,带走了家里的所有东西,说是全部东西,其实家里本就那么点家当,七七七八八地收拾收拾,可能也就一两个包袱而已,可是卿尔尔就傻了,她阿爹阿娘就给她留了可以睡觉的草席。 卿尔尔一大早一觉醒来,已经是家徒四壁,五六岁的孩子虽说不知事,可是多多少少也是已经开始记事了的,那一幕事隔多年,她想起来还是会失眠,睡着了也会背脊一阵发凉,心里发寒,夜里梦见,也还会有泪珠子不知不自觉就从眼角落下来,她只觉着,那时候,苦啊! 她醒来揉了揉眼睛,看着家徒四壁,呆愣了一会儿,随即立即下了床,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嘴里不停滴喊着“阿爹,阿娘······”,她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找,只是爬了一座又一座山,边走边嚎啕大哭,用手臂抹着眼泪。 后来,她叔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都是林子里的杂草和带刺的草丛划下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哭,不停地抽噎,脚上的鞋都破了洞,可能是踢到了什么,脚趾上还留着干涸的血······ 多年后的她依稀记得,那天是农历的七月初七,像今天一样,是个炎热难熬的天气,毒辣的太阳晒得人脑子眩晕,卿尔尔下意识想把眼睛闭上,挣扎了几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有些恍恍惚惚的了,一路望过去的柏油马路上掀起一阵阵热浪,光线在空气与地面接触的二三十公分的高度上扭曲开去。 一路上没有什么人烟,尤其是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酷热的正午是没有多少人`出来干农活了,尽管有些更穷的人家已经养不活了,也决计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大日头下干活,因为如果家里能干活计的人都病倒了,那这一家子的日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卿尔尔拖着有些沉重了的步伐,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脑子里开始琢磨起来:不坐比以前贵了一半以上的大巴车,以她的速度,还要再走一个小时才能到岔路口,到了那里就走不了水泥大路了,得再走一个多小时的软泥烂石子路,前前后后估计还要三个小时才赶得回去。 一阵单一旋律的手机铃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用的是老式的按键手机,是叔叔家的大儿子外出打工回来后送她的,她宝贝的很,平时吃饭睡觉都是挂在脖子上的。 她连忙按下接听键,掩不住的急迫道:“叔叔,我一会儿就回来,让婶婶别等我,你们先吃饭。” 不用她说,婶婶也不会为了等她而凉了一桌子的饭菜。 卿尔尔听着电话那头说话,刚才还有些激动,这会儿便无精打采了:“嗯······嗯······我知道了······” 她用右手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随即看了一眼已经挂断了的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昂起了头,朝着天空,左臂遮住刺眼的阳关,也遮住自己盈泪的双眸。 她是听了叔叔说家里有急事要她回去一趟,具体什么事情也没说清楚,只急着叫她回去。 本来她是去了外村帮人打谷子,按照跟东家商量好的时间是要七天的,她接到叔叔家的电话,听了卿守业说的急事,她急忙提前了一天回来,因为她没按说好的帮七天的小工,所以东家也就少给了两天的工钱,七天的工钱本就不多,五天就更少了,她咬了咬牙,把钱往兜里一揣,提着装了自己衣服的背篓就急忙走了。 刚才在半路上打的电话,叔叔卿守业语气里藏不住的欣喜,卿守业跟她说,婶婶杨秋兰给她安排了相亲,因为她叔叔婶婶家是在山上的,下山要走五六个小时的路,而且是第一次去见男方,难免要准备地充分一些,所以要她赶快回去,第二天就可以去跟街上和约好的男方见个面,吃个饭了。 电话里面,卿守业很是欢喜她去相亲,说她是到年龄去找个模样俊俏的小伙子成家了。 可是他不知道卿尔尔怕相亲怕的要死,因为她听村子里的老人们说,她们当年,家里穷,日子比现在还苦,家里人都盼着她们可以嫁出去,嫁出去就是夫家的人了,夫家负责养活她们,而且家里少养活一个人,多一个人的口粮可以分,也就不至于每天都饿着肚子下地干活了,所以盼着她们早早地嫁出去,免得给家里添累赘。 她想,她就是这个家的累赘吧。 这会儿她走得没有先前那么急了,她用手捏了捏兜里的钱,估摸着下学期的学费还是差一点的,虽然现在是义务教育,叔叔和婶婶也承认会给她在学校吃饭的钱,但是书杂费对她而言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虽然现在才初二,马上就要初三了,但是她上学晚,现在已经快十九岁了,翻了年就是二十岁的姑娘了。从上小学开始,婶婶就为了她学费的事情跟叔叔起争执,她十岁都没能像镇上的孩子一样去上学,直到十一二岁的时候,堂哥们已经能够在外头挣些钱往家里寄了,她叔才把她读书的这事在婶婶面前提了提,就这样勉强让她读了两三年的书,等到她要读四年级的时候,她婶婶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去镇上读书,说要把钱留着给老大老二娶媳妇,不能全拿了出去,再说姑娘家是不需要读那么多书的,还不如回来多干点农活。 卿尔尔憋着眼泪,跪在婶婶面前说她放假就回来干活,学费她自己去帮人家干活赚。当她去给隔壁村的人家干活,拿回了小学四年级的学杂费的时候,她婶婶才没再多说些什么。 山里面的姑娘嫁人嫁得早,在她这个年纪才嫁人的还真不多,山里头的姑娘说人家,只要双方见过面之后,两方家长把亲事一定下,聘礼一下,这出嫁的日子就不远了,有些嫁的远的甚至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只要有熟人在中间牵线,然后按照婚嫁的流程来办事,一顶花轿就能把人从娘家接走了。 而且,乡下地方不怎么讲究结婚证,只要办场宴席,家境好点的,娘家人要求多点的,这宴席就办得热闹一些,送嫁迎娶和宴请宾客加起来两天时间就够了,家境差一些的,只要把自个院子里的邻居和亲戚们请来吃顿酒席,街坊邻居知道有这么回事,那这对新人就是结婚了,只有山下镇上更加讲究一些的家庭,两口子过上两年小日子也会去领个结婚证的。 可是卿尔尔不想这么快就嫁人,虽然她是万万不敢这么直白坦荡地跟她婶婶说,但是她打从心底想继续读书。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想着,她的阿爹阿娘为什么一定要去城里面呢?城里面有什么好的?待在山里面种着自家的田,吃着自家的粮食,有什么不好的?她那时候就想去城市里看看,到底有什么好?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在她思想正在萌芽的时候,她的老师和班主任都教育她要好好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走出大山。这一来二去,她想要去大城市的这个信念就坚定了下来,一直都深埋在她心里。 而且,她现在初中的班主任告诉她只要成绩拔尖,就可以到县城里面最好的高中去读书,一旦评定上了特困生,那么学费就全部由国家承担,生活费还会有另外的补助,到那时候她既可以继续读书,也不会再让叔叔为难。 她一切都打算地好好的,甚至她都能够看见未来不一样的生活了。 可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第2章 相亲 卿尔尔有着农村姑娘,尤其是大山里面的姑娘一样的特质,天生就是个眼窝子浅的人,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见识,梁于归打第一眼看到畏畏怯怯,只知道低垂着脑袋的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认为的。 “你叫什么名字?” “卿……卿……” 梁于归有些不耐烦了:“青草的青?你家里人应该叫你青青的吧,那我就叫你青青好了。” “啊?”她慌乱地抬起头,又想起她叔跟她说过,她是大山里的姑娘,比不得是山下镇上的人,人家怎么说怎么应承就是,便又连忙低下头来,继续唯唯诺诺地应到,“嗯……嗯……” 梁于归见她把头低又低下了三分,突然觉出自己的几分不是,这才缓了缓刚才急躁的口气,问:“你家住在山里?没来过镇上吗?” “来………来过的……” 从头到尾,卿尔尔就没能完完全全说好一句话,粱于归心里想:这竟是个傻子一样的姑娘! 不过这也正好,这傻姑娘不会影响他的事业和计划,傻姑娘不会挑三拣四,对他家有过多的要求,尽管他并不与家里父母和乐,但是心思和想法还是向着家里的。 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麻烦,他在大学里早就认识到这一点的,一些城里女孩子成天只知道逛街娱乐,没见着做点正经事,结婚的时候也是一堆要求,娶回来要捧在手里,哪里有半点要过日子的样子! 农村的女孩子虽然没有城里的女孩子长得好看,但是也有她们的好处,至少性格上不会被父母骄纵得蛮不讲理,生活上不会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在家里能帮着长辈做些家务什么的,这也是他答应他爷爷来相亲考虑到的一个原因。 只是,这女孩子看着,有点楞! 粱于归是梁家唯一的孙子,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他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出来的高材生,读的只是个三流大学,而且他还是个连低廉工作都没能签到的三流大学生。 粱于归毕业回乡的这段时间,被三姑六婆、街坊邻里问起工作工资单位等一堆问题的时候,难免尴尬,更是有些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明知故问,让粱于归父母很是没面子,梁老爷子倒是还算稳得住,知道自己孙子没有签到工作也没有像儿子梁全福那样唉声叹气,直摇脑袋。 而粱于归自己是有打算的,在这个大学生泛滥的时代,大学生都已经变得低廉,一流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还不是一样很多连工作都没能签到的,所以对于自己现在的恶劣处境并不在意,满心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本想从这个小小的县城走出去,到大城市的市中心闯闯,可是家里人怎么都不同意。 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小镇,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这里对他而言只是个巴掌大点的小镇。 初中他就成了全镇上三个去县城读书孩子之一,让不少镇上的人艳羡,就连周边乡村的一些时常来镇上走动的人都知晓他,镇上赶集的时候,经常会有他不熟的人对他微笑点头问好,甚至连他觉得眼生的都会跟他寒暄几句,转过身去老半天也想不起这是哪户人家的大叔大婶。 从那时起他就成了村里乡里镇上给孩子们树立的楷模,家里人也觉着这以后会是个会光耀门楣孩子的。 高中开始,他的成绩就不尽人意了,无论他再怎么熬夜看书,疯狂做题,他都无法把成绩提上去,甚至一天比一天感觉疲劳,晚上再早睡觉都无法消除身体上的疲劳和精神上的怠倦感,就这样一路撑到了高三,毕业考试勉勉强强上了个三本,这是让家里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的事情。 三本费用是相当昂贵的,每年的学费都是上万,再加上住宿和生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尤其是对于他们家这种农村家庭,在镇上还算的上有点小钱,但一放到大城市这种高消费地方,他家里所有人,就算是老太爷就得为了他一个人拉紧裤腰带过日子,所以就算他爸妈虽然没有直接明确地表态,但是打心眼里不想他去读大学,这他是知道的。 他知事比较早,不像其他男孩子成熟地晚,家里的情况他都了解,也没有任性的权利,所以一天晚饭的时候,他当着一大家子说他不去读大学了,他和同学商量好了,过段时间就去县城打工。 哪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一直不吭声,却在家里是人人尊重的爷爷不声不响地起身,站在那里把全家人都看了一遍,在所有人的不解中走到门口,在门口左看右看之后,拿起门口的荆条大扫把,走到粱于归旁边,不由分说,几扫把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从小粱于归就是家里人的心头宝,不是调皮捣蛋到一定程度,是没有人会去动他的,可这次梁老爷子力道上使得还真不轻,打的他从饭桌上滚下来,摸着被打的地方,在堂屋里东跳西躲。 梁老爷子直到气喘吁吁的时候才停下来,气的直接把手里的扫把往地上一扔,朝躲在门口角落的粱于归吼道:“你个没出息的混小子,给我在门口跪着!” 粱于归这次不躲了,皱着一张脸走到门口,扑通一下就双膝着地,腰板挺直地跪下了。 梁老爷子缓了两口气之后,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转头朝着在一旁心疼到眼睛里都是泪水的王冬梅吩咐:“儿媳妇,拿药酒给他擦!” 王冬梅连走带跑地从里屋拿了前些时候给梁老爷子泡的药酒,蹲到粱于归背后,拉起他身上的衣服,看见他后背被打得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粱于归跪在地上硬是没有吭一声。 梁老爷子的老伴早些年闹□□的时候,没挺过来,留下两个儿子就去了,梁老爷子这么多年也没想过续弦,梁老太太的遗像在堂屋里也挂了三十多年了。梁老爷子走到堂屋中央,扶着堂屋正中央的椅子,这把椅子,他一个人坐了三十几年了,他看着梁老太太的照片,这几年他越来越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对他说:“我们家全福这么聪敏,喜欢读书,将来一定是个状元。” 梁老爷子慢慢坐下,看了看没有吭声的梁全福和正在给粱于归擦药的王冬梅说:“书,让他去读,他的学费,我出!” 就这样,他顺利地读了四年大学,用的是他爷爷的钱,是他爷爷养老买墓地和棺材的钱! 从他踏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等到他毕业后,一定赚大钱,给他爷爷养老送终。 无论他想做什么,一直最支持他的就是他爷爷,可是,当他想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反应最激烈的也是他爷爷:“不行,你二叔跑再远也不过是在县城里,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你却要跑到外地去,去工作?是不是还要在外地安家?把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不死的都扔在老家不管死活了?好一个背宗忘祖的大学生······” “爷爷,你就应了我这次······” “不行,没我允许,你爸妈谁敢放你出去,我就把谁撵出家门,逐出宗谱。” 后来,几经商议,再加上家里爸妈在中间调停,最终,有了这个协议:他在老家娶个农村姑娘,成了家再去外地工作。 他爷爷是想:我给你相好媳妇,你媳妇都娶在老家,难不成还怕你不回来,在外地安家? 梁于归却想的是:随你的意思,娶就娶,只要你们不拦着我出去。 而梁家老爷子之所以相上卿尔尔,也是有原因的。 卿尔尔的叔叔卿守业与梁家老爷子是相识的,每年种出的新鲜大米都是先往他家送,梁老爷子觉着这家人都是实诚的本分人,每每送米来,老爷子就会让梁于归给卿守业端水来解渴,叫卿守业一声“卿叔”,然后两人坐在门口,东南西北地聊着家常,通常不是谈谈今年收成就是谈谈家里儿女,一来二去,两家关系也就不浓不淡地维系着。 梁家老爷子是见过卿尔尔的。每周她到镇后街上的中学读书的时候,只要瞧见梁老爷子坐在门口,就会尊敬地叫声“梁爷爷”,偶尔会给他叔叔捎个话,像是“下个星期我叔叔就会把米送过来”或者“我叔说今年收成不错,到时候给您家多送点新米过来”之类的。 梁家的家长有了这么点交情,如今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这么一出走走台面的相亲! 而这场相亲,没过多久,粱于归接了个电话,说了些卿尔尔听不懂的话,听着却是很想生意投资之类的。 粱于归挂了电话之后,这才正眼瞧着卿尔尔说:“青青,我有事情先走了,一会儿能自己回去吗?” “嗯······” 这次决定了她一生的相亲就在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从头到尾只有应承的对话中结束了。 第3章 亲事 梁于归和卿尔尔的婚事没有那么多拖泥带水的事情,相亲之后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两方的家长见了面,男方请卿守业一家吃了个便饭,也就相当于把这个婚事给定了下来的意思。 正值酷暑,天气热的不得了,白日里就只听得到夏蝉的叫声,就连到了傍晚,一点风都没有。 眼看着开学的日期一天天接近,卿尔尔越发地着急,可是她没那个胆子敢在婶婶面前说想先读书的话,这事儿一直让她给憋到了开学前一天傍晚。 她婶婶杨秋兰放了一条长凳在门口,坐在门口歇凉,她起先是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她叔叔卿守业和二哥卿尔远坐在婶婶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老芭蕉叶扎成的凉扇。 “没事儿就去把屋子后面的鸡喂了,先前忙忘了,也没想起来。”杨秋兰手里抱着簸箕在挑选好一些的花生种子,看着卿尔尔一愣一愣地站在自己面前就糟心,这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没有一点眼力劲儿?看来她还得多教教她,让她学着去多做点事情才行。 卿尔尔咬了咬牙,捏了捏裤兜里的钱,走到杨秋兰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吓得杨秋兰直接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放下手里的簸箕,说:“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又有什么事情?” “幺妹儿,你快起来,哪有动不动就跪的!”卿守业伸手想去扶她起来,哪知卿尔尔倔得狠,抽开手,硬是跪着不起来。 “婶婶,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一次。”卿尔尔拿出放在裤兜里早已被捏的汗湿的钱,“这是我几年干活存下来的钱,婶婶,我想读书。” 她这话一出,整个气氛都僵了下来,她亲事都说了,任谁都知道,读书时不可能的事情,她说她想读书就是在间接地告诉他们,她想要悔婚! “什么?你说什么?读书,人家都给你说好了,你还想读什么书!要不是我没生过女儿,你以为像镇上梁家那样的好人家能落到你头上去,你还不知好,读书,读书,你读书谁养得起你?” “她婶,你少说两句。”卿守业劝住了杨秋兰,转过来又拉卿尔尔,“幺妹儿,来,起来。” 卿尔尔挣脱开了卿守业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叔,我不起来,我一直没求过你和婶婶什么,这次我只想求你们,让我去读书。” 杨秋兰拨开卿守业拦着她的胳膊,指着卿尔尔指责到:“读书读书,这些年你读书都读魔怔了吧你,你要读书,那你说这么好的亲事怎么办?难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悔婚不成?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打死也不能让你老子娘把你留给我和你叔。” 卿尔远看不过眼了,站起来拉住杨秋兰,皱着眉头说到:“阿娘,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幺妹儿也没做什么错事,就是想读书而已。” 这一大家子都向着这个丫头片子让杨秋兰怒火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闭嘴,你知道什么,她哪里是想要读书,她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现在山里的姑娘哪个有比她读书读的多,结果好不容易相了这么个好人家,她还心心念念想要去读书,她、她、她就是个天生的贱骨头。” 杨秋兰转过身对着卿尔尔说,“你给我听好了,我养你不是让你来给我丢脸的。你要是敢坏了这门亲事,我就敢把你扫地出门,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算是对得起你跑到外地对你不闻不问地老子娘了。” 那天,卿尔尔一直跪倒了半夜,她婶婶连门都关了,她却紧咬着牙口,死活都不松口,他叔一直站在屋子里的窗子边往外瞧着,到后半夜的时候,卿守业去把人死拉硬拽给拖了进门,对杨秋兰说:“她婶,她读书的事儿谁都别提了,我明天带她去一趟镇上,这事儿成了,你就别再多话,如果,成不了,她也怨不了旁人,现在,统统都给我进去睡觉。” 卿守业平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家里的大小事他要么不说话,一旦说了话那就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 第二天天一亮,吃过早饭,卿守业跑到屋子后面的山坡上捉了家里两只自家放养的山鸡,又捎了三十个鸡蛋,带着卿尔尔下山。 梁老爷子是相当高兴看见这准亲家和准孙媳妇上门来的,连忙让家里媳妇准备中午饭,无论如何要让他们在家里吃个便饭。 粱于归跟着梁老爷子和他爹梁全福坐在一边,卿尔尔跟着卿守业坐在另一端,两个晚辈这个时候都不敢吭声,只看着长辈三三两两地聊些话。 卿守业满脸憨厚的笑容,他人一向老实,既然可能自己今天就成了来退婚的,那就是要做很对不住梁家的事情,所以坐了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老爷子,我们山里人照说能嫁到这镇子上来已经是高攀了,更何况我们家的情况也不是太好,本来是不应该再提什么要求的,但是幺妹儿是我们家唯一的姑娘,也是我和她婶一手带到了,所以我厚着这张老脸来和你们家商量这个事情。” “都是要成一家人了,还说什么两家话啊。”老爷子说话是相当客气的。 “幺妹儿年纪还小,虽然山里面的姑娘说人家这年龄本就不算早的了,可是幺妹儿是个懂事上进的孩子,在学校的学习成绩很好,我和她婶婶也不想让她因为这么早说人家就不能继续读书了,我和她婶婶也有私心,想留幺妹儿在我们身边几年,结婚的事儿就看老爷子你们家能缓缓不?” 卿尔尔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但是粱于归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用被逼着结婚了? 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粱于归的小心思,他完全没想到顺水推舟的事儿还能闹出这么一茬。 可是这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没犹豫多久说:“她叔啊,这孩子喜欢读书是好事啊。我们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当初我们家于归也是喜欢读书,我就喜欢欢喜读书的孩子,要我说这婚事也别这么麻烦了,尽快结了,至于读书的事情,我做主,让我孙媳妇照样去读!” “啊?”粱于归傻眼了,哪里有结了婚继续读书的说法? “啊什么啊。”老爷子在心里骂着“臭小子,哪这么容易让你得意”,转过头又问卿守业,“她叔,你看这成吗?” “这、这、这不合规矩啊,哪有结了婚的还去上学的?”卿守业也被这老爷子的法子吓了一跳,向来这姑娘出嫁之后都要帮着婆家的活计,哪还能供着上学的。 “哪里这么多规矩,这结婚的事儿又不拿到学校去说,幺妹儿读书不会为难,再说了,我就喜欢会读书的孩子,这事儿就按照我说的办。”老爷子拍板定案了之后,依旧笑颜不改地望着梁全福说,“老大,你怎么看?” “孩子们的事儿,阿爹你做主就好。”梁全福在家里向来是没有违逆过老爷子的,这时候老爷子问上他一句,不过是在晚辈面前走个过场。 卿守业是万没有想到,梁家老爷子对跟他家的婚事这么看重,心底有些过意不去,他站了起来,搓了搓黝黑的手掌,犹豫了片刻,说:“老爷子,虽然你答应让幺妹儿继续读书,但是这事儿我想了想,到底是我们家做的不太实诚,嫁过来是做你家媳妇的,哪有还能继续读书,要不然,先让两个孩子订婚,老爷子你看行不?” 卿尔尔安静地听着,内心忐忑地等着大人们的决定。 梁老爷子认识卿守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知道他一直做人做事都讲究实诚,梁老爷子一想到这儿,更是坚定了要结的亲事决心:“她叔,你就别跟我说这些客气话了,这孩子我是真的看着好啊,她结婚以后直接住在街上,也比每星期都回去山上要方便得多,她叔,你就别再说什么实诚不实诚的话了。” “这······” 卿守业不知该怎么应答的时候,卿尔尔扯了扯他的衣服,叫了一声“叔”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卿守业有些高兴也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好吧,老爷子,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幺妹儿的学费和住宿费我会每学期让她带过来。” “这是什么话?哪儿还有让自己家的孙媳妇拿学费和住宿费的。”梁老爷子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 “老爷子要是连学费和住宿费问题都要坚持,那幺妹儿这书,不读······” “梁爷爷,学费和住宿费我会自己去挣的。”卿尔尔知道她叔是个实心眼的人,一听他这话要说出口就慌了起来,连忙打断她叔的话,直接冲着梁老爷子开口。 梁老爷子见刚才自己差点犯了糊涂,一直帮着他家,还怎么让人家抬头挺胸地在婆家做人呢? “那好吧,她叔,孩子都这么懂事,我们都不再说什么了,可是呢,学费自己挣可以,但是住宿费什么就别再提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再好不情愿的了。 读书和结婚的事儿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4章 张罗 顺风顺水的事情办起来也相当快,卿尔尔开学没多久,梁家挑好了良辰吉日,正好赶上国庆节的时候,两家人选好了佳期,宴请了宾客,而卿尔尔也正式住进了梁家在镇上的房子。 这婚姻大事,梁家人虽说会从简来办,可是该热闹的还是要热热闹闹的,该置办的还是置办了好些日子,请了很多亲朋好友,卿尔尔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见到这么盛大的婚礼,而且这场婚礼还是她自己的。 梁于归的二叔梁全德好不容易才请了假匆忙赶回来,可是大巴在路上抛锚了,赶到家门也已经是新婚第二天了,这会儿才跟比自己早两天回来给老大家帮忙张罗的媳妇说上两句话。 “大侄子的那新媳妇昨天进的家门?” “昨儿个一早就接进来了,大侄子这媳妇也是个金贵的,她叔叔家可是不吃亏的,彩礼钱都送了两万过去。”梁全德的媳妇赵凤噘了噘嘴。 “两万?竟然聘礼就给了这么多?老大家也拿的出手?”梁全德长年在城里做工,一年赚得了几个钱,但是两万这个数目相当于他两三年赚的钱了,按照他在家做点小生意,种点地糊口的大哥的经济情况,彩礼给个几千块也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了。 那头他媳妇就“呵”了一声,说:“明面上说是老大家拿的彩礼钱,谁知道是谁拿的呢?” 梁全德也不是个榆木脑袋,立马明白过来,赵凤这是在指桑骂槐,连忙语气里带斥责地说:“胡说八道什么,妇道人家成天乱嚼舌头。”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阿爹就是把心偏到老大那边去了,两万块钱买的这个媳妇也是个不通人情的,我回来见到她开始,到现在也不见好好和我们这些忙里忙外的长辈说过一句话,就知道低着头,如果是个有毛病的,看大侄子不找阿爹闹去······”他嘴里的“妇道人家”倒是不以为意。 “还不快住嘴,迟早得被你这口无遮拦的一张嘴害死。”梁全德甩了甩白衬衣袖子上的灰尘,大步走向床边坐下,想起了些什么,又换了语气问赵凤:“今儿个早上给新媳妇红包了吗?” 赵凤知道自己这口子最不欢喜她说这些,便不再多话,只回答他问的:“给了,给了两百。” 梁全德点了点头,他这媳妇向来话多,因为生了女儿之后又在没有生育,在家里难免不受重视,他平日里也不多说她什么,让她抱怨抱怨也是好的,可是一到拎不清的时候,他还是要斥责她几句的。 “大侄子可欢喜这媳妇?之前阿爹不是还专门让两个年轻人见了面,合了眼缘的吗?” “瞧不出大侄子欢不欢喜,昨晚上被他那些个同学灌多了酒,差点连门都没找着,还是让两三个同学给扶进房里的。可能因为刚结婚,今早瞧着是有点脸红,应该是不好意思了吧,到底欢不欢喜这媳妇以后日子长了就知道了。”赵凤想起今早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粱于归只顾着低头吃饭,闲话都没有一句的样子,心想:这一向主意大的大侄子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 “我在路上车坏了,也没地方可以打电话回来说一声,大哥大嫂问起我来,你怎么说的?”这说辞还是得统一一下,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事情,尤其大嫂看着不怎么管事,但是平日里做事也是有一套的,妯娌之间间隙还是越少越好。 “还能怎么说?说你在赶回来的路上呗。” 一听自己这没脑筋的媳妇这样讲,梁全德就开始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去找老大说说话,打个圆场,不管阿爹这做长辈的如何,兄弟间的感情还是要维持着的,毕竟是一家子的骨肉亲情。 夜深人静,卿尔尔安安分分地坐在床边,仔细聆听着渐渐近了的脚步声,数着那不急不缓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直到门被推开,那人站在自己面前,她还是低垂着脑袋,死死地盯着他被打理得黑亮的皮鞋。 她昨日被卿守业送来梁家之后,由喜娘和几个妇人引着进了新房,随后就一个人一直坐在床边等着。 粱于归陪了一夜的宾客,被人送到房门口,他一走进门就直接倒在了床上,浑身上下都是酒气,混合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这个安静的夜晚。 卿尔尔感觉身边的人久久都没有动弹过,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掀开盖头,在眼睛瞥见身旁的人的那一刻,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男人便半支起身子,一把拉过她抱着。 随即男人俯身压在她身子上,她闻到他浑身都是浓重的酒气,明白过来这并不是个会怜香惜玉,会顾及她的男人,她试着挣扎过,可女孩子的力气哪里就能敌得过一个大男人,她在用手推开的时候,就被他一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牢牢抓着她举过她的头顶,男人坚实的胸膛将她死死桎梏在身下。 一夜缠绵却不带丝毫温柔,她的泪水似乎就没有停止过,枕巾是新婚置办的鸳鸯戏水,却被她的眼泪浸湿。 从第二天早上起,他就不曾再正眼瞧她,如此说来,这新婚的第二晚,她心底忐忑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如此坦然地正视他,竟是他们俩结婚后第一次神智清醒地面对面。 “青青,你先睡吧。”梁于归看着卿尔尔用手使劲拽着身旁的床单,用有些沉重的声音说,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门再次被关起。 卿尔尔等到门外没了动静,过了几分钟,她才起了身,走到窗子边,撩开窗帘一角,看见那个男子站在后院,静静伫立在那里。 她想起早起时身子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让她触目惊心,伸手摸了摸,的确还是疼的,疼的她心里眼里都是酸的。 女孩变成女人,总是莫名地想哭泣,那是成长的见证,那是改变的纪念,说不出是伤感还是伤痛,只是觉得兴许哭上一哭,才是对的。 不与他同床而眠,对于卿尔尔来说,这或许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她出嫁前,她婶婶告诉了她许多婚后的事情,教了她许多,现如今看来都是不用她再费心思了。 她午间就听见梁于归和他二叔说话,她胆子小,不敢细听,只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意思就是梁于归想让他二叔过段时间带他先去城里,待几天,准备妥当之后就坐火车去外地,虽然她没见过火车,也不知道梁于归要去外地干什么,但是让她真正抓住的重点是梁于归是没想过要带她一块去外地。 卿尔尔很是乐意的,她根本不懂得如何去与一个只见了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次数的男人过日子。 从她的本意来说,她是不想结婚的。 她虽然在家里的婶婶面前很是软弱,那是因为从小就是如此,一开始在和这个男人见面的时候也表现地很怯懦,那是她有私心,希望这个男人不要相中她,不要娶她。 但如今木已成舟,她看的出来粱于归在家里的地位,要是他去了外地,而且提出要带她一起出去,那她不但书不可以继续读,而且回娘家也就成了杳杳无期的事情。 这天晚上,卿尔尔亲眼看见粱于归抱着崭新的深蓝色的铺盖枕头去了书房,从那日起,粱于归开始夜夜睡在后院的书房里,那书房本是他以前初中和高中读书时候,梁老爷子花了钱让人特意砌了一间小房给他温习功课用的,把以前家里的古书毛笔什么的统统都放了进去,所以书房里的布置和格局像极了古代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的书房。 从那以后,每天粱于归进进出出都会见到卿尔尔好几次,不过交谈的内容就是像“起来了?”“饭做好了。”之类的闲话罢了,真真成了最亲密的陌生人。 而另外一边,卿尔尔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如意小算盘:只要七日之后,她回了门,算算时间,梁于归应该也差不多就会离开,那她也就可以安稳地读书过小日子了。 除此之外,起初她一直在担心,结婚和读书的事情会让她在学校多遭受出一些异样的眼光,可是镇上的人的言行却让她出乎意料,街坊邻居走得近一些的都会‘小梁媳妇小梁媳妇’地叫她,跟她寒暄聊天。 班里的同学也不多说她什么,她同桌唐小苒也是住在镇上的人家,许是瞧见她好几天都是忐忑不安的样子,多多少少琢磨出她心里在担心的事情,宽慰她说:“你一个人不要瞎琢磨,结婚了还在读书有什么,都是同班两年的同学了,农村结婚早很正常,再说了,我们班上已经有好几对呢,指不定明年一毕业就直接办酒席了呢。而且我听我家里住在城里的远亲说,大城市里面在学校结婚,校长亲自主持婚礼的事情都有,你就不要再多想了。” 这才让她没了那么多后顾之忧。 第5章 回门 七日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回门这天恰好是周六,卿尔尔也用不着向班主任请假。 在回门的这天,梁于归送她到了山里,话也不多,看不得卿尔尔眼睛里都快滴下来的泪珠子,把头一扭,说:“你进去吧。” 知道这天卿尔尔回门,卿守业早早就帮着自家媳妇杨秋兰收拾了屋子,尽管依旧是黄土墩子的屋子,屋外挂着晒干的苞谷和辣椒,那还是卿尔尔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跟着卿守业一起去搬回来的粮食,辣椒是她跟着杨秋兰亲手串起来挂在上面的,这些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因为山路远,梁家就没守老传统的规矩,让粱于归小夫妻两个在山上住上一晚再回去。 晚饭过后,卿尔尔帮着婶婶在厨房灶头上收拾,像以前一样,只管低着头干活儿就是了,一个字也不多说。 杨秋兰接过她刚洗干净的碗,用清水再清洗一遍,用乡土的话说:“幺妹儿,婶婶也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你叔叔身体也不好,在过得几年,做不得活儿了,处处都要花钱。我们一向待你就像亲闺女,把你养这么大,还劳心劳力地给你挑了这么好的一门婚事,虽然我是让梁家老爷子拿了两万块钱当彩礼,但我那也是为了给你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不是?你可不要对婶婶有什么看法才好。” “婶婶,我知晓的。”卿尔尔的嫁妆的确是杨秋兰一手操办的,农村里结婚的习俗向来是男方下聘的彩礼用来给新娘子置办嫁妆:五挑的新床单锦被,一套上了色的家具,梳妆台,还得加上一些厨具和用品什么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花了些钱的。她想婶婶虽然对她比较苛刻,可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打心眼里向着她的。 只是,这些东西,万是花不到两万块这么大笔数目的。 杨秋兰看她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言语便跟软了些:“结婚几天了,身上可是还痛?” 卿尔尔一听就愣住了,瞬间就想起结婚前夜婶婶单独给她说的话,就有点明白婶婶是要问些什么了。 可她却不是不好开口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却让杨秋兰以为她是害羞:“有什么不好意思说话的,都已经结了婚了,以后有了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婶婶面前用不着这样。” 卿尔尔更加局促不安了,双手搅在一起,扣着自己的指甲,抬头看了一眼杨秋兰,就搭旯着脑袋,更是不肯说话了。 本就是门让杨秋兰觉得是捡了大便宜的婚事,如今再一看她这幅吃了黄连,几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顿时就觉得出了事情不对劲,肯定是在婆家吃了亏,那姓梁的小子做了什么事情,阳区兰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的活儿一放,站了起来,吩咐她让她把碗收拾了,就出去了。 这头前脚刚出门,那边卿尔尔就听见杨秋兰的声音:“孩子她叔,你过来······” 除了读书那次反抗了婶婶之外,卿尔尔在家就是个没主见的,向来杨秋兰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杨秋兰对她不满,就只会吓得她把头埋得低低的,无论杨秋兰说什么难听的话,她也不拿话去应人,这次更是如此。 事实上,梁于归这次跟她回门是起了点波澜的,虽然卿尔尔有些迟钝,但是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冷淡的梁于归对她是不欢喜,不耐烦的。本来梁于归早就想离开去外地,碍于家里爷爷压着,明令要他必须把该做的事情做全了,这次黑着脸来了这难走的山里。 夏日天黑的比较晚,日落西山时分,她站在门后瞧见梁于归和叔叔坐在院子里,卿守业劈着编竹娄的青竹棒子,而梁于归则是一直背对着她,两个男人自是有他们谈论的话题,有他们想说的话,卿尔尔不敢上去偷听,只能呆望着······ 天渐渐黑了,山里没有电,还是用着原始的油灯,微弱的光亮下,屋子有些灰暗,光线不甚分明。 只有卿守业和卿尔尔坐在堂屋里,卿守业抽了两口叶子烟,将烟斗在桌子边磕了磕说:“幺妹儿,叔记得你爸妈走的时候,你哭着爬了好几座山,你还记得吗?叔找到你的时候,浑身都被刺儿扎了,到处都在出血,脚也踢到了石头,破了皮肉,血都干在口子上了,我给你拿水洗你都直喊疼,后来叔要带你回来,你打死都不回来,又哭又叫还要咬人,叔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扛回来,那次到了家里,都已经半夜了吧?从那时候起,叔就知道,你以后会是个孝顺的孩子。” 她的父母丢下她走了,她都放不下,走了那么远,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回头,那并不是仅仅用血缘就能够解释得了的。 “叔······” 卿守业一向是不会主动在卿尔尔面前提起她的父母的,因为他知道一提起来,都是在撕扯她的心,让她回想起从前,承认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你听我说,幺妹儿,可能你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变化,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到别人家里生活,他们可能对你而言现在还只是陌生人而已,可是既然已经结婚了,那就是人家的人了,像我和你婶婶那年代,面都没有见过,就成了亲,相安无事不也过了大半辈子吗?你是媳妇,你要做作为媳妇要做的事情才行啊。” “可我······我······怕······” “怕什么?叔和婶婶给你撑腰呢!要让人家欢喜你,就要学着先欢喜人家,就像叔当年也是欢喜你,所以后来日子不也好过了吗?多去接受婆家,把婆家的人当成自己家的人待。” “叔。” “知晓了?” “知晓了。” 卿叔揽了揽卿尔尔的肩头,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幺妹儿,只有你过的好了,叔和婶婶才能过的好呢。” 第二天,梁于归就要和卿尔尔回到镇上去了。 一大早,卿尔尔端了洗脸水进房间给梁于归洗脸,因为晚上梁于归主动提出要睡地铺,但是睡的地铺跟床不一样,始终比不得床舒坦,翻来覆去到很晚才睡着,所以今早她特意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给你,洗洗脸。”卿尔尔递了打湿的洗脸帕给他,梁于归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接过她手里的帕子。 卿尔尔有几分欣喜,他至少现在是正眼瞧着她的。 她胆子也在不知不觉间大了那么几分,索性拿过他擦了脸的帕子,清洗了再拉起他的手,细细擦拭。 她笑靥如花,迎在清晨的阳光中,让梁于归看的一愣,这个再平常不过的贪婪女子竟也会如此动人······ “早饭准备好了,你快些出来吃吧。”卿尔尔反倒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丢下这么句话匆匆跑了出去。 他想起昨晚卿叔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的一番话来:“幺妹儿她从小懂得的事情就不多,我跟她婶婶也希望她找一个好夫家,至少不让她因为长在山里而受委屈······那聘礼的两万块本是她婶婶强要的,除了幺妹儿结婚的嫁妆外,其他的等些日子,我做主还给你们家······我们家穷,但是幺妹儿她也是我们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我和她婶婶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吃过早饭后,磨磨蹭蹭地也差不多九点多钟了,因为新媳妇回门是要早些回婆家的,卿守业也不好再多做挽留。 粱于归和卿尔尔上午就离开了山里,临走的时候,卿尔尔跪在卿守业杨秋兰面前,给他们磕了三个头,说:“让叔和婶婶一直为我操心,还没来得及孝顺你们就嫁人了,这一走,只希望叔和婶婶身体康健,幺妹儿······会过得很好······” 坐在主位上的卿守业和杨秋兰都不禁眼睛都些泛红。 下山的时候,卿尔尔和粱于归下山的路走得不快不慢,像是都在故意磨蹭着时间,等着对方开口说话似的。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粱于归顿了顿,说:“你有什么话要说,你先说。” “叔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为难了没?”卿尔尔有些紧张地问他。 “没说什么,就聊聊家常,哪儿能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卿尔尔对他的话是信的,听他这么说,也算是放下心头大石了,想起刚才来问:“那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哪知他倒好一会儿不应她,卿尔尔以为他不会再理她的时候,粱于归直接把手伸到她面前,见她丝毫没有反应,便晃了晃手掌,示意她,说:“你读过书的,你的名字,写给我看看。” 结婚后七天,粱于归知晓自家媳妇的名字——卿尔尔。 他们这天走了很久的山路,又因为杨秋兰准备了很多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回到镇上已经是下午了。 第6章 同房 夜间,梁于归再一次进了婚房,屋子里倒是收拾地妥当,一如他自己平时的房间一般简洁。他瞧见那女子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只是床头橙色的灯光还点着······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可以放轻脚步声,他的声响惊动了她,她连忙坐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慌乱,用手随意地理了理自己微乱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他走到床前,掀开被子的一角,床上随即一陷,他看着有些紧张地抓着被子的她,觉得有些好笑,解释道:“今晚我睡这儿。” 哪知她连忙从床上跳了下去,站在床边搓着手,又不说话,脚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梁于归慢慢与她说到:“爷爷让妈把我被子枕头都收走了。” “哦······哦······”她起先脑子有些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太清楚,这会她立马反应过来,跑去她结婚当嫁妆抬过来的梨木柜子旁边,从里面翻出一套崭新的被子和枕头,抱着拿到床上来,放在他面前。 “你这是赶我走?”梁于归皱着眉头,语气里明显有些恼了。爷爷的意思是让他回房间里面睡,可是他要是不肯的话,谁也是拿他没辙的,现在他放下面子跑回房来睡觉,她居然还想赶他走? 卿尔尔哪来这么大胆子,她连连摆手,舌头都快搅到一起了,连忙解释到:“不是,不是,新被子,你睡着,会舒服些······” 梁于归瞧着她,心领神会,可脸上还是臭臭的样子,他接过被子,铺在自己那边就钻了进去,背对着她也不吭声了。 起初,卿尔尔一夜总是不敢多翻一身,多呼一口气了。但是这一人一床鸳鸯锦被的日子也悄悄然过了大半个月,夜间每每四目相对,片刻就背对而眠,时日已久,卿尔尔也就惯了,没有起先那么别扭。 她结婚后继续去学校里读书的时间一长,同桌唐小苒就开始无所顾忌地八卦起来,问东问西,知道了男方是比卿尔尔大六岁的同校学长,硬是要去“一睹芳容”,唐小苒是个消息灵通的人,而且知道的事情也是相当多的,就连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和简介会挂在什么地方,她都能够知道! 卿尔尔脑子一时抽筋,当真就和唐小苒一同跑去看粱于归初中毕业时候的照片去了,唐小苒左看看右看看,等到十几分钟鉴赏完毕之后,扶着卿尔尔的肩膀,对她说:“姑娘,你赚大了!” 偶尔卿尔尔还会夜间多打量他几眼,偷着瞧他,想想唐小苒口中所说的“赚大了”是怎么个赚法,往往总会拿她叔说的那句“这么俊俏的小伙子,怎么就入不得你的眼里心里呢?”在心里头来比较,多比较几次,她觉着她叔那句“俊俏的小伙子”也不是没道理的话儿。 但是这终归是少女情怀小姑娘的心思,懂得收敛和隐藏,她对他仍旧像前不久在书里看到的相敬如宾一般,既是“宾”,那就的保持该保持的距离,只像回门那天一样,只早上端水洗脸,做好早饭,其他的一件也不敢多做。 照这日子来说,梁于归也没多少要搭理她的意思,白天早早吃过早饭就出门忙碌去了,往往是成天见不着人,二婶子赵凤在卿尔尔面前时不时要说上一番:“这人家家里都是有了媳妇,年轻人就舍不得出门了,咱家怎么有了媳妇,这大侄子就舍不得着家了呢?” 卿尔尔也不多说,只管低着头,一副乖顺恭敬的样子。 那一日,恰巧王冬梅在场的时候,哪能不上去帮着说几句,毕竟是自己家的儿媳妇,再是不懂事,不通情理,也不能才嫁过来没多久就被人说三道四的,而且还是被最没有脑子的老二家媳妇说难听话。 “阿凤啊,年轻人们的日子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可过不来,前些时候阿爹还说看于归这忙的脚不离地的样子,想来是上进的,让我这当妈的多照顾照顾他生活上的事情,不要让男人在外面忙事业,还要操心家里的事情才好呢。” 赵凤哪能这么轻易就让王冬梅堵回来,撇了撇嘴说:“大侄子都结婚好些日子了,还要你这当妈的操心生活,伺候完儿子还要伺候儿媳妇,真是不知道该说你这当妈的太贤惠还是说大侄子媳妇太不懂事。” “这伺候儿子儿媳妇我也甘愿啊,毕竟儿子娶了媳妇回来,家里就多了一个人以后给我和孩子他爹养老送终啊,要是我生了女儿,再嫁出去,这会儿家里怕是没人陪我这上了年纪的人话家长里短了。” 这话正好戳中赵凤的痛处,平日里王冬梅说话时不会这样夹枪带棒的,可是这赵凤偏偏每次说话都是个不看人脸色,说话不知道分寸,就知道惹人不痛快,梁全德在的话还好一些,这一不在面前,逮着谁就不顺眼起来,说话都不知道忌讳的,这是王冬梅撞见还好,就膈应她两句,要是让梁老爷子听见,怕是赶出去都有可能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粱于归的确是忙的不见人影,十日一长,梁老爷子也渐渐表现出有些不满了,梁老爷子是个极度注重家庭和乐的人,在他的观念里,一家人每天再怎么样,晚饭都要在一桌子上吃的。 有一天,饭吃到一半,因为粱于归打电话回来说不回家吃饭,梁老爷子直接把筷子扔了出去。 可能那次被梁全福和王冬梅说道了几句,知道老爷子脾气要上来了,所以后来要好些了,粱于归再怎么忙也会按时回来吃饭。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梁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要是哪天梁于归回来晚到连晚饭时间都没有赶上,梁家老爷子就会在梁老大梁全福和老大媳妇王冬梅担忧的注视下,把梁于归叫进房间,心情好的时候也就一两个小时的思想教育,心情不甚好的时候就是一顿训斥。 不管多晚,梁于归脸有多黑,卿尔尔脸色不改,每次都给他准备好夜宵,放在他床头,点着床头结婚时卿尔尔杨秋兰特意买的水晶床头灯,自己依旧背对着睡觉,要是他回来的时候她醒了,她就会把夜宵再热一热,要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她就会一觉睡到天亮,也不过问他早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梁于归一如既往地忙,但心里对卿尔尔却没什么膈应了,因为不管老爷子骂了训了多少次,粱于归对于卿尔尔这点子贴心的行为还是很受用的,早上床头的碗都会是空的。 时节过得甚是快,转眼就又要到了一年年末,每年年下镇上都会一天比一天热闹,眼看就年关了,乡下地方对过年是相当重视的,这一年到头,正是合家团聚的时候,在外的人也慢慢地回镇上,准备一家人好好团团圆圆地过个年。 这几日,梁于归一改往常,每天回来的都比较早,嘴角总是带着笑意,心情想来一直是不错的。 梁家也忙忙碌碌起来,梁家大媳妇王冬梅和二媳妇赵凤带着卿尔尔准备起家里过年要用的年货,每天一大早出去赶集,按照清单买了东西回来,还得安置安排,腊肉要熏,香肠要灌,莲藕白菜要先买些屯起来,然后再三考虑差点什么缺点什么的。 卿尔尔是乐在其中的,她住在山里哪来的机会赶这样大场面的集,杨秋兰告诉过她,赶集只有上午半天的时间,中午过后,一两点钟的时候,陆陆续续地都散场了,卿尔尔如果从山上下来就得花几个小时,到了小镇上赶集,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所以她除了上学之外,就没去过镇上,更没有去赶过集,平常需要赶集去卖家里养的鸡和鸡蛋都是卿守业去,男人的脚程怎么着也比女人快些。 这天,卿尔尔照常跟着两位长辈出去买东西,走在她们后面,听着她们时不时话几句家常,二婶子赵凤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便问卿尔尔:“侄媳妇,大侄子怎么叫你青青呢?听他跟你相亲回来的时候说是青草的青,你名字里又没有这么个字!” 卿尔尔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能真说他是理解错了才叫她青青的吧! 王冬梅接过话来:“这小两口过日子,随他怎么叫呢,我听着青青就很好,更亲近些呢,这么些日子,听也听习惯了。” 是习惯了呢,梁于归在结婚之后才知道卿尔尔的全名,不过也没改口了,照样叫她青青,还真是习惯了! 赵凤可是个有心眼的,这新媳妇儿连名字都被大侄子叫错了这么长时间,知道错了,也懒得去改称呼,想来也是大侄子不怎么欢喜这么个人的,再说了,用两万块钱买来的媳妇,能让人看的过眼吗?那她虽然犯不着得罪卿尔尔,但也没多大必要跟她亲热,所以,赵凤向来对卿尔尔不冷不淡的。 第7章 撒泼 她们赶集不过几个小时就要赶回去,一回到家,就见着梁全福搬了凳子坐在门口,满脸愁容地试图打燃打火机,想要抽根烟,王冬梅心道不妙,疾步跑到他面前,问:“又出什么事了?是于归回来了?” 梁全福点了点头,从嘴里把烟拿了下来,夹在指间,说:“他说过完年就跟着他二叔到城里去,然后再去外地,今天一回来就跟他爷爷提这事。” “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这个事情?半年都没闹着要去外地,怎么这时候······那现在怎么样了?”随后赶到的赵凤一听到梁全福提到自家那口子也有份,连忙问到。 梁全福瞧了一眼赵凤,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停了一会儿说:“两个人都在阿爹屋子里,还没出来。” 这赵凤一听这话,立马哭闹起来:“哎呀呀,这可怎么得了啊?我都让他不要带着大侄子往城里去,大侄子怎么还不死心,这下我家那冤家连我的话的不听了,不听我的了,这下可怎么得了啊······阿爹还不恨死我们两口子·······我家阿妹怎么办······我苦命的阿妹啊······” 卿尔尔从未瞧见过二婶婶这幅模样,一听梁全福说粱于归要跟着他二叔去城里,立马就撒泼起来,要死要活的叫喊,她听着怎么都像是在说,什么罪过都是被她那大侄子梁于归给牵扯进去。 说来这赵凤四十几岁的人了,多年来也没生个儿子给梁家,只有一个女儿梁阿妹,在农村这样的家庭里也的确没多少地位,连自己女儿“于”字辈的名字也没从老爷子那儿捞到,更不要说能捞到什么好脸色了。 说来梁阿妹这姑娘也是个硬性的脾气,对老家的人也不冷不热的,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小学的时候就硬要她爸带出去在城里读书,逢年过节也甚少回来镇上,知事之后见梁老爷子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如今读了县里的高中,凭自个的实力进了梁于归当初读的同一所高中,这更是一年上头见不着一回儿了。 梁老爷子是打从心眼里喜欢欢喜读书的孩子,当初梁全德把闺女考上重点高中的这个好消息传回家,想劝着老爷子办一场酒席,也好借此缓和一下爷孙俩的关系,这梁老爷子也不是个十足的古董,眼看这孙女也算是个争气的,只要以后有长进,也算是给祖上增光,他虽然没点头但也默认了。 谁想那梁阿妹却在家誓死不从,跟她爸冷战了大半个月,父女俩还大吵了一架,这酒席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爷子在镇上颜面尽失,走到街上碰见老战友,还被人拿这事讥讽说笑一番,梁老爷子好歹一大把年纪了,哪儿经得住这样丢面子的事情,为了这事在家里生了好大一顿气,回家拄着拐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转头就用拐杖指着梁全德和赵凤两夫妻骂,还说要把这个不孝子孙逐出宗谱,以后就算自己死了,入了土,也休想得到他老梁家一分一毫财产。 赵凤从那之后更是没了地位,事事都得向着老爷子的态度和喜好,力求保全她那可怜的苦命女儿。 王冬梅眼看这会儿赵凤是大吵大闹,一会儿就该揪着梁于归没完没了了,王冬梅赶紧上前两步,扶住险些要双脚一软往地上去的赵凤,劝说道:“阿凤啊,你这是做什么?阿爹跟他们叔侄俩说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何况这大过年的,一会儿阿爹出来见着这样哭闹不休的样子,更是不得了了才是,你先别哭了。” 王冬梅这话一出,正好是踩到赵凤痛脚,老爷子一辈子都待在农村,最是讲究逢年过节,最是忌讳大过年的闹事情,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担心这大侄子,硬是要闹着大过年的出门惹恼了老爷子,想到这儿,她立马噤了声,不敢再开口,把那险些说出要死要活的话儿给吞进了肚子,只是眼睛里转溜着泪珠子,直拿这样儿往楼梯口望去。 这算是暂且安抚住了赵凤,王冬梅拉了梁全福往屋外门口走,小声问:“于归这半年悄悄在县城跟着他二叔忙和,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在这要过年的档口,又突然提去外地这档子事情呢?” 其实,这梁老爷子在家一日,这两口子在家就只能是没主意、没敢当家作主的人,只是作为女人家的王冬梅要比梁全福多个心眼,有个什么事儿还能拿捏着点儿。 梁全福有些畏畏缩缩的,把烟在地上捏灭了之后,搓着满是老茧的双手,他虽然在家不像梁老爷子一般说话掷地有声,但这时候是真真给气着了,语气不甚好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想到过他老子娘的,更别说他到底怎么想的了。” “这个不识数的混小子,就算是他有自个的打算,也不能选在这大过年的当口啊。”王冬梅骂她这独子是骂给孩子他爹听的,哪次不是这样的。 一听自家媳妇还要偏帮着小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由着小儿去外地的意思,重重的一脚踩在刚才的烟头上,说:“保不准那孽子他就等着机会,要离了这家,跟我这管不了他的老子把父子关系断绝了!” 说罢,就反身进了里屋。由着眼看不对,急急忙忙追上去的媳妇在身后喊他:“孩子他爹,他爹,你等等,等等······” 卿尔尔瞧着这些个长辈惶恐不安,自个也是慌了神的,不过她慌张的是,梁于归几个月来都不提这去外地的事情,这突然提出来,想必是去定了的。 如今她和他的关系也还算得上和善,梁于归也不反感她照顾他衣食起居,若是他去了外地,照着这么个情况,指不定梁老爷子不放心孙子,让她就得跟着去照顾,那她岂不是三五年都难得回娘家一趟了?而且现在她已经在读初三了,正是要准备中考的时候,她越想就越是不安。 她这时候是万不敢去问二婶子该怎么办的,公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她是插句话的勇气都提不起来,她可本就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更犯不着招惹对她而言还算不上亲热的这么一大家子。 她果断选择做缩在壳里的乌龟,任由她“丈夫”折腾完了再出来瞧瞧情况,于是,她偷偷提了步子从在楼梯下转过来转过去的二婶子旁边溜回了房间。 一大下午就这样荒度了过去,家里是一点人气都没有,也不见多大动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就浑身不舒服。 卿尔尔记得叔叔的话,作为媳妇就该做好媳妇该做的事情,瞧着时间差不多就去了灶房生火做饭,米下在大锅里,盖上之后,她就坐在灶前烧火,明晃晃的火烧的她眼睛有些花,她看这火候差不多了,起身去拿放在屋门口的菜,搬了小板凳坐在门沿边,摘起菜来。 “阿娘。”卿尔尔不经意看见王冬梅朝灶房过来,近了就问候了她一声。 她“嗯”了一声回应,随后也搬来小板凳,坐在卿尔尔旁边,动手摘菜,农村人家,只要老一辈的还在,媳妇和儿媳妇是一样的,都是要烧火做饭,洗衣种菜的。 “儿媳妇儿,待会儿去把今天买的肉和公鸡拿来做了菜,弄顿好的吧。”王冬梅说话有些叹着气,也难怪,她这人到中年,就这么一个儿子,处处护着,儿子却还是在家里消停不了。 “知晓了,阿娘。” 王冬梅见儿媳妇儿这么个唯唯诺诺的样儿,恨铁不成钢,如果是自家的女儿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和打了,可这是新媳,嫁过来才半年不到······ “阿娘,家里没有葱了,我去坡上地里摘一把回来吧。” 听见她一门心思丝毫不在家里长辈恼火的事情上,王冬梅可忍不住了:“儿媳妇啊,你就不能多和你男人说说话儿,嫁来也是半年了,说你傻呢你又不傻,说你不傻,竟也是个半傻不傻的。” 婆婆一口一个“傻子”,卿尔尔也是听得进耳朵,放不进心里的,这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在叔叔家她可是没少挨她婶婶的骂,这骂的多了,人就也真百毒不侵了。 劝梁于归?她这婆婆真太高看她这个在梁于归面前连话都说不上的媳妇了。且不说上次两万块彩礼钱惹得梁于归不快了许久,就是她在早晨给他准备洗脸水的时候,也能看的出来她在梁于归面前还真是没多少存在感。 更何况他这几天本就不怎么给她好脸色看,因为前几天王冬梅让她在他面前提一提准备承包下远方叔爷家荒着的几亩地,开春也好准备着育种的事情,梁于归最忌讳的莫过于此,照王冬梅的安排,就想借此把她这老想往外跑的儿子栓在家里。 第8章 多事 晚上,一天没见着人、连晚饭都没出来吃的梁于归回了房间,二话不说钻进了被窝,背对着半躺在床上的卿尔尔,闭目而眠。 卿尔尔感觉到他上了床就想直接睡觉了,便坐起来,推了推他,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饭再睡,行吗?” 本就心情不好的梁于归心情很是烦躁,下午的时候,梁老爷子把粱于归和梁全德叫进书房,不吭声也不看他们俩,赌气了好一阵。 梁全德对于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发言权,完全是这爷孙俩的问题,带不带大侄子出门对他而言,没有利也没有害处,可是作为叔叔来说,他在县城打拼这么多年,年轻的时候,就算是梁老爷子放话要出门就打断他的腿再赶出去的狠话,他也还是跑了出去,现在大侄子想要去外地好好闯荡一番的心思跟他当年是如出一辙的,他很能理解,在这个侄子的身上他看到当年的自己,没有人理解他,也没有人帮他,所以现在,他想帮帮他,全家上下也只有他这个二叔可以帮他了。 可是僵持了好几个小时,梁全德好话说尽,跟梁老爷子商量了再商量,也没和梁老爷子达成共识,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粱于归也是个脾气硬的,谁都不让步,后来没辙了,梁老爷子才说出了个折中的法子,梁老爷子也是个孩子气的老人家,年龄越大越是喜欢赌气或是赌他那宝贝孙子的气,其实办法他老早就想好了,一直没说出来,只是不想让这一心向往外跑的孙子那么容易就得逞。 这事情才算了了,梁老爷子把条件提了,关键就看粱于归自己的决定了,梁老爷子说了:“出去不出去就看你在自己怎么决定了,以后可别说当爷爷的没给你机会。” 粱于归有些犯难,他爷爷的要求明摆着是难为他,可是这次不出门,那以后他就连提去外地的话都不可能了,更不要说还有机会再出远门去了。 他为了这事,在他后院的小书房里把自己关了一下午,天黑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他才从小书房里出来。 这会他听见卿尔尔的声音就烦躁,可是,当他翻身见到她一脸温婉柔和的样子,就连她刚才的话都是柔柔的,似是带了水一般,他怒火也顿时就消了大半,应她道:“端点稀的就好。” 虽然算起来他一天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可是现下,他的确是没什么胃口! “那我给你拿点晚上熬得肉粥吃吧。”卿尔尔一如往常一般平静,倒没有丝毫对他的事情担心的模样,“再给你拿点花生米和前些时候才和阿娘做的牛肉,行吗?” 他不再说话,臭着脸点了点头,卿尔尔也不在这方面多做计较,径直下床穿了棉拖鞋,轻巧巧地拉开门出去了。 端了东西回来的时候,放在床边的茶几上,叫了梁于归吃点,自己径直去另一边给他倒些温水,递给他说:“这一天也没喝什么热水,先喝点暖了胃再吃饭吧。” 梁于归见她端进来的东西还在冒着热气,而且比她先前说的东西还多了一盘青菜,又看了她一眼,拿起温水喝了几口,放下说:“怎么还是热的?”灶房早没火了才是,这半夜的时间了,也不能再生火。 “傍晚照着阿娘交代的,多烧了一锅开水,暖在开水里的。”卿尔尔低着头,答着他的话,一如往常的恭顺,不多言不多语。 “多事的女人。” 这不知道是骂他阿娘的还是骂她的,卿尔尔不想被他训,故意说成是王冬梅的意思,谁知道他还是说出一句“多事的女人”来,卿尔尔想,他还不至于当遗臭万年的不孝子,而且梁于归不怎么给她好脸色,这几天一直这样,所以这话定是骂她的。 卿尔尔在床边守着他吃饭,他虽然一整天没吃,饿是饿,吃的却是不快的,但一直也没有要放下筷子的意思,看来还是比较喜欢卿尔尔准备的这些个吃的的,这人啊,吃饱了东西,心情也会好几分,于是她瞅瞅他渐渐没了怒色的脸,小声道:“你过了年再走罢,阿娘今天劝着二婶子了,可是如果现下你要和二叔去外地,二婶子二叔会不好在爷爷面前做人,阿娘阿爹也不好······” “没事找事。”他喝斥一声,让卿尔尔浑身一颤,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把头再低下去一些,尽管已经见不到脖子了。 因为上次被王冬梅再三吩咐,一定要跟粱于归提了提远方叔爷家荒着的几亩地,开春也好准备着育种的事情,卿尔尔脑子本就想的不多,也没经过什么思考,王冬梅这当妈的总归是粱于归的亲妈,总是为着自己儿子着想的。 可是哪知道卿尔尔一提起这事情,粱于归瞬间火气蹭蹭蹭地就冒了上来,卿尔尔差点泪珠子都要下来了,粱于归见她这幅样子,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了好几圈,才压制住了火气,最后还是厉声吼了她一句“没事找事”,从那以后,卿尔尔就怕听见她说她多事,她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本来也就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成了妇人之后,这下却直接成了“没事找事”的人! 卿尔尔半天不吭声,粱于归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又是原先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知道自己这媳妇就是个蜗牛,吼不得的,一凶了她两句,她立马就缩进壳里面,躲起来,怎么敲打都不出来,他顺了顺口气说:“我没这么混,赶在这大过节的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卿尔尔立马抬起头,望着他,有些喜出望外的意思,随即想到他要是打算好了要把她带上,那她迟早还是要去外地的,刚才眼里才有了一点神采,就又消殆了下去。 梁于归把她脸上这一系列的变化都瞧在眼里,刚才还有些高兴的样子,一小会见她又不悦了,他真搞不懂她怎么回事,女人就是事多,就是麻烦,粱于归语气也跟着变了,不太和善了:“你又怎么了?” 她跟他好歹也相处了半年,知道他有些不开心了,也不敢再表现出什么不高兴来,跟个小媳妇似地说:“那你什么时候走呢?离家多远呢?” 梁于归听着她这话,更是心里一堵,刚才知道他出了节才会走,家里不会有人找她麻烦了,还有个笑模样,敢情这会儿就开始想他什么时候出门了,是怕他很晚才会去外地而不高兴?!她这是想他过完年赶快走呢,而且还是巴不得让他一个人赶紧走! “你这妇人就巴不得我赶快走?!” 他事事做的不算好,但也算得上妥当吧,他这媳妇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的!他家给了她叔叔婶婶两万块当彩礼,她叔叔是要退回来,可他不也没接手吗?她要读书,他爷爷不也是答应了吗?而且他从来都不过问不阻拦,这全镇上谁有她这样当媳妇的待遇?家里阿爹阿娘不也没人为难她,生活上好好照顾着的吗? 他越是想越堵的慌,浑身都毛躁地抓狂,想说她两句,话到嘴边,转头一见到她一脸无辜相,又给她活活堵了回来。 想来想去,把自己心坎都堵死了,哼了一声,干脆把被子一拉,连人带头给蒙了里面,倒头就睡下了。 卿尔尔倒是真不知又是哪儿招他惹他了,坐在床边想了好一会,也没能找到头绪,这应该就是个喜欢乱发脾气的人,没事就爱闹脾气,莫名其妙的,这些日子也没少见识过! 她这样想着便不去理会他了,端了碗筷去灶房洗了之后,回到房间,关了卧室的灯,爬上床另一侧,进了有些冷了的被窝,关了床头灯,对着窗子外一片漆黑睡了过去。 两人背对背也睡了小半年的时间了,除了有那么几次,梁于归半夜翻过身来,朝她这边睡了后半晚之外,两人也再没什么多的情况靠的如此近了,不过现在卿尔尔算起来,上一次他朝着她这边睡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所以,梁于归今晚翻过身靠着她这边方向睡的时候,卿尔尔是觉得有些突然的,因为他刚才还像是有气没消呢,而且一个多月了,这会儿卿尔尔也有些不习惯了,她还没睡着,偷着看了几眼梁于归缓和的脸,轮廓分明,鼻梁直挺······ 半夜,梁于归往她枕头上靠了靠,还压住了她一撮头发,让突然醒过来的卿尔尔想把自己脑袋偏开的时候,头皮一阵酥麻,随即她又假装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她还学不来怎么对待梁于归,只要他能给她像现在的生活,她不介意就这样温顺地过一辈子。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于归一定要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他一开始可是睡在书房的呢,不过时日久了,这倒无所谓了,只要他不要硬要她和他做那羞人的事情,她都可以睡在他身旁。 第9章 马屁 第二天,梁家里虽还有些阴郁的,但是比起昨日那压抑的气氛是好了不知多少了的。 家里再没人提,也没人敢提关于梁于归去外地的事情了,只是吃晚饭时二婶子这顿饭背后出了一身汗,那不安的眼神在一大桌子人之间来来回回地晃悠,虽然关注点在粱于归身上,时不时也会愁苦着脸盯着梁全德。 屋子里静得吓人,卿尔尔至始至终都低垂着头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细嚼慢咽,一直都没怎么敢伸筷子去夹菜,整个桌子上的人夹菜都是听不见丝毫声音的,王冬梅也没好到那里去,碗筷都是轻拿轻放,添饭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是僵着的。 赵凤忽然抬起头,用筷子给卿尔尔夹了一块腊肉:“侄媳妇,怎么不夹菜呢?你喜欢吃腊肉,来,多吃点。” 卿尔尔看着二婶子不同寻常的笑容,手托着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赵凤身子往前又倾了几分,直接把菜放进了卿尔尔的碗里,嘴里依着长辈的口气说:“侄媳妇,多吃点才能把身体养得好些,以后也好给你们爷爷生个大胖曾孙子啊。” 粱于归一听到二婶这话就不禁皱了眉头,二婶这明显是话里有话,生个大胖曾孙?那不就是变相地要把他留在家里吗? 赵凤这如意算盘也在心里头算了老半天才开的口,她这话没说到大侄子头上,说是说给侄媳妇听的,既不是什么不吉利的话,又正好是说到阿爹心头上的,阿爹早早地让大侄子结婚,不就是变着法儿地想早点抱上曾孙子吗?! “谢谢二婶子。”卿尔尔硬着头皮道了谢。 “侄媳妇,你跟二婶子客气什么,我和你二叔长年在外面,过年过节才回来,也不能在你们爷爷面前尽孝心,你啊,以后时间一长,有了孩子,在家里相夫教子,好好孝顺你们爷爷,二婶子就能宽心了。” 赵凤从头到尾的意思都是粱于归不去外地,留在家里跟卿尔尔和和美美地过上“幸福生活”,先不说粱于归这边眉头皱的能够压死一只苍蝇了,就是卿尔尔这边也不乐意了,二婶子这意思就是,粱于归呆在家里跟她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初中读完就得给他梁家生孩子养孩子,安安分分地当梁家的孙媳妇! “二叔,吃晚饭我们去爷爷书房我出门的商量事情。” 粱于归凭空冒出来的一句话,让赵凤顿时愣在了那里,心里很是不痛快,这大侄子怎么就是油盐不进呢?!明知去外地会拖累他们一家,还硬要拉着他二叔出门,就算是硬是要出门,也不能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这样落她的面子啊! “大侄子,你瞧,这家里老老小小的,你们这辈的人过不了几年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在家孝敬长辈,养育儿女才是正当的事情,何必一定要出去,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好?!”赵凤自认是脾气好语气好地跟粱于归说话了,这还是老爷子在面前,不好把话往难听了说,他粱于归不就仗着是老爷子爱护着长大的宝贝孙子吗?!她赵凤也不是个好惹的,哪能让个后辈当软柿子捏?! 这头,梁老爷子还没说话,梁全德顺手夹了一筷子凉拌菜放到赵凤碗里,语气看似温和地说:“吃饭。” 赵凤要是看不见梁全德那警告的眼神,那她就是真的不要命了! 这一顿漫长而又食之无味的晚饭吃完,天已经全黑了。 是夜,梁于归又跟着进了梁老爷子书房,看的赵凤和王冬梅眼角直跳,是祸是福,没人知道,这次又是梁于归主动要跟老爷子谈话的。 农村本是以务农为主,谁家也不会设置个书房当做摆设,但梁家却是不同的,梁家历来想要农文皆不怠慢,也就是所谓的文盲当久了也想拽个文,所以家里的书房也没少过书和笔墨,赵凤和梁全德每次回家想讨老爷子开心,总会带几本书或者毛笔宣纸之类的,也就看见这些的时候老爷子脸色好一些。 梁于归掩了门,转身看了一眼面目严肃的老爷子,想起昨天晚上谈得不甚顺利,甚至两人都起了争执,说话都不留余地了,他被冥顽不灵的老爷子给激怒了,叫嚣着,大不了把他赶出家门,再把二叔家的阿妹接回来传宗接代了事,这话让一直帮他的二叔也平白躺了枪,脸黑到不行······ 昨天他一直想了很久,爷爷提的条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总这样被家里的长辈牵制着,让他没法坦然答应,进屋许久之后,粱于归才开口:“爷爷······” “如果还是昨儿个那样的话就不要讲了,我还是昨天的话,你这不孝子想要过完年出了节就去外地······” “我把青青也带走。”梁于归截断了老爷子让怒火暴增的话。 “真肯了?” 梁老爷子有些难以置信,昨天这臭小子为了去外地,差点把书房里的桌子都掀了,提了这种的法子,也没见他有要答应的意思,今天居然突然改了口!这臭小子想去外地的心思存了很久,也很坚决,这他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这混小子连媳妇都想扔家里不带出去,这才是让他生气的关键,他是绝不可能妥协。 “真肯了!” 梁于归面上有些无奈妥协的样子,却不像昨天那样憋屈了,心里总归是舒坦的,那个小女人居然敢让他赶紧走,认定了他不会带她走了是吧?所以无动于衷,照样读自己的书、过自己的小日子是吧?他偏不要如了她的意,他可是她的丈夫,全家都不想他去外地,结果她却是巴不得他赶紧走,谁心坎能不憋着气堵的慌······ “让你二叔跟你一起过去给你打点,暂时跟你们住外地一段时间,稳定了再让你二叔回来跟我说。”老爷子虽然不知道他突然应了条件的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想去外地非常坚定,那他怎么可能放过跟这小子讨价还价的机会? “爷爷,阿妹这两年就要高考了,你还让二叔为了我的事情劳心劳力,二婶子肯定是要埋怨你的,再说了,阿妹到时候考试没发挥出来,就得全怪你老人家了······”梁于归可不想他昨个才口不择言得罪的二叔再费心了,不然以后这人情可就还不清了,他可没办法像老爷子一样,把二叔家为他做的事情当做理所当然的。 “那个爸妈没教好的野丫头,连祖宗都不认的野丫头,落榜了,没考上大学还敢怪我?我倒想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她爸妈都不敢在我面前嚣张,她还敢在我面前横着走?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梁于归见老爷子一副蛮横不讲理,完全是没要给阿妹着想的样子,不得不换了计策:“爷爷,你怎么不懂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呢?我和青青去外地就算了,你让二叔一个长辈跟着我和青青一起住是怎么回事?我和青青才结婚半年,好不容易两个人能单独相处相处了,你让二叔也跟着我们住,是真不想明年就抱曾孙子了,还是不想我爸妈抱孙子······” 粱于归说话就往人心尖上说,句句在理,字字得人心。老爷子见他这话是说到理上,也说到心坎上了,他非让梁于归早点结婚,其实也就是这么个意思,怕就怕这小子去了外地,只顾着忙事业,或者是认识了外地的女人,不管不顾结了婚,就在外地安了家,照这臭小子的性格也还真做得出这等事情。 虽然老二家的媳妇说话不中听,可是刚才在饭桌上说的倒是难得说中了他这个老人家的心思,当初就打算的是,让粱于归在家里结了婚,成了家,让他二叔带着他东跑跑西晃晃,拖他在家里一年半载的,媳妇怀了孩子也就不怕他不恋着家了,可这才过了半年时间,他就闹着要出去,而且这孙媳妇也是没个动静,现在见他自己都这样说,可见,这臭小子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当爷爷的,懂得他这个爷爷心里着急的是什么事情,梁老爷子心里是乐意的了,面上还是得佯装着勉强答应了。 梁于归看到这次和老爷子谈话效果还是不错的,总算是谈拢了,看来这以后有个什么事还是得用软的,才能事半功倍,他笑呵呵地说:“那爷爷,我就先出去让青青准备准备去。” “准备什么?年都还没过就急着收拾东西,你非得气死我才作数?”老爷子见他这么急迫,那火就不打一处来。 “哪儿啊,让媳妇准备夜宵,爷爷你不没怎么吃晚饭吗?”梁于归不犯混好起来的时候,对老爷子那是没话说,贴心贴肺地拍马屁,这梁老爷子也就吃他这一套。 梁老爷子瞧见他跑出门去步子都是虚着的,笑也不是恼也不是:“这个混小子!!!” 第10章 过年 大年三十这天,梁老爷子穿了喜庆的大红色,这人啊,一高兴了,脸上也不像先前那样一直拉着的,多了几分笑容。 待梁老爷子发了话让媳妇们和孙媳妇去忙,晚点到了时间,一家人就热热闹闹地吃个团圆饭,话罢,就领着一家子男人们去门外挂鞭炮,贴福字和对联去了。 家里不再像先前那般气氛僵硬,赵凤和王冬梅心情也难得轻松了下来,带着卿尔尔在灶房里忙着做菜做甜点,把堂屋的桌子凳子都摆弄了一道,立了圆桌搁置在正中间,铺了大红色的桌布,上面摆了花生瓜子酥糖,还有苹果橙子摆出五六个一盘,屋子里也真真比平时多了几分热闹和喜庆来。 按照农村的习俗,选在三十这天正中午十二点作为全家人团年的时间,在全家吃团圆饭之前,要先放鞭炮,一来是多些节日喜庆,二来是告诉街坊邻里自己家里人都归了家,准备要一家子吃团圆饭了。 时辰到了,梁家老老小小都站在门口,梁老爷子让梁于归去点鞭炮——这事情历来都是他这个梁家长子嫡孙来做的。 梁于归拿着打火机走出门口几步,踟蹰了两下,停了下来,又走了回来,不由分说就拉过立在王冬梅身边的卿尔尔的手,一同往门外走,大步走到鞭炮旁边,问卿尔尔:“点过鞭炮吗?” 卿尔尔微楞了几秒钟,随即了解到他的意思,便摇了摇头。 “那我握着你手点,点燃了就随我赶紧走开,知道吗?” “知晓了。”卿尔尔一本正经点头道好,一脸的严肃,像是这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决不能做砸了一样,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意思在里面。 在梁于归握着手,小心护着下,鞭炮被这两口子亲手点燃了,一旁的梁老爷子看的笑容满面,很是满意孙子和孙媳妇的相处,这个年就在炮竹声中热热闹闹过了。 晚上所有人都是不能睡的,要等着大年初一,等到过了十二点,立马就得点燃家门口提前备着的炮竹,意味着大年初一辞旧迎新。 “你困了?”梁于归瞧着卿尔尔靠在椅子背上,上下眼皮都在打架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 “不困。”她摇了摇头打起精神,梁老爷子这么大年纪都还在堂屋坐着等初一,她怎么好意思困了呢? “趴椅子边偷着睡一会也是可以的,爷爷他们不会发现的,我给你挡着,待会差不多了叫你起来。”照她这样要睡不睡的样子,迟早得从椅子上掉下去,摔个大跟头,提前给老爷子跪着拜年了。 “还是不睡了。”卿尔尔第一次在婆家守岁,阿爹阿娘看着精神头都还好,就连老爷子一把年纪了都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哪儿有他一说让她睡她立马就偷睡的道理! “让你睡你就大着胆子睡,我给你把风呢,只一会儿,不打紧的,难不成你十二点之后睡沉了,明天一早做汤圆鸡蛋起不来床,全家人的都让妈一个人做?”粱于归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个怕长辈的,一把长辈抬出来,她就什么多的话都没了。 卿尔尔也是真的熬不住了,往年山里面过年可不像镇上这么多规矩,她低着脑袋,在梁于归耳边说:“那我就睡一会会,你可记得叫我,不要让我睡太久了。” 她见梁于归点头,她便轻手轻脚用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后来,一过十二点,街上各处都开始接二连三想起鞭炮声,庆贺这个新年的到来,梁家晚辈们向长辈们说了说吉祥话,道了新年快乐,老爷子开口让回去歇着,这才散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外面开始下起绵绵小雪,王冬梅搓着冷得发僵的手往灶房一边走一边念叨:“这是个什么天儿,昨晚上都不见要下雪,怎么突然就落了下来······” 她走近灶房发现里面灯是亮着的,正纳闷,卿尔尔就端了热水从里面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她,便喊人:“阿娘。” “儿媳妇你怎么这么早?这天儿下雪,人就犯懒。” “阿娘,这雪下得突然,我年轻人起早点应该的,昨晚折腾到这么晚,你要是困的话再去睡会,不妨事的,鸡蛋我已经煮好了,汤圆粉子也和好了,只管爷爷和阿爹他们起床再包汤圆就成。”卿尔尔瞧着王冬梅脸上没什么精神,怕是昨晚也没怎么睡着,她知道这人啊,年纪一大了,晚一些就很难入睡了,卿守业在家就是半夜的时候醒了就不容易再睡着,卿尔尔有时醒了就会陪着聊聊天。 王冬梅这时候觉得这儿媳妇开始有点像人儿媳妇的样子了,打着呵欠一边离开灶房一边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我去看看于归他爹醒了没。” 卿尔尔等王冬梅走开了之后,又折转进灶房去,往手里的盆子加了一瓢烧开的水,这下雪的天气,洗脸的水都比平常冷的快! 她再回到房里的时候,粱于归才醒过来,卿尔尔说:“我还以为你兴许还要过一会儿才醒呢,洗脸的水都没有加冷水。” “一大清早地都在放鞭炮,哪里还睡得着,睡着了也给吵醒了,过年就是事儿多,连个觉都睡不清净。”粱于归拿出毛衣穿上,他昨晚上可是真的睡不踏实,他瞧着枕头边的媳妇倒是睡得安稳,出神了很久,又想了很多事情,过了凌晨三点之后,人的意识只会越来越清楚,哪里还有睡意?! 卿尔尔用手试了试水温,说:“刚才跟阿娘说了两句话,外面下着小雪,这水温也没先前烫了,现在刚好。” 粱于归看了看外面大亮的天,下雪天,外面似乎比寻常亮堂了不少。一边穿外套一边不经意地问:“外面下雪了?” “是啊,应该才下了没多久。” “爸和爷爷起床了吗?” “还没吧,刚才阿娘才去看阿爹醒了没,爷爷屋子里的灯还没亮。” 粱于归穿好衣服,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说:“正好,我们出去看看吧。” “看什么······” 还没等她问完,粱于归就拉着她出门了。 走在街上,时间尚早,所以显得冷清,卿尔尔就不懂了,这一大早的雪有什么好看的?也没有给家里长辈说一声就跑了出来,早饭都没做好,回去指不定就要挨骂了! “你也是在这个学校上初中的吧?” 卿尔尔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都已经走到后街的初中了,再过不久,她就该在这里读初三下册,在这里进行中考,在这里毕业,在这里升学······ 粱于归见她点点头,像是没什么精神听他说话一样,有些不太高兴:“你又怎么了?又是没精打采的。”他说完又想了想这大过年的,许是她昨晚上没睡好,便又缓了缓语气:“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冷啊?” “是,是有点冷,不然我们先回去吧。”卿尔尔可什么都不怕,就唯独怕他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连忙附和。 “那就先回去吧,改天再带你来看看。” 卿尔尔本来不想知道他要这个时候出来干什么,可听他这么一说,感觉是要带她来看什么东西的,可是家里人这时候应该差不多都醒了,回去才是要紧的,回去的路上,她才心虚地问了一句:“你刚是想带我去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带你去看学校里面的腊梅。” 腊梅?腊梅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街上是没人种,山上也不多,可是学校有腊梅她是知道的,不过寒假放的一般比较早,没见过腊梅盛开的样子,但是如果想看,她就在这儿上学,随时都可以的啊,哪儿需要一大早跑来? 回到家的时候,王冬梅恰好把早饭端上了桌,她今早才觉得这儿媳妇开始变得有眼力劲儿了,结果才过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全家人的早饭还要她来伺候,见着她跟着儿子一起回来,王冬梅脸色就不太好,可是老爷子在场,也不好发作,只能拿儿子开刀:“你这混小子,一大清早的,带着你媳妇出去乱跑什么?你媳妇山里下来的不知道过年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吗?带着一起瞎胡闹什么?大年初一就让全家等你吃饭,像什么话?” 谁能听不出来她这话里有话,指桑骂槐的意思! 粱于归知道他这妈向来如此,明面上骂他,实际上除了他,谁都不护着,就连着儿媳妇也是一样。他跟着他妈打哈哈,牵着卿尔尔往堂屋里走,说:“妈,这大年初一的,你就教训我,多不好,外面冷得很,出去走一会儿,受不了就回来了,快点,妈,饿了饿了。” “臭小子,知道你饿了,我去给你端。”王冬梅嘴里骂着,脸上笑着地说。 粱于归赶紧掐了掐卿尔尔的手,卿尔尔立马反应过来,上前去:“阿娘,你先去,我马上端过来。”说完就直往灶房里走。 第11章 娘家 大年初二,昨天下的雪已经停了,地上留下的雪花还未融化,空气吸入鼻子里都是冻人的,有人一边跳着一边哈气,呼到手掌上的白气转眼就散去了,各家各户开始走亲访友,恭贺新年。 梁家虽不说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是毕竟是住在镇上的街道的,以前乡下的亲戚也是不少,再加上家里孩子们的干爹干妈,再说远点,梁全福和梁全德当年读书时候交好的同学朋友什么的,这也是很大一堆人了,挨个挨个走完,怕是都得走到出节以后了。 一连几天下来,梁家人先把近的远的亲戚走的七七八八,老老小小这些个人也累成狗了,走到初九,梁于归就耐心到了极限,直接赖在家里,决计是不出门的了,把剩下的都交给他爸妈忙和了。 礼尚往来地走亲访友,日子也消磨的快,转眼就出了节,正月十五算起来比大年初一还是热闹些,白天的时候,街上还会有一些小贩卖点瓜子水果糖什么的,菜市场也有些乡下赶来卖点青菜莴笋什么的。 元宵节,梁家上下一大家子人晚上的时候在家里吃过元宵,点过红灯笼,赶过节气的场子,把这个年也算是安稳地过完整了。 吃过晚饭后,家里男人们都往堂屋去了,他们自有男人们该聊的话题,女人们插不上嘴,也不感兴趣,媳妇们和孙媳妇手头上必然停不下来,自然是忙碌着收拾家里。 卿尔尔跟着王冬梅和赵凤在灶房里收拾洗碗和饭菜的,这些事情她在娘家的时候常做,做起来手脚也快,女人家凑在一起,就算是手头上有活儿,嘴巴上也得有几句话说。 “侄媳妇,你以前住山上,这第一次在山下过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吧?”赵凤离卿尔尔最近,闲不住就找些话说。 “山上过年不像山下,但也还热闹。” “听说你家里还有两个哥哥,都去了外地是吧? “嗯,大哥哥出去好些年了,二哥哥去年才去的。” “那他们过年回去了吗?如果不回去的话,你叔叔婶婶两个人在山里想热闹也怕是热闹不起来啊。” 卿尔尔经赵凤一提,更加想回娘家去看看叔叔婶婶了,她不是这会才惦念起娘家的叔叔婶婶的,人家不都说新出嫁的媳妇第一年都是格外想念娘家的吗?可是粱于归这头过年就不消停,完全没把她这儿的事挂在心上,从初二开始卿尔尔心里就是盼着望着的,这正月十五了也不见他要提起回她娘家去拜年,心里说不急那是骗人的。 可是现下二婶子直接问了哥哥们回去过年没有,她知道二婶子一向喜欢找粱于归的小话来说,且不要说阿娘现在还在这儿,就是不在,她也不能白白让二婶子说粱于归的不是,便回答道:“回去了,两个哥哥都回去了。” “哎呀,看我是什么记性,我记得你们两口子好像还没来得及回娘家去拜年吧,这大侄子也是,过年就算是亲戚朋友多,走不开,也不能把亲家这边忘记了啊,大嫂,我看这侄媳妇也不怎么喜欢说话,可能都没在大侄子面前提过这事,你赶明儿还是说道说道,别让人家说我们家的孩子们不懂礼数,大人也不会教之类的话才是啊。”赵凤一口一个不懂礼数,大人没教导,说的句句在理,却是搏人脸面的。 王冬梅脸上过不去了,这大过年的,一大家子忙下来,她的确是围着自家儿子要去外地的事情转悠,把去亲家那边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现下赵凤这样直接明的地说出来,让她很是下不来台,偏过头去问儿媳妇:“于归没和你提这事?虽然有时候毛躁,但总归是个知事的孩子,他怎么也不会没和你商量回你娘家的事情吧?” 卿尔尔再是榆木脑袋,这婆婆的暗示如此明显了,她自然得按照她的话顺下去说:“阿娘,于归早些时候已经和我提过了,因为前些天家里忙不过来,就往后延迟了些,我叔叔婶婶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想来这两天得空了,就会一起去山里的。” 卿尔尔又转头看着赵凤说:“二婶子你多想了,于归初三的时候就让我打了电话过去的,要不我怎么知道我两个哥哥都回家里去了呢?我大哥哥还把嫂嫂带回家了呢。” 卿尔尔说得像真的似得,就连王冬梅都以为粱于归和她早就说好了,电话也是打了了,心里对于这个日渐懂了些人情世故的儿子多了些欣慰。 这边女人家的闲话还没说多久,手里都还忙着洗家里的碗筷的时候,就听见外间堂屋的叫喊声,梁全德就吆喝着叫赵凤出来接电话,赵凤听见叫她,顿时喜笑颜开,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顺道就解下了围裙,朝着王冬梅说::“嫂嫂,应该是阿妹打电话来拜年了,我和她爸也不在家,留她一个人在城里,连个给她做饭的人都没有,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见的,学校也真是狠心的,连过年都只放那么几天假,还没来得急回老家来一趟,就又赶回学校去补课去了。” 王冬梅笑了笑说:“你快去吧,前头在催你了。” “哎,嫂子,那我先去了。” 这下,灶房只剩下王冬梅和卿尔尔两个人忙活了,卿尔尔是个话少的,跟王冬梅这个婆婆在一起时,能只说一句的话,就不会说成两句,赵凤前脚一走,灶房就没了声音了,整个灶房就显得格外安静。 王冬梅跟儿媳妇呆在一起,总是觉得奇怪,这乡下的女人,哪有她这么话少了?问什么答什么,从不主动问些什么,起先以为她是个傻的,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可是日子一长,看着又不像是,平日里,看着她和赵凤做什么,她就在一旁闷不吭声地学着,而她的儿子又是个不喜欢话多啰嗦的人,娶了这么个媳妇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儿媳妇,于归真的跟你商量过回娘家的事情?”王冬梅想了想,还是觉得要问上一问。 “阿娘······” “真没有?” 卿尔尔不敢吭声了,王冬梅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叹了叹气,说:“儿媳妇,不是阿娘大过年的要说你什么,你这当媳妇的也要多去体谅体谅你男人,成天在外奔波,顾不上家里的这些零碎的事情,你呀,要是能多和于归贴近些,也不至于这样了,你回娘家的事情,找个时间你跟于归提上一提吧。” “知晓了,阿娘。” “这终归是你们两口子的事情,长辈们说了什么也不必多往心里去,只要你们两口子过好你们自个的日子就好,知晓吗?” “我晓得的,阿娘。” 王冬梅知道卿尔尔一向这幅说什么应什么的样子,但是该听进去的还是听的进去的,她也不再多费什么口舌,话题一转:“对了,初一那天,你和于归去了哪里?一大家子都等着你们俩吃饭。” “没去哪儿,出去走了走,走到后街的中学,也没进去就回来了。” “后街的中学,那天下雪了?” “是下了,早上那会已经不太大了。” “怪不得,他带你去看腊梅了?”王冬梅说到腊梅,想起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的粱于归还是个听话的小孩子,却是聪明的紧,镇上谁见了他都要夸上两句,王冬梅想到这里由衷一笑:“中学那时候的老校长和他爷爷是老交情,喜欢在一起喝喝酒,下下棋什么的,早些年甚至还说如果两家一家添了孙子一家添了孙女,就一定要和我们家结亲家,他们家也是有福气的,一连两个都是孙子,乐的都睁不开眼了,说看来我们两家是结不了亲家了,只能结成干亲家了,所以于归生下来就是抱给他家大儿子认亲的。 于归七岁的时候,才上小学二年级,却很喜欢读书,数学每次都能考到第一,他爷爷走哪儿都喜欢带着他,有一天他突然要拉着他爷爷去他干爹干妈家,问他去干什么他也不说话,他爷爷拿他没办法,去了之后才知道,他干爷爷告诉他,他那学校的园子里,土都是宝贝,要是谁在那里种上梅花,等腊梅长大了,下雪的时候许什么愿望都能成,本就是拿来哄他的话,他拿那话当了真,他干爷爷说只要他能把他爷爷拉来再跟他下一局棋,他就让于归在院子里种腊梅。 起先,因为两个老人家下棋,他干爷爷悔棋,于归他爷爷就说再也不和他干爷爷下棋了,所以才有这么一说的。倒是于归死心眼,硬是在那里种了腊梅,每年下雪的时候就去看,就连现在这么大了,知道那是唬他的话,他还是照样下雪就去。” 卿尔尔还从不知道粱于归是这么个要强的人,对一件事情能够执着这么多年,随着年岁见长,应该知道那仙女的故事是哄小孩子的,可是他还是执着着下雪就去看腊梅,渐渐都成了习惯。 第12章 闹僵 元宵节的晚上,外面街道的烟花鞭炮声不绝于耳,最近几天按照农历的日子来看,都是宜嫁宜娶,办生辰寿宴的日子,所以无论是街道上的人家,还是乡里山里的人家大多都选在这几天办家里的喜事办一办,虽说现在讲求的是科学,但是农村的人世世代代几百年来信奉的东西是没有变的,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日子,甚至在农村人看来,日子选的吉不吉利直接关系到以后家里人的福祸和前途,梁家也是如此。 外面喧闹得狠,梁老爷子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平日里有点动静都会醒,更别说现在这会儿吵闹的时候了,梁老爷子睡不着要在堂屋里坐着看会儿电视,家里的儿子媳妇们都得陪着,哪有让长辈一个人的道理? 这天粱于归也等着外面闹腾到消停了才回房,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洗了脸刷了牙之后就躺到床上去了,瞧着还有些精神地坐着,靠在床头的卿尔尔说:“你明天空闲的时候,帮我把东西收拾收拾,屋子衣柜上边有个箱子,就用那个小的装就行。” “这两天你就要走?这么快?”卿尔尔对他的话有些诧异,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今天才正月十五啊! “嗯,我的衣服什么的,随便装几件就行,到时候没有的,差点什么我直接在外面买就成······额,你的也别收拾多了,女人家就是麻烦······” “我、我、我也去?” 卿尔尔对于梁家俩爷孙吵架的事情从平息之后就一直没提起过,她不敢啊!而粱于归也没有告诉她,所以全家上下没人提这个事情的结果就是——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自己也要跟着去外地,这临到头了才知道,一想着她就难免更加头疼了。 “我去外地,你不跟着我去外面还要去哪儿?女人家就是麻烦,别罗唆了,明天赶紧收拾东西。”梁于归不给她转圜的余地,是存了心思惩罚她当初想让他一个人赶紧走。 卿尔尔不吭声了,垂下了眼睫毛。 梁于归知道她这表情就是妥协了,她向来是如此的,只要他提的,她就不会和他多争辩什么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没一会儿,卿尔尔转过头把她床头的灯关了,自己慢悠悠地缩进了被子。 他不知道怎么了,起初觉得自个理直气壮的,但是在她默不啃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了。 粱于归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是没动静,一开始,卿尔尔强打着精神,就是想要等他进屋了之后,跟他提一提回她娘家的事情,阿娘说的话她是听懂了的,粱于归是个大忙人,忙事业,忙赚钱,难免会疏忽她这边,他没想起来,她还是可以提醒一下他的,可是他回来从头到尾就没给她机会,她还没说话,粱于归就说要她准备出门的事情,让她想了好久,打好主意怎么跟他说事情的时候,直接给憋在了肚子里,再也没法儿说出口了,这会儿卿尔尔就像是吃了哑巴亏一样,哪里还肯再理会他! 男人的情商通常而言比不过女人,没女人来的感性敏感,说实话,粱于归还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闹脾气了,他本也没真心想要把她带到外地去,之前答应了爷爷,那是迫于无奈,不过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协商的,他答应老爷子就是想要先稳住他而已。这会儿告诉卿尔尔,让她一起去外地,就是想吓一吓她,之前她把他气得半死,自己还跟没事人一样的事情,他可记得一清二楚,就想逮着这个机会,唬一唬她。 可是现在卿尔尔倒先不理他了,自己一个人钻到被窝里,闷不吭声的,他犹豫再三,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悄悄把手伸进了她的被子那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她不动,他又推了推她,她还是不动,连头都不回。 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压抑着一样,他开始有些着急了,他索性又试着用力地摇了摇她是肩膀,哪知她突然翻过身来,却没有坐起来,只是用力地朝他胸口的方向一撞,整个人扑进他怀里,使劲把脸抵在他胸膛······ 这一动静把梁于归吓得心脏扑通直跳,老半天反应不过来,虽然两个人已经结婚好几个月了,可是认真算下来,相处的时间其实真的不多,更不要说什么亲密的举动,从不曾做过,这突然间,让粱于归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僵持了好一会,他试着推开她,她却像是赌了气一样,双手死抱着他的腰,怎么都不放手,最后,听见她发出闷闷的声音来:“你怎么这么快,这么快要走······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出去的,可是······可是······我叔叔婶婶······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过······” 梁于归这才想起来,大年初几某一天,卿叔就来过电话,说让他们抽一天上山上去团圆,只是那几日走亲戚忙糊涂了,就把那事儿给忘了,年前家里为了他要出门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哪有心思陪着她回娘家,这样算下来也有小半年没让她回山上去看看了,她也真的是没用,难道胆子小到连这么点要求都不敢向他提? 罢了,罢了,这媳妇他也有些了解的,就是个懦弱的,没那个胆子! 梁于归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拍了拍她因为哽咽而有些像是抽搐的后背,无奈地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们明天去山上,七不出门八不归家,我们十九再走,你看行吗?” “行,可是,可是,我······我······马上就要初三······下学期······中考了······我想读书······我想去中考······”她说话都变成哽咽着的了,断断续续才能说全一句话。 粱于归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她还真是一件事都不落下,得寸进尺了,趁着他惹不起她的时候,尽管提要求了,要回娘家,也不想去外地,还要留在老家继续读书升学,难不成她还有一大堆要求等着他?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真的是没辙,谁让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哭,还是被他惹哭的! 卿尔尔半天听不到他应她,心里就一阵打紧,她怕惹恼了他,那就更没得挽回的余地了,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滚烫滚烫的,直滴落在粱于归的胸膛,烫得粱于归回过神来,更加不知所措,眼看她这边就要决堤了,控制不住了,他连忙伸手又揽了揽她,继续直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到:“好了好了,你别哭,我给爷爷说,再商量商量,等你考完中考之后,我再接你到外地去。” “真的?没骗我?”卿尔尔终于肯抬起头来说话。 “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卿尔尔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可是还是迫不及待地问出口:“什么事?” “去外地的事情,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和爷爷说,只要爷爷答应了,我就没什么意见。” 粱于归哪里能做没把握的事情,这事儿其实办起来也简单,他一早就认准了。如果他一个人去和老爷子商量,老爷子决计是不肯让青青留在家里的,可是如果让青青自己说出口,想要留在老家先读书,那凭借着老爷子对青青的喜欢,再加上结婚前就有让她继续读书的承诺,想来老爷子想不同意都没办法!而且他只是答应让青青顺利毕业,毕业后还是会接她出去的,这样一来,也算是和老爷子商量了个折中的办法。 听见梁于归这样说,已经是做了很大的退步了,卿尔尔一个新嫁过来的媳妇,哪有一直向婆家提要求的道理,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思量的,连忙点头答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问:“你真的答应了?” 粱于归还是第一次瞧见她哭成这幅样子,虽然现在没哭了,可脸上还有泪痕,几缕头发粘在脸上,狼狈的很,为了回趟娘家和读个书就哭成这样,真没出息!他嫌弃地说:“我说什么你都要让我再说一遍?赶紧地,把眼泪擦干净,多大的人了都。” 她听了赶紧下床又洗了脸,虽然她是山里出来的,但是这爱干净的习惯很讲究,平日里太阳大的时候,她就把衣服什么都要拿出来暴晒,床单被套也换的勤快。 片刻,卿尔尔欢欢喜喜回来,刚要钻进自己被窝,美美地睡觉的时候,却被旁边的人伸手一揽,整个人倚在梁于归怀里,脸都在他脖子下胸膛前,身体却是动弹不得,被子一盖,他掖了掖被角,卿尔尔不太适应,也不太舒服,刚想挣扎的时候就听见他说:“你别乱动,就这样睡,比我往常暖和不少。” 第13章 腰酸背痛 卿尔尔一夜都没怎么睡着,心惊胆战,尤其是心跳极快,她是第一次这样被男人搂着睡。她阿爹阿娘离开山里面的时候,她还很小,在她仅存不多的记忆力也就只有她阿娘晚上偶尔会搂着她,哄她睡觉,后来跟着叔叔婶婶一起住,叔叔婶婶没有生过女儿,所以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跟着她一起睡觉,婶婶一直对她也不亲热,所以她被人抱着睡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她虽然一向反应比较慢,但不是个痴傻的,按照昨天晚上他们俩的样子,把之前从没敢做过的事儿都做了,从未有过的亲密和激动,粱于归终归是个精神旺盛的年轻人,要是昨晚发生点什么,她怕是今天不仅仅是不敢再见人了,连魂儿都怕是找不着了。 早晨,卿尔尔照常给他打了洗脸水,只是起得晚了些。因为梁于归迟迟不醒,他睡觉倒是安稳,不乱动弹,也不会翻身,早上卿尔尔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保持着昨晚搂着她的姿势,可是这天都快亮了,她又不敢动,她只要一动就一定会弄醒他,所以她做个最傻的选择——装睡,只要等到他先起来就行了。 她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哪知装睡时间太长,又不能动弹,等到天大亮了的时候,她已经睡得浑身腰酸背痛,匆匆忙忙洗漱了之后,就连忙跑去灶房的时候,王冬梅和赵凤早做好了全家人的早饭。 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脚都麻了,腿都快抽筋了,背也是酸的。 这边王冬梅见她进屋时手还不住地揉了几下腰,她可是过来人了,年轻人就是血气旺盛,难免折腾过了点,不过这也是好事,阿爹想要曾孙子想了很久了,这谁都看得出来,现在怕是好事不远了,王冬梅捂着嘴笑了笑,朝着刚进门的卿尔尔说:“多睡会再起来也没事,应该是昨天累着了。” 婆婆这么体贴她让卿尔尔还有些不习惯,还在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想来想去也是一头雾水,猜想是婆婆今儿个心情好,她睡懒觉没起来做早饭,也不和她计较,其他的倒也没再在意了。 上午,梁于归带着卿尔尔告知了老爷子和爸妈,要一起回卿尔尔娘家看望长辈,梁老爷子嘱咐了几句,让他替他跟亲家带个好,王冬梅准备了不少东西,让他多带一些礼物,第一次过年去拜见亲家公,怎么说都不能太寒碜了,家里有的腊肉香肠能带的都带上一些,再捎上一些烟草和腊酒,瓜果水果糖再包上,也就差不多了,临出门的时候,梁全福还特意嘱咐了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去了记得让儿媳妇的叔叔婶婶多来山下走动走动,这大过年了没有早点让你们去给他们百年,是我们疏忽了,让他们不要往心里头去,知晓吗?” 粱于归点了点头,卿尔尔心里头欢喜,连应和着:“知晓的,阿爹。” 卿尔尔因为终于可以再去山里了,满心欢喜,嘴角挂着的笑就没消停过,粱于归瞧着她那副喜上眉梢的样儿,心里排腹到:总算如了你的愿了是吧?欢喜了是吧?前些日子给的笑脸加起来还没今天一天来得多,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儿,瞧那点出息! 卿尔尔可管不了粱于归心里想什么,她反正是欢喜得不得了,平日里话都没两句的她,今天一路上与梁于归话也多了不少:“小时候啊,我最喜欢下山的路了,当时人小,脚程也慢,走好久也走不到头,当时就觉得这下山的路怎么就这么远呢,以前看着叔叔下山,就在他后头一直跟着他,走了好远好远之后,叔叔才会转过头大老远地朝我喊:‘幺妹儿,回去,快些回去吧’。” “你很喜欢卿叔?” “是啊,叔叔是对我最好的人,小时候我阿爹阿娘走了,我就一路哭着找他们,后来是叔叔找到我,把我抱回去的。我小时候脾气可不好,动不动就哭。每次叔叔到山下去,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点新鲜玩意,有一次,给我带了一瓶泡泡水,你知道那个吗?小时候玩的那种,能够吹出好大泡泡的那种,我当时舍不得玩,吹了几个后就藏了起来,哪知被家里的老鼠咬了洞,全漏光了,为了那事还哭了一场” 粱于归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脾气也没见好。” 卿尔尔没听见他说什么,自管说自个的,走了好长一段的时候,她看到了熟悉的地方,连忙指给他看:“那边,那边那条道,我每次去土里背菜回来就回走那条小道,那条路很窄的,不好走,起先走不稳当,后来自己来背菜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我印象中记得最深的就是,有一次都快走过了的时候,结果摔下田坎了,膝盖都摔破了。” “那你哭吗?当时肯定一直大哭的吧!” “哭什么啊,都多大的人了,再苦回去了就得被婶婶训了。” “你不是腿流血了吗?那你后来是怎么回去的?” “爬上来,走回去的呗。” 粱于归莫名地心头一颤。 “我除了读书,就没下山去过,每次上学我都会早早地出门,因为学校是周日上晚自习,我走得慢,走晚了到学校天都黑了,后来慢慢走得快了,早点走是想能够多点时间去镇上看看” 她偏头瞧了瞧梁于归,没什么表情,便问:“你还听吗?都是些小时候的事情,无聊的紧。” “你说吧,我听着呢。” 卿尔尔还有些奇怪,粱于归这人在家里最没有耐心,阿娘在家多唠叨他两句,他就开始嫌烦了,今天倒有功夫听她说些日常琐碎的事情。 梁于归心情好!这是卿尔尔得出的结论。 “有一次,隔壁家的虎子去了一趟城里,你没见过他吧,我们那院子里长得虎头虎脑的那个,他跟着他爷爷奶奶住的,阿爹阿娘都在城里打工,他去玩了小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黑色的手机,那时候谁见过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可以用来跟他阿爹阿娘打电话,稀奇的很,后来我大堂哥回来,瞧见之后,便把他自己那个给了我,说是他不想要了,想再去买一个,一个手机对于我们山里的人来说可值钱了,后来嫂嫂为了这事儿跟哥哥闹,哥哥拉着嫂嫂悄悄告诉她,这是叔叔拿钱给我买的,看着我挺稀罕虎子有这东西,我当时就想啊,我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孝顺叔叔” 她本来就这么几个亲人,可是现在,还没来得及孝顺他们,就嫁作他人妇,做了人家家里的媳妇,一年想回去两趟都很困难,以后再和粱于归去了外地,那就更是几年都见不着人了。 “所以你不想去外地,还想我赶紧一个人走?”梁于归脸色不太好了。 卿尔尔突然感觉头有些大了,这男人怎么什么话都能往上面扯,就缠着这件事不放了呢? 她低了低头,想着不能老是让他揪着这事情不放啊,粱于归是个倔脾气的男人,他要是把事情记在了心里头,那就会一直放在心里头,她叹了叹气,抬起头看着他,放缓了语气说:“我既然嫁到你们家里做媳妇,那你就是我的丈夫,我当然不可能想赶你走,可是,我怕你本就不想让我跟你走”后来想想我不走你走,我也就能时常回回娘家了,还能继续好好读书。 后面这句没说完的话她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 梁于归终究是个大男人,哪懂得女人家的那些腔腔调调的,只听得她那句“你是我丈夫”的时候,脸色就好转了不少,有了点笑意,随即牵了她的手说:“安心跟我走就是,既然我是你丈夫,就不会让你吃苦,你只管一心放在我身上,以后想回娘家了,我们一起回来就是。” 卿尔尔又低了低头,粱于归见她又低着头,不过这次却是有些害羞的小女儿样儿,心底是有些开心的,直接把她手里提的东西也接过来,一只手提着所有的东西,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你中考的事儿我们晚点就给爷爷说,只要爸妈也同意了,你就安心在家好好读书,准备考试,应该六月初就会考了,再过五个月我就回来,回来接你。” 粱于归话说的轻快,可是卿尔尔知道,一旦是他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一定都会做到,现下心里到没有放在读书的事儿上了,而是粱于归手里拎着的东西,那么多!她倒是伸着手想去拿他手里的东西,他却不让,直用手推挡他,自个一只手拿着,照这样下去,到了山里头,他这手非得勒出血红血红的印子来,卿尔尔有些着急了说:“你让我拿一些,这么多,太重了。” “多事的女人。”粱于归又摆出一副臭脸,放开了她的手,不管不顾地拎着东西走在了前面。 第14章 嫂嫂 差不多正午十分,他们才到了山里,卿家大儿子卿尔杰和二儿子卿尔远都各自带着媳妇也回来了,卿尔杰长年在外,但每年都会回来,卿尔远是这两年才去城里打工的,这会也带了相中的姑娘回老家来过年,这一大家子也是热闹得很,男人们吃过午饭之后,没多一会儿就都坐一起打打牌,聊聊近况,女人们则围了暖炉长话家常。 卿尔尔许久没见过大嫂嫂了,出嫁的时候也是安排的比较匆忙,大哥哥和大嫂嫂在外地打工,请不到假,而且大哥哥打电话回来说大嫂嫂怀了孩子,不能太劳累,所以就没有回来,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转眼间都已经都不一样了,她不禁有些感慨。 按照报喜的时间算下来,卿家大儿媳妇刘玉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站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肚子却大了有些夸张,比起其他妇人六个月的时候大上许多,看着走路都有些吃力,时而还得扶着腰,卿尔尔经不住便开口问:“大嫂嫂这肚子五六个月就这么大?” 大嫂嫂刘玉初次体验到即将为人母的喜悦,笑容里一派祥和,说话都像是在笑一样,道:“前些日子你大哥带我去了省城的医院,拍了那个检查孩子的片子,医生检查照片了之后,说是怀的两个。” 这时候大山里人家,就算是儿子媳妇都在外地打工赚钱,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两个钱,平时是不会轻易就往医院跑,那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花钱的地儿,不得什么大病是不会去的,更何况只是女人怀孕而已,女人怀孕这种事情在乡下地方都是常见的事情,就算是喜事,也不是大过天的事情,乡里的大夫郎中都是可以看的,可卿尔杰把刘玉带去了医院做全面的检查,可见,卿尔杰待刘玉是很好的。 “竟然是两个,哥哥嫂嫂真是好福气啊!这下子我可得有两个侄子了,婶婶怕是要忙不过来了呢。”卿尔尔连连道喜,漂亮话一时间也说了不少。 二嫂嫂毕欣说起来算是卿尔尔的准二嫂,她是前两个月才让卿尔远领回家的,卿尔杰是去年才从外地到城里打工,跟卿尔远是在一个工厂里的,厂里面的姑娘也不少,卿尔杰就瞧上了毕欣,时日一场就处上了,一来二去也处了大半年,之前就一直说着要带回来给卿守业和杨秋兰看看,趁着过年的档子,就直接带回来一起过个年了。 卿尔尔在叔叔婶婶面前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什么话只管听着,什么事只管看着,什么活只管做着。但是在哥哥嫂嫂面前又不一样了,哥哥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又是家里面最小的孩子,俗话都说,最小的总是受偏爱一些,哥哥们什么事儿自然都会护着她的,娶得嫂嫂自然也是如此,她在哥哥嫂嫂面前才像个这年纪的小姑娘一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卿尔尔是第一次见这个准二嫂,一眼就合上了眼缘,看着毕欣有些老实的样子,听着她们说话,是不是附和两句,手里拿个个橙子一直细心地剥着,剥完了直接笑着递给了卿尔尔,卿尔尔对她莞尔一笑,不想这个准二嫂太拘束,便有些调皮的样子,挽了她胳膊说:“二嫂嫂是什么时候从城里回来的?可曾给我带什么小玩意回来?” 毕欣见了也不再是像刚才一样一直闷着的,听了卿尔尔一句二嫂嫂,心里忍不住有些乐了,便牵过她的手,说:“年前就随你二哥回来了,没想到还有个这么俊俏的妹子,回来这么些日子也没见着,这会儿见着了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说着她就把手上的玉镯子摘了下来,套在卿尔尔手上,“这是前些时候,跟朋友在城里买的,妹妹不嫌弃就送给妹妹当见面礼了。” 卿尔尔一见这镯子也得值个一二百块,很是贵重,这个钱放在农村,像是山里他们这样的人家都够买两百多斤大米了,这二嫂嫂是个真大方的! 她本就是开个玩笑,哪想这个准二嫂却当了真,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她哪里敢接,连忙要取了下来推回去,嘴里说着:“哎呀呀,二嫂嫂可不要听信我的玩笑话,这么贵重的东西二嫂嫂可不要给我,待会儿婶婶端了果子过来,看见了非得收拾我。”说着还咬牙切齿的。 “你可别给她,知道你是个大方的,你现在是不了解她,时日长了就知晓了,她是个什么样子就清楚了,她向来是在我们这些哥哥嫂嫂面前没个正经样儿,就想着到处讨好的,我们人人都只当她是玩笑话,开玩笑都开习惯,也就在你这个准嫂嫂面前才这样胆大,我向来是不给她什么东西,要给就让她大哥给了。”刘玉从卿尔尔手中不急不忙接过东西,把玉镯子戴回毕欣手腕上,又劝她到,“你别多心,若是这丫头要了你什么东西,那才是真不把你当一家人看了。阿娘管她管得严,要是看见了,非得剥了她的皮不可。” 毕欣听了这话才半信半疑,用着古怪的眼神瞅了瞅她们俩,才慢悠悠地把镯子从新戴回了手腕上。 刘玉瞥了瞥卿尔尔,拉着她的手说:“你也丫头如今也叫不得丫头了,都是嫁了人的人了,那就是人家梁家的人了,听着你大哥说过,人家待你就像亲女儿一样,可想什么时候给人家生个孩子?也好传宗接代啊,不辜负人家待你的好啊。” “大嫂嫂怎么想起我这里来了”卿尔尔被反将一军,倒说不出什么顺畅的话来了。 “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女人这一辈子啊,嫁了人家,做了人家媳妇,那就定了一辈子,一开始对你啊,那是好的,可保不准时间长了男人会怎么样,你只有给人家家里生个孩子,才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地位,男人就算是以后有什么想法都会念着家里的孩子,这些话阿娘是不会跟你说的,可是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才行呢,妹妹。” 卿尔尔的确没听杨秋兰跟她说过这些话,她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只是嫂嫂向来是对她好的,事事必然都是为她着想的,无论如何,嫂嫂的这话她的应承着:“知晓了,大嫂嫂劳心了。” 另一边,梁于归在一旁告知了卿守业和杨秋兰,他过几天就会去外地了,但是卿尔尔会留在镇上继续读书的事情,让她娘家人心里也有个数。 得知这个事情的杨秋兰面上不敢发作,后来找了个空闲,又单独找了卿尔尔去房子后面的院子说话,一开口就劈头盖脸地问:“你给我老实说,于归要去外地?” 卿尔尔瞧婶婶这来势汹汹的样子,哪里敢直接答话,只是点了点头,表明意思。 “你要继续留在镇上读书?” 杨秋兰见她又继续点头,差点气的一口气没搭上来,伸手就按着她额头戳了戳,骂道:“你这缺脑筋的死丫头,你男人要去外地,你还留在镇上读什么书?读什么破书?你就没脑子吗?其他妇人家的男人要出门,都贴着脚跟出门,守在自己男人身边,你怎么就不懂得点人情世故呢你?!!” 她是真真把杨秋兰气的半死,骂她也是不说话,杨秋兰骂她怎么都嫌不够:“你这猪脑子,你男人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去了外地,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要是再带回来个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看你到哪里哭去。” 骂了一阵之后,杨秋兰停了下来,想起来一些事情:“你月红还来吗?” 卿尔尔一听这么问她,脸立马就红了,山里的人把女人每个月都准时来的东西叫做月红,她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 杨秋兰顿时一脸死灰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说:“幺妹儿,你给我听好,这次回去之后,无论如何,都让于归把你带上,你听见了没有?”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婶婶,于归说五六月之后就会接我出去,等我中考完了”卿尔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杨秋兰见她还是不肯服从的样子,原地走了几步,想了好一会儿才叉腰说:“你嫁出去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回去记着,这五六个月里,把你的男人看好,多打电话,多联系,听到了没有!” “知晓了。”卿尔尔这才答了话。 因着不能在山里待过十六,因为十七不出门,十八不归家,山里是他们的家,镇上也是,十七走叫出门,十八走叫归家,不得已,十六下午他们就不得不离开了。 梁守业带着一家子送他们走,多送了几步,卿尔尔眼睛有些泛红了,说:“叔,回去吧,外头冷的很。” “就回去了,你们好生走,山路不好走。”说着递了一个红包,让卿尔尔拽在手心里,旁人却是见不到这红包的大小,“这是叔和婶婶给的吉利钱,去了婆家不比家里,什么都得照顾好才行啊,可知道?” “知晓的,叔。”卿尔尔温顺地回答。 梁于归见时间差不多了,开口到:“叔,回吧,我们走了。” 两人离了山里头,卿尔尔眼睛还是红的,甚至红的更厉害了,久久都消退不下来,梁于归见着莫名有些心烦,斥责道:“哭什么,再哭下次就不带你回娘家了。” 卿尔尔听这话,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梁于归的衣服,摊开另外一只手给他看,他拿过那红包,里面放着的是一张写着一万块的定期存单 第15章 小媳妇 自从粱于归带卿尔尔回过娘家之后,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没了什么值得牵挂担心的事情了,第二天就开始计划起去外地的事情了,就连让卿尔尔继续留在镇上读书的事儿,也是在回来当天就和梁老爷子谈拢了,而且相当的顺利。 一日都等不得,梁于归十九这天,拽着卿尔尔提着两包行李一大早带着火儿出的门,这次倒不是惹恼了老爷子,而是和他阿爹梁全福冲上了。 本来吧,上次梁全福就肚子里有了对儿子的火,只是一向在家脾气好,压着没发出来,又加上王冬梅好说歹说给劝着匡着,也就没多大事儿,可是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头的疙瘩还是在的。 这次,梁于归也是个欠考虑欠教训的,前些天把老爷子说服了,要去外地,甚至和老爷子商量好让卿尔尔继续留在镇上的事情,心里就彻底踏实了,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却独独忘了把十九号就出门去外地的这事情知会阿爹阿娘,这不还是要走的这天,梁全福和王冬梅才知道,这梁大爷虽然在家没什么实权,但是好歹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面子总是看的紧,知道这事的时候,肚子里的火儿自然是蹭蹭往上冒,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大的事情临到头了我们才知道,你这不孝子既然眼里没有我这老子和你阿娘,你就给老子立马滚,不要再回来,滚得越远越好,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么个遭雷劈的不孝子”梁全福自然不敢说梁老爷子的不是,只管按着粱于归这个不孝子骂,越说越来气,恨不得立马就把这逆子捆起来家法伺候! “孩子他爹”王冬梅上前去劝。 “你给我闭嘴,你养的好儿子,教的好儿子,教的他忘恩负义,眼里心里都没有我这当爸的你这当妈的,你要敢私下找他,我连你一块撵出去你信不信?!”王冬梅一向是劝得住的,可这次这次碰了硬钉子,知道梁全福是动了真气了,再不敢劝他什么。 “这不孝子,真是白眼狼,养了这么多年白眼狼啊” 粱于归脾气也倔,被自家亲爹这样劈头盖脸地骂,向来在家里当大少爷的他哪里还呆着下去,直接拎了行李,二话不说拉了卿尔尔就跨出门去! 这日家里乌烟瘴气,可是天气却是出奇的好,尽管出门还这样闹了一番,但是梁于归终归是带着自己的小媳妇成功地去了火车站。 卿尔尔在火车站一直陪着粱于归,出来这么早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火车是下午四点多的,照这个时间来看还得等三四个小时呢! “这么急急忙忙地出来,不太好,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卿尔尔这是在拐着弯要劝他回去跟梁全福认错。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多事!”粱于归不知道结婚以来骂了她多少次‘多事的女人’了,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阿爹是长辈,我们这样跑出来,真的不好” 粱于归见她还要继续啰嗦的样子,本来还牵着他走在往火车站的马路上,这下立马甩开拉着她的手,提着行李箱就走在了前面,这女人,老是在他面前说些他不想听的,真是恼人!她是他取回来的媳妇,就不能有一件事情是向着自己的吗?老是站在爸妈那边反对他! 他越走越快,卿尔尔着急了,他可别把她都给扔在这半路上,不让跟着了才是! 她赶紧几步追上前去,又不敢走到他前头去拦住他,指着他鼻子说:“你给我回去,认了错再走!”,就算是再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只好跟在他后头,垂着脑袋,像个小媳妇一样。 到了火车站的时候,粱于归停了下来,倒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转过头朝在后面小跑的卿尔尔喊:“做什么呢?还不快点!” “哦。”卿尔尔抬起头连身答应,一路小跑过去。 进站要过安检,要检查身份证和火车票,而卿尔尔没有! “同志,这是我媳妇,送送我,一会儿就出来,买个站台票成吗?” “这不成,现在不卖站台票了,没有票的都不能进去,我们是按规矩办事的。” 这边还没说成,后面就有人催了起来:“小伙子,你们进不进去啊,要进赶紧啊,别堵着,后面这么多人等着进站呢!” 粱于归无奈之下,拉过卿尔尔直接往火车站外售票的休息处走去。 “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买两瓶水。” 卿尔尔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行李,好生安放在休息处的椅子旁边,自己顺着坐了下来, 她苦恼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看样子粱于归今天是走定了,那她怎么回去跟阿娘交代?王冬梅在她跟着粱于归出门前,千叮呤万嘱咐要让他回去认个错儿,梁全福通常不是容易生气的人,可是越是这种人越到了生气的时候就越不好消气,只有让粱于归回去认错,让梁全福消了这口气,这爷俩以后才好相处。 可现在 “给你。” 粱于归走近时甩过来一瓶水,卿尔尔正好借住,打开之后就小口小口地喝。 “对了,把你手机号码写给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 说话间,粱于归已经拿出手机,将储存号码的信息填好,拿给卿尔尔输入电话号码,随即给卿尔尔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两人坐在这儿,也不说话,也不看对方,只是卿尔尔会动不动就用余光去瞄粱于归,次数多了,粱于归也没了耐心,说:“你要继续这样看我到什么时候啊?” 卿尔尔立马不好意思了,不自然地用手拨弄了几下头发,说:“那个那个你真的不回去一趟了吗?” “回去?回去干什么?你还想着让我回去认错?”粱于归歪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嗯”卿尔尔应了一声。 “我说你这只会哦哦哦,嗯嗯嗯的脾气能改改吗?你也真老实,有什么就说什么,问什么就应什么。”粱于归正了正身体,正对着她说,“那我问你,我回去认错,我今天还能走吗?” “不能。”卿尔尔眼眸一低。 “那你觉得我还该回去吗?” “可是”卿尔尔一听他的意思,立马着了急,一抬头就对上他打量的眼光,她又不自觉地缓缓低下了头,说,“阿爹正在生气” “我说,你是我媳妇,你怎么都不为了我想想呢?老想着自己回去交不了差,是吧?”粱于归反过身去,一手拿起行李,站起来说,“你快些回去,不然天就晚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卿尔尔完全来不及说什么,粱于归就进来安检口,只是她不知道,粱于归临进去的时候,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卿尔尔回去的步子特别慢,她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家里的长辈交代,就像粱于归说的,她没法儿交差! 她想:这粱于归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夕阳西下,傍晚的余晖都差不多将要落尽的时候,她才进了家门,梁全福和梁老爷子早就进了房间准备睡觉了,只有王冬梅还在灶房里烧水,看见她进来说:“回来了?给你留了饭。” “阿娘,你还没睡吗?”卿尔尔心里没底,虚着的。 “我烧点水,等会儿让你阿爹烫烫脚。”王冬梅看着太阳都下山了,也不见儿媳妇把儿子带回来,看样子是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打从心里来说,她的确没抱多大希望,她生的儿子,她知道! “哦。”卿尔尔才应了,就想起粱于归让她改了这习惯,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挣扎了一会儿,想早死早超生好了,“阿娘,于归他走了” “知道他已经走了,你回来前,他打过电话回来。”王冬梅往灶里又加了一块柴火。 “那他都说了些什么?”卿尔尔熟门熟路地走到另一头抱了几块木柴,放在灶旁边。 “这个混小子,混起来拉都拉不住,好起来让人想生气都不行,跟他阿爹说了好话,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了,也多亏了你说通了他,不然他哪里肯打这个电话回来,还让你回来的,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好,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卿尔尔知道危机解除了,心里大石也算是落下了,连忙应和了王冬梅的话。 卿尔尔用烧的开水热了点饭菜,草草吃了过后,简单地洗漱之后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握着手机发呆,不知道打电话该怎么说。 正当这时候,电话却响了,她手忙脚乱地接通了。 “到家了?” “到了。” “有进步,不用嗯嗯嗯地回答我了。” “吃过饭就早点睡吧。” “好。” “那我挂了。” “好。”卿尔尔愣了一会儿,连忙出声:“等等,那个你一路平安,在外面要小心,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生病了要吃药,不,最好不要生病” “多事,话这么多,这么啰嗦。” “” “我知道了,挂了。” “好。” 第16章 电话 自从粱于归走了之后,因为出了春节有好几天了,梁全德和赵凤也必须回城里去上班了,家里的人该走的都走了,突然间感觉梁家冷清了不少。 卿尔尔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照常上学,只是不在学校住宿了,而是每晚回房子就在镇上的梁家,学校对于学生入出学校管得很是严格,除了中午和下午吃饭的时候可以回去四十分钟之外,其他时间一律不允许走出校门,更不要说是卿尔尔他们马上就要升学的这一届了。 每日,卿尔尔五点多就得起床,把灶上的热水备着,再把包子馒头放在炉子上蒸着,天不亮就要赶到学校去进行早读,七点多的时候赶回来,王冬梅就会把早饭端上桌,全家人差不多正好一起吃早饭。 这中午和晚上却是不成的了,卿尔尔没有多少时间回来,更不要说准备全家人的吃食了,每次她回来就吃王冬梅这个做婆婆做好的饭菜就于心不安。 梁老爷子毕竟是长辈,又把卿尔尔当晚辈、当孩子一样看待,哪里会想到这么一层。 有一天,卿尔尔半路想起没有带昨晚上忘在家里的书,下午要用,便连走带跑地返了回去,还没到家,就听见隔壁的大婶子看着王冬梅在门口的洗衣台洗衣服,嘴里还说着:“冬梅啊,这衣服怎么不见你儿媳妇来洗啊?哎呀,瞧我这记性,你儿媳妇上学去了吧?要我说啊,这婚结这么早也没多大用处,还得多做一个人的饭多伺候一个人” 王冬梅这人心眼多一点,这些话虽然她不说出口,但并不代表她没想过,就算是听到别人这样说,那她也是听在耳朵里,藏在心里头。 转眼间,日子过了一个月有余,学校对于初三的学生都是按照老传统来,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考试,第二个月月初就会出成绩,进行全年级排名,通常来说前十名左右都有可能考进县里面最好的高中,但是只有前三名才有机会得到高中的贫困补助,三年读书免学费书杂等一切费用。 卿尔尔的成绩一向是卡在第三名左右的位置,但是想冲到第一第二却让她心力交瘁,使不上力,这次成绩一出来,果不其然——第三! 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多,古诗文言文都要反复抄写,每周都有,数学英语练习题也没断过,卿尔尔周五晚上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堆成山的作业先做上七七八八再说,通常得熬夜到凌晨两三点才会上床睡觉,因为她要尽量腾出周六周日的时间,家里如果有活计要做,她都要去抢着做。 她根本都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要说她忙起来把粱于归抛诸脑后也是不为过的,所以,粱于归晚上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奋力地抄写《出师表》的原文和翻译,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接通,听见那边有些不悦的语气:“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那个那个在做作业一时没反应过来” “也是,你们这时候应该作业多到没人性才对。”电话那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又听见那头说,“是不是第一次月考过了?” “嗯。”卿尔尔突然又反应过来,连忙说,“是、是、是才考。” “怎么样?” “第三。” “哪些错了?不会做?还是做错了?” “那个,数学最后一题没做出来,不知道怎么求那个最小值” “最小值?那种题是经常遇到” 一说到解题上来,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小时,该弄懂的要领卿尔尔也抓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卿尔尔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他难道打电话就是来关心一下她的学习,给她辅导辅导功课? “我明白了那个你打电话要给阿爹阿娘说话吗?我这就去叫他们” “不用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这语气有不对了,卿尔尔想他是乱发脾气的性子又上来了,只闷声不说话,又过了两分钟,电话那头好像也没了耐心,“不说了,挂了。” “好。” 电话那头话也说了“再见”,却不见挂断,“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想起给我打电话是吧!”说完就掐了电话。 卿尔尔被他这样一说,傻愣了好久,她一直都觉着这粱于归脾气太大,一点都不好将就,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一点小事都能生气好久,都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把他养大的,这么多坏脾气! 又隔了几天,她向同桌唐小苒打听了一下,如果不在学校住宿,只在学校吃午饭和晚饭需要交多少钱,大概算下来一个月两百七八左右,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粱于归先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后,也不能直接单刀直入地说话,她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在忙吗?” “没,什么事?你说。” 卿尔尔对他的话正中下怀有些高兴,又像被正好抓住小心思有些心虚,小声地回了句:“你怎么就知道我打电话就一定有事儿!前几天还说我不给你打电话呢。” “嘿,你这是长进了呀你,我这才说一句,你就顶几句。这打了电话才几天啊,一个多月都不见你又这么殷勤地打个电话,这会儿这么勤,说吧,什么事?” “就是我初三最后一学期了,学校管得严,我问了唐小苒,啊,就是我同桌的女生,吃午饭和晚饭可能就两百七百左右,我想,不然我中午晚上也在学校吃饭好了。”她没敢说实话,要是说因为做不了家务,怕在家里吃饭惹阿娘不痛快,那她可就成了挑拨是非的人了。 “就这事?” 果然这些事在他粱于归眼里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这事,还没给阿娘说,想先问过你再说,你看成吗?”卿尔尔另一只手死命拽着自己的裤子,就怕他觉得事情可有可无,就直接撒手不管,要知道她先给他打电话的意思,就是让他帮她去王冬梅面前提一提,说说好话的。 “不是多大点事儿,初三是要忙一些,这样,我回头给妈说,到时候说好了就给你打电话,先这样吧,我挂了。” “哎” “又怎么?”粱于归语气有些烦躁了。 “那你快点说别忘了” “知道,多事!”骂了她,立马就挂了电话。 卿尔尔为着这事儿一夜都没睡好,她向来是知道粱于归那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儿,之前不就是节后出远门的事儿没跟梁全福说,才闹得沸反盈天的吗!这么一想,她心里更是不踏实了,他可别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过去了,压根就不记得她这档子事儿了才是。 隔了两三天,她下午回去吃饭的时候,王冬梅才叫了她说话,意思差不多就是体谅她初三在学校忙学习,让她以后在学校吃午饭和晚饭,省了不少麻烦。随后,又问她办了身份证没有,她摇头,她在山上的时候,户口是落在她阿爹阿娘的户上,结婚后,户口就迁到了梁家,她也不过才过了十六,虚岁十七而已,又没有要出远门的需要,所以也没急着去办身份证。 “于归让我给你办张农村信用社的□□,方便他以后打钱回来,儿媳妇你可记着,帮于归好好把钱存着,以后生孩子养孩子可是处处都要花钱的。” 王冬梅本来就不太喜这儿媳妇,儿子打电话说要让她去学校吃饭,她可乐意极了,这镇上哪里有婆婆伺候儿媳妇的道理?简直就是让人看她笑话! 可是儿子又说让给她办张卡,方便以后存钱,她却是不甚乐意了,儿子这是连家业都要给这媳妇管?粱于归只一句“是为你未来孙子存的奶粉钱!”就把王冬梅收服了。 “知晓了,阿娘。” 卿尔尔估摸着最近比较空闲,才会这么快就把她提的事情解决了,为聊表谢意,她回到房间给他打了个电话。 但是明显她想错了,粱于归很忙,忙到接电话都是急急忙忙的,才说了一两句话,就一会儿朝着其他人火急火燎地说几句卿尔尔听不懂的话,一会儿扯着嗓门喊人,交代事情,随即又应了卿尔尔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几分钟匆忙的通话,卿尔尔只抓住了一个信息——粱于归会每个月给她□□里打五百块! 她很多年之后想起这件事情来,只觉得那时候他们俩才真的有些像两口子一样地过起日子来。 卿尔尔这事儿告一段落之后,便开始在学校忙碌起来,接二连三的考试,乱七|八糟的作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是有人说,初三就是高三不折不扣的小情人,一样地让人刻骨铭心! 第17章 阿娘 卿尔尔还未初中毕业,梁于归已经去了外地两三个月了,在外面到底怎么样,家里人都不太清楚,偶尔打个电话回来也仅仅限于报个平安而已,相比于王冬梅和梁全福的担忧和着急,卿尔尔倒是过得平稳安逸,没了成天看不顺眼她的梁于归在家,她还顺顺利利地读书,日子真真是惬意的。 相比起卿尔尔,王冬梅这个当妈的,成天有操不完的心,担心儿子没人照顾,担心儿子连饭都吃不好,担心儿子在外地习不习惯,而她这个当妈的起初一天三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就算是跟梁于归说上几句闲话,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就感觉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到时间就打电话让儿子回来吃饭,就好像儿子还在她身边,没走多远一样。 一天两天,梁于归还没表现出什么来,五六天过去,脾气大的梁于归自然就受不了了,后来再接了王冬梅的电话,就说:“妈,你成天打电话烦不烦?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自己的妈来一天到晚打电话催自己吃饭,问些有的没的,你不烦我都烦了。 儿子嫌她这当妈的烦,听到这话的时候,王冬梅脸上的喜悦顿时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挂了电话就失魂落魄的,儿子说的那几句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就像是梗在心里的结,久久无法散去。 王冬梅为此失落了好几天,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年轻的时候和梁全福感情不是很好,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几乎都不说话,原因是什么王冬梅其实一直是不太清楚的,只是自己一直瞎琢磨,起初一开始以为因为是梁老爷子让媒人给他说的亲事让他不满意,对她这个人也不满意,所以在成亲后才对她爱答不理的。 那个年代的婚姻没有两情相悦之说,只有举案齐眉的可能,王冬梅向来是个有主见有心眼的,受了传统思想的教育,自然知道想要绑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把自己整颗心都挂在这个男人身上,让这个男人成为她的依靠,然后为他生儿育女,那这个男人的心思也就随着孩子的长大而转移到整个家庭了。 可是就算她事事伺候好梁全福,处处孝顺家里长辈,梁全福也全然不看在眼里,她为了生病的婆婆半夜熬药,照顾全家人的衣食起居,起早贪黑,婆婆一病就拖了好长时间,就算是再冬天也不曾间断过,冬天的河水最是冰凉,她原先的娘家条件还算是不错,至少不至于让她在大冬日里去河边洗衣服,还要做挑水做饭这些活计,那一年特别冷,下了好大的雪,她的手在那一年就冻烂了,可她还是咬牙挺着。 晚上家里人都早早歇下了,她一个人还在灶房里煎药,她困极了,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今天早上她四点多起来给婆婆熬药,给全家人做饭,昨天晚上十二点才上床睡觉,她身子骨不弱,可也经不住这样熬着,一不留神,手里失了力气,慌乱间想去抓住熬药的砂锅,却偏偏没拿稳,直接打翻了,她快速反应过来,伸手去抢救,一锅烧烫了的药直接倒在了她的右手上,顿时,钻心的刺痛感袭来 这场景恰好被梁全福撞见,没多说什么话,拉过她的手腕,用水瓢舀起缸里的凉水就浇在她的手背上。 从那以后,梁全福对她的态度才有了些微的转变,用相敬如宾来说还差一些。 真正的改变是因为粱于归来到这个世界。当时王冬梅怀了粱于归的时候,梁老爷子高兴坏了,因为听后街的产婆说极有可能是个大胖孙子,梁全福第一次当爹,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王冬梅身上,没事就会守着她,摸摸她隆起的肚子,会为孩子的名字着急,会关心王冬梅脚抽不抽筋,会提醒王冬梅早点睡觉,会嘱咐王冬梅月子里吹不得风,出不得门 从粱于归出生以来,他就是王冬梅的命根子! 在家里,王冬梅处处都是为他做着打算,时时都为他考量,生怕自己唯一的儿子受了委屈,这个儿子是她受尽来磨难才换来的,她不允许,也不舍得让他多吃一点苦!可是,现在她自己一心挂着的儿子嫌弃她了,说她管得多了,让他感到厌烦了,这么多年来,王冬梅还是第一次会想起梁全福多年前对她说的话,那时候王冬梅不受梁全福待见,而她作为新媳妇,心里想着一定要在婆家表现地勤快一些才好,可梁全福每日不想见却偏偏成日都要见到她在家里忙进忙出,他几天后像是忍耐了很久一样地跟她说:“你成天什么事情都要管,你不烦我都烦了!” 王冬梅一直认为,梁全福当年厌恶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现在,粱于归这个当儿子的竟跟当年的父亲一样,对同一个女人说了一样的话! 她顿时就没了主心骨,几天来再没打电话过去,同时,整个人也没了前些日子那股子精气神。 卿尔尔是知晓怎么回事的,那日王冬梅接电话的时候,她刚好从学校回来碰巧撞上,对于婆婆和梁于归的事情她可不想管,也自认为是没能力也没法儿去管的,可是,连续几日下来,成天都看着王冬梅一脸哀愁的样子,眼睛都没了光亮,做事也不像以前一样有劲,人也越发变得恍惚。 大概六七天的时间,王冬梅没有再给梁于归打电话了,倒是再也没走再接到过梁于归的电话,可是,王冬梅每天都会去望好几次日历,算着时间记在心里面,然后整个人随着数字的增加而日渐消沉。 卿尔尔家里有叔叔婶婶,看到王冬梅就想起婶婶为了哥哥们去外头打工赚钱而哎声叹气的样子,她自己做不了什么,只是有时间的时候去陪婶婶聊聊家常,缓解缓解多日累积的愁,现下,她能做的也是一样。 一日,她回了家,就陪着王冬梅摘菜做饭,还刻意去和她聊天。 “阿娘,你今天摘得这些豌豆尖很嫩呢。” 王冬梅哪有心思和她说些平日里的闲话,转眼望了望卿尔尔,问:“儿媳妇,你是不是也觉得阿娘话很多,人很烦?于归是我一手带大的,这么些年都好好的,这才出去几个月,就嫌我烦了。” “阿娘”卿尔尔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她瞧着王冬梅越说越消沉,越说越没了生气,看着就揪心。 倒是王冬梅脑筋一转,又瞧了瞧傻头傻脑的卿尔尔,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卿尔尔的手,说:“儿媳妇,你帮阿娘一个忙,好不好?” 从这日起,卿尔尔就每天多了一个任务——她晚上下了自习回来,必须给粱于归打个电话过去,不管多晚! 第二天,卿尔尔一下了自习,回到家里就掂量着怎么打电话过去,打过去说些什么,距离上次粱于归打电话回来给她讲解题的事情已经是一个星期前了,这几天还真没打过打电话,要是换做平常,她到可以坦然地打过去,可是现在是要按照阿娘的意思去问粱于归的境况,倒让她犯了难,而且还要把通话的内容用家里的那台当年为了给粱于归学习而买的老式小录音机录下来,让阿娘第二天来听,这更是让她不知如何开口了。 粱于归接通了电话,却一直没听见声儿,就奇怪了:“你怎么打了电话又不说话?” “呃,我不知道说什么。”卿尔尔照实了说。 “你打的电话你不知道说什么!” “于归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粱于归这下更加奇怪了,卿尔尔从来都是你你你地叫他,什么时候这么轻柔柔地叫他“于归”的,他心里觉着奇怪,心里却是相当欢喜她这么叫他的,脾气也就好了不少,耐心地问:“想说什么事,你说?” “阿娘她,她” “又吞吞吐吐地说话!妈又怎么了?妈她一天就是事情多,没事都得找些事情出来,一次两次就算了,成天都这样有意思吗?你也好歹是十几二十岁的人了,什么事情都得听妈的,像什么样子!如果为了上次打电话的事情,妈让你来当说客,那你就闭嘴!”电话那头情绪激动得狠。 “不是,不是,你别说了,别说了。”卿尔尔有些着急了,这样的话让王冬梅听到了可如何是好。 “你就那么点出息,又还要来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卿尔尔听着粱于归在那头说话已经开始有些负气了,手足无措起来,这才第一天打电话就这样,日后天天打可怎么办啊!她越想越着急,竟有些要哭出来了,嘤嘤咽咽地说:“于归,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 卿尔尔慢慢地和盘托出,把王冬梅让她录音的事情说了出来,粱于归那头静了很久,然后卿尔尔才听见他语气平和地说:“青青,你把录音机里的磁带拿出来,明天出门扔掉,至于妈那边,你不要管,什么事都有我呢。” “真的没事吗?阿娘真的不会生气吗?” “信我的。”粱于归稍作安抚之后,换了往常的腔调说,“我说,你好歹也是马上也初中毕业的人了,你什么时候瞧见语文课本上又阿娘这样的称呼了?明天就改过来,叫妈!” 一夜过去,第二天晚上卿尔尔回来的时候,撞见王冬梅,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妈”,王冬梅好像也没多大吃惊的样子,点了点头,对她说:“去把水烧热,自个洗脸洗脚早点睡。” 第18章 火罐 春去夏来的时节,田间的水稻开始抽芽,只消几个月,就可以收割,农家人也就会开始忙碌起来,只是这几个月,没有农忙,没有秋收,就连苞谷都还不是从地里搬回家里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相当清闲,卿尔尔周末都不必空出来跟着王冬梅和梁全福去坡上地里面干活,可以呆在家里休息。 梁老爷子近来身体不如往年康健,一到要下雨的时候就腰疼,贴了镇上卫生院里买的止疼膏药都压不住,每每到晚间就更是睡不着了,有的时候,卿尔尔下了晚课回去,都还能看见梁老爷子走出房门,捶着腰杆去倒水喝。 卿尔尔偶尔会帮老爷子捶捶腿脚和腰,可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老爷子说他这腰是年轻的时候闪了,留下的老毛病,只是前几年天气好,没遇上什么梅雨,许多年不犯了,没想到这犯起病来真真要人命! 这天,学校下了课,卿尔尔坐在位子上发呆,望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气,想着这样的天气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哎,你在发什么呆呢?还不准备准备一会儿吃饭去。”唐小苒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碗,用手肘蹭了蹭两眼无神的卿尔尔。 卿尔尔“哦”了一声,慢腾腾地去拿自己的碗筷,农村的中学比不得城里面的条件好,在学校吃饭要自己准备自己的碗筷,吃完饭后,自己清洗,学校只负责给学生提供洗碗的地方罢了。 唐小苒等着卿尔尔收拾了东西,两人就拿着碗筷准备下楼去。 “最近这天老是下雨,还真是愁人!” “你愁些什么?又不是老爷爷老太太,身体浑身上下信天晴下雨的。” “我爸妈都在城里,镇上只有我跟着爷爷奶奶住,爷爷奶奶都上了年纪,天一下雨就腿疼,看着这雨不停,在家里呆着他们也心里着急,老是在说山上种的苞谷经不住这样下雨。” “我家爷爷也是有这么个毛病,我看着都难受的,说是脚都使不上力。”卿尔尔听她这样说想起梁老爷子来,想必老人家上了年纪都是一样的,病痛赶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来,她跟唐小苒已经是初中三年的同桌了,平日里感情是不错的,说说笑笑的,据卿尔尔了解,唐小苒家境比她好很多,家里爸妈在城里已经买了房子,以后应该会一直住在城里面,因为这个缘故,唐小苒时常去城里,有时候就连周六周日都要去城里玩上两天,卿尔尔读初一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还一直很羡慕她呢。 这边卿尔尔还发着呆呢,唐小苒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茅塞顿开,立马双手拍了好大一个掌,吓了卿尔尔一跳,心里直慌,问:“你这一惊一乍地又做什么?” “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我上一次去县城里面,看到有人在买治疗老人风湿骨痛的东西,我看着挺稀奇古怪的,当时听人说是叫拔火罐,我可没在镇上赶集的时候见人卖过。” “那东西有用吗?我可听都没有听说过。” “别说你了,就连我没听说的东西都多了去了,我这周去县城看看去,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 “我还是不了,家里有事。”卿尔尔要是要去城里,就得给粱于归报备,还得经过家里公公婆婆的同意才行,这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事情。 果然,第二个星期唐小苒买了拔火罐回来,还特意悄悄带来学校给卿尔尔看看,听唐小苒说回去给他爷爷奶奶试了试,说是感觉人通畅多了,她用之前问了县城里的老中医,老中医给她讲解了好久,说这个玩意可以疏通血气,在不同的几个穴位的地方使用,效果都会不一样。 唐小苒向来是个慷慨的,卿尔尔一开口想借回去给家里爷爷试试,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而且还给她讲了老中医说的几个穴位的用处,让她回去按照老人家的具体情况来选择穴位,然后再拔火罐,临着放学的时候,唐小苒一把拉住卿尔尔的手臂,还特意嘱咐她说:“你可记着我说的话了?” “记下了。” “还有,老中医说了,老人家身体要弱些,可得稳当点使,要是不舒服就别用了,要是管用,也不能用多了,身体会受不住的。”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卿尔尔把拔火罐给唐小苒带了回来,趁着下课的空档还给她。 唐小苒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还了回来,还在想着是不是没用上呢,连忙问:“怎么了?这么快就用了?” “家里说爷爷用着药膏的,怕两样同时用上之后,冲撞了就不好了。”卿尔尔这是说的面上话,勉强听得过去。 其实,昨晚她胆战心惊由有些兴奋地把东西拿回去,回到家就撞上王冬梅,瞧见她带了东西回去,问了几句,她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王冬梅眉头一皱,拿着她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瞧了半天,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知道梁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老是腰酸背痛,虽然平日里的架子在那里,不轻易喊病痛,可这几日也会呻、吟几声,她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着急的,毕竟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可是,儿媳妇这拿回来的东西稀奇古怪的,哪能就轻易地拿给老爷子用呢?这病还没到什么不得了的地步,要是用了这东西,好了很多那是好事,要是反而加重,那谁都当不起! 所以,她没给卿尔尔任何解释的机会,本想狠狠斥责她一顿,哪能把人家的东西随随便便带回家里来,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拿给家里长辈用来治病,哪里来的这包天的胆子!可是话都到了嘴边,想起先前的事情,还是多亏了她,儿子才肯再打电话回来,不说每日来多少电话,就算是忙的时候,再怎么隔三差五打次电话回来,跟她说话也温和了不少,她也不好就这么责骂卿尔尔,只说了几句,让她明天就把东西还回去。 她转身就想回房间睡觉,刚走开几步又想起来,卿尔尔是个不擅长说话的,这样平白无故把借来的东西拿回去,必然不知道怎么说,好心提点了她几句,问:“知晓去学校怎么跟人家说了?” “知晓了,阿娘。” 依着怕治疗和药想撞为借口,也不会伤了跟同学的和气。 唐小苒信了她的话,也没再多说些什么,收拾了东西,晚上就拿回了家里面。 从那次以后,卿尔尔越来越对唐小苒亲近了,唐小苒懂得很多她不懂的事情,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物,见过很多她不知晓的东西,她就像是一个藏着宝藏的女孩子,唐小苒是个能说会道的女孩子,这种女孩子也就意味着性格外向,特别喜欢有听众听她讲话,这两个女孩子也就时不时凑在一起,卿尔尔听唐小苒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她听。 一个月来,卿尔尔的生活中多了不少乐趣,她为听说的事情感到惊奇,也为世界无奇不有而感叹,唐小苒讲外面的世界是个花花世界,而相比之下她们现在所待的小镇就像是个封闭的牢笼,断绝了一切农村女孩子可以从外界了解到新世纪新时代的东西,守着古老的思想了却一生。 唐小苒有一天讲了一个闻名世界的女作家的一生,她出版的书籍,她的思想,她的婚姻以及她为了女性的自由人权而奋斗一生的故事,等她们能够平复那种波涛汹涌的心情之后,唐小苒问起她来:“你在镇上结了婚了,你家里还会让你读高中吗?凭你的成绩,就是县城那个最好的高中也是没问题的!” “我,我不知道。”卿尔尔是真的不知道,虽然她在结婚前信誓旦旦地跟叔叔婶婶说自己要读书,就算不结婚也要继续读书,可是现下结了婚,什么话都轮不到她来说,粱于归和梁老爷子都答应让她继续读书,可是到底读到什么时候呢?初中?高中?还是更远?没有人跟她讲明。 过年的时候二婶子不止一次地暗示她要给他们梁家添个曾孙,娘家的嫂嫂也跟她提过早点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事,结了婚继续读书已经是很勉强的事情了,要是怀上了孩子,那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她再想继续读高中,那就是做梦! 要是换做以前,她或许不会那么有强烈的愿望,因为她想去读书时想要去城市里看看,就算希望在渺小,她也想去找找她的阿爹阿娘,问问他们为什么不要她了,为什么不认她,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自从嫁了人之后,她叔叔婶婶反复地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婆家的媳妇,就是婆家的人了,是自己下半辈子要待的家。时间磋磨了她心底的渴望,渐渐模糊了她的目标,她已经渐渐不知道再找到她的阿爹阿娘还有什么意义,小时候让她发奋努力的动力突然间就不见了 可是现下,她不仅仅想要毕业,她想升学,她想去唐小苒口中的“花花世界”里面看看,她不想继续呆在所谓的“牢笼”里面,她从来就不是个认命的女人,她还年轻,她的一辈子还很长,还有很多很多年,她还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 别人能够在锦绣繁华的世界里面生活,她也可以! 第19章 昏睡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时间总是在忙碌中飞逝,让人措手不及,卿尔尔走出中考考场,看了看学校早已生锈却还是依旧能够一点一点转动的时钟,北京时间下午四点,最后一科已经考完了! 她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她几乎已经不记得刚才考了些什么,只是有种无力感,又有种负重感,很是矛盾,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她并不轻松。 对未知的以后抱着担忧的心情,始终难以找到突破口,沉重感前所未有地席卷而来,她读完了初中,然后呢?她还可以继续读高中吗?家里人会怎样决定? 心头越想越是堵得慌,她连续四五天处于高度压力之下,这会儿压力没了,却要面对更多更麻烦的闹心事,正值入夏时节,正午的太阳把地上烤的炙热,就算是到了下午这会儿,太阳也不见消停,还是热烘烘的,地上的热气笼上小腿也是热的人出汗,卿尔尔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渗出来,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给湿透了,她往前走了几步,猛然头脑一晕,眼前一黑,在刚刚跨出中考划分场地的警戒线的地方,身子一软,整个人直接滑落在地上。 周边有人在叫她,在喊她,声音一直在她耳边盘旋,她试图想去应一声,却使不上丝毫力气,终归再无知觉。 她这一晕过去,她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似乎停止了,一切都定格在了踏出中考考场的那一瞬间。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了,人已经睡在家里的床上,床头放着一杯水,她拿起来就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缓和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口干舌燥,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下了床,走到茶几上拿水壶,她又倒了两杯,几下就喝完了,看了看窗外,才发现已经过了正午,估计也就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掂了掂手里的水壶,试图再倒出一些水来喝去,却发现壶已经空了,她走回床边,拿起放在床头的外套穿上,走出了房门。 “你醒了?病着就不要出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没错,面前说着话的是本应该在外地没有回来的粱于归,卿尔尔见着吓了一跳。 “你中考那天回的。”粱于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动作还停留在要开门往后院小书房走的样子。 “我是不是睡了好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醒来到现在不光是口干舌燥,就连腰身都痛了,这定是躺的太久才导致的。 “三天。” 卿尔尔被这个回答吓得一愣,好一会儿缓不过神,她这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了吗?哪有人平白无故昏睡三天的?粱于归看出她的心思,漫不经心地说:“镇上的郎中上家里看过了,说你气血不顺,堵住了心气,没什么大事,睡到自然醒就好。” 卿尔尔没有再吭声,她这几天肯定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就连郎中都请来给她看病了,不过幸好是没什么大事,粱于归见她没什么话要说了,就去了后院的小书房。 下午的时候,卿尔尔手脚不像醒来的时候那样发麻了,便像往日一样,去灶房帮着王冬梅做事,王冬梅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口,剥理着刚从坡上摘回来的大葱,卿尔尔在她旁边一起做,这大葱到了疯狂长的时节,长得特别快,每次一拔回来就是很大一捆,剥起来也耗时间,最适合一边做事一边闲聊。 “儿媳妇,你身体是哪里不好吗?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在学校昏死了过去呢?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仗着年轻就不好好照料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就要早些说出来,早些治了,不然以后生孩子难,坐了月子更容易留下病根。” “妈,我知晓了。”卿尔尔现在最怕听见的就是生孩子坐月子什么的话了,可这话是婆婆说出口的,她只能低着头应着。 “郎中说了,你这就是气血不足,再加上天一热,就惊了神,以后可得注意着些。” 卿尔尔除了乖顺地应着,也没其他了,等到王冬梅说的七七八八差不多的时候,她提了一句:“于归这次回来还走吗?” “儿大不由娘啊。”王冬梅无奈地感慨了一句,又对卿尔尔说:“于归回来,就带了两件儿衣服回来,应该在家里呆不久,想来是专门回来接你出去的,和他爷爷说好的,你这几天也收拾收拾,要走赶紧走,走晚了,我又不习惯他不在家里了。” “妈,于归说了什么时候出门吗?” “具体没说,你先准备着就是了,还有,儿媳妇,起先他一个人出门我是真的放心不下,现下你也去了,好好照顾你的男人,回来的时候给妈带个大胖孙子回来,知晓吗?” 这次卿尔尔可没法再安安静静地应婆婆的话了,只是点了点头,又听见王冬梅说:“儿媳妇啊,于归说过不了多久就带你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免得落下什么毛病,你中考那天他半夜才进的家门,我们给他说郎中说了你睡上几天就好了,他第二天天一亮还是去把镇上街尾的郎中又请来给你看了一遍,才算安了心,你以后跟着去了外地,可要把你男人记在心上,别再花些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卿尔尔本还想寻思着找个机会把读书的事情提上一提,现在却是不能够了,全家人都盼着她生孩子,她讨价还价,没有那样的道理! “妈,我想走之前回一趟娘家,去看看我叔叔和婶婶。” 王冬梅自己也忘了这茬事情,于归不在家,自然是没人陪她回娘家,算上来也是有半年时间没回去了,连声应到:“去吧去吧,让于归带你回去瞧瞧你叔和婶婶,问问身体好不好,你们这一走可能兴许还得好一段日子才会回来,你这半年也没什么时间回去看看,回去了好好陪你叔和婶婶说说话。” 看婆婆说话的意思,她兴许三五年就没得机会再回来,这答应的中考考完了,粱于归约定好的回来接她出去,可是接出去了之后再回来的事情,却是没人再提,卿尔尔心里隐隐感觉到,她这一出去,怕是硬生生地要把她从她读书的梦里□□,心里一直都是空落落的。 晚间,卿尔尔还是把回娘家的事情跟粱于归提上了一提,他洗漱了之后,进屋就躺下,闭着眼听她讲话,不像是睡着,可是也不答她的话,让她有些摸不准了,以前打电话的时候,卿尔尔还觉着亲近些,说话也不拘谨,这次粱于归回来,卿尔尔却是觉着他变了不少,陌生而又熟悉,做事情都与以往不同,与她说话倒像以前一样少,让她这下突然跟他说话都变得别别扭扭的。 “你想哪一天去山里?” “你看?明天?”卿尔尔估摸不到粱于归的态度,试探地问他。 “行。” 粱于归答应的干脆,卿尔尔嫁过来还不足一年,要说这么快就不想娘家人那是骗人的,虽然这以后的事儿让她犯难,可现下的事情却是让她欢喜的,她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了,一心想着安排好回娘家的事情,听说大嫂嫂一直住在家里,前些时候在县里的医院生了一对龙凤胎,叔叔打电话报喜来,说是长得好的紧,她那会在准备中考,没来得及看出生的侄子侄女,这次可得回去好好抱抱这对小家伙才成!听婶婶说叔叔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多少年的老病痛,一到时节不好就会有些不痛快,可是今年却是有些严重。还有院子里的虎子哥今天娶了媳妇回家,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姑娘,他们结婚的时候她也没去过山里,这次也好去仔细瞧上一眼 说完话静了好一会儿,卿尔尔以为他许是累了,应该睡了过去,正准备合上眼的时候,听见他说:“你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没有?” “没。” “睡吧。” 卿尔尔看着他慢慢地背过身去,她盯着他的背脊出神,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的背变得宽厚了,变得坚硬了,变得不一样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出门这半年,几乎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他在外面的情况,他在外面做什么,生活可习惯,晚上睡得可好,她都不知晓,她都想问上一问,可是见到他,却是问不出口了。 从他回来之后的这几天里,她老是在想,细想之下,这个男人待她也算是好的,她回娘家他就算面上不愿意,可无论怎样还是会送她回去,她想要考上高中,他就给她给她辅导,她想要在校吃饭,他就给她办□□打钱,唐小苒之前中考前还酸一酸她说:“碰上这么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你就该烧烧高香,该知足了。” 其实她倒是想得更加简单一些,只要他不在嫌她是个多事的女人,和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那也是好的! 第20章 男人 这六月份的天,早晚都是凉的沁人,等到太阳出来了,便也就好上那么几分,穿个长袖的衣服也不觉着冷,只是到了正午的时候,日头开始烈了起来,便是一件薄短袖穿着也会出上几滴热汗,人也容易疲倦,女人家更是经不住这样的大太阳当头照着。 这日,天才微微亮了些许,粱于归就带着卿尔尔往山里头赶路去了,像之前去的几次一样,前一天晚上家里就干净利索地准备了些东西,让粱于归带回丈人家,除此之外,粱于归还特意在街道上买了一箱牛奶和烟带上,不光算是礼节上的事情,也算是作为女婿的孝心。 出门的时候,王冬梅把这小两口送出门口,眼瞧着这孩子们也算是长大懂事了不少,为人处世比上以前可是有了长进,这晚些时候还得出门去,把儿媳妇也带上,以后回来也是有了出息的人,王冬梅一想到心里就美滋滋的,在粱于归和卿尔尔跟前笑着说:“儿媳妇这回趟娘家不容易,山里头路远,你们也别急着回来,于归,带着你媳妇在你丈人家多呆上几天再回,知道吗?” “妈,我知道的,我们一大早赶路,你一大早起来忙着拾撺些什么,什么都是前一天晚上备好了的,你还瞎操心,进去,进去吧,我们走了。”粱于归接过王冬梅手里拎着的东西,扯了扯卿尔尔,她就跟在粱于归身后就不急不慢地走了。 路上,卿尔尔走的步子不慢,可还是落在粱于归身后一两步的距离,上一次回娘家已经是几个月前元宵节的事情了,那时候粱于归可走不了这么快,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体力就好了不少,之前他一直读书,卿尔尔觉着他这个人在家里人宠着惯着的,哪里做过什么农活,身体也是像那些个文弱书生一样,可现下却是比之前好了不少,肩膀长宽厚了,手臂粗壮了,就连胸膛也结实了,昨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卿尔尔被他突然搂了过去,直直撞上他胸膛,脸上竟是疼了好一会儿。 她出神这么一会,抬头就撞上了粱于归,粱于归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今天出去几个月不见还长了个,这下已经比卿尔尔高了大半个头,这不看路地直接撞上去,脸刚好对上粱于归的肩膀,撞了个结实,她哎哟了一声,连忙用手揉了揉额头,眼睛水儿都要出来了。 粱于归见着她这傻样,本想说她几句,也没说出口,扯下她捂着头的手,帮她在额头上又揉了一把,放开她说:“走这么慢,转眼就看不见你人了。” 卿尔尔抬头看了看远处,有个拐弯的地方,弯角有人家种了不少竹子,正好挡住了路,她想应该是粱于归早就走了过去,回头没瞧见她,又折了回来,站在这儿等她呢,他虽然嘴上说着不满,可她听着心里却是暖暖的。 粱于归一把从她手里拿过东西,不做多说,继续往前走,卿尔尔连忙赶上去,突然他速度慢了下来,她也跟着慢了下来,走得轻松许多,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想她这个山里的姑娘,走路一向是风风火火的,就是这山路走起来也是相当快的,可这下连个读书的都比不得了,真不知是自己长久不走山路了还是体力变差了! “中考怎样?” 卿尔尔“啊”了一声,粱于归突然问的一句话让她措手不及,一是这大半晌都不说话,这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二是她哪里知道中考怎样,她浑浑噩噩地一考完就晕了过去,躺在床上躺了三天,哪里还能惦记起中考考的怎样。 “问你,中考考的怎样?” “不知道。” 卿尔尔回答的这句话虽然说是实话,但多少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的,她努力地在学校读书,就算连娘家人都不看好她读书,她都要继续读书,好不容易考了中考,可是现在想要继续读高中的希望渺茫,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干什么还来问她考的怎样?与其考上还不如落榜让她心里来的痛快些! 她说完之后,怯怯地看了看没有继续往前走的粱于归,见他回头只是不明含义地朝她笑了笑,便又迈开了步子。 他们到了山里卿家的时候,虽然天已经大亮,太阳也挂在山头上,可还不至于多毒辣,所以两人进了家门都还是神清气爽的。 他们来的突然,也没有提前知会卿守业和杨秋兰,刚走到院子口的时候,正巧碰见去山上地里刨了土的卿守业扛着锄头回来,见着他们俩大包小包地在院子口,还发楞了一下,随后连忙迎了他们进屋,大声喊着大儿媳妇刘玉下楼来,说于归和幺妹儿回来了。 刘玉听了声响,赶紧下楼来,人还没见着,就听见她的声音了,笑着应和卿守业:“阿爹,我就知道这是幺妹儿回来了。”一边说笑着一边走了下来到卿尔尔身旁站住,“我这可要好好看看妹子,这几个月不见可瘦了没有?瘦了我定是要找妹夫算账的!” “大嫂嫂。”卿尔尔叫了人,粱于归也跟着叫了,他之前没怎么和这个能言善道的嫂嫂打过交道,只这次看来就知道是个十分会处关系的人,这种人就是就算多久不联系不交谈,但一碰见了说起来话也不会让人容易生分起来,玩笑话说起来是家常便饭,也不惹人生厌,竟也是个通透灵性的人。 刘玉跟卿尔尔和粱于归说了几句话,又朝卿守业问到:“阿爹,阿娘怎么没一起回来?” “在后头,不让她今天把杂草刨了,她硬是不停歇,说什么也要今个刨干净了再回来,还有一小块地,应该一会儿就回了。”卿守业坐在门槛上,把沾满泥土灰尘的鞋脱下来在石头坎子上拍了两下,又穿上朝屋子里说,“我去外头寻一寻,催她早些回来。” “卿叔,我随你一同去。”粱于归朝着出门去的卿守业的背影喊到,不由分说就跟了上去。 转眼,粱于归和卿守业就出了院子。 这头刘玉向前了两步,拉着卿尔尔的手说:“妹子,还没见过小侄子小侄女的吧?这会儿刚睡着呢,来跟嫂嫂这边走,这就带你上去瞧上一眼,等醒了再抱下来陪你这姑姑姑爷玩儿。” 卿尔尔心里极欢喜,她还真没见过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更何况这是自家的侄子侄女,由着刘玉牵着手往楼上去了,进屋子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地,刘玉见她这般样子,不由有些好笑,轻声说:“这会两个小家伙睡得沉,不会轻易醒过来,不用这样的。” “哦,我哪里知道,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小娃娃的,嫂嫂怎么就要笑话我呢。”卿尔尔有些想要跺脚。 刘玉捂着嘴笑了笑,瞧她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两个孩子,便说:“男娃是哥哥女娃是妹妹,你哥给取了名字,男娃叫卿小宝,女娃叫卿小贝,你哥没有按照辈分取名,说是字不好,阿爹阿娘也说不打紧,就这样定了下来。” “小孩子夜里闹吗?我听人说,小孩子晚上总是少不了哭闹的。” “那可不,夜里可没少折腾人,要是一个孩子还好,这两个孩子简直是磨人的很,这两个孩子夜里竟像是有心理感应一样,一个哭闹了,另一个就不会消停,起初那会儿闹起来,就连阿爹阿娘半夜都不得睡个好觉,全家人都哄着这两个小祖宗啊。”刘玉话里藏不住的欣喜,卿尔尔看来有了这两个孩子,家里人日子都过得热闹不少呢。 两人絮絮叨叨了片刻,便听见下头有人喊了,想必是杨秋兰他们回来了,卿尔尔和刘玉悄悄地带上门下楼去了。 杨秋兰人还没进门就叫唤着刘玉:“儿媳妇,你快些,于归他们来了,都这个时候了,快些跟我去把中午的饭菜准备着。” “哎,阿娘,这就来。” 杨秋兰换了灰土的鞋子,直接往灶房走,刘玉眼尖,几步就跟了上去,卿尔尔也随着往灶房走,这农村的女人,灶房就是她们待的地方,回了娘家也是做不得把自己当客人的。 另一头,卿守业搬了长板凳在门口,和粱于归一人坐门口一边,拿着叶子烟捣拾了好一会儿,说:“于归,听说你去外地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卿叔,是去了几个月,前几天才回来。” “去了外地一直在做些什么?” “和几个朋友合伙,做点小投资,打算先这样试试。” 卿守业把手里的铁烟斗在石头坎子上磕了磕,又把眼袋里面的烟叶子拿出来些,卷了卷往里面塞,本想再抽上一两口,但还是放下叹了口气,说:“你这次打算多久走?幺妹儿要一起去?” “可能再过个几天吧,家里爷爷说带青青出去玩上一段时间,这不正好中考完放暑假嘛。” 一提到这个,卿守业的眉头更是皱了皱。 粱于归瞧着卿守业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说:“卿叔,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你说。” “于归,你应我件事情。” “叔,你说。” “如果以后幺妹儿有什么事情犯了倔脾气,你多宽待些。”卿守业捏了捏手里的烟草,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有些困乏,“幺妹儿是个认死理的孩子,对什么事情都不强求,也没什么脾气,可是一旦牵挂上什么事情,要是劝让她放弃,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她都不会应承。” 第21章 亲情 卿家午饭吃的早,十二点不到的时候就已经全家人凑在桌子上有说有笑地吃起饭来了。 吃过午饭之后,楼上的两个小祖宗就不消停了,哭闹得那叫一个震天响,本来在收拾桌上碗筷,准备拿去灶房洗的刘玉一听到这动静,连忙把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说:“我们这刚吃过饭,这两个小的就知道把他们饿着了,这正闹腾着呢,阿娘,我上楼去喂他们,你把碗筷留着,我完事了就下来洗。” “你快些去吧,把那两个吵得人头疼的小祖宗喂饱就成,这的事情你不操心,快去快去。” “那行,晚些我把他们俩抱下来陪着这难得来一趟的姑姑姑爹说说话儿。”刘玉一边嘴上说话一边脱了围裙,步子有些快,连忙上楼去了,这两孩子吵这么凶,怕是饿坏了! 卿尔尔七手八脚帮着把碗筷收拾了,把堂屋留出来给两个大老爷们闲话家常,谈点世道收成,她随着杨秋兰起后头收拾灶房去了。 卿尔尔几个月没见杨秋兰,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多大变化,见了她虽不说是苦着脸,但还是脸上没多大笑容,只有在人后会说她几句。 “幺妹儿,听你叔叔说,你过几天要跟于归去外头了,是不?”杨秋兰也没有要等她回答她话的意思,继续说到,“你别说婶婶唠叨,你阿爹阿娘都不在家,我这个做婶婶的不多提点你几句,还不知道要在婆家怎么受欺负。” “婶婶,我知晓的。” 杨秋兰转过身去舀了两瓢水,继续说:“照于归的说法,你们是要去b城,你们两个年轻人,人生地不熟的,b城那边有你阿娘家的一门亲戚在,你阿娘的弟弟,算起来,你要叫舅舅,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他们,有个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应着,毕竟在外地有门亲戚总比没有好。” “我舅舅?婶婶”舅舅既然在b城,那阿爹阿娘会不会也在呢?卿尔尔想再下细问问,可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她从小到大杨秋兰最不耐烦的就是她问起她阿爹阿娘的事情,杨秋兰总是觉着自己养着这么个人,给她吃给她穿,迟早都会是要做了那白眼狼,找到了自己阿爹阿娘就翻脸不认人,跟着亲生爹娘去城里面里过好日子,就像当年老大家带上媳妇撇下家里的一切,去城里十几年也不曾回来过一次,了无音讯! “是啊,你阿娘娘家的弟弟,联系的地址和电话我晚些给你,我知道的就这些,别的你也别再问我什么,只管跟着你男人去。”杨秋兰忙活完了手里的事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卿尔尔背后走过,往灶房外走出去,在门口的地方停了下来,“想去问你娘舅关于你阿爹阿娘的事情都随你,不用回来给我和你叔说。” 下午,卿家的门半掩着,午间毒辣的太阳照不进屋子里,堂屋里一阵一阵的笑声传来,大人孩子的声音交织,在知了的叫声中显得格外不同,整个院子里都不像往日那样沉寂,倒是多了几分喜庆。 “小宝,快些来让你姑爹抱抱,让你姑爹早些学会带孩子,以后好给你带个弟弟来陪你玩。”刘玉说着话把孩子抱给粱于归,弄的粱于归接过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孩子才几个月,就那么丁点大,粱于归完全不知道是抱着小孩子的哪里才好,倒惹得一家子都笑了起来。 杨秋兰手里已经抱着小孙女了,小贝这会儿不哭不闹,乖巧的很,两眼盯着小宝被姑爹以奇怪的姿势抱着,竟也跟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宝被抱着不舒服,粱于归抱在手里才一会的功夫,他便瘪起了嘴巴,有些要哭的架势了。 卿守业瞧见孙女也这般开心,孙子眼看就要哇哇大哭出来,笑呵呵地说:“快些把孩子抱回来,人家于归还不会抱小娃娃,这可给人急出一身汗来了。” 刘玉起身刚想去把孩子抱回来,卿尔尔倒先了一步,去把小宝抱了过来,放在腿上,比着杨秋兰抱孩子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调整了几下姿势,一手搂着孩子的身子,一手托着脖子,孩子在她怀里待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哭,卿尔尔便乐了,说:“看来小宝以后一定是跟我这个当姑姑的亲。” 逗孩子玩了半晌,孩子们也困倦了,小宝小贝都开始打着哈欠,小宝更是连眼皮都不愿再睁开,杨秋兰便对刘玉说:“孩子们差不多该睡午觉了,把孩子们抱上去吧,待会儿睡晚了,夜里又得闹腾得欢了。” 刘玉应了声,从卿尔尔手里接过孩子,瞧着小宝已经没什么精神了,倒是卿尔尔两眼一直在小宝身上打转,便戏谑道:“这么喜欢小宝,赶明儿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怕是得日夜抱着不离身了。” “嫂嫂,怎么又把玩笑说到我身上了!” 刘玉见卿尔尔脸红的样子,定是害羞,不再多说,怕真恼了她,跟着杨秋兰把孩子抱上楼去了。 那边刚上楼,这边卿守业喝了两口茶盅里的水,把盖子盖上放下,说:“幺妹儿,于归,你们这些孩子们的事情呢,我一向是不多管的,只是这次你们去了外地,我和你们婶婶都不放心,虽然家里这光景就这样,但是要是你们有什么事,还是得让我们知晓,多多少少能帮上点什么也是好的,就像前些日子幺妹儿昏了好些时候,这么大的事情,我和你们婶婶都被蒙在鼓里,要不是于归今天在我面前说漏了,到现在我们都还是不知晓的,就算是现在知道了,这心里头也虚的慌啊。” “卿叔,你别多想,这事儿我们是真的没来的急给你说,而且郎中说了,青青身体好着呢,没什么大毛病,所以也就忘了提。” 卿守业摆了摆手,从衣服外套的兜里掏出一张新崭崭的纸来,递给他们之后,坐回去就开始抽起了烟草,说:“这笔钱是幺妹儿的阿爹前些时候打回来的,想来是想让我和她婶婶给她安排亲事才打的这笔钱回来,给幺妹儿出嫁的时候当嫁妆的,你们收着罢。” 卿守业前些时候收到外地打来的汇款单,看到汇款人落款的名字是卿守成,在大太阳下面突然有些晕眩,他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看错了,这离家十几年的人,从未打过一次电话来过一封信,却突然打了一笔钱过来,虽然只是四千七百块钱,但是对于他们这样大山的人家,也算是不少,勉勉强强够给要出嫁的孩子置办不好不差的嫁妆了,所以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钱是打给卿尔尔当嫁妆的,所以提都没有给杨秋兰提这个事情,想着有机会直接给了这两孩子就行了。 一个十几年来都没有音讯的人对于卿尔尔来说,竟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触,对于她的阿爹,说不上是强烈的反感,也算不上满满的思念,只是觉得他们一直欠着她什么,她之前想要通过读书走到大城市去,也是一直觉得她的父母欠了她什么,她想让她的父母也知道他们欠了她什么。当这张汇款单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突然豁然开朗了,她的父母欠她的,她苦苦等候了十几年的,今天终于等到了,他们欠她一个交代! 一时间竟卿尔尔找不到话来说,泪珠子倒是先落了下来,她连忙擦了擦,走到卿守业身旁,把汇款单搁在他面前说:“叔,这钱我不要,你留着。” 卿尔尔是卿守业一手带大的,哪里不知道她是在犯倔脾气,言不由衷,心口不一呢!他站起来把单子直接往卿尔尔的衣兜里塞,一脸严肃地说:“幺妹儿,这可是你阿爹给你寄回来的钱,是你阿爹阿娘在外头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这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却也是抛弃她所给出的价码! 卿尔尔堵着气,两只手死死拽着口袋,不让卿守业把钱塞进去,卿守业有些发怒道:“幺妹儿,把手松开,听话!” “叔,我不要这钱,你不要逼我。” 卿守业争执了一番,还是没能把钱塞给她,索性双手一撒,汇款单也跟着掉到了地上,脸上严峻地说:“幺妹儿,你非要这样,就当我对不起你阿爹,我就当没有养过你这个女儿,以后你再也不要跨进我卿家的大门!” 卿尔尔整个人的耳膜都像是在鼓动,她神情有些恍然,粱于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旁,伸手扶住了她,她回过头看了看粱于归,时间像是都凝滞了一样,她缓缓地推开了他的手,慢慢地弯下身体,跪在地上想去捡那张汇款单,可是眼睛却一直流出泪水,让她怎么都看不清它在哪儿,她伸手去在地上摸,四处摸,摸到那张汇款单的瞬间,她死死地把它拽在手里,放在心口上,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会那么痛苦,那么难过,那么让自己难以呼吸 她或许从今以后都无缘在和她的父母相见,因为他们已经和她银货两讫,不再亏欠她什么,该做的该给的都做了都给了,她想不到,今生的亲情缘分竟是这样的浅薄! 第22章 外地 一晃过去了一个星期,中考的成绩要到七月初才出来,卿尔尔知道她是等不到了! 她一直心里盘算着去外地的事情,可是真的走在路上了,心里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失去了平时的宁静和归宿感,更多的是茫然和顺从。 要去b城,路程说起来也是远的,光是这火车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二十七八个小时,这会儿正式暑假高峰期,去外地的人多的不得了,买了票的人多了去了,可上不上的了车可就说不准了,上车之后能不能把大包二包的行李找地儿放下也是未知之数的。 检票口一放行,人人都争着抢着上火车,那阵仗还真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卿尔尔吓着了,粱于归倒是一脸淡定,扛着本就不多的东西,拉着她就挤到人前面去,火车还是老式的绿皮车,车窗打开的地方就是抢地方上车的好地头,粱于归拦着人,托举着卿尔尔,三下两下就把人从窗户口塞了进去,行李什么的也只管往里头扔,随后才爬了上去。 上了火车之后,很多人争着抢着也是没有座位的,梁于归托了二叔的福,回来前就托了关系弄了两张硬座的票,这才有了位子坐着,不用像那些去外地的农民工或者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一样,只买到无座票,蹲在车厢连接处,随便找个地方坐着,累了就靠着墙边打一会儿盹,或者站在车厢的过道,等着谁下了车,凑上去坐一会,等又有人上来的时候,再把座位让出去。 卿尔尔这才刚出门,就见识到外出打工的人的模样,只觉得生活艰辛,就算是拿着大把大把钱回老家的打工的人,也不见得日子就过得多光鲜,而她的丈夫,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要外出闯一闯,这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还是噩梦的前兆呢?她胆子小,曾经一度不敢去想,可是如今正如家里人说的,出门在外,什么事情都得想到,什么事情都要能够应付,她在书里看到有一句话叫做随遇而安,她想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这个“安”了。 火车上,卿尔尔并不习惯在这样异味重的让人直想呕吐的密闭空间,再加上周围站在过道或是坐在地上的人大多都是些男人,身上充斥着汗味、烟味和一些酸臭,她浑身都不舒服,甚至想把脑袋放到车窗外头去,可是粱于归说不能,她便低着头凑着窗户缝往外头看,看累了梁于归就让她靠在她身上闭着眼睡会儿,睡着了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她试了好几次,却总是睡不安稳,每次十几分钟就会醒来,临近夜里了,她每睁开一次眼睛,眼皮就一次比一次沉重 火车经过好几站,人却是只增不减的,越来越多的人只能让他们的位子更加拥挤,时不时过过道的人就会撞到他们,卿尔尔就更加睡不踏实了,梁于归没法儿,只得让她往里面坐一些,自己则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起来也会舒服许多,不知是真安稳了还是因为梁于归熟悉的味道,卿尔尔倒真是睡的踏实了,一觉下来也过了五六个小时。 再睁开眼的时候,车上的人已少了大半,还多出一些空位,她知道,他们快到了! 梁于归好歹是个读过这么些年书的大学生,不做那顾头不顾尾的事情,他说之前租的地方房东老板要涨价,他就没住那里了,这次他们落脚的地方是早早地找好了的,只用去找了房主付剩下的房租就好,那房子是托了关系找的,是他一大学室友亲戚家介绍的,他看过那房子,大概四五十个平方,像是桌子椅子、板床这些简单的家具还是有的,而且独立的厕所已经是很难得的了,租的价钱也是相当合适的,可能的话,他会暂住这里一年左右,只要他的事业真正起步了,他就有能力搬家,搬去更好的地方居住了。 一到这里,卿尔尔就开始和梁于归收拾屋子了,到处都需要打扫灰尘,男人做事情总归没有女人来的仔细,因为粱于归回了趟老家,所以原来的很多东西都是能扔都扔了,带来带去的麻烦,这眼下需要买新的棉被和日用品,至少今天晚上要把枕头棉被买回来,这里虽然不像老家那样冷,白天很多人穿得短袖衣服,但到了夜里还是会有寒气的,不盖被子迟早得冻生病。 卿尔尔一个人不认识周边的路,他们住的是一个小巷子里面的房子,外边卖东西的地方她都不清楚,拉了还算认识路的梁于归出去买,梁于归听了她的话之后,无奈地撇撇嘴:“这么大人了还怕走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跟在她身后出了门,顺手把门给上了锁,她也不顶撞他,随他怎么说,只要他答应她的事就成。 “这边是菜市场,这里不是乡下,没人种菜,这里卖的都是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早上新鲜的都在这里的路口卖的多,一天到晚都可以在这里买到菜这种店叫便利店,卖一些零食之类的东西,旁边的药店一些普通的感冒发烧药都能买的到前边右转就是一些卖日用品的店子”走过一处,梁于归给她简单介绍一处,都是一两句话说上一说就完事。 卿尔尔在心里想:这大城市还真是大,这附近居然都能热闹成这样,而且这还是在晚上,不说她们山里面,就算是再镇上,这么晚了也该没人做生意了,她可得好好记住这些地方是干什么的,按照粱于归的耐性,是不可能再给他说第二次。 见卿尔尔扳着指头在嘀咕些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你都记清楚了?知道路了?” “差不多吧,要不我给你重复一遍?菜市场在这条路上边,接下来有便利店、药店” “不会走错路?” “不会,我都记清楚了。你再带我去看看卖被子的地方” 梁于归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没发现,这小女人初来咋到,但是似乎适应能力极强,不认生也不害怕,这才几个小时就想把这里搞的清清楚楚的,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了。 天渐渐落下夜幕,他们很快就逛起了日用品的这条街,大城市不像乡下,天落黑就关门,这条街灯火炫明,一路过去就像看不到头一样,来往的人也很多。 卿尔尔丝毫不露起初的胆怯,一路逛了几家店,选了让她满意的被子枕头和床上三件套,只是这过程让一直站在一旁陪同的梁于归有些咋舌。 他一路瞧过来,好不容易等到了她满意的时候,耐心也花的差不多了,这脾气也快上来了的时候,听见卿尔尔嘴里终于说了一句:“这个不错。” 他想着这下可以买东西回去了,只看见卿尔尔拿着床上三件套,听见卿尔尔说:“老板,这个多少钱?” “本来是一百五的,美女你要就卖你一百二好了,拿批发价给你。”老板是个中年大叔,开口就是“美女美女”地叫着,一看就是会做生意的人。 “批发价啊,老板就不多给个优惠,专门跑到你家来买东西,比前面几家还要贵那么多”卿尔尔还价的模样带着几分怨嗔,却是极具杀伤力。 “那给你少二十,行就成交,不行的话,你就去其他家看看吧。”老板也不是吃素的。 “老板,你这就不是诚心卖东西,看我是外地口音就抬价,我可是住城里也好几年的人了,要不这么着吧,我连枕头被子一起买,你给个底价吧,做个好买卖,也省得在多说什么了,你看行不?”卿尔尔说话带着杀伐决断的意味。 “成,那你选选枕头被子吧,我也不给你报虚价。” 不一会儿,卿尔尔就拎齐了装备,搁老板面前:“老板,说个价吧。” “小姑娘,这一共得二百八,我也做个果断买卖,二百四。” “一百二。” “这不行,太低了,买了亏都亏死了,不行,不行,你再加点” “就一百二,生意好做,下次再来,做生意不都是做回头客生意的吗?下次还来,一次少赚点,次数多了也一样的。”卿尔尔就认定了这个价。 “那不行,这总不能让我亏本吧,你再加点,再加点。” “老板,我和我们当家的都是老实人,觉着是多少就是多少,你看,能卖就卖吧,不能就算了,买卖不成人情在,你说是吧。”随即,卿尔尔转过身,拉着梁于归就走。 还没出门两步,那老板大嗓门就开始吆喝了:“姑娘,姑娘,回来,回来,卖给你卖给你,照本钱卖给你” 这回,梁于归可是开了眼界了,这么点钱就解决了这么多东西,回去的路上他朝卿尔尔说:“平时在家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啊!” “妈教的好,过年跟妈和二婶子买年货学得,我也就学着这么几句话罢了。” 梁于归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样子还真是第一次看见,颇有些居家过日子的样子了,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杀起价来丝毫不手软,倒有几分气势摆着,他想,以往还真是小瞧了她! 第23章 兄弟 转眼,卿尔尔和梁于归在这个五十平方左右的小家也住了一个多星期了。 卿尔尔成日忙着收拾屋子,归置物件,小巷子里的房子因为前段时间的阴雨绵绵而有些潮湿,这几日眼看天气好转,晴了下来,昨天开始出柔和的太阳了,街坊邻居饭后闲聊也说明日是会出大太阳的天,所以卿尔尔一大早抱着棉絮枕芯,把被套枕巾早早泡在大铁盆里,等她把铺盖晒在门前的竹竿上,就回头脱了鞋,光脚踩在盆里的衣服上 梁于归则不同,每日都往屋外跑,中午虽见不着人,但晚上一定回来。他在外头干什么,他不说,卿尔尔便不问。 这日瞧见她在盆里踩衣服,微微愣了神,不过几秒,不同寻常地朝她那边说了句:“我出门了。” 卿尔尔抬头应他:“早些回来,晚些我去买点肉回来做几个菜。” “好。” 出门去的梁于归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尽管他的生意近来并不是那么顺利,成日为一些没有预想到的问题发愁,可是他还有这个小女人要养,他说过不会带她出来吃苦 这几天他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之前和熟人合伙想要在这个正要发展起来的城市搞房地产,前面花了好几个月考察这里的消费能力和发展情况,断断续续地也来了这里不下十次,主要还是靠的大学同学的人脉,提出想法和方案的是梁于归自己,他们打算的是三四个人合作,而对这个方案感兴趣的都是大学期间相当有想法和交情的,但是考察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意识到资金则是远超过他们所估计的。 梁于归这次是提前离了家,本来他和几人约定的是七月份中旬才再到这个城市来的,但是人来都来了,总得做点事情,他这几天跟着一个大他几岁的学长外出应酬,接触了不少行业内部的关系网,尤其是学长跟同行应酬,什么面子商议都是在酒桌上说定的。 梁于归可不是个脑子转不过弯的,这一来二去也从当中看出这学长带他去应酬的苦心,无非是想他看清楚些,告诉他:“年轻人,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他意识到他们的方案中各方面的人际关系并不稳固,人家当地肯定也是有干这行业的,他们只顾着自己的方案规划,从没想过人家当地的公司会这么容易让他们这群新兵蛋子在这儿搞这么大动静?当地公司不给你这没背景没关系的新公司使跘子就算给了面子。 他的想法大大改变了,把其他几个兄弟都叫出来,给出了自己的想法,有人有些犹豫,有些却是坚决反对的。 这天又在说这事儿,这次几经争论之后,倒不像原来一样,每个人都说一套自己的法子,谁都说不到一块儿去了,他们合伙的几个心思也不像起初那么浮躁了,差不多都同意了梁于归的看法。 之所以从青春暴躁中沉淀的比较彻底的原因就是这三四个兄弟干了一架,大打出手。 粱于归的大学室友邓子被打得脑袋上破了一个窟窿,去医院缝了五针,邓子也没让其他人好过,高帅脸上挂了彩,鼻子出了血,这还算好的,没多大事儿,另一个杜全胳膊被座椅压了,轻度骨折,得打一个星期石膏。最惨的还得是梁于归,搞不清楚谁打谁,就这样从楼梯上硬是摔了下去,轻伤皮肉伤都不算,还把脚给折了。 这天卿尔尔刚从市场回来,准备把买的菜洗一洗,切一切,把中午饭做了,哪知道就接到这消息,她赶到的时候,梁于归的右腿刚被吊在医院床架上。 卿尔尔连忙跑到病床边,拉着粱于归的被子一角,看着他脸上都是伤,手臂上也是擦破皮的,腿就这么被吊在半空中,不一会儿眼睛就红了,眼泪水直打转,梁于归嫌她丢人,在一屋子兄弟面前丢面儿,丢开她的手说:“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粱于归眼看卿尔尔被骂了以后,更是控制不住,干脆更加放肆地泪珠子直掉,但是她压着声音不敢出声,他压了压语气安抚地说:“赶紧把眼泪收起来,我没多大事情。” 这边三人见着粱于归家属来了,都不敢吭声,看着这样子,杜全低了声音朝高帅和邓子说:“你俩混蛋下手这么重,要是梁子这伤再重点儿,这小嫂子非得找你们哭去!” 声音虽小,但梁于归也不至于听不到,顿时就毛了,“哼”了一声,朝着卿尔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去去去,回去回去,别在这儿碍眼碍事。” 卿尔尔更不敢说话,小媳妇一样的委屈样儿,在三个大男人可怜的注视下,含着泪走了。 “梁子,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女人是拿来疼的,哪儿能像你丫的刚刚那态度?!”高帅长了一副讨女人喜欢的脸,再加上油腔滑调,是他们几个兄弟里最先交女朋友的,也是换女朋友换的最快的。 “嫂子怕是一出门就哭了,要换了叶蕾,哪儿受的了你这脾气,肯定要跟你闹上一场,还不一定能了事”邓子经常拿梁于归大学的女朋友叶蕾说事,只要刺梁于归两句,他心里就舒坦。 杜全呵斥他:“邓子,你他妈闲话少说!” 梁于归扯了扯嘴角,往枕头上一靠,说:“我媳妇。还怕她跑了不成?!” 卿尔尔的确没跑,出了门回了家,收拾了几件梁于归的衣服和日用品,之后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扳着指头想差了什么落了什么。 差不多时候了,她把回来去市场买的母鸡加上山药炖上,想着中午之前应该就能炖出一锅浓浓的鸡汤来,好给梁于归送去。考虑到还有三个兄弟在那儿,还得再炒两三个小菜送过去,立马手脚又开始快了起来,时间可不早了 两三日下来,每天卿尔尔只要给梁于归送了吃的去,也不多待,收拾了饭盒什么就走了,第一天中午,梁于归见到卿尔尔刚挨了骂这会儿就大包小包提来医院,还小小吃了一惊,随后几天习惯了,高帅还调侃着说:“还真是你媳妇,被你骂还给你送吃的喝的穿的。” 第四天,梁于归真的呆不下去了,只是腿骨折,躺在医院里就是烧钱,现在他还没赚到钱,哪儿来这么多钱烧在医院里。卿尔尔中午一来,他就让她给办了出院手续,花了好几块钱叫了个三轮车把他们送了回去。 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起先这兄弟几个谁都不让谁,各有各的想法和打算,这貌合神离的样儿能干什么事情?男人呢,打上一架,再一个桌子上吃顿饭喝个酒,一笑泯恩仇。 这顿饭在梁于归住的地方吃的,饭呢当然是卿尔尔做的,她一个女人家,挨着梁于归坐在桌子,听着这么些满嘴带骂字的大男人谈事情。 “梁子,你说说我是不是最冤的,我还他妈的没表态,就被桌子椅子压得动不了了,还得两天才能拆石膏。”杜全喝了一口啤酒,去了半杯。 邓子朝其他人举了举杯,示意他干了其他人随意:“瞎叨叨些什么玩意,没瞧见我都破相了,得了,旧事不提,说正事!” “邓子你是怎么个看法?”高帅把问题丢给邓子。 邓子是几个人中关系方面出力最多的,这两天也没闲着,所以先问他的看法,邓子把手上一次性杯子里又倒了一杯啤酒,喝了下肚,说:“我这次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两天我去找了找管这块的人,没说到两句就变了脸,根本就不是以前说好的那样,他们想变就变,完全是把哥们几个捏着玩,意思着是让我们送点钱过去,怎么看都是没底儿的事情,我看我们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还得想个其他更稳妥的法子,不然这钱一投进去,就没得回头了。” “我看也是不靠谱,别一个二个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梁子的意思就是咱几个去几个有交情的公司上班,把关系套上再说,等真正摸清门路了,我们再出来单干。我出了家门,早做好最坏打算了,大不了回老家扛锄头种田去。这事儿我听梁子的。”杜全这下可是表了态。 “高帅,有啥话就说!”邓子盯着他。 “我没啥好说的,跟着兄弟们出来闯就想好了,大不了,回去跟老头子认错,乖乖结婚。但是,我们得定个期限吧,这也好让人心里有个谱。” “一年,顶多一年。”梁于归说话眼睛都是发亮的,他以后的事情早早就布置下了,现下隐隐约约就能看到他们未来的成功。 这晚,梁于归吊着一条腿和几个兄弟喝了大半夜 卿尔尔让三轮把几个男人送了回去,家里太小,不可能就让几个汉子歪歪倒倒睡在椅子上。 她费了不少劲才把梁于归搬到床上去,她从小农活干多了,力气不小,但是又怕碰到他的腿,不敢力气太大,把他挪到床上去,卿尔尔全身都出了汗,梁于归浑身酒气,也出了不少汗,酒气都没能掩住汗味。 她用之前烧好了的开水兑了冷水,拿手试了试温度,扯了帕子给梁于归擦汗,他那酒鬼的样子,卿尔尔也不指望能叫醒他,她便脱了他的衬衣,擦了两遍,又把他翻过去擦了两次,给他盖了被子,匆匆进卫生间去洗澡了。 脸上红烫烫的,当了大半年的夫妻也没像今天一样,把梁于归身上该擦的地方都擦了一遍,该摸的不能摸的都摸了一遍,她虽然生活上照顾他这么久,可还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境界 第24章 赚钱 卿尔尔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就算是来到大城市里面,也是以做好家务为己任,打扫好屋子,买菜做饭,闲来无事与街坊邻里搬来小板凳坐在屋子门口聊天,但周边在家无事的大多是中年妇女,卿尔尔在她们中间最是年轻不经世事的。 像往常一样,卿尔尔动作麻利做完了事情,买了菜回来,刚进小巷子,住她家对面的吴大嫂子朝她高声道:“梁家媳妇,买菜去了?” “是呢,吴大嫂子准备做饭了?” “还早呢,我家那口子今天不回来吃,家里两个小祖宗得正中午才从学校回来,这会儿还不到时间。” 吴家的两个孩子卿尔尔是见过的,女儿是娇纵着长大的,又是老大,既是懂事又活泼外向,儿子却大不一样,是个内向的性子,每次放学回来,老大总是笑声从巷子口传到巷尾,像银铃声一样在整条巷子里回荡,见着卿尔尔,总停下奔跑的动作,朝她甜甜地喊“梁阿姨好”,等到弟弟追了上来,站在她旁边的时候,她就一巴掌打到他后脑勺上,凶巴巴地说:“干啥呢,愣着干什么,叫人啊。”老二这才会诺诺怯怯地喊她一声“梁阿姨”。 “吴嫂子,我突然想起上次找你借来的花样子还没还给你呢,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给你拿。”卿尔尔前些日子没什么事情做,恰好看到吴家嫂子坐在门口做鞋垫,花样中看,便要来说要描上几个,做几双鞋垫出来给粱于归用,前几天就已经描好了,一直没想起来要还回去,这会恰好脑袋灵光想起来了。 吴嫂子笑着看卿尔尔进屋子去拿东西,她们本就隔得近,吴嫂子在屋子外用大点的声音说:“就你心疼你家小梁,什么都经着小梁,我瞧着一天到晚很少瞧见他人回来,小梁在外头做些什么赚钱的营生呢?” 卿尔尔从屋子里拿了东西出来,递给吴嫂子:“吴嫂子你这可是问倒我了,我是个女人家,男人们干的事情也不知晓,只知道是些赚不得什么大钱的小营生。” 这本来是卿尔尔和人扯话的谦虚之言,却恰巧被今天不知道怎么突然早早回来了的粱于归撞见,他脸色很不一样,眉宇间多了些平时没有的清冷,却与往日要向卿尔尔发脾气的样子不同,他一句话不说,径直进了屋子里。 卿尔尔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忽然回来的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已经面容不善地进了屋子,她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 正巧这时候吴家了两个小孩子打打闹闹地回来了,老大老样子带着弟弟乖巧地叫了人,便吵着让吴嫂子赶紧回去做饭,卿尔尔朝吴嫂子说:“吴嫂子快些带两个孩子回去做饭吧,这会儿该是饿慌了。” 另外一边,屋子里的男人进了屋之后,拿起屋里的水瓢舀了桶里的自来水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卿尔尔一进屋立马做出了反应,直接走过去把他手里的水瓢夺了下来,递了一杯早上烧了一直泡了茶叶子凉着的凉茶:“别喝生水,对肠胃不好。” 粱于归没有接,站在那里看了卿尔尔好一会儿,说:“做饭了没有?” 原来是饿了,卿尔尔还怕自己刚才那句“只知道是些赚不得什么大钱的营生”得罪了他,进屋就没敢抬眼看他,递给他凉茶他也不接的时候,更是有些心慌了,这连忙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他就近的桌上,说:“正做着,你先等会。”说完就往灶房去了。 他们租的这间小房子环境不太好,地方很小,算起来屋子前头留出来的院子倒还算是大一些,外面的门是老旧的木门,不过也还算是经用,因为屋子里面只有四五十个平方,所以卿尔尔来这里的几天陆陆续续就把做饭的东西搬了出来,在院子角落里立了张桌子,把锅碗瓢盆都安置在桌子上下,水管本就是在院子的也就方便了许多。 卿尔尔饭是已经煮上了,菜也是早上摘好洗好了的,这会就等着下锅就好,他们在这不像是在乡下要用柴灶烧火做饭,城里家家户户都是用的煤,这东西只要炉子的盖子一掀开,火立马就上来了,卿尔尔三下两下就炒起菜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粱于归看着她的背影说:“一直没告诉你,中考成绩前几天出来了。” 这突如其来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让卿尔尔手中一顿,这会锅里的青菜差不多已经熟了,起了锅装进盘子里之后,她双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来看说话的男人,此时的他正端着她起先递给他的凉茶,时不时喝上两口。 卿尔尔没吱声,从他身边走过去拿门口的鸡蛋,这是她早上出去买的,本来打算蒸个蛋花什么的,可是家里男人突然回来的早,时间来不及了,她想了想还是做成汤吧。 “你不想知道你考的情况?”粱于归有些纳闷,这女看起来人怎么好像不怎么关心这个事情了。 “想知道。” 卿尔尔嘴上这么说着,手里的功夫也不落下,打了三四个鸡蛋装在碗里,拿起筷子就使劲打起来,就连眼睛都没离开过手里碗里的鸡蛋。 粱于归讪讪地笑了笑便走开了。 晚上,巷子里的人晚上多多少少都会出去逛逛夜市,买点东西什么的,就算是到了十一点,巷子里也有不少人家是亮着灯的,可有一家却是早早就关了门熄了灯。 卿尔尔打了热水让粱于归洗好脸脚,又去打开被褥,随后便坐到床边,等着他洗完了去倒水。 完事之后,卿尔尔脱掉了衣服上床,粱于归冷哼了一声,走到床边光掉了灯,钻进了被子里。 慢慢的,卿尔尔听着身边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知道他还没睡,可能连眼睛都还是睁开的,可是她累得很,眼睛也重,正当她要合上眼缓缓入睡的时候,听见他说:“我不是封建思想养出来的人,我读过书,跟农村的人想法不太一样。你来这边这么些日子,我没问过你的想法,我一开始想着等你中考成绩出来了之后再跟你商量,如果考得好的话,就知道到县里的重点高中报道,如果没发挥好的话,就再看你自己的意愿,愿意跟我一起在这边还是呆在老家都随你。” 这年头,农村人的光景也不是太好,卿尔尔从考完到现在都没敢真正去想能够读高中,她不但是农村的人,还是个结了婚的女人,任何一点拿出来都能够成为反对她继续读书强有力的理由。 卿尔尔猛然翻过身来,借着窗外明亮的灯光,一眼撞进了他黑亮的双眸,她莫名慌乱了起来,或许是因为突然被人直视,又或许是因为被人一语道破心里的想法:“我,我,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男人低笑了两声,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需要再多的言语来交谈。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搂上卿尔尔的腰,在她可以感受到男人呼吸的距离,听见男人说:“睡吧。” 男人合上双眼,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卿尔尔却是犯愁了,这话说得一半不再继续了是怎么个意思?他既没说这书读还是不读,也没说以后这老家让她回不回,就这样满心不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让她想了一遭,该想的不该想的她都差不多想到了,越想心里越是烦躁,哪里还能睡的着! 男人感觉到她在翻来覆去的不安稳,手上又使了一把力,更有力地搂住了她的腰,闭着眼睛嘴里说到:“八月底学校开学你就先住到二叔家里去,阿妹和你读一所学校,什么都方便很多,火车票我已经托人买了,以后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会打到你卡上。” 一直所想的事情突然间成为了事实,而且就摆在眼前的时候,对卿尔尔的震撼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心情也不是仅仅用高兴就能够概括了,她越发睡不着了,被粱于归抱着也不安分,粱于归有些不耐烦地哼哼了几声,卿尔尔立马就不动弹了,小心翼翼地问:“那个” “什么?” “我的成绩” “超线二十分,全校排名第二。” 她几乎是要跳了起来,知道能读高中就足以让她兴奋,她本来还有些担心中考的发挥,但是这会儿再加上成绩也是这么出乎意料,她哪里还耐得住! “别动弹,睡觉!” 一听粱于归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卿尔尔就焉了,“哦”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四周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能够听见院子外头路过的人说话的声音,远处传来的狗吠声。 空灵寂静的房间里呼吸都变得规律而顺畅,男人的声音像是余音一样绕在房间里:“我说过,我会有足够的能力赚钱养家。” 第25章 夜晚 夏季的夜晚并不凉爽,白日里被炎热席卷过的大地这会正散发着热,铺着青竹的凉席,晚上盖着薄被已经足够了,四五十平方的屋子里电扇一直呼啦呼啦地响个不停,来来回回摆动。 床上的男人因为炎热久久都没有睡着,在床上来回换着姿势,手虽然不再一直搭在卿尔尔的腰上,但是卿尔尔却很是无奈,这身旁的男人越是折腾不但男人没能入睡连她也是越来越清醒。 卿尔尔有些无力地盯着天花板,她有多少年没有在这样的深夜里还睁着眼睛了,在她的记忆力上一次还是刚被叔叔领回家里的第一晚。她前几天都是背对着这个男人,虽然男人有时候会主动去抱她,她也任由他抱着她,但也勉强能够安稳的睡去,可今天接二连三惊喜的消息却让她无法再淡定,她很小的时候老是在想自己以后会怎样生活,无数次的答案都是在大山里或者乡下安安静静地结婚生子,丰衣足食一辈子就够了,她会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家,守着自己的男人,平平凡凡地。 人一旦得到的多了,就会贪恋更多的东西,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善意的举动她没有办法选择视而不见,她起初在想这是个多么优秀的男人,可是那是种说不清的崇拜和羡慕,仅仅是这样而已,她没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也不想给他些什么,现在她已经是个已婚妇女了,她知道男人想要的就那么回事,身边的男人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知晓她的心思,全了她的愿,让她现在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可以作为交换,那就给他吧。 “于归,你睡了吗?”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种似水般的魔力,引的男人不再翻来覆去,而是转过身来朝着她的方向一直盯着她,等着她出声。 卿尔尔牵起他的右手,缓缓地搭在自己腰上:“你能帮我个忙吗?我今天出去买菜的时候人太多,被挤着了,回来之后腰就有些疼。” 男人很给她面子,又向她靠近了几分,手上力道不大不小地揉着腰间柔软而紧致的肌肤,和男人鼻息如此近让卿尔尔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许的急促,只隔了几厘米距离的眼睛打量着男人,目光大咧咧地就对上了男人黝黑的眼眸,周围空气都似乎凝滞在了那瞬间,只剩下两人的沉重的呼吸。 她胆子一向是小的,可这时候她隐约感觉到男人对她的好意,多多少少揣测出几分喜欢的意思来,她也是懂得男女间那点□□的,像是学校那些谈恋爱的男女一样,被喜欢的总是要多几分有恃无恐来,她这会儿仰仗的就是那点子优势。 满眼的黑暗,卿尔尔突然被一股子力道拉了过去,脑子里翻天覆地,片刻间便被男人压在了身下,在她还在晕眩的时候,她本就单薄的睡衣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几颗。 卿尔尔在某些方便有些笨拙,她丝毫不知道她的这些举动对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够造成多大的冲击力,到了这当口,她也来不及再去顾及这些,当男人吻上她的嘴唇的时候,刚才坚定的神情顿时被冲毁了,有的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忐忑和不安。 男人的面孔隐在阴暗里,瞳孔里严肃而冷硬,她分不清男人的表情和情绪,只知道他很认真! 男人的动作却停止了,僵硬在那里,卿尔尔急促的呼吸扫在男人脸上,痒痒的,混合着她错乱的呼吸,心里竟也是痒痒的。 卿尔尔有些奇怪,也有些害怕,在她伸手想要去碰触到他嘴唇的时候,他猛然抓住她的手,他一直忍耐着,觉得现在的她还太小,也的确是太小,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很危险! 他们的第一次是那么唐突而生涩,甚至留在记忆里的都全是不愉快,卿尔尔除了疼痛对其他的毫无印象,可此时被他喷洒在她脸上、颈间甚至黑发里滚烫的气息弄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的双手只好攀上他腰间,这时听见他的话说:“家里人教过你吗?” 她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的时候,他已经吻上就她的脸,在她额头、鼻尖、唇角落下深深浅浅的吻,极尽温柔。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一片噬骨的温柔,只得任由他间间续续吻着,梁于归却是起了坏心,他从脸颊吻下来,在她胸口处停留了片刻,惹得她都红到了脖子,他却又将头埋进她颈间,细细吻着 (和谐内容自行脑补~~~~(>_<)~~~~) 男人自从离家几个月之后,身体明显变得结实了,精力也比往日好了许多,在这一夜是得到了充分体现的,暴风骤雨的□□得以结束的时候,卿尔尔模模糊糊间透过窗子看到了远处微微发亮的天。 卿尔尔浑身酸痛感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躺在男人的臂膀里,四肢都没了感觉,这一夜对她而言并不容易,也不愉快,或许跟结婚的时候倒是不一样的感受,但是却有着相同的疼痛,在一次次疼痛中她告诉自己是在偿还,是在跟他交换自己以后读书的权利,咬紧牙关也要忍下来! 她下了床,去厕所里一个人呆了很久,借着窗户透进来微亮的光芒,她出神地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她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她只是个山里的女人,她皮肤虽然天生白,可这些年在山里劳作也晒得黝黑,嫁来梁家之后倒是稍稍好了一些,现下皮肤好些地方都透着青紫的颜色,看的她脸上不禁有些泛红晕。 卿尔尔换了一套睡衣,先前那套已经没法看了,片刻之后,她走出厕所,回到床上,她背着身子躺下去,却在躺下一会儿,男人坚实的体魄便环上了她的身体,从背后拥着她,双臂环绕在她胸前,身体动了动,声音有着浓浓的睡意:“赶紧睡。”随后把头靠在她旁边压住了她的头发,嗅着她发丝的香气,安稳地睡去。 她没有什么表情,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已经灰蒙蒙的要亮了,眼睛睁开久了渐渐沉重了起来 第二天,天大亮,卿尔尔才醒过来,她有些茫然地盯着明晃晃的窗外,听着巷道里吴大嫂洪亮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慢点跑,去学校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到处玩不晓得回来”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脑子有些懵,坐在床上回想昨晚的事情,过了好久,她始终觉得像是梦一样,望了望屋子里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他是已经去上班了?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从窗户外头传来:“醒了就快些起来吃饭,我先走了,快要迟到了。”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长袖的衣服来,这件衣服还是过年的时候买的,领子有点高,不过正好,脖子上的紫痕遮住了。 穿好衣服出去,桌子上已经放好了稀饭和馒头,应该是粱于归从外面买的,阳光落进院子里,桌子的那侧被墙挡住了太阳,另一侧正好照在刚走出门的卿尔尔身上,格外暖和。她遮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远方明媚的太阳,走过去拿起馒头就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竟是甜的。 一夜,看似一如既往般平常,却似乎变了很多东西,不知不觉间。 第26章 阿妹 县城,清晨的空气充斥着喧嚣,农民早早挑起了担子往菜市场去,公路上早已有了车辆鸣笛的声音,最早起床出门的还得算是高中生,尤其是重点县高中的学生,这会儿已经摸着黑去了学校,住在学校的已经在点了灯的教室上起了自习,高声朗读和背诵。 梁阿妹坐在人堆里,耳边毫无规律的读书声让她有些头昏脑涨,昨晚把这个月考的期末卷子拿回去从头到尾做了一遍,数学和化学的作业算起来花了他两个小时,等到她做完安排的事情之后,看墙上的钟已经指到了凌晨两点的地方,她才打着哈欠去洗漱睡觉。 今早难得有点失眠的意思,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就醒了,而且脑子相当清楚,她还在想自己这样子可以坚持一整天,至少不会在无聊的班主任的化学课上睡着,还能认认真真听上一节完全没逻辑可言的数学课,可这才上了二十几分钟的早自习,脑仁就开始疼了起来。 好不容易总算是挨过了四十分钟的早自习,她头疼一直没得到缓解,揉着太阳穴一路走回去的,她们家隔学校不远,出了校门走个一百多米就到,所以其他人住校她办的走读证,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各种卖包子油条面条稀饭的早餐店都热闹起来,她表情麻木地走进了其中一家,对着正在门口收客人钱的中年女人叫了声:“妈,我回来了。” 赵凤见着女儿回来,忙着收上的事情也腾出空来说:“阿妹,早饭放你房间了,妈这儿正忙顾不上你,自己快点吃了去学校。” 梁阿妹应了一声就上了楼,楼道里只有天花板的玻璃漏下来的光,看是看得见,可梁阿妹这两年眼睛不太好了,有些近视,她自己估计得有二三百度了,她摸着墙壁上的开关,把楼道的路灯打开,拖着疲劳的身体往上走。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爸就一直在县城的工厂里面当工人,厂子比较大,能赚些钱,在她读小学的时候她爸挨家挨户地找遍了亲戚朋友借钱才把房子修了起来,她爸没钱还是咬着牙把房子修了四层起来,她妈就着房子地势开了个餐馆,早上卖稀饭包子,中午晚上就卖盒饭,因为房子修了三楼一底还有阳台,所以二三层就拿来租给陪读的父母,每年都能收上些不低的租金,加上这些一年也能赚上几个钱,前几年把欠下的钱才还清。 走到二楼的时候,二楼的房客门没有关,租了二楼的房客已经租了大半年了,是个女客,应该是陪读的母亲,这家的学生她是见过的,读的大三,是个俊朗的男孩子,没多少书生气,倒有几分英气,只是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因为是复读,所以年纪比她大上两岁,男生腿脚快,比她先了几步到家,她望了望门里,他正坐在桌子边上吃饭,听见他妈对着他一脸愁容,依旧是往常苦口婆心的样子对他说着她都听得起了耳茧子的话。 梁阿妹耸了耸肩,继续往楼上走,回到房间里,刚关上门坐下吃饭,不一小会儿门外楼梯就传来嘀咕隆冬的鞋子碰撞梯坎的声音,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她妈来了。 赵凤风风火火地进了门,拿了一瓶角落里放着的牛奶,剥开了吸管,插上,递给她说:“阿妹,你赶紧吃,今天没来及给你单独做,就拿了些包子上来,赶明儿妈明天早点起来,给你打两个荷包蛋,煮你喜欢吃的醪糟汤圆。” 梁阿妹“嗯”了一声,她妈就是这样,她每日都是这样过来的,倒也习惯了,她这个妈就是把她当宝贝,当小孩子,比她爸都顾她顾得好,衣食住行,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说是当小祖宗供起来也不为过,虽然她不是什么事情都是那么依赖家里人的女孩子,她甚至更多方面都有自己的想法,随着年龄的增大,更是想多有些自由的空间,希望自己更加独立些,以前初中叛逆期还特别厌烦她妈的多事,可是这是她妈,全家上下从小到大唯一一个一直处处护着她的妈,就算是她爸也做不到! 她知道从小就不受老家的人待见,家里老爷子不待见她,那她在家里就完全没有地位,她小时候脾气冲,直接和老家的人闹翻了,最后还是她妈为了她去给老爷子卑躬屈膝,逢年过节去老家强颜欢笑,第一年她妈要和她爸回老家而她死活不回去的时候,她拦着她妈也不让她回老家娶受气,她搬着凳子拦在门口,无论她妈怎么好言好语地劝她,她都不让,她妈最后却哭着拉着她说:“阿妹啊,那是你的祖辈先人,就算你不喜欢,妈也要去,妈不能让你被你爷爷赶出家门,你是女孩子,被赶出来了你以后怎么办啊?你让妈怎么办啊?” 那天,她妈红着眼跟她爸走了。 从她读高中开始,闹翻了之后她再也没回过乡下,她恨,她心里恨透了老家的那些人,为什么就对她这样不公平?她欠了谁的吗?她不过就是个女儿而已,这难道就是个弥天大错? “妈,我这次考试没考好。”她这两天都在为上个星期的月考而闷闷不乐,学习成绩对她而言就是用来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她考上高中开始就反复告诉自己,她要考上大学,很好的大学,给老家的人看看,给他们家扬眉吐气! 赵凤听见女儿说成绩的事情,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一次而已,你肯定是没发挥好,上个星期不是一直都睡不好吗?就是精神不好才没考好的,你别放在心上。” 梁阿妹叹了叹气,她妈每次都是这样劝她的,生怕她给自己压力,却不知道越是这样越让她压力大,还平白多出一种无力感。 “阿妹,有个事儿我要给你说一声,你知道你哥的媳妇吧,叫卿尔尔,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她虽然年纪比你小,可算起来你要叫她嫂子,她今年考上县高中了,你哥打电话回去给家里人说了让她去读,我才知道这个事情,你哥就打电话到我这儿来给我说情,让我们多关照她,照你哥的意思是让她住我们这儿,都是兄弟姐妹间的亲戚,也好照应的”赵凤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直拿眼睛往阿妹身上看。 梁阿妹听了,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筷子直接落在了桌子上,她豁然一下站起身来,眼睛都不看赵凤一眼,说了声:“我吃饱了,去学校了。” 她几乎是跑出门去的,满肚子的鬼火她差点没忍住就在她妈面前发了出来,他粱于归家凭什么?她家处处受他们家压着,还要给他照顾老婆,凭什么?她家欠了他们家什么吗?亏他想得出来让他媳妇住到她家来,都不怕他这个恶名在外的堂妹生吞活剥了他媳妇吗? 作为四五岁的小孩子,虽然意识不太清晰,可是对那时候冲击力强烈的事情还是会有记忆的,那时候她爸妈才去城里不久,日子过得很难,就把她放在老家养,那时候的她很怕爷爷,没有太多的记忆,只是单纯的怕,那时候爷爷让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去叫哥哥回家来吃饭,她那时候很喜欢哥哥,每次都是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去找哥哥回来。 那次,她白天跟着大婶婶去了地里摘了菜回来,半路上摔了一跤,膝盖都出了血,她那时候疼啊,就一直哭,哭的脸都花了,嗓子都有些哑了,大婶婶见她一直不消停,就让她不要哭了,再哭回去爷爷见了会生气,她立马就抽噎着停了下来。 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家,爷爷一如既往板着脸让她去找哥哥回来吃饭,她拖着直疼的腿跑到街上到处去找哥哥,因为每天哥哥都会跟着隔壁家的几个同学跑到街尾的水泥洞里玩,那个水泥洞是原来街道修路的时候放置从外地运回来水泥的地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用过了,可是那时候临近街道的小路要整修,修道乡下去,这个洞又运了水泥进来,平时里面很凉快,就是气味重,男孩子不怕脏不怕黑的就喜欢进去玩,所以她最先去的就是水泥洞,可是那天她站在洞口叫了好久哥哥都没有出来。 洞里面很黑,她不敢进去,天快黑了,再不快些把哥哥叫回去爷爷会生气的,所以她大着胆子往洞里面走,边走边喊,却始终没有人回应,她走到放水泥的那头,平时哥哥他们就喜欢躲在那后头,可是她人小,个头不够,要看水泥后头藏没藏人,必须要爬上去才看得到,她没多想什么,就往上爬,膝盖时间久了也不疼了,除了在水泥袋子上磨蹭了几下有点疼之外,她艰难地爬上去之后,依旧没有找到哥哥。 那天一直到天黑透了,她一身脏兮兮地回到家。 第27章 阿妹 半夜里,梁阿妹开始发高烧,差不多快要天亮的时候,家里人看烧的实在是很厉害,便把人送到了卫生院去。白天她妈就赶了回来,一来就跑去要找医生,问要不要送县医院去之类的,老爷子见赵凤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样子就气得上头,教训她说:“丫头发烧感冒正常着的事情,用得着这样火急火燎地回来,难不成还怕人亏了她不成!” 赵凤不放心,还是找了医生,卫生院的半夜值班的医生说:“这小孩子是伤口感染严重才发烧起来的,她那个膝盖应该是新摔的伤口,给她洗伤口的时候,里面有好多石灰水泥,用酒精消毒她疼得直哭,让两个护士压着她给她洗了一个多小时才处理干净,小孩子摔了自己不懂事,你们大人怎么也不给她处理一下伤口呢?” “怎么会有水泥呢?” “听你家里人说是跑到水泥洞里面去了,女孩子还不多管管,那水泥洞里面是死过人的,哪里是小孩子去玩闹的地方,再观察两天,伤口不大,就是太深了。要是她的腿还是发炎的话,就是感染了,要到县医院去做手术,把里头的东西弄干净。” 一听到要做手术,赵凤整个人浑身都软了,她虽然不知道做手术到底是怎样,但是她知道不到很严重的地步是不会要去做手术的。 那时候赵凤才二十几岁,性子急,怀梁阿妹的时候也不容易,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没保住这个孩子,后来生下来之后,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看重些。 那天赵凤和老爷子吵了一架,连带着梁全福一家子都吵了起来。 赵凤一直觉得亏欠这孩子,就因为是女孩子,从小就不受待见,她一直想着带在自己身边,就算家里人不喜欢这孩子也不会让这孩子白白受委屈,可是这两年情况不好,连养活他们两个大人都是勉强,根本没办法带她去县城里,因为他们两口子硬是要去县城的,让老家的长辈带孩子,所以他们两个大人在家里更加没了地位,更不要说对待这个孩子。 先前只是一直挂在心上,时不时地担心这孩子,可是现在人都给送到医院去了,睡着觉嘴里都喊着疼,叫着妈妈,让她心里像是刀绞一样,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对不起这孩子,她只是个孩子而已,什么都不懂,为什么受苦的总是她! 那次事情以后,赵凤听不进任何人的劝阻,硬是把梁阿妹带去了城里,她对家里的人说:“这孩子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以后如果我这当妈的养不活她,养不好她,我就陪她一块儿去死!” 从那以后,赵凤把孩子带到县城去养活,每逢过年过节才会把她带回去。 梁阿妹回想着以前的那些破事,鼻子突然就泛酸,走在路上不知觉地就红了眼眶,她老是在想,以前的事情她都不想再去想了,也反复说了不计较了,可是每每老家的人扯出点烂事来,她就平白地委屈,为自己委屈,更多的是为她妈委屈,她妈为了她,就算是老家的人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也会端着笑脸答应,她不甘心,凭什么?她家连她都要养不活的时候,谁来看过她们?谁来可怜过她们?谁来给过她们一分钱? 凭着天地良心,这些年他们家为老家的爷爷和大伯家做了多少事情,每年都送钱送礼,给足了面子,在家里比任何人都要低上一等,她堂哥要去外地,她爸一手安排好,她堂哥读书的时候,她家里情况在不景气,也要把他接到家里尽心尽力伺候着,大伯说要赡养老家的爷爷,他们家最穷的时候每年都给老家寄钱,可是他们家越是这样,老家的人就越是嚣张,把他们家做什么都当做是理所应当的,做什么都是义务,是本分,以前送来的是堂哥,现在就连堂哥的媳妇都要送过来,是不是以后大伯家的孙子曾孙子读书都得他们家一手承包了?! 梁阿妹这一天在学校压根就没静下心来,她怒火稍稍平静了些,随即而来的就是担忧和不安,还有烦躁,他这堂哥的心思她一直搞不懂,对于他们两家的关系他一直都在装傻,面子上处处都过得去,他不是不知事的人,可是这时候怎么突然这么不识趣,要把他媳妇安排过来呢?他要是识趣,那么她这个嫂子要读书就会去读住校,顶多跟他们家打声招呼,时常走动就是了。 晚上,梁阿妹下了自习,沿着路灯走回家,她妈给她留了门,还给她泡了点清火的茶凉着让她回来喝,大热的夏天除了他们这些马上升高三的学生还在补课外,学校就没有其他学生了,天气一热,这火气是要大很多,尤其是让人火大的事情也多的时候。 她洗漱好了之后,直接上了楼,她爸妈的房间在三楼,她要上楼就会路过他们的房间,意外的是她爸妈的房间灯火通明,门也是开着的,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赵凤和梁全德坐在茶几旁边,桌上摆着一些存折和现金,赵凤把手指头在嘴边沾湿了之后,拿着一沓钱开始数起来,梁全德转过头看见她站在门口,见她正准备走开,叫住了她:“阿妹,来,进来,有点事情给你说。” “爸。”梁阿妹走到床边坐下。 “阿妹,爸爸以前刚从乡下出来的时候,到外地去了两年,那时候还没认识你妈呢,在外面的那两年啊真的记忆深刻,就算已经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容易,那时候每天吃了上顿就在担心下顿,做了一天活儿就得一天的钱,然后担心明天还有没有活儿可以做,你们现在能有机会好好读书真的好啊。”梁全德想起当年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就像是褪掉了血痂的伤口,就算是不痛不痒了,可是无论是看到还是想起来心里的触动还是不小。 梁阿妹静静地听着,苦水里熬过的人说的话总是有种说不清的征服力,说话间就能征服听者的感官、心灵甚至是思想,让人出了崇敬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情感。 “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你大嫂要到这里来读书,这个事情既然定下来了那就是定下来了,那是个不错的姑娘,很能干,也很喜欢读书,一想到她凭自己的能力考进县高中我就像看到以前的你一样,那么努力,那么自信,那么让爸爸为你骄傲,对于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因为一些偏见而阻碍她读书的道路。”梁全德在家里不怎么说这些话,通常也不多在这些方面上教育女儿,可是一旦教育女儿,那全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要的是一个明事理的女儿! 如果说梁阿妹当时考上重点高中的事情有人为她高兴,那就是她妈,如果说有人为她感到骄傲,那就是她爸! 赵凤坐在梁全德旁边一声不吭,只管低头数着钱。 可是,梁阿妹一听到梁全德说那么多话都是为了让大伯家媳妇住到他们家,她憋了一天的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爸,她要读书,没人阻止,可是为什么又要住到我们家?难道大伯家是个人要来县高中读书,我们家就得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梁阿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走了两圈,按住想跳脚的冲动,压着脾气,对着梁全德说:“爸,不行,这日子,我受够了,我绝对不能接受大伯家这样使唤我们家,你不为我想想,你也为妈想想啊,爸,妈这么多年,当这个梁家的儿媳妇当的这么憋屈,事事都要委曲求全,年年都要回老家赔笑脸,就连大伯一家都要处处讨好,不行,就算他们现在在老家说我们家有钱了就不认人,不认穷亲戚什么的鬼话,我也认了,这件事我绝不让步!”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没了丝毫声响的屋子让人更加觉得窒息,梁全德揉了揉额头,他一把年纪了,有些事情都看的很淡了,可是女儿这个年纪刚过叛逆期,哪里能理解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解开的,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明白的。 赵凤把手里的钱放下,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拉住女儿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阿妹,你听话。” “妈,你不能太老实了,哪有他们这样欺负人的,你就是太软弱,什么事情都妥协,他们就是看准了你好欺负!”她一把拂开她妈的手,神情坚定地对她说。 “听你爸爸的话,就当妈求你了。”赵凤真的累了,累的很,她这么些年一直做着这些事情,她累,可是没人能懂,今天她女儿说了,她女儿懂得她的苦,懂得她的委曲求全,懂得她这些年来的委屈,这就够了,她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她只需要有这么个乖巧、贴心又能干的女儿就够了,那她做的那些事情都值得了。 这一晚并不宁静,有些事拍板定案,有些事无疾而终,有些人靠的更近,有些人渐行渐远。 第28章 到家 卿尔尔回到老家县城是在阳历的八月二十九号,她坐了一夜的火车,早上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两眼眼皮都在打架,她困倦急了,这次虽然没有去的时候这么挤,可是没有粱于归同行,她胆子小,走的时候粱于归千叮呤万嘱咐说路上坏人多,小偷扒手强盗都是有的,让她自己一路上当心点,在车上也别睡得太沉,所以她根本就不敢睡,眼睛合上一会儿,小小地打个盹她都担心会有人偷走她的行李。 她去外地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走,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多少东西,但是粱于归给她买了一口花俏的小箱子,里面装了给她买的衣服和一些从外地带回来给二婶子家的礼,差不多刚好填满整个箱子。 “姑娘,要坐车吗?可以直接把你送到城里,便宜。”她一出车站门,这头上搭着白汗巾的大汉就迎过来,一路缠着她问,还作势要来抢她的箱子,卿尔尔一不注意手上一送,就让他把箱子从手上扯了过去,一边嘴上说着没事一边直把她往他停车的那块儿带。 “我一个人,去县高中,多少钱?” “十块,平常都是十五块的,姑娘你放心,不会收你高价的。” 卿尔尔听了大汉的话,心里琢磨着一算计:这边公交车半个小时一趟,只要三块钱,这三轮车贵了三倍的价钱还说没收高价,摆明是瞧着她是个小姑娘好骗,收五块钱她都嫌浪费钱,她连忙叫着“不用了,不用了,我家里人一会儿来接我。”几步上去把大汉放进三轮车的箱子拽了出来,连忙摆手说不坐了,几步就离了大汉几米远,那大汉不依不饶地在后头追她,她赶紧提脚往公交站小跑。 前几天,二婶家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间到,好让她二叔腾空去接她,那天粱于归出门去了,不在家,她觉着自己读书就挺麻烦二婶子家了,这回来坐个车也还要二叔专门请了假来接,实在是过意不去,放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还指不定觉得她这个后生晚辈好大的架子呢,她几句客气的话便婉拒了二婶子的提议。 这会儿,她还在估摸着二婶家里应该在等着她了,再不快点回去,怕是要惹得人着急了,她去外地的时候没带上自己的手机,因为粱于归说没必要带这么些东西出去,外地有座机,这也想带那也想带的,东西一多坐车都麻烦了,所以她索性就带了点贴身衣服就跟着去了,这回来了才发现没个手机在身上,走到这县城里还真真是不好联系。 在火车站的站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卿尔尔才等到车,这大热的天热的她满头是汗,碎花衫子的背后也印着汗水,她人也实在是个老实得让人无奈,她把粱于归给她带回来的东西当成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东西拎在手里硬是拎了半个小时,直到车来了,她上了车,都没敢把箱子放下,这会儿倒不是怕被人抢走,毕竟这是在车上,抢了也没地方跑,她是怕搁在车上的地上把这好看得紧的小箱子给弄脏了。 话说另一边,梁全德下午下班下得早,中午回家就跟赵凤商量好了,晚上的生意不做了,把家里收拾收拾,给侄媳妇腾出一间房来住,想着侄媳妇坐一晚上的火车也是又累又饿的,安排着再提前准备点好吃好喝的,而且这几天天气不太好,有时候会下点暴雨,火车说不定要晚点,,毕竟一个女人家,天黑了不安全,要是天黑了侄媳妇还没到的话,他还是得跑一趟,把人给接回来的,所以晚班跟人换了,想着早点回家准备准备。 “孩子她爹,我想着一会儿阿妹要回来吃晚饭,时间还早,我给她先做了让她吃了赶紧去学校,她不问就算了,要问起我们吃没吃,就记得说我们俩吃过了,免得她多心。”赵凤就算是之前多多少少说的梁阿妹没有点头答应,但是终究还是默认了的,可是默认是一回儿事儿,他们俩大人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了,就算要等着侄媳妇回来了再一起吃晚饭,但是也不能当着梁阿妹的面说,最好的就是不说,问起来就搪塞地说给留了饭就行了。 “成,你给侄媳妇收拾的房间呢?隔阿妹那边远些,不然在二楼也成。”梁全德是知道自家闺女的性格的,火爆起来是拦都拦不住的,且不说以前怎样,以后怎样,就是现下都万是不敢直接让她撞见侄媳妇的,这住的房间能隔多远就多远,二楼虽说前边有一间房已经是租出去了的,可是这后边的那间预备要租出去的房还没交押金,房间比三楼的还要大些不少,也是可以让侄媳妇住的,家和万事兴,少赚点钱倒不是什么大事情。 “我知晓的,给安排在二楼的,那家还是要租的话,我们就合计合计把楼上天台的阁楼整修整修,去年赚了些钱的,下半年可以商量着请了师傅把楼上再盖上一楼,房子大点租出去也能赚点钱,现在这年头物价都开始在往上涨了,钱都存不住了。” “后头的事后头再说,快去做饭去,阿妹等会下学回来了。”梁全德催着赵凤进里屋去忙,自己往门外走,这会儿他还是有些担心卿尔尔人生地不熟的,之前也没进过城,先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告诉了她怎么坐车,也不知道一个人坐车过来有没有问题。 “爸,站门口干什么?这么热的天儿,这门口被太阳晒了一大下午,地上暑气都还没消呢,站这儿当心中暑。” 梁全德听到下学回来的梁阿妹的声音还小小地吓了一下,听清她的话之后,笑起来说:“我闺女果然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被突然夸奖的梁阿妹耳根一红,她从小到大受到她爸夸奖的时候不多,就算她考试考了年级第一也不一定能让他爸这么直白地笑着夸奖她,这猛然一句话,她不好意思,而且觉着别扭,扭过头说了句:“说的我好像还是三岁小孩一样。”就急忙进屋了。 “阿妹,赶紧进去吃饭,你妈给你做了好吃的。”梁全德朝着自家闺女的背影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进屋吧。”梁阿妹回过头说,然后有些羞恼地走开了。 梁阿妹从小就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人,尤其是在细腻而又温情的时刻,更本不懂得如何应对,要说是害羞的话,她在气愤地谴责老家里的人的时候谁都不会认为她会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子,其实,要说起来的话她只是一个一向强硬惯了了女孩子,她这些年看多了自己母亲低声下气的样子,乡下重男轻女的态度,而她接受的是自由民主平等的思想教育,她强迫自己要坚强起来,要强大起来,不让任何人欺负她母亲,不让任何人践踏她的家人,所以她很少有内向羞涩的一面,但并不是没有,只是很少示人而已。 “妈,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饿了。”梁阿妹进了厨房,站在赵凤身旁,看着锅里被油炸得金黄金黄的南瓜饼,让人很有食欲,可是梁阿妹偏偏是个喜欢吃口味重的东西,通常一些辣椒花椒放的多的尤其偏爱,不是特别偏爱甜食,“做这南瓜饼干什么?爸要吃?” 赵凤先前那会儿已经把梁阿妹的晚饭做好了,放在前头的桌子上,想着晚上要吃的东西还没做好,赶着时间便又进来多做两道菜,哪知梁阿妹回来了不说,还直接进了厨房,她知道自家女儿平常以学业为重,所以从小到大几乎都没让她进过厨房的,这被女儿突然问上了,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只好连忙推着她出去。嘴里说着:“赶紧去外头把晚饭吃了,这厨房乱七八糟,脏得很,一会儿把衣服弄脏了难得洗,你在这碍手碍脚的,我什么事都做不了,快些出去,吃完饭赶紧去上课去。” 梁阿妹耸了耸肩,无奈地往外屋走,边走边说:“厨房你能进我就不能进了,我都多大,衣服我可以自己洗啊,倒是妈你啊,现在就开始嫌我碍手碍脚了。” 这没多大一会儿功夫,梁阿妹解决了晚饭,也没在家里多晃悠,给梁全德和赵凤打了招呼,就去了学校。家里两个大人看着梁阿妹往学校走了老远才松了口气,赵凤拍了拍梁全德肩膀说:“孩子她爹,晚上阿妹下课回来你给她说侄媳妇到家了的事情。” “不成,在这方面阿妹听你的话,你这当妈的不去谁去?”梁全德说完,嘴里就鼓捣起来:“这侄媳妇怎么半天不到,我看看去。”说着就往外头走,完全不给赵凤争辩的机会,这事没得说,还是得赵凤去说。 这天晚上大概七点半左右,卿尔尔才到了二叔二婶家里,她等车等得有些久,而且火车站离得远,公交车也坐了很久,等她下了车之后,还问了问路怎么走,结果走到半道上就遇上出来寻人的梁全德,这才顺利地着了家。 三个人,两个长辈一个晚辈坐了一桌,赵凤家长里短地问着,卿尔尔拘手束脚地答着,梁全德只管喝着自己的小酒,时不时地叮嘱两句,这一茬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第29章 女大爷 粱于归趁着暑假的这两个月把预计要做的事情都做了个开头,目前而言还算是顺利,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太顺利的事情,那就是家里那个小女人走了之后,他就没好好吃过饭,并不是他本是不会做饭,他独立生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做饭不说多好吃,但也不至于难吃,只是卿尔尔在这儿的时候每天给他做饭,还换着花样来,他每天回到家里,等着他的都是热腾腾的的饭菜。 有人说只需要二十一天,任何事情都能变成习惯,习惯有时候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他现在习惯了,这人一走了之后,便不太愿意做饭了,不做饭的结果就是经常跟着杜全高帅他们出去吃大排档什么的。 这前前后后算起来卿尔尔也走了大半个月了,他没给她打过电话去问,除了到了的那天他二叔家来电话报平安之外,他也没往他二叔家打电话关心。他好歹是个二十几岁的人了,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他贸贸然把卿尔尔塞到二叔家也不是随意的决定。 家里的情况他多多少少是了解的,老爷子以前是个老思想,不欢喜姑娘只偏爱小子,从二婶生了阿妹开始,老爷子就没关心过,在阿妹小时候对她也是成天板着脸,后来可能是年纪大了,再加上阿妹自己有出息,争气,考上了县重点高中,虽说她是在城里读书,可是粱于归知道,城里的学生不下苦功夫也是很难考上每年只有那么点名额的县重点高中的,给家里挣了光彩,老爷子心就软了,想着把这个孙女认回来,还说要给阿妹改个“于”字辈的名字,本来名字都是找赶集时算命的拿生辰八字算好了的,叫梁于娴,取作娴静的意思,因着家里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县高中,粱于归考的时候还办了升学宴,这回轮到梁阿妹了,老爷子也是想和阿妹她爸商量着大办一场,老爷子是怀着要让外人知晓自个家里个个是人才,大喜一番的心思,阿妹她爸想的是让自己家闺女可以在这个家里从新立足,说是正真的认祖归宗也不为过。 可是,那次阿妹和老爷子闹翻了,话都往狠了放,还说死在外头都不回来的话,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哪里能经得住这,那天可把老头子气的半死,这才算是把关系彻底搞僵了,粱于归这个晚辈在人前人后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直在寻思着找个机会做点什么,都是一家子的人,没有一直就这样阴阳怪调地道理。 这次把卿尔尔送过去,他想了整整一夜,要说是把她这媳妇送去读书也好,说是把她这媳妇送去示好也好,反正他想着卿尔尔是家里唯一一个晚辈又是个闷不吭声又老实的,正好又要去县城读书,和阿妹年纪也相仿,送过去一起处一处,女孩子呆一起总是话多秘密多,时间一长指不定还能培养点感情出来,什么紧张的关系都能缓和了。 “梁子,你赶快出来,出事了。”外头杜全隔着倒了栓的木门直喊道。 粱于归本来在家里头睡觉的,一大清早的还没清醒就被门外头的嚎叫声吵得火气都出来了,随便往身上套了两件衣服,揉着眼睛出了院子,不耐烦地给门外叫喊着的人开了门。 他反身又要往里屋走,杜全一把拉住他,说:“你还进去干啥,赶紧跟我往外头走。”杜全一眼就看出他还没清醒,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粱于归人往外拖着就走。 对粱于归而言,他毕业之后这一年多都是忙忙碌碌的,结婚,计划,创业,每一样都让他无暇□□,很多事情在忙碌中都可以变淡,尤其是对于一个事业心极强的男人而言。 当叶蕾提着箱子站在巷子口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都混乱了,一点都不平静,这是个美丽依旧的女孩子,还是像当初一样扎着马尾,穿着干净利索的t恤和牛仔裤,站在墙角,有事没事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眼睛盯着脚下的动作,认真而又无聊。 “嗨,粱于归。”她被他们的动静打断,抬起头朝粱于归的方向莞尔一笑,又像是想到什么,沉思了几秒钟,抬头对粱于归点头道,“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从毕业前两三个月开始,具体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他们两个人就再没有见过面,这两个同样足够聪明的人就像是有了默契一样,再没有通过电话,没有登过企鹅,没有发过邮件,也没有再得到任何有关对方的消息。 粱于归愣了几秒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做不到坦然,也没办法热情,只好表情僵硬地回应她,笑了笑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来吗?”叶蕾的性格说上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聪明,长相也好,一副美人胚子却生错了皮囊,粱于归以前就说她就是个男人的性子,能干却要强,强势却倔强。 过了好一会儿,杜全看两人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也不见粱于归把叶蕾带到屋子里去坐坐,这气氛就这么僵着,他也尴尬的很。叶蕾这女人一大早天不亮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来了b市,让他去接一下,当时他一时半会没敢相信,可是他向来是不敢把叶蕾的话当玩笑话的,这可是个实打实的女强人,以前在学校当干部的时候,事事都能做的滴水不漏,他当时看了看手表,早上五点钟都不到,他昨晚加班,凌晨一点才睡,这才躺下几个小时就得人魔鬼样地出门去接这女大爷。 眼下这会儿看不下去了,这么不说话看着是怎么回事,别等会急了眼,他想叶蕾这会看着还算和善,可要是待会冲上去给梁子一顿闷打也不是没可能,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来做这个和事佬:“这么站着干什么?走走走,赶紧进屋里去,叶蕾坐车肯定没合过眼,累了一晚上,进屋里先坐会儿去。”说着,就去帮叶蕾拎箱子,推了推粱于归的肩膀,几个人这才慢腾腾地进了屋。 粱于归给杜全和叶蕾倒了茶水,自己找个了矮凳坐在一边,没人说话就有些要打盹的意思,杜全想着这事他还是不沾边了,他从大学就知道只要一沾上这两人的事儿就没好事儿,想当初他好心好意提醒叶蕾说粱于归有学妹追,没落着好,还让这两人吵了一架之后把罪魁祸首的名儿按给了他。他象征性地把茶水喝了,连忙起身说:“梁子,你看我今天还要去公司加班呢,我就先走了。” 杜全话音一落,人已经走到门口了,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粱于归叫住了:“杜全儿,你等会,先别急着走,耽误不了你几分钟。”话毕转头朝叶蕾说,“你来也不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好给你在外头打听好了,提前租一间房子,我这里地方小,住着也不方便。” “你这是要赶我走?”叶蕾抬头,两眼直直地盯着他问。 粱于归没看她,朝着站在门口想走不能走的杜全说:“杜全儿,你那里之前不是隔壁有间房空着没租出去的吗?帮叶蕾跟你房东打个商量,让她现在那里住着。” 粱于归这话说的界限分明,叶蕾的事是叶蕾的事情,帮叶蕾找房东打商量那就是帮叶蕾的,不是帮他粱于归的忙,总之,叶蕾住在粱于归这儿是不成行的了。 “你就不能让我先住你这儿两天吗?”叶蕾小声嘟哝了两句,杜全听没听见说不准,但是粱于归是一定能听见的。 “我这儿小,你住不惯。”粱于归说了之后,朝杜全喊:“杜全儿,你别急着走,现在时间还早着呢,你赶紧回来帮叶蕾把东西拎过去再去上班,都是老同学了,你难不成还让人女孩子一个人把东西拎到那边去?” 粱于归话刚落音就被人抓住了手,手的那边拽得死死的,对粱于归而言,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触动,这毕竟是他大学时候的女朋友,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不可能,可是以前的心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开了,粱于归说:“你这是怎么了?” 叶蕾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解开了,散落地披在肩上,有些温婉可人的样子,她微微低着头,正好挡住了眼睛,她小声地说:“粱于归,要是我说我专门来这里找你的,你信吗?” 这是第一次粱于归听到叶蕾说这样的话,她虽然一向直白大胆,可是在感情方面却是不轻易表露,更不要说是撒娇或者表白什么的,他们两个走到一起都算不上是谁告白谁接受,只是相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公认地金童玉女。 “叶蕾,你先去杜全儿那边,我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粱于归的意思很明确了,叶蕾要强的性格不允许自己再继续说些什么了,她回过身拿起自己的箱子,大步地跨了出去。 第30章 同学 叶蕾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着了魔一样,听了大学闺蜜姜圆圆的话,认为自己还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把粱于归挽回,昨天早上一听说粱于归来了b市,就什么都不顾地跑来这里找他,满心地憧憬和膨胀的冲动,一夜都未消散过的忐忑,却在到达的早上被他泼了一盆冷水。 她拎着箱子出了巷子的时候,杜全就追了上来,她火气上头,走起路来也是风风火火的,杜全本就不是个高大的男人,这会儿还得在她后头追着跑,嘴里喊着:“叶蕾,你提着箱子还走这么快,拿来我给你提着吧。” 没想到她还真立马停了下来,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双手环胸,一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杜全,杜全没来由地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又、又想干嘛?” “今天的事情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我一定不放过你,杜全,你知道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人!”叶蕾说完之后,转过身慢慢往前面一边走一边又暗自琢磨起来:我就不该信了姜圆圆那丫头的话,我这么跑过来不是说明我服软了吗?粱于归刚才那态度说明他还是在跟我僵着,脾气还是像以前一样臭,就算自己心里先妥协了面上也不动声色,就算是这样,他们俩好歹一年多没见过面了,那家伙一毕业就回老家了,这会儿还这样不给好脸色。 杜全一直觉得吧,叶蕾这人iq高吧,eq怎么就这么低,现在都和梁子到了这份上了,人家媳妇也娶了她才出现,这会儿来示好那有屁用! “那什么,叶蕾,我一直都想问问你,梁子他不可能给我说,只能找你问了,快毕业的时候你不是和梁子吵架了吗,到底是为啥啊?”要不是那次梁子死了心不和好,也不会这么快就回老家把婚都结了,杜全这样想着,但是他不敢直接把篓子捅破了。 叶蕾刚把对粱于归的态度埋怨了一番,情绪也就跟着过去,这会儿倒有心情跟杜全慢慢解释:“大四的时候,大家都要找工作,学校又签不到像样的,我就建议让我爸给他介绍个工作,他不愿意,就闹掰了。” 杜全见她说的很轻巧,将信将疑地拎起她的箱子,走到她前头,扭着头说:“那你们俩脾气还蛮大的,这么点事谈不拢就能闹一年多不见面不联系。” “那是他脾气大,我这不是来找他吗,你也看到了,完全我不理睬我。” 这也算是来和好的?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这时候来找梁子,就对梁子抱这么大的信心?在杜全的记忆里,他对叶蕾的印象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多差,平时跟女孩子在一起就是女孩子的样子,跟他们在一起就是爷们的样子,不太清楚的就是她跟梁子在一起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反正每次一联系他就是要找梁子,然后八成准没好事,他大学时候就已经习惯这姑奶奶的做事风格了。 “叶蕾,你不是去沿海工作了吗?请假跑到这边来?”其实杜全想说的是——姑奶奶你想在这儿住多久,你让小的心里有个底成不?! 叶蕾踩着高跟鞋走路伴着鞋跟的响声,比起大学的时候来,工作的这一年给她平添了不少的女人味。她在工作做事上是精明能干的女人,可在生活中却不怎么去察言观色,不是她不会,只是她不想,她觉得那样就活得太累了,就算她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在理智上看来是鲁莽,是冲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什么都不顾地跑来了b市,抛下了工作,跟父亲吵了架,四处打听粱于归的去向,她觉得姜圆圆说了那么多话,她最赞成的还是那句“女人这辈子要有那么一次不理智的时候”,而她把这次机会挥霍在了粱于归这个男人身上! “对,请假了,请了个长假,把我的年假都浪费完了。”叶蕾说着伸了伸懒腰,多了些不以为意又嗔怨地意味。 可是这边的杜全就有些崩溃了,这姑奶奶居然是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去了! “你放个长假就不回去见见你爸妈?”杜全笑嘻嘻地问。 叶蕾直接改环胸为叉腰,站在杜全面前,质问道:“杜全,我怎么感觉你是想着让我赶紧滚蛋的意思呢?” 杜全立马就精神抖擞起来,点头哈腰地说:“哪敢啊,没有的事情,我纯粹是关心一下你而已。” 杜全住的地方隔粱于归住的地方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其实说近也不近,因为两条街中间没有小巷可以穿过去,只能从街头到街尾绕过去,距离就拉长了不少,两人半聊半走了半个小时才到,杜全隔壁的房子是一件跟粱于归住的地方差不多大的小屋子,采光还不错,因为之前的房客前几个星期才退租了,这几天还没来得及租出去。 因为空着的时间还不长,里面也还算是干净,叶蕾和杜全简单地收拾收拾,就差不多能住人了,杜全还从自己住的那边搬了个柜子过来,说是他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多东西要装,那柜子是新的,在他那边空着也是空着,搬过来让叶蕾暂且将就着用着,杜全要去上班,床单被子枕头什么的只能让她晚点自己出去选了。 “那个,叶蕾,你一个人没问题吧?我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要去上班了。” 叶蕾瞧见杜全回到自己的屋子几分钟就换了身行头出来,提着公事包像模像样的,这会儿跟她说话的空档还扯了扯自己歪了的领带,不禁笑出了声音:“杜全,没看出来呀,这上班的样子还是一表人才啊,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杜全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就出了门,还多说了句:“叶蕾,巷子口有卖早饭的,你自己一会儿去吃。” 时间过得很快,叶蕾把自己的东西简单地归置归置就已经到了中午,除了早上杜全走后,她跑到巷口买了碗粥吃了之后,到正中午这会儿连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她把电脑拿出来开机,插上网卡,看了一眼还算像样的屋子就出门去了,她浑身都出了汗,这会儿正中午太阳大起来,温度高了,连汗臭味都出来了,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瘪了瘪嘴巴,去到外面的水管用铁盆接了一盆水,把院子里的地上都洒了水降温,又用那个盆子接了一盆水端进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叶蕾在行李箱里面翻来覆去地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毛巾,她对自己的东西没多大收拾,这能找到还算好的,至少不用再出去买,花上个十几分钟简单地把浑身上下的黏腻的汗渍擦了一下,打算晚上夜黑了再烧水洗个澡,实在不方便就出去到处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澡堂洗洗。 随后,她上了网,登了自己的邮箱,果不其然有一堆没有处理的文件,她工作的单位是金融类的资产管理公司,有父亲的帮忙,什么事情都来的相当顺利,待遇什么的姑且不说,就是工作内容也是学到很多真正实用的东西,估计明年就能有往上升的空间了,可是这次她只给主管发了一封邮件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手机也是关了机的,还不知道现在家里和公司怎么样了。 要说她昨晚上还是一身热血,那现在都冷却的差不多了,不再由感性来支配自己的行为了,她换了简单的短裤和t恤,一头倒在床上,盯着泛黄的天花板,吹着风的电风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叫声,单一而枯燥的声音让她眼皮竟渐渐沉重了起来 叶蕾第一次注意到粱于归是在自修室里,大学的自修室除了期末的时候总是有些空荡荡的,偶尔来上自习的不是情侣就是学霸,而叶蕾就是其中一员,有事没事就往自修室里跑,平时没事就来看看闲书,有事就是安静地做作业,在其他人看来她就是个女强人,生活枯燥乏味的女强人。 那天傍晚的时候,自修室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的时候,粱于归就那么突然进来了,门的声响再小也惊动了叶蕾,因为她刚做了高数的作业打算小小地闭目养神一小会儿,正是思绪放空的时候,最容易受到周围事物的吸引。 她看见进来的男生,短短的头发,穿的简单利索,拿着几本书进门,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对一个人有好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也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只是在篡夺了对方目光的时候,便有了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她从那天以后就开始每天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只要那个人进门,她就会抬眼与他对上一眼,两秒之后然后再默默低下头,佯装无事,可是会去观察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看的是什么书,,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直到有一天,她站在他面前说:“同学,能请你帮我个忙吗?”她以她的借书证弄丢了为由向他借了借书证,然后回到宿舍之后对着自己的借书证傻笑了一晚上。 第31章 同学(除虫) 九月开学季,匆匆过去一个多月,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时间又悄悄流逝了三十多天,对于高一的新生而言,对高中才渐渐熟悉了些。 梁阿妹对于开学没多大感觉,因为暑假补课的原因,她几乎没有开学和放假的概念,现在满脑子想了就是上课、做作业,然后反复循环,哦,不,除此之外,她或许还多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关于家里的不速之客,卿尔尔到了梁家二叔家里没什么动静,不多说一句话,每天下学很少见到她,主要是梁阿妹老是故意走的很快,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和高三的不一样,学校为了方便大三这些陪读生和走读生,离校门最近的教学楼就一直是安排给历届的高三学生,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四百多亩占地,高一高二的学生要出校门几乎是要横穿整个学校的,所以梁阿妹和卿尔尔基本上没有撞上的机会。 而相对而言,卿尔尔的日子过得就不是那么顺遂了。 高一新生进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军训,她是农村出来的孩子,而且还是在大山里吃过苦的,顶着大太阳干活儿的时候都是有的,更何况高中的军训还只是找了遮荫的地方让她们站军姿而已,班上的女生天天嘴里都在喊累喊热喊要出人命了,可是她倒没怎么感觉到累,就是觉得有些无事可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学到,只是每天都在学校吃闲饭,浪费钱,她来了县城才发现读书处处都要花钱,而且开销很大,并不像是她读初中那时候一样,现在要交好几百块的学费,要住校也要交一百多的住宿费,每天在学校吃饭要花钱,打水要花钱,就算是晚饭吃最便宜实在的炒饭,一天都得花上差不多十块钱,东一点花销西一点花销加起来一学期也得上千的花费,那还是打紧地算账。 她在学校一个多月,一直有一个想不通的事儿,为什么县城里的女学生不吃晚饭?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学生都是这样的,但是她住的寝室的女孩子到了下午下课之后,不是跑回寝室去躺着偷偷玩会儿手机,就是呆在教室拿出到书店买的小说。 因为学校怕影响高三学生的学习,也怕高一学生玩物丧志,所以明令禁止学生在校使用手机。因为还没有正式上课,但是所有人都要遵守学校的正常作息时间,所以早上的自习他们高一也要上,所以很多人早上还没睡醒就坐在教室,但是有没有事情可以做,有一天班主任巡查她们班早自习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看小说,一怒之下直接把他们班看小说的权利也禁止了。所以玩手机和看小说就成了班上女生偷偷摸摸干的事情了。 女生有种扎堆的天性,由于大家都是新生的缘故,所以每天卿尔尔都是跟着室友一起去吃早饭和午饭的,可是到了晚上去食堂吃饭常常就是她一个人,她很奇怪,晚上不吃饭不会饿吗?半夜饿得难受怎么办啊?她从小干的都是力气活儿,最基本的就是饭要吃饱,不然哪儿来的力气干地里的活计?! 军训期间,所有学生都要住在学校,卿尔尔她们这样的走读生也是一样的,一个晚上,宿舍里的灯早已经被宿管阿姨拉闸停电了,洗漱台的水也会在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断了,寝室里的女孩子们匆匆忙忙地洗漱完后就爬上床,有的会打开搁在床边的台灯看小说,有的说是被太阳晒伤了一定要每天敷面膜保养,而熄灯后就是最佳时间,有的会躺在床上向空中踢腿,踢腿是卿尔尔这天晚上才见到的,踢腿的女生叫杨筱筱,进校一来卿尔尔就没见过她吃晚饭,这会儿还要做睡前运动,她难道真的不会饿吗?卿尔尔极度好奇之下就问了一句:“筱筱,你这会儿不饿吗?” 杨筱筱整个人跟她的名字不太贴合,看上去她是有点胖的,身高有一米六几的样子,算是班上女生中难得的高个女生了,可是肩厚腿粗就显得整个人有些敦实,她踢腿有一会儿了,呼吸也变得有些重了,说还都是喘着气说的:“饿?还好,不太饿。” “你晚饭都没吃,这都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你还不太饿?”卿尔尔惊讶得不得了,她住在山里的时候,家里最穷的时候到地里做了活儿回来都还要吃晚饭,不吃晚饭她肚子一定咕噜咕噜直叫唤,到了晚上一定会饿到睡不着。 “再饿也得忍着,减肥是终身事业,晚上不吃饭算什么。”杨筱筱蹬腿的劲儿又大了些。 “我晚上不吃饭就会饿得受不了,你的肚子好像就从来没有像我的一样叫过,真的好奇怪哦。” “你难道每天晚上都去吃饭去了?”杨筱筱的话一说出口,突然间,全宿舍都安静了下来,翻书的声音,说话的声音突然间全没了,都往卿尔尔这个方向看过来。 片刻之后,宿舍的人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卿尔尔刚才被群众所注视的一瞬间都傻了眼了,愣是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她回过神来想问问杨筱筱其他人刚才突然都看着她干什么,可是她再看杨筱筱的时候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机的耳机挂在耳朵上了。 她有些无奈,可能城里的女孩子就是跟她这种山里的不一样,做事什么的都要奇怪一些吧,没什么特殊的理由。 第二天,卿尔尔起床之后,早早地就洗漱了,她一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像杨筱筱,老是在打了起床铃之后,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然后又翻过身去,无论如何都会再躺上二十分钟再起来。 卿尔尔早上会从前一天晚上打好水的开水壶里倒一杯水,拿在手里坐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不是为了别的,她要等宿舍里其他的女生一起去吃早饭,可是她早饭一向吃的早,这会儿她饿啊,饿了又不能马上去吃饭,那她怎么办呢,只能喝水了! “夏兰,要去吃饭吗?” “不了,我让人帮我带了早饭,我到教室去吃。” “胡从燕,我们一块儿去吧。” “我今天不去食堂吃早饭,我妈给我带了吐司和果酱,再喝点牛奶就够了,你自己去吧。” 在一群人中,当其中一个人有了与众不同的行为,而这个行为在其他人看来是不合群的,甚至是另类的,那么这个人渐渐就会成为另类。从那以后,卿尔尔无论找谁都没人再跟她一起去吃饭,就算她脑筋再死,也不可能没发现周围的人对她态度的转变。 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一开始把这些友善的室友都当做朋友,甚至以后都可以交心的朋友,可以向唐小苒那样什么话都可以随意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的朋友,可是在她还来不及深交的时候,就已经跟所有人脱离了轨道,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非常强烈,而且不明缘由,甚至是一头雾水。 变化总是来得突然,也很迅速,大概三四天的样子,卿尔尔就变得形单影只,无论是吃饭还是上厕所,她都成了落单的那个,总是一个人端着餐盘坐在食堂的角落,然后再默默地独自走回宿舍,那种落寞的感觉,前所未有。 宿舍里,卿尔尔还没回来,有人扫了一遍寝室的人,问:“你们最近几天还在跟卿尔尔一起吗?” “没有啊,最近我也没注意到她在哪里,吃饭不跟大家一起了,话也不怎么在寝室说,都这样了,谁还知道她在哪里啊,不是我说,她那个人也太孤僻了一些。”杨筱筱的声音里充斥着蔑视和不屑。 “她那可不只是孤僻那么简单,她太不讲究了,哪里有女孩子晚上还胡吃海喝的,而且从来都没断过一样,我妈妈说我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身材,不能吃多了东西,我从初二开始就没有再吃过晚饭了。”胡从燕是城里的女孩子,而且是独生子女,妈妈是从事美容护肤机构方面的工作。 “你们没有见到过,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她每顿都要吃好多,我都觉得食堂的饭每次都很多,吃不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前两天碰巧看见她,她居然在添饭,我在学校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女生需要去添饭的,我真的无法想象她到底每顿得吃多少东西,天啊。”夏兰说。 杨筱筱把腿盘上了床,用手肘撑着自己的下巴,说:“我第一次看见她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还觉得挺不一般的,应该是个家境很好的,哪知道就是个十足的土包子,吃的比猪都多。”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卿尔尔正巧站在这堵墙外面,把这些刺耳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个大山里来的姑娘,能够勉勉强强地读个高中已经是很奢求的事情了,她怎么能够再去奢求那些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城里同学去和她成为朋友呢,从一开学她就被周围伪装的善意蒙蔽了,昏了头脑,和城里的孩子成为朋友?她应该从一开始就认识到自己没资格! 第32章 找人 人的一生里会遇到很多人,从根本上来说没有好与坏的区别,有的只是合适与不合适,古人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起初卿尔尔有的是难受,她天真的想法让她轻易地想要交出真心,实意地想要成为宿舍的一份子,可落在其他人眼里都成了笑柄,饭后茶余谈论的笑资! 她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有些消沉,她从来养成的性格就是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憋在肚子里,能吞下的苦和怨就绝不吐露出来,或许她从小学一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而她在刚刚进入高中的时候又是怀着满心的憧憬的,凡事跟自己期待的设想成了鲜明的对比的时候,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为了这次的不愉快,或许不仅仅是不愉快,更多的应该是失望,她在心里难过了好几天。 每天晚上卿尔尔下课回去的时候,梁阿妹还有一节课才会下课,卿尔尔又没有熬夜之类的习惯,起初几天晚上回去了之后还会去跟梁全德和赵凤打声招呼,赵凤时常会顺便问上几句“生活习不习惯,在学校好不好”之类的话,卿尔尔又是点头又是嘴上应着,丝毫不敢提起学校的事情,时间稍稍一长,赵凤告诉她说上学累,回来就早点回房睡觉,不用专门再来跟他们说话,这样一来,卿尔尔白天没人说话,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晚上回去之后也说不上话,整个人就变得沉默了不少。 而梁阿妹这边,这一个多月来她知道卿尔尔住在她家,只是住在二楼,跟她几乎就没碰见过,因为高一和高三的上课时间安排有些出入,所以就算是上学放学也没见到过,她虽然极度反感老家的人擅自安排事情给她家,但是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她就算心里有火,可是这一个多月没见着人,也没个发火的对象,自然时间一长倒也平静了些,卿尔尔住在她家对她而言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刚进入高三就面临着要结束掉高中三年的学习内容,梁阿妹的压力也随着课业的增多而越来越沉重,她每天回到家里很晚,可是再晚她妈也会给她准备夜宵端到房间里来给她,再嘱咐她让她早些睡觉,因为晚上吃口味重的东西会上火,所以她妈有时候准备的是醪糟鸡蛋,有时候是银耳汤,换着法子来给她做,但是无论是什么,都是让梁阿妹甜的心里去的东西。 一天,梁阿妹像往常一样带着英语书往家里走,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提着自己换下来的运动鞋往楼上走,今天白天天气很好,太阳大却不算过于炎热,晚上这会儿夜空就格外明亮,天窗上洒下来的月光都足以照亮梁阿妹走的楼梯。 她走的不快,脑袋疲劳使用了一天,这会儿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事情都想放一放,什么动作都想慢一些,经过二楼的时候,后面的那间屋子像往常她回来的时候一样,门关上了,连灯都是熄了的,就像那间屋子从来就没有住过人一样。 到了房间,她还不能睡,今天晚上她还要再做上几道物理题,她其他课还过得去,可是物理总是做的比其他人慢,同学做三分钟,她就得犹豫地做到十分钟,不趁着晚上的时间做一些,第二天中午可能就没法儿趴在桌子上睡个午觉了。 她刚翻出习题册,还没来得及写上一笔,赵凤就像往常一样按时敲了敲她的门,端了夜宵进来给她,梁阿妹盯着碗里透明的东西说:“妈,今儿晚上做的什么?” “加了红枣和枸杞的冰粉,这个我下午就搁在凉水里冰着的,这会儿吃正好,你赶紧吃了早点睡觉。”赵凤知道阿妹刻苦,她没读过什么书,看着女儿再累自己也帮不上忙,她现在能为她做的就是陪着她一起熬夜,照顾她的生活,这些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妈,那个卿尔尔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嘛。”梁阿妹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么一句。 赵凤仔细算起来,阿妹周末要补课,回到家又是一直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卿尔尔又是个闷葫芦的性格,放假除了帮着她做点事之外,其他时间都喜欢呆在自己房间,这阿妹从来不过问卿尔尔的事情,这会儿却想起来说这么句话,是不是想通了?看开了?想着可以接触接触了?赵凤有些欣喜地说:“她每天晚上回来的早,回来有时候陪我说电话,然后就回房间睡了,不过最近倒没怎么来跟我说话,我本来是让她早点休息的,可是最近几天看着她也不太对劲,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学校是怎么了” 梁阿妹眼见赵凤这话多的毛病要上来了,还是打算跟她一直嘀咕卿尔尔,立马打断了她:“妈,你早点去睡吧,我这儿再赶紧做会儿作业。” 赵凤当即停了下来,然后像往常一样嘱咐了她两句就出门去了。 清晨,起的最早的当属学生,学生中起的最早的应该是高三的学生,天还未亮,马路两边的路灯还发着橙黄色的光的时候,梁阿妹已经穿戴整齐地出门了。 上午的课因着天气好,梁阿妹精神也还不错,正在想着要不要一会儿课间去外面走廊的栏杆处晒晒太阳,却听见有同学叫她:“梁阿妹,外面有人找。” 梁阿妹起身往门外看去,因为被教室后门的窗子挡住了大半个人,她看不清是谁来找她,将信将疑地走出去,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子,穿着学校的校服,一副胆胆怯怯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高三楼这边的学生,可是梁阿妹在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这是谁,她压根就没见过她! “同学,你找我?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一来就被人说不认识的卿尔尔有些窘迫,她甚至有些紧张,这么贸贸然地来找人家,她不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这会儿更是说不清话,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口:“阿妹,那个、那个,我到城里来读书没多久,而且你一直没见过我,面生是应该的,我叫卿尔尔,是你哥粱于归的” 这厢话还没说完,梁阿妹就一把把她从后门口拉开了,直直往楼梯道那边跑,不一会儿就扯着她下了楼,她还没回过神,梁阿妹一把甩开了她,叉着腰说:“说吧,找我干什么,我知道你是谁了。” 卿尔尔瞧着这架势,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把饭卡弄丢了,中午没办法吃饭,我找不到其他认识的人,你的饭卡可不可以中午的时候借我用一下?” 卿尔尔也很苦恼,她明明今天放在课桌下面的书里面夹着的,可是下课的时候她怎么都找不到了,把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也没有,她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都已经有些要饿了的意思,要是中午也吃不了饭,那就得一直撑到下午才能吃的了东西,那她八成就得饿晕了,她把学校可以找的人都想了一圈,根本就没几个算得上认识的,更何况是要去找人家蹭饭,最后她只想到梁阿妹一个人。 “高三和高一下课时间不一样。”梁阿妹心里都在翻白眼了,这算怎么回事?还来找她蹭饭?可是转眼一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硬是发不出火来,只说出这么一句没带任何情绪的话来。 学校为了把高三年级吃饭的时间和其他年级错开,便于节约高三年级学生的时间,只要是高三年级学生都会晚二十分钟下课。 “我可以等你,我等你下了课就来找你。”卿尔尔这话几乎是冲口而出的,说了立马又觉得自己太急迫了,显得像是迫不及待要去蹭饭一样,赶紧又退了回来,低着头问:“你看,成不成?” 梁阿妹无奈之下点了头,卿尔尔立马笑了,叨叨了几句就往回走了,在卿尔尔走了之后,她用手捂了捂额头,自言自语到:“粱于归怎么娶了个这样儿的,我这哥是脑袋被老爷子打傻了吧。” 中午,卿尔尔一下课就往高三楼那边跑,虽然两栋楼之间隔得不近,可是按照正常人的速度,十分钟也就够了,更何况卿尔尔本就是个走得快的山里姑娘,哪里用得着这么急忙忙地跑过去。 她在高三楼下的墙角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等到梁阿妹下来,连忙跟在她后面往食堂走,因为周围有很多高三的学生,几乎是下课铃一打就蜂拥而至,都是往着食堂走,人一多就容易被挤掉队,所以卿尔尔几乎是贴身跟着梁阿妹。 “哎,梁阿妹,这谁啊,你认识?一下课就跟着我们俩走。”跟梁阿妹一起下来的还有她的同桌,用一根彩色的皮筋扎着黑色的马尾,额前留着齐刘海,看着整个人很是可爱。 第33章 乡巴佬 “远方亲戚,今天跟我一起吃饭。” 梁阿妹的同桌名叫齐琪,是她从小学开始的同学,也是交往关系最近的朋友,可是不是太了解一些梁阿妹家里的事情,有些好奇地问卿尔尔:“嗨,远房亲戚,你叫什么名字?” “卿尔尔。” “名字怎么写的?念着听不出来是什么字,还有啊,你和梁阿妹是什么亲戚关系,会不会是那种按辈分算下来她老你好几辈,或者你大她两三辈的亲戚?” “卿本佳人的卿,不过尔尔的尔。”答这话的是梁阿妹,还顺便给多事的齐琪一记白眼,“你是来查户口的吗?你管我和她是什么亲戚关系。” 齐琪不搭理梁阿妹,知道她一向就是这臭脾气,转到另外一边,盯着卿尔尔问:“哎,你给我说说呗。” “说什么呀?” “说说你和她是什么亲戚关系啊,要不,这样,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 梁阿妹耐不住了,朝齐琪怒道:“齐琪,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齐琪偏是个刨根问底而且胆大不怕死的人,一把挽上卿尔尔的手臂,热络地问:“别怕她,我给你撑腰,你只管大胆地说,你现在是不是住她家里面?” 卿尔尔点头。 “那她在家里怎么叫你?” 卿尔尔看向梁阿妹,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读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初中结了婚再读也没有什么人以奇怪的眼神看她,可是这县城的高中就不一定了,算起来都是未成年的学生,哪里有结了婚的人,一旦其他人知道她是结了婚的,那她就又成为了异类。而且,让人知道她是梁阿妹的嫂嫂,还指不定会连带她都一起遭人议论。可是眼前的这个女生是梁阿妹的好朋友,这说不说就得看看梁阿妹的意思 “赶紧走,你们都不吃饭了?”梁阿妹气哄哄地扯过卿尔尔就往食堂快步走去。 这边卿尔尔经过梁阿妹的“一饭之恩”之后,时常偶尔去找梁阿妹和齐琪一块吃饭,梁阿妹不怎么搭理她,不耐烦了直接说:“你干嘛没事就跟着我们,你烦不烦啊!” 倒是齐琪很是热情,拉着挽着要她一起去吃饭,让她不要理梁阿妹的坏脾气,对他说:“你别理她,她就是个性格别扭的人,不招人喜欢的那种。” 但是卿尔尔很高兴,这样的日子过得比起自己一个人来的好的太多了,齐琪性格活泼,就算是其他人不说话她也能一个人一直有说有笑的。 学生的生活除了上课就是课间休息,梁阿妹下课正在在做习题,外面阳光再好似乎也与她没关系,要是齐琪看到这样的天气就算有再多的作业也要出去逛两圈,用她的话说就是下课出去看个帅哥打个望什么的,有利于调整心情,改善生活品质。 齐琪用手撑着下巴,两眼一直盯着梁阿妹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梁阿妹被盯烦躁了,手上的笔从手上滑掉,转过头表情严肃地看她,说:“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齐琪最不怕的就是梁阿妹严肃的样子,小小年纪成天摆一副严肃的臭脸,压根就是假正经的德行,她无奈地摊了摊手,说:“没什么,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么好像不怎么喜欢你那个远房亲戚似得,所以想看看能不能从你脸上看出来。” “无聊。”梁阿妹扭过头拿起笔继续写作业,写了几笔又停在那里,手里把笔转了几圈,说:“她是我老家的亲戚,所以不喜欢。” “就这理由?哎,我就不能指望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家伙,你老家是老家,她就是一个年纪比你小的亲戚,你小时候待在老家的时候指不定她才刚出生呢。”齐琪以前问过梁阿妹的名字怎么像是取得很“简单”一样,其实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这个名字感觉太随意了些,只是说还是说的委婉些罢了,梁阿妹当时只说是老家的人给胡乱取得,当时齐琪隐约能感觉到梁阿妹对老家的人是有一些情绪的,这次卿尔尔的出现表现得更是明显了。 “她是我嫂子,你信吗?” 算起来,卿尔尔是梁阿妹的嫂子,却也只是去年才成为她的嫂子,她仔细算起来除了这个身份来说,梁阿妹压根就不认识卿尔尔这么个人。 她这话一出,齐琪呆愣住了,下巴直接从手上掉下来,一脸的不可思议,缓过神来紧接着就是一通大笑,一边笑一边扶着梁阿妹肩膀说:“她、她、她居然你居然年纪比她大哎哟我的妈呀,让我笑一会儿,别管我你别说我还真信” 梁阿妹接触卿尔尔以来,因为她是老家的人,所以她讨厌,因为她是老家安排到她家白吃白喝的人,所以她更加讨厌,但是毕竟算起来顶多算个认识的亲戚罢了,怨气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儿转移到她身上,更何况成天笑脸相迎的样子,让她有火也发不出来,倒憋屈了自个儿,这些都算是陈年久账了,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明明是个比自己年纪小的高一新生,却是她这个高三毕业生的嫂嫂,虽说还是同辈,可是这怎么想都让她觉得丢脸,丢脸至极! 齐琪这回这么一闹腾,倒让梁阿妹想起来些事情必须要做——她必须要去找卿尔尔说一说,警告她不要在学校乱说话,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她们是姑嫂关系,她一定让她没法儿继续在学校读书!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趁着下课时间比较长,梁阿妹一个人跑到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去找卿尔尔,自从她高三进行补课就再也没去过那边的教学楼,突然往那边走,竟然第一次觉得那栋教学楼隔得也太远了点,这卿尔尔每天中午往高三楼这边跑都不嫌路远难走的吗? 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建成时间不算长,而且因为当时学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所以当时决定修建的这栋教学楼修的比较大,每个教室都几乎是高三楼那边的两倍,一到了下课时间,学生就三三两两地在后面空旷的地方打闹,可是就是在这么个诺大的教室里,卿尔尔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下课也不见要出去透透气。 她个子不高不矮的,本来按照身高排位子不应该把她排在最后一排的,可是排位置的时候,夏兰和胡从燕她们说她们几个女生虽然身高比卿尔尔高,可是视力没她好,坐远了看不清黑板,会影响学习,班主任一听到有关学习的事情,就以学习重要为由把卿尔尔调到了最后一排,往往坐后面的都是高中正在长身高的男生,卿尔尔这么个闷骚的性格哪里就能和周围的人打成一团,自然成了现在这个被孤立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倒显得她性格怪异孤僻。 她坐在位子上一下午都没怎么动过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趟厕所吧,虽然她并不是怎么想上厕所,可是例假来了,因为心理作用,总有些担心,所以有事没事都得往厕所里去两趟,她悄悄地用纸包了卫生巾攥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之后,连忙放进了衣兜里。 夏兰见她前脚走出了教室,立马就叫了胡从燕和杨筱筱一块儿跟着去了。 高中的厕所是蹲坑式的,每个隔间都没有门,但是在修建的时候还是修了半堵墙跟外面隔开,卿尔尔这会儿来正好是大课间过了一半,厕所没有什么人了,她去也没人排队等着,可以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是她每次都选择这个时间来厕所的原因。 她刚蹲下没一会儿,夏兰她们就朝她围了过来,厕所明明很空,她们却都往她这边走,让卿尔尔莫名地有些心慌,往里边缩了缩问:“夏兰,你们站我这边干什么?” 夏兰插着腰,俯视着她说:“干什么?没干什么啊,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说起来我们一个寝室都起码都几个星期没和你好好说过话了吧,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们说话了呀?也对,现在是不屑跟我们说话了是不是?” “夏兰,你在说些什么?你们先让开,一会儿我出来再和你们好好说。” 胡从燕是个直脾气,直接指着卿尔尔说:“你个农村来的土包子,有脸没脸的事情你都做的出来,也不嫌吃那么多丢人,还想和我们好好说话?乡巴佬,你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是吧?居然现在直接蔑视我们,在我们面前还趾高气昂的。” “我没有!”卿尔尔反驳道,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软弱,她受不了被人这样践踏,而且毫无缘由,甚至是强词夺理的理由,她朝着站在中间的杨筱筱吼到,“杨筱筱,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想怎么样啊?” “哪里得罪我们?你一个土不拉几的土包子还敢在我面前叫嚣,说白了,我就看不惯你,行吗?我就想教训教训你,行吗?”杨筱筱改叉腰的姿势为双手环胸,说了话就示意夏兰和胡从燕行动。 卿尔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胡从燕扯着头发按住头,拉住双手,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夏兰趁机从她的衣兜里把卫生巾掏了出来,直接丢进了厕所里,死瞪着抬起头的卿尔尔,按下了冲水的开关。 第34章 要强 她们得逞后,甚是满意教训的结果,因为卿尔尔看起来很颓废的样子,她们欣赏过后,就像狠狠把巴掌扇在人脸上一样的快感,随后带着满脸的笑意和嘲讽离开了厕所。 或许人在年少轻狂的年纪,践踏、侮辱、伤害这样的字眼都不存在在主观意识里,有的是容易被挑衅的冲动和肆意的发泄。卿尔尔抱着膝盖蹲在原地,眼眶已经润湿,多少年不曾真正落下的泪水渐渐汇成豆大的珠子,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她胡乱地擦了擦就,眼泪也变得听话了些,不再像不要钱的一样往下掉。她蹲在那里开始纠结,或许任谁知道她在想什么都会觉得可笑,但是现在的卿尔尔满脑子想的不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是要去向班主任告状来一雪前耻,而是现在自己要怎么出去,她没有卫生巾也没有很多卫生纸,她用手捏了捏另一个衣兜,那个衣兜里就只剩下一张没被抢走的卫生纸了,她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办才好,没办法回教室上课了啊。” 梁阿妹到卿尔尔教室外的时候,刚好看到几个女生鬼鬼祟祟地跟着她进去,整个全过程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的一清二楚,看到卿尔尔怎样被这几个城里的女生羞辱,看到卿尔尔怎样被抢走东西,看到卿尔尔怎么在几个女生走了之后哽咽地哭泣 她没有去阻止,也没有跟着那几个女生去把她们教训一顿,只是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卿尔尔的反应,她起初想自己应该会高兴几分,可是,她走出厕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眼前的一幕幕都时而与她的记忆重合,那是曾经的自己,映射在卿尔尔身上,显得同样可怜可悲。 那时候她刚到县城读小学,城里的孩子天生有种可以无所惧地歧视农村孩子的优越感,她们可以攀比,想要的东西回家撒娇耍赖就可以得到,然后到学校人前人后炫耀一番,可梁阿妹不可以,她懂事早,她知道她家穷,她家困难,她妈说养不活她养不好她就陪她一块儿去死,就算再难她也要咬牙挺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稀记得小的时候,她老是穿那么两件泛黄的旧衣服去学校,她时常一块儿玩闹的同班却可以每天穿不同的蓬蓬裙,戴漂亮的发夹,那些她都喜欢,可是她没有。 后来,她的玩伴对她说:“梁阿妹,你每天都穿这两件衣服,你妈妈不给你买衣服吗?你家里的妈妈不会是你爸爸给你找的新妈妈吧?我听说新妈妈对小孩子都不好,不买衣服不买玩具,甚至连饭都不给吃,好可怜的。” 有其他玩伴立马说到:“梁阿妹,我家有很多衣服的,我有些衣服不穿了,我可以送给你,要不然我让家里保姆阿姨送到你家去?” “我家里每次饭菜都做的很多,你可以跟我一起到我家里吃饭。” 梁阿妹从小自尊心就特别强,什么事情都要强,她甚至觉得就算是挨饿挨打都不能让人小看,让人欺负,因为她是农村来的孩子,因为她穷,她更不能让人看不起,可是换来的居然是同情,她这样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不想被小瞧,不想被欺负,那就必须自己更加强大起来! 她那一天都没有再见到过卿尔尔,就算是晚上她下午回去吃晚饭的时候走的很快,回到家里也没有见她露过面,晚上她一向要比卿尔尔晚半个小时,自然也是没有机会碰面的。 梁阿妹照常自己的生活作息,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她看了看窗外阳光有些过分明媚的天气,烈日都快到了头顶,估摸着也有十一点多了,还有一节课就到中午休息的时间了,她心里琢磨出了昨天的事情,今天卿尔尔中午应该不会再跑来找她去吃饭。 中午下课铃一打,梁阿妹就被齐琪拉着往教室外面跑,随着人|流下楼,卿尔尔来找她吃饭的不知不觉已经有两个星期,都成了惯例,什么事情都是成为了习惯才可怕,梁阿妹下意识地往楼下楼道旁边的柱子处望去,反应过来刚想觉得自己有些犯傻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看到卿尔尔站在那里,脚下踢着墙角,没有最初来这里等着的慌张和无措。 卿尔尔一见到熟悉的身影,立马凑了过来,梁阿妹一如既往没有理会她,齐琪挽着她问:“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前几天室友说三楼有新菜还不错,肉末茄子,你喜欢吃吗?” “我都可以。”卿尔尔面上很是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梁阿妹看在眼里,不仅仅是纳闷,更有些气闷,她居然可以做到对昨天的事情无所谓一样,能做到这样只有两个理由可以解释:一是这人天生贱,什么都能忍受,什么都无所谓,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经习惯了,二是这人生性软弱,就算被欺负了也不吭声。无论哪种都是梁阿妹最看不起的,她从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她就讨厌压迫欺负的事情,不是欺负人的人,而是被欺负的人,那样的人无用、无能,什么都不敢为自己做,生在这世上只能被人唾弃、嫌弃、抛弃。 齐琪以前说她这样的性格是典型的愤青,又是女人中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那么厌恶她口中所说的那些可怜又可恨的人,又何尝不是恨铁不成钢呢? 梁阿妹突然停了下来,立在原地,猛然转到齐琪和卿尔尔前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卿尔尔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我早就说过不要跟着我们,你听不懂人话吗?” 这话里已经有了火药味,齐琪见情况不对,拉住她说:“梁阿妹,干什么呢?好好说话。”虽然年龄小,但毕竟是亲戚,而且好歹是她的嫂嫂啊。 梁阿妹甩开了齐琪的手,依旧严肃甚至是带了几分狠劲儿地对卿尔尔说:“你走不走?” “我做错了什么吗?”卿尔尔蹙着眉头问。 “没做错什么啊,我这个人性格古怪,不喜欢和软骨头多说话,更不喜欢跟土包子呆一块。” 卿尔尔半晌没说话,也没有要挪地方,反而一直盯着梁阿妹的眼睛,齐琪站在一旁,等着她们谁来结束这场要爆发的战争,显然她什么都做不了,最好的就是不说话,不发言,不插嘴,什么都不做。 这人被压迫久了,总有一天是会爆发的。 本看着对梁阿妹的话很惊奇又无言以对的卿尔尔半天没反应,那只要任何一方走掉,那这件事就无疾而终,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的时候,卿尔尔憋着一口气说:“对,我是软骨头,被人说乡巴佬被人指着鼻子骂,被人拿了饭卡藏起来,被人用饭菜倒在衣服上,被人在厕所里恶整,不会反抗,也不会跟人争辩,对,我是土包子,我是乡下来的,不,甚至连乡下来的都不算,只是个一辈子连大山都没出过几次的人,被人嫌弃被人嘲讽的时候,连我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我自己没用,可是出身是我能决定的吗?我出生在大山里就是错吗?凭什么出身农村的人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我吃的多就要被人鄙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是抢了劫还是杀了人,凭什么就这样对我,凭什么连你也是这样对我的?!!” 一通憋在心里头的话一股劲说出口,卿尔尔早已是满脸通红,语气说她是在抱怨,她是在不平,不如说她是在跟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吵、争、拼,她不说不代表她就没有自尊心,她只是从小软弱惯了,一时遇到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跟人辩驳,除了跟往常一样逆来顺受之外,无所适从,可是没想到的是,越是这样越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更加嚣张,更加无所忌惮地欺负自己。 齐琪在一边看着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一向温婉的卿尔尔居然突然间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口水唾沫都差点把面前僵尸脸的梁阿妹喷死,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梁阿妹的表情变化,就见梁阿妹说了句:“吃饭。”随即提步就错开卿尔尔走了。 转变来的太突然,卿尔尔呆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不知道梁阿妹这句“吃饭”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站在那里,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间被人推了一把,齐琪笑得眼睛弯弯地像新生的月牙一样,两个酒窝一边一个,露出来多了几分甜美的感觉,见卿尔尔没反应,又拿肩膀撞了撞她的胳膊说:“还犯傻呢,赶紧跟上去啊,不然一会儿真没饭吃了。” 卿尔尔呆呆地说了一句:“阿妹她不想让我一起去。” “还真不知道该说你老实还是傻,她就那怪脾气,刚才叫了吃饭,那就是一起吃饭,赶紧走了,快些,别发呆。”齐琪拉着卿尔尔就大步去追走得老远的梁阿妹。 第35章 躲着 话说回来,粱于归在b市这一个多月丝毫都不安宁,邓子和高帅两边呆的公司都出了些问题,他们计划着看形势不对还是要把人收回来,不能老是呆在人家的公司里头,被排挤的时间长了就会容易被当成商业间谍处理,其实本来打算的是让每个人在各个公司里头学到一些笼络人际关系的方式方法和同行间的情况,可是现下看来是行不通的了,粱于归一直在捉摸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隔三差五就凑在一起,这几个月多多少少涨了些见识,有些事情该提还是要提上一提了。 “邓子,你和高帅的情况我大概都了解了,下一步我们可以再商量,杜全儿哪去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影?”粱于归坐在大排档角落的桌子边,手里拿着烧酒,时不时喝上一口两口,b市的夜晚最多的就是排成街的大排档,大排档的老板每天晚上忙到凌晨,这样的生意也是不错的,在城市里除了日常衣食住行之外,一年也能赚些钱。 “他接了个电话,说要出去一下,应该一会儿自己就知道过来了,那小子,闲事多。”高帅顺口就把话接过去了,他还在嘀咕,刚才听到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小子那么呆板木讷居然也能勾搭到女人? 这厢话才刚完,那边就有人往这边走,倒是声音先传了过来:“嘿,原来全都在这儿啊,我还当到b市来的只有杜全和粱于归,没想到你们这一伙人走哪儿都是扎堆的呀。” “哎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叶大美女吗?这才多久不见啊,就越变越漂亮了呢。”高帅坐在最外头,一见着叶蕾来了,立马就热情起来,帮她把包提过去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说是穿高跟累的很,又给她拉开了椅子让她赶紧坐下。 “你还是老样子啊,最近交新女朋友没有?就是那种又嫩又清纯的,赶明儿我去掀掀你的老底,这样子都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叶蕾用自己一脸的无奈一如既往地调侃高帅,谁让他在大学就是他们当中最招人的呢?! “叶蕾姐,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这大半年我都待在这边,心甘情愿地被老板压榨廉价的劳动力,哪里来的多余的时间去泡妹子。” 那边调侃得七七八八也算是见面打了招呼,叶蕾一向有这样的人际交往能力,把自来熟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坐在里边的粱于归看在眼里,叶蕾趁着空档看向他,他淡淡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女孩子晚上出来不安全,待会儿让杜全儿早点送你回去。” 这才刚来就被下了逐客令,叶蕾更加明确地知道粱于归压根儿就是不想见到她,之前一直躲着她,她去他住的地方找他总是找不到,打电话接了总是在说忙,下次找她出来好好聊聊,下次的下次就这样被无限延期了。 “粱于归,你这人也太霸道了一些吧,你能来这儿我就不能来这儿了?女孩子晚上不安全,可不见得你们这些粉嫩粉嫩的大男孩大晚上在外面就是安全的。”叶蕾说这话嘴边总是带着笑:你既然要全了面子上的事情,那我也能开开玩笑就忽悠过去,还没有到你说走就能让我心甘情愿走的时候! 这话倒是听的旁边的高帅邓子等人喉咙直打结,刚才没事找话说话的声儿顿时就没了。这说法是有来由的,以前还在大二的时候,年轻不懂事的年纪最是喜欢晚上出去聚餐喝酒,后来听叶蕾说学校里边出了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当时被校方封锁了消息,没多少人知道,说是晚上有两个男生喝多了酒,晚上很晚了才往学校走,还没到学校就发生了猥\亵事件,听到这事儿的这几个人当时是一愣一愣的,而且当时叶蕾形容那两个男学生的长相就是用的“粉嫩粉嫩的”来形容。再后来学校就有了这么一说,男生要早点回宿舍,最好让女生护送回去,因为“狼多”。 “叶蕾姐,你别,就待这儿和我们喝个酒什么的,待会说不定帅子不敢回去,还得麻烦你送回去呢,啊哈哈哈哈”邓子是最先绷不住了,这躺枪的摆明就是高帅,长得帅必然死得快! 有人开口了,粱于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他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自己的酒,时不时回答几句兄弟们的话。其实认真说起来,与其说他是不见叶蕾,不如说他是在躲着叶蕾,当时还没毕业的时候,的确他是和她为了工作的事情争吵了很久,两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所以一直僵持了很久,就算是毕业了他们那股子执拗的劲儿都没缓过来,之后他回了家乡,他们之间没了联系,什么事情都渐渐淡了下来,他当时想这或许就是城市男女口中所说的和平分手吧,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需要行动上的默契。 而现在,他结了婚,而她却跑来找他,刚开始两天他就像是做梦一样,迟迟缓不过来,就算叶蕾有事没事就跑到他住的地方来望望,就算他不在家里,这么个有怪异举动的女孩子也会引起邻居的注意,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隔壁的吴嫂子叫住他,专门提醒他有这么个奇奇怪怪的人,让他注意,千万别是被小偷盯上了,千叮呤万嘱咐他晚上要锁好门窗。 那天他看着吴嫂子脸上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竟让他又想起了老家的那个小女人,怕是听了吴嫂子这么说会立马冲出去多买两把锁回来。 可是,粱于归现如今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叶蕾,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和感情来对待她。要说扪心自问对叶蕾的感情还在吗?那他会回答:还在。可是感情和婚姻不能兼顾的时候,没人教过他到底要怎样处理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这一搭子人喝着喝着就没了正形儿,一会儿你敬我酒,一会儿我敬你酒,几圈下来位置来来回回换了无数次,这刚喝了一圈下来的叶蕾一弯腰坐在了粱于归旁边,她已经喝了不少了,可是她酒量好,丝毫没有醉的意思,只带着一些酒意,拿起酒杯朝着粱于归说:“粱于归,我敬你的酒,你喝,还是不喝?” 粱于归会意地拿起杯子倒满了酒,举了举杯,仰头一口而尽,然后将杯口朝她示意了一下便放下了。 叶蕾随即也大口灌了几口,手里还是捏着杯子说:“粱于归,你说你有必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我吗?我就这么可怕?你成天想办法躲着我,你不嫌累我都嫌累,大学的时候我们不是什么事情都当面说得清清楚楚的吗?”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粱于归又探身去拿起了杯子,倒了一杯。“我想,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我们谁说过分手两个字吗?就因为想让爸爸给你安排更好的工作你就跟我分手?叶蕾当即就想说出这话来,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她了解粱于归,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了就是收不回来的导火索,任何争吵都有可能,她现在还不想又为了以前的事情吵架,而且她不想成为死缠烂打的女人,把尊严什么的都抛在脑后之后还要回去踩上两脚,她做不到。 “原来,分手也是可以无声无息的。”叶蕾偏了偏头,看着手中杯子里的透明液体,微微发笑,“我们大一就成为男女朋友,四年的感情居然无声无息地就没了,是我太信任你了,还是太高估我自己了?” “叶蕾,你喝醉了。” “粱于归,你知道的,就算你们几个全趴下了我也不会醉。”叶蕾举了举手中的杯子,二话不说直接喝了精\光,用力把杯子倒扣在了桌子上,“粱于归,你迟早都得给我个说法,不管你愿不愿意!” 粱于归盯着她的双眼,两人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粱于归先撤开了视线,站了起来,走到杜全那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杜全儿,别再喝了,你负责把叶蕾送回去,我那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我先回去了,其他的事情改天再商量。” 说完,粱于归就出了大排档,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对叶蕾一向是没有办法,她了解他,无论是脾气还是情绪,就算是他面无表情,她都是最有可能猜中他在想什么的人,邓子以前说过他们俩本就是最相似的人,自然也就是最有可能成为最了解对方的人。 “梁子,哎,哪有这样就走了,叶蕾姐怎么办啊?”邓子朝着粱于归出去的方向大声喊,他就知道粱于归这小子在为家里闲置的媳妇和找上门的女友而头大,他偏偏就是要在这时候酸上他两句,他没粱于归脑子好使,也没他那么多主意,可他就是见不得粱于归一副比人能干百倍,想法成熟百倍的样子,这好不容易找到调侃的点了那还不赶紧的。 “邓子,你够了啊,叶蕾姐还在这儿呢。”高帅伸手拉住还想捣乱的邓子,回头朝里头说,“杜全儿,你把叶蕾姐先送回去,我们今个就散了吧。” 第36章 别急 b城的天气近来反反复复,下了一场雨,刚瞧着降了两天温度,这大太阳立马又把气温提了上去,秋老虎也不是闹着玩的,粱于归这几天热的连门都不想出了,上个星期大伙聚在一起什么事情都没来得及说清楚,如今看来有些事情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脑袋里在这样想着,舒服地躺在了竹躺椅上,晃悠两下摇得咯吱咯吱作响,他用手遮住眼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阳,这会儿应该正午刚过,估计也就下午一点多左右,他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那头巷子口三三两两的人又说又闹地往里头走,光是听这不正不经的说话调调就知道是高帅杜全几个人,高帅嘴边叼着一根抽了半截的烟说:“这鬼天气热的死人,前些天下雨的时候多舒爽,街边巷道还能有几个美女的影子,这天一热,连个鬼影都没有。” “你他妈少磨磨唧唧的,你要是能把这放在女孩子身上的脑子放在正事上,也不至于没多久就被公司里的人挤兑,连公司里的女人都不给你说情留面儿了。”邓子走他后边,走上去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邓子,你说归说,别给老子动手动脚的,我说不赢你,打可就说不准了。”高帅这家话信奉“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是不能随意乱碰的,要是换了别人这样拍他,他现在早就把人扑倒在地一顿狂打了。 “闹腾啥呢,你两从出来开始就没消停过,我看这日子就算是只有你们两过,也是能过得有滋有味的。”杜全说这话就像是事实一样,随口说出,随即走过他们俩旁边,往巷子里头望去,“也不知道这大中午地把我们几个叫过来是几个意思?上次晚上吃个饭都不欢而散,这好几天了也不见找我们,还不知道梁子这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杜全儿你就是个木鱼脑袋,你上次不是说叶蕾姐现在找了个临时的工作吗?中午这会儿人在干啥?”邓子不往前走了,直接靠在巷子的墙上,两眼含笑地看着杜全。 “能干啥,睡午觉呗,两点钟起了就去上下午的班呗。” “那就是了,上次在大排档的时候,叶蕾姐上班的事儿八成给梁子听去了,专门找了这么个中午的时间去他家,要不然就凭叶蕾姐那牛劲,那精神头儿,什么时候约一起见面她不都得跟过来啊,杜全儿我问你,要是叶蕾姐再找个理由说让你带她一起来,你应还是不应?” “我、我” “就他那老实巴交的样子,只能让叶蕾姐捏在手里玩,就算没理由让他带着叶蕾姐来,叶蕾姐也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他心甘情愿地再领着来,哪里还有什么应不应的。”高帅索性蹲在墙角抽着没抽完的半根烟,颇有些不屑杜全那没骨头的样子。 杜全看了一眼蹲着,眼睛直看着地面的高帅,又转头瞧了一眼靠在另一边墙上的邓子,嘀嘀咕咕地说:“这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的错。” 高帅和邓子听见他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高帅把嘴边的烟头按在了地上,随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压皱的衬衣,邓子低笑了两声,俩人很有默契地同时走向杜全,一人轻拍了一下杜全的肩膀,邓子说:“好了,走吧,别在这儿磨叽了,梁子还在等我们。” 两个心思粗糙的大男人心照不宣,杜全是没办法,碰上叶蕾这个能说会道的哪里还有什么办法,招架不住只能举白旗投降,从大学刚认识那会儿就已经是这样了,叶蕾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就算是黑的也能凭着叶蕾那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成白的,而杜全向来是个最笨的,从来都不会反驳,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杜全没办法,也没有错,只是兄弟几个点到为止,开玩笑也会有个限度,不会再多去调侃杜全。 三个大男人磨磨蹭蹭进了粱于归的院子,粱于归早就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放了几根板凳,隔了一壶凉茶在高凳上,几个人随意地坐着,各自捧着一碗茶咕噜咕噜地几口喝下解了渴,找了舒服的地方歪七扭八地靠着,这才算是安定了下来,歇了好一会儿,粱于归开始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粱于归靠在躺椅上,右手支着下巴,看着邓子坐的方向问:“邓子,你公司那边怎么样?” “跟上次说的情况差不多,公司里的案子都不让我跟了,原先安排带我的前辈给我的事情也是些闲差了,其实时间算下来我们在这些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做了接近半年了,前期的计划也安排了差不多一年了,梁子,时间会不会太长了一些?” 粱于归眼睛转了一圈,又朝坐在墙角边的高帅望去:“高帅,你呢?你不是万花丛中过,处处留情,现在怎么样?比起上次在大排档说的有什么改变吗?” “改变啊,有啊,现在连公司的清洁大妈都没空搭理我了。”高帅一脸痞相,说的毫无所谓,心里实际上都要渗出血了,想他高帅英明一世,什么时候在女人堆儿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粱于归闭上了眼睛,心里掂量着,许久之后说:“杜全儿,你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这边还好,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新项目让我跟,不过手头上还有一个没做完的项目。” 十月底的时节已经入了秋,深夏的蝉还在树上偶尔叫上两声,熏染几分初秋里的浓浓夏季气息,院子里没了声音,连呼吸都被蝉叫声掩盖,周围多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过了半响,粱于归睁开了眼睛,周围的光亮有些刺眼,他下意思地把手搭在眼睛上,缓和了好一会儿,看着盯着他看的三人说:“邓子,高帅,杜全儿,我们要不然再打一架?” “啊?” “啊?” “啊?” 三个大男人听了他这话,当时就楞在了那里,与粱于归对视了几秒之后,粱于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有些停不下来地说:“你们还真想再打一架啊?这次是谁想进医院,这次我可不当住进医院的那个,也不当负责医药费的那个,还有这次我不要当断腿的那个,我怕是我这腿再折了,以后下半辈子就成瘸子了。” 邓子最是受不了粱于归这幅德行,有正型的时候像个衣冠禽兽,没正型的时候就是个人面兽心,他耐不住脾气地说:“梁子,别开玩笑了,赶紧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保证这次不打瘸你!” “邓子,我可没开玩笑,我看我们几个还是再打一架吧,把你们几个打出点三长两短,正好有理由去找你们的上司辞职了。” “辞职?”三人异口同声。 高帅探过头来问粱于归:“梁子,你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办了?我们的时机到了?那我们是立马回去a市成立公司,还是在b市这边把公司办起来?” 一直以来,他们几个筹谋的就是在足够的准备前提下,把公司像模像样地见你起来,这样才算是真正走出了他们创业计划的第一步,可是这个冲动的念头一直被粱于归压抑着,他说要等着做好充分的准备,只待最好的时机出现,就是他们真正出人头地的时候! “高帅,你别急,你让梁子慢慢说,你先坐回来,别急,别急”杜全安抚着异常激动的高帅,言语你还是透露着自己的那份克制不住的激动,嘴上劝着高帅别急,心里头也是在劝着自个别急,别急。 “我是有了一些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跟兄弟几个谈拢,所以我就说我们干脆打一架好了,就像上次一样,谁别打的最重,咱几个就听谁的不就完事了。” 粱于归这是有心吊着胃口呢,让其他几个心里更是耐不住,邓子直接是火气上头:“梁子,你他妈少在这瞎bb,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小子上次从楼梯摔下去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你故意的,我这次才不上你的当,你丫的少出些幺蛾子,你今天不给老子把话讲清楚,就算把你打到在医院再住上个十天半个月,老子也不依你的,老子不依你,我就不信你还敢一个人说了算!” “邓子,你别急啊,哪有你这样成天张口就是着急上火的,有意思吗?你先听梁子说说,梁子在我们几个当中及时主意再大也得我们商量了才行啊,哪里就是他说了算的。”杜全窜出来安抚住脾气爆的邓子,又问粱于归,“梁子,你别逗了,赶紧的把事情说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很简单,成立一个新公司我们要向银行贷很多款,然后注册,运营,建立项目一大堆事情,与其把钱花在一个只靠我们几个的能力的毫无基础的公司上面,还不如花在价钱差不对但是运营机制都要健全很多的公司上面。” “梁子,你的意思是?”高帅问。 “用贷款收购中小型公司。” 第37章 突然回来 “你这次月考怎么样?按照往年的重点一本线划分,超了多少分?你感觉这次发挥怎么样,能排到年级多少名” 这个声音说的话每天晚上都要重复个两三遍,内容都差不多,卿尔尔住在梁阿妹家的二楼,二楼住着另外一家房客,跟卿尔尔的房间隔得不远,就在走廊的另外一头,她几乎没有跟这家人说过什么话,只是从日常生活中隐隐约约了解到那里住着的是高三复读生和陪读的家长,复读的学生是个男生,有时候放学回来撞见了,也是偶尔打过一两次照面,那是个个子很高的男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拉链敞开的校服,里面经常就是一件黑色或者白色的t恤,只是有时候精神看起来不太好,眼睛下时常都有淡淡的淤青,晚上回到家里,她妈妈每天除了给他做饭之外,只剩下不厌其烦地问他学习情况。 卿尔尔比较奇怪的是,她几乎没有听见这个男生说过话,无论是面对他妈妈不停的唠叨,还是回来见到熟人,都只是点头问好或者简单地“嗯”一声,卿尔尔想可能也是自己没怎么接触这个男生,所以才没机会听见他说话,这也就打消了她的想法,也不再多想。 起初每天都得听着对面屋子女人的苦口婆心的声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日一长,她也慢慢习惯了些,有时候晚上回来累得浑身疲劳酸软,直接躺在床上,耳边伴随着那熟悉的唠叨声也能睡着。 这天晚上,卿尔尔抱着齐琪给她找来的书,那是本国外的小说,讲的是个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男主的行为让女主觉得他傲慢,女主对男主因此抱有偏见,那天她插了一句“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爱情呢”,然后齐琪起哄说让她一定要去看看,没两天立马就把书给她拿来学校了,因为是中英文版的,她想着自己英语跟城里的学生相比差了一大截,这看看国外的书籍指不定还能提高一下呢,这连续几天晚上她都抽出个把小时来看书。 她侧着身体,手肘撑在枕头上,借着床头台灯的光亮,细细地看着书上的文字,可是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一行字上,精神总是集中不了,眼睛看着书,人已经开始发起呆来了,脑袋不由自主想起粱于归白天打来的电话,说是这几天就会回来一趟,会到二叔二婶家来看看她,她平平静静一个人也过了三四个月了,转眼这学期都差不多了,或许是日子过得顺遂了些,她压根就没想过粱于归短时间会回来,还专门打电话说不用她请假回去,他自己会到县城来看她。 唉,这好日子果然还是得有点小风小浪的! 说风就是雨,粱于归的电话还没过去两天,粱于归就拎着一个小皮箱站在了放学回来的她面前,这时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正巧梁阿妹这天也回来的晚了些,三个人在家门口撞个正着。 长久没见的面孔撞到一块儿,突然间有些尴尬起来,想说些什么竟然卡在了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来,最后还是梁阿妹硬邦邦地叫了声:“哥。” 随即,三个人也没多说些什么,梁阿妹先走在了前面,带着卿尔尔和粱于归一起进了屋。 梁全德和赵凤对于粱于归这个大侄子的到来很是热情,赵凤忙里忙外地张罗着晚饭和日用品,吃饭的时候梁全德跟粱于归也说了不少话,主要还是问了些目前的工作情况,在外地做事情的进展,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之类的,反正卿尔尔听不懂,索性低头吃自己的饭,耳朵就当个装饰物而已。 倒是梁阿妹,早早地吃了饭,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学校,卿尔尔还没反应过来,梁阿妹已经出了门了,卿尔尔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下午五点五十,时间还早着呢,要到七点才开始上晚自习呢。 等到晚间的时候,卿尔尔差不多接近十点才下了课,回到家里洗漱整理一番已经十点了。粱于归今天晚上是不会走了,她这读了好几个月的书,都不太习惯他们俩是夫妻的样子了,学校的女孩子谈个恋爱都是被言令禁止的,更何况像她这样连婚都结了的,她回到房间见到床上拱起的被子,床头昏暗的灯光,她竟恍若隔世一般。 磨磨蹭蹭了好久,她看了看闹钟,已经十点四十五了,她站在床的另一边,想了想还是脱掉了外衣,只穿了睡觉时穿的吊带钻进了被窝,她一直觉得吊带这东西买来没什么用,那么一点布料,哪里都遮不住,可齐琪就是要说好看,就算不穿出来,晚上自己穿给自己看,就这样穿着睡觉也好啊,就连梁阿妹对她这番言辞都没有异议,到最后她就被怂恿着买了这么件布料柔顺、哪里都遮不住的吊带。 她想着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躺下,然后无声无息地睡到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去上早自习就成了。 她刚挨着床沿躺下,床垫微微有些下陷,可是眼看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没有什么动静,她便大胆地放松了下来,脑袋靠在自己枕头的边缘,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有沉重的呼吸靠近了她,她不敢动弹,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身后的大手控制住了,而且那只手还在轻微地移动,她被灼热的手掌抚摸过的地方都渐渐有些发热,脸颊早已红透,体温已经足以让她头皮发燥,像是触了电一样。 “我不在这边,你的日子过得很是潇洒啊。” 卿尔尔听见耳后有些诡异的声音,气息触及耳朵轮廓,引的人阵阵发痒,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刚想移动一下,腰身就被人禁锢住了,“几个月没见过面,不习惯了?” “没没有”被人不怀好意地反复揉捏着身体的卿尔尔开始有些发抖,就算她知道粱于归不喜欢她说话吞吞吐吐的,梁阿妹也很不喜欢,所以她也一直在努力地改掉这个说话胆怯的习惯,这几个月明显已经有了些成效,可是兵临城下的时候,她还是连话都没办法好好地回答。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背后拥着她的男人停住了动作,问道。 他说过要挺直腰杆地说话,不要吞吞吐吐,不要只说“嗯”“哦”,不要一直低着头 “记得对对不起我错了” “错了就要受罚。”男人低低发出的笑声多了些许邪魅。 是夜,一夜不得安宁,翻江倒海,卿尔尔累的浑身都疼,听见趴在她裸\露的背上,压着她头发的男人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是你丈夫,你可清楚?”,她浑浑噩噩的,脑子也不是特别清楚,只嗯嗯啊啊了几声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微微亮了的时候,卿尔尔就像是爬了二十四个小时的山坡一样,酸疼的感觉在全身上下不停滴游走,她硬是咬着牙用手撑着自己的老腰勉强起了身,看了一眼身旁睡得正酣熟的男人一眼,随即便走开去洗脸刷牙了。 卿尔尔想着这种事情多上几次也就没那么要人命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她这辈子什么苦都吃过了,这点事情算不上什么。有些事情与其说跟自己那么计较,还不如得过且过,日子也就能够如意许多了,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这次粱于归不声不响突然就回来,她想定是有缘由的,她琢磨着要么是家里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要么就是他事业上的事情,可是无论是哪一样,只要是不好的,她读书的日子应该就会到头了,与其在被告知的时候接受不了,还不如早些做点心理准备,也好过到时候吓得傻愣傻愣的。 这天早上,她比往常读书的时候起的早一些,她把闹铃的时候提前了一个小时,粱于归没来的时候,她可以像梁阿妹一样回来吃二婶做的饭,但是粱于归来了就不一样了,那她还是得按照以前一样做好本分的事情,她昨天晚上提前给二婶知会了一声,说要做顿早饭,赵凤心想这小两口要恩爱一下也没什么,就让她提前把做包子馒头的面和下了,她早上起来去灶房时间刚好差不多,她手脚利索地把包子馒头做好,蒸在了锅里就可以去上早自习了,晚点二婶起床了就可以起锅,等下了早自习一家人就可以一起吃个早饭。 梁阿妹第一次早上起床出门能撞见卿尔尔,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做早饭,她诧异地看了卿尔尔一会儿,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径直出门去了。 卿尔尔想她这个人可能就是天生的傻,偷不得懒,得不了闲,不然她会心理不安,总会觉得亏欠了人家些什么,她从小就听二叔说,庄稼人最重要的就是实诚,该做的就得做,还要做好,只会做些投机取巧的事情就不配做庄稼人,更何况是卿家的儿女! 第38章 □□ 卿尔尔照常上课下学,只是每日回去都见不着粱于归的人,可也不像是走了,因为也没有打招呼说要走,虽然白日里见不着人影,但是她晚上回去他都会在床上躺着,有时还是醒着的,有时却是沉沉睡去。 这天,卿尔尔下了晚自习回去,把自己收拾地干净利索了之后,便像前几天一样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她不知道粱于归睡着了没有,按照前些天的经验来看,这会睡着的可能和只是闭着眼的可能是一半一半,有时候他是真的累了,便不会察觉到她上、床了,自然也不会醒过来折腾她,但还是有几次只要她上了床,不一会儿就会翻过身来面对着她,然后使了狠劲儿地折腾,好几次第二天卿尔尔都浑身酸痛,关键是有一两次还撞上有体育课,体育老师再让跑个四百八百的,那才真的是折磨地痛不欲生。 过了个十来分钟也不见粱于归有动作,卿尔尔暗自舒了口气,今晚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她的运气一向不太好,尤其是在她得意忘形的时候! “我明天就走了。”粱于归没有丝毫的动作,但是黑夜里突如其来的声音也足以让人吓得惊魂未定了。卿尔尔浑身都抖了一下,脑袋短路了几秒,等她反应过来粱于归的话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哦,那是早上还是晚上的火车?” “晚上的,第二天早上到。”粱于归睁着漆黑的眼睛平躺着看房间的天花板,淡漠地说着。 顿时又没了声音,空气里就像是凝固住了一样,卿尔尔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气氛,因为没话说却又不能不说话地僵着,无法之下她没话找话地说:“你这次回来几天是有事情要办?” 其实她一向是不管粱于归自己的事情的,就算他回来是有事情要办,按照她的性格她是不会多加追问的,这会儿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而已。 “是有点事情。”粱于归沉思了片刻,“我和杜全儿他们打算成立一个公司,也有可能以后会在这边有一些发展,我先过来探探情况,做点准备。” “以后要回这边县城来发展?还是说打算在a城里面呢?”卿尔尔关心的是他搞事业会不会回到老家这边来,如果是的话,那八成她会被接过去同住。 “暂时还没确定,等定下来了我再给你说。”粱于归自己突然有种再向家里人报备自己动向的感觉,以前他读书那会儿还有刚毕业那会儿最不耐烦的就是家里的老妈问东问西,什么事情都要知道,就算是出去吃个饭接电话的时候吵闹了一点都会被盘问个不休,所以那几年早已养成了很多事情不给家里人报备的习惯,这也是为什么他大一谈恋爱家里人完全不知晓,大四那会儿不签工作家里人也是等到他回乡才知道的。 卿尔尔内心挣扎忐忑了一会儿,想着这事可能还没谱呢,便又放下心,一想到自己读了高中好像对很多以前初中一直担心地整夜整夜做梦的事情倒是宽心了不少,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点其他的事情,说:“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银行卡里不用每个月给我打那么多钱,我用不完的。” 粱于归侧过身体看着她,仔细瞧着,越瞧越觉得奇怪,怎么,这是真的觉得他给的钱多?他想起刚结婚那会儿,她婶婶都知道得多要点礼金,哪里会有这样嫌钱多的人呢?真真是奇怪的人,让他很是看不透,难不成她是钱不够用了,这是在以退为进,让他自个觉得她在为他着想,然后再让他每月多给点? “你婶婶都知道我们结婚那会儿多下点聘礼,怎么到你这儿了倒是把钱往外头推呢?要是觉得钱不够用可以直接给我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你怎么也学着二婶那样的妇道人家,喜欢让人猜你们的心思,琢磨你们的话了?” 粱于归说的这话语调到不严肃,还有些轻佻的意味在里头。可是听在卿尔尔耳朵里倒成了另外一番意思:他一直在记着结婚那会儿多要的聘礼钱,他也一直在记着她婶婶的做法,他在想着她这个就像是买来的媳妇应该是一副心机颇深的嘴脸,他在觉得她已经成了嘴多心思多的妇道人家了。 可是她不是啊,她用着他在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读书吃饭,她会感恩,她亲眼看到粱于归忙起来的时候早出晚归,连热水热饭都吃不上一口,她一想到自己吃的用的都是他在外地拼命得来的都会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她不止一次在想告诉他让他少打点钱给她,多留点钱给自己买点好东西。 可是他不领情啊,他从心里把他当成了坏女人,只会成天找他要钱,求他帮她却从不会体贴他没心没肺的女人! 卿尔尔轻轻地拉开了自己这边的被子,下了地朝衣柜那边走了过去,蹲下去在衣柜下边倒腾了一会儿,找到了什么东西才转过身走到床边站着,此时的粱于归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卿尔尔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她从未用过这样坚毅的眼神看过粱于归,或许从一开始她扮演的就是小白兔的角色,所以难得透露出的狠厉让粱于归有些惊讶。 他听见卿尔尔说:“你是一直都觉着吧,我嫁进你们梁家,就是被我娘家人卖到你们梁家的是吧?”一边说这话,卿尔尔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粱于归面前,粱于归看清了那是一张存折,“你是不是觉得我娘家人都特贪心,想着要了那么多的聘礼钱,现在还让我来相反设法多找你要钱?你知道吗?我叔叔是多老实正直的人,老实正直到说就算是他一个山里的农民没办法一下子把聘礼钱全还回来,他下半辈子每年卖的的米钱菜钱都会一分一毫帮你们老梁家攒着,每年有多少打多少到这张存折上,直到还完了两万块钱为止。” 卿尔尔哪里会不知道两万块钱,那么多的钱,光靠着卖米卖菜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凑齐的,依照她叔的要强的性格,就算是以后每年从牙缝里省也会把钱省出来送到梁家去,她每每看到这张存折她就心酸得厉害:“这张存折就是上次你陪我回娘家之后,你走了之后,我叔来了一趟镇上带我去新办的,我叔把那张定期单子上的钱取了之后全转了进去,我叔说做人一辈子就是不能亏着心,不然下半辈子没法心安理得地过日子。” 她强忍了忍眼泪说:“我从小就嘴笨,说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一个山里来的学生,用不了那么多钱就是用不了那么多钱,如果你当我是有其他的意思,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钱你照样打,用不完的我也把钱存进这张存折里面。”说完,卿尔尔就把存折塞到粱于归手里,随即反身坐在了床边,背对着粱于归。 粱于归立马就大笑了起来,翻着起了身坐在卿尔尔旁边:“果然有长进了啊,这些话都敢说出来了,不继续憋着了?”卿尔尔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他,只见他拉过她的手,把存折放在她手心里,“青青,这次就当是我说错了,只当我是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头去,只管好好读你的书,钱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我以前就说过,我一定能养得起你。” 至于卿叔那边,粱于归不想拦着也不想多说什么,那是一个要强老实的人想要维持尊严和品性的方式,他没有权利去阻止,作为一个长辈,他必须要让自己心里踏实,给后辈做好表率,才不枉卿尔尔把他当做亦父亦师之人。 粱于归比较惊奇的是卿尔尔的转变,她是什么性子的人结婚那会儿他就摸透了,胆子小,有事就放心里头,受委屈就憋着,就她那性格,今晚上就算是他把她说的一文不值,骂的狗血淋头,如果他不说她婶婶叔叔的话,她绝对不会反驳一句话,多说一个字出来,用农村人的话来说就是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性格。可是她今晚上为她叔辩驳了老半天之后,还知道为自己说话,表明自己的意思,还真是难得! 两人重新躺回床上之后,粱于归半笑着瞧她,问道:“青青,你这振振有词的样子是不是向阿妹学的?” “我我不知道”卿尔尔立马打回了原型,顿时红了脸,连忙钻进被子里,侧着身子躺着假装要睡觉了。 粱于归心下早已了然,他本心底打算的是让青青来这里读书,和阿妹同吃同住,多多少少能够和青青多出点感情来,只要有了一个人能够和阿妹说得上心里话的,那以后也就什么事情都好说了,可现下看来,指不定这感情还没培养出来,倒是有可能会先把青青变成第二个能说会道,得理不饶人的梁阿妹了,他这心底怎么开始有些不舒坦了,这可是他媳妇,以后被小姑子调教出来,那这家里以后怎么可谁都说不准了! 第39章 偏激 粱于归说走就走,第二天卿尔尔下午回去吃晚饭的时候,二婶赵凤告诉她粱于归已经走了。 粱于归那边前脚一走,卿尔尔这边就计划起什么时候回老家镇上一趟,因为粱于归走之前的那个晚上还特意交代了她,让她放月假的时候回家一趟,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说要让她多回去走动走动,要是梁阿妹愿意也带着一块儿回去,虽然粱于归是这么一说,但心里头倒没多少把握阿妹会回老家,倒是卿尔尔这边听了这话只觉得可行,回老家有个伴也是不错的,二叔二婶应该也会赞成她们俩一起回去的。 转眼过了几天,这个周末高三的学生也会放月假,周边城镇的学生也可以回家休息两天,卿尔尔平时难得撞见梁阿妹,一般都是她主动去高三楼那边等她一起吃饭,或者下午晚上下课回去的路上慢一些,等上个十来分钟就能在路上等到她了,这几天她都没来得及给梁阿妹提她想回老家一趟的事情,她总觉得自己脑子蛮钝的,什么事情都容易忘掉,过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事情给阿妹提上一提,不然被她忘记了,一时半会都难想起来了。 她下午这会儿下了课故意在教室里磨蹭了几分钟才离开,走路的速度也刻意放慢了很多,在校门口正好等到了正要走出去的梁阿妹,梁阿妹丝毫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意思,卿尔尔很识趣地赶紧追了上去,放在以前她肯定只敢跟在梁阿妹后面不快不慢地走着,可是经过这么一段时间,齐琪也提点了她好几次,梁阿妹最看不起瞧不上的就是胆子小的人,让她什么都别怕,只管大着胆子干,她越是不怕梁阿妹,梁阿妹越是瞧得上她。好几次真的是证实了齐琪的这一说法,所以卿尔尔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这会儿早已追上去跟梁阿妹并肩走着,扭过头问她:“阿妹,我想跟你商量点事情。” 梁阿妹用余光瞥了瞥她,这家伙最近好像一点都不怕她了,胆子也不像先前来的时候那样小了,现在说不上让她觉得有什么出息了,至少不像起初那样无用到让人讨厌了,她冷冷地回答到:“说。” “这周学校会放月假,可以有两天的假期,开学到现在我都没有回去过,所以我想这周末回去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梁阿妹立马顿住了脚,转过身体两眼带着狠厉地盯着卿尔尔眼睛,吓得卿尔尔往后急退了好几步,差点绊到学校大门口的盆栽儿摔倒,刚堪堪稳住身体,就再次对上了梁阿妹犀利的双眼,这时候她之前的胆子都给硬生生地吓了回去,嘴巴勉强能够挤出几个字来:“阿······阿妹······你······” 她此时已经在无意识之间处于下风,哪里还有什么思绪想法,对方却似乎根本没有要再听她说些其他的什么,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之后,立马迅速转过身体就离开了。 卿尔尔此时此刻就像是脑门充了血一样,她从没见过梁阿妹这幅样子,脸上绷的紧紧的,眼睛里透着凶狠的光亮,猛然转头向着她的那瞬间就像是要吃了她一样,卿尔尔这会儿回想过来比被人亲手打一巴掌还来得惊心动魄,她眼前有点花,看不太清前面,她摇了摇头,又拍了拍脑袋,眼前明亮清晰了之后,她连忙朝梁阿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她步子快,几步就赶了上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一把抓住了梁阿妹,动作远比脑子转的快,抓住了人话却没法儿凑成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梁阿妹倒先用质问的语气朝她说:“你在干什么?你给我放手!” 卿尔尔憋着说不出话,但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不减,不管梁阿妹怎么用力挣都挣不开,试着使劲了几次之后,梁阿妹也不再尝试用力,对着卿尔尔说:“你拉着我干什么?就在这大街上拉拉扯扯地站着?你不嫌丢人我还要点脸,我再给你认认真真地说一遍,放手!” 这一次,梁阿妹真的松了手,在她松手的一瞬间,叫住了要离开的梁阿妹:“阿妹!” 梁阿妹顿住脚,闭了闭眼,随即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说:“卿尔尔,你是白痴吗?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全家上下谁不知道我和老家的老头子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难道你不知道我接近十年不曾回过老家吗?就算是我爸妈都不会在我面前提让我回老家看看的事情,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寄养在我家的童养媳罢了。” “你以为老爷子让你读书是对你好?他要是真的对你好就不会硬是要逼着你和粱于归在你初中还没毕业,连十八岁都没有就结婚,他真以为没人知道他的那点如意算盘?我告诉你,老爷子是要挟着粱于归跟你结的婚的,老爷子打着算盘要让你留在老家,最好是能够牵得住粱于归那匹脱缰的野马的心,老爷子这辈子最怕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临到头了没人养老送终,儿孙不在膝下而已,其他的他什么都不会在意。” “我起初还不知道老爷子到底看上你什么,这几个月我算是知道了,他就看上你这个懦弱的傻样,就是个任他们捏的软柿子而已,你嫁过来之后,那就老爷子说什么是什么,老爷子连我这个亲孙女都当做可有可无的,更何况你这个山里来的媳妇,你算个什么东西,压根就没进过老爷子的眼。哦,对了,粱于归他始终是我哥,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脾气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了,就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看得上的,更何况你是他被老爷子逼着娶的,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头也会记着一辈子。卿尔尔,你读过书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一个故事?” 卿尔尔双眼无神,身体有些颤抖地说:“什么故事?” “古代的时候,一个王朝的储君和二皇子是皇帝仅有了两个儿子,可是受到的待遇完全不一样,从小二皇子就是居于储君之下,宴席上储君吃过的东西会假装很慷慨地赐给二皇子,因为两人体型相识,储君不喜的衣服会赐给二皇子,就连最后二皇子喜欢的女子也是被储君选秀的时候当做不要的女人赐给他当王妃,你知道吗?全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被强加的东西,就跟这种被强加了自己不要的东西一样,而你,对于我哥而言,就是那个被强加的,既然你什么都没有想过,那要不要我帮你猜猜我哥现在的心思?” 听着梁阿妹的话,卿尔尔竟然一句话也答不上,一句话也反驳不回去,只能拽着手里的汗渍,越拽越紧。 “卿尔尔,你也就只有这么点出息,作为女人活成你这样难道你自己都不觉得憋屈?我问你,你兴冲冲地跑来叫我这周末回老家是粱于归的意思吧?” “······” “你不说话那就是我猜对了,他让你来找我你就来找我?你怎么不用你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他自己不来要让你来?明明一个电话就够了呀,你想不通我来告诉你,因为他不敢,因为他才是全家上下最没资格跟我说回老家的人!” 梁阿妹一边说话,一边把裙子遮住的膝盖露出来给卿尔尔看,膝盖处的伤疤丑陋至极,虽然是多年前的伤疤,随着时间过去,伤疤淡化了不少,可是伤口还是那么触目惊心,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穿上好看的短裙和玻璃丝袜,只能想方设法掩盖住,“这伤疤怎么来的我不想多说什么,这么些年,我也不再去多想以前的事情了,可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当我们家是免费的旅馆还是餐厅?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就好欺负?老爷子想对我们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想得倒美,做他的春秋大梦,今天的这些话你要回去给谁说都可以,只是你给我要记住了,我今天说的话就是要让你看清楚,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算你再愚笨,也好好掂量掂量。如果你当真是蠢钝如猪,无药可救,那你就好好地、规规矩矩地当你一辈子的童养媳,我只等着看以后粱家的人怎么对你!” 卿尔尔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阿妹,你太偏激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你看到的样子,有些事情你不是当事人,你只是再拿你自己的想法来臆断其他人的想法,这样是不对的呀。” “偏激?好,就当我白说半天,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怕是就不止我现在你所谓的‘偏激’而已了。”梁阿妹转头就想走,又突然顿住说,“卿尔尔,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今天所说的话,我等着那一天。” 第40章 收购 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a市的县城多了几分萧索,温度一直持续在四五度左右,冷风吹来,路边只剩树干的老树都会瑟瑟发抖,电视里面的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下雪,卿尔尔看着窗子外面笼盖的薄雾,想着山里边应该已经落了霜,要是再冷些,怕是已经下了一层雪了,她是山里土地里长大的,听见要下雪的时候,不会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又激动又期待,早早地就开始商量着下雪要到哪里去游玩,叫上三三两两的朋友堆雪人打雪仗什么的,相比起来她是丝毫都高兴不起来,去年冬里要暖和不少,没有下过雪,山里边的牛羊也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可是搁在今年这个天气,怕是叔叔婶婶家的猪和鸡日子不好过了,也不知道下起雪来家里有没有提前准备好炭火和干柴什么的。 卿尔尔是越想越担心,认真算起来这是她离开山里的第二个年头,但也是最孤独最冷清的一个年头,她自从上个月惹恼了梁阿妹之后,梁阿妹再也没有理会过她,中午吃饭的那点子时间,卿尔尔再也没什么脸面去高三教学楼等她一起吃饭了,她一个人也这么过了大半个月,独来独往,班上的人是没什么交流的。 因着卿尔尔现在走路做事都不像刚开学那会儿成天弯腰驼背,畏首畏尾的样子,反倒班上的事情积极主动了许多,刚开学那会儿她学习成绩跟不上,城里的老师讲课思维和节奏都要快上许多,时间长了以后她慢慢抓住了窍门,学起来也不是那么吃力费劲了,她期中考试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考了全班第三,在那之后,班主任就把班上的班委重新安排了一下,许是看上卿尔尔做事情仔细,态度也认真,选她当了班上的学习委员,给她平添了不少自信,而且她发现自己挺直腰杆做人做事之后,不但心里头舒畅痛快了许多不说,班上有些人也因此对她态度好上了许多,虽然夏兰和胡从燕她们偶尔还是会找她麻烦,不过大多数都是言语上酸不溜秋的,卿尔尔听得多了也不同她们多做计较。 有那么几次,在大课间全校做体操的时候,齐琪来找过卿尔尔几次,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跟她说:梁阿妹这人吧,脾气看起来臭,但是人还是不错的,有些事情就是卡在了死胡同里出不来,她人又要强还好面子,有些事情她可以等时间一长自己想通,可是别人给她说的劝着她的,她是一点都听不进去,现在她还在闹脾气,火气大着呢,不许她在她面前提卿尔尔,最近她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头去,等上一段时间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卿尔尔本来还有些担心,虽然自己现在几乎没有机会能够跟梁阿妹正面碰见,平时回去吃饭卿尔尔都会自觉地跑回房间去,但是这终归是一家子人,哪里能在一个屋檐下每个面对面的时候,卿尔尔也没少为这个事情烦恼,当时她就提了个让梁阿妹一起回老家的事情,梁阿妹反应就那么激烈,关键是她那天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直接反驳她,说话间还有点教育她的意思,要是再在梁阿妹一肚子鬼火的时候每天见到她,相对无言,那怕是迟早有一天得吞了她! 话说回来,粱于归这头忙起新公司的事情来,脚不沾地的,卿尔尔几乎都没了他的消息,偶尔打来个电话也是随便说上几句就挂了,她正好落得个清闲,她对粱于归现在的态度就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一直到放寒假那会儿,卿尔尔才意识到这高中第一学期已经不知不觉完了,甚至连她自己坐在考场里期末考试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那么明确地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这会儿她回到房间里开始整理回老家的东西,神思恍然,想着这半年竟是如此无声无息,除开跟梁阿妹有些不太愉快之外,其他的似乎都没有在她的记忆力扎根,不过这样算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她曾经一度幻想着自己的高中是风风雨雨、轰轰烈烈的,可是如今静悄悄的连这么唯一的亲戚都处不好。 好在现在还好了不少,时间一长她照样敢厚着脸皮去找梁阿妹和齐琪一起吃饭,不管梁阿妹摆什么脸色都没关系,起初两次都没怎样,直到有一次,梁阿妹说的话难听刻薄,直到立马说话过了分,有些擦枪走火的意思的时候,齐琪把手往食堂的桌子上使劲儿一拍,周围顿时就安静了,哪知她力气使大了,物理老师告诉大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齐琪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红透的手掌,皱着眉头有些心疼自己芊芊玉手,使劲儿甩了甩之后,用无所谓的语气对旁边有些憋不住的两人说:“笑什么笑,要不你们也试试?” 凡事大事化小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小事化了了,这事勉强算是翻了篇。卿尔尔放假比梁阿妹早,上次吃了亏,这次静悄悄地收拾了东西,给梁全德和赵凤知会了一声就坐下乡的大巴回了老家。 话说话来,粱于归再b城是干的风生水起,一帮子兄弟都跟着他没日没夜地张罗新收购的公司,对于他们而言能收购到这个公司真的是走了几百年难得一遇的狗屎运,这家公司原本是已经经营了五六年的中小型公司,在管理运营方面已经有比较成熟的套路,在消费客户端也慢慢建立起来了,前些日子粱于归有收购公司的想法的时候就已经看上了这家公司,不过他只是有想法而已,却没有想到怎样才能把公司以较低的价格收购过来,而且如果这家公司面临被收购的处境的时候,那么盯上这家公司的那就不仅仅是他们了。 说来也真的是运气好,一次酒桌上,杜全儿的上司也就是他们部门经理被灌得七荤八素的,杜全儿也是差点连老命都陪进去了,还是服务生把电话打到粱于归这里,他大半夜地披上外套叫了出租车就赶去接他,顺道把他部门经理也送回去。 那部门经理真的是醉的不轻,嘴里一会儿叫着老婆,一会儿吵着还要喝酒,不过正是因为他喝的胡言乱语才让粱于归知晓了,那家被他看上的公司的底细。那家新型房地产开发的小公司的老板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为家里老爸有钱,给他公司投资了一大笔钱,又从老公司里面调了几个能干的经理过去帮忙管理,所以这两年做的还是不错。 可是认真算起来这个老板也就是个甩手掌柜,对这方面根本就只懂得点皮毛,很多合同都是几个经理商量着定下,然后在酒桌上签下来的,算起来这些人也都是些有真才实干的,可是公司全靠着这样运营下去,没有个主心骨在,人心自然浮动,公司里的有些内部消息的保密工作做的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让粱于归知道这些经理最近在计划着怎么把公司瓜分了,恰巧杜全儿的部门经理跟里面有几个人交好,所以有些含沙射影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后来粱于归借着这个消息直接去找了那家公司的老板,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不是各个都是粱于归这样心思沉稳的人,知道了下头的人要造反,那火气没差点直接杀回公司把那几个经理拎出来从公司顶楼扔下去,粱于归在一旁只管简要明了地分析分析目前的情况,让对方明确地知道公司的经理最近的动向是什么意思,再添点油加点醋,对方既然是个当惯了甩手掌柜的人,那必然对这行业里的门门道道不甚清楚,粱于归只需要把关键的提出来摆在他面前,那就是最好的证据,公司经理的是否真的想要对公司下手,粱于归不管,经他这么头头是道地一解析,假的也是真的,真的就只能是更真! 果不其然,那老板回去想了一遭,真是看出了点蛛丝马迹,他本来搞这么个公司也是随性而为,前几年是因为房地产炒的大热,哪知道他办了这么个公司,每个月赚的钱都还抵不上他爹给的零花钱,所以渐渐也没太放在心上了,却不成想这会儿就要被人算计了去。 纨绔子弟应该都有一个通病,自己不要的不在意的也不允许其他人抢走,无关其他,面子问题而已。 随后,就轮到高帅出场了,高帅是个混迹酒吧的高手,在粱于归找上那老板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做了准备。按照粱于归的意思,在短短几日就把那老板长期去玩的酒吧连同周围的酒吧就混熟了,他当然乐在其中,难得拿粱于归的钱在外头逍遥快活,他自然尽心尽力,没个几天酒吧里面的人都有个熟脸在了,找了个时间,高帅搂上两个搭讪的美女,再跟那老板说上几句话喝上几杯酒,这线就算是搭上了。 等粱于归那边完事了之后,高帅就跑去跟这个称兄道弟了好几天的老板说起了心里话,再来几杯够意思的酒,什么事情都好说,高帅玩了十来天是该办点正事了,而他的正事在那老板苦恼的时候给指条明路——做人输公司输钱不能输了骨气输了面子,让他把公司找个人卖了得了,让公司那群筹谋已久的老狐狸扑个空,等公司一卖就让新老板把这伙人赶出公司就了事了。 随后,就由粱于归出面来跟那老板提收购的事情,当然,这会让对方怀疑收购公司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反而减轻了对公司那些经理的怀疑,但是粱于归可以跟他说明,如果公司的那伙人要卖出公司的事情传出去,公司的股票一跌,那卖出去的价格可远不及现在他给出的价格,反倒让他手下的人得了便宜。 与此同时,邓子就和杜全儿一块儿借着粱于归结识的学长所办的公司的名义去谈未来合资的事情,对,合资而不是收购。 当然还没完,这时候的收购价格必然不会是最低的,此时只需要把要买公司的事情放风出去,然后邓子和杜全儿再去公司一趟,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说要在考虑考虑合资的事情。那么老板现在要担心的问题就不仅仅是合资的问题,还要担心手下的经理反扑的问题,如此一来他便会急于出手,粱于归正好此时把收购价格压低,那么就成事了。 粱于归为了这个公司费了不少心力,拿下公司之后,兄弟几个自然小心经营着,但粱于归所想的远不止此。 第41章 有钱 一月放完寒假,二月初就是学生们返校报名的时候了,寒假算起来比较短,通常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卿尔尔这样高一的学生,她早些时候回过娘家,看望了叔叔婶婶,听他们说大嫂嫂早几个月带了孩子去城里找大哥哥,估摸着过年这几天就会回来,反倒是二哥哥这边,听说今年他干的那个厂子里要加班加点地赶一批货出来,拿了高价让他们赶工,怕是来不及赶回来过年,如果得了空可能会带着未来二嫂嫂回她父母那边,也好见个面问个好。 有人说,一切安好,岁月便了无痕迹。 想着这么句话真是从二月混到了五月,卿尔尔这些日子找齐琪借了不少书来看,唐诗宋词到世界游记,名人传记到野史小说,杂七杂八地都看了些,她每看完一本书都不得不感叹这世界之大,大到她会对别人所知所学所惊叹,大到她甚至想跨出一步走上未知的旅途,大到她想更加详细地了解国外所说的自有平等是否真的存在或者说是存在过,那些张扬个性的女性人物真的存在吗?她老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梁阿妹读过很多很多书,知道很多很多东西,她的想法跟农村和山里的人不一样,所以才一直因为她懦弱胆小无能而厌恶她? 齐琪读书没有像梁阿妹那样刻苦,卿尔尔听齐琪自己说她以后读什么大学她家里人都给她安排好了,她自己反倒没什么压力,再加上她性格本就活泼外向,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呆不住的那种,哪里受得住成天被压着守着学习的日子,就算是闲来无聊想找人说说话,指不定都会被周边的学霸嫌烦,浪费人家时间呢,相比起来卿尔尔就更受她欢迎一些,高一没那么多外界压力,还有一大把的课余时间,上午大课间会有足足三十分钟的时间拿来做课间操,往往齐琪都会跟着大队伍去操场的途中偷偷溜掉,再跑到大一的队伍里面把卿尔尔叫出来,然后和卿尔尔躲在角落里说上几句,一起吃点零食,再讨论几本最近看过的书,日子很是惬意呢。 她瞧着卿尔尔进入高中以来的改变,也不是她刻意而为,只是她一直都觉得作为人就该读书,尤其是现代的女性,越是愚昧越要读书,只有知道的东西多了,思想和行为才会更加自由自在,活着才能有一番意义,没有人是天生的弱者,没有人是天生的底层,这一点她和梁阿妹的观点应该是不谋而合的,只是梁阿妹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而她更愿意去感染卿尔尔,从思维行动和读书上来影响卿尔尔,而接近一年的时间已经初见成效了。 卿尔尔时常会主动找她借书,而且会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她想知道更大的城市和国外是怎样的,她时常看完了《复活》就会再来问她借《基督山伯爵》,看过了《红楼梦》就想再看看《三国演义》,那种好学的态度和精神让齐琪觉得卿尔尔这个人就是块儿璞玉。 卿尔尔这些明显的改变齐琪都看在眼里,时不时地就一点一点讲给梁阿妹听,她有事没事就在梁阿妹面前调侃卿尔尔,说这世上是没有无法雕琢的玉石,只有扶不起来的阿斗,而卿尔尔可没阿斗那圆乎乎的身材和长相! 时维六月,一年一度的高考就进入了倒计时,准确来说还有十一天,学校紧张的气氛无处不在,卿尔尔作为高一的学生都为高三的梁阿妹和齐琪感到大战到临的紧张感,从一个星期前学校就已经一改往常的作息,让高三的学生九点钟就下自习,然后第二天七点半在上自习,虽然有些学生还是会在教室待到九点半或者十点多才离开教室,可是比起以前已经是给了他们足够的休息时间和调节情绪的空闲,这样的安排让每天晚上九点四十下自习的卿尔尔每日回家都能见到正在洗脸刷牙的梁阿妹和正在给梁阿妹做夜宵的二婶。 临到这时候,卿尔尔想起了另外一个难以让人忽略的人,跟她同样住在二楼的那户人家,她从二婶闲聊中知道这户人家姓龚,而这个姓龚的男生叫龚越运气不是太好,去年高考考试成绩差了三分上一本,照这个成绩也是可以报一所比较好的二本院校,可是他的父亲是另外一所中学的教师,对自己孩子的成绩相当看重,再三声明必须要考上一本,考不上就继续考,直到考上为止,不管考多少次!所以龚父交了高价钱才让龚越有机会在县高中复读,而卿尔尔随口多问赵凤了一句交了多少钱的时候,赵凤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比了比就不在说其他的了。 卿尔尔知道了这个事情的时候,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来自高考的压力和恐惧。 这两天这家龚阿姨也是忙坏了的,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准备鸡蛋牛奶,晚上等着龚越下课回来,变着花样给他准备夜宵不说,还担心晚上会被蚊子咬,风扇吹上一宿会伤风头疼,所以每天在龚越还没回来之前就把蚊帐里的蚊子赶出来,下午的时候会在屋子里晒点水降温,晚上就坐在床边的靠椅上朝着蚊帐的方向慢悠悠地给男生打扇,让他安稳舒服地休息。 龚阿姨是把工作辞了,专程来给龚越陪读的,卿尔尔从来都不知道高考被城里的父母如此看中,甚至做出在她看来是如此疯狂的举动,每天没日没夜甚至是连睡觉都是牵挂在孩子的学习成绩上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城里的孩子是多么的幸福,只要学习成绩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去烦恼,衣食住行,一切都有父母担着,这么些年来,这一次是她为数不多地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里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有苦有甜,有酸有辣,五味陈杂,她心里头念着她的父母,却也怨着她的父母。 她回到房间,关上了门,径直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下面的暗格,那里是她存放她目前为止所有的积蓄,其实算起来现在的她已经是个小富婆了,从初中开始粱于归就每个月给她打钱,到了高中钱也是只多不少,她叔叔给的存折里面的钱每个月都在涨,除此之外,结婚的时候家里人给的压箱底嫁妆和梁家人给的见面礼,多多少少加起来也有两万多块钱了,这对于一个农村家庭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卿尔尔把存折和现金都拿了出来,放在床上开始清算起来,她数着这些钱,想着数字越来越大,心里头是越来越高兴,一方面是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过这么多钱,现在把钱拽在手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实在感,苦日子过惯了,知道赚钱的不易,也知道没钱的日子是多么难熬,她的父母为了赚钱留她一个人在老家,她的婶婶为了省钱不希望她继续读书,她的叔叔为了让她在婆家抬头挺胸做人日日卖菜赚钱,她想应该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此时此刻的心情,有钱,真好! 另一方面,她有些大胆地想法是建立在这些钱上面的,她设想自己是不是以后不用为钱担心,是不是可以拿这些钱去读书,是不是婆家人因为这些钱也不会反对她去上大学,可是这个想法她也只是一直放在心里头,从不敢透露一点。 六月十号,全国高考。 六月中下旬,高考成绩公布。 校内校外一片沸腾,校内拉了红榜,学生的分数都写在了那上头,学生按照考号查找自己的成绩就可以了。 卿尔尔明显感觉到自己坐在教室里一整天完全静不下来,心里一直都是鼓捣鼓捣的,盯着黑板不一会儿就开始走神,她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在想梁阿妹的成绩怎么样,她在想自己后年高考完了的这个时候又会是什么心情,她从不知道高考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能够热血沸腾,她甚至放肆地幻想起以后自己会考什么样的大学,会去什么样的城市,会遇到哪些形形色色的人。 第42章 散伙饭 梁阿妹这日匆匆去了学校看放榜成绩,除了常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的惴惴不安之外,还夹杂了不安,莫名的,她心里头扑通扑通直跳,从早上起床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她妈还劝着她说没事,黄历上这么好的日子哪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一向是不信这些的,就没多在意,可是这前脚才进校门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高考完后,她倒是没多大感觉,脑袋涨涨的,一点都没有解放了的感觉,可能自己意识上是接受了考完了的事实,只是身体还反应不过来,浑浑噩噩地几天都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她闲散地走在学校里的林荫小道,突然记忆又回到了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要说她考完以来除了什么时候不是昏沉的,那就是在考完的那天晚上,在全班聚餐吃散伙饭的那晚。 她本来不多于想去,后来齐琪拉了她说三年就聚这么一次,不去不行,她想了想也没多反驳,就跟着去凑热闹,今晚不说出什么幺蛾子,但闹酒疯的人肯定是有的。 话说起来,不少女生很看重这次聚餐,考完之后立马就回了寝室,忙和了老半天,换上了长裙短裙连衣裙,扯掉了马尾,洗了头发,再画个眉毛涂个嘴唇,穿个四五厘米的松糕凉鞋,拎上买了难得有机会用上的小女生包包,焕然一新之后才舍得从寝室走出去。 七七八八成群结队地走在去班主任定好的餐馆的路上的时候,齐琪突然勾着她的肩膀,半搭在她身上,附在她耳边说:“你看看我们班上这些个女生,平时这小蛮腰大长腿没见着露出来过,这一考完,突然间就全都出来了,让我压力好大呀。” “谁要是在高考前穿超短裙超短裤的,那就是爸妈天天闲的只能往年级主任办公室跑的。”梁阿妹很是不屑,像齐琪这样有身材舍不得露又要去眼馋人家的,最不受她待见,她哪里听不出来,齐琪这家伙话里酸着呢! “我爸妈就挺闲的,我就没那露腿露胸的癖好。” “去去去,你这一股子酸醋味,离我远点,要是你有那个胆子就自个去找你男神表白去,不然就乖乖站一边看你男神今天被表多少次白。”梁阿妹虽然第一次参加这种毕业聚餐,但是经过道听途说和耳濡目染,她早就知道这种散伙饭的晚上,就是班上有意思的男男女女相互问情的时候,齐琪说白了就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看上花容月貌的一汉子,就死活没胆冲上去,只能站在一旁吐酸水。 齐琪黑了一张脸,在梁阿妹肩膀上使了力压她:“你就只知道成天笑话我,我才不跟你计较,你知道不?我听说今天晚上可是全县的警察都得加班巡逻呢。” “为什么?县里面是出了采花大盗还是杀人狂魔了?” “呸,就你能胡编乱造的,这每年啊,我们县里都成老规矩了,就你这书呆子什么都不知道,高三一毕业这该解脱的解脱了,该算账的也该算账了不是?那么多学生,总有那么几个是等着毕业这天来闹一闹的,以前还没警察夜巡的时候,就是两伙高中生,一毕业就拉帮结派地堵在小道里,拿棍子拿刀地干起来,后来听说还死了人,一堆人伤得进了医院救治,从那次以后,每年赶上这天,县里的警察就没得安稳觉睡咯。” 一行人到了餐馆,起先还规规矩矩地吃火锅涮肉,等到老师班主任来了之后,争先恐后地凑上去敬酒,就像是要把这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灌醉不可的架势,几个老师也是教惯了毕业生的,这场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稍稍意思意思就找了借口,留下几大桌子的学生偷溜了,倒是留下来的学生喝开心了,轮流一桌桌地挨个挨个敬酒起来,梁阿妹平时不喝酒,这临到头上了,不喝就是不给同窗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喝了几杯啤酒,眼看着这敬起酒来没完没了,便趁着去厕所的空子出了餐馆。 刚才好歹被灌了七八杯酒,梁阿妹出门脸都是红扑扑的,走了几步路,又吹了夜里的凉风,这会已经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了,她又不想再进去,在门外踟蹰了好一会儿,来回走了好几圈,想先把酒意去一去,顺便再等等看会不会有城里的公交车从这儿经过,要是碰上公交车,那她就自己先回去了,她出来的时候就和齐琪打了招呼,齐琪还给她瘪了瘪嘴,知道她一出来就不会再进去了。 本想这县城的公交平时多得一辆接一辆,应该要不了几分钟就能等到,可她都在外头转悠了二三十分钟了也不见来一辆公交车,她有些无聊了,便往东街那边走,想去再晃悠晃悠,现在这种闲散的心情也是难得,以前都是急急忙忙地,争分夺秒,像现在这样却是从未有过。 一阵嘈杂从不远处的小巷岔道口传过来,她隔大老远就看到那边黑压压地一堆人围着,她可不想去多管闲事,齐琪也说了今天晚上必然是个安宁不了的月黑风高夜,她估摸着自己往右手边穿过小道去东街肯定是遇不到这堆人的。 “怎么着,你还指望着像在教室里面一样,不说话等着老师来就完事了?龚越你给老子记住,出来混是要还的,别以为你那副闷不吭声的样子忽悠得了老师,就能忽悠得了我,她兰珍珍看上你哪点了?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跟你这窝囊废眉来眼去,老子今天给你长长记性,她是老子的女人,哈哈哈哈”嘴上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的男生一脚踩在趴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的龚越背上,俯下身恶狠狠地说,“老子就要在毕业这天收拾你,让你记住,以后在哪儿见到老子都要绕道走!” 梁阿妹躲在暗处,等着这伙人走了之后,才走到趴在地上的龚越面前,男生就算是在这时候还不算高大,但就算是光骨头也是有够重的了,她试了好几次才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地上靠着路边花坛,她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脸,可是他还是醒不过来,她盯着他的脸发呆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突然目露凶光一巴掌打在男生脸上,梁阿妹正想着自己这么重一巴掌打下去他要是还不醒就只能送医院急救了的时候,龚越猛然“咳咳咳”出了声,梁阿妹连忙把帮他拍了拍背,等他缓了一会儿,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你也太倒霉了吧,这样都能被打,不过说真的,你也太不经打了,我在那边角落看着呢,才那么几下你就倒了。”梁阿妹用手指了指刚才自己刚才躲的地方。 关于兰珍珍这个人梁阿妹还是知道的,出了名的校花,虽然说是校花,但不过也只是不知道的人对于她的长相评论而已,像梁阿妹这种八卦听多了的自然是知道,兰珍珍这个人风评太差,前男友多到偶遇了都是形同陌路,不是在故意不搭理,而是她记不清楚哪些是交往过的了,虽说长了一张鹅蛋脸,配上娇弱的柳叶眉是天生能够勾人的相貌,可是正所谓老天给了你什么必然收回去什么,她实打实是个没脑子的,在学校什么蠢事都做过,像这次龚越被打就是很好的例证。 梁阿妹之前也是听说兰珍珍班上有个混混老大宣告要追她,兰珍珍那蠢货不但没答应还喜欢跟班里的男生打情骂俏,那混混早就放了豪言,高考完的那个晚上跟兰珍珍眉来眼去的男的他一个一个收拾,龚越就是不跟兰珍珍说话,他越这样兰珍珍偏要缠着他,所以就成了第一个被收拾的了! 龚越灌了两口矿泉水,往后仰靠在花坛上,说:“躲在后头看我出丑出够了?看够了就赶紧回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梁阿妹“哈哈哈”地笑了几声,随即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靠在花坛上,问:“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故意找打啊,不然下午考完本来都看你一个人回去了,晚上聚餐也不打算来的,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还刚好撞上这么一群找架打的混蛋,你心里不痛快就直说,别遮遮掩掩的了,像个女的一样。”梁阿妹考完刚好出考场回学校的路上,就看见龚越出了校门往回走,这会儿在这里被打也不见还手,打得连坑都不吭一声,真窝囊! “废话那么多。”龚越搓了搓脸,清醒了许多坐起来,眼睛变得清明了几分,“你考的怎么样?” “里面都还在庆祝解放了,你却考完就在这儿问成绩,还真是一点都不应景,你要问你就先说说你自己,你考的怎么样?”梁阿妹考完就考完了,只能说正常发挥,具体的情况她自己也没底。 “我啊”龚越慢悠悠地从地上有些困难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要是去读高五,估计可能性还挺高的。” 龚越回头瞧见梁阿妹还坐在地上呆愣住了,拍了拍她肩膀说:“走吧,回去吧。” 第43章 预感 事实证明,梁阿妹不好的预感不是无中生有的,尤其是她这种人,越是不信,便越是灵验。 她还没来得及到教学楼放榜的地方看红榜成绩,这边就看到接二连三的人往高三教学楼跑,她还在纳闷,不就是去看个高考成绩吗?你走慢些成绩又不会跑掉,非得用跑的,真是有病! 前面拐个弯就到高三教学楼,她还有一百来步距离的时候,那边就开始传来尖叫喧嚣夹杂在一起,却并不像是为了高考成绩高兴应有的庆贺声,考试没考好也不会这般大喊大叫,倒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梁阿妹敏感的神经立马绷紧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开步子就往教学楼那边跑,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心里头咚咚直跳,感觉很慌很急,而让她很慌很急的原因就在拐弯的那边,她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再跑快一些,再快一些,心跳便会慢上一些了。 当她走近了之后,教学楼下已经被人群包围得死死的,根本看不出中间有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楼下来的很多保安,把门口都拦得水泄不通的,她挤在人群的外围,只看见她周围的人一直往楼上望,方向正好是她们高三的那层楼的某个教室,她心里此时并不见消停,反倒打起鼓来,她按了按胸口,拉住旁边的一个同学问:“这是怎么了?放榜不让人进去看,保安把门口都拦死了,而且怎么会有这么多大人也堵在这门口啊?” “我也是才来不久,刚才听说里面有高三的学生要跳楼,要从里面五楼往下跳,现在正坐在走廊的栏杆处,只有在里面才看得到,所以才把我们所有人都堵在外头不让进,这不年级主任和校长都来了嘛,刚进去一会儿,说是已经联系上家长了,正在赶来的路上,怎么劝都不下来,失魂落魄的,叫也叫不应,就像是没听到人叫他一样。” “那你认识吗?是谁啊?” “我哪里知道,我是十二班的学生,听说跳楼的是六班的一个男生,我教室在四楼,他是五楼的,我哪里认识,不过说是一个复读生呢。” 梁阿妹顿时心里更加慌了,有些焦急地去扒开人群,想要往前面钻,她嘴里不停地在说:“对不起,麻烦让让,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她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此时她要赶过去,以最短的时间赶过去。 重重人群倒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个子不大,人也很瘦,让出一点缝隙她就能想办法钻过去,可是好不容易挤到了门口,保安却是把大铁门都关了,死活不让进,她说尽了好话也不让她进去,梁阿妹第一次感受到了焦急到头皮都要炸开的感觉。 不一会儿,堵在后面的人纷纷让开了路,由两个穿警服的护送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人往大门这边过来,梁阿妹眼睛不太好,有几百度的近视,出门也没有带眼镜,不太看得清的时候她还抱着一丝侥幸——里面的人不是他!可是龚母匆匆赶来的样子清晰的时候,她知道里面的那个人除他无二! 随行的警察护送着龚母进门,守门的保安趁机把铁门打开,梁阿妹在龚母要进去的瞬间一把拉住了她,龚母被突如其来的外力吃惊了片刻,梁阿妹看着这个中年妇女没有哭出来,眼泪始终是在眼睛里打转,就算是看向她的片刻也不见她崩溃地流下泪来,只见这个仪态端庄的女人勉强地顺了顺气,憋了憋眼睛里的泪水,对前头的保安说:“麻烦让她也进来,她也许能帮上忙。” 有了龚母开口,保安也没有多说什么,赶紧放了人进来,连忙再把门锁上,他们的任务就是死死地把门看住,因为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外头已经来了不少举着话筒和摄像机的记者赶来了,这一不小心把人放了进去,再把这件事情登上了报纸头条,对于他们这样的县重点高中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以后还有谁家敢把孩子往这里送?! 教学楼的五楼上,斑驳的屋顶经过风吹雨打,早已开始掉墙上粉刷的白渣,破旧的走廊,锈迹斑斑的扶栏连刷上的绿漆都已经看不见了,那个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正痴痴地坐在走廊外延,两眼无神地不知道看着何处。 梁阿妹一进了门就往楼上冲,她只想快些,在他还没做出决定的时候,在还有时间的时候,赶到他面前,大骂他这个糊涂东西,没出息的东西,哪里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闹出这么一茬来! 她以前就知道,想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来活着真的很不容易,事事都不容易,日子也过得苦,可是她偏不服输,她不相信有什么是咬牙也过不来的,日子过得再难再苦,只要没有完,那就不算什么,都还有机会,什么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可是那个笨蛋,那个蠢货,他居然要跳楼,用这种了结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是她梁阿妹一辈子最看不起的人的做法! 梁阿妹上了四楼步子就开始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走上了五楼,躲在走廊尽头的栏杆处,她仔细看了看,再往走廊中间走就没地方可以躲了,想要再接近他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可是一直这样躲在这里也不行,总不能就这样站在旁边一直盯着他啊。 她轻轻地试着挪了挪步子,龚越没有回头,她再往前走两步,龚越还是没有反应,很好,梁阿妹继续往中间走······ 等她马上就要拉住龚越的时候,龚越突然回过头,一看见是梁阿妹趁还没被抓住的时候就立马往另一边走开,他看着梁阿妹翻过栏杆走到走廊边缘,隔他两三米开外,两眼眨都不眨地盯着他,他心里突然有些发寒,说:“你不要用这样质问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诉过你,我读高五的可能性很大,你看那边,那大门口的红榜今天宣告了我的死亡,我还得再读一个高三。” “再读一个高三又怎样?就因为这样你就要从这儿跳下去?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你知道什么,你能体会一个都要二十岁了的人还在读高三吗?每天对着那堆看着都要吐了的书,听家里的人在耳边唠唠叨叨,没考好还要看我爸的脸色,你知道那是种怎样生不如死的感觉吗?而我还要再来一年?那我下次还是没上一本,是不是还要继续读下去?你不觉得都成了周围人的笑柄了吗?” 梁阿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不是往届生,但是她看多了往届生的遭遇,多数都是顶着家里的压力跑到学校来再读一个高三,一不是自愿来复读的,二每天都要承受比应届生多两倍的心理压力,真的不好受,可是······ “你混蛋!早知道你是这幅鬼样子我还跑过来坐在这里干什么?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乖乖下楼去,要么你就试试看是你比我先跳下去还是我比你先跳下去。” “梁阿妹,你不要逼我,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那天晚上你开玩笑一样说你可能去读高五,但我说‘去哪儿,我陪你’却是认真的,要不我们两个赌一下,看是你不敢跳还是我不敢跳。” 高中的爱情在家长们眼里总是过早的,他们丝毫都不会相信正当在叛逆期的孩子谈得上什么感情、什么责任感,这些不过是孩子们叛逆的一种表达方式,或者是年少轻狂的冲动而已,归咎起来也仅仅只是荷尔蒙在作祟,根本不值一提,作为学生现在要做的就只是学习,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成功地拿到通往成人道路的火车票罢了,其他的都只会影响他们,都应该被及时地遏制住。 梁阿妹想起很久以前,那天下午下了课她被安排做扫除,走的很晚,路过五楼的一个教室,一个男生倚在桌子边,看着窗外好的出奇的蓝天,夕阳把天边染得似火,她一眼就认出那个男生——租房子的男生,看出来他在发呆,教室里面早就没有其他人了,空荡荡的教室,幽静,空灵,连呼吸都似乎能够听到回声一样,她不喜欢过于诡异的安静,这让她心里发毛,也是她的恶趣味,突然想要吓一吓里面的人,便放大了嗓门朝里面喊:“喂,你不回去吗?” 这天,天气也是好的出奇,淡蓝色的天空飘着浓厚的白云,随着高空的风慢慢浮动,就连鸟儿似乎都比平时多一些,叽叽喳喳地在枝头叫个不停,外面无论多少人堵着,议论,叫喊,都与他们隔绝,毫不相关。 高考放榜这天,急救车的声音响彻天际,某县重点高中一片混乱,尖叫声、吵闹声、哭喊声几乎都要将这个学校淹没,从没有人想过这教育出人才的地方,也可能是葬送了两个孩子的地方。 第44章 人去 卿尔尔或许从未想过,会因为梁阿妹跳楼的事情而再次回到乡下去,她前一刻还在为梁阿妹的考试成绩而兴奋,下一刻却接到梁阿妹被送进医院的消息,当时还在家里忙着张罗午饭的赵凤突然像疯了一样,直接外冲了出去,随后梁全德也接到了电话赶了回来。 当卿尔尔陪着梁全德赶到医院的时候,赵凤已经不知道神情恍惚地在急救室外等了多久,只那一夜,梁全德和赵凤不知老了多少岁,梁全德只有梁阿妹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疼爱的,一夜之间连白发都长了出来。 六月底,卿尔尔回到乡下已经呆了一个多星期了,这个时候正好赶上收苞谷的时候,家里的人都愁云惨淡的,王冬梅坐在小板凳上剥着从地里搬回来晒了两天的苞谷时不时都会哀叹上两句“阿妹这丫头也真是命苦”之类的话,卿尔尔临走的时候倒没有来得及多打听些什么,只听学校的人说这几个月学校都不会开课,这个事情闹得太大,学校和县里的领导都脱不了关系,一大帮子人都要为这个事情作检讨,就连这课到底什么时候能继续开,还开不开得成都不知道。 前天,二婶家就来过电话了,说是梁阿妹的病情稳定住了,只是还是要继续住在重症病房里,梁阿妹和龚越两个人同时从高楼上面摔下来,急救下来两人的命都保住了,可是以后却是不好说,赵凤哭抹着泪大概给老家的人说了梁阿妹目前的情况,医生说龚越的情况比梁阿妹好很多,一方面是龚越是男生,身体底子要好上许多,另一方面梁阿妹是头部先着地,受到的撞击要比龚越大上许多,脑袋内也有出血的情况,很不乐观。 梁全德和赵凤两口子到现在在城里也赚了十几年的钱了,这会儿全砸在了医院里头,这重症病房一天下来都得好几千块钱,再加上做手术的费用,对于农村家庭而言简直是个天大的数字,梁阿妹一直在医院里面没能醒得过来,天天吊着水灌着药来维持着,医生也保不准她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过一天又一天,赵凤家里的积蓄一天一天再减少,可是阿妹这边的药和治疗不能停,她在担心女儿的病情的同时不得不开始苦恼起昂贵的医药费,她可怜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的女儿如今却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怪谁?她好端端的女儿怎么会不言不语、生死未卜地躺在医院里?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龚家,要不是他们家的儿子,她的阿妹不会这样,她听医生说龚家的儿子只是骨折,轻微脑震荡而已,住了接近一个月的院已经能够正常地吃饭走路了,可是有谁来可怜过她的女儿?不行,谁干的好事就必须由谁来承担责任! 赵凤趁着中午的时候,堵在了龚越病房的门口,拦住了龚家父母的路:“你们是要在这里说话,还是到外边再说?” 这件事情终归是龚家理亏,龚母回头看了看刚吃了饭儿子,回过头说:“我们出去说。” 说罢就跟龚父示意了一下,跟着赵凤出了医院,前面的赵凤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找你们就想问问你们连个做家长的,对于我女儿和你们儿子的事情打算在怎么处理?” 龚父龚母相视一望,龚母也不是第一次跟赵凤打交道了,之前租的她家的房子就知道房东老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更是不用多说些什么就知晓她的意思:“赵姐,这个孩子们的事情我们是清楚的,确实我们家有不对的地方,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的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我想你们都知道了,我们家阿妹从进院开始就一直没醒过,前天晚上还经过了一次急救,大家都是做父母的,都知道孩子受苦作为父母只能看着的痛苦,我们家也不过是小门小户,住院治疗和做手术一来二去就算是上万的钱也是花出去了,眼看就要负担不起医药费了,可是我和孩子她爸也是咬牙扛着,只是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怕是连住院的钱都缴不起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龚父龚母不是不想承担这个责任,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龚父是老师,工资本就不多,龚母更是连工作都没有,就算是有,也赚不了几个钱,龚越住院治疗已经花去了他们家不少钱了,他们之前也是打听过了的,梁阿妹如今每天住在重症监护室里面,每天都得花个千把块钱,现下若是他们家要承担梁阿妹的医药费怕是家底都得搬空了。 “老板娘,要不你说说你们家阿妹还需要多少医药费,我和孩子他爸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凑到。”龚母租赵凤家房子的时候,平日里没事闲聊也是“老板娘老板娘”地称呼她,现在如此也是尽可能地放低了身段讲话,希望凡事都能好商量。 赵凤是有备而来,关于钱的问题她早已想的清清楚楚了,她用右手伸出了三根指头。 “三千?” “三千?三千连我家女儿三天的医药费都熬不过去。”赵凤没了先前的耐心,对方居然想以区区三千块就了结此事,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们根本就没有要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她家阿妹! “那,你说还需要多少?” “至少都得三万,且不说我家可怜的阿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医生说就算是醒过来腿脚都不会再利索了,还要花费一大笔钱来医院坚持做复健,你们知道吗?因为你们儿子一时想不开要跳楼,害苦的却是我的女儿!” “三万块?!你这妇人简直是在信口开河,漫天要价,我们肯在这儿跟你好好谈就是看在你女儿是跟我儿子一起出的事情,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女儿出这档子事情还不知道是谁的错呢,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家给她的压力太大导致她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来,再说了,你女儿要跳楼难道是我儿子推的吗?我们家压根就没有责任要给你们家钱,你眼睛都不眨一下说要三万,你这不是勒索敲砸是什么啊?”龚父是个暴躁脾气,刚才龚母按着他的手才没让他发作,一听到三万块的时候他眼睛都直了,火气“蹭”地一下就上去了。 赵凤也不是好惹的主儿,这会儿见对方这是要死活不承认了,要赖账了,立马往地上一坐开始哭闹起来:“快来人看看啊,这都是些是什么人啊,还是当中学老师的,害了我的女儿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跟他们家没关系,我女儿都昏迷了一个多月了呀,他们这是要害死我女儿才甘心呀,天啊,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呀,要让这些蛇蝎心肠的人来害我那苦命的女儿呀” 龚母是见识过赵凤耍泼的样子的,眼见这要一发不可收拾了,连忙拉了龚父就想趁还没多少人围过来的时候先躲开,哪知赵凤到这份上也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了,坐在地上直接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不让他们走,嘴里还振振有词:“天呐,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不要为难我那苦命的女儿呀,你们这些当老师的人居然也是这么不讲道理,我女儿还在里面躺着,你们就想一点责任都不负,拔腿就要走人啊,都来看看呀,这是些什么没有良心的人啊,都来给我评评理啊,我女儿因为要救他们儿子从楼上摔了下来,现在都还生死未卜呀,他们家儿子现在是好端端的了,可是他们家连我女儿的医药费都不肯拿一点,你们这是忘恩负义呀,把钱看得比命都重呀” 不消片刻,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听了赵凤的诉苦,都开始三言两语地指责起龚父龚母,说他们为人不能这样不厚道,好歹他们自己的儿子是保住了命的,而人家的女儿还躺在里面人事不省呢,他们这样不闻不问实在是太薄情寡义了。 这事儿在医院门口都闹开了,堵得医院门口水泄不通,医院的工作人员没办法就报了警,让警察赶紧过来调解,最后还是梁全德听说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连拉带拖地把赵凤扶了回去。 赵凤这事儿是做足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龚家居然能够一直厚着脸皮不上门来,他们也是真能顶得住闲言碎语,且不说学校和医院门口两个事情闹得有多大,就算是他们龚家好歹也是在学校里教书的,人言可畏呀,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见上门来给个说法,难不成他们都不想把这个事情了了?难不成他们还真想缩着脖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过下半辈子? 这事又过了几天,赵凤耐不住了,想跑到龚家去再讨个说法去,可是这一去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龚家的人整了个凭空消失,听邻居说他们家前几天就搬了家,搬到其他县城去了,赵凤又急急忙忙跑去找龚父学校的领导,领导只说他是调职了,至于调去哪里,在哪里住是一概不说。 赵凤这心里顿时就空了,走了,跑了,都找不到了,那她可怜的阿妹可如何是好啊?! 第45章 阿妹 粱于归接到这个消息赶回老家已经是七月初了,他的公司刚刚有了一些起色,家里人一个电话让他措手不及,把外边的事情简单地吩咐了一下就连忙赶了回去。 他回去的第二天带上卿尔尔,买了些水果就到县城的医院看过梁阿妹了,还是老样子,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只是现在情况要稳定一些了,前几天已经从重症监护室里边移了出来,他看着二婶一边流着泪一边按照医生的意思去掐阿妹,阿妹也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却又不是睡着。 他把卿尔尔留在病房里边,单独和二叔梁全德到外边去了。 医生说现在家属没事就要多陪梁阿妹说说话,让她多听听外面的人的声音,对她的病情有帮助,二婶今天回去给梁阿妹把洗好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打理好带过来,所以病房里只有卿尔尔一个人陪着梁阿妹。病房是双人间,邻床的病患今早上才出的院,现在梁阿妹的病房和单人间也无异,卿尔尔搬了凳子坐在病床边,拉过梁阿妹的手开始轻轻地揉,护士刚才过来说要是没事可以多给她揉揉,疏通疏通血液,长时间不动身体会僵硬,血液也不循环的。 卿尔尔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前两个月还在跟她争吵的人,现在却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那时候梁阿妹给她最多的表情就是板着一张脸,明明年纪差不多,却成天老气横秋的样子,看不惯她说话吞吞吐吐,看不惯她窝囊,看不惯她什么事情都忍着,一看不惯她就给她脸色看,让她不要跟着她一起去吃饭,一幕幕都在眼前,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她之前还不敢和梁阿妹说话,怕她发火,怕她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她自以为是,骂她没出息,骂她胡说八道,可现在那个脾气火爆的人躺在这张床上,毫无生气,她第一次接触到梁阿妹的身体,帮她按摩,要是搁在之前,梁阿妹最讨厌的就是人家碰到她,这会怕是脸都黑成碳了。 “阿妹,你怎么还在睡?睡了这么久还没睡够?你之前老是说我没出息,软骨头,现在你躺了这么久,再躺下去骨头再硬也软了吧,阿妹,你看二婶子天天为了你哭天抹泪的,你怎么还不醒过来,二婶子最近哭的眼睛都不太好了,你就见得二婶子为了你过得不好?阿妹,比起以前,我真的已经变了很多了,上次你骂我,到现在你都还没好好跟我再说过话呢,阿妹呀,你醒醒吧。” “阿妹,我会老家待了快一个月了,爷爷和爸妈都很担心你的,我一向是个不会说话的,也说不好话的,我以前刚来的时候总有些怕你,觉得你不想搭理我,后来齐琪说只要跟你接触久了,很多事情就懂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懂了,我这一个多月没什么事情做,老是咋琢磨你跟我说的话和你的态度,最近想通了些,我想你以前肯定是瞧不上我的,觉得我这样过一辈子憋屈的很,齐琪老说我总能把你气的说不出话来,现在想想我以前还真的是个实打实的闷葫芦呢,肯定经常把你气的半死是吧?现在想起来都还觉着有些好笑,阿妹,你听到了吗?你快些醒过来吧。” “阿妹,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但是我想你是那么要强独立的一个人,什么事情都不希望被蒙在鼓里。齐琪跟我说了你和龚越的事情,你和龚越一起出的事,可是他伤得不严重,早些时候已经出院了,前一段时间听说他全家都搬走了,二婶子跑到他家他爸工作的学校,都找不到人了,阿妹,我为你感到不值得啊,你是怎么对待他的,他又是怎么对待你的?你说女生要自立自强,要敢爱敢恨,可是现在你躺在这里,硬生生地吞下了这口气?你快醒醒,你要是醒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他理论去!” 另一边,粱于归和梁全德到医院的休息处找地方坐了下来,梁全德熟练地从衣兜里拿了一盒烟出来,递给粱于归问他抽不抽,粱于归摇了摇头,梁全德便自己拿了一根出来,粱于归接过打火机给他点了烟,他的这个二叔他了解,一向是相当注重身体健康的,年轻的时候抽了不少烟,可是到了快四十岁的时候,就慢慢减少了,不到应酬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带烟在身上,这两年在外人面前,要是有人递烟过来,他就直接以“戒烟了”婉拒了。 现下和粱于归叔侄俩坐在角落里,互相没开口说话,不一会儿梁全德就抽了三根烟了,周围早已弥漫了浓浓的烟雾,低廉的香烟有些呛鼻,粱于归低声咳嗽了几下,收住了声音之后,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梁全德手里,梁全德立马反应过来要还回去:“于归,这是在干什么,你在外头正开始要花钱,这时候还拿钱给我们,快,拿回去。” 说话间就把银行卡往粱于归上衣口袋里面塞,粱于归制止住梁全德的动作,把卡塞在他手里捏着说:“二叔,我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当初我一意孤行要出来闯荡,只有你是支持我的,虽然我平时嘴上不说,可是我都记在心里头,这两年我在外头还没赚到多少钱,所以这卡里给阿妹治病的钱也只有五千块钱,里面有些是我找朋友借的,你和二婶拿着先应急,等后面我稍稍宽裕了些在往这卡里打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叔你要是到这个难坎上了还要见外,那就真的是没把我这个侄子当一家人看了。” “医生说阿妹病情这些天稳定些了,你外头忙,没什么大事就赶紧回去吧,外头耽误不得,我和你婶婶现在也没其他求的了,就想着阿妹能醒过来,就算就算醒过来跟正常人不一样,我和她妈也养着她,养她一辈子!” 粱于归打小第一次见着这个刚强如铁一样的二叔落了泪,阿妹的情况他多多少少能猜得到,医生说头部撞击比较严重,脑内出了血,手术之后的效果谁都不能保证,只能等她人醒过来了之后再看情况,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是也不能保证她以后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当天,粱于归和卿尔尔就回了乡下,回去的路上,他们坐在城镇公交上面,粱于归闭着眼睛浅眠,卿尔尔推了推粱于归,又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你说,阿妹她以后到底会怎样?” “不清楚。” 卿尔尔立马几急了,明明是粱于归说他去找医生问一问的,现下却告诉她他不清楚:“那医生怎么说的?” 粱于归坐汽车的机会不多,尤其是这种快要一个半小时,慢要两个小时的城镇公交,算起来他都好多年没坐过了,这会儿坐车正有些晕车,这丫头倒还不依不饶地问他,他刚才还想睡一会儿会好些,现下是一点睡意都没了,他转过头有些严肃地问:“青青,那你告诉我,你觉得阿妹会不会好?” 卿尔尔没了底气,她心里头其实是有最坏的打算的,她撇了撇嘴巴,小声说:“可能不会吧。” “你心里头早就有了结论,还要我多说些什么。” “可是,我心里头不安稳,我”卿尔尔缓了缓口气说,“我就想阿妹能够好好的。” 粱于归躺回了座椅上,半响没了动静,当卿尔尔以为他不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冒了声:“青青,你有多少私房钱?” “啊?” “我外面抽不回来钱,这次回来没带多少钱,你要有就先借给我,我过段时间再给你打钱到卡上。”粱于归在钱的方面的确是力不从心,处处都要花钱,这次回来把钱给了二叔之后,几乎只剩下回去的路费,他想了半天还是得找卿尔尔先借着。 “你是不是把钱给二叔了?我有钱,要不我给你,你再给阿妹送点过去?住在县医院里真的是很费钱的。” “青青,我发现你现在是整颗心都挂在阿妹身上了,她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这么服服帖帖地,奇了怪了,从没见过你对我这么殷勤的。”粱于归半调侃地逗她,倒让卿尔尔顿时羞红了脸,对粱于归殷勤?她想想都烧脸。 “我想起来个事情,可能这几天我又要出去了,你这学一时半会儿怕是上不了,正好也要放暑假,晚上回去把你东西收拾收拾,跟我到b城去住两天,免得爷爷闲话多,妈也三天两头打电话。” 说到这里来,卿尔尔还估计着学校出了这档事一时半会儿怕是都理不清,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住她对面的男生,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一个人,要不是龚越,阿妹不会躺在医院里,阿妹出了这样的事情,龚越却是随着爸妈搬家,彻底消失了,阿妹她看走了眼,真的不值得! 她抬头望了望粱于归的侧脸,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 第46章 刮目相看 七月天气正热,粱于归没在家里耽搁几天,因为把卿尔尔也带上一块,家里人对他来去匆匆的行为也没有表露出不满,倒是老太爷表现的尤其不同,粱于归领着媳妇出门的时候,老太爷在后头笑呵呵地朝他们挥着手,嘴里喊着:“你们路上小心点,孙媳妇在外头多玩几天,不用担心家里头的事情,啊,你们快些走吧,别耽误了火车。” 这还真是几年来的头一遭,别的就不说了,前几次回来再出门的时候,出了梁全福夫妻俩脸色不好,就是老太爷也是板着脸的,这次出门都是陪着笑脸的,卿尔尔吓得心里直扑通扑通地跳。 粱于归倒是一脸的坦然,心情看起来也是好极了,卿尔尔一看他满脸的喜气就闹心,她昨晚上被他闹到很晚才睡,闹了一次又一次,她都求饶了他都装作没听见,只管闹腾他的,听到院子后面养的鸡都开始打鸣了,她眼睛都张不开了的时候才放过她,他倒是一大早神清气爽的,苦了她整夜就没合眼几个小时,今个一大早还硬是扶着老腰到厨房去帮王冬梅做早饭,时不时撞上粱于归的眼神,总感觉他在笑话她,她心里鼓捣了一早上,她走路奇奇怪怪,不像骡子不像马的样子是谁干的好事?居然还这么肆无忌惮地笑话她! “走吧。”粱于归领着行李,叫了一声有些出神的卿尔尔。 这一夫一妻再次踏上了去外地的道路,比起上一次来好的多,火车站人不像上次那么多了,火车这两年在调整,比起以前要快好几个小时了,他们俩这次熟门熟路的,在火车上待了十几个小时就到了b城,天有些晚了,粱于归之前估计着晚上十点多钟到也差不多,提前就给高帅打了电话,高帅是个消停不下来的人,这时候一般都不会休息,不用猜都知道他人肯定是在酒吧舞厅混迹着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他跑跑腿,粱于归特地提前给他吱了声,让他晚上开车来接一下他们,所以他们到了站,刚下车在出站口老远就瞧见高帅朝他们挥手示意了。 上了车才瞧见,邓子也跟着一块儿来了,邓子和高帅是住在一层楼的,隔得近,邓子说是碰巧遇见了高帅就一块儿出来接他们了。这边上了车的卿尔尔还有些吃惊,她现在坐的车子是她以前在山里和乡下没见过的,就算是到城里她也很少见到有学生家长开这样的轿车,距离她上次过来这边也不过是一年多前,现在算起来顶多他们在外头也就闯荡了一年半两年的样子,居然已经可以买上一辆车了,当然了,她是不会痴心妄想到以为这辆车是粱于归的,这辆车她估摸着要么是高帅的要么就是高帅借的,对,一定是这样,她在心底坚定了想法。 粱于归把她脸上一系列的表情全收在了眼里,不禁有些发笑:“你脑袋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说。” 卿尔尔瞧了瞧粱于归像是心情不错,便照实了说:“我在想,这车是高帅的还是高帅借的? “那你觉得呢?” 卿尔尔猜粱于归也是不打算老老实实跟她说实话的,她撇了撇嘴,趴到前面去问高帅:“高帅,你给我说说呗,这车真是你的?” “小嫂子,你觉得呢?”前座的高帅说话都带着笑,邓子则是面无表情,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两兄弟一个鼻孔出气,连回她的话都是一样的,卿尔尔偏是不服气了,猜也要猜的出来:“我觉着吧,我见过开这种车的都是穿着西装,系着领带什么的,高帅瞧你这样也不太像,说是借的我估计还信上几分。” 高帅立马就要跳起来的样子,连忙说:“小嫂子,你这样说就伤人了呀,什么叫我这样的呀?我好歹也是跟梁子一起开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好不?这车本来就是公司的车,算起来也是有我一份的呀。” 这是*裸的激将法呀!偏偏这高帅还就吃了这套,一受挑唆什么都说出来了。 粱于归听在耳朵里,看在眼里,这么看都觉得这个小女人变了不少啊,以前见着高帅的时候连话都不会多说上几句,现在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调侃人,用这样的话激得高帅说了实话,虽然有些取巧,说的也有些假了,没什么底气,但是法子是用上了的。 “哪儿学的这么说话?什么不好学,把阿妹那套刁钻古怪学了个七八成,真不知道我让你去跟阿妹住一起是对还是错。” “哪里就刁钻古怪了,我瞧着阿妹就挺好的,谁让你不告诉我这车是谁的,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知道了呀。”卿尔尔如今和粱于归相处胆子也是越发的大了起来,偶尔敢顶两次嘴,当然她会看一下粱于归的脸色,只要不是真的生气了,那她还是可以随着性子来捍卫一下自己的人权的。 粱于归不再多加理睬她了,反正这小女人是变得刁钻了,越是应她就越是来劲,他朝驾驶座的高帅说:“高帅,我走这一个星期公司怎样,之前计划的那个合同拿下来了吗?” “梁子,你好不容易回趟家,还来操心公司的事情,你放心,公司这么多兄弟又不是吃干饭的,那个合同你之前就谈的七七八八了,你走没几天,我们就和对方公司签了,这次收益应该会比以前多上一些,公司里的人都很看好这个项目呢。”高帅办事还算是妥当的,粱于归前些日子忙东忙西,公司里什么事情都要费脑子,现下搁下了一个星期,心里头虽然有底,但还是习惯性地要问上几句。 这些邓子都知晓,说起来哥们几个里,办起公司来粱于归是最拼命的那个,加班加点的时候比谁都多,本想着梁子这次回去还能多歇歇,哪知道这么几天就紧赶慢赶地跑回来了,还把他那爱哭的媳妇也带上了,邓子还是老样子,嘴巴不饶人,逮着机会就找话说:“梁子媳妇,这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不见你了,可是越发会说话了呀,想起以前梁子腿摔了的时候,小嫂子你都没吭声骂我们几个兄弟,当时你在这儿的两个月,连正经话都没跟我们几个说上几句呢,现在可好了,能说会道,赶明儿你这嘴皮子要是搁在杜全身上,怕是和他跟叶蕾说话是一个样了的。” 说着其他人还没笑,邓子自个先哈哈大笑了几声。 “邓子,瞎说什么呢,废话那么多,待会儿送梁子到家了之后,你就自个走路回去,我晚些再回去。” “你干什么去?不就是泡酒吧吗?我把车开回去,你自己走路去。” “哎,我说你这个人,就那么几步路,几百米而已,你是要找事吗?” 认真算起来,这是卿尔尔第二次听到粱于归的这几个兄弟提起叶蕾这么个人来,之前那次是在医院里,而且两次都是从邓子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卿尔尔好奇归好奇,有想法归有想法,但她小小地瞥了一眼粱于归,见他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她也就没打算再多说些什么。 卿尔尔起先是木讷,不太晓得这些个男人怎么老是要把一个女人挂在嘴巴,还专程拿来揶揄粱于归,可同一个名字让她印象渐渐深刻了起来,就有了不一样的解释:邓子是有意在她和粱于归面前提起那个叫做叶蕾的女人! 从到了b城,卿尔尔就惊喜不断,刚到家门卿尔尔还没下车就意识到粱于归已经换了住处,而且不再是小巷子你的砖块矮房,在她眼前的是很大一栋楼,看起来就是他们县城里头那种小区楼,听齐琪说起过,外头这种房子可贵着呢,她甚至开始在想,粱于归这是做了抢银行的买卖了?! 把他们俩送到了楼下,高帅和邓子就走了,粱于归提着行李往楼梯道走,卿尔尔回过神也赶紧跟下去,一边上楼一边问:“你已经搬到这里来住了吗?我怎么一点都没不知道,也没听你提起过啊。” “我回去的前一天杜全他们找了搬家公司的人搬的,我也不知道这边里头是个什么样。” “那他们呢?杜全和高帅他们住哪儿的?也搬了地方了?” “搬了,他们比我先搬,高帅和邓子都看上了一处,隔这边就一条街,杜全隔得远一些,隔江边比较近,赶明儿得空了带你去看看。” 粱于归住的地方再三楼,也不消片刻就到了门口,粱于归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卿尔尔瞧着这边连门都是那种厚实的防盗门,这屋子怕是得花不少钱,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这些房子是你们买的还是租的呀?” “看来我们家青青想要我在城里头给她买套大房子了呀。”卿尔尔听到他这话立刻就红了脸,说来也是,车是公司的,哪有这么快就买了这么多房子的道理,她说这话倒显得她心急着在城里要房子一样,本想粱于归会在嘲笑她两句,谁知道听到咔擦一声,他把门打开了之后,侧身让开道,看着她笑说,“我尽量。” 第47章 好日子 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卿尔尔在b城现在算的上是一个小公司老板的媳妇了,想想都觉得云里雾里、不甚明了的感觉,不过她心里是盘算着,目前这日子过起来比以前可顺坦多了,这两年娘家的光景也好上了许多,每日都吃着大白饭和自家种的菜,听叔叔打电话说,今年的收成好着呢,能比往年多赚一半的钱呢,眼下瞧见了粱于归再外头也翻滚出了名堂,有房子住有车子开,这样的日子她连做梦都没想过。 卿尔尔像极了她叔叔,做人实诚也死心眼,她对粱于归始终是充满着感激的,要说对他能有个其他的儿女私情什么的,倒是谈不上来,可是他对她好着呢,从不反对她读书,她的事他从都不耽搁,能办的都想周全给她办好,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她的日子,就算是再床、事上也是不勉强她的,到了兴头上,他会捣弄她两回儿,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卿尔尔打从心里也慢慢接受了这么件事儿了。 这事儿说起来刚开始真真是能难受死人,次次都叫人腰酸背痛腿抽筋,走起路来都跟老太太似得,还怕被其他人瞧见在私底下笑话她,只是这时日一长,但凡是上点心的也就尝出了点其中的滋味,起先是男人是粗暴了些,慢慢也还时不时地将就将就她,身子也没先前那般酸痛难忍了,一来二去,在做起这事儿来倒也是熟门熟路了。 卿尔尔转眼在b城待了差不多二十来天了,往年放暑假的时间她都在家里帮着叔叔婶婶做农活,去年跟着粱于归来这边倒没做什么事情,每日就是打扫屋子,洗衣做饭,闲暇的时候做两双钩花的鞋垫,在和邻居家的吴大姐絮叨絮叨几句嘴,时间一溜达就过去了,倒也不觉得时间的长短,可现下住在楼上,楼上的其他人家没事也不会到外头四处逛跶,没得什么事情卿尔尔白日里也不出门,只有下午粱于归回了家,两人一起吃了饭之后,粱于归会带卿尔尔到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的公园里去溜达溜达,说起来公园里头还是很热闹的,天临近要黑了的时候,周围住的老年人都出来消食,年轻一点的就牵着家养的狗出来散步。 在外头晃悠到天黑全了,外头大楼的彩灯和公园里的路灯都亮了的时候,公园外头的广场上有些老年人结伴寻了块儿空地就开始跳广场舞,大音量的音乐把周围人的声音都淹没了,粱于归问她要不要回去了的时候都是捂着耳朵,扯着嗓门在她面前喊着问她的,每次都得喊得面红耳赤才能让人听得清在说些什么,而且粱于归被周围的大妈大娘吵得还有些烦躁。那样子卿尔尔偶尔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起先都是偷偷的,有一次回来的路上,正好被粱于归逮个正着,看见她一个人在傻笑,只是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而已,板着脸问她:“你在笑什么?” “没,没笑啥。”卿尔尔倒还不至于傻到他问就乖乖告诉他,告诉他还了得! “你刚才是在笑我?” 卿尔尔一直都觉得粱于归很擅长猜人家的心思,这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她瞧着只要粱于归不说话的时候,那就是在观察其他人一举一动的时候。她虽然不会乖乖说出来真的是在笑他,但被他猜中了说出来的时候,卿尔尔还真没法再抵赖,只能怂着脑袋,把这事儿忽悠过去。 幸好,粱于归也没揪着这问题不放,卿尔尔在心里头呼了一口气,心想着这算不算是逃过一劫呢,在其他人面前可能看不出来,在她看来粱于归可是个十足的小气,卿尔尔哪儿得罪了他,他都能记着,寻着他觉得十分合适的时候一点一点数给她听,羞得她是没脸见他,更不要说还有什么要跟他争辩的话了。 卿尔尔对粱于归的看法是想到到位的,这天晚上回来就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进了门粱于归就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卿尔尔也是个傻的,这时候连粱于归的脸色都没来得及瞧上一眼,像往常一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跑去给粱于归拿衣服,然后到浴室放洗澡水,看着这边事儿忙和地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叫粱于归准备洗澡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就被粱于归一把拉了过去,一个旋身就把她带到了墙壁边上,一手撑在她左边的墙上,断了她往外面跑开的路,她心里头惊魂未定,胸口心跳都加快了,蹦跶着就是慢不下来,她想:完了,不妙呀! “你先前那会儿笑什么呢?”粱于归的语气淡淡的,呼吸却是一字比一字沉重。 “没没什么真的” 卿尔尔觉着自己还真是没出息,刚才那会儿心想着自己逃过一劫,这会儿劫难就来了,估计着今晚上定是不好过的了。粱于归存了心是要折磨她的,她今天穿的是他前几天给她买的碎花衬衣,前边一排全是扣子,他也不急,慢悠悠地一颗一颗去解开她胸前的扣子。 他粗重的呼吸从她的脖子到她的胸前,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卿尔尔就受不住了,一把扯住自己的衣领,不让他再继续,粱于归也不着急,手搭在她胸前的手上,说:“没瞧见过我扯着嗓子说话?所以瞧见了觉得好笑?还是没看到过我烦躁的样子?” 卿尔尔的小心思都没逃过他的法眼,三言两语就让她败下阵来,她早已有了经验,这会儿她要是还不示弱,那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都是未知的了,指不定明天醒来的时候粱于归已经下班回来了。她把手伸向粱于归的外套,慢慢地一边脱一边朝他笑着说:“是没见过呢,不过不是觉得好笑,觉得有些可爱。” 梁于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双眼直直盯着她,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把我当做你的谁?” 这个问题他是第一次问,她却不是第一次回答,卿尔尔在有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曾就对他说过,当时不管她是怀着怎么的想法,粱于归想只要她说了他就是欢喜的,可现在他无法满足于此。 他突然笑了,笑出了声音:“算了算了,本是我头脑发热来着。” 他虽然脸上这样笑着,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头却想不明白,她到底在不满些什么?他一直对她那么好,他护着她,带她来外地,她喜欢的,他都给她寻,她欢喜的,他都给她买,她到底是不满些什么?她是他法律家庭都认定的妻子,他欢喜她,她却不一定欢喜他。 卿尔尔不喜欢这样子,平日里笑着什么话都能说,可现下却是尴尬着的,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当他是她的谁,丈夫?亲人?还是仅仅只是不得不在一起住的人? 叔叔告诉她,好好待他,她便照顾他的生活,跟着他来外地,孝顺家里的长辈,她不是做得很好吗?为什么还要问她把他当做她的谁呢?这快两年都要过去了,她打从心里感激梁于归,是他把她带出农村,她才能接触到外界的繁华和她从没想过可以学到的东西。 不知道哪本书说过,说出你想要的,生活便会给你不一样的惊喜。她想告诉梁于归,她是那么感谢他,那么庆幸能和他一起来城市,那么高兴能和他一起生活 她朝梁于归莞尔一笑,在他还在刚才的诧异中尚未回过神的时候,上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把脸贴在他胸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每次你晚上抱着我睡的时候,我像现在一样听着你胸膛跳动的声音,我总告诉自己,这就和自己走一辈子路、吃一辈子苦、享一辈子福的人” 梁于归浑身一颤,扶住她的肩膀,卿尔尔松开了抱住他的手,一眼望进眼底全是难以置信的惊讶的眼眸,她低低笑了笑,双手就着他的肩膀,垫着脚尖,吻上他微微颤抖的唇,渐渐闭上了双眼 一吻即毕,她被他拉着走到另一头,他满眼说不出的深邃,几下除掉了他身上的衣服,抱着她进入放好的热水的浴缸里,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从未有过的亲密,说不清的暧昧。 卿尔尔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下却是脸红得要滴出血一般,低着头,呼吸却洒在了粱于归的胸膛,梁于归胸前痒痒的,混合着她错乱的呼吸,心里竟也是痒痒的。 整个气氛都凝结了一般,空气里安静到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梁于归突然抱起她,猛然转身,翻过身来将她平放到了浴缸底下,他压在她身子上,紧贴着她的身体,撑着浴缸支起身体望进她眼眸,嘶哑的声音低沉而带走磁性:“青青,你要记着你说过的话!” 第48章 羞红脸 卿尔尔的长发浸泡在浴缸的水里,浑身散发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媚,此时她被他喷洒在她脸上、颈间甚至黑发里滚烫的气息弄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的双手只好攀上他腰间,听见他的话,她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的时候,他已经吻上就她的脸,在她额头、鼻尖、唇角落下深深浅浅的吻,极尽温柔。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一片噬骨的温柔,只得任由他间间续续吻着,梁于归却是起了坏心,他从脸颊吻下来,在她胸口处停留了片刻,惹得她都红到了脖子,他却又将头埋进她颈间,抚摸她胸前的饱满他才得以让血液里的兴奋舒缓片刻,他拉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放在嘴边轻轻吻着,几下之后,错开两人的手,吻在她胸前,逡巡在那处竟不离开,她的胸部虽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但也算的上饱满坚实,感觉到她浑身发软之时,梁于归也不多做犹豫,立马做起他的正事! 突然的一下,她有些经受不住,双手死死掐在他手臂上,指甲陷入肉里。梁于归听到她有些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异常兴奋,觉得肩膀上传来这般痛感如同与她一起痛着,痛感不仅没有让他消停下来,倒激起了他的情绪,揽住她的身子,不停抚摸她的后背,压低了自己的身体,在她耳边喃喃出声:“青儿,青儿,青儿” 她听见他动情地唤她,他从未在人前叫过她“青儿”,只会在这种时候这样叫她,但是她说不出来地喜欢这个名字。 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大,梁于归便不敢在动,只是额头一直冒出汗水,她知道他很艰难地把持着自己,却也是心痛他,她深呼了一口气,松开了打算推拒他而放在他胸膛前的双手,静悄悄地滑下放在他腰上,这一动静让梁于归黑亮的眼睛对上了她的,一时间顿在了这个地方,眼底幽深一片,卿尔尔弓起了双/腿,微微张开了些,看着他说:“你动你的吧,只是······要轻点······真疼······” 卿尔尔向来是个傻的,她哪会知道这时候只会让男人得到激励和亢奋,梁于归这下是缴械投降了,不再迟疑,立即动作猛烈起来,果然,她就是个傻的,傻到意识不到自己犯的傻。 经此一役,卿尔尔自己以后还是放聪明些,这方面不能太实诚了,不然太贴着这男人的心,吃亏的老是自己! —————————————— 又过了十来天,算下来卿尔尔来这边也差不多一个多月了,她时常还是会牵挂着梁阿妹,隔三差五地就会给二婶打电话,给王冬梅打电话回去的时候也会偶尔问上几句,听着二叔二婶的意思,阿妹半个月前做了一次开颅手术,手术一个星期左右后就醒了,医生说只要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要在医院多观察半个月确定病情稳定了才能出院,卿尔尔扳着手指算这日子也差不多时间要出院了才对,想着明天晚上还是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才行。 今天晚上怕是没发空出时间打电话了,今天高帅说要请大家伙聚聚,可自带家属,说白了就是让卿尔尔也去的意思,人家盛情相邀倒不好拒绝了,这一出去晚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想多空出一些时间打电话过去,要是阿妹醒了过来,她也想听听阿妹的声音,好好地和她说上几句话。 下午六点半的时候,粱于归就打了电话回来,让她准备准备就下楼等着他,他估计还有个十分钟就到家,等会他开车来接了她,然后就直接去高帅订的酒楼。 电话里也不好多说什么,粱于归接到卿尔尔的时候,卿尔尔一边上了车一边就问:“我还以为高帅就是请一起去吃个大排档什么的,怎么听你电话里边的意思是,还特意去订了酒楼?怎地还这样奢侈!” 粱于归熟练地把车拐出了小区,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介绍他未来媳妇给大家认识,虽然没什么,但总不能让人到大排档里头去吧。” “高帅?高帅要娶媳妇了?”卿尔尔一度怀疑粱于归是说错了人,邓子和杜全谁结婚娶媳妇都在她接受范围内,就唯独高帅,她不是没见过高帅那样儿,没钱的时候叫花花公子,有钱的时候叫纨绔子弟,粱于归的三个兄弟里头,结婚这事儿轮谁也不能先轮着他了呀! “玩儿惯了的人啊,连这点子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失去了。”粱于归嘴角微微上扬,颇是一番调侃,瞧在卿尔尔眼里,就有一种高帅今儿晚上没可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的感觉。 到了酒楼,卿尔尔前脚一踏进门,心里头就开始嘀咕起来:这高帅也真的是出息了,先不说其他的,光看着酒楼的装修就知道便宜不到那里去,另外,为着未婚妻下这么大的本钱,看来真的是要收心了。 卿尔尔和粱于归进包间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到齐了,高帅端着酒杯领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朝他们这边过来,走到面前了卿尔尔才得以细细打量这个女孩子,穿着一身白色雪纺的裙子,很是衬她的皮肤,今年这雪纺的料子才刚刚时兴起来,而且还不便宜,简单大方的样式穿在她身上多出了几分温婉,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简单地涂了点淡红色的唇彩,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波澜不惊的样子,本应是个柔柔弱弱的样子,却给卿尔尔一种感觉——这女孩子定是个有心性的! “梁子,小嫂子,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夏小萧,我媳妇。”高帅混迹情场多年,最招女孩子喜欢的就是他拿手的那套绅士风度,这会儿正半搂着夏小萧,很是温柔体贴,随即,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了卿尔尔,顺手接过他媳妇的酒杯喝了一口,卿尔尔手里这杯是他见着粱于归进门立马拿上手端过来的,而他手里的这杯则不一样,杯子的边缘还隐约能够看见浅红色的唇印。 卿尔尔还未反应过来,高帅已经把被子举了起来说:“你们俩可是来迟了,我还在念叨你们俩在干什么呢,难不成还被小嫂子留在了家里,准备不来了!不行,迟到的必须罚酒,小嫂子,这杯酒你可得喝了。” 明摆着的调戏,卿尔尔哪里不懂,正因为听懂了,这才顿时羞红了脸,没了主意,哪里还能辩驳上几句,酒杯已经放在手里了,她抬手将杯口贴在下嘴唇,正想乖乖喝酒的时候,被人猛然一把夺了过去,她抬眼一看,粱于归不动声色地就着她刚才碰到的口子将整杯就喝了下去。 随即,粱于归把杯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拉过卿尔尔把她安置在空着的位置上,顺手就端了两杯酒,与此同时,邓子和杜全也起身朝他们那边看过去,粱于归转身就塞了一杯到高帅手里头,另一杯递到了有些意外的夏小萧面前,她含笑接了过去,听见粱于归说:“我这刚进门你就想着法子灌你嫂子的酒,嚣张啊,来,第一次见你媳妇,我们什么也都别多说了,你们两口子当着大伙的面喝个交杯酒,也算是意思意思了。” 这交杯酒的由头都出来了,本来就是领着人来跟兄弟们认亲脸熟的,既然说是交杯酒,那这怎么都躲不了了,高帅心里想着:这梁子吧,什么都好,就是对他上了心的事儿锱铢必较,交杯酒是吧,喝就喝! 大老爷们也没什么废话,摆明的灌酒,这还特意拿的大杯子给他们俩,高帅不管三七二十一挽上夏小萧的手肘,一股脑就把就喝了下去,让卿尔尔比较吃惊的是,那么大一杯酒,夏小萧二话不说跟着高帅就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就连醉酒的前兆都没有一个,或者说压根儿就没醉,酒量大着呢! 这番闹过去了之后,没一会儿就叫了服务员上菜,高帅叫服务员再那份菜单过来,给卿尔尔和粱于归,说是要问问小嫂子喜欢吃些什么,可着劲儿点,本也就是客套话说的大方,哪知粱于归丝毫不客气,往贵的先点着走,刚点了两个,卿尔尔就扯了扯他衣服,朝他使了使眼色,这才作罢。这是卿尔尔第一次觉着粱于归在外头竟然如此小气,灌了他一杯酒,不光是要灌回来,还得敲上一顿好吃好喝才算了事,可是想到是为她挡的酒,这心里头就敌不过这股子暖意上来。 这厢点过了菜,卿尔尔也不认生,正巧靠着夏小萧坐,相比也是这些个大老爷们难得的贴心,觉得整桌子就她们两个女孩子,坐一块儿也好有些私房话说,卿尔尔朝她笑了笑说:“你是b城人?听着你口音挺像的。” “不是,我是a县的,我来b城好几年了,时间长了口音就有些变化了,说话口音听着是挺像的b城的,仔细听也还是有些不地道的。” 第49章 竟是如此 聊了一会儿下来,简答地拉了几句女人家的家常话,一来二去倒是熟稔了几分,算起来卿尔尔和夏小萧也是同乡,满桌子的男人家说起话来就顾不上她们坐在一旁不喝酒的女人家了,都后头这些个男人喝起酒来就扯着嗓门说话,没趣儿的紧,卿尔尔和夏小萧只得自寻些乐子,坐在桌子另一头,隔开那些男人家,笑意晏晏地说话儿。 “小萧姐是在这里工作?家里人也在这边住下了?” “我在b城读的大学,前几年毕了业就在这里工作了,我家里人还是住在a县的,家里头每年放假都会回去。” “在这边读的大学呀,我可是羡慕得紧呢,我才读高中,还没见过大学长什么样子呢,小萧姐,你们学校里头是不是特别大,就像a县那样大?”卿尔尔心里头对大学是有着向往的,她听着周围的人说起大学,在她的潜意识你就对大学有了个自己的定义。 “尔尔,可没那么好,这可都是那些高中教书的胡诌的,我们读书的那会儿也是听着这些话过来的,那会儿老是想着外头世界那么大,大到连个学校都比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大得多,繁华得多。原先那会儿我是真觉着不想一直都待在a县,就想出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见见世面,所以高考的时候铁了心要往外头跑,b城还是我所有志愿里头离家最近的了,等到真正读大学的时候,又有些后悔干嘛要那么倔强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外头读书,什么事都没个人照应,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真是犯了傻。”夏小萧端起面前的饮料慢悠悠地喝了两口,特意还去看了看卿尔尔的表情和神色。她看了看手中杯子里的饮料,她和卿尔尔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沾过酒,这些个男人们要敬酒的时候,她们也是以饮料代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卿尔尔是迷茫的,她之前的全部观念都是建立在她所听说到的了解到的东西之上,有些关于大城市和大学的事情她也是听齐琪或者其他周边的人说起,更多的或许都来自她本身脑袋里的构想,越是构想便越是美好,越是美好便越是向往,到这会儿,却突然有些恍惚了,她向往的是大学,还是她的构想? “小萧姐,到外面读大学不好吗?不是说要多看看外面长什么样,才不会当无知愚昧的人吗?你怎么倒后悔起去外面读书了呢?我婆家的爷爷喜欢会读书的人,很是欢喜考上大学的后辈,说实话,我还真的是一心想着去外地读大学,想着能越远越好,看看外头灯红酒绿的城市。” 其实,卿尔尔这话说的有些敷衍,梁老爷子纵然喜欢读书的孩子,但她不同,她读,梁老爷子不反对,她不读,梁老爷子也是欢喜十分的,要问她为何这么坚定着一定要考上一所外地的大学,或许更多的成分是执拗和赌气,她从小就想着要到大城市里头去读书,要是能再见到她的阿爹阿娘,她要让他们看看,他们抛弃的女儿是何等的有出息,人人见了都夸奖和欢喜,那样,她阿爹阿娘心里会不会多出几分悔意来呢?除此之外,她婶婶不欢喜她读书,她从小就有种压在心里头的倔强,她不让读,她给她下跪磕头也要去读,还要读出一番眼界和亲戚朋友的赞扬来。 可是,自从她叔给了她钱,说是她阿爹给她备下的嫁妆钱,她手心攥着那钱的时候,心已经冷掉了,婚一结她婶婶也不再多过问她什么事情了,她刚读了一个高一,却已经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到底为什么自己二十一岁了还要继续在学堂里头读书,找不到也只能任由保持着现状。 夏小萧盯着说完话的卿尔尔半响,嘴角拉起一缕淡笑,与其说是淡笑不如说是苦笑:“你听过一句话吗?越是向往的东西,得到的时候越是失望,不知道你懂不懂得,也或许经历了自然就会懂得,没人规定一定要按照其他人向往的路走,如果只是因为人人羡慕,那指不定辜负的就是自己了。” 这么个年轻的女孩子,眼里话里透露的都是一股过来人的感伤和哀叹,虽说不上怨些什么,恨些什么,可是那股子不甘还是掩藏不住的,只是年龄到了这份上,很多事情也就随着心性的稳定儿看淡了,对于夏小萧而言,刚才卿尔尔所表露出一心想要去外地的模样,像极了她当年的样子,她甚至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所以对初次见面的她说话也不太和气,倒是多了警示的口气,她想规劝她,想清楚,别被这些不值得的执着盖住了双眼:“女人啊,还是得为自己的未来想清楚,老按照其他人的想法走,这辈子过得丝毫意思都没有了。” 卿尔尔听着这后头几句话,颇有几分任性的意味在里头呢! 与夏小萧匆匆一面之缘,聚会散了之后,因为喝了酒,粱于归他们几个人没人能开车了,出乎卿尔尔意料之外的是夏小萧居然还有驾照,还会开车,杜全住的地方临江,隔这里不远,走上几步就能到,就不需要跟他们挤一辆车,这一车他们六个个人也刚好够坐,卿尔尔坐在前头,偏头就能瞧见夏小萧,她有些不明白这个人了,明明和她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却似乎比她还了解她心里头所想的似的。 她其实是羡慕夏小萧这样的女孩子的,读了那么多的书,有知识有文化,城里有工作有未婚夫,连车都会开,过着闲散而恬淡的日子,她在夏小萧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最理想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夏小萧看起来并不开心?一点都不! 卿尔尔和粱于归下了车,从下车开始,卿尔尔就叉在粱于归的胳膊下面,让他靠在她身上,方便她扶着他走,粱于归挺配合的,半个身子都是压在卿尔尔身上的,可那边小萧开车刚走的远些了,瞧不见车影子了的时候,粱于归立马就站好了身体,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迈开步子就走在了前头。 “你没醉呀?怎么回事?没醉你干嘛装出一副醉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卿尔尔在后头追着他问。 卿尔尔步子慢,而粱于归平时走路走的快,早就习惯了,转头瞧见她慢腾腾的在后头,便停下来等她,说:“你走快些,我酒量好着呢,我要是不醉,哪里这么快就能散伙儿,他们几个那德行我还不清楚,让他们瞧见我这么有精神的样儿,不灌酒灌到半夜我们就别想回来。” 说罢,卿尔尔也赶了上来,粱于归这下也不急急忙忙地往前走了,倒放慢了速度,跟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踱步,颇有种懒懒散散地拾阶而上的感觉,两人一时间无话,夜里这楼梯你橘色的灯光也有些瘆人,卿尔尔先说了话:“你说高帅怎么就突然想着要结婚了呢?我瞧着他不像这么早成家的人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你说什么?”卿尔尔听得有些不太分明,还怀疑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遍。 “高帅可能很快就会把婚礼办了,他这个浪迹花丛的人也该早点成家,没什么不好的。可能明年年初就喜当爹了,这小子也该惜福了才行啊。” 卿尔尔“啊”了一声,半响才回过神来,说了句:“竟然是这样的。” 后来粱于归被她缠着稀稀拉拉地把夏小萧和高帅之间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夏小萧是高帅的初恋,原先是和高帅一个高中的,只是高帅是个读书不争气的,就算是夏小萧隔三差五地帮他复习,他也就考了个三本学校,夏小萧却是正常地发挥,考了个名牌的一本大学,他们俩学校隔得远,夏小萧气高帅不争气,高中一毕业就断了跟他联系,本来是一时意气,结果高帅当真没有再和她联系过了。 后来,夏小萧大学里头又谈了个男朋友,大二的时候谈上的,人才是挺不错的,跟夏小萧一样,在大学里头都是拿国家奖学金的,两人两年处下来也是贴心贴肺的了,转眼到了大四的时候,无论是一本学校还是三本学校,都面临着同样的一个问题——毕业生的就业问题,听说那一年夏小萧学校的就业情况特别差,已经有要比往年差的多的趋势了,她男朋友也是相当的着急,家里没有后台撑着腰杆,哪里就能签上待遇不错的工作,这一急也就急了四五个月,眼见着招聘会都要完了,这边还是没个着落,这心里头就更加着急上火了。 夏小萧当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头对以后的工作都没个底,时间一长就越想越泄气,没过多久,她室友就把她偷偷拉到一边告诉她她男朋友签到工作的事情了,待遇也是相当不错的,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室友就把她男朋友怎么签到工作的缘由告诉了她。 原是她男朋友没本事,签不到工作,只能和院长女儿牵扯不清,借着院长的人脉关系给他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她失魂落魄了几天,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找她男朋友对质的时候,她男朋友一个电话打过来,提出了分手。 那时候是夏小萧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候,因为她接她男朋友电话听他言辞凿凿地说要分手的时候,她手里死死攥着的是她怀孕六周的诊断书! 后来她是怎么再和高帅碰见的卿尔尔不知道,因为粱于归也没提,她也没问,她只知道夏小萧这辈子第一次上手术台是高帅陪着她去的。 第50章 捉弄 转眼就到了八月中旬,高帅的好日子就定在八月十五号,找人算过日子,旧历的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月圆人团圆,赶在最近的阳历八月十五号也是不错的日子,高帅家里人一心就盼着他赶紧娶媳妇儿,这么大的人了一天不着调也不是个办法,还没让家里人张罗结婚的日子,他自个倒是殷勤地先找人算好了,家里人自然是喜上眉梢,而夏小萧娘家这边,高帅是登门拜访过的,两老虽然面上过得去,可心里头怕是不怎么看好高帅这个女婿,来了家里头对他也不怎么热情,夏小萧大学里犯的糊涂事,高帅三缄其口,而且从来都不提这事,唯恐是扰了小萧的心思,没得让她闲暇了胡思乱想。 见了岳父岳母之后,夏小萧随高帅回去的当晚,她拉着他的手,低眉顺眼地问他:“我父母要是不怎么喜欢你,怎么办?” “哪个父母能喜欢要抢走他们辛辛苦苦养了十几二十年的女儿的人啊。”高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拨了拨散落下来的刘海,“没得这么多话来瞎扯,这才第一次见着面,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你只管好好当你貌美如花的新娘子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对我,你能安心不?” “高帅,谢谢你。”夏小萧目光灼灼地望进高帅的心里头去了,她不是个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女人,遇见事情就像晴天霹雳正好击中她天灵盖一样,若不是他,她可能在被男朋友甩了的那天就找一高处,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从上边跳下来,了却残生了,他给了她一条生路,让她能够活下去,她以前风风火火、争强好胜的日子跟着她那无辜的孩子一同去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精神恍惚的,做完手术休养的时候,高帅陪着她说话,她看着他嘴巴一直在动,却只言片语都听不到,她想她这辈子就受这一次,够了,再有其他的,她怕是没那个命再熬过来了。在医院里他守了她很久很久,时间冲淡了很多事情,他说他想给她一个活下去的依靠,她说“好”。 她的感情再也经不起消耗,只想陪着他过着恬淡的日子,他笑,她陪他笑,他哭,她陪他哭,他累,她扶着他,他死,她陪他一块儿! “走吧,我们回家。”高帅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她的手,牵着她往前面走。 喜日子定下来了,这边就得开始张罗起发请帖的事情了,夏小萧没有请大学的同学,无论男女,一个都没有,她和前男友的事情虽然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可无论谁来她心里都不好过,也不想伤了高帅的颜面。他们在城里办婚礼,不像乡下那样按老传统来办,得按照西式的婚礼来办,她请的伴娘是娘家的表妹,同学都是高中时候的室友和闺蜜。 卿尔尔和粱于归当然是要去的,只是卿尔尔之前就在粱于归这里打听过了,高帅这次办得婚礼是相当体面的,按照西式的婚礼来办,就连伴娘伴娘的礼服都是有讲究的了,她琢磨了好几天,眼见这结婚的日子就是后天了,实在是没辙了,最后还是朝粱于归开了口:“于归,我没参加过这种西式的婚礼,你说,我怎么办啊?” 粱于归哪里会懂不起她的那句“我怎么办啊?”,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些事情,只是这几天高帅忙着当新郎官,公司里的事情是一概不管了,害的他没日没夜地加班,连同高帅那份都加班干完了,他一边加班一边就在计划着什么时候从高帅身上把这些日子的清闲找补回来。话说话来,卿尔尔这边该准备的东西其实他早就备下了,只是一忙起来就忘记知会她一声了,现下看她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样子,甚是觉得好笑,坏心一起,便想着再逗逗她吧。 “什么怎么办?” 卿尔尔立刻肚子里就来了火,忍着不好发作,还得顺着气解释道:“后天高帅结婚,婚礼上你要穿什么衣服去” “我?我穿西服去就行了,没那么多讲究,他结个婚难道我还得跑去买身儿衣服?我又不是新郎官,太夸张了些。” “可是,我,我,我”卿尔尔“我”了半天,最终还是没了声儿,连他自己都不买衣服,她可没法儿厚着脸说自己没衣服穿,开口让他去给她买衣服去。 粱于归瞧她脸上气的红到了脖子根儿,好笑之余,也不再逗她,怕是再逗下去,惹恼了可不好哄回来,这小妮子现下脾气是日益见长,以前还知道看一看他的脸色,现下觉着他都没怎么摆过脸色了,直接肆无忌惮起来,惹到了随时都能发作,找他闹腾好一番才消停。 卿尔尔这会儿已经被他不通人情、不体贴气的面红耳赤,还只能坐在饭桌旁的凳子上干生气,粱于归走了过去,从上往下看着她的头顶,片刻之后,伸出手去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她有些赌气,挣了挣手,没挣开,听见在她前头的人温声说:“别苦着脸了,跟我来。” 她随粱于归走到书房里边,这里是粱于归回来处理公事的地方,卿尔尔通常都不怎么进来,以前没怎么观察过这里,这会儿进来才发现这里头简单得可以,除了正常的办公用品,其他的几乎什么都没有,也正是因为这样,桌子上边放着的两个白色纸袋特别扎眼,她看向粱于归,粱于归只对她笑笑,并不言语,继续拉着她往里边走。 在她的注视下,从其中一个袋子里头拿出一条橘粉色的长裙,她这两年皮肤以及养白了不少,这色调正好衬她的肤色,长裙是收腰的剪裁,隐形拉链在背后正中间,前腰用出堆纱的花做了点缀,样式简单大方,不抢眼也不会太单调,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裙子,连布料摸起来手感都是顺滑得没法形容,她欢喜的很,当然,也是因为某人并没有真的忘了帮她准备这些的事情。 她说卧室里边有全身镜,便抱着衣服跑去了卧室里边换,被丢在脑后的粱于归瞧她全是小孩子心性,不由地想笑,只得在后头嘱咐道:“另一个袋子里边是高跟鞋,也不知道你穿不穿得习惯,先姑且试试吧。” 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她呼喊他的声音,粱于归本就想去看看的,这下加快了步子,几步就打开了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美人图,卿尔尔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刚才拿走的那件裙子正挂在身上,因着她想要去拉背后的拉链,却不太够得到,拉链没拉上倒还使肩上一指宽的肩带滑了下来,挂在手臂处,欲落未落,这幅场景怕是落在哪个男人眼里都别有一番考究吧! 卿尔尔见他进来连忙叫他进去,让他帮她拉一下背后的拉链,她这下不再尝试着去够后面的拉链,倒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抱住胸前的衣服,不让衣服落下去,侧着身子对着他,粱于归径直走到她背后,因着这裙子肩带很细,没法穿内衣,卿尔尔早先就把内衣脱掉了,此刻背上不着一缕,背后的拉链设计的很深,一直延伸到腰部以下十几公分处,粱于归站在后头,这绝美的风景正好一览无余。 他缓缓地伸出手去,卿尔尔感觉的到,他的手指正放在她拉链的地方,却迟迟没有动静,她顿时就羞红了脸,她叫他的那会儿倒没想起顾忌什么,许是太高兴了,就算是见到他站在门口,也一心想着让他帮她把拉链拉上去,这会儿动作一慢下来,她才意识到。 过了十几秒,卿尔尔感觉不到背后人有什么动作,她尴尬地转过身去,脸红着说:“还是我自己拉吧。” “真的不用我帮你?”粱于归瞧着她连脸都不敢抬起来,这夫妻当了这么久了,这会儿知道害羞了?他大手往前一探,环抱过她的腰身,让她紧贴在他胸前,朝着她眼睫的地方出声,“真的不用,嗯?” “真的真的,我我自己来”卿尔尔此时真想找个地洞躲起来,此刻怕是连她的呼吸都是急喘着的,心跳应该也不同寻常了吧,他这样抱着她,是又想要与她做那羞人的事情?这青天白日的,可怎么得好? 她在那头想入非非的时候,粱于归已经面无波澜地帮她把背后的拉链拉上了,看她还是一脸的傻样,只得推了推呆愣的某人,转过她的身体,让她朝向镜子的方向,说:“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明天去让师傅给改改。” 卿尔尔“啊”了一声,粱于归朝她略有深意地笑了笑,便出了卧房门去。卿尔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这短短的几十分钟,自己已经被粱于归捉弄了两回了! “梁——于——归——” 第51章 结婚 阳历八月十五,天公作美,天气甚好,邓子是要做伴郎的人,早起赶到高帅家里头就在打趣高帅,说是一大早太阳就露了脸,竟是相当给他脸面,想必也是欢送这花花公子有个人管着,不再过那辣手摧花的日子特意送的贺礼罢。 西式的婚礼比起乡下结婚来说其实还要简单许多,提前订好了酒店,早上到了吉时,新郎带着伴郎去新娘子家里接人,然后三亲六戚跟在新人后头,坐浩浩长长的车队绕着城里提前订好路线转一圈,随后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新人和亲戚朋友都到达酒店,随即在这里布置好的会场里头,再闹上一番,交换戒指,亲吻新娘,丢捧花之类的少不了,估摸着十二点的时候,就在酒店里吃新人的酒席,等着新郎带着新娘来敬酒,把亲戚朋友都敬上一轮,之后就差不多没什么事情了。 说起来是挺简单的,因着粱于归早上要先去高帅那边忙和,就把卿尔尔先送去新娘那边等着,顺道还可以给新娘子说说话儿,新娘娘家这边要宴请亲戚吃早饭的,但是新娘是没得吃的,新郎没来她就得躲在屋子里头,不能出来见人,这个把小时是最无聊的时候,卿尔尔能去陪她,夏小萧很是高兴的。 “小萧姐,新婚快乐。” “谢谢。”结婚对于女人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那是一种承诺,也是一种宣誓,结发为夫妻,相守两不离,夏小萧对这样的仪式是有着深深的信仰的。 这会儿时间还早,卿尔尔早上五点多就被粱于归叫了起来,她当时还有些不悦,说时间也太早了些,粱于归说这时间新娘那边估计亲戚朋友都去的差不多了,她要再晚些去,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伴娘毕竟年纪还小,还在读书的女孩子,半大不小的,夏小萧怕她饿着,让她跟着亲戚一起去吃饭去了,屋子里现下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卿尔尔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快要七点了,夏小萧刚才把衣服换上,还得等着人来给她话新娘妆,她的卧室里头铺了毛茸茸的地毯,卿尔尔光脚踩在上边很是舒服,夏小萧也没有穿鞋,许是早就习惯在家里不穿鞋了,可待会儿出去的时候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在门口在俯身穿鞋吧,卿尔尔想了想问:“小萧姐,你待会儿要穿的鞋呢?我给你先找出来备着,不然待会儿他们来了,我们里头的人措手不及的,连鞋都来不及穿上呢。” “在床头柜旁边呢,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也是在家随意惯了,早上事情有多,这会儿什么都上不了心,以前我都不知道呢,结婚当天居然要这么早起来,起的太早了,我现在脑子里都还是一团浆糊呢。”夏小萧指了指床头柜的方向。 卿尔尔走过去那鞋盒子,一边嘴里应答着:“你今个早晨是几点钟被叫起来的?我五点多起来脑袋也是昏沉沉的,到现在都还打瞌睡呢。”说完立马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三点一到,我妈就来把我从被窝里头拖出来了,说是三姨二姑这些亲戚都在客厅里头坐着等我了,吓得我当时就清醒了。”因着立马就要结婚的原因吧,夏小萧今天话都特别多,就算没睡几个小时,有些些疲倦,但脸上始终是带着笑的。 “我的天呐,也太早了些,怕是才刚睡下就被叫起来了吧。”卿尔尔拿过鞋盒子,走到夏小萧面前,打开盒子递过去给她,这才发现里头是双平底的纯白色单鞋,没什么花样,简单大方,只是夏小萧的裙子把脚踝都遮住了,怕是穿上这鞋子,连鞋都露不出来。 夏小萧接过鞋子,应该也是看出卿尔尔脸上的变化,知道她心里头的想法,语气轻轻的但是嘴角却更是上扬了些:“去检查的时候说前三个月不能穿高跟,路走多了对孩子不好。” 说完,她就把鞋子穿上了,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装扮,朝卿尔尔说:“你瞧,其实是刚好的,买之前都试过了的,裙子刚好不会拖在地上,我平时也不怎么穿高跟鞋,平底的走起路来倒还方便些。” 卿尔尔的注意力没在她的话上,早早地就转移在她的肚子上了,那么平坦的小腹,穿收了腰设计的婚纱也一点都没显出来,这里头真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生命居然这样的神奇,在不知不觉间就进入到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她有些怯怯的,想去摸又有些迟疑,夏小萧瞧她这样子,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因为她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比她的表情还要惊奇,还要难以形容,夏小萧伸出手拉着卿尔尔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说:“其实现在一点都摸不出来,也看不出来,可是我却能很清楚的感觉的到他在这儿,在里边正乖乖的睡觉呢,医生说再过几个月就能感受到胎动了。” “小萧姐,怀宝宝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感觉啊,其实说不太出来,就是很奇妙,想着再过几个月就会有一个小生命出世,而且和自己血脉相连,心跳都会快上几分,心情都会突然间激动。” 那是一种怎样奇妙的感觉呢?卿尔尔虽然没法切身体会,可是她光是在一旁听着都能感觉到:她现在很幸福! 中午十二点,酒店准时开席,经过刚才的宣誓、交换戒指、扔捧花几个过程之后,卿尔尔就瞧见高帅把夏小萧悄悄地扶到后边去了,许是怕这新娘子太劳累,让她偷着先去休息去了。 卿尔尔这会儿才见着粱于归,这一大上午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来来往往的招呼客人是邓子和杜全在做,跟着高帅去接新娘子也是邓子跟着去的,从头到尾都没瞧见他,结果等到要敬酒的时候,才看到他和杜全他们几个跟着新郎去一桌一桌敬酒去了,卿尔尔想着结婚这么个好日子,应该不至于玩命地灌酒吧。 可她瞧着这都陪着喝了四五桌的时候,酒杯从小杯子换成了大杯子,从忽悠人的茶水变成了真的啤酒,高帅也是个没用的,喝了几杯就推脱着喝不了了,新郎喝不了了好说呀,伴郎和兄弟帮顶上也是一样的。 这会儿第六桌是大学的同学,哪里就能放过这哥儿几个,吵着闹着要吹瓶子,卿尔尔在一旁看着粱于归一瓶啤酒都不带停地喝了下去,顿时背上一股恶寒,这些个人是要把人灌得爬不起来吗? 她本想着去拦一拦的,可是瞧着这十几个人围在一起闹腾,她压根就挤不进去,只能干坐在旁边,等着看粱于归会不会自己受不住找借口先出来,等了十几分钟,他还真出来了,说实话这点卿尔尔还是很了解他的,对兄弟两肋插刀是可以,到了份上就行了,这群人认准了,是要逮着机会把他往死里整,他又不傻,撑个场面就够了,这会儿就借着要去上厕所的空档脚底抹油了。 卿尔尔瞧着他走的挺快,也没注意到她在一旁等着他呢,只见他快步往洗手间那边走了,她虽然上次见识过他酒量不差,但这次可能他还是喝的有些多了,脚底下走得有些快,许是要到洗手间里吐出来,她本来是打算在外头候着他的,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便往洗手间那边去了。 酒店的洗手间很大,盥洗的地方有镜子,站在门口就能通过镜子看见盥洗盆前有没有人,卿尔尔想着自己不能进男洗手间,还是在外边等他出来再说,她来都来了,还是去洗手间里看看自己的妆花没花再出去,早上在夏小萧那里聊天的时候,夏小萧还特意让来给她化妆的人给卿尔尔也简单花了一下,这会只怕是花了些了,只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补救。 她刚走到进门的转角,瞥眼就瞧见女洗手间盥洗盆前站着一个女人,她没下细瞧这人的五官,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她前胸的衣服保持着半脱未脱的样子,她穿的是件儿旗袍,应该是拉链在背后吧,没拉上所以前边的衣服才这个样子的,引得卿尔尔想起前儿的事情,倒让她突然有些脸红,里边的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并不急着把衣服拉起来。 卿尔尔没了要进去的念头,估计着里头还有其他人,她还是识趣点好。 正当她要走,里边就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我够不住拉链,你帮我一把。” 卿尔尔也没想偷听,提步才走两步,就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哑哑的不太分明:“叶蕾,今天高帅结婚。” 站在外头的卿尔尔浑身一颤,叶蕾?她再一次听见了这个名字,刚才那个男人她没见着,她想里边的男人她又不认识,连声音都没去分辨,这下一听见,便拉不住自己要望女洗手间进门的转角处走,她躲在那后头,再往前走个半步,就能瞧见后头的男人了,这男人,到底是谁? “我知道他今天结婚,好歹是同学一场,我也是来贺喜的。”叶蕾的声音你透着卿尔尔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很是妖媚,话也有些柔缓,但总觉得话里都带着针尖似得。 “你打电话让我来,什么事?” 这次隔得近,什么声音卿尔尔都清楚地听见了,连着这熟悉的声音和口气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两年不说日日夜夜都听着,可也没少听的声音,刚才怎么就没分辨出来呢? 她脸上满是惊恐,这男人,除了粱于归,还能有谁? 第52章 尊严 卿尔尔以前最擅长的应该就是逆来顺受,在她小心翼翼地跨出了半步,借着镜子证实了自己想法的时候,她慌乱了,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她一如既往,没出息地落跑了。 她恍惚地跑回酒席上,坐在那里什么,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眼前不断浮现的都是半裸的女人,耳边回响的都是熟悉的那个声音,抬手就拿起面前的红酒,放在嘴边似有似无地浅浅沾了一口,酒味醇厚,她虽然不懂酒也不喝酒,但这会儿却觉得它很好喝,多尝了点就觉得整个人肠道都有些发热,她摇了摇酒杯里红色的液体,随即立马大口喝了几口,一杯就这样下去了,喝下去的一瞬间她觉得从口腔到肠道都冰凉了片刻,随后就灼热起来,她拿过桌子中间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上大半杯,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同桌的人应该都在看她,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奇怪?这样大口大口地喝红酒真是糟蹋东西! 一会儿,她眼睛有些酸涩,她哽了哽喉咙,硬是憋了下去,因为粱于归正在往她这边走过来,她余光里早就瞥见了。 粱于归从她后边绕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来,朝她说:“一会儿吃过饭,你就早点回去,等会儿我给你叫车。” “好。”卿尔尔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他不一起回去,那他要去哪儿?不是都忙完了吗?她哪里还用多想什么,心里头早就有了想法。 卿尔尔低着头继续吃东西,不抬头去看他,她刚才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又喝了两杯酒,这会儿胃里头有些发胀,她又是一直坐着的,胃里头胀得很不舒服,她在想她要不要说自己先回去了的时候,她另一边出现一个风铃般的声音:“于归,这是你媳妇吧?我还没见过面呢,介绍介绍。” 叶蕾虽然是个很果敢的女人,但是上天却给了她一副极具女人味的嗓子,问声细语说话的时候听起来让人很是享受,可听在卿尔尔耳朵里却是相当刺耳,她心里是一片凄凉,现在她什么都想不到,唯一想到的是阿妹,那个什么都让她佩服的阿妹,她一犯怂就给她脸色看的阿妹,教她做人要有骨气的阿妹! 叶蕾出乎意料的是,卿尔尔居然立马“嚯”地一下站起来,正面对着她,朝她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叫卿尔尔。” 她惊讶归惊讶,却也不至于被她吓着,愣了一下便伸出手跟她相握问好:“于归的大学同学,叶蕾,我和于归同岁,算起来我比你应该大几岁,你跟新郎官他们一样叫我叶蕾姐就好。” 女人间的言语最是喜欢争个上下,叶蕾这话一出就先声夺人,给自己定了个“姐”的位置放着,卿尔尔听在耳朵里更是难受的紧,她转头看向粱于归,有些娇羞地嗔道:“我吃好了,就先回去了,你难得跟这么多大学同学聚聚,你就别送我了,我这么大个人了,出去打个车难道你还不放心啊。” 说完,朝叶蕾甜甜地说了句“叶蕾姐,我先走了”就拿着皮包往外头走了,她不怕别的女人挑衅,可是她怕看见粱于归在她面前对其他女人流露出些什么,她怕她会受不了! 她在外头一直漫无目的地闲逛,逛到太阳都落了山,晚霞都慢慢消退,天都渐渐黑了,她除了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她穿的是无袖的裙子,这会儿晚上已经开始吹风了,吹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她才走了十来分钟就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以前她和粱于归晚上也经常出来溜达的,怎么就没觉着b城的晚上能这么冷呢? ———————————————————— 另一边,叶蕾目送卿尔尔之后,转身眼角带笑地坐在了之前卿尔尔坐的位子,面向粱于归,说:“没想到你也能够看上一个乡村野妇,真是大大超出了我意料之外。” 叶蕾之前站在卿尔尔面前的时候,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是在卿尔尔身上没离开过,把她嘴里的“乡村野妇”枝末细节都观察了个遍,虽然画了淡淡的妆,穿了一身长裙,可还是掩盖不了她那股子乡村的土气,脸上不像城里女孩子一样白白净净的,比起她来用黝黑来形容都不过分,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出她双手的粗糙,相比是每天干农活留下的,就算是在读书,山里的野丫头就是山里的野丫头,比不得城里养尊处优的女孩子。 可是越看她叶蕾就越是看不懂,粱于归这么个眼光高于头顶的人,怎么能够接受这么个女人当妻子? 自从她来到b城之后,粱于归就对她避之唯恐不及,能躲着就躲着,能不碰见就不碰见,什么事情都让杜全给她安排好,有什么麻烦他不会不管,但是能不经受就不经手,全让杜全来给她解决,她想着心里就憋屈,好歹她们三年多的感情,她原来那么要面子,现下都肯低头主动来找他和好,他却避着不见她,他说他们分手了,可是却不给她一个让她能够死心的理由,不,就算给她理由,她也绝不接受,她不会死心的,她的骄傲、她的尊严不允许她成为被抛弃的那个人! 直到前一段时间,她知道高帅要结婚的消息,他们兄弟几个居然都瞒着她,不让她知道,要不是她正好逮住杜全有一天晚上喝醉了酒,她可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杜全一向在她面前不敢说假话,她逼问了几句就漏了陷,三言两语就被她猜中了,他们几个有事儿瞒着她,而且是和粱于归有关的。 杜全什么都不肯再多说,叶蕾当时就怒了,说要立刻亲自去找粱于归对质,杜全心里一琢磨,这小嫂子还在梁子家住着,叶蕾这跑过去闹,不就正好撞见?纠结了好久,还是一五一十地给叶蕾交了底:高帅跟家里商量好了,安排下个月十五号结婚的事情;粱于归在老家给说了亲事,没多久就结了婚,这会儿算下来都差不多要两年时间了的事情;还有粱于归大概一个月前就卿尔尔接来了b城,准备一起去参加高帅婚礼的事情;一件儿没漏下,一股脑儿全讲了出来。 叶蕾当时惊讶到差点连魂儿都没回来,她跟粱于归谈了三年多的恋爱,毕业后到现在又有了两年时间,五年,五年时间对于一个女人而言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五年,她都给了这个男人,她爱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换来的却是他结婚了的消息,从杜全的话里她知道粱于归的媳妇是个山里出来的女人,比粱于归要小上三四岁,可是,她想不通,她哪里不好?她哪里不如那个乡村野妇?他宁可娶一个山里的村妇也要跟她划清界限?要说她不心塞那是骗人的,她心塞到眼泪都像不要钱似得往下掉,她控都控制不住,把站在一旁的杜全吓得都不知如何是好,想给她擦眼泪又不敢,只得在原地跳脚。 后来,她冷静了,她看重她的感情,可她的思想更多的时候是被她的理性所占有,她想了又想,在杜全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后来指着杜全威逼他,让他不能把她也要去高帅婚礼的事情透露出去,不然回来必定腾出手来好好收拾他! 所以,就有了她跟卿尔尔正面相对的这一幕。 “你非要把所有人都搞得老死不相往来才甘心吗?你果然一点都没变!”粱于归说这话言语是激烈的,面上却淡然得很,他看着那个小女人独自一人走出去的背影,他想她应该心里头火烧火燎的,他倒不怕那个小女人能做出点什么,因为在外边女人要给男人留面子,什么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回去关起门来好好说,这个道理他教过她,她也是懂得的,这是其一。其二,她现在胆子就算变得再大,他笃定她还没那个胆子来跟他大闹一番,她的性格从骨子里来说就是跟叶蕾是截然相反的。 叶蕾跟粱于归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说话时心照不宣的,叶蕾来高帅的婚礼是动了不少心思的,她本还不想直接来见卿尔尔的,作为一个女人,她只有挽回了自己心爱的人才算是胜者,所以她之前单独给粱于归打了电话,想跟他单独聊聊,在外边的人都起哄要灌酒的时候,把他引进了女厕所,单独见面的机会算起来这还是毕业之后的第一次,她不曾想过自己用这种魅惑人心的办法也不能挽回她心爱的男人,她甚至在那之前就已经做好要把一切都献给这个男人的准备,可是终归还是徒劳! “我一直没变,变得是你!”叶蕾缓了缓,她隐约已经感觉到自己波动的情绪了,情场如战场,先动怒者才是败者,“粱于归,五年多了,我无数次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却抵不过你家里人安排的一场相亲?难道是我高估了自己,或者说是我高估了你?” “有些事情,该结束的就不该优柔寡断,现在的你不像你!” “你不觉得可笑吗?我坚守着我们的感情,在你眼里却成了拖泥带水的负累。” “那你执着的真的是我吗?”粱于归拿起刚才那个小女人小口小口喝了半杯的红酒,看了看旁边的酒瓶,估摸这自家的小女人之前喝了多少,又有多少酒量,最后叹了一口气,看向叶蕾,“正是因为五年了,所以我清楚地知道,你只是不甘心,你执着的是我伤了你的尊严。” 第53章 尊严 “如果可以,我还给你。”粱于归站起来,俯看着叶蕾,把手里的酒杯递到她面前。 她接,还是不接?接了,那他们之间这一次就真的玩完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恩怨纠葛了,她不接,可是她不接又能怎样呢? 叶蕾向来是个果断的人,杀伐决断只要下了心思就就不妇人之仁,犹犹豫豫不是她的性格,也不是她的行事作风,可这次,她犹豫了,现在要让她自己要亲手毁掉自己珍惜了五年的东西,这么轻易地,除了粱于归所说的不甘,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不舍吧! 粱于归见她没有伸手来接,他瞧了瞧杯子里的酒似乎没剩下多少,便弯腰把杯子放在叶蕾面前,顺手捞过酒瓶子,一边说一边添酒:“叶蕾,我是个男人,没有那个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守不住自己的家庭,不是吗?” 不是他心狠,也不是他绝情,只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对于叶蕾而言,这样的话是在侮辱她,守不住自己的家庭?难道在他眼里她已经成了插足他的家庭的小三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此时此刻的叶蕾已经是怒不可遏,她为了他什么都能忍,可是就连他都已经把她当小三看待,那她还有什么指望? 在粱于归把那杯红酒倒了三分之二,刚把酒瓶收回来的一瞬间,叶蕾快速把被子夺了过去,这次不带一点犹豫,不偏不倚,直接泼向了粱于归。 “粱于归,你混蛋!” 粱于归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就这样让一杯红酒劈头盖脸地泼在自己脸上,成流一样打湿了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掉到地上的溅起来脏了那个小女人昨个给他收拾地发亮的皮鞋,他此刻竟没有一点怒火和屈辱感,反而有些释然和解脱,欠她的尊严和面子,他还了! ———————————— 叶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可能是所有宾客都走完了之后吧,刚才泼了粱于归一头的红酒,把杯子往地上一砸,差不多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不一会儿就围了过来,照理说她应该觉得痛快,这么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负心汉就该得到报应,可是那么多人围过来,甚至还有以前的大学同学,看到这一幕在一边指指点点的时候,她觉着丢脸,比直接承认她被粱于归甩了还要丢人现眼!她几乎是头也不抬地冲出了人群,可笑的是她跑到了酒店的角落里头,死活找不到后门可以让她出去,没有办法,她只得一直等着,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没人再关注她的时候,再偷偷摸摸地跑出酒店。 她特意在今天穿了一身酒红色的旗袍,修长的身段,胸部和腰部的曲线凹凸有致,大学的时候因为跟社团的女生准备在文化节的时候表演一场舞蹈,特意准备过纯白色的旗袍,样式非常简单,可是当时却叫粱于归的视线一整晚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演出结束之后,粱于归把她送回寝室,临走对她说了一句“今天你很漂亮”,她当时觉得对自己能吸引男人关注的能力还是相当自信的,时至今日,她穿了一身比起以前更甚的衣服,却再也抓不住这个男人的视线,不禁心生可悲! 之前粱于归兄弟几个商量好搬地方住,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也好方便上班什么的,原先她和杜全住的近,她还不知道杜全要搬走的时候,杜全特意来问过她喜欢住在哪里,她没多想随口就说了临江的地方,因为b城这地方因着在这条江中下游而日渐繁华,最有看头、风景最好的莫过于临江边了,后来杜全就在她现在住的地方租了两间几十个平方的房子,起初还怕她不肯过来住,畏畏缩缩、拐弯抹角地探了半天她的态度,她一口答应了的时候,杜全还有点大喜望外的意思。 不去怎么办?她又不傻,能去好一点的地方住总比待在原来的老房子里边好吧,更何况她父亲知道了她把好好的工作辞了跑到b城做个销售公司区域小经理的事情,大发雷霆,冻结了她的银行卡,私房钱都让她取不出来,断了她的粮之后,再也不跟她联系了,她在家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一向都是家里宠着的掌上明珠,粱于归这边碰钉子就算了,连自己老爸都要跟她唱反调,一气之下她赌气把手机电话号码都换了。 后来大概过了大半年之后,她妈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她新的联系方式,隔三差五给她打电话,说她爸气的要把她赶出家门,劝她回去好好跟她爸低个头认个错儿,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她妈的性格她了解,就知道在中间做好人,那这些话来吓唬她,她自恃还是有自信她爸不能把她怎样,好歹她可是家里唯一的子女,以后她爸还指望着她呢,没那么容易就真把她赶出家门的,就这样,她和家里就一直僵持着,逢年过节也不回去,只是她妈偶尔还打几个电话来再唠叨她几句。 高帅结婚订的这家酒店隔她住的地方不算远,因着靠在江边的,风景还是不错,这一片她也熟悉,走了个十来分钟就到了滨江路,这里就是在江边上的一条大路,还建了一个比较大的广场,晚上灯光都亮了的时候,这里也就热闹起来了,她发怔地沿着滨江路走,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只知道肯定是离酒店越来越远就是了。 她为了搭配这一身旗袍,还特地穿了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这会儿走的时间久了,脚脖子都是泛酸的,她就在路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把鞋子取下来打光脚来揉揉又觉得有些不太雅观,再加上这裙子的确是有些短的,要是就这样俯下身去揉揉估计旗袍就遮不住了,虽然这会儿天虽然黑了,可来来往往还是有人的,她只能转了转脚踝,想要借着扭动来舒缓舒缓。 一个身影突然从她眼角一扫而过,她还来不及抬头看清的时候就站在了自己面前蹲了下来,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脚踝,一时间对方手里的温度传进了她早已冷到没有知觉的脚踝,然后轻轻柔柔地给她捏起了脚踝,力道使得很是小心,稍微用力一点就会抬起头来看看她脸上的表情,生怕弄疼了她。 她盯着来人的头顶,感觉脚踝稍稍好了些,不像先前那样胀痛了,可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想她要是一直不吭声,这个呆子会一直给她揉捏下去,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站了一天脚都肿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叶蕾只管笑自己的,并不想应他,反倒有些调侃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又跟踪我?” “我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跟踪过你?”杜全低着头继续揉着,他从来就不是个会说假话的,尤其是在她面前,就算是狡辩都会结巴。 “你那点出息,跟我说话这么吓人?说不了两句就结巴,不会撒谎就算了,连反驳我两句都会吞吞吐吐的,一看就露馅了。” 杜全手上不停歇,嘴上小声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来b城之后,梁子就让我多顾着点的,总不能这么晚了还不送你回去吧。” 一听这话,叶蕾就来火,哪壶不开提哪壶,今个才闹了这么一出,这会儿还来提,她连忙推开他在她脚腕子上的手,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不揉了,不揉了,他让你顾着我你就顾着我,那我还不让你顾着我呢,看你到底听谁的!” 杜全蹲在那里,她不让揉,他就没再继续给她揉,站起来直接坐到了她旁边,倒不像平常说句话楞半天的样子,倒是有些低落的样子,一坐下就说:“早知道就那晚上被你打死也不告诉你高帅今天结婚的事儿了。” “说你脑袋不灵光你还真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你当我就只能让你一个人说实话呀?”叶蕾要想知道什么事情,从他们兄弟几个谁口中都能威逼利诱出来,可是柿子要捡软的捏,所以老是杜全被她压迫,这也就成了习惯了。 杜全心里头一琢磨,觉得她说的也是这么回事,可他心里头老是觉着对不起梁子,也对不起叶蕾,今个这一出把他们两个感情都破坏的差不多了,要说以后还能再牵扯个啥,那都不能是什么好事了,他捏了捏手说:“你心里头也别对梁子有芥蒂,有些事情他也是难做,今个出这样的事情,你心里头难过,他心里头也好过不到哪里去的。” 叶蕾不接他这茬话儿,坐在那里开始揉自己的大腿,杜全瞧她那脸色也瞧不出个好坏来,便站起来走到刚才他走过来的那边,刚才他过来的有些匆忙,顺手就把买的热咖啡放在了地上,这会儿回过神才想起来,连忙拿了过来,插上吸管递给叶蕾:“给,你常喝的卡布奇诺。” 第54章 过日子 叶蕾接过咖啡,拿在手里还是热的,温度还不低,她就着吸管低头喝了一口,是她常喝的那家的卡布奇诺,她不嗜好咖啡,甚至觉得像焦糖拿铁之类的咖啡太苦了,苦味道能够在她的舌头和肠胃停留上一整天,她品尝不来这玩意,相比起来带着甜味的卡布奇诺她更能接受一些,时常需要拿来提神醒脑,她一边小嘬着一边说:“你跑回去在楼下买的咖啡?” “啊?嗯,顺便买的。” 顺便?这里虽然隔她和他住的地方近,可是也不经过,起码还得绕一条街才能回得去的,叶蕾也不戳穿他,只管喝着自己的,大大地喝了一口之后叫了他一声:“杜全啊。” “什么?”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除了需要熬夜没人会在大晚上喝咖啡。” 杜全立马就脸红了,他只顾着想到她心情不好,吃点或者喝点什么平时喜欢的东西,心情可能就会好上一些,也顾不上其他的,他连忙去拿她手里的咖啡说:“别喝了,别喝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今晚上喝了睡不着,明天可怎么办呀!” 叶蕾躲开了他的手,云淡风轻地继续喝着手里的咖啡,说:“没事,挺好喝的,我喜欢。” 一杯咖啡,坐在木椅上断断续续地喝了大半个小时,叶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旁边,说:“杜全,其实我要的真的不多,我只是想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我跟粱于归大学三年,毕业后两年,这五年的时间,我有时候想起来都不知道是怎么就过去了,我甚至有时候都不太记得我和他是怎么在一起的,后来毕业怎么又吵架分开的。我有时候在问我自己,这两年我在b城这里到底是做了些什么,粱于归都成天躲着我了,不理我了呀,我又为什么要这样一直待在这里,这些我都没办法理性地解释清楚。” “每次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老是在想我和粱于归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出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我以前那么要面子,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毕业之后我找不到粱于归,那时候我就后悔了呀,没隔多久我就一个人跑来找他,我做了我人生中最卑躬屈膝的决定,我先低了头,我来主动和好,一开始他不见我,我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时间长了,他气消了就好了,可是就这样不知不觉都过去两年了,我都没有发觉都已经这么久这么久了,久到再用他只是生气来解释已经是不合理不成立的了。” “我前几个月就隐约感觉到了,你们有事情瞒着我,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他按照家里人的安排结了婚,他毕业才过多久?他居然就结了婚,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薄情寡义?” 叶蕾难得有这么一次倾诉自己长时间被压抑的情绪,杜全随她,只管用耳朵听着,既不辩驳,也不接话。 “我突然间就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值得,把自己的大好时光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等的人身上,亏的我心都是疼的,今天我泼了他一脸的酒,他以为他还清了我付出的东西,我好想扯着他的领带,朝他大吼他没有,就一杯酒而已,就这么轻易地换了我五年的青春,他欠我的,我记着的。不过,我挺庆幸我今天这样做了,那杯酒泼醒的不是他,是我!要是没有今天这杯酒,指不定我还得傻傻地再等上个五年、十年,那时候我怕我就算提着刀跟他一起去死,也不肯放手了。” 她从来就不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女人,她低头来找粱于归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可是没换来她想要的结果,如果一个男人已经到了不会再去为自己着想的地步,那感情也就大不如前了,怎么还能谈得上相守终老呢?她在任何方面都从未输过,她自认为不必任何人差,可这次她承认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她不是输给了粱于归,而是输给了她是一个女人,比起男人来,做不到当机立断,干净利落,她比不上男人的狠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杜全转过头,第一次以坚定的目光正视叶蕾,这个女人一向表面上要强,层层包围她的内心,不让人看见她心里软弱的地方,可这次却是真的伤到她的。 叶蕾难得看到杜全这幅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却透露出几分苦涩来,她收回视线,无神地盯着一片漆黑的前方,说:“杜全,我想回家了,可能下个月初就走吧。” “走的这么急?” “该走了,在这里呆了快两年了,都没有回去看过我爸妈,再不回去我怕是要被我老爸扫地出门了。”叶蕾半开玩笑的语气,倒少了几分先前的沉重感。 一听到叶蕾这着急要走的意思,杜全也莫名其妙地着急上火起来,想说什么却又卡在喉咙上说不出来:“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说” “杜全,别说了,让我一个人回家去过几天安生日子吧,这两年真的很累,身体很累,心也很累。”叶蕾打断了杜全的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回家,不是说家才是孩子的避风港吗?累了伤了回家就能好好休息了,回家以后什么都好了。 只要她回到家里边,在家里老头面前哭上一哭,再撒撒娇认个错儿之后,老头不生她的气了,然后就会把她的银行卡解冻了,大大方方地让她去买漂亮衣服,逛完街回到家里,她妈给她做好多好吃的,她不用自己做饭,也不用洗完收拾,现在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心里头没之前那么塞得慌了,反倒说不出来的舒坦。 —————————————————— 今天晚上认真算起来真正的主角倒是真正被忽略的那个。高帅中午见到梁子被泼了一脸的红酒,红酒还从头发发梢一滴一滴往下掉的样子,就觉着梁子和叶蕾这次真的完了! 酒店这边的事儿一搁下,他把剩下的事情交给邓子帮点处理着点其他的,自己就急急忙忙跑回了新家。起先让新娘子在酒店露了个面儿,后头还不知道酒店这边要闹腾多久,高帅怕她累着,让伴娘陪她先回去歇着,这会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他提脚就要走,邓子还在后头嘲笑他:“你这干什么着急上火地溜这么快啊。” 他知道邓子在酸他,他哪里还有精神顾得上跟邓子斗嘴,连头都不回地跑出了酒店,邓子在后头嘟囔到:“这新郎官当的,除了新娘子其他的都不管不顾了,真是出息呀!” 两家人为了他们了结婚费了不少劲,想着他们俩以后都是要在城里生活的,商量了好久还是决定帮他们两个在城里头买房,按揭买房的手续办了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装修房子拿来当结婚新房,之前都没让夏小萧看过,现下看见了装修的新房,她会不会喜欢呢?有没有哪里没做好呢? 他一进门,鞋都还没来得及换,夏小萧许是之前就在等他,他刚站在玄关那儿,她就几步上前抱住他的腰身,把脑袋埋在他胸膛,也不说话。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没怎地,就想你一回来就抱抱你。”夏小萧以前是个在感情上内向的女生,她从不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可当她现在的新郎愿意做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的时候,她就开始慢慢转变了,她的情话只说给这个男人听,她的撒娇和温柔只给眼前的这个男人。 片刻之后,她松开了手,帮他从壁橱里拿了拖鞋出来递给他,等他换上之后拉着他的手往客厅走,边走边说:“听说酒店里边出了点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杜全坐到沙发上,半搂着她,缓缓说:“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叶蕾今天在酒店泼了梁子一脸的红酒。” 夏小萧一听当即傻了眼,她只听伴娘说酒店那边出了点岔子,但到底是什么事也说不清楚,这会儿听了还真有些惊到了,叶蕾她是多多少少知道些的,可她到底是没见过的,哪里知道行事作风居然这样张扬跋扈,今天好歹是大学旧相识的结婚,居然丝毫都不顾主人家的颜面,闹出这么一番事情,她想了想说:“这叶蕾和梁子是怎么闹上的?之前不是听你说叶蕾是来找梁子和好的吗?这会儿怎地泼人家一脸的酒啊!” “我哪里知道,估计是梁子说了什么话,把人给气着了,叶蕾一向当大姐大当惯了,在哪里都是不肯服输的,只是这事儿做的过分了,今儿这么一出,让梁子在那么多相识的面前丢了面子,也算是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算起来也是件好事。” 高帅一整天喝的酒比几天喝的水加起来还多,这会儿声音开始有些发哑了,夏小萧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先前就准备着的温开水给他,然后说:“你兄弟被打了脸怎么在你这儿还成了好事?” “要我说还真是件好事,我们哥儿几个跟叶蕾都是大学开始就认识的,夹在他俩之间不好做人,要是梁子没结婚还好,我们几个给他俩牵根红线,说说好话儿,让他们和好也就算了,可是梁子结婚了,小嫂子人你也是见着了的,跟谁都一副胆小的样儿,今年见着还是好一些的,就那样子哪里争的过叶蕾,梁子还爱不爱叶蕾先搁一边不说,要是我们哥儿几个还偏帮着叶蕾,那我们几个成什么了?成破坏人家梁子婚姻的人了。以前邓子有事没事就在小嫂子面前提上一句叶蕾,现下不也知道管着点嘴巴,不去在那事上边找不痛快了,所以,我们哥儿几个虽然心里头跟明镜儿似得,平时见着也要装傻,一字都不提。” “那你说,梁子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管他怎么想,兄弟的家务事让他自个处理,不过这回看来,小嫂子在梁子心里头还是有点盼头的,指不准叶蕾这次就真的出局了。” “算下来叶蕾也是守了梁子五年的人了啊。” “五年又怎样?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么要强、事事都争强好胜的女人,先前要说梁子找叶蕾这样的是找了个实力和样貌都跟他相配的人,可这结婚是要一辈子过日子的事情,他们俩脾气都太硬了,哪里就像能过日子的!” “那哪样的像是过日子的?卿尔尔哪样的?”夏小萧挑眉去看高帅,眉梢眼角别是一种妩媚。 高帅嘴角上扬,紧了紧搂她的手,吻了吻她额头鬓角处,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说:“像你这样的,老婆。” 第55章 撑腰 卿尔尔从中午开始就在酒店附近晃悠,她不想走远,也不想回去,到了晚上的时候吹起了风,真的是冷,划过皮肤,竟隐隐有些刺骨,她无奈之下走到了公交站,盯着回去的那趟公交来了一趟又一趟,走了一趟又一趟,她盯着脚尖许久,路边的小石子全都被她踢得滚到一边,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上了迎面来的最后一班回去的公交。 前些时候她还觉着自己已经改变了许多,虽然学不来阿妹那样的,但好歹能够抬头挺胸做人,可这会儿她才顿悟,自己就算表面上变了,可骨子里还是原先那没出息的样子,遇见这样的事情,按照正常人的想法都能够想得通,可她却不敢去想通,慌乱之下就只知道躲起来,躲在龟壳里不愿意出来。就心里头觉得憋屈,甚至在外边消磨时间,一直挨着,等到天黑了,算着时间不得不回去了的时候,叹一口气还是低着脑袋回去了。 她身上有钥匙,悄悄摸摸地开了门,轻脚轻手往屋子里走,她拿不准什么时候粱于归回来,他没回来最好,她至少今天晚上不用面对他,到了明天她还可以装傻充愣就过去了;他要是回来了,她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客厅睡上一晚,只要到了明天,她就有自信能够心情平稳地面对他,至少今晚是不行的,她怕,她怕看见他会连自己都骗不过去,连装傻都做不到了,在他面前更加狼狈。 “回来了。”本来一片漆黑的客厅突然间就明亮了,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右腿压在左腿上,食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几下,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卿尔尔身上,像是打量,又像是质问,“这么晚?去了哪里?” “没,没去哪里,到处闲逛,找不到路了。”卿尔尔不擅长撒谎,就算语气平平,神态也会透露了一切。 粱于归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卿尔尔面前,盯着她挡住眼睛的刘海,语气平平地说:“把头抬起来,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把脑袋低着。” 他以前就想改掉她一些坏毛病,哪知这次接她过来,倒没见着她还有以前那些小动作,他也就没有再提的必要,眼下这会儿老毛病又犯了。 卿尔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第一次把粱于归的话当做耳边风,硬是低着头,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把头抬起来!”脑子这会儿正空着的卿尔尔听到男人又说了一遍,比起先前语气更加死板,明显透露着男人的情绪,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抬头就是不抬头。 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在空气里流转,片刻之后,粱于归刚伸出手打算亲自动手把她的头抬起来的时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卿尔尔在他差点就要碰到她下巴的时候突然自己把头抬了起来,黑亮的眼睛对上男人的深邃的眼睛,此刻眼里没有一点胆怯,不带丝毫情绪地说:“我要回老家。” 她心里头是没底气的,可面上已经做到丝毫不表露出来,回老家的这个想法今天她想了一下午,本觉得自己压根没这个胆子说出口,哪知道到这份上却轻而易举就说了出来。 男人又先前走了半步,本来距离就隔得很近的两人这会儿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够清楚听见,男人与她对视了半响说:“要是我说不行呢?” 用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句,无疑让卿尔尔更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我要回老家!” “不行!”男人的回答决绝而有力。 相比之下,卿尔尔缓缓低下了头,她僵持在原地,固执地不低下头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的鞋尖儿。 “我说最后一遍,把头抬起来!” 卿尔尔一抬起头对上的就是男人深邃的双眼,男人的眼里已经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怒气,长久的静默之后,男人偏过头,却靠在她耳边,捏着她瘦薄的肩胛骨,低语道:“不许这样看着我,以后都不许!”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拉入了男人坚实的怀抱,措手不及,她的鼻子撞在他胸膛上,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她鼻尖,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团团包围,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男人不讲理的时候霸道得很,要她时时刻刻记着他,从身体到灵魂都要记住他的味道,记住他的体温和他的一切。 “你这样抱过叶蕾吗?” 冷冷的一句话让男人的身形一顿,也差不多在同时她身体突然悬空,伴随着晕眩的卿尔尔惊恐地看着自己被男人拦腰抱了起来,她真的是个傻的,不仅仅是傻,连反应都是迟钝的,在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挑战这个男人底线的事情。 男人近乎粗鲁地把她扔在沙发上,在她还来不及坐起来的时候,俯下身去,半压在她身上,眼神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狠绝:“从现在起,你说什么我都给你回答,这是我对你给出的最后的底线,但是,我很不喜欢含沙射影的女人,这一点你要记住!” 男人一句一字说的清清楚楚,眼神让卿尔尔无从逃避,她幽幽地抬起眼睫,瞳孔对上近在眼前的男人,悠悠缓缓地出声:“叶蕾是你大学时候的对象?” “是。”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卿尔尔一改先前的畏畏缩缩,用质问地语气说:“从我们结婚之后,她跑到b城来找你,然后一直就在b城住着?” “是。” “今天在酒店的女厕所我看见她了,也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在,是吗?” “我在。” 坦然的回答,肯定的回答,卿尔尔却没了声响,不见再有什么问题,只是视线自动从粱于归的脸上移开了。 此时此刻,她是寒着心的,在她听到他准确而肯定的回答的时候,在她心里头将要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却能丝毫没有要做出任何解释的意思。 粱于归用手支撑着沙发靠垫,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当卿尔尔都觉得他会这样一直僵持着的时候,她的眼前猛然间翻天覆地一样,连同天花板都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身体被男人硬是拉了起来,等她定住心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稳当地坐在男人的腿上,而男人从后边圈住了自己的腰身,让她没法儿动弹,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我很高兴,你能把你想说的说出来,想问的都问出来,所以我很高兴。” 她一度觉得这个男人所想所说正常人没法儿理解,她明明是按照他说的把自己心里头搁不下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却为这个而说他高兴,这般喜怒无常,刚才还像要吃了人一样,这会儿又说自己很高兴,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可这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头排腹几句,图个畅快罢了。 “怎地不说话了?心里头在骂我了?”男人明显没了先前的怒气,字字句句都有些逗她的意思,“你要是今天在酒店吃饭的时候,能有刚才质问我的那点子出息,也不至于话没说到两句就跑了。” 卿尔尔缓缓低下头,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她满脑子都是他跟叶蕾之间算不清道不明的糊涂事,眼前的男人可以三言两语就敷衍过去,几句话就把重心移开了,可是她却心里头还记挂着呢。 这厢没了言语,粱于归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知道你心里头有很多想法没说,但是关于我和叶蕾的事情,我不想说,也不想解释,我只能给你一句话,以前的事情算了就是算了,以后都不要再提。” 粱于归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以前的女人,虽说不想多做纠葛,但要给她保留最起码的尊严,一些事情就算是心知肚明,也要烂在肚子里。 这漫长而温吞的谈话维持了将近四十分钟,这段时间里,卿尔尔连动都没动过,眼下连手指头都开始发麻了,身后的男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两手使的力气让她挣都没法儿挣,她最后无奈地说:“能先放开我吗?手麻了,脚也麻了,再不动动我怕就动不了了。” 马上尴尬的人变成了粱于归,赶紧松开她之后,立马给她揉了揉双手和胳膊,嘴里说:“你还真的是个傻的,不舒服你不早点吭声。” “我我” 粱于归头都是疼了,这女人一向胆小如鼠,遇上他脾气差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看着前些时候来的时候已经好上许多了,有什么话会说,想知道的也会问,不告诉她的,她瞧着眼色也会去套套话,没以前吞吞吐吐的习惯了,人胆子也大上一些了,没想到这回被他先前的一吓又给吓回去了,不见长进倒是后退的急,他揉了揉额头,一边使着不轻不重的力道给她捏小腿揉手指一边教育意味相当重地说:“你以后给我记住了,抬头挺胸地做人,昂首挺胸地说话,我粱于归的媳妇儿,不比别人矮一截儿,做人做事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凡事我都给你撑腰!” 第56章 孩子 “冬梅,洗衣服呢。”隔壁的吴家媳妇跟王冬梅年龄相仿,两家当邻居也是二三十年了,从王冬梅一嫁过来,这吴家媳妇就已经嫁到吴家了,算起来比王冬梅来这镇上的时间还要长一些,王冬梅认识吴大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什么家长里短都摆在一块儿消磨时间。 “昨个回来了,临到晚上才到的家,一路上没睡着觉,眼睛都是黑着的,回来吃了饭就睡了,这会儿大清早的还没起呢。”镇上的家家户户都有洗衣台,用的是两块水泥板拼在一起,用砖头垫高了,在外头敷上用水和好的水泥,等上个一两天全干了之后,功夫就全了,在家门口洗衣服,一方面是洗衣的水方便从街道边的下水道排出去,另一方面是彰显家里媳妇儿的贤惠,所以这也渐渐成了风气。 “这也是可怜见的,这一路上得十几二十个小时吧?一个妇人家在外头一个人坐火车回来怕是也不敢合眼,也是劳累得很。”吴大姐搬了根板凳在门前坐下,手里拾掇起还带着泥土的韭菜来。 “劳累也还好,她这两年也老往外头跑,坐车也是坐习惯了的。瞧这天气,估计又是个大太阳的,这马上就要九月的天儿了,吴大姐你家的苞谷搬完了吗?这几天日头好,可以趁着这时候多抬出去晒晒,也好放进谷仓里头去。”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家里孩子们要九月一号才开学,小学每年都这个时候,这放暑假也正好在家里头帮着拾掇拾掇苞谷,今年家里老太太身体不大好了,没得以前要去地里做活儿的精神头了,也亏得有两个孩子在家里头帮衬着,虽说也才七八岁,倒也是懂事的,要不然我和孩子他爹两个人这会儿还不一定能收拾出来呢。”吴大姐家里这两个宝贝孙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她家的两个儿子结婚结的早,粱于归刚上大学的时候,吴家两兄弟都相继结了婚,紧接着就给家里添了丁,吴大姐一说起自家两个招人疼的小孙子,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甜儿的,面上始终都喜笑颜开的。 “还是你福气好,结婚不过比我早那么两年,现在孙子都上小学了,别说打酱油什么的了,现下都能帮着家里干活计了。” “冬梅,你家于归不也结婚两年了吗?怎地,儿媳妇还没个动静?” 一提这遭王冬梅就头疼,她哪里不知道自家儿媳妇已经进门两年了,可这结婚两年,读书的读书,在外地的在外地,也就这放个暑假什么的能有个一两个月让小两口单独处处,能有个什么动静才奇了怪了! 吴大姐瞧着王冬梅唉声叹气的样子,连手里的衣服都没心思洗了,连忙放下手里的韭菜,凑到王冬梅面前说:“冬梅,这可不是我这个外人说些什么,在这镇上还没遇见过这样的,结婚两年多不生孩子算怎么回事?要搁在我们那个年代,早就被公爹公婆赶回娘家了。话说回来,你儿媳妇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年轻人有个什么不好生养的毛病得赶紧治了,等上个三五年就不好说了。” “我瞧着她挺好的呀,平时干活儿勤快,也没见有个什么痛疼发热的,哪里会有什么不好生养的毛病呀,吴大姐你多想了。”吴大姐毕竟是个外人,王冬梅就算是心里头想到自家儿媳妇身体上有个什么毛病,也万不得当着她的面直说,要是她真想起来儿媳妇有个什么,面子上哪里就过得去! “我也就这么一说,你平日里多长个心眼,时不时地在他们面前提上一句,虽然你家于归在外头做大生意,可你不也说他们俩相处的时间也不少,你多催催他们,这不就顺水推舟的事情嘛,要你这个当妈的都不管,那还指望着这些个年轻人由着性子来?我可听我大儿子说了,他在外头城里边还听说有些在城里的年轻人不生孩子,就两口子过一辈子,你说这要是搁在我们农村人家里头像什么样子,冬梅,你可得多下点心啊。” “真的?还有这种事情?”王冬梅心里嘀咕起来,这于归在外头不长不短也待了两年了,又是个读了大学的,想法跟她这当阿娘的不一样,要是到大城市里头跟着那些个城里人也学坏了,也捣弄那一套,那可不是要她这阿娘去死吗?! “也不是我多嘴,现在的孩子哪个还是乖乖听家里人话的,叛逆心强着呢,要我说只有早点把孩子生了,那才算是完事儿,有了孩子,自个也就当了阿爹阿娘了,思想上什么的也就成熟些了,做什么事也不会顾前不顾后的了。” 王冬梅经吴大姐这么一说,洗衣服的心思也没了,站在洗衣台前头思量了半天,这事儿还真的得早点拿个主意出来! 午间的时候,卿尔尔才从屋子里头出来,中间王冬梅进她屋子里去瞧过她一次,看着人迟迟不醒,也没叫她就出去了,这会儿刚吃过午饭,人就起来了,走到灶房里头正好见着人,王冬梅瞧她一脸没精神的样儿,说:“起了就打水把脸洗洗,睡了十几个小时,肯定也是饿了的,给你在锅里用水温着饭菜,洗了脸赶紧来吃,我这会儿洗着碗,一会儿正好一块儿收拾了。” “行,妈,我这就洗脸,实在是累得慌,回来也没帮妈干活儿,劳烦妈了。”卿尔尔揉了揉眼睛,也算是清醒了些许。 卿尔尔一边说着话一边打了水洗脸,王冬梅手上洗着碗,拿眼睛一直瞧着她,听了她的话嘴上乐呵到:“这孩子,自己家里头倒还这样讲礼。” 卿尔尔手脚快,不一会儿就收拾完了,走到灶头边,把锅里的饭菜端出来,认真算起来她也是一天没吃东西了,老早就饿了,王冬梅站在锅灶那头,她站在这头,扒着碗就吃了起来,看得出来很饿,王冬梅连忙说:“你慢些吃,饿时间久了不能吃这么快,当心闹着胃。” “没事,妈,我也不知道怎地,也不觉得有多饿,可是看着饭菜了,又突然饿的心慌。”卿尔尔说话间,吃饭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王冬梅又接着洗了两个碗,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说:“儿媳妇,你瞧着于归在外头过得好不?做那些个我们家里人不懂的生意还顺利不?” 卿尔尔这会儿已经吃得大半,停了下来说:“妈,你别担心,我去外头瞧着挺好,吃得好,住的也比以前住的地方好,都好着呢。” “哦,那我就安心了,妈其实也不担心他在外头怎样,他能时常记着打电话回来我也是知足的,儿媳妇呀,妈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年轻人各有各要忙的事情,这我知道,可是眼瞧着你进门也两年了,你们小两口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着让你们爷爷早点抱上曾孙,让我和你们爸爸早些抱上孙子?” “妈”卿尔尔没想到王冬梅绕着圈子说了半天,突然绕道生孩子这个问题上来,着实是吃了一惊,这会儿在嘴巴里头的饭半天没回过神咽下去。 “你们要是不想带孩子也没关系,只要你和于归早些生了孩子,妈给你们带,就算是家里的庄稼都不种了,妈也给你们带!” 卿尔尔这会儿完全没了吃饭的心思,搁下碗又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之前没人跟她提起过这么个事情,所以她两年来压根就没想过孩子这个问题,她兴冲冲地从外地提前几天赶回来,就是想着去县里边看看学校通知的是什么时候开学,她马上就要上高二了,粱于归一直到送她上火车都没有要让她辍学的意思,可是一旦要生孩子,怕是读书就是个梦了! “儿媳妇,你进门两年,妈从来没对你做过什么要求,就算是你要读书,没法儿在家里帮忙活计,妈也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什么重话。可是这次我得把话挑明了说,不管是你还是于归,无论哪个不想生孩子,在我这里都是说不过去了如果是于归的意思,你告诉他要是他真的这么大逆不道,就算他爷爷阿爹不管事,我就算是拿着扁担打也要把他从外地打回来。” “不是不是于归的意思” 不是儿子的意思,那就只能是儿媳妇的意思了! “青青,我道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你要明白,我们是农村人家,比不得大城市的人,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们连个孩子都不要,让我们家里的香火怎么办?你把妈说的话好生琢磨琢磨,要是妈不只是有于归一个儿子,妈也犯不上跟你说这番掏心窝子的话。”王冬梅心里头是压了火儿的,他们家娶回来的媳妇却不愿意给他们家生孩子,这话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她应该早就想到,一直没有怀上孩子,问题肯定是出在儿媳妇身上的! 王冬梅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多说些什么就过了那个份了,这会儿碗也刚好洗完,把碗往碗橱里头一放,就往外头走去。 “妈。”卿尔尔突然一声叫住了她,“我会的。” 王冬梅站在灶房门口,嘴角已经开始有些上扬,说:“妈等着你的好消息。” “明天我想去一趟县城,去看看阿妹好不好,可以吗,妈?” 这会儿得到肯定回答的王冬梅对于她提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应到:“去吧,顺便代我和你爸向你二叔二婶问个好。” “谢谢妈。” 第57章 梁阿妹 九月初的早晨,空气里弥漫着薄雾,算起月份来,才刚进入盛夏,七八月的暑气还未消散开去,六点多钟天就已经亮了,再等上个个把小时,红艳艳的日头就从天际边露了出来。 卿尔尔一大早起来,给全家人做好了面条,农村家庭里,无论男女老幼,通常都没有赖床睡懒觉的习惯,往往天亮人就自然醒,所以还不到七点钟,全家人就早早地吃了早饭。卿尔尔随后收拾了碗筷,把灶房里也拾掇拾掇,完事儿了之后,走到堂屋瞧见墙上的钟已经七点半了,差不多时间出门了,她便背了个自己的小包,走到门口对正在摘菜的王冬梅说:“妈,我想着再晚些时候,太阳大了倒不好,我这就出门去了。” “去吧去吧,你记得早些时候回来,你二叔二婶也忙着,你待在那里倒给他们添麻烦,知晓不?” “我知晓的,妈,我这就走了。” 王冬梅朝她挥了挥手,卿尔尔便转身走了,隔壁家的吴大姐瞧见卿尔尔走了,便走到王冬梅这边来,王冬梅顺手递了一根板凳给她,说:“吴大姐,你坐。” 吴大姐接过板凳,坐下帮她摘菜,说:“刚走的是你儿媳妇,我没瞧错吧?她这是要到哪里去?” “是啊,怎地我家青青出门几个月,吴大姐你就认不得了?”王冬梅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她到县城里头去,我之前不是告诉你说我当家的弟弟家出了点事情吗,就是他家的闺女阿妹在医院住了段时间,一个多月前才接回去,我儿媳妇昨个说要去县城瞧瞧阿妹,想来应该是我家于归的意思,让她回来了去问候一下他们二叔。” “是这么回事啊,冬梅你还别说,去过城里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瞧瞧你家儿媳妇可是变了不少,我瞧着可比刚结婚那会儿漂亮多了呢。” 不这么说王冬梅还不觉得,经吴大姐这么随口一提,她也有这么个意识了,以前卿尔尔在学校读书,没得什么时间回家里来,这下瞧着是变了不少,女人看女人和男人看女人是大不一样的,她瞧着卿尔尔这曲线和身段都不一样了,原先穿衣服都是松垮垮的,也没得什么说头,可现下许是胖了些,腰线和胸部都凸显了些,倒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风韵来。 王冬梅想归这么想,也不能当着人面说自个儿媳妇变漂亮了啊,她想了想说:“孩子们嘛,年岁到了就张开了,变了些也是正常的,我许是见得多,倒也没瞧出来跟以前有什么不同的。” 话说另一头,卿尔尔完全不知晓婆婆在自己走后说了些什么,她一心只想着快些去看看阿妹,她还在b城的时候就牵挂着,再加上临走的时候粱于归给了她一笔钱,说是让她拿给二婶,说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走之前的晚上她还偷偷数了数,整整八千块,她拿在手里都觉得不安稳,这么多的钱要是弄丢了可怎么得了?当晚粱于归回来的时候,她就说还是给二叔的卡里头打钱,免得带回去这么麻烦,她心里头老是七上八下的,可粱于归说按照他说的做,把钱拿给二婶和打给二叔是不一样的,她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了,她回来坐火车二十几个小时,连眼睛都不敢合上一下,打个盹醒来她都得捏一捏自己抱着的包的那块儿地方,确定东西还在,她不止一次怀疑这是粱于归再故意整她,就想吓吓她这个胆子小的,兴许是觉得她胆子小的毛病吓一吓会好些,胆子也会变大些! 忐忑地经历了那么段时间,背后早就被汗水湿透,回到家里边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钱藏起来,随后出来跟家里人一起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回房里躺下了。奇怪的是今天她照样包里揣着这八千块钱,但心里头也不那么担心了,手也不颤抖了,背后也没有出多少汗,也就额头偶尔还冒出两颗,不顾估计是被天气给热出来的,而不是吓出来的冷汗了。 她有两个月没有见过梁阿妹了,之前在医院也进不去重症病房里边,直到她到外地才知道她七月多的时候出院回家了,她到了梁阿妹家门口的时候,这里的景象跟以前完全是两码事,也许是因为还没开学的缘故,周围的饭馆面店都没有开门,连人影都没有几个,只有林荫小道的树还在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时不时掉下几片树叶来。 卿尔尔看着这一派萧瑟景象,竟觉得恍若隔世! 她站在门口站了好久才敲了门,敲了四五遍才听见里面有人应声,等了几分钟,门才被人打开,迎面开门的是赵凤,卿尔尔见了问了声好,说:“二婶,昨晚上说要来看看你们,时间晚了些,怕打扰你们休息,也没来得及给你们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二叔呢?不在家吗?” “进来吧,你二叔出去上班去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说话间卿尔尔就进了屋,赵凤在后头把门就关上了。 “二婶,这都九月了,高中怎么还一直不开学?我也没接到什么通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校才能让学生返校读书呢?一直这样也是恼人的很,不开学弄得这周围连个能开门做生意的店都没有了。” 卿尔尔走在前头说的话没得到赵凤的回应,她回过头看了看赵凤,这个平日里操持家务都不嫌累的女人的两鬓处不知不觉间竟也生了许多白发来,她瞧着心里也酸的很,唤了一声:“二婶?” “哎,你刚才说些什么?我没下细挺清楚,你再说说看。”赵凤有些心不在焉,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没,没说些什么重要的,阿妹在休息吗?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卿尔尔瞧得出来,二婶现下连精神都有些恍惚,甚至是难以集中精神去注意身边的人和事物,这个半辈子为自己唯一的女儿打拼的女人已经不堪重负,阿妹的伤痛把她压得无法喘息,她能够想象这个要强能干的女人在背地里为自己的女儿哭了多少次,叹息了多少次,哀怨了多少次,可是却只能任由她这样,一日复一日地把自己的精气神都消耗殆尽。 赵凤一听人提起梁阿妹,立刻就来了精神,马上反应过来说:“阿妹呀,她还睡着呢,昨晚上一夜睡得不怎么踏实,要不你跟我先上去坐着等会儿,等她醒了,你再陪她说说话儿?” “行。”卿尔尔应了一声,瞧着赵凤有些兴奋地往楼上走,走了几步还叫她跟上,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跟了上去。 卿尔尔在楼上坐了接近半个小时,屋子里头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她和赵凤说上几句话,就在没有别的声音了,她不知道梁阿妹什么时候才会睡醒,可这样异常安静的气氛让她觉得有些难受,甚至是坐立不安。 突然间一声脆响打破了宁静,赵凤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立马跳了起来,转身就往梁阿妹的卧房那边跑,卿尔尔跟着赶了过去。 她没进去,站在门口,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屋子里的地上还有梁阿妹刚打破的碗,那应该是二婶给她准备的早饭,醪糟鸡蛋的汤汤水水弄湿了底板,到处都是,赵凤倒是习惯了似的,神情漠然地蹲下收拾地上的碎片,然后出去拿了拖把进来,几下把屋里收拾干净了,对梁阿妹说:“阿妹,听妈的话,你早上得吃些东西才行,不喜欢吃醪糟鸡蛋,我再去给你做点其他的。” 赵凤拿着拖把往屋外走,走到门口看见卿尔尔杵在那里,才想起来她是来看阿妹的,回头对梁阿妹说:“阿妹,青青看你来了,你们俩有什么小姑娘的心里话就好好聊聊,我就不来打岔了。” 说完,笑着出了门,可卿尔尔去瞧着脸上的笑容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她盯着赵凤佝偻的背影一直在往楼下走,这个女人曾经是多么的光彩照人,什么时候都是挺直了腰杆做人的,可短短两个多月就成了这副模样! 卿尔尔走了两步,进了屋子,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在她看来自信骄傲的女孩子会那样苍白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床头边放着小橘灯,天虽然大亮着,可灯却还是打开的,她走过去下意识地想要关掉,手刚放在开关的地方,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她:“就这样开着,挺好的,别关了。” 卿尔尔刚才见识了梁阿妹的摔碗的脾气,没想到这会儿还愿意跟她说话,她缩回了手,在她屋子里搬了个凳子,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说:“阿妹,你最近过的好吗?” 回应她的又是长久的无声,当卿尔尔以为梁阿妹不会再回答她的时候,听见她说:“没什么所谓的好不好,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成天就像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第58章 一心 “怎么会呢?七月份的时候我明明打电话问二婶,二婶说你已经醒过来了,也在开始做复健了的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卿尔尔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见着眼睛里都是泪水了。 梁阿妹语气平平,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起伏地说:“是啊,谁能到处去说自己的唯一的女儿从今以后都要当个残废呢?想想都觉得是种耻辱,我妈说的也没错啊,我是醒过来了,可是除了自己还知道自己活着和这两只手偶尔动一动之外,哪里都没变,依旧是成天躺在床上,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阿妹,你别灰心,你不是说你的手还可以动吗?你可以” “复健?你是想说复健是吗?”梁阿妹打断了她的话,她清楚卿尔尔要说什么,正如每个人跟她说的一样,“说的好听是复健就有恢复到正常的机会,医生说的话就这么让所有人都抱有希望,也是,可以继续给医院送钱,有什么不好呢?” 卿尔尔听着阿妹的话就觉得刺耳,她一字一句都充斥着嘲笑和讽刺,口中说出来的都是对生活和以后的否定。 卿尔尔以前只知道梁阿妹有种特殊的情绪,渗进了骨子里的,现在想来应该一种愤世嫉俗的情绪。卿尔尔多多少少知晓了她从小到大的事情,她见识过太多人性的缺陷,从某个时候开始她就不再相信人情冷暖,说的话做的事情都是在抗争,不,或许在某个瞬间,她动摇过,卿尔尔不知道那个男生在哪个片刻的言行举止触动了她,但是真真切切是有那么个人差一点改变了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差的那一丁点就把她推向了毁灭的地狱。 没有什么时候让卿尔尔这么痛恨那个萍水相逢的男生,甚至她和他连话都没有说过,却比欺负过她的人更让她恨之入骨,并不是因为阿妹是她看重的人,而是因为他毁掉了一个有前途有未来的女孩子,毁得那样毫不犹豫、轻而易举! “试试,难道不好吗,阿妹?” 梁阿妹躺着的床正对着向阳的窗子,升起的太阳这时候正好照了进来,晒在屋子里边,格外的明亮,梁阿妹的视线落在了亮的有些刺眼的阳光处,反射过来的光衬托得她的皮肤像凝脂一样透明似的,那样的平静。 “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阳光晒在地上的声音,好宁静的声音。” 梁阿妹一脸无喜无悲的样子让卿尔尔有些莫名的心慌,甚至觉得她在慢慢离开她生活的世界,随时都有可能消失掉一样,梁阿妹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慌乱间拉住了梁阿妹放在被子上的手,望进她无神的眼眸深处:“阿妹,你醒醒吧,那个男的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啊!” “我没有迷恋他,是他把我打醒了,青青,你知道吗?我在楼上准备跳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全是恐慌,呵呵,他怕死,可我不怕呀,我不知道我和他到底会不会死,死了呢,这样一辈子就算了,要是没死的话,我想我以后可能会跟他去读同一所大学,就算那不是一本的大学也没关系,然后光明正大地谈个恋爱,毕业后结婚” “阿妹,你不要这样子,你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卿尔尔捏紧了手里握着的手。 “青青,你就算在用力握我的手,我都感觉不到有多大的疼痛,多可悲不是吗?让我这样静静地躺着吧,以前读书的时候老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可现在我每天都觉得时间变得好长好长,我最近老是会觉得自己身体发麻,可能再过段日子什么知觉都没了,日子过起来就快了。” 这是自暴自弃吗?卿尔尔咬牙切齿地,她从前虽然懦弱无能,可是却不曾这样看轻自己的命,连她这样的人都知道要保住自己的命,以后要好好地活着,可阿妹却放弃了,她甚至在这个世界上多待一天都觉得累,怎么可以这样子?她认识的梁阿妹不是这样子的! “啪”地响亮的一声在整间屋子里反复回响,卿尔尔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能一把甩开梁阿妹的手,站起身来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梁阿妹脸上。 梁阿妹半天回不过神来,卿尔尔下了十足的力气打过去,手心这会儿还是火辣辣的,她捏紧了拳头,朝她大声吼道:“你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做给谁看?那个男的会因为你这样心疼吗?我告诉你,他不会!知道你在医院昏迷不醒,他怕负责任,所以跟着他爸妈跑了,他这种混蛋根本就不值得!” “跑了吗?”梁阿妹偏着头,言语都是恍惚的。 卿尔尔越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越来气,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纸包,几下就扯开,一把甩在梁阿妹身上,“你看看,为了你,你阿哥在外头赚了钱就让我带回来偷偷给二婶,为了你,听二婶说二叔每天都加班到半夜才回来,为了你,二叔二婶几乎把这些年的老本都用完了,可你却是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你应该要恨他的呀,你应该要怨他的呀,凭什么从楼上跳下来偏偏你有事他没事?凭什么你觉得你活的没有意思了,他却还好好地活着?凭什么你在这里生不如死,他却跑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 梁阿妹缓缓低下头,她何尝不懂,她哪里不知道,那件事情一出,被遗弃的是她,被辜负的是她,被折磨的还是她,一滴晶莹的泪珠滴下,阳光折射出不一样的光亮:“为什么是我?凭什么只是我?我不甘心” “对,你怎么能甘心就吞下这口气,我一向是个懦弱的,却也知道不能让可恨的人好过,你糟蹋自己的身子,难道要让那个抛下你跑了的龚越日子过得毫无愧疚,更加逍遥自在?” 许是动静太大,赵凤上楼来站在门口都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卿尔尔回头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捂着嘴巴,强制自己不要哭出声音来,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带着哽咽的声音叫到:“阿妹” 床上用手撑住身子,用枕头靠在背后,半坐着的梁阿妹抬头望门口看过去,目光在赵凤身上盘旋了很久很久,她收回目光说:“妈,我饿了,我想吃醪糟鸡蛋和汤圆。” 听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得愉悦,以前她是不信的,这次梁阿妹她想试试。 “哎,哎,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做,等会儿,等会儿我端上来,让青青陪你一块儿吃。”多日都不曾好好吃过东西的女儿突然要吃东西了,对于一个做母亲的,没有比这个更让她激动的了,没等里头的人再说些什么就跑了下去。 卿尔尔俯下身去抱住梁阿妹,她想这个骄傲的女孩子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一个拥抱,需要一个人挡住外界的一切,让她好好的哭上一哭,卿尔尔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压抑几个月的情绪能够得到倾泻,没得多时,卿尔尔感觉到肩膀一阵温热,热流穿透她薄薄的t恤刺激着她的皮肤,哭吧,哭吧,哭出来一切就都过去了,哭出来一切就能有个了断,哭出来才能重新开始! 这天似乎过得相当快,转眼间就到了下午,因着梁阿妹哭过之后没了力气,卿尔尔陪着她吃过二婶端上来的醪糟汤圆和鸡蛋之后,她就累的不行,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卿尔尔把她之前仍在床上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放好,然后在她房间里找了本书,坐在她床边一边看书一边守着她,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五点半,许是梁阿妹很久没这么安稳的睡过了,一觉睡了七八个小时也不见醒过来。 六点多钟的时候,赵凤在卧室门口朝卿尔尔招了招手,她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她一出来,赵凤就把卧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合上,拉着卿尔尔走到楼下去,一边走一边对她说:“青青,今个天儿也要黑了,回去的车怕是也没了,我刚给你妈打了电话过去,说你在这里住两天再回去,你看行吗?” “啊?” “青青,就当是二婶求你的,你这两天多陪陪阿妹,帮二叔二婶多开导开导她,我们说的话她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的呀。” 赵凤话里都是带着恳求,说着说着就要抹起泪儿来,卿尔尔连忙摆手说:“二婶,你别这么说,我多陪阿妹两天就是,阿妹这样谁都不乐意见着,要是我在这儿守着她,她能好上一些,我心里头是真的高兴着呢。” “阿妹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像牛一样倔,认定了的事儿谁说都不起作用,幸好你在,在这么下去我真的怕她熬不住啊。” “二婶,我想不能让阿妹老是一个人待着,时间长了她也会胡思乱想,我明天打个电话把齐琪找来,多找个人陪她聊聊天也是好的呀。”卿尔尔估摸着梁阿妹经过今天这么一遭,还不成行,得有人多跟着劝劝,她立马想到的就是齐琪,梁阿妹在学校也没其他交情特别好的,这时候还愿意跟人说话的,除了齐琪没别人了。 赵凤听了连忙点头,只要是有用,什么她都愿意去试试。 卿尔尔从小包里头把先前收好的钱拿出来,塞到赵凤手里头说:“二婶,于归说让我把这些钱带来给你,也算是我们做晚辈的尽了点心,现在什么都不多想,就盼着阿妹好,让二婶你也别跟我们见外,安心把这些钱收着给阿妹治病用。” 第59章 齐琪 赵凤瞧着阿妹昨天闹累了之后,一觉睡到晚上九点,叫起来吃了晚饭之后,又继续睡,睡到早上六点多钟就醒了,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赵凤给她打洗脸水来,她说她不想那么窝囊那么狼狈地见人,她要收拾收拾自己,才好见今天要来看她的齐琪。 卿尔尔帮梁阿妹梳了个高高的马尾,显得人有精神些,又拿了润肤霜给她抹了脸,选了一套浅米色的连衣裙给她换上,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后,梁全德才把轮椅推进屋子里来。 轮椅其实在梁阿妹出院的时候就买好了,只是在把梁阿妹送回来之后,她就再也不愿意看见它,梁全德只好把它收起来,昨晚上他加班回来之后,听卿尔尔说要把轮椅拿出来用的时候,他心里边是说不出来的高兴和激动,他的闺女他不是不心疼,他也不想看见自己闺女下半辈子就得靠轮椅生活,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更不想自己女儿躺在床上一辈子,当阿妹手稍稍有些力气的时候,就把轮椅推翻到一边,朝着闹着要把轮椅扔掉,他那时候心里不好过呀,他不抱有其他的要求和期望,只希望自己女儿能好好的,就算是以后都要靠轮椅,他也认了! 梁全德一只手穿过阿妹的背部,一只手穿过阿妹的膝盖,两手同时用力把阿妹从床上抱起来,梁阿妹配合地把双手放在她爸的肩上,双眼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爸小心翼翼地弯腰,然后屈膝,以一个艰难的姿势把她安置在轮椅上,确定不会有差错了才慢慢松开手去,随后卿尔尔上前把手里先前准备好的小毯子盖在她的腿上,一切就算是完工了。 这对于梁阿妹而言,像是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像噩梦一样无法接受的事实,在那一刻都变得无关紧要,跨出这一步,她就不允许自己再去回想以前的是是非非,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要去学着接受了,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梁阿妹! 前一天晚上卿尔尔打了电话给齐琪,问她有没有时间来看看阿妹,第二天一大早齐琪就提着些水果之类的东西风风火火地上门了,因为时间还很早,周围居住的人家都没有开门,再加上赵凤也不再做什么生意,梁阿妹家的门平日里都是关着的。 齐琪在门口站了很久,手伸到门板上刚想敲下去,却又立马缩了回来,来来回回好几次都没下得了心去敲门。她不是个像梁阿妹一样擅长于学习的人,她跟梁阿妹相识几年,算得上是知心知底的,梁阿妹学习成绩一向就是拔尖的,可用她的话来说,只能说是她擅长并不是喜好,梁阿妹把学习当做的是一个途径,一个让她离成功越来越近的渠道,可她不是,她家里人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她对学习也就不太上心了,学校挂红榜的那天,她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后悔,梁阿妹当天打电话给她,让她一块儿去学校看红榜,她还记得她当时嘻嘻哈哈地说:“一大早跑去看红榜的是优等生和往届生的事儿,我才没兴趣去看一堆儿考好了的人要发疯的样子,我啊,就等着下午学校红榜都要没人了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瞧着自个分数就行了。” 现在想起来,她要是当时陪她一块儿去了多好,说不定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至少她能够拉着她不让她进教学楼里边去,或者说她半道上就把她拽回家去也是好的呀,后来她陆陆续续知道了这事的一些消息,大概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齐琪在门口踱步,不知不觉又过去十几分钟,这会儿天都已经大亮,太阳都已经是照到了家门口,她在门口台阶上坐了半响,实在是坐不住了,心里越怕看到梁阿妹现在的样子就越是像猫爪一样挠人,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甩了甩脑袋,什么都不去多想,直接敲了门。 过了没一会儿,有个中年妇女给她开了门,她一眼就认出是梁阿妹的妈妈,只是比起以前她见着的时候变了不少,女人一憔悴了就显老了,她立马出声问好:“阿姨好,我是阿妹的同学,我来看看她。” “是齐琪吧,来,孩子快进来,阿妹在楼上客厅坐着等你呢,刚才还在还念叨你怎地还不来呢。”赵凤眼里有了些光彩,一边说着几句家常话一边把齐琪带到了楼上客厅。 客厅门没关,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电视的声音,齐琪进门低头脱了鞋,抬头的一瞬间就撞上梁阿妹的目光,愣在哪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梁阿妹先开口说了话:“齐琪,你又睡过头了?说的九点,现在都九点半了。” 话里没有责怪,倒多了几分调侃,有那么一刹那给了齐琪一种还在读高三的错觉,高三早上要上早自习,每天早上都要起的很早,齐琪没其他坏习惯,就是喜欢赖床,睡个回笼觉,一不小心就睡过了时间,每次她跌跌撞撞地从教室后门进来,梁阿妹都要调侃她一句:“又睡过头了?闹钟被你摔坏几个了?”以前老听梁阿妹说她,她都不乐意,这会儿听着却是一种亲切感和熟悉感,惹得她莫名想流泪。 她走到梁阿妹面前,抹了抹眼睛里还闪着泪花,说:“我今天七点半就起来了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赖过床了!” 梁阿妹突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在一旁的卿尔尔也忍不住捂了嘴偷笑,一时间屋子里都是笑声,笑声越过寂寥的林荫到,穿过空旷的学校操场,留在那些过往的记忆里。 因着齐琪和卿尔尔来了,眼看阿妹的情况也好转了些,赵凤精神好了,张罗了一上午准备出了一大桌饭菜,对齐琪说:“无论如何你今个都得留在家里边吃午饭,阿姨很久没做这么多东西了,也不知道做出来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味儿,你今个就当是给我这个当阿姨的捧捧场吧。” 九月的太阳到了午间也是毒人的,中午吃过午饭后,齐琪和卿尔尔就把梁阿妹推回了房间,说是可以先聊会儿天,一会儿累了乏了正好在屋子里边睡个午觉,赵凤不放心地跟在后头一块儿进了房间,梁阿妹说:“妈,你也去睡会儿,午觉睡了精神才好。” 赵凤应了声,三步一回头地走了,梁阿妹看在眼里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个妈千般万般都是围着她这个女儿转,她做傻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下她这个可怜的母亲该如何是好啊!她有些庆幸上天没有要了她的命,让她还能再继续陪陪她母亲,不至于让她母亲的后半辈子没了依靠和寄托,她想,要是她当时就断了气,怕是第二天她妈就会随她去了。 卿尔尔和齐琪搬了凳子,坐在梁阿妹周围,要是搁在冬天,颇有一种围炉而坐的感觉,两人一人拉过梁阿妹一只手帮她揉手,听医生说多给她揉揉能防止血液循环不通畅,所以卿尔尔这两日没事就给她揉揉,齐琪来了见着她这样做也有样学样起来。 “齐琪,大学要开学了吧?去哪里读?”梁阿妹任由这两个人把她的胳膊和手臂搓来搓去的。 “家里人说去北京,你知道我的,我对这些事情都不太上心,家里人安排哪里我去哪里,至于开学嘛,因为艺术学校开学比较晚,还得再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吧。”齐琪去的是中央艺术学院,她倒不是要去学什么表演之类的,只是她对钢琴比较感兴趣,比起家里人给她提供的其他几个学校来说,她更愿意在钢琴方面去深造。 “没见过哪个人跟你一样,对读大学这些事情这样随意的,还是用点心好。” “知道了,我心里边有数呢,你还担心我不成?”梁阿妹从前从来不说齐琪什么,就算是再学习方面,她也从不干涉,可是对于她读大学却是难得开了口,齐琪心里边清楚,梁阿妹出这事之前,她的高考成绩是可以去首都一流大学的,可现在都成了泡影,要说她心里边不可惜是不可能的,她多多少少有些自责,责怪自己没好好珍惜,所以才对能顺利去首都读大学的齐琪说这样的话,也算是对自己遗憾的一种补偿吧。 “去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对什么事情什么人都多留个心眼,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玩啊闹啊可不行,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还有,要是交了男朋友,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你这个样子让谁放心的了!” 齐琪难得见到这么婆婆妈妈的梁阿妹,比她妈给她唠叨的还多,她朝卿尔尔撇了撇嘴说:“尔尔,你瞧,我这还没走,有人这就要给我当妈了呀,把嘴巴都挂在我身上了呢。” 第60章 媳妇 卿尔尔低笑了两声,斜着眼颇有些调皮的样子,看了看齐琪说:“齐琪,有人给你当妈你还不乐意啊?多个人照顾你衣食住行,要换了我,我可是高兴的很呢。” 这会儿齐琪看了卿尔尔的侧脸,突然间觉得有些认不太出来了,她这才把视线真正放在卿尔尔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在她的印象中,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卿尔尔是个又瘦又黑的女孩子,只知道低着头,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连看着人眼睛说话都不敢,可这转眼一年多过去了,又有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这次隔近处看她,竟看出了不少的变化来,她皮肤比起以前白皙了不少,女孩子应有的曲线也明显了许多,就连刚才的一颦一笑,眉眼都是笑意浓浓,招的人离不开眼,整个人眸子里都是带着光亮,瞧着精神好着呢,齐琪便拍了拍梁阿妹的手,朝她说:“阿妹,你仔细看看尔尔。” 梁阿妹听了她的话,直拿眼睛往卿尔尔脸上看,看了半响也不说话,倒是看的卿尔尔有些坐立不安了,耳根都开始红了,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连忙摆手不让她们继续盯着自己看,嘴里说着:“别啊,你们俩老盯着我干什么,我脸都红了,你们一直盯着我瞧,就能从我脸上变出花儿来呀?我两个多月没和你们见面而已,哪里就有什么不一样了啊。” “还真别说,就是有不一样了。”齐琪立马反驳到,歪着身子又往她那边靠近了些,撞了撞她的肩膀,“你瞧瞧这皮肤是不是白了?看的都像是能掐出水一样,你在瞧瞧这下巴、这眼睛、这嘴唇,都像是刚张开了一样,再说说你这腰和这里······” 齐琪伸手在她胸前柔软的地方碰了一下,卿尔尔立马反应过来扭开身去,直接双手环住胸前,脸上已经是火烧火燎的了,羞红了脸说:“齐琪,你怎么这样欺负人呢!” “齐琪可不理会她,转过头对梁阿妹说:“阿妹,你看她,你看她,那娇羞的样子,还有娇嗔的声音,哎呀我的妈呀,我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了,要是我是个男人,我都受不了了,这果然结了婚的人被调教一番就是大不一样呢,阿妹你说是不是?哎哎,尔尔,我可真没乱说话呢。” 齐琪和她们俩都是玩熟了人,以前在学校也是时常说些这样外放的话来,可还没这次这样明目张胆呢,还动手动脚起来,让卿尔尔难以招架,就连梁阿妹这时候都跟着笑出了声,卿尔尔自个是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可真受不住这样拿出来说,眼下连阿妹都止不住笑了起来,她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见梁阿妹不急不缓地说:“青青,她都这样说你了,你还脸红什么,直接上啊,该怎么收拾她怎么收拾她!” 卿尔尔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梁阿妹朝她坏坏地着笑,有了梁阿妹的话,她顿时有了底气,立马动起手来,直接往齐琪腋下去,挠她痒痒,齐琪这人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挠她痒痒,以前卿尔尔就老是瞧见梁阿妹这样收拾她,而这次卿尔尔又是没手下留情的,挠到她咯吱窝死活都不放手,齐琪越是痒的直蹦跶,她就越是挠的厉害。 齐琪实在是受不了了,整个人直接笑着蹲到地上去了,卿尔尔想着:让你笑话我,一定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卿尔尔想着要从凳子上下来继续去挠她,就在她猛然起身的瞬间,整个人突然间胃里头翻滚起来,胃酸直往喉咙管往上返,她顿住了脚,抚着胸口想要缓缓,谁知道压都压制不住,反而来的更加波涛汹涌,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她立马捂住了嘴,往屋外冲了出去。 一跑到卫生间,卿尔尔就对着厕所呕心呕肺地吐了出来,她缓了缓,又觉得不太对劲,心里头还是泛酸,她正抚着胸口,立马又是汹涌澎湃地吐了出来,连续好几次之后,吐的撕心裂肺的之后,她才总算是没了要呕吐的感觉,然后倒了杯水漱口,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东西一边又回到梁阿妹的卧房。 她一进门,齐琪和梁阿妹都朝她投来目光,她站在那里倒不敢再往前走了,齐琪起身把她拉了过去,双手按在她肩膀上让她坐下,梁阿妹注视着她说:“青青,你今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没有啊,你吃的什么我就吃的什么,也没再多吃些什么其他的东西啊。”卿尔尔一脸的迷茫。 齐琪和梁阿妹相视一眼,齐琪又问:“你前些天有这样吐过吗?该不会是把胃闹坏了吧?” “没有,我前些日子在b城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吐过,前两天回来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梁阿妹连忙接着问:“你例假呢?正常吗?上次什么时候来的?” “啊?好端端地问这个做什么?”卿尔尔开始想了想日子,扳着指头算了算时间,“这样算起来的话,上个月就没来,可能是吃了什么冷的东西,延迟了吧,我也没多在意,以前这样也是有过的。” 齐琪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梁阿妹拍了拍她,示意让她坐回凳子上去,然后梁阿妹把手递给齐琪,齐琪心领神会地继续给她边按边揉,梁阿妹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青青,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不要管我为什么这样问,你只管回答就行。” 卿尔尔有些不明就里,但见着梁阿妹这个态度,也不多说什么:“行,你问。” “你嫁给我阿哥两年了,从初三读到高一,眼看着马上就要读高二了,虽然学校因为我的事情,一时间没办法开学,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学校的通知高中生都没发去学校报名,但是学校重新开堂是迟早的事情,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老家的人因为一些事情,不让你继续读书了,你会怎么做?” 梁阿妹的表情有些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卿尔尔对于她这个问题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读书,可这又不仅仅是她想或者不想的问题,她来之前答应了王冬梅的事情她记得,可是那是到了两难的地步,她不答应不行,她本想着把这事告诉粱于归,让粱于归给家里人打电话把这事解决了,她也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可现下是阿妹问她,不是逼迫,也不能敷衍,她想了一会儿才说:“结婚的时候,爷爷说会让我继续读书的,所以其实我也没多想这个问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也从来不敢告诉人家我是结了婚来读书的,怕人家用异样的眼光来看我,我知道我一直读书也不是个事儿,就算你阿哥帮我顶着,爷爷口头上也答应了的,你瞧着我傻得很,可这事儿我心里边清楚,我读书的事儿只能是拖一时算一时,多拖一天都算是多赚到一天。所以你要真问我会怎么做,说实话,我可能什么都不会做。” 果然,和梁阿妹想的一样,她问出这个问题的事情,她心里边早就有了答案,卿尔尔毕竟是卿尔尔,遇上事情她有自己的做法,她做不到也不能像她一样,不乐意的、不愿意的一口回绝了,要是以前,梁阿妹肯定会大骂她没出息、软骨头,可是放在现在,梁阿妹从卿尔尔的角度想了想,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答案。 “尔尔,你仅仅是喜欢读书,还是说喜欢上学?”齐琪看梁阿妹不再说话,转过头问。 “读书和上学不一样吗?我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其实只是因为外面的世界我知道的太少了,像你以前借给我看的那些书,我都很喜欢看的。要是说上学是待在学校的话,我倒真的不喜欢,我是山里出来的,和城里的女孩子不一样,在县里重点高中读书,我没自信能够跟她们好好相处成为朋友,甚至跟她们一起学习都有些难受。” “那我以后看到什么不错的书再给你捎回来。”齐琪听卿尔尔的话,估摸着她在高一读书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坦,她问卿尔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是她只是喜欢读书而已,那很好办,她家里的书很多,而且她自己也看,只是书就不是什么问题。 卿尔尔连声道好,她回过头就注意到梁阿妹一直在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一样,她便眨了眨眼睛,等着她说,梁阿妹叹息是一个接着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到底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只有叹息才能表达她现在的心境了:“青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怀孕了。” 这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轰得卿尔尔有些耳鸣,她甚至怀疑是她听错了,她自小是叔叔婶婶带大的,婶婶管得比较严,她一向不敢去问婶婶什么,对于怀孕什么的根本就没人告诉过她,她上学晚,知人事晚,这样一来二去,她压根就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就会怀上孕了。 话说回来,她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前个她婆婆妈还催着她要赶紧生个孩子,为了这事还好好教育她一番,她服软低头嘴上说了会顺她的心意,哪知才隔了一天,就真达到了她婆婆妈的愿望。 有了这么一出,卿尔尔哪里还能在梁阿妹家待着,赵凤瞧着阿妹精神也是好上了不少,再加上齐琪说第二天还会再来陪阿妹聊天说话,这才让卿尔尔下午回去了,卿尔尔连晚饭都没等得及吃就走了,大概快七点的时候就着了家。 这一厢,梁阿妹确认了卿尔尔的态度,想来后面的事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就凭着梁阿妹对老家老爷子的了解,梁老爷子这么迫切地想要抱曾孙子的心思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了,这下卿尔尔如了人他的意,怀上了孩子,她想,她卿尔尔的后福还长着呢! 卿尔尔前脚一走,她便给粱于归去了电话,拨通了便调侃道:“阿哥,你还是快些回来吧,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你要还不赶紧些,你媳妇就被送回娘家了。” 第61章 孕吐 适逢盛夏九月,本不是逢年过节,镇上的梁家人却进进出出地频繁,外人一注意到这茬就私下闲言起来,梁家这孙媳妇才回来便去了县城,去了县城回来,孙子第二天便也着了家,想必家里边定是有些什么事情了,只是是喜是忧还不甚明了,要算起来梁家的孙子这一年家里外头来来回回跑了多少次,镇上的人都数不太清了,只晓得前一天晚上还不见人,指不定第二天就在家里边了,这样一来落在外人眼里倒从不觉着梁家这孙子去了外地,反而像是还在读高中一般。 卿尔尔自从在梁阿妹家一吐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回到镇上之后晚饭也吃不下,喝口水姑且还能压一压胃里头往上泛的酸,可管不了多久连水都给吐了出来,吐的多了,东西又是一点没吃进去,后头吐的就全是酸水了。 卿尔尔从没觉得日子这样难熬过,一天吐上这些回儿就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远,浑身上下一点力道都使不上来,她浑浑噩噩的躺着,家里人来来回回在她屋子里进出好几遭,在她屋子里边说上好些话,可是周边人说的话是一句也听不清楚了,只知道这几天每天家里头的人都得围着她看上几遍,问上几句,她没那个心力也听不清楚,都是点头嗯声地应付过去。 “孙媳妇今个好些了吗?以前儿媳妇怀于归那混小子的时候也不像孙媳妇这般闹腾呀,这都三四天了也不见好转,反倒吐得越来越厉害,这几天什么都没吃进去,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的呀。”梁老爷子当数家里边最高兴的那个,自从卿尔尔从县城回来吐得不停,王冬梅信誓旦旦地说她肯定是怀孕了开始,梁老爷子前几天还在捶着的老腰突然间就不疼了,腿脚也有力气了,爬楼什么都没问题,到了晚上就跑到后边山坡上去给老人烧纸钱去了。这几日每天都得来孙媳妇屋子里边看上两三遍,这会儿照例来瞧瞧,正好在门口碰见端了点稀饭小菜出来的儿媳妇王冬梅,便询问了几句。 “阿爹,她这头胎也不知怎地闹得这么凶,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我想着实在吃不下东西给她单独做点稀饭和小菜,连味道重一点的东西都没放,结果她一看见又在里边呕了起来,说是咸菜里边的蒜味重了,闻着心里头直翻腾,我瞧着真是没辙了,像是要把肠胃都呕出来一样。”王冬梅要抱孙子了,如了想着盼着的愿,自然是欢喜的,可这欢喜劲儿还没起来,眼下这情形就教她还真是头疼,哪有孕妇吐成这幅模样的! “闹得凶好啊,闹得凶就说明肚子里头定是个男娃,这才多大点就这般折腾人,看来以后这精气神都不比他爹差!”梁老爷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儿媳妇,你问问她想吃些什么,什么东西能够入得了口的,都给她做,劝着她吃些,她不吃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吃东西,这亏什么都不能亏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 “知晓了,阿爹,你歇着去吧,我顾着她呢。”王冬梅说了话,偏头往屋子里边瞧了瞧,跟着卿尔尔后脚就回来的粱于归正坐在床头边,帮着刚吐干净还有些缓不过来的卿尔尔顺着背,摇了摇头又转过来看着梁老爷子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外外边走了,自言自语到:“闹吧闹吧,闹个几天也许就好了,听说吴大姐家种了什么果子来着,酸得很,我还是去找上一些拿来给她试试看。” 里边的粱于归这几天给折腾的眼圈都是黑的,给卿尔尔拍了一会儿背顺气之后,拿过毛巾递给她,说:“感觉好些了吗?吐成这样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为什么吐得这样凶啊?这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些呀,是不是怀着的这十个月都得这样子吐啊?” 卿尔尔靠在床头,听着粱于归一大堆的问题,心里也烦躁,受苦受累的可都是她啊,她也是第一次怀孩子,哪里知道多少事情,这会儿本就睁开眼都有些吃力了,索性不睁眼,只苦着脸说:“说的你比我还难受一样,我哪里就知道吐成这样是为啥呀,妈说吐过这一两个月就会好些了,要是让我十个月天天这样,那还不得要了人的命去了!” “我瞧着你这样难受,我什么辙都没有,使不上力,你说你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弄去,好歹都得进点食才行。”粱于归是个男人,哪里就能体会得了女人怀孕的辛苦,除了在衣食住行上多上点心,其他都只能是陪着她、看着她、守着她了。 “别,你千万别我在面前再说什么吃的了,妈做了吃的东西刚才端进来,我一见着就吐了,实在是见了吃的就心里犯恶心,忍不住要吐,我刚才瞧着妈脸色都黑了,你一说什么吃的,我现在心里有都是闷的,待会儿指不定还得吐出来。”卿尔尔拿手在胸口上拂了几下,顺顺肠胃里边翻腾的东西。 “那你怎么了得,我才回来这两三天,你这就吐得没个人形了。”粱于归现在最操心的就是她吃东西的问题了,这几天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状态好点的时候勉强吃点稀饭进去,可到了难受的时候又全给吐了出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别急呀,我刚才给妈说了,看有些什么酸的东西没有,有的话我试试,或许就好些了,我现在就想睡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最近我老是觉得困得很,一闭上眼睛就能睡上好几个小时。” 卿尔尔说话间就已经开始打起盹来,她这几天特别容易疲劳,合上眼睛一会儿就能睡着,也就这时候能够消停些,粱于归见她睡着了,帮她拢了拢身上盖着的薄毯子,然后轻手轻脚地掩了门出去。 王冬梅在门口和隔壁吴大姐扯起了家常,刚才把卿尔尔吃不下东西的话儿说了,这会儿正你一嘴我一嘴地念叨起来。 “像我们当年怀孩子也没这样过,现在一大家人的心思都挂在儿媳妇一个人身上,真的是当给宝儿对待着,也是生活比以前那时候好上了些,她想吃些啥家里都能尽顾着她,可现在是她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吃了的都给吐了个干干净净的,这才是让人最操心头疼的,连家里的老人都看着干着急,吴大姐,我想起一事情来,就想寻着你问问,你们家在那后面山坡上是不是种了几棵李子树?现在那李子能吃了不?我想向你讨一些给我儿媳妇试试看。”王冬梅跟隔壁吴大姐坐在一条长板凳上,手里帮着吴大姐摘菜。 “后边山坡上的李子啊,那东西可酸着呢,我今个去摘菜回来的时候,瞧着果子长得大了些,只是还有些青,扯了一个来吃,那可是要酸掉牙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孕妇说不准还真喜欢吃那个,冬梅,要那果子你早说啊,今个给你带一篓子回来都是顺便的事情,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给摘一些回来?”吴大姐说话间就起身把身上的围裙给摘了,拉了王冬梅就往家里后门走了,因为山坡上各家各户多多少少有块地在,所以镇上的人家家家户户的后门都能通往后面山坡上。 从后门出去,一路就往山坡上走,吴大姐想起个事情来,问王冬梅:“冬梅,你家儿媳妇这肚子也怀上了,闹喜也就这段时间的事情,出了三个月这胎也就稳了,你们准备要把她送回娘家?这事儿你想过了没?听你说你家儿媳妇只有叔叔婶婶在家里,真给人送回娘家去?” 这是当地的一种风俗,出嫁的妇人三年内怀了孩子,按照惯例得找个日子,由夫家的人把孕妇送回娘家去安胎,夫家的人遵照风俗时常去岳父家里探望,有说法是,一方面出嫁三年内怀孕的女人比较敏感,心思也细,时常会想念娘家人,送回娘家算是为着孕妇考虑,另一方面,女婿经常往岳父家跑,正好是多了增进感情,多表孝心的机会。如此一来,当地出嫁的女子都有回娘家安胎这么一说了,所以吴大姐才有了这么一问。 “家里都还没商量过这个事情呢,于归回来当天给亲家公那边打了电话,匆匆报了喜,这边就吐得天昏地暗的,其他的都没来得及提起就挂了电话。吴大姐,你是不知晓,虽说是儿媳妇的叔叔婶婶在家,但其实跟她亲生阿爹阿娘没什么区别,当初说了这门亲事的时候,还是她叔领着她到家里边来说要读书的事情,她那叔叔婶婶对她都好着呢,回头我问问于归他爹和我公爹再说,这事还得老爷子做主才作数。”王冬梅心里想到的还有卿尔尔她婶婶为她讨要了两万彩礼的事情,当时老爷子是一口就答应了,这是她嘴上不说什么,可记在心里头呢,都为着她到这份上了,难不成还能亏了她?!只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在吴大姐这个外人面前也不好多拿来当闲话。 至于要不要送卿尔尔回娘家的事情,她压根没多上心这个事情,反正不管卿尔尔是回娘家还是待在婆家,她的孙子都是抱定了的,没得跑了的! “冬梅,你可听我一句劝,这事儿可得上上心,我瞧着你家老爷子指不准要说山路难走不让你家青青回娘家去,你可别真随了它去了,这儿媳妇跟女儿可还是不一样的,像我家二儿媳妇,因着当年怀孕没让她回娘家去,觉着婆家没有娘家把她伺候的好,坐月子留下的毛病都记在婆家了不说,什么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记在心里头呢,老觉得她娘家比婆家好,别看着嘴上不说,心都是向着她娘家的,私底下还不知道补贴了她娘家兄弟多少,你可得趁早把这事给想好了,最好能送回娘家就别一直拖着。” 对于吴大姐来说,当年一心为着儿媳妇好,没让她回娘家去,后来却事事都成了她的不是的事情很是介怀,儿媳妇怀孕养胎对她而言就是个烫手山芋,最好是能撒手就撒手不管,免得讨不到好还惹来一肚子怨! 王冬梅一向在这些事情上用脑子,她只想在家里把什么事情都处理好,别落得埋怨,吴大姐这么一说,她立即上了心,这事儿还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是粱于归也回来了,会不会按长辈的意思把卿尔尔送回娘家去都还是未知数,把卿尔尔留在娘家以后遭不遭埋怨还不一定,但是送回娘家却是一定埋怨不到婆家人身上来,这是不用多做斟酌就能得到结论的事情,她现在要伤脑筋想的是什么时候怎么不露声色地把这事情在全家人面前提上一提。 “我记下了,吴大姐,那边那个是你家的树吗?长得可真是好呢。”王冬梅指着远处山坡边上的树开口问,她这事心里头还是得自己琢磨琢磨,终归是自家的事情,不好再让吴大姐抓着一直说道,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第62章 谁决定 王冬梅把那酸的掉牙的李子拿给卿尔尔吃了之后,当真是看见了效果,卿尔尔吃在最里边不但不觉得酸,倒还慢慢有了胃口,成天吃那个酸李子比吃饭都多,起初还是不太吃得下饭,后来渐渐也能吃上半碗,这十来天之后,孕吐减轻了不少,就算没胖起来,人至少不再继续消瘦下去,看着人也正常了,每天除了睡得多一些之外,跟以前没多大区别,偶尔恶心作呕也不那么轻易吐得出来了。 眼看着稳定了下来,王冬梅心里头开始估摸起日子来,卿尔尔肚子里怀着孩子差不多也两个月了,这会儿稳住了情况,这胎也差不多坐稳了,得赶紧挑个好日子把人送回娘家去,不然等肚子大些了再让人回去就不容易了,一方面是老爷子不一定会答应了,另一方面让镇上的人说闲话,早些时候不送回去,肚子都出怀了再送回去,指不定七嘴八舌传来传去就成了被恶婆婆赶回娘家去的了,为了不出差错,她心底捣鼓了好几天,这事儿到底该怎么提呢? 这天恰好撞上镇上赶集的日子,王冬梅平日里缺什么短什么的都在这时候出门去采办,不是平时镇上没有东西卖,而是这个时候东西多,有得选不说还很新鲜,今个也不例外,街上的赶集场差不多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她就拎着一个竹篓出门了,算计着今天要买几十个鸡蛋,再买点猪肉和排骨,炖汤的作料,还有家里的吃食什么的。 梁家的房子是在上场口,而赶集的场子一般在街道中间部分,上场口有是有,就是人少了些,主要还是在街道中下部分,她一路走到下场口,路上东看看西问问,打算到下边再问问其他人买的,计较计较了再说,她刚走到下场口的时候,就被猛然一声震天的吆喝吸引住了,她回过头一看,人群都把一个小摊贩的摊位围得死死的了,她凑过去,别人群往旁边挤了挤,她一下就被推到了旁边,她试了几次也没办法挤进去瞧瞧是什么热闹,只得站在外圈,可在外圈就算是踮着脚也瞧不清楚个什么东西来,她想了想还是走吧。 她刚才差点都被挤懵了,这会儿还当自己在刚才的路中间,这一转身正好碰倒了在她身后的小摊,这小摊也实在是不打眼,小到就是用的一个大背篓上摆了一小块木板将就着放了些日历和对联,还有一些菜种子什么的,还是个瞧着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在卖,这年中的时候,谁没事会去买对联日历这些个过年才卖的俏的东西,王冬梅连忙蹲下去帮忙捡掉到地上的东西,心里犯起嘀咕来想着难怪赶集也没生意。 她一边捡着东西,一边嘴里道着歉:“人太多了,我眼花没太瞧见您,我给您捡起来,实在是过意不去,您别见怪啊,您别见怪。” 那老太太什么话都不说,只管跟她一起捡地上的东西,等着捡的差不多了的时候,王冬梅又给赔了不是,见老太太没什么反应,想是应该也不会找她麻烦,转身正准备走的时候,却又被那老太太叫住了:“大姑娘,你撞倒了我的摊子就想这样走了?你说说你是不是太没理了啊?我一老太婆起早贪黑地出来买点东西,赚点零碎的钱不容易,还想着今个赶集能多卖些出去,这还没开张呢,就被你给把摊子都给掀了,我这一天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你们是些年轻人,我一老太婆也是拿你们没办法,可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老太太是乡里边的人,说话嗓门大,这几句怪罪的话大喊大叫下来,把旁边的人都引了过来,几下就把老太太和王冬梅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冬梅知晓这老太太是个难缠的,越跟她说她越是野蛮不讲理,仗着年纪大就能把她说得浑身都是错处,再多做几句计较怕是她人都难得走掉,她赔了笑脸说:“老太太,你瞧我也没说我怎地呀,撞了你的摊子是不小心,刚才你没听见我给你赔不是的话,我再给你赔个不是,我也知道老人家出来做生意不容易,这样,我正好要买几包种子,我在老太太你这儿买了就是,也难得再往下边走,你看成吗?” “大姑娘,我今个也想早些回去,你这么照顾我生意,你要不再买个日历和对联回去?” 这老太太颇有些狡诈,明摆着要强买强卖了,王冬梅心里明白不能让她得寸进尺,但也不好做的过了惹恼了她,日历总比对联便宜一些,便从她摊子上挑了个日历,拿起来对她说:“老太太,谢您的好意,我家里对联还是有的,前些时候邻居心善,多送了些给我,这要是再买回去就得被公爹说嘴了,我再从你这买个日历就是了,我这一会儿还有些事情要做,赶着回去呢,老太太您瞧这么多人,一会儿你生意都没得做了。” 这老太太看着年纪大了,脑袋灵光得很,知道这热闹再让人看下去,她今个一天的生意还真的不用做了,人家给了梯子,她再端着面子不往下走,看在眼里头的人谁还来买她的东西啊!老太太没做多想,就让王冬梅给了钱走人。 这是闹了一番,王冬梅已经买了七七八八的东西了,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再买其他东西,提着篓子直接回去了。到了家门,她把篓子你的东西拿了出来,瞧着左手拿着的几包种子,她还真不知道家里哪块地还能再种上这些个白菜和莴笋,这些个东西在他们这里又不值钱,这么多种出来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她想着还是得分隔壁吴大姐一些才行了。又瞧了瞧右手上的日历,看了看自家墙上的日子,心里连骂了两句见鬼了! 从后边山坡上回来的梁全福正好瞧见她拿着日历,问:“这都九月份了,还没啥日历?还是要这你是有什么其他用途?” 王冬梅有些尴尬了,总不能说自个撞见个难缠的老太太,被人坑了才买回来的,她好歹还要点脸面不是,顺口就说:“儿媳妇不是怀上了吗,我给他们房间里放一个,也好让儿媳妇数数日子,这女人家的心思你不懂。” 梁全福是懂非懂地应了几声,走到桌子旁边去倒了老茶叶泡的凉茶喝,喝了两口说:“说起来你这是打算让儿媳妇在婆家养胎还是回娘家去养?我看青青那孩子是个没主见的,问了也未必能决定,你怎么想的?” 她在心里头鼓捣了几天的事情,她一句话都还没来及提,倒是自家这口子先说出口了,王冬梅有些诧异:“你怎地想起说这个事情来了?” “我昨个瞧见上场口的刘大哥家儿子送媳妇回娘家了,才想起来这么个事情来,也不见你提过,还以为你忘记了,想着还是要跟你提一提。”梁全福摸了摸鼻子,照理说他一个大男人,这些女人家的事情他不管才比较正常。 “于归他爹,说心底话,我还是想着把青青送回娘家去,这孩子嫁来我们家,娘家也没回过几次,我估摸着她心里边也是这样想的,哪家新嫁妇前几年不想娘家的,你说是不是?” 梁全福来回踱了几下步,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塞到烟斗里边,点上火,使劲儿抽了几口,他哪里是瞧见了刘大哥家儿媳妇回娘家,是昨个老爷子突然问起他的意思来,他瞧着老爷子那意思就是想把青青留在婆家养胎,他不好直接在王冬梅面前说,就想来探探她的意思,哪知道还真是两边的意思合不拢! “那问过于归的意思吗?虽说长辈都在家里边,可媳妇终归是他的,要怎么安置,让他说了算!”梁全福弯下身去,在桌脚便敲了敲烟斗上烟灰,“今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来问他,你别说话。” 到了晚间,粱于归陪着卿尔尔出来吃饭,一边往外边走一边朝卿尔尔说:“让你别吃那么多酸的,克制着点你不听,今天知道是真的能酸掉牙的东西了吧。” “我哪里知道今天酸成这样,前几天我吃着挺好的呀。”卿尔尔说话有些娇嗔。 梁老爷子最是欢喜瞧见这小两口这样打情骂俏的样子,他看中的孙媳妇得孙子喜欢,他自然是乐开怀的,笑呵呵地朝他们招手:“赶紧过来吃饭,孙媳妇是双身子的人,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别饿着就成。” 粱于归回来的这几天是见识到了梁老爷子的宠爱,什么事都随着卿尔尔,什么事都帮着她说话,就算是他说上几句都不行,真真是没办法。 饭桌上,梁老爷子时不时还会给卿尔尔夹上几次菜,这可是家里独一份的待遇,就算是粱于归自己,也只有小时候读书上进,梁老爷子才给他夹上几次肉,这下全便宜了卿尔尔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会儿就这般宠着护着,以后落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捧在手心里边呢! “于归,阿爹问你个事情。”一直吃饭没吭声的梁全福突然出声,让一直在顾着卿尔尔吃饭的粱于归有些回不过神,楞了几秒才说:“怎么了?阿爹,什么事情,你说。” “青青怀孩子是好事,现在算下来也快三个月了,青青要不要回娘家去养胎,这事你怎么想的?” 粱于归之前压根就没想来过来由这么一回事,不过送回娘家这事他倒是知道的,梁阿妹给他打电话调侃他还故意提了一说,只是他当时没太放心上,回来就忘了,这会儿想起来还真是该有个章程了,他看了看卿尔尔,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事儿我之前也没想过,我今晚上好好想想。” 梁全福知晓自己问了儿子的意见,会让老爷子不高兴,觉着他没按老爷子的心思来做这事,可梁全福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阿爹,一边是媳妇,要他说最好还是年轻人的事情年年轻人自己决定,他认准了梁老爷子疼爱孙子孙媳妇,这个交给他们自己决定,谁也怪不着谁,谁也怨不上谁! 第63章 女孩 九月十八号,查过农历,是个回家的好日子,梁家人备好了给卿尔尔带回娘家的东西,除了送给卿尔尔娘家的礼之外,还有一堆给卿尔尔准备好的吃用的东西,本来粱于归想着是步行把人送回去的,哪知道被家里人一票否决,坚决要到镇上租用一辆面包小车,开车把人送回去,临到出门还千叮呤万嘱咐要车开慢些,累了就歇歇,别急着赶路,累坏了孕妇。 话说回来,粱于归对于送卿尔尔回梁家的事情一开始没头没脑的,觉着怎么着都可以,娘家婆家都是一样,当天吃了饭后,他让卿尔尔先回房间里去了,自己在外边打了很久的电话,虽说他回来是忙着照顾孕妇,可外边的公司也不能是说撒手就撒手的,再加上高帅那小子一结婚就恨不得把蜜月假和陪产假一起休了,他再一走公司里边就更是却人手了,所以回来之后,每天都得抽出时间来打电话处理公司的事情,有时候甚至在卿尔尔睡着了之后,轻脚轻手地去门外讲电话。 梁全福提出要不要送卿尔尔回娘家的事情的那天,怀孕以来一直睡得早的卿尔尔那天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没睡,一直靠在床头等着他回来,精神看着有些不太好,神情恹恹的,粱于归走过去,坐在床边,把她的头移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说:“你在想回娘家的事情,所以没睡?” “你心里头想让我回娘家去吗?”卿尔尔把视线落在粱于归脸上,坚定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这儿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你想回娘家去吗?”粱于归盯着她的眼睛问,突然间觉得气氛严肃了些,而孕妇得时常保持平和的心情才好,随后他又移开了视线,用轻松的口气说:“其实要说起来,要不是爷爷和爸妈他们坚持的话,我指不定还得把你带到b城去,我那边的事情忙,不能像现在一样一直呆在家里边,把你搁哪儿我都觉得不放心,还不如把你带在身边倒还安稳些。” “爷爷和爸妈肯定是不许的。”卿尔尔这点是坚信的,就瞧着最近这段时间她在家里头的待遇就知道了。 “所以啊,我想着没办法把你带到外边去,只好把你送回娘家去,我想过了,把你搁在爸妈身边还不如送回娘家去,回娘家你倒还能落得个逍遥自在,卿叔疼你,你也算起来有很长时间没回去看看了,趁着这次机会也好多在娘家住一段时间,我还听说你大嫂嫂还在家里头带你小侄子小侄女呢,你估摸着你心里头是想回去的。”粱于归有一搭没一撘地拨着卿尔尔的头发,细细地给她分析着他心里边的想法。 “连这些你都替我想到了,那你今个晚上吃饭的时候,怎地不直接应了爸的话,还说什么要商量商量呢?” 粱于归把卿尔尔的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说:“你瞧不出来啊,爷爷可不想你回去,他的曾孙在你肚子里边,就想你待在他眼睛皮下边,我要直接就应了爸的话,那不是明摆着搏了爷爷的面子,老爷子要是心里边不痛快,闹起来啊,直接一赌气,再下个狠话隔着,谁都别想让你回娘家去,成天在爷爷眼皮子底下,哪里能自在,听我的,回娘家去住个半年,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再接你回来。” 这是就这样拍板定案了,第二天还是卿尔尔自己开口说想回娘家去,梁老爷子也就不好再多做反对了,心里边再多不高兴,也得由着他们去了,除了吩咐儿媳妇多帮着准备些东西带回去之外,其他的都没吭声了。 因着路上粱于归开车慢,早上八点多钟出门,临到中午的时候进的家门。来的前一天已经给卿守业这边打了电话,杨秋兰一大早就起来准备着了,粱于归的车刚进了坝子里,杨秋兰和卿守业就迎了出来,一打开车门,杨秋兰就上前来伸手扶卿尔尔下车,嘴里还应和着:“刚才还在和你叔唠叨你们俩怎么还不到,今个太阳也大,赶紧地进屋里去喝点凉茶消消暑气,幺妹儿你慢着些从车上下来,车高,不要用跳的,来,婶扶着你。” 卿尔尔还没出三个月,肚子还没显怀,先前些时候吐得比较多,这会儿除了瘦一些跟正常人没什么差别,哪知就看见婶婶这样小心翼翼,倒弄得她有些不敢迈脚下车了,连杨秋兰伸过来的手都没敢去拉,眼睛一直牢牢看着车门到地上的距离,脚却是一步都迈不开,她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打从怀孕第一遭,对什么要注意的事情都没个谱,生怕一个不注意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处处都着实是担着心的。 猛然一个天旋地转,卿尔尔就感觉自己腾空一起,缓过神来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车门前的粱于归正双手横抱着她,朝杨秋兰和卿守业说:“叔,婶,没得这么仔细的,怀了孩子就成了玻璃做的了?”又低头在卿尔尔耳边说:“下个车,胆子小成这样。” 说罢,粱于归就把她放了下来,倒是直接牵起她的手,随着杨秋兰和卿守业后边进了屋。 刚进屋子里边,两个小身影一前一后就冲了出来,直往她这边来,眼看着就到眼前了,直接撞到卿尔尔身上去,卿尔尔身前突然掠过一个身影拦在了两个小家伙身前,把两个小家伙一把揽在了怀里,两个小家伙有些不乐意了,使劲儿在大嫂嫂刘玉怀里扭来扭去,想要挣脱开去,刘玉松了松手,随即一手牵起一个小家伙,朝他们说:“你们俩要听话,听阿娘给你们说,你们姑姑现在可经不起你们这样乱冲乱撞。” 大一点的小侄子可不吃这一套,使劲要往卿尔尔这边蹿,挥着另一只没被他阿娘抓着手,嘴里叫着:“姑姑,姑姑抱。” 卿尔尔瞧着这小模小样的人儿,顿时心里边就化开了似得,松开粱于归的手,走过去想伸手抱他,刘玉见情况,立马挡在卿尔尔面前,对这两个小家伙说:“阿娘给你们俩可说好了,姑姑要在家里边住下了,你们可不许烦她惹恼她,你们瞧,姑姑这肚子里边可有着你们俩的弟弟呢,时盛,尤其是你,你是哥哥,带好妹妹,以后可记着阿娘的话,千万别像刚才那样跑,当心撞着姑姑,知晓了吗?” 两个小家伙一岁多,算起来是吃两岁的饭了,早已经会走路了,只是有些时候跑急了会摔,刚一岁的时候就教着在开口说话了,这会儿小宝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较劲要卿尔尔抱了,倒是妹妹小贝咬着手指头,盯了卿尔尔好一会儿,才突然笑弯了眼睛地叫:“姑姑,姑姑。” 刘玉回过头,脸上笑意正盛,说:“这两个小家伙学会说话才不久,妹子这刚回来,都争着叫姑姑,一个比一个会卖乖呢。” “我瞧着小宝小贝都机灵着呢,我成天还念叨着要回来看看他们呢,许久都不见这两个小家伙,现下都长得这么大了。” “羡慕个什么劲儿,自个肚子里头那个到时候落地了,可有的你忙的,我成天在家里都被这两个小祖宗弄得焦头烂额的了。”刘玉虽然嘴上苦不堪言,脸上却是挂着满足的笑容,“妹子坐了这么久的车,快些进去坐坐吧,有身子的人可比不得以前。” 卿尔尔附和着答了几句,随即跟刘玉进屋里去坐着休息去了。 梁老爷子特意吩咐了的,让粱于归在山里边多待几天再回去,其实也是知道粱于归这次回来是因着卿尔尔怀孕,估摸着把人送回娘家,没个两天就又往外边跑了。 晚间,卿尔尔嗜睡,睡得一日比一日早,吃过晚饭在坝子里转悠了两圈,就回了房。夏季蚊虫多,房间里边不能点蚊香,不能用杀虫剂,也不能一直用电扇吹着,所以粱于归早早地就把屋子里的蚊子清理了个干净,把蚊帐也早早地挂上了,中午午休的时候,卿尔尔在床上睡得还算是安稳,这会儿卿尔尔平躺在床上,粱于归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扇着扇子,却见她迟迟没睡着,睁着眼睛望着蚊帐顶端发呆:“换了地方睡不着?明明喊困了才进屋的,这会儿连眼睛都没闭上过。” 卿尔尔半天没吭声,整个人都闷闷的,想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干脆不说话,转过身来环住他的腰身,把头靠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又把脸埋在他胸前。 “这样子不怕喘不过气来啊?”粱于归试着拉了拉她,可也没真使什么劲,没拉动她,只能任由她去,过了一会儿,用温和的语气唤了她一声,“青儿。” “我要是生的不是男孩,爷爷会生气吗?你会不欢喜她吗?”低沉的闷声传来,粱于归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了出来,原来她在担心这些。 这才不出三个月,家里边的人整个心思都挂在卿尔尔身上,紧张她的肚子,紧张她的胃口,紧张她的一举一动,这种紧张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卿尔尔,白天她刚到家门的时候,就在婶婶杨秋兰伸出手给她的时候,嫂嫂刘玉拦着要她抱的两个小家伙的时候,那种莫名的紧张感变得更加强烈,她越来越怕,越来越恐惧,她怕自己保护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她怕等到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孩,然后就像阿妹那样······ 粱于归把她挪了挪地方,让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缓缓说:“你生下的孩子,你会因为是女孩子而不欢喜她吗?” 卿尔尔使劲摇了摇头,她希望她的孩子以后能活得好好的,跟正常的孩子一样,同时能够得到家里长辈的喜爱,所以她才希望生的是个男孩,这跟性别无关,想要他是个男孩也是因为爱他,想要护着他,如果是个女孩,也将会是一样,就算没人疼爱她,她这个做母亲的会是那唯一疼爱她的人! “这也是我的孩子。”粱于归的手覆上卿尔尔的小腹,像是感受着里边那颗小生命的跳动一般。 ——————————上篇完———————————— 第64章 姑侄 五年后,镇上梁家,天气有些阴沉不定。 一个扎着小马尾的女娃娃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梁家门口,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坐在小凳子上腿脚够不着地,便坐在凳子上摇晃着小胳膊小腿四处张望,老半天都没瞧见她等的人,不禁有些不高兴了,两只小手撑在凳子边上,怂着肩膀,嘴巴嘟的老高。 “媛媛,快些进来,不是告诉过你吗?等会儿就要吹大风下雨了。”屋里边的妇人一边往外边走一边朝女娃娃说话。 “妈妈,爸爸每个月都是这一天回来的,一会儿就要天黑了,还没瞧见他着家呢。” 四年多前,卿尔尔在山里娘家生下一女婴,粱于归给她取名梁时媛,坐完月子之后,卿尔尔便被粱于归接回了婆家。 从小时媛就是被粱于归抱着长大的,只要粱于归从外地回到家里边,第一件事一定是抱着小时媛,哄她睡觉,小时媛特别黏粱于归,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的时候就是如此了,就算哭闹得再凶,只要粱于归抱在怀里边哄上一会儿,便停歇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能香甜地睡去。 卿尔尔觉着自己生的是个女娃娃,家里人都不喜,这是摆在心里边明明白白的,时媛满百日的时候,家里人说一切从简,便请了近一些的亲戚朋友在家里吃个饭就算是过了,满周岁的时候,连时媛抓阄都免去了,与其说是免去了,不如说是没上过心,卿尔尔心里头都替女儿心酸,可这能怪谁?怪只怪自己生的女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粱于归对孩子很好,从没亏待过孩子,孩子稍稍大一些的时候,粱于归就提出要把卿尔尔和女儿接到城里边去住,话刚说出口,就被梁老爷子驳了回去,他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说什么都不肯粱于归把人接出去。梁老爷子这几年年纪见长,身体便大不如前了,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想儿孙绕膝,后人能在家里边陪着守着,就算是孙女也一样,更何况,他还没老糊涂,要是真让粱于归把媳妇和女儿都接了出去,哪里还会像以前那般回来的这么勤快! 后来,粱于归每个月月末就会回家一趟,时间一长便有了固定的日子,时媛没到这时候就得守在门口,等着她爹着家,卿尔尔每每瞧见小时媛那望穿秋水的样子就有些想笑,有时候还在粱于归面前打趣说:“你这闺女就是你前辈子的情人,这辈子来找你还情债来了。” 眼看今个就要到晚间了,马上就要吃晚饭了,要是往常的话,粱于归知道自家闺女在等着他着家,最晚下午也赶回来,可这会儿眼见就要变天了,也不见人,卿尔尔也觉着有些奇怪,她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用手撑着下巴的女儿,那哀怨赌气的表情倒有些让她发笑,她几步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说:“一会儿要吃晚饭了,太爷爷见不着人会不高兴的,爸爸许是看今天天气不好,想着明天回来呢,媛媛听话,先进去陪太爷爷吃晚饭。” 说完,抱着女儿就往屋内走,时媛立马不配合了,拍打着卿尔尔,挣扎着叫到:“我不,我不,我要等爸爸,我要等爸爸回来······” “媛媛!”卿尔尔实在是拿女儿没办法,一向是黏着爸爸,怕妈妈吼,只要闹小性子了,卿尔尔声音大一些,吼上一句,她就没言语了,卿尔尔见女儿不吭声了,眼睛里的泪珠子直打转,也有些心疼,放缓了语气说,“媛媛,爸爸不是告诉你,他不在家你要听妈妈的话吗?你要早点吃饭,早点上床睡觉,明天还得跟妈妈去县城看姑姑,你忘了?这外边马上就要下雨了,爸爸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媛媛要是乖乖去陪太爷爷吃饭,晚上妈妈帮你给爸爸打电话,行吗?” 小时媛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卿尔尔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抱着她进了屋。 七点多钟,外边就开始持续打雷,随即而来的是倾盆大雨,这盛夏的雨水就是多,稀稀拉拉地竟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反倒放晴了,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弥漫的满是泥土里青草的味道。 卿尔尔半拉半拖地把小时媛带到了县城来,到了县城梁阿妹家里边也不算早了,二婶赵凤已经做完了早晨的生意,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洗锅碗瓢盆,卿尔尔像往常一样,跟赵凤打了招呼,让小时媛叫了“姑奶奶”,再闲聊了几句家常,便上楼去寻梁阿妹去了。 这四年来,卿尔尔时常会到梁阿妹这里来,每月都来上一两次,一方面是来看看梁阿妹,另一方面,乡下镇上没有邮局,齐琪给她寄来的书只能寄到县城交给梁阿妹保管,然后卿尔尔到县城找梁阿妹取书。 “青青,你来了,随便坐吧。”梁阿妹这两年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不能走路,可是上次卿尔尔来的时候听二婶说阿妹已经开始接受复健了,每周都去上两三次,脚指头偶尔还会动上两下。 每次卿尔尔来都会把小时媛带来,也不知道小家伙随了谁的性子,一到阿妹房间里边,就老是喜欢围着梁阿妹蹦蹦跳跳的,梁阿妹脾气还是老样子,哪里会理会她,卿尔尔本还想着着小时媛太闹腾会惹得阿妹不高兴,可平时也没见阿妹表现出不耐烦,也就随着小时媛去了。 可今个小时媛进屋好半天了,愣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梁阿妹瞥了她好几次,才问卿尔尔:“她怎么了?来之前被你收拾了?今个变得这样乖。” 卿尔尔看了一眼低着脑袋的女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人家都说这女儿不是我生我的,竟像是她阿爹肚子里生出来的一样,她爸昨个没回家,这丫头就从昨天就是这幅样子,一点精神头都没了,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 小时媛低着脑袋看着自己脚尖,连平时有事没事都晃悠的腿脚都不晃悠了,梁阿妹盯着小丫头,久久不说话,小时媛被看的有些不舒服了,抬起头正好对上梁阿妹的视线,梁阿妹对视了她一会儿,便把视线移开,对卿尔尔严肃地说:“这样黏阿哥,你们都随她?这么大了,她阿爹不回家她还哭鼻子?难道等到成了大姑娘还成天绕着她阿爹,没羞没臊,有什么出息!” “讨厌大姑姑,大姑姑欺负人,我要告诉爸爸,我不要再来这里了,不要再来看大姑姑了,妈妈,我们走,妈妈走!”小丫头脾气也大,板凳不高,她蹬了蹬腿儿跳了下来,走过去就要拉着卿尔尔往外头走。 “你走啊,赶紧走,反正没出息的丫头就是没出息的丫头,你爸爸不帮你来教训我,你到时候可别哭鼻子。”梁阿妹也来了劲儿,句句话都要气小时媛。 时媛立马不走了,反倒迈着小短腿跑到梁阿妹面前,挥手就往梁阿妹身上招呼过去,嘴里叫着:“大姑姑是坏人,大姑姑是坏人,大姑姑欺负人,欺负人。” 小孩子动起手来也没多大力道,梁阿妹虽然这两年感觉恢复了些,可这会儿也是不痛不痒的,只是跟着动手挡小时媛的小拳头,小丫头见着她拦她,更加起劲,一个打一个挡,一来二去便打闹了起来,闹腾得没完没了。 一旁的卿尔尔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阿妹也是小孩子心性,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招惹小时媛,俩姑侄闹起来都是没个消停的,往常梁阿妹招惹了时媛,时媛发脾气要回去,说下次不来了,隔个几天又给忘了,还拉着卿尔尔问怎么不去姑姑家玩。 没得多时,小时媛闹腾够了,满身都是汗味,没了力气,哭也哭够了,叫了叫完了,趴在梁阿妹身上就睡了过去,卿尔尔见状上去把孩子抱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了梁阿妹的床上,端了温水来给她简单滴擦了擦汗,怕她着凉,脱了她的衣服,让她盖着被子睡上一觉。 忙和完了这头,她才坐下来跟梁阿妹说上几句闲话。 “你呀,好歹是个大姑姑,怎么老跟小孩子杠上了,媛媛也是立马就要三岁了,以后可当心把你这不像话的姑姑挤到心里头去。” 梁阿妹“哼”了一声:“臭丫头,力气越来越大了,青青,你闺女要是把我这个恶姑姑记到心里头去还是好事,以后见我就的敬畏我几分,免得老跟我顶嘴。” 卿尔尔扯了扯嘴唇,无奈地一笑,梁阿妹真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这两年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反正是对这当姑姑的和侄女的关系无能为力了,便放在一边暂且不说了,想起另一事来:“齐琪这个月给我寄书了吗?” “寄了,喏,那边书架上放着呢。” 卿尔尔过去把包裹拿了下来,边说:“你拆开看了吗?寄的什么书?你看过了吗?” “《理智与情感》,我以前看过,你自个拿回去慢慢看吧。”梁阿妹跟小丫头打闹了半天,这会儿有些渴了,推了推轮椅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阿哥怎地这个月突然没回来?小丫头没闹着让你打电话去问问?” “不知道怎地没回来,昨晚上打了电话,没人接,估计是太忙了,我今个回去再打电话问问看。” 第65章 男娃 小时媛在家中又等了三四日,始终不见粱于归回家,成日打不起精神来,整个人都是恹恹的,一见到卿尔尔就吵着问粱于归什么时候着家,卿尔尔那日从县城回来便给粱于归捎了电话过去,他只说忙,也没多说其他的,卿尔尔想着粱于归这段时间要成立分公司了,也就没多想,只是哄哄小时媛倒成了个难题。 时常卿尔尔心里都在想着不能太纵容女儿,这样一味地黏她阿爹,这样下去也不好。她这两年都待在镇上照看女儿,没有再去过外地,日日陪着女儿,照顾女儿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的,她担心女儿让爷爷奶奶带着会重蹈梁阿妹的覆辙,以前的她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放在心上过的,就算是一直想要读书的心思,在生了小时媛之后都变淡了,变得没那么重要,甚至是微乎其微的事情,女儿占据了她生活的一大部分,甚至是当做她的一切来看待,可哪成想这一个月才见上一次的粱于归倒比她还让小时媛上心,粱于归时常还笑话她还要跟他这个当爹的吃醋,真是没道理的很! 其实细想之下也卿尔尔也是能够理解的时媛对粱于归的感情,从她把时媛带回婆家开始,家里的长辈对时媛都是淡淡的,唯独粱于归这个阿爹把时媛当成心头好,时媛以前生了病,大晚上发起高烧来,粱于归抱着她打了一夜的吊针,连着好几日都守着她,因着粱于归的态度摆在那里,家里的长辈才稍稍对时媛上了些心。 隔了四五天,卿尔尔都不觉着粱于归最近还能分开身回来的时候,在一个清晨时分,太阳刚出来,正巧照在家门口的时候,粱于归回来了。 这一动静异于平常,惊动了全家人,不一会儿全家人都聚集在了堂屋,梁老爷子坐在上座,一手拄着拐杖,两眼盯着跪在堂屋中央的粱于归,又瞧了瞧一同跪在粱于归身边的娃儿,是个男孩子,三四岁的样子,跟时媛差不多大,个头也是差不多的,圆嘟嘟的小脸,粉雕玉琢的,黑黝黝的头发只有半指长,乌黑的眼珠子好不怯懦地看着座上的梁老爷子。 王冬梅和梁全福坐在堂屋的右侧,卿尔尔则领着孩子站在王冬梅和梁全福身后,脸上无悲无喜,风平浪静。 梁老爷子起身拄着拐杖来回走了两圈,他心里头隐隐有些猜错,这会儿情绪便开始有些激动了,朝粱于归问:“这孩子哪里来的?你一带回来自个就在堂屋跪下是怎么回事?” “爷爷,于归带您的曾孙时盛回来认祖。”说完,粱于归便领着那名叫梁时盛的男娃娃朝梁老爷子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 粱于归一句话让屋子里压抑的气氛顿时按耐不住起来,抽着草烟的梁全福坐在那里突然间被呛得咳嗽起来,王冬梅更是立马从座上跳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跪着的梁时盛,嚷着问:“于归,你跟阿娘说,你说的是真的?这男娃是怎么回事?” 虽然语气中有几分质问的意思,可终归心里边是高兴的吧,卿尔尔站在后边脸色发白地想到。 梁老爷子一时间气的站不太稳,把拐杖在地上使劲儿敲打了几下,随即看向粱于归的方向,几步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扬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粱于归闷声受着,梁老爷子使了大力往他背后打,边打边教训:“让你干些混账事,让你在外边不学好,让你做些有辱门风的糊涂事!” 时媛看见爸爸挨太爷爷的打,眼里立马就有了泪水,不多时就流了满脸,她想挣开妈妈的手,去求求太爷爷不要再打爸爸,爸爸会疼的呀,可是她越是挣扎,妈妈牵着自己的手越握越紧,她居然怎么用力都挣不开! 打得十几二十下,梁老爷子把手里的拐杖往旁边一扔,回身坐到左边的椅子上,他身体早不如前,这会儿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你,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你才甘心!你爸妈都在这儿,你媳妇闺女都在这儿,你要这么跟他们交代,青青在家里守了好几年,跟你结婚都已经有五年了,你还在外边做出这等混账事情,你说,你怎么对得起她,你让我怎么跟你卿叔交代!” 说罢,梁老爷子缓了几下,立马又要起身捡地上的拐杖,卿尔尔在一旁出了神,这时候时媛趁机就把手从卿尔尔手中抽了出来,急忙跑到她阿爹身边,张开手臂挡在梁老爷子面前,哭喊着:“太爷爷,太爷爷,时媛会听话,您别打爸爸,您别打了,爸爸好疼的,爸爸会疼的呀,妈妈,你快些来,别让太爷爷打爸爸,别让太爷爷打了。” “青青,把人带走。”跪在那里的粱于归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小时媛,不动声色地出声,言语里还是相当淡定的,比起往常只是多了几分不耐烦罢了。 卿尔尔愣在那里,不懂事的女儿为他求情现在也惹得他生厌了吗?果不其然,有了儿子,女儿就算不得什么了,以前就算是再疼爱,那也是因为只有时媛一个人而已,只是因为没有儿子而已,现在把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带回家里来,以后,这个家里疼爱时媛的人就剩下她这个母亲了而已。 卿尔尔走上前,拉住了小时媛张开的手臂,绕道她身前就把人抱了起来,时媛折腾不休,她只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处,只听得小时媛呜呜的哭叫声,闭了闭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朝梁老爷子说:“爷爷,您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这事儿,孙媳妇无话可说,就这么着吧。” 说完,便抱着时媛往后院去了。 无话可说?就这么着吧?卿尔尔的一句话就算是默认了这一事实,这个私生子她认了,粱于归干的事儿她人了,就连让梁时盛认祖归宗她都认了! 卿尔尔不认还能怎么办?她生的是个女儿,粱于归带回来的是个儿子,要是现下她认了,兴许以后家里人还能看在她退让的份上对时媛好上些,至少能让时媛长大以后不像阿妹那般怨恨。 这几年身为人母,她渐渐学会了很多东西,就在刚才,只要她这个孙媳妇不开口求情,梁老爷子就会一遍又一遍地用拐杖打粱于归,就算是王冬梅和梁全福说好话,梁老爷子也不见得就会放过粱于归,在时媛面前让她亲眼看着她阿爹被打,在公婆面前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儿子被打,在梁时盛面前让他亲眼看着他亲爹被打,那所有的罪责最后都会落在她身上,她若不求情,不认了这个事情,那在她女儿心里她就是个狠心的母亲,在她公婆眼里她就是个恶毒的媳妇,在她丈夫的私生子眼里她就是十恶不赦的仇人,梁老爷子要帮她讨回公道,又何尝不是再逼她做出决断! 卿尔尔抱着哭累了睡着的时媛再后院待了一上午,她坐在阴凉的屋檐下,一边摇着小时媛的身体,一边哼着童谣,与其说事情来得突然,倒不如说她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怀着时媛的时候就时常在担心,要是是个女娃娃的话,得不到长辈的疼爱怎么办,原先家里边没有男孩,一切都还过得去,可现在却大不一样了,不但梁老爷子有了男孙,时媛就连父亲的疼爱都失去了,她可怜的女儿以后要怎么活,她突然间有些能够体会二婶赵凤的心情了,竟是那般无奈和痛苦。 “妈妈,你别哭,你哭,时媛也想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时媛,伸手去拂掉卿尔尔脸颊上的泪水。 “媛媛,以后跟着妈妈生活好不好?”卿尔尔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说。 “那爸爸呢?爸爸要和时媛一起住吗?” “爸爸,爸爸要陪弟弟,时媛不是瞧见爸爸把弟弟带回来了吗?时媛是姐姐,弟弟还小,需要爸爸多陪陪他。”卿尔尔一直都想做个合格的好母亲,她懂得东西并不多,却想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女儿,唯独怨怼和恨意不可以。 说着,卿尔尔眼里的泪珠子止不住地往外掉,她擦都擦不完似得。 “不是弟弟。”粱于归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母女俩的对话,他走过来蹲在时媛的面前,捏了捏时媛的脸颊,“时盛是时媛的哥哥,比时媛早四天出生的。” 连梁时盛的出生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卿尔尔想,粱于归原来早在五年前外边就有了人,在她还怀着时媛的时候,有着另一个漂亮的城里女人怀着她丈夫的孩子,享受着将为人母的喜悦,她怀胎三个月以后,粱于归就赶到b城去了,说是要忙工作,现在想来,定是去陪她儿子的母亲去了罢。 卿尔尔憋着委屈和怒火,她不想发作,至少为了时媛以后的日子,她也不能发作,她抱起时媛,一言不发,起身就往屋里边走,刚走了两步就被背后的声音叫住:“你刚才跟时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是指刚才问时媛要不要和她一起生活的话?那还能有什么意思,她刚才在气头上有了离婚的念头,所以才问了时媛这么一句话,时媛那么黏她阿爹,她担心孩子会一时接受不了,她本还想着粱于归会念夫妻一场的情分,要是离婚的话,不至于会亏待她和孩子。 可是粱于归听到她跟时媛说的话之后,要是还念着一丁点七年的夫妻情分,就该当做没听见,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质问她? 他这么质问她,难道是在期待什么吗?如果是,她只能告诉他:“不可能,你别妄想了!” 她现在满心都是时媛,也真是因为这样,离婚的念头只在她脑子里残存了片刻便消失了,她满脑子都在为她女儿做打算,她甚至想的很远很远:她的时媛是个女孩子,她不想她女儿以后走的太远,就想以后帮她在这镇上寻一户好人家嫁出去,可是要是一个离婚的女人养大的女儿,在镇上哪里还能挑的到好人家! 所以她什么都能够退让,就算是粱于归的私生子她都能认了,可唯独离婚,她不认,也不能认! 第66章 认子 “我想过两天带时媛回我娘家住一段时间,孩子刚接回来,还有的事情要忙,我就不留在家里边添乱了。”卿尔尔没有转身,背对着粱于归说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把话尽可能说得漂亮。 粱于归带时盛回来之前,就大概揣摩过卿尔尔的态度,他们结婚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七年的时间了,多多少少摸清了对方的性格,在他眼里边,卿尔尔起初懦弱胆小,跟她说话声音稍稍大上一些,她就不敢吭声了,柿子专挑软的捏,她这种性子走到哪儿都是被欺负的,所以他一直都在刻意地去改变她的性格,让她抬头挺胸看他,让她干净利落说话,默许她大着胆子在他面前开玩笑,这几年也真的改了许多了,说话不再木讷,多了几分圆滑,做事不再傻愣,做什么事情都多了几分考虑,也正因为这样,卿尔尔的态度对他而言变得不甚分明了,要是搁在以前她自然是把苦处都憋在心里边,可这下摸不清楚到让他心里不太安稳。 “现在还不能,你要想回娘家,想去看叔叔婶婶和侄子侄女,过些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只是现下时盛回来,家里会有一堆事情要忙。”粱于归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多雨转晴一样。 “你是要让我留下来带着时媛看着老爷子为你的儿子如何风风光光进梁家的大门?”卿尔尔说话间笑容满是嘲讽,她的牙齿咬着口腔里的嫩肉,早已出了血丝,她一忍再忍,却忍无可忍,可她还是不明白,怎么能够把这样的事情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她知晓梁老爷子盼曾孙盼了多年,这下得偿所愿了,必然会大摆筵席,这她都可以不去在意,也尽可能把自己装成哑巴和瞎子,可是因为家里一堆事情要忙,所以她不能够走?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难道还要她留下来帮着自己丈夫的私生子张罗认祖归宗的事情?难道就因为她在婆家人微言轻,所以就这般好欺负?什么事情都没得商量,就算是打了她的脸,她也要笑着受着? 身后的人没有应声,她也不愿再去等他说什么糟她心的话,抱着时媛抬脚就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暗哑的声音传来:“无论如何,你都会是时盛的母亲。” 什么?卿尔尔几乎是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看着粱于归,她死死地盯着粱于归,等着粱于归压在喉咙处没说出口的解释。 粱于归见过卿尔尔现在的神情,那眼神和高帅结婚那天她回家被他逼着抬头看他的时候的眼神一模一样,死死地,牢牢地,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他还记得当年他是怎样警告她“以后都不许用这种眼神看她”的,可如今再一次被她这样看着却是在这样的形势下。 他上前了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我说过,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欠你的我以后会还给你,只是现在还不能够,过两日家里就会办酒席招待上门来的亲戚,家里人一律会向外头说四年前你生的是龙凤胎,男孩就是时盛,只是因为身体不好,后来被我带到外地去治病,直到今日才真正着家。” 这是全家人都把她当成不会反抗的哑巴了,往死里给她黄莲吃,也得逼着她和着血吞进肚子里去呀! 粱于归说的这话谁听了都知道只是个说头,相信的人什么话都会信,不信的人一听就知晓里边的蹊跷,这到最后,落得尴尬又没脸的还是卿尔尔一个人,在有心人眼里她就成了个十足的傻子,生了个赔钱货的女儿,被家里人冷落不说,现在还要落得贴了笑脸帮自己的丈夫养私生子,真真是个脑子缺的! “你是在跟我说笑吗?你怎么能够这样做?你的儿子要认祖归宗,我已经认了,你梁家全家上下到底还要我怎么样?你怎么能够在我面前说出这些话来?让我替你养儿子,你要我以后怎么办?你要我们时媛以后怎么办?我的时媛以后怎么办呀?” 卿尔尔没有推开粱于归挡在她眼睛上的手,这时候的她已经泪水决堤,泪水早已浸润了粱于归的掌心,此时此刻她再也没办法死憋着不吭声了,她认了那孩子当儿子,那她的时媛以后怎么办?她的时媛以后会怎么想她的这个做母亲,难道让她的时媛以后知事了,也认为连自己的母亲也讨厌自己是个女孩子讨厌到连她阿爹的私生子都肯养吗? “青儿······” “你不要这样叫我,以后都不要这样叫我!”她从低泣变成了毫无顾忌的哭泣,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粱于归大吼道。 这曾经是最让她欢喜,最让她动情的名字,现如今除了厌恶,已不剩其他感情! 在声音刚落下的瞬间,她的手脚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直接要往地上倒下去,粱于归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扶住她的同时也护住了她怀里的孩子。 这一幕对卿尔尔而言莫名的熟悉,就像是二婶赵凤和阿妹的历史在她和她女儿的身上重演了一样,二婶为了阿妹不知道在老家哭倒在地上多少次,始终还是落得不得老家人欢喜的下场,她心里越发恐惧,她亲眼看着阿妹一步一步走上偏激和怨恨的道路,阿妹那么小的时候就把家里人如何对待她的记得一清二楚,在心里头埋下了根,她扭头挣开了粱于归的手,低头看着怀里的不知烦恼为何物正睡得香甜的小时媛,隐约看见了阿妹的影子,恐惧一点一点揪住了她的心脏,不能,不能让她的女儿过阿妹那样的日子! 卿尔尔不去看粱于归的脸,低垂着眼睛任由他扶着她,粱于归盯着她的脸,艰难地出声:“你这又是何苦呢!现在我要是有一丁点办法,也万不至于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我跟你保证,这这辈子你都会是我粱于归的妻子,时媛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粱于归眼里一片坚决,就像是在对自己最爱的人说着此生不弃的甜美誓言一样,可在卿尔尔眼里却是个十足的笑话,他的承诺如此动人,前提却是她要答应成为他儿子的母亲! 罢了,罢了,她还有得选择吗?不离婚,善待小时媛,他已经给了她最想要的代价,不是吗? “是谁?”卿尔尔低语问到。 “什么?” “时盛。”卿尔尔说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叶蕾的吗?” 粱于归没有应她,而沉默已经是她得到最好的回答,她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便抱着女儿转身走了。 她这句知道了既是说她知晓了时盛的亲生母亲是谁,也是告诉粱于归她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以前的卿尔尔什么都能忍是因为性格上的懦弱胆怯,但是对于很多事情她心里边都是知晓的,可现在的卿尔尔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卿尔尔了,却变得比以前傻了很多,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却选择了装聋作哑过日子。就像是五年前遇到叶蕾的时候一样,她知道粱于归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她也不强求,就算是她亲眼看见厕所里边的叶蕾脱了衣服,就算叶蕾找她说话明摆着是挑衅的时候他没帮她说一句话,就算晚上回去粱于归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把白天的事情忽悠过去了,她也愿意去相信他那句“以前的事情算了就是算了,以后都不要再提”的鬼话。 可现在,每一件事情都在向她印证,她真的是个十足的傻子! 晚上,王冬梅进屋子里叫了卿尔尔出去吃饭,她只推诿了几句,说没胃口也不饿,因着梁老爷子喜欢全家人每天的晚饭聚在一起吃,所以卿尔尔每次晚饭都会在场,而今天晚上是从她嫁进这个家里边开始,第一次没有出去吃饭跟全家人吃饭。 不为其他,她的态度必须要先摆在那里,就算是她要服软要让步,也不能这么简单地就了事了,不然以后她和时媛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她下午回屋子之后就把小时媛放在床上睡觉,小孩子觉多,睡到这晚上也不见要醒,卿尔尔见这孩子白天哭的多了,自然也就累的很,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也好,便没有去弄醒她,她靠在床头,一直看着小时媛,这个孩子会是她以后所有的寄托,她现在只要看着她,就会心安很多,她现在别无他求,只求这孩子以后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卿尔尔一直看着小时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眼窗外,天还未亮,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多钟,她把床头的小橘灯点亮,却不见本应该睡在她身边的时媛,难道是去尿尿去了? 她随手拿了件薄外套披在身上,拿了手电筒照亮,随即下了床往屋外走去,试探着叫了两声“时媛”,厕所在离她住的房间不远的后院,她便打着灯往后院走,刚进了后院,就听见惊天般的哭声,孩子的哭声,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哭声! 声音是从厨房那边传过来的,她顿时慌乱了,顿时六神无主,转身拔腿就往屋子里边跑,猛然地转身,连脚上的拖鞋掉了都来不及理会,她的时媛,她可怜的女儿,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妈妈来了,别哭,别哭,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第67章 强词 最先赶到厨房的不是卿尔尔,她到那里的时候,粱于归已经在灯火通明的厨房里,正站在坐在地上的两个孩子面前,时媛正扯着嗓门大声哭,在她旁边的时盛先前哭了一阵,瞧见粱于归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便渐渐小了声音,闭上了嘴,眼睛挂着泪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粱于归。 卿尔尔快步向前,想要走到时媛面前,好好看看她哪里受伤了没有,好端端的哭成这样,还哭得这般大声,一定是哪里疼才这样的,是哪里受伤了?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她心里边着急,直接绕开了挡在她面前的粱于归,走到时媛面前就蹲下来,一边拉着她的胳膊,到处看她哪里受伤了,嘴上还在一边说:“媛媛,跟妈妈说,哪里痛,哪里不舒服?你别哭呀,你那里伤着了,啊?你跟妈妈说呀?” 还没等的急时媛说些什么,卿尔尔就被男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拽着她的胳膊,卿尔尔反应过来想使劲儿挣也挣不开,粱于归面色从容地说:“别急,问清楚了来。” “妈妈,脚,脚痛。”小时媛抽噎着向卿尔尔伸手。 卿尔尔一听立马使了狠劲儿推开粱于归,蹲下身去掀起小时媛的蓬蓬裙,藏在裙子下边的脚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几厘米长的伤口,正渗出点点鲜红的血液来,卿尔尔连忙从桌子上拿了纸巾来按住时媛的伤口,她看着血液从纸巾渗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此时此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冲上了大脑,粱于归今天下午在她面前怎么保证的?他说他会好好疼爱时媛,他不会因为儿子而对时媛不好,可现在呢,时媛脚上都出了这么多血,他却不闻不问,倒是说要先把事情问清楚,有什么好问的,这难道还不明显吗?他带回来的私生子第一天就把时媛伤了,明摆着的事情,他却没有要给女儿一个说法,倒是口口声声说要把事情问清楚! 她转过头,满脸通红地看着粱于归:“你要问什么?还不够清楚吗?你还想怎么问清楚?终归是我太天真了,居然还傻傻地去相信你的话,什么会好好待媛媛和我,我是中了邪才听信了你的鬼话。”卿尔尔指着在时媛旁边的时盛,对粱于归说,“他,这个你昨天带进门的孩子,你说让我当他阿娘,我当,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现在别无他求,只求你把他带到外地去,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媛媛面前,就像过去的五年一样,只要你肯答应,我保证我这辈子会一直在老家守着媛媛长大,绝对不干涉你在外地的生活!” 在老家守着?外地的生活? 她这等于是默认了自己丈夫在外边进屋藏娇的事实,甚至可以不去管自己的丈夫和外边的女人恩恩爱爱,你侬我侬地过上甜蜜的小日子,只要他想,以前他的日子是怎么,以后也可以一直是怎样! “你疯了吧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谁给你胆子连这样的混账话都敢说!”粱于归突然暴怒,拉住卿尔尔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让她能够跟他平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除了媛媛,什么都可以不要?” 粱于归很愤怒,卿尔尔是知道的,她连粱于归额头上的青筋都能够看得清楚了,可是他愤怒什么?她都还没有质问他什么,她都还没有为自己从头到没都没得到一个说法而愤怒,他愤怒些什么? 就在这会儿,梁全福和王冬梅也披着衣服寻着哭声来了厨房,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粱于归还抓着卿尔尔的手腕。 “怎么回事?这大晚上的闹腾什么?”说这话的是梁全福,最近家里边出了这档子事情,他想着就头疼,这大半夜的还要折腾,他哪里还有什么好脾气。 “青青,阿娘知道你心里边不好过,可这大晚上的,这样闹着也不是个事儿啊。”王冬梅看见时盛坐在地上,像是刚哭过了,连忙跑过去把他搂在怀里护着,继续对卿尔尔说,“就算是这孩子做错了些什么,你一个大人也不能跟个孩子计较啊,且不说到底这是为了什么事儿这样闹着,你们也该多体谅体谅家里的老人,这大晚上的把你们爷爷闹起来了可如何是好。” 连老爷子都搬出来了,卿尔尔算是把王冬梅的话听明白了,这是有理说不清了,照她婆婆妈的话来说,就算是时盛做错了什么,也不能跟他一个小孩计较,要是计较起来,惊动了老爷子,那是谁的过错就说不明白了。 “放手。”卿尔尔冷冷地说,却不曾看粱于归一眼。 粱于归一放手,卿尔尔就走到小时媛面前,这会儿小时媛被家里人的这阵仗吓得一愣一愣的,连哭都不记得,只是在卿尔尔抱起她的时候,顺手搂住了卿尔尔的脖子,任由卿尔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言不发地把她抱出了厨房。 卿尔尔前脚一走,后边就传来王冬梅的声音:“乖乖,跟奶奶说你有没有哪里痛?让奶奶看看。” 听在卿尔尔耳朵里真是刺耳,她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抱着时媛快步往房间走去。 第二日,这件事情还是传到了梁老爷子耳朵了,至于传到梁老爷子耳朵里的“事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卿尔尔不用费脑子想就已经能够猜到了。 过了正午十分,卿尔尔才出了房间来到堂屋里,她是被王冬梅亲自来叫出来的,只说是梁老爷子有事情要当着全家人的面说。 她从未想过因为昨晚上的冲动,而导致这样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后果,很多年后的她曾回想起来,要是自己当天没有那么要强,没有那么较真,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日子也不会像这样下去。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堂屋里静静地坐着,等着婆家这群长辈对她做出“宣判”,她想无非是要把昨晚上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要是说要为了昨晚上的事情来斥责她,她也不在乎,她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百毒不侵,都已经对她和她的女儿做到了这个份上了,她哪里还怕那些伤不了人的斥责! “孙媳妇,叫你出来,也是想把这件事找你商量看看,于归那不争气的臭小子做的糊涂事,我是真的从心里觉得愧对你叔叔,可是眼下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怪谁都没什么用处了,现在要紧的事找一个对大家都好的解决方法。”梁老爷子说。 “哦?爷爷想到的什么万全的法子了?”卿尔尔说话时笑着的,话却是刺着人心的。 “青青!”粱于归喝住了她。 梁老爷子朝粱于归挥了挥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孙媳妇,我知道你心里头怨着呢,这家里头你要怨就怨我吧,我知晓,把时盛认回来对你很不公平,可我已经是一只脚在棺材里头的人了,指不定哪天就过去了,最近我老是能梦见于归的奶奶,人老了,等你到了爷爷这个年纪的时候,或许就能体谅爷爷了,时盛再怎么样也是梁家的子孙,爷爷这次就算是做的对不住你,也要把时盛接回来。” “爷爷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昨天就表过态了,要接时盛回梁家这个事情孙媳妇也并没有要拦着你啊。”卿尔尔依旧笑着,话说的客气,找不出错,却也进不了心。 “不管你心里头怎么想,以后会不会怨爷爷,但是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把和你们阿爹阿娘商量的法子跟你提一提。”粱于归听到梁老爷子这话,立马站了起来,刚唤了声“爷爷”,就被梁老爷子凌厉的眼神制止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又朝卿尔尔说:“我和你们阿爹阿娘想了很久,也商量了很久,这个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亏欠了孙媳妇你,想想亏欠孙媳妇的弥补在时媛身上是最好不过的,过得几日,把宴席办了之后,于归也差不多要到外地去工作了,时盛自然是要留下来的,城里边的环境要比乡下地方好上很多,再加上时媛也很黏她阿爹,就让于归把时媛带到城里边去,等到读书上学的时候也正好在城里接受好一些的教育。” 卿尔尔如五雷轰顶一般震惊,要是换做以前,她可能就被这表面上说的好听的话给哄骗过去了,可这会儿她心里跟明镜似得,老爷子这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们想要把时盛留在家里边,就要把时媛赶出去,说的好听是让时媛去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其实是为了把时媛送出去,他们定是认为昨晚上时媛欺负了时盛,时盛回来第一天就这样,以后这样的的事情还多了去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两个孩子待在一个屋檐下。另一个方面,老爷子说了这么多话,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要让卿尔尔也跟着去外地,没有提也就是说要让她留在老家,而她留在老家唯一的意义就是为时盛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曾孙子正名份,只有她这个名义上的阿娘也在老家,在外人眼里才会觉得时盛是她亲生的,她留在家里边是为了照顾这个宝贝儿子。 真真是会算计,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缪,把她和她的女儿的利用价值都算计全了,居然还能把话说得这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竟像是处处为她们母女着想一般! 第68章 反抗 她的天一时间都塌了一样,梁老爷子在家里边的地位是不容置喙的,他要是铁了心思要干的事儿,就算是全家反对,他也得按照自个的意思给办了,更不要说这件事只有卿尔尔一个人心里边不舒坦,许是人人看准了她没那个跳出来反对的胆量,拿捏她起来就是这般称心如意了! 卿尔尔收起来先前假意的笑容,脸上严肃却也平静,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堂屋中间,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碰撞在地板的声音几乎在空旷的屋子里都能听见回声了,这一幕在她看来也真像是个笑话,昨天跪在同样地方的是他的丈夫和她丈夫的私生子,风水轮流转,隔了一夜,现在却换了她跪在这里。 “爷爷,我嫁到梁家来,除了几年前读书以外,没求过您什么,我知晓,嫁来七年,却没让您抱上曾孙子,好不容易生了个孩子,却是个女儿,让全家人围着我忙里忙外了大半年,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头早就落了埋怨。现在把时盛从外头接回家里来,圆了您老人家的心愿,我没资格说些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您把时媛留给我,她还小,不知事的,只要您让她留在家里边,您让我对外边的人说时盛是我生的,我就说是我生的,您让我在家里边把时盛当儿子对待,我就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您说什么我做什么。”卿尔尔说话间就已经心如死灰,这是她最后可以拿来作为交换条件的妥协,她想之所以说要把时媛送到外地去,就是想要逼她就范,逼她妥协,逼她心甘情愿接受时盛这个“便宜儿子”。 梁老爷子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他哪里听不出来卿尔尔话里的意思,怒气已经有了要爆发的预兆,直视卿尔尔说:“孙媳妇,你这话是在指责我老头子不近人情,硬是要活生生拆散你们母女,逼着你认了时盛这个儿子?孙媳妇,好心好意都让你给当成没心没肺了,做什么都是在算计你和时媛是不是?退一万步说,我好歹还是梁家当家作主的人,轮得到你一个晚辈当着全家人的面来教训我?!” 难道不是吗?正当卿尔尔忍受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一旁坐着的粱于归眼见情况已经有些不妙,立马站起来挡在卿尔尔面前,对梁老爷子说:“爷爷,青青她不是这个意思,时媛太小了,她是怕我没时间照顾好她。” “你是她阿爹都照顾不好她,谁还能照顾得了她?我说的话都能讨价还价?我当着全家人的面儿把话搁这儿了,这事情没得商量,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梁老爷子多年没使过的硬脾气被卿尔尔一激就上来了,上一次他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还是粱于归死活都要到外地去的那次。 半晌,屋子里都没有一点动静,梁老爷子消停会了之后,人也不像先前那般冲,只是脾气还是在的:“孙媳妇,你要继续跪着就跪着,跪到你想通为止,就算是你叔叔跑到我面前来,也万不敢像你这般没大没小地说话,我本想的也不过就是让时媛跟着她阿爹在外边多受些好教育而已,没得那么多考虑,如今看来,时媛是绝不能在老家待着的,于归,明日你就回那边去,把时媛带上,除了逢年过节之外,不许把丫头带回来!” 老爷子一声令下,便转身离开了堂屋。 跪在地上的卿尔尔怎么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说的话都是自作聪明吗?老爷子本来对时媛没有恶意,只是想单纯地让她待在她阿爹身边,也是想从另一方面补偿时媛,可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却把这个事情推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甚至以后时媛想要回来都得逢年过节,让她如何能够接受,这居然是她一手促成的结果,她歪坐在地上,这两天流的泪水好像比她这辈子都要多,浸湿了她的脸庞,两眼渐渐无神,喃喃自语:“怎么办?我的时媛,不要带走我的女儿,时媛,时媛啊,不要,不要………” 第二天,天还没亮,梁家人就把粱于归和小时媛送出了门,小时媛哪里懂得家里发生的事情,只听爸爸说要带时媛出去和爸爸住上一段时间,她自然是高兴极了。 卿尔尔并没有问过,粱于归和小时媛第二天什么时候走,再加上昨日哭的多了,脱了力,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天亮,醒来之后才知道粱于归带着时媛已经走了。 另一头,粱于归第一次带女儿去外地,实在是有些手足无措,女儿从小到大都不是他亲手照顾长大的,虽然时不时会回来陪她玩闹,可终究没照料到她的衣食住行,他心里头琢磨着要是实在不成事的话,还是得去高帅那边,向他媳妇多取取经,他家也是个宝贝小公主,平日里看高帅宠的那样子,都要到天上去了,那小姑娘比时媛还大上两个月呢,年纪差不多,应该也能玩到一块去。 时媛的这些个事情都还是后话,他一到了b城,心里头就隐隐有些担忧家里边的事情了,也不是担心时盛过得不好,在家里边好歹一大家子的人顾着他,没得什么不好的,反倒是担心卿尔尔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他走的前一个晚上去过她房间,当时她侧睡着身子,知道他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转过身来看他,更不要说是跟他说什么话,粱于归又坐了半响,说:“我和时媛明天走,我来就想跟你说句话,你怀时媛的时候我就说过,她不单单是你的孩子,她也是我的孩子。你今天也累着了,休息吧,我走了。” 粱于归刚站起来,转过身去要走,手心里一股力道抓住了他,他顺着自己的手看向抓着他的那只手,竟是那般用力,牢牢地抓着他,他看着卿尔尔眼角还有欲落未落的泪珠,他们结婚以来,他还真没少让她哭,却不曾见这次一样,这次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拂掉她眼角的泪珠,坐回到了床边,卿尔尔顺着他的动作,靠在了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说:“时媛身体不好,不要给她吃凉的,她容易咳嗽感冒,糖也不能多吃,晚个几年要换牙了,不要让她睡懒觉,早上给她多穿件衣服,出去玩的出了汗,要给她换衣服,不然在背后给她贴块毛巾也行,她不喜欢吃胡萝卜,但是切成小丁丁炒蛋炒饭她会吃,不要给她买零食,不要让她喝多了牛奶,会上火,还有,还有什么,我想不起来了,等我想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粱于归听着她说话都在哽咽,便抚了抚她的后背:“我记着呢,我会让她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你想她了就外头家里边的座机,有时间我带她出去照相,再把照片给你寄回来。” 卿尔尔压抑着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她用力地一下接一下地捶着粱于归的后背:“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这样,时媛就不会离开我,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时媛是个女孩子,你让她以后长大了怎么办,怎么办呀?” “是我的错,你别哭。”粱于归用拇指去擦她的泪水,她任由他摆弄,“还有我,我胡说些什么,是我胡说八道才让爷爷铁了心不让时媛待在我身边,我的错,是我,是我!” 卿尔尔坐起来,把捶在粱于归身上的手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粱于归见她下了死劲,连忙抓住她,坚定地看着卿尔尔的眼睛,卿尔尔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搂在了怀里,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时媛永远都是我唯一视若珍宝的孩子。” 卿尔尔还没来得及问上些什么,就被他堵住了嘴,在她温润红唇上细细碾磨,一瞬间所有的怨怼和矛盾都化作了无尽的缠绵和情意。 那一夜,*苦短,粱于归近乎是一夜未睡,从头到尾就是把大汗淋漓到昏睡的卿尔尔搂在怀里,他要了她一遍又一遍,却总是觉得心里边空荡荡的,得不到那种充实感,反倒心里边患得患失的,只得在这种感觉膨胀开来的时候,再一次吻上枕边人的额头,再到鼻尖、脸颊、眼睛、和唇,一遍又一遍,好像只有这样,心里的失落感才能得到缓解和消退。 他走了之后,到了家里边,动不动就发起呆了,时媛“爸爸爸爸”地叫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缓了缓僵硬的表情,让脸上看着自然些,才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饿了?爸爸带你出去吃东西吧。” 时媛嘟着嘴巴,摇了摇头,拉着粱于归的手,有些沮丧的说:“爸爸,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时媛和爸爸住吗?妈妈呢?让妈妈也来和时媛一起住,好不好?” “时媛想妈妈了呀?我们到家了还没给妈妈打电话回去报平安呢,我们现在就去打电话,行吗?” “妈妈不来吗?”时媛松开了粱于归的手,自己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小孩子的心情都摆在脸上,这会儿正苦着脸,“爸爸不说我也知道,妈妈不来陪时媛,时盛都告诉我了,爷爷奶奶和太爷爷都不让妈妈来陪时媛,要让时媛一个人待在外边,到时候爸爸忙工作就没人陪时媛了,就会把时媛送去幼儿园,到时候成天都把时媛关在幼儿园里边,不让时媛见爸爸妈妈。”时媛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粱于归还真没应付过女儿哭的情况,当即就乱了手脚,连忙去哄着:“爸爸不会把时媛送去幼儿园的,再说了,时盛是唬你的,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时媛要是去了会有很多小朋友跟你玩的,爸爸最近几天都不上班,明天带你去高帅叔叔家和姐姐玩,姐姐可喜欢时媛了,以前老是在说,等时媛妹妹去了,要送你好多玩具,带你吃她妈妈做的好吃的呢。” 时媛听了,将信将疑的说:“爸爸不许骗人,爸爸骗时媛和妈妈的话,时媛一辈子都不要理你了,拉钩!” “好,爸爸说话算数,拉钩。”粱于归伸出小拇指跟时媛拉钩,他这辈子可能除了跟这个宝贝女儿在一起之外,都没这么好耐心过了,讨好、商量的各种法子都用上了的,什么幼稚的事情都做过了。 第69章 楼盘 过得半月,卿尔尔在老家照常过日子,就像时媛没离开的时候一样,忙着家里的杂事,再正常不过,这半个月下来,倒让王冬梅松了一口气,她从来都没想过一向唯唯诺诺的儿媳妇能在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能够说出那番话来,就算是家里老爷子开口说的话,她也能那样驳回去,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当天差点就没能坚持让儿子把时媛带出去,幸亏老爷子是真的恼了才使得这事儿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粱于归刚走的那两天,她一直时刻关注着卿尔尔的一举一动,她自个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自家的这个儿媳妇变了,变得让她拿捏不住了,她甚至会担心儿媳妇会趁她一不注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这转眼半个月,也不见有出什么幺蛾子,这才算是把心思放下,只当是自个胡思乱想的多了,这儿媳妇还是以前那个没主见、好管教的儿媳妇! 又过得两日,卿尔尔跑来跟她说,二婶赵凤让她去县城里去陪阿妹几天,最近阿妹在复健,麻烦事情有些多,忙不过来,让她去陪陪阿妹,这倒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自从老二家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卿尔尔也时常去,有时候会在县城住上三四天才回来,她也就同意了。 卿尔尔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背了个包第二天就走了,之后,王冬梅就在家门口洗衣服,不过多时就瞧见梁全福嘴上叼着烟斗,背着手慢慢往外头踱步,一般这时候他都是要去镇上附近的茶馆里边去跟一群老头子扯扯闲话,看看打牌什么的,只见梁全福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转头问王冬梅说:“儿媳妇又去县城看她二叔二婶去了?” “是呀,刚前脚才走。”王冬梅答着话儿,把手用清水洗了洗,手上还挂着水珠子就连忙往眼睛里边揉,揉了半响还是不舒坦,嘴上嘟哝到:“也不晓得是怎么个怪事情,这右边眼睛一直跳一直跳。” 左吉右凶,这必然不是好兆头! 梁全福没多理会她,背着手继续往下街走了。 —————————————————— 十月份的天气有些闷热,就算是太阳不出来,走在路上也觉着被滚烫的水泥地赤烤着的,要是多走上几步路,额头就会开始冒汗,单薄的衣服就会出现湿润的汗迹,虽说七八月放暑假的时候才应该是最热的天儿,可这会儿这气温丝毫都不亚于那两个月,卿尔尔从火车站出来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她一直凭着自个心里边的印象在走,走到这会儿倒是没头没脑的了,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眼看着这会儿太阳也开始出来了,毒辣辣的,她在路边的报亭拿了冰箱最下边的一瓶矿泉水,叫了声“老板”,朝报亭里边开着小差的中年男人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里边的中年男人身体有些发福了,嗓门却大的很,扯着嗓子说:“一块钱。” 卿尔尔从裤兜里掏了个硬币放在报亭门口的玻璃板上,她走的久了,这会儿站定了一点都不想再动弹,朝里边精神恹恹的老板说:“老板,借个地休息会儿,成不?” 中年老板看起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路人了,很是熟练却又随意地把门口边放着的塑料矮凳往外边踢了踢,朝卿尔尔说:“坐吧,凳子。” “不了,老板,我站会儿就行,就想借你着报亭挡挡太阳。”卿尔尔大口地灌了几口水,倒了一些在手心,拍在额头上好降降温。 “让你坐你就坐,站在门口,挡着我做生意。”许是大热的天儿,引得那老板语气里有些烦躁了。 这会儿正中午来回的路人都没几个,哪里来的生意?卿尔尔也不好再矫情什么,端过来就在门口坐下了,休息了片刻,站起来问躺在靠椅上的中年男人说:“老板,我向你打听个事情,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房地产公司?” “你是说对面转弯处那栋大楼里边的那个公司?以前都是我老婆在这儿看摊子,前些天回娘家去了,我记不太清楚那个公司的名字,但是听我老婆说是干房地产的,好像是叫什么盛的来着,以前是叫鹏程的,只是前些时候改了名字,所以就混淆了,记不清楚了,你看,就那边那栋十来层的楼,那都是他们公司的,这公司干的也算是不小咯。”那老板一提到自个老婆,说话的语气都好上了许多。 “噢,就是那个公司啊。”卿尔尔表现得像是从来没听说过,现在才了解到这个公司一样,其实也不尽然,粱于归的公司她的确是没来过,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地点在哪里,这会儿也才算是真正知道:“你这儿有关于他们公司的报纸吗?” “别的公司不一定我这有,就这房地产公司的我这儿就有,去年开始他们公司就投资了一处房地产开发,地势楼盘都很吃香呢。” “老板,这你都了解得这么清楚?”卿尔尔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报纸,简单地看了几眼上边的大标题,“要我说啊,这房地产就是赚钱,这么大栋楼得多大的利润呀!” “就是说,我老婆还为着要给儿子在那里买套新房子当婚房跟我吵了一架,他们这楼盘修的地段好,可是价格的确是高啊,我老婆为了那楼盘的房子跟我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以前我哪儿没事去了解这些房地产公司呀,其实吧,要我说啊,这年头开公司的还不一定比我们这些平常老百姓做点小生意来的稳当,有生意就做点小生意是一天,没生意打个盹也能是一天,日子过得多舒坦啊。” “你这老板真奇怪,不管事开公司还是做生意的,不都是为着赚钱吗?怎么人家做大生意赚大钱还能不舒坦安稳?” 那老板听着卿尔尔这么问,立马来了精神,从躺椅上坐正了起来,手上一直时不时摇着的蒲扇也给仍在了一边:“姑娘,你是不知道,那楼盘地势是好,就是说不准是有什么脏东西在里头的,从去年开始修,修到今年也不见修得多高了,本来楼盘是要卖出来的,可是接二连三地出些事情,这到现在都没封顶呢。” 卿尔尔见他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也跟着他把声音放小了,问:“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听说是先前修到一半的时候,有工人从楼上摔了下来,幸亏运气好,没把命赔进去,后来怎么解决的外头的人都不清楚,估计是给家属拿了一笔钱了事,我这儿隔那公司近,那公司里头有些嘴巴大的会一不小心说漏嘴,有时候给我老婆听着了就拿来唠嗑了,听说是人没死,就是瘫了,从脖子以下都动不了了,下半辈子就这样了。”那老板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站起身来顺手从柜台旁的冰箱里边拿了一瓶冰冻的农夫山泉,拧开盖子就喝了两口。 “是挺可怜的,撞上这种事情,那房地产公司也是运气差。” “这事用运气差撞上了来解释也就算翻篇了,可是呀,到后边快完工的时候,说是包工头卷了工程款跑了,闹得有工人拿不到工资,有一个跑到楼顶去要跳楼,死活都要见到钱才下来,说起来吧,那人也不是真要寻死,就是想拿到钱而已,可是我们在下头看热闹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地突然惊慌失措就从上边掉了下来,就这样活生生摔死了,后来警察上去调查了好久,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就草草结案了,本来吧,出了两起这样的事情,这楼盘怕是就没人再敢去住了,可是后头也不知道他们公司使了什么法子,硬是把这事压下来了,报纸上都没报道,只有我们当时少数凑热闹的老百姓知道。” “这嘴长在人家身上,说什么都由得着人家,这死了人的消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还有人敢去买那楼盘?”卿尔尔问。 “有人买,有人买的,地势好楼盘好,自然是有人买的,当时在场的老百姓毕竟是少数,既然人家公司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压下来,那就说明人家公司有后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惹得起,但凡是多想了一层的,都不敢去张扬这个事情的。”说了这么多话,那老板也热出了一额头的汗珠子,又慢悠悠地躺回去,拿起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卿尔尔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在这儿也晃悠大半个小时了,就没再多待,拿上没喝完的矿泉水,跟老板道了谢,提上背包就走了。 报亭里,中年男人发福的身体要经受这样的温度实在是难受,他多待一秒都是折磨,这差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两眼无神,望着报亭外被烈日暴晒得水泥路,就像是能感受到那股高温向他席卷而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想念空调,怀恋咖啡,甚至思恋加班的日子······ 第70章 怀疑 卿尔尔一直往前走,甚至连个目标都没有,神情也是愣愣的,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到了一个公交站站牌等候休息的地方,她麻木地迈着腿走到空位上坐下,把背包拿下来抱到胸前,开始陷入沉思。 刚才从进入报亭开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周围没有一家便利商店和快餐店,都是高楼大厦,却独独这里有一件报亭,这倒没什么稀奇,可能只是人家的摊子恰好就在这里。 可是,那个老板确实相当可疑的。起初她买水的时候,那个老板躺在躺椅上连动都懒得动一下,甚至卿尔尔拿水的时候连那老板的脸都没见着,难道就不怕有人顺走他的东西?这哪里像是做生意的? 然后,她把钱放到那老板面前柜台玻璃上的时候,那老板明显打量了她一番,她没顾忌什么,想在那里休息一下,那老板用脚踢了踢塑料凳子,示意她坐,那是一种感觉,女人的直觉——他一定有问题,这种动作不应该是一个报亭小老板应该有的动作,倒像是有一定能力而目空一切的人! 随后,那老板态度最明显的转变是从她开始问起粱于归公司的时候,他明显话多了起来,知道粱于归的公司干房地产、公司办公楼有十几层都知晓,知道以前公司名字叫鹏程,可她只是问附近是不是有一家房地产公司,按照他先前的态度,他要是“嗯”一个字回答了,或许她还觉得正常一些。 后来,那个中年男人刻意用自己老婆要给儿子买婚房来解释了一堆为什么自己知道这个公司,还对他们修建新楼盘这么清楚,有些事情过犹不及,越是解释的越多,就越是证明他在掩饰。而且那老板怎么看怎么可以,那么发福的样子,怕热怕的要命,离开扇子一会儿就受不住了,说上几句话就要奢侈地去拿一瓶价格是她这个顾客手里矿泉水两倍的水来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家小户生活精打细算的报亭老板的该有的样子啊! 再后来,她发现那个中年男人在刻意把她往楼盘修建的时候出了事上边引,她便顺着他的话问,一方面是她感觉到他有问题的第一反应是不要打草惊蛇,不能让他看出来她已经知道他有问题了,另一方面是他既然是想刻意透露一些事情给她,而她的确也想知道粱于归的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后那老板说的话才是真的让她心底发笑,这么蹩脚的演技,忽悠谁呢?你既然自己都说了小老百姓惹不起人家大公司,但凡多想了一层的,都不会去四处张扬这个事情,那还在她面前摆弄这个事情?是这老板天生对陌生人有好感,什么事情都能对陌生人说?而且还就是对来打听粱于归公司的人说了粱于归公司压下来的“秘密”,这故意透露信息也做的太明显了些。 就光刚才偶然遇见的报亭老板,一言一行都值得怀疑,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已经被人在暗处盯上了。 可是,她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很奇怪的是事实上是没有人知道她来了b城,她是用去县城陪阿妹的借口唬住了周围的人,按理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来了b城才对的,怎么会有人就像是故意在那里等着她一样,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知道她来b城了,就怎么知道她就一定会来粱于归的公司?种种迹象都透露着不寻常,有问题,她才来这里短短一天时间,周围就开始出现让她恐慌的事情,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坐在那里表面上是在发呆沉思,可手心里边早已经全是汗了,她的眼角余光在她的周围已经悄无声息地扫了好几遍。 到底是什么人盯上了自己?又是为什么盯上自己?在她身上难道还能寻到什么利益? 她胸前抱着的背包越拽越紧,不知道自己瞒着所有人来b城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这或许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来! 正午过后,转眼就到了下午两点多钟,一晃就是最热最让人精神恍惚的时候,马路两边茂密的书上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越发让人烦躁。卿尔尔找了个小饭馆吃了中午饭,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去哪儿,便在饭馆里吹着风扇挨到了一点多钟才走,走出饭馆,她就开始在想,她得悄悄地去粱于归住的房子那边看看,逮着他出去买东西或者上班的时候,就去见一见时媛。 小时媛从小都在她身边长大,也不知道突然换了地方习不习惯,有没有饿着,之前就听王冬梅在家里边提过,迟早就要把时媛送去幼儿园的,城里边的孩子三岁就可以上幼儿园了,也不知道粱于归送没送去幼儿园,去了幼儿园有没有跟其他小朋友打架,时媛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她这个当阿娘的知道,脾气大着呢,到哪儿都让她放不下心来! 她照着自己前些年对b城的印象,在城东的那几条街绕了两个多小时,她本想着就算有四五年的时间了,终归还能有两个她记得标志性物件让她知道往哪里走吧,可这城市发展起来就是快,这三四条街是什么时候就全部隔开了呢?原先的饭店哪里去了?超市怎么也不见了?她看着其中那些看起来要陈旧些的建筑物,几乎没有一个能记得起来,起先还有精神有信心能去找找,现下是一点辙都没办法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她才算是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找不着路了! 她找了个路边的花坛,挑了个干净点的角落,便坐了下去,她想b城里边她还有熟人吗?有谁现在能帮她找找方向?高帅定是不行的,先不说他是粱于归的好哥们,听说他有个女儿,粱于归把时媛带走的这半个月也提过要把时媛带到高帅那儿去晚上两天,她要是打电话刚巧撞上粱于归在那儿,那她就全完了。 她想来想去,这事只能找杜全儿了,他这个人比起粱于归其他哥们要好说话些,以前见着她还会叫她一声“小嫂子”,她想了想把手机掏了出来,这手机还是前两年粱于归给她买的,听梁阿妹说这是这两年的新款,在她看来都一样,都是拿来打电话的,她手机里边杜全儿的电话还是前几年的,也不知道这几年换电话号码了没有,她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既然是做生意的人,手机号码这些联系方式一般是不会变的,毕竟人脉关系至少还是得有个联系方式不是! 她连着拨了两个都是无人接听,她看着手机从亮着变成黑屏,想着还要不要再打一个,或者就等着他看到了未接来电再给她回过来?可是她现在怎么办呀?就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就在她在那儿一个人纠结的时候,手机突然铃声和振动都响了起来,真是救命稻草到了,她连要等杜全回电话一两个小时,甚至三四个小时的准备都做好,现在突然间他就打过来了,对卿尔尔而言,无疑是幸福感来的太突然。 “喂,是杜全吗?” “小嫂子?” “是我,是我,我遇到个麻烦事儿,想找你帮个忙,你看你现在有时间不?方便来一趟城东的这个叫什么春的街吗?” “什么春?是熙春街吗?” “是,是,就是,杜全儿,我其实是一个人偷偷跑到这边b城来的,只是这些年没来了,认不到地方了,想让你来领我找个方向,但是这事儿你能不给粱于归说不?”卿尔尔在电话那头又小声地说了句,“我不想他知道我跑到b城来了。” “这样啊,小嫂子,你就在原地别到处走,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我这恰好出来谈一笔生意,隔你那里不远,十来分钟就能到,你等我一会儿。” “行,麻烦你了,记着别给粱于归说。” “知道了,记着呢。” 卿尔尔挂了电话之后,又开始烦恼起来,一会儿见了杜全儿怎么向他解释她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b城呢,不过转念一想,杜全是粱于归的好兄弟,粱于归有时盛这个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至于粱于归把时盛带回老家的事情他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可是他心里边一定是偏帮着粱于归的,不见得就真的会帮她保守秘密呢,可是她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只能等着杜全来了探一探他的口风,看他知晓多少粱于归的事情,就算是把她在b城的事情告诉了粱于归,那她就连夜赶回县城那边,待在梁阿妹家里,来个死不承认! 大概过了个十分钟,杜全就开车到路口来接她了,只是这车不是以前公司那辆,她不懂车,就觉得这车要漂亮些,便对杜全说:“杜全儿,你这新车好看勒,太阳底下还反光呢。” 杜全笑了笑,换了话题说:“小嫂子,怎地还不让梁子知道你在这边呢?前些日子只知道他回老家了一趟,怎地你还不是跟他一起过来的?” 卿尔尔思衬着杜全要么是八成不知晓粱于归的事情,要么就是当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在她面前演戏呢,但是她管不了其他的,胡扯到:“他脾气大,他回家里边的时候,我惹着他了,他把时媛带到b城了,倒是不让我来,我怕时媛没我在身边要哭呢,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只能自个偷偷跑来看看。” 第71章 六百块 卿尔尔随着杜全去了一家旅店,说是旅店,卿尔尔看着门面却是不小的,虽说这几年生活富裕上些了,可她没出过远门,这在外边也没多少见识,以前也不曾在外边住宿,现下却是觉得在外边住旅店是要花些钱的,她随杜全刚走进旅店,卿尔尔就停住了脚,问:“杜全,你是要让我住在这里吗?” “小嫂子,你这来得突然,我也没来得及给你好好安排安排,你先在这里讲究两天,容我这两天给你找个好些的住处安顿。” “没,没,我没那个意思,兴许我在这儿就待个两天就回去了。”他这么客气,倒让卿尔尔有些不还意思了,本想着就让杜全带她找的到她熟悉的路就成,哪知道他还帮她安排住处,这本就让她应接不暇你,哪里还敢多耽误他功夫。 “小嫂子既然来了,就是要在这里多待上段日子的吧。”说着就到柜台拿了门房钥匙,领着卿尔尔往楼上走,边走边说:“小时媛不是还在b城吗,你和梁子小两口拌个嘴没什么大事,他向来是板着脸,没个好脾气的,小嫂子你别心里记挂着就成,要我说啊,小嫂子你这次来也是放心不下小时媛不是,那就找个时间跟梁子说说,让你把时媛带回去得了,这么小的小姑娘能离得了母亲的。” 是啊,时媛说到底还是个没有五岁的孩子,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哪里能过得惯没有母亲陪在身边的日子,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个局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可老家里的长辈却是不懂,硬是要把她们母女分开,还要打着一切都是为她们好幌子来把她说成蛮不讲理的妇人! 一想到这里,她只得缓缓地哀叹了一口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连做梦都在想带时媛回去啊。” “小嫂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杜全耳朵尖,她的话都听在耳朵里,但还是故作没听见问。 “没,没什么。”她转念一想,她告诉杜全自己和粱于归吵了架,粱于归把时媛带走了,所以自己才偷偷来b城,这说辞他看上去倒是信了的,自己独自一个人来这边,无亲无故的,想要偷偷见上时媛一面都难如登天,但是要是有人能帮上一把,那就另当别论了,“杜全儿,我有些话不好开口,可是又觉着只能你帮的着我了。” “小嫂子,你尽管说就是,哪里还这样客气。”杜全开了房门,让卿尔尔进里屋的沙发上先坐着休息会儿,他便到一旁去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边。 “其实吧,事情是这样的,我不是和时媛她爸吵了一架嘛,时媛就这样被她爸带到城里边来了,家里边爷爷和爸妈都挺担心的,我也是心里一直记挂着,晚上连睡觉都梦到时媛在叫我,我来的前一个晚上,我梦到时媛哭着拉着我的衣服,让我不要丢下她一个人,我也是没办法了,所以一个人偷偷来了这里,粱于归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认定了的事儿,做了的决定就不会再去变动,我也没想过还能跟粱于归好好说说,让他好让我把时媛带回去,我这心里边一心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来看一看时媛,我就算是躲起来偷偷看一眼她过得好不好也是好的呀,我是真的离不开她,我”说着便有些哽咽了,她自己也弄不清是自己真实的情感的缘故,还是想要动之以情,满心只想着要是杜全能使把劲儿,指不定她还真有可能把时媛带走。 “小嫂子,你别激动。”杜全有些为难地想了想,说:“其实吧,这本来是梁子的家事,我不好出面去管,可是听小嫂子你这么一说,我觉着吧,这事儿梁子做的有些过了,好歹你们也是七八年的夫妻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硬是要这样折腾孩子,梁子的性子我哪里不知道,就他一个大老爷们,带着闺女过日子哪里像个样子,估计着这几天就是天天再叫外卖或者直接到外边去吃饭的,他一个大男人凑合凑合也就算了,连带着小闺女也这样过,别说小嫂子你不放心了,就随便搁在谁面前都难让人心安。” 卿尔尔见他这番话是大有要帮她的意思,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要不,这样,小嫂子,我明个儿找个时间带你去看看小时媛,前几天听高帅提过,明个小萧会出去给孩子买衣服,说是时媛也会一起去,哦,对了,小萧你还记得吧?就高帅媳妇。” 卿尔尔点了点头,她本想着杜全顶多再大概告诉她一下,时媛最近可能会去的地方,哪知道杜全给她全都安排妥当了,她心里边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了:“杜全,真的很谢谢你。” “小嫂子,你客气什么,你今儿晚上就先休息,明天我公司里边有事情脱不开身,小萧逛街的那边我知道,明天我让司机送你过去。”杜全说了就起身要离开了,卿尔尔便客气地送了他出去。 时间还算早,杜全前脚一走,卿尔尔便躺在床上睡了半个小时,她累是累极了的,可是神智却异常清醒,她心里边想带时媛一走了之,虽说那是她一时间冲动的想法,可是她转过来一想也不是不行,家里边的人以后能不能善待她暂且不说,就是时媛在家里边以后也只能是越来越尴尬,等她再稍稍大一些,知道些人情世故了的时候,那心里边又会怎样想?像阿妹一样?不,她想都不敢往哪个方向想,可是她要是一意孤行带走时媛,也就等同于与梁家断了关系,那她能往哪里去呢?她能带着时媛去哪里生活呢? 算了,这些都先别多想,眼下更重要的是先见一见时媛,见一见她的小时媛,她在家里边忍耐了那么久,才能让婆婆妈对她放松了警惕,这才有机会来这里见时媛一面,其他的都没有去见见时媛重要! 到了晚间的时候,旅店房间的电话响了,卿尔尔迟疑地接了电话,听见那头说:“小姐,您的晚餐需要送到您的房间来吗?” 晚餐?一说起来她才发现已经过了七点了,这会儿都要过饭点了,她竟然都没觉着饿了,这被人一提醒她才猛然想起来,可是她没有再旅店定晚餐啊?难道这旅店还免费给客人准备晚餐? “呃,那个,麻烦就送到我房间来吧,谢谢。” “好的,小姐,您客气了。” 这边卿尔尔先挂了线,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就连这么个旅店的服务都不一般,句句都是敬语,声音都是说的普通话,不像她声音始终带着那么点乡音,一瞬间,竟恍若隔世一般,她多少年前也想现在一样觉得大城市就是跟小地方不一样呢?她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不多时,便有人来敲门,一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年轻姑娘端着托盘进了屋子,在卿尔尔的注视下,把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布置完后便朝卿尔尔走过来问:“请问小姐还需要点什么吗?” “那个,我好想没有订过晚餐,怎么” “小姐,今天小姐登记入住的时候,写明了预订晚餐的,我们酒店的厨子早先准备下了,只是见小姐一直没打过电话来,所以柜台才先打了电话过来询问小姐的。”那个姑娘说的恭敬有礼。 卿尔尔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城里人管她眼里看起来比较高档的旅店叫酒店啊,她今天白天一走到门口就感觉是不太一样,总让她觉得是要花费很多钱的地方,但心里又侥幸地想自己就住一两晚,应该花不了多少的,她身上带的钱应该是够了的,一想到这里,她便张口急忙问:“请问一下,这里住一晚要多少钱?” 一开口她便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唐突直接了,倒让人觉得她身上没钱,让人小瞧了去,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姑娘,倒没在她面上眼里看出什么鄙夷的神态,反倒保持着笑容说:“小姐,我们这儿不同的房间价位是不一样的,您住的这里是六百块一晚。” “六,六,六百一晚上?”卿尔尔舌头都要打结了,她本想就在这里耽搁两三天,出门又怕引起婆婆妈怀疑,浑身上下就带了四百多块钱出来,这连一晚上的房费就交不起啊! “是的,小姐。” 卿尔尔决计是不能住下去的,她正想着要问问看能不能现在退房,她到目前为止也就待了四个多小时,顶多按时间算,她补些钱给他们酒店就是,酒店服务员大概是看出了卿尔尔脸上的囧色,她在这里干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多多少少知晓了她心里头的想法,便说:“小姐,今天送您来的先生先预交了三天的房费,没什么事情的话,请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服务员出了门去,卿尔尔才缓过神来,杜全帮她交了房费,还交了三天的,这么大的人情,可让她以后怎么还的清呀! 卿尔尔一个人又开始瞎琢磨起来,这杜全许久不见,这一见面果真是不一样了,一挥手就是一千多的住宿费,未免也太奢侈了些,要不是她问起服务员来,怕是临走了都不知晓自己在他这儿花了多少钱,承了他多大的情,不过话说回来,这杜全也真真是与从前不太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第72章 咖啡屋 第二天一大早,卿尔尔就起来把自己收拾地利索了,她今天要去见时媛,虽然杜全提前告诉她的,得等到下午小萧带孩子出去逛街了才能去,但是卿尔尔心里跟猫抓似得,就是静不下来,恨不得马上就跑到时媛身边,好好抱抱她,好好亲亲她。 一上午她都在房间里边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好不容易过了晌午,本来应该睡个午觉的,可她现在这心急如焚的样子,哪里能睡得着,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接到杜全的电话,说是让她下楼去,司机已经在下边等着了,他已经跟司机都交代过了,等看过的时媛,照样让司机把她送回去就是了。 她匆匆忙忙下了楼,出了酒店就看到有人在酒店外边候着她了,她虽不认得人,可是那司机却是应该知道的,见了她出来,就径直走到她面前,做了请的手势,随即跟着她走,一边走一边说:“小姐,酒店门口不好停车,得劳烦你走两步到前边的路边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车开出来。” 卿尔尔点头应了,等司机走开了,自己便往前边的路口走去,她觉得这城里边规矩都叫做礼仪,也是多的很,比如见着年轻的姑娘要叫“小姐”,酒店服务员叫她小姐,司机也叫她小姐,看样子她也得学着点了,不然话一出口就知道是乡下来的,到让人平白看不起。 司机动作很快,她刚在路口站了一小会儿,车就开到了她面前,司机还主动下车来给她开车门,倒让她很不适应,上了车之后,司机把车开动了,一路上车开的稳当,想必这司机也是开了许多年的车了,看着年纪应该也车不多四十出头了的样子,看见卿尔尔在后头一声不吭,还有些紧张的样子,两只手交在一起一直绕来绕去,无所适从,他便笑着出声,说:“小姐,杜总要是瞧见你现在这样子,怕是要说我这开的什么车,竟然让车里的人这幅担惊受怕的样子了呢。” “啊?你别见怪,我这是自己控制不住的,跟你开车没关系的。”卿尔尔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 说笑的话让氛围一下就变得轻松了些,空气里还带着司机的笑声,司机说:“我虽然不知道小姐是要去做些什么,可是啊,能肯定的是一定是个很重要的约会,小姐保持平常心就是了,其他的先不说,要是小姐神经绷得太紧电话,一会儿很容易晕车的。” “是吗?我也是没办法,一想到一会儿要见我的女儿,就有些激动。” “小姐这么年轻就有女儿了?真是有福气。”司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卿尔尔闲聊,卿尔尔想司机也许是怕她闷,或者是怕她晕车,因为到目的地还是有一段路程的,前后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下车的时候,司机照样给卿尔尔开了门,只是在卿尔尔出来之后,对她说:“小姐,杜总吩咐过了,让小姐先坐在这边的咖啡屋里等等,一会儿你相见的人就会来,至于小姐是要怎么个见法儿,全在小姐自己,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再来这里接小姐回去。” “好的,麻烦你了。”卿尔尔道谢到。 司机客气地回了她,便重新上了车,开车走了。 应该是杜全安排好了,咖啡屋的老板一见她进来便点头示意,她估摸着这咖啡店的老板和杜全是有交情的。 咖啡屋不大,装修却是很有风味,暗沉的色调加上绿色的植物做装设,多了些闲适的感觉,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因为店面不大的缘故吧,店里除了老板之外,没有其他的员工,她一进门来老板就来询问她喝些什么,她打量了一下咖啡屋的老板,二十几岁的样子,兴许比她大上几岁,说话都是带着笑,让人听他说话都觉得能静的下来,这样的咖啡屋这样的老板,倒是如出一辙。 她想了想,也不问有什么喝的,只说了句来杯最便宜的吧,她一进咖啡屋,之后老板便给她端了一杯咖啡色和奶白色混合的咖啡,听见老板说:“这是卡布奇诺,味道偏甜,适合调节心情,已经有人结过账了,小姐请慢用。” 她手指在杯沿上来回滑动了好几遍,却不曾尝过这杯咖啡,甜的?她现在的生活除了苦还是苦,哪里还有甜味?她苦笑之后,便就这吸管喝了一口,喝吧,甜的不是能调节心情吗?既然日子已经这么苦了,生活能甜上一分也是好的呀。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咖啡店外边的街道来来回回的人也不算多,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一辆开来的轿车,一个男人下车给后座的女人开了车门,宽大的手掌帮她挡住头顶,护住她的身体,女人出来之后,便弯腰进去抱里边的孩子,两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从车里出来,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粉红色的蝴蝶结扎在头发上,白色的蓬蓬裙,大红色的小皮鞋,都像是从童话你出来的小人儿一样,卿尔尔正想着小萧应该把她的女儿照顾的很好的时候,车里边接着出来了另外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绣花旗袍,湖绿色很是称她的皮肤,从她第一次见着叶蕾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觉得的,她在b城见到叶蕾一点都不意外,可是在她想要见女儿的时候见到叶蕾,她很是意外。 要说叶蕾跟她也是五年没见过面的了,五年前见过的次数就寥寥无几,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高帅结婚是那个穿旗袍的美丽却又妖娆的女人而已,现在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穿旗袍,她这样的人生来就是适合旗袍的,无论什么样式的旗袍,穿在她身上都是一种别样的韵味,少了青涩和稚嫩,多了成熟和妩媚,走在哪里都能理所当然地吸引男人的目光,粱于归也不例外! 叶蕾下了车就牵起小时媛的手,转过身来对着小时媛,蹲下身去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上的蝴蝶结和蓬蓬裙,问:“时媛今天穿的好漂亮,像是仙界里边来的小仙子一样。” 小女孩的通性,收到表扬和赞美都会有些不好意思,时媛脸有些微微泛红,拉紧了叶蕾的手说:“叶蕾姨,我们赶紧进去吧,这外边好热的。” “好好好,我们进去给时媛买新衣服去。”说完,叶蕾用食指刮了一下小时媛的鼻子,站起身来对夏小萧说:“小萧,我们进去吧,这两个孩子穿的一模一样,像是亲生的姐妹一样呢。” 说话间,便笑闹着进了童装店,隔着玻璃,卿尔尔大老远就能瞧见小时媛的位置,她正任由叶蕾拿着一件红色的小皮裙在身上比划,比划完了又朝叶蕾的方向说了话,应该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然后得到应允之后,拿着衣服跟叶蕾进了试衣间。 夏小萧也给女儿挑了两套衣服先进去试,童装店能够透过玻璃看到里边的人只剩下高帅这个大老爷们,一个人坐在休息的沙发上,无聊地翻着桌上的杂志。 卿尔尔几乎是没有预兆地打饭了手里的咖啡,夏天的咖啡是冰的,里边放了冰块,打翻的液体滴落在她腿上也不会觉得烫,可是玻璃渣子扎在穿凉鞋的脚上却是痛的要命,那玻璃碎片像是要往她心根儿上扎一样,怎么会这么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脚上的血和咖啡混在一起颜色越发的深,可她的脚却是麻木的,心口倒疼的厉害。 她的女儿,她的时媛,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她不过是让粱于归带走时媛半个月而已,短短十几天而已,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粱于归他居然已经默许让时媛和叶蕾亲近,让她的女儿和他的情人亲近,怎么可以?她不允许,她不允许! 粱于归他是什么意思!他是要让时媛和叶蕾培养感情吗?还是说以后都要把时媛交给叶蕾照顾?他这是要为叶蕾成为梁太太铺路吗?可是那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女儿呀! 因为卿尔尔坐在咖啡屋右侧靠玻璃的地方,那里的位置比较偏,不招人眼,咖啡屋的老板也是听到了动静,连忙拿了毛巾跑过来,到卿尔尔面前递给她,关切到:“小姐,小姐,快些用这个擦擦,你的脚流血了,我去给你找些药来。”说完有些意味地看了卿尔尔一眼,便连忙走开去拿药去了。 后来,咖啡屋老板拿了碘酒给她处理了伤口,说:“小姐,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再处理一下,别的倒没什么,就怕有玻璃渣子在伤口里边没洗出来,到时候发炎了就不好了。” “没事,我想在这里再坐坐,可以吗?”卿尔尔淡淡地说了一句,视线不自觉又飘到了外边对面的童装店,她看着对面店里边的穿着大红色小皮裙的小女孩再镜子前左看看又瞧瞧,很是臭美,她的时媛啊,那是她的女儿呀,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寄托,可现在······ 第73章 溃败 当天她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好像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司机送她回去的,又好像是老板帮忙送她回去的,她记忆有些凌乱,记得不甚分明了,也有可能是两个人都有帮忙送她回去,因为她那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叫她也没有应声,就那样坐在那里三个多小时了,保持着盯着窗外的动作,两眼无神,像是丢了魂一样,吓惨了送她来的司机,直问咖啡店老板要怎么办,要不要让杜总过来一趟,再决定怎么找,后来咖啡店老板还是让司机先送她回酒店,其他的事情等联系了杜全再做决定,总不能把人就这样一直放在咖啡屋不管吧。 卿尔尔回神的时候,司机正在酒店房间的外边给杜全打电话,她听不太清楚,但是司机话里说是无论如何都让他过来一趟的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她像是睡了一觉一样,醒来脑子也变得清楚了许多,她让司机把电话给她,她跟杜全客气地讲了几句话,说让他忙自己的去,不用担心她,挂了电话之后,跟司机也客套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随后也让司机先回去休息了。 她站在房间的窗子边,瞧了瞧外边的天,晚霞在远处的天边,染红了一片天空,红彤彤的让人觉得喜气,可晚霞终究只是晚霞,片刻之后便消散了。 又过了半响,估摸着已经六点多钟,卿尔尔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什么一样,随手拿了酒店的钥匙,就往外边跑了出去。 走到半道上,她又慢慢停下了步子,想了想现在这时候了,应该都已经下班了,她往前方望去,看见了那个昨天来b城的时候路过的报亭,她又往前多走了几步,走到报亭的时候,却见里边坐的是个中年妇女,脸色发黄,看起来很不好,身体有些干瘦,背也有些开始驼了,坐在里边一动不动,眼睛却是盯着自家报摊的。 卿尔尔往前凑了凑,从冰箱里边拿了一瓶冰水,问:“老板娘,多少钱?” “两块。”中年妇人抬头看着她说。 这瓶矿泉水跟昨个卿尔尔在这里拿的是一样的,价格却是不一样,她也不揭穿,只笑着说:“老板娘,我走累了,想在这里歇一歇,可以借你的地方坐会儿不?” “小姑娘,我这报亭就这么大点,你往门口一坐,门面都当去了一般,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老板娘有些不耐烦了,你说你就买一瓶便宜的不能再便宜的矿泉水,还想在这里占地方休息,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我昨个也在这里买水的,只不过不是老板娘你在这里,是老板在这里,昨个一块钱可以买的水,到今个就翻了番了,我还在很是纳闷的很,你这报亭是不是昨个生意漫天要价啊?” “你这小姑娘胡说八道什么,我早些年就丈夫就去了,这些年都没有改嫁,哪里就来了个老板出来,你这小姑娘不要污蔑我这寡妇,当心我到警察局告你去,告你诽谤!”那老板娘看起来脸色黑的厉害,直挥手赶她走。 卿尔尔悻悻地走开了,她本来只是一时怀疑,可现在却是有了点眉头,既然只报亭只有这一个老板娘,那昨天见到的,跟她说了大半个小时闲话的又是谁? 她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是谁?是谁想通过别人的嘴来告诉她关于粱于归公司的事情?可是告诉她又有什么用?这人也未免太高估她的,她对粱于归公司的事情从来都是一无所知,更何况她一个女人,哪里来的本事去干涉粱于归想做的事情! 卿尔尔往回走,她心里在纠结着,自己到底下一步要怎么办?她的媛媛现在不在她的身边,她不能容忍粱于归可以地想要拉紧叶蕾和她的女儿的关系,从而淡化掉时媛对她这个母亲的感情,她不允许,也不能容忍,更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粱于归把时盛带回老家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自己的世界要崩塌,她的生活彻底毁了,可是她还有时媛在,就算所有人都背弃她,都欺负她,可她的女儿至始至终都是她的,不会被别人夺走,可是现在,她开始心慌了,她开始担心了,粱于归这样的男人开始让她恐惧,她刚开始结婚的时候对他有这样的恐惧感,可是随着时间早已被渐渐淡化掉了,可现下这种感觉如潮涌般袭来,越发浓烈······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她在想自己要去哪里呢?回去酒店?回去干什么呢?她的时媛不在这里啊,那她去哪里呢?去找时媛吗? 为什么不呢?那是她的女儿,她在犹豫什么,她怕什么,她如果再不把她的女儿带走,在孩子父亲的刻意影响下,以后还能是她的女儿吗?不行,她要去要回她的女儿! 她突然间从慢慢走路变成了快步奔跑,她要去找她的女儿,她什么都让了出去,唯独她的女儿不能让!她要带她的女儿走,走的越远越好,最好连老家都不要再回去,连带这个城市和这些人都不要再见面,她带着她的女儿过清净的日子去! “嘭嘭嘭”的响声突如其来,不像是上门来拜访的客人,倒像是来要债的,这是叶蕾在屋子里嘴里鼓捣着的话。 叶蕾一打开门,看着满脸汗水,衣服也都汗湿了大半的卿尔尔,颇有些狼狈,她没吭声,就站在门口带着打量的眼光看着卿尔尔,卿尔尔没有理会她,也丝毫没有要跟她纠缠的意思,径直推开她就进了屋子里,嘴里喊着:“媛媛,媛媛,你在哪里?媛媛,妈妈来接你了,媛媛,妈妈接你回家去,媛媛······” “别叫了,媛媛不在,于归带她去见幼儿园老师去了,媛媛已经要五岁了,城里的孩子三四岁就送去幼儿园了,我们也是打算过些时候带她去上幼儿园了,这几天我联系好了老师,于归就说要先带孩子去拜访一下。”叶蕾解释的很清楚,意思大概就是表明她对孩子很上心,她和粱于归把孩子照顾得很好,不需要卿尔尔再来多做担心。 卿尔尔突然间心口堵的慌,就像是被人狠狠地往心口上捶了几拳一样,难受得紧,脚下有些站不稳,她往客厅沙发边挪了两步,手直接撑在沙发上,通过沙发借力稳住自己身体,用背影对着一直站在门口的叶蕾,咬紧牙关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叶蕾双手环胸靠在门口壁橱上,盯着卿尔尔微微发抖的身躯,嘴角微微扬起一缕弧度,说:“还得个把小时吧,估计到了*点的时候,正好回来吃个夜宵,我在厨房你做的夜宵有些多,要不你也留下吃点?” 叶蕾话里话外都是把她当做外人,而粱于归,还有她的女儿倒是真真实实的一家子,而她就像是前来拜访的不速之客一样! “我先走了,等明天再来看媛媛。”卿尔尔指甲都快掐进手心里了,憋着气冷静地说话。 说完就转身往叶蕾的方向走,想出门去,在她刚经过叶蕾身边,踏出门口,声音就轻飘飘地闯入耳朵:“你来b城于归知道吗?老家的人允许了吗?昨儿个听于归说今天会打电话回去,让媛媛问候一下你,看来今晚上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打电话回去问问了。” 卿尔尔浑身猛然一颤,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字一句地说:“叶蕾,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这话是怎么说的?媛媛打电话回去问候你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怎么倒成了我咄咄逼人了呢?难不成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叶蕾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明显是明知故问的话,“要是那样的话,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得劝你两句,你赶紧早些回去吧,我听于归说过,老家的长辈们思想上可都是相当守旧的,赶明儿个知道作为媳妇却违背长辈的话,偷偷跑出家门,要是一怒之下就把人赶了出去可怎么得了,退一万步说,长辈们脾气好,不迁怒你,这边的情况你也是见着了的,那你眼巴巴地跑来这儿也没什么用处,不是吗?” 卿尔尔几乎是逃跑一样地离开了,没再去应叶蕾的话,更没去看叶蕾的表情,她拔腿就往外边楼梯道跑,其实粱于归现在住的地方她昨天就记起来了,这个房子是他前两年才换的,在十二楼,有电梯,可是她慌乱起来,顾不得其他,沿着楼道就跑了下去。 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么没用,在粱于归面前是这样,在叶蕾面前也是这样,她一两句话就正好掐到她的命脉,戳中她心里边的弱处,让她片刻间就溃败得彻彻底底,丢盔弃甲,只知道赶快逃走,不要在听她继续说下去,她还像是以前一样傻得无可救药,好像她这一逃跑就能够抹掉她来过的痕迹一样,就像是她一落跑就能让叶蕾也闭上嘴巴,继续当老家的人蒙在鼓里一样! 第74章 知晓 时间还算早,八点钟刚过,小区楼下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在楼下平日里固定的停车位停了车,粱于归从驾驶位上下了车,转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俯身从里边抱出睡得正香的女儿,睡得酣甜的时候被抱出来,小时媛显然不是特别高兴,眉头紧紧皱在一块儿,时媛的头搭在粱于归的肩膀上,身子扭动了好几下,总算是找到个相对舒服些的姿势,便不再动弹,继续流着哈达子睡觉。 粱于归白天得去公司,可时媛上学的事情也是得有个安排了,不能老是让这么大的孩子在家里玩闹,今天他提前从公司下班回家,赶到这时间点从家里接了孩子去老师那里拜访一下,他一直也是在担心时媛没法儿这么快适应城里的生活,这样去一趟也好给老师打个招呼,事情比较顺利,这才过八点他就回来了,可这小丫头却是一上车就睡得昏天黑地的,他看着时媛稚嫩的脸庞,竟有些当年孩子母亲的影子,不知道是哪一年,也许就是刚结婚的那一年,青青也是这样,一颦一笑一皱眉,都那么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 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从楼道出口跑过,粱于归只晃了一眼,身高和背影都觉得像又没看清楚,停了片刻,也没做多想便继续走了。 他抱着孩子上了楼,到了家门口,他一只手把孩子抱稳,空出一只手去拿兜里的钥匙,拿出来之后刚插、进钥匙孔里边,门就从里边打开了,他顿时皱了皱眉头。 叶蕾从里边打开门,一瞧见粱于归抱了孩子在肩头,便连忙让道给他,还一边压低声音,小声地在粱于归身边说:“这是抱了一路上来的呀,这大热的天,时媛这浑身都是汗了吧,来,这边,赶紧把孩子先放沙发上,一会儿我给她收拾收拾再抱回房间。” 粱于归轻手轻脚地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孩子放了下来,一放下来,叶蕾就赶紧上前把手里的毛毯盖在时媛身上,室内的温度还是比较低的,空调开了一段时间,刚从外边回来,盖个小毛毯才能避免感冒什么的,粱于归看了叶蕾半响,随后指了指阳台,示意她出来有话说,他自己便先往阳台走过去,站在外边等着,叶蕾跟了过去,刚反手把阳台的玻璃门轻轻关上,就听见粱于归说:“我没记错的话,你父亲今天回去了,是吗?” “早上的飞机,中午那会儿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到家了,你记性一向不差的。”叶蕾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主人家的逐客令也下的未免太快了吧。” “谢谢你今天带时媛出去逛街,辛苦你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粱于归背过身,看向灯光绚烂的远方。 “虽然我们有过约定,我父亲一走我就不住在你这儿了,连一晚都不许我多待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叶蕾语气似是玩笑又似讽刺一般,她向前走了两步,在粱于归的背后伸出双手,环住男人结实的腰身,静静搂住,把脸庞贴在男人的背后,“我说过,我愿意等,等到你愿意回头看见我的时候,这么多年,我的感情从未变过,当年大学毕业各奔东西,那是我们两各自都在赌气,五年前我离开了b城,也是一时生气,一时冲动,可这么些年了,人年龄越来越大,很多东西都不会再向以前那么看重,可是我这心里边始终放不下的感情,却一天比一天让我煎熬,要不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好?我要怎么做才能变回以前那个骄傲而又不可一世的叶蕾!”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不是像以前年少无知的时候,任性而为就可以的,我有女儿,你有儿子,与其把你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不如多关心照顾一下你的孩子,小盛是个不错的孩子,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的。”粱于归拉开了她的手,转过头来对她说,“叶蕾,回去吧,早点休息。” 粱于归想从她身边绕过去进屋子,哪知叶蕾突然跳到他面前,伸手挡住他的去路,脸上表情越发难看:“你一定要这样吗?我对你而言,就真的什么都算不上了吗?我以为你愿意接受小盛,至少对我还是有那份情意在的,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说你愿意带小盛回老家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甚至高兴得一夜都没合上过眼睛,就像大学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个晚上一样,我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算因为熬夜头昏沉沉的,心里边也像是化开的蜜水一样。” “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吗?我们相处的不是很好吗?我给你做饭,等你回来,你就算公司再忙也赶回来陪我吃晚饭,实在是堵车了,也会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这样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吗?我都觉得时光要回到以前了,可是为什么你回一趟老家之后,态度就变了呢?这半个月你对我客气有加,客气得像个陌生人一样,粱于归,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跟我说什么话吗?就是你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谢谢,带时媛出去买个衣服逛个街值得你跟我再三道谢吗?半个月前你带时媛回来,我就想啊,你的女儿我也要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好好待她才对得起你,可你这一回来就要赶我走,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叶蕾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粱于归任由她拉扯他的衣服,只扶住她的肩膀,说:“你冷静些,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在楼上或者楼下租一套房子,随你喜欢,没事也可以上来看看时媛,你······” 一阵简单的铃声打断了粱于归的话,屋内的座机响了,粱于归从叶蕾身边过去,进了屋子接电话,叶蕾站在门口,听见粱于归压低了声音叫了声“妈”。 粱于归对王冬梅突然打来的电话有些奇怪,自从把时盛留在乡下,把时媛接来城里之后,他妈就很少打过电话过来了。 “于归,妈这次不能再容忍你那个媳妇了,实在是无法无天了,以前她怎么样就不说了,至少还是个乖巧懂事的,知道尊敬家里的长辈,可现在居然把全家人都骗了过去,完全是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 电话那边言语里都是激动和愤怒,粱于归倒是习惯了,他妈在他面前一向是这样的,他淡然地说:“妈,你先冷静冷静,青青她做了什么事情?” “她跑了,你知不知道?她骗了我们一大家子人,说是要去她二叔二婶家陪阿妹,要不是隔壁的吴大姐托我让她从县城里带点东西,我给她二婶捎了电话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现在你阿爹和你爷爷都知道了这个事情,现在连她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是搁在以前,这还得了!” 粱于归对着电话沉思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一脸风平浪静的叶蕾,这才朝电话那头说:“青青来我这里了,你让爷爷和爸别担心。” 叶蕾站在原地立马变了脸色,她想起卿尔尔刚刚来过,会不会在楼下正好撞见了 “去了你哪里?那早些时候你不打电话回来说?这就算是去了你那里,也不能不声不响还骗了我们跑去啊,你就这般纵容她?现下会撒谎了,那以后是不是就更荒唐了?你说吧,这事儿你要怎么处理?” “妈,都是些小事,你高高手就得过且过了罢。”粱于归向叶蕾招了招手,指了指沙发上睡着的时媛,示意自己要先去书房讲电话,麻烦她再照看一会儿小时媛,粱于归一进了书房就把门关上了,听着电话那头的王冬梅说话,他使劲儿揉了揉眉头,他这妈呀,别的没什么,就是守旧思想严重的紧,什么事情都得给她报备,最是厌恶有人骗她,也是个抓着事儿就不易放手的。 “不行,以前你老纵容她,不干活要上高中,放假不留老家干农活要去城里边,但凡懂事点的媳妇都知晓不该,要不是你一直给她在我面前说好话,诳着我,护着她,我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现在是把性子都养野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了,这事儿,你必须让她回来给家里人一个交代,向你爷爷下跪认错儿!” “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妈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啊,妈你也心疼心疼儿子我好不好,我人在外边,她有那心思来这边照顾照顾我生活不好啊?你怎地就还不乐意我媳妇来照顾我呢?” “你个臭小子,有媳妇就忘了娘,你就护着她,偏袒她吧,不管怎样,你让她赶紧给我回来。”王冬梅也是拿自家儿子没办法,从小都是她这个当娘的给护着,现下有了媳妇,儿子都当是给儿媳妇养大的一样了。 “啊呀我的妈啊,你就别多操那份心了,我一会儿给爷爷打个电话,说道说道,爸那边我也打一个电话,把这事就算这样了了,青青既然来都来了,就让她多待些日子呗,我还想多吃两天饱饭呢,妈,我可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亲儿子,你可得帮着我说话,不然我下次回去第一件事就得是被爷爷罚跪,然后拿他那拐杖往死里捶了。”粱于归对她妈最会用的就是这套,偏王冬梅就吃他这套。 粱于归把他妈这边应付过去之后,突然就想起上楼是看见的那个人影,青青啊,你还真的来了! 第75章 反击 卿尔尔回到住的酒店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她拿了钥匙开门,进了屋子就倒在了床上,她太累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累过,也许是因为哭的多了的缘故,眼睛皮都重到不像自己的一样。 估计还不到十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她揉了揉眼睛,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去接电话,她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杜全打来的电话,只要叶蕾那边动作没那么快,目前会打电话给她的就只有杜全一个人了。 “小嫂子,你吃过晚饭了吗?司机下午回来跟我说,他已经送你回去休息了,怕你之前在睡觉就没打电话,想你这会儿也该醒了,我就打个电话过来问问。” “谢谢你了,杜全。”卿尔尔对于杜全周到的照顾,除了表示感谢还是感谢,她在b城目前也就只有杜全帮了她,她想了想,今天的事情还是得跟杜全也提一提,叶蕾要是真的把她在b城的事情捅破了,她总该做点什么吧,什么都不做只会让她越来越心慌,两个人想的办法总比一个人想的办法来的好,“杜全,你能来我这里一趟吗?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杜全再电话那边应下了之后,便挂了电话,卿尔尔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上了个十来圈,便有人来敲门了。 “门没锁,杜全,你进来吧。”卿尔尔满脸愁容,一看到进门的杜全,更是愁了,“杜全,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今天见着叶蕾了,她带着媛媛去逛的街,杜全,你也别瞒我了,叶蕾和粱于归的事情,我知晓的。” “叶蕾?”杜全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小嫂子,是我疏忽了,我忘记跟你说了,叶蕾的确在b城,可是我不知道她今个怎么也会去,本来我吧,是个好心,想让小嫂子你见见小时媛,哪知道却做了坏事了,小嫂子,对不住了。” “杜全,没什么对不住的,追根究底都不是你的过错,我这么晚了找你也是有个事情想找你想想办法,我今天去了粱于归的家里,是叶蕾开的门,我是偷着出来的,你也知道,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三言两语就被她识破了,我、我、我我不能让老家的人知道我偷跑出来,不然,不然我更见不着时媛了,我、我一个人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办,我”卿尔尔支支吾吾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杜全收敛了刚才的笑容,走到软皮凳子上坐下,右手顺势就停在了膝盖上,手指在腿上敲了几下,像是在思考写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头问卿尔尔:“小嫂子,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把你的位置让给叶蕾吗?” 杜全的问题突如其来,让卿尔尔措手不及,这个问题她甚至从来都没想过,其实不想也是一样的,谁会愿意把自己立足的地方腾给其他人,把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拱手想让吗?可是卿尔尔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杜全,只是咬着牙的同时撕咬着自己的嘴唇。 卿尔尔这一动作在杜全眼里看来算是七八成的默认了,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男人,他接触过的女人虽不说都像叶蕾那般强势,却也不会像是卿尔尔这般懦弱无能,这般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还一声不吭,要不是瞧见她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杜全都当真要以为她是无药可救了。 “小嫂子,这世上啊,有些东西可以让,有些东西却是绝对不能让的,你明白吗?至于哪些是可以让,哪些是不可以让的,全在于你自己了。” 一听了这话,卿尔尔就红了眼眶,哪些东西可以让,哪些东西不可以让,要是她自己有得选择,就算是做个吝啬鬼,她也一样东西都不愿意让出去,“我、我、我哪里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女人而已。” 杜全笑着摇了摇头,说:“小嫂子,我以前可听说你很喜欢看书的,看过《烽火佳人》吗?” “看过。” “《简爱》呢?” “看过。” “她们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杜全双眼盯着卿尔尔,“小嫂子,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而已,本来吧,我作为一个局外人不应该多说些什么,可是我看小嫂子你在继续这样下去是真的不行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小嫂子你只管一味地退让,那万一要是以后于归要和你离婚,把孩子的抚养权也要过去,那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离婚,我不能让媛媛离开我!”卿尔尔如晴天霹雳一般,就连杜全都能想到粱于归和她离婚的一天,那岂不是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她和粱于归最后都是要走到离婚的这一步的吗?她忍气吞声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离婚,还能继续为小时媛谋一个好的前程吗?如果说她和粱于归的婚姻注定要以离婚收场,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她现在忍气吞声又还有有什么意义呢? 杜全嘴角扬起了微笑,慢条斯理地说:“小嫂子,其实吧,这事情本来应该是梁子的家事,我不该插手的,可是这事梁子做的不厚道啊,叶蕾来了,他就放下你们孤儿寡母的不管不顾了?也不是,照我对梁子的了解,他估计也是琢磨着要自己可以养大小时媛的,这样一来的话,小嫂子你就只能吃闷亏了。”杜全说到后边的声音越发小了,倒多了一丝轻佻的意味。 “杜全,我不想,也不愿吃闷亏,可是我没办法做些什么啊,要是我能做些什么,我一定不会这样坐以待毙的。”卿尔尔说话间一直看着杜全,一脸无可奈何,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相信杜全愿意开解她,一定是愿意帮她的,说不定早早就帮她想好了法子了,她说这话就是为了试探一下,顺着杜全的话说,让他把注意告诉她。 此刻杜全才大笑出了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卿尔尔说:“小嫂子,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定帮你,可是现下啊,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没个主意的,再说了我也就一个外人,哪里能真正帮得了你什么,只是打从心里边不想看着小嫂子你一直这样下去,这才说了几句多余的话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你想知道些什么,他都可以帮上一点小忙的,我把联系方式给你留下,明天你可以去上次送你去的咖啡屋找那家店的老板,说是我的朋友,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你那个朋友”卿尔尔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让她去找其他人,而且看样子就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咖啡店老板,她记得不太真切,不过看起来倒不像是依靠咖啡店过活的普通老板,毕竟咖啡店里边也没多少客人。 “小嫂子早些休息,这马上就得十点了,我先回去了。”杜全没有多做逗留,也不给卿尔尔再追问的时间,说话间就往门外走了。 杜全走后,卿尔尔躺在床上想了一夜,她虽然弄不太懂杜全的意思,也不清楚杜全到底是要干些什么,但是她现在就像是抓住了大海里边最后一块浮木,没得选了,她要么就这样忍受到死,要么就做点什么,给自己和时媛留条后路,再差也不过是就是跟她忍受到死的结果一样,那她为何不去拼一拼呢? 第二天,卿尔尔收拾收拾了自己才出门,她必须要尽可能让自己变得精神些,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穿了一身连衣裙,说来也真是觉得可笑,她要穿着她丈夫给她买的漂亮裙子去想对付她丈夫的法子,还真是讽刺,就像是被人愚弄了一样! “你好,请问你是老板吗?我是杜全的朋友。” 咖啡店的老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卿尔尔往她上次来的时候坐的地方过去,卿尔尔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坐下,等了一会儿,老板就给她上了一杯跟上次一模一样的卡布奇诺,恭敬地放在她面前,说:“小姐,你的卡布奇诺。” 这跟昨天她来的情景一模一样,一时间竟让她有些分不清,只见咖啡店老板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将那杯咖啡往卿尔尔面前推了推,说着和昨天一样的话:“卡布奇诺,味道偏甜,适合调节心情。” “谢谢。”卿尔尔拿起来小小地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问题,昨天是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小时媛的出现,今天却是心灰意冷,喝同样的东西,昨天是甜的,今天却是甜到发苦的,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视对面的男人,说:“请问怎么称呼?” “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陶,朋友都叫我阿陶,卿小姐也可以这样称呼我,对了,我什么话都要先说在前面,希望卿小姐在我帮你做事情的同时遵守我的规定。” “你请说。” “第一,不要向别的人透露我在为你做事的事情,第二,我可以帮你查你想知道的事情,对了,这个职业在城里被称为私家侦探,是我的副业而已,平时就把我当做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来看就是了,第三,我只会帮你查三件事情,三件事情之后,我们之间的这次雇佣关系就结束了,卿小姐听明白了吗?” 第76章 打赌 卿尔尔从面包店你买了一个长条的肉松面包,一边往公园走一边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这种分量一般是给家庭的优惠装,分量特别足,可对她而言差不多,她饿了,她像是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而现在她需要好好用用她的脑子,首先她的体力要跟得上才行。 隔了一日,卿尔尔仔细思量了两天之后,才去找了阿陶,跟阿陶面对面地坐着,卿尔尔在阿陶面前说了些胆怯懦弱的话,绕了几大圈也没说出个重点来,一脸的没辙样子,真是个十足的没主意的农村妇人,可是阿陶却是个心底明镜般的人,一听她说了两句不着边的话,就知晓了她的意思,多半还是把希望挂在了他身上,想着能让别人给她出出主意。 阿陶一边在柜台里边擦着杯子一边说:“卿小姐,容我多说一句,你想从我嘴巴里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可是一个回答就是一件事,还希望你慎重些,至于卿小姐苦恼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正所谓靠山靠水不如靠自己,卿小姐既然有那个从别人寻求方法的时间,想必也能用这些时间想出些有用的办法来,为何不自信些,放手去做呢?” 卿尔尔被这样一堵,什么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走了,在她走后,杜全打了电话过来,阿陶懒洋洋地接了,语气里都是无可奈何:“兄弟,你确定那种又没主见又没能力的女人能做成你想的事情?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能的,这人啊,是种很神奇的生物,越是被压迫的久,爆发起来的效果才越是惊人,她既然能从老家跑出来,就证明她已经开始忍不下去了,外部再给她施点压,估计效果也就有了。” “你这花了这么多心思给她准备着,她今天还跑来套话,想从我这里知道你的一些想法和打算,当真有那脑子想到你给她备好的道儿?我瞧着人倒是有几分痴傻。” “你当她真傻啊?她要是真的是个傻子,五年前就会因为撞见叶蕾和粱于归的事情的时候就当场爆发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是傻女人做的事情,粱于归这么些年不也对她挺好的吗?她忍气吞声过了这么多年,除了那事,之后的日子不过得挺舒坦的吗?你不觉得这样算起来远比她跟粱于归撕破脸皮来的划算吗?哪个女人心里边没杆秤?”粱于归做的那些事情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些的,现下想起来还真是为这个女人着想,“她就抓住了粱于归的心思,这么些年粱于归哪里亏待了她,连她娘家的人都给送钱送人情,帮她那些个堂哥什么的找厂子,签她堂哥们厂子合同那些人哪个不是或多或少都看了粱于归的脸面,连她的女儿那么不受他家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太爷喜欢,他都是当做宝一样宠着,这么会把握男人心思、计较得失的女人会心思简单?只是不容易让人看出来而已。” “照你这么说,她还成了个聪明人?” “那倒也不算,只是这人吧,小聪明多,说到底也是个疑心重的,我的戏演到现在也算是全了,自认为演的也算是到位吧,但也没法肯定她是信我的,要不然她今个跑来问你的就不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来套你的话了,真正要问的而是粱于归的楼盘了。”杜全手里拿着一堆个人调查的资料,全是他找私家侦探去查的,这些东西非常细节化,细节到上边的这个人的一言一行,哪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心情是好还是不好,有没有外出,都记录得一清二楚,“你再看看吧,我估计着这个女人没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别问我为什么,只是感觉而已。” 阿陶没再多说些什么,不过他却真的搞不太懂杜全是怎么个想法,卿尔尔这个女人怎么看都是个说的好听叫单纯简单,说的难听叫蠢的女人,哪里会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么了解男人的心思吗?哪里还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如果真是个像杜全口中说的那样,那真正被利用的不得就是他杜全了,这件事情突然就变得好玩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阿陶就接到了卿尔尔的电话,但是让他做的事情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杜全之前给他预料过,卿尔尔八成会让他做的三件事情,连顺序都给定下了,第一,让他去查粱于归的生意,主要是楼盘问题,这是杜全提前就给她准备好的事情,专程派人给她授意暗示过粱于归楼盘有过问题的事情,第二,她需要得到粱于归婚外恋的证据从而抢到女儿的抚养权,第三,会等到她得到前面两件事情结果之后,才会来告诉他,不过应该是让他给找一个可以打个粱于归措手不及的日子,他本已经胸有成竹,照理说今天接卿尔尔电话的时候,心里边就一直在等着她说出他预料到的话,可今日卿尔尔让他做的事情却是大相径庭,甚至是丝毫都不沾边的。 他吃惊归吃惊,也没表现的有什么诧异,倒是一脸镇定地应下了。 随后他立马又给杜全捎了电话过去,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杜全那边没了声响好半天,后来才问:“你说她让你查的第一件是是什么?” “前两天她女儿已经开始上学了,让我查她女儿的作息时间,上下学的时间还有最近的学校的活动安排。” “就这个?” “就这个,她是不是傻啊?我一个私家侦探给她查这些小事,她是在逗我玩,还是再逗你玩啊?要我说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罢了。” 杜全沉寂了片刻,说:“阿陶,按她说的做,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人!” 卿尔尔当天晚上就拿到了她要的东西,不是效率高,而是像这种小孩子的作息和学校安排要查不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粱于归没有要把她女儿藏起来的意思,这些东西要查出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卿尔尔看了看送来的东西,仔细地看了两遍:时媛从那天被粱于归带去见过老师之后,每天早上都会在八点左右出门,司机会在八点半之前把她送去幼儿园,幼儿园是全日制的,每天中午会在学校吃午饭,然后老师们会安排小朋友睡午觉,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司机回来接时媛回家,幼儿园上课每天都不一样,活动也很多,时媛虽然才上了两三天的课,但是这周五幼儿园有个活动,家长要到学校去观看各个班的小朋友们表演节目,时媛也是,要跟其他小朋友们一起合唱一首儿歌。 知晓她的小时媛的生活很是规律,卿尔尔心底不由地高兴,这孩子的习惯就得从小培养,早睡早起,按时上学都是要好好约束才行。 后天就是周五,时间也还算充裕,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二天一大早,阿陶便又接到了卿尔尔的电话,跟昨天一样,找他做应允的第二件事情,这第二件事情一说就更加让阿陶摸不着头脑了,昨天问她女儿的行程,今天又来要查粱于归的行程,而且他特意问过是否要具体详细到工作安排的时候,她不但不关心,反倒一口回绝了,只说需要他陪她女儿的行程安排,也不用多久时间,就一到两个星期的行程就可以了。 这不是明摆着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事吗,能对粱于归有什么影响,真是浪费了杜全花大价钱聘请他这么个私家侦探,阿陶想起来都觉得这女人蠢得可以,要让杜全知道,必定得把他心都凉透,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了! 阿陶这次没急着给杜全打电话,一方面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杜全也大可不必再把心思放这个女人身上了,另一方面,他这个做人家兄弟的还是得给他留点缓冲的时间,连着两天这样的打击,一时激动心跳漏了一拍怎么得了! 估计到了中午的时候,阿陶才不慌不忙地给杜全捎了个电话:“兄弟,我就两句话,一是今天卿尔尔让我查粱于归最近生活上的行程安排,二是你别太伤心了。” “他让你查粱于归什么行程?主要关于哪方面的?” “粱于归陪她女儿的安排,估计还是关心她那个宝贝女儿过得好不好,你也真是,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呃,难以形容,这样的蠢女人,你还指望着能帮你做些什么事啊!” “不,我的事情只有她能帮的上忙,再看看吧,不是还有第三件事情吗?”杜全声音没什么情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打得赌不会输。” 阿陶不知晓杜全打得什么赌,正想调侃他两句“真是有自信,可别自己把自己绕进去”的时候,听见杜全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也输不起。” 第77章 幼儿园 粱于归晚上下班回家有些晚,天色已经黑透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要加班了,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便让司机先下班了,不用等他,到了八点多的时候,他大略估计了一下,明天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可以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去陪小时媛参加幼儿园的活动,才离开了公司,自己开车回去了。 “爸爸,你回来了。”粱于归一回来,小时媛就跑到门口去抱住他的大腿,粱于归笑着把他抱起来,理了理她前额的头发,说:“吃过晚饭了没有?明天不是要去幼儿园演出吗?今天晚上要乖乖早点睡觉。” “爸爸,叶蕾阿姨怎么走了?前几天听叶蕾阿姨说她要离开几天,会让保姆给我做饭,接我上下学,我这几天都没见着她了,她是不是去了哪里不回来了呀?”小时媛环住她爸爸的脖子,嘟着小嘴问,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 “时媛是喜欢叶蕾阿姨,想她一直陪着你是吗?” “叶蕾阿姨带我吃好吃的,给我买漂亮衣服,爸爸要上班,没时间陪我,就只有叶蕾阿姨陪我了,现在连她都要走,那就真没人陪我了。” 梁于归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红扑扑的小脸,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头,说:“时媛,要是爸爸说,叶蕾阿姨在我们家陪时媛的话,妈妈会生气,妈妈可能就因为生气就不来陪时媛了,怎么办呢?时媛是要妈妈陪还是叶蕾阿姨陪呢?” “妈妈?妈妈要来陪时媛吗?”小时媛鼓着腮帮子,低垂下了眼睛,“叶蕾阿姨是阿姨,跟妈妈不一样。我不想妈妈生气。” 粱于归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往女儿的卧室里边走:“时媛要早些睡觉,明天一大早爸爸陪你去幼儿园。” 一夜,粱于归很晚才回房间,他在女儿的房里看着她睡着,睡沉,给女儿裹了裹被子才离开,他到壁橱边,拿了一瓶红酒,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手中慢悠悠地摇晃着手中的液体,想着很多很久以前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粱于归第一次到女儿房间叫她起床,给她穿衣服,带她刷牙洗脸,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卿尔尔给孩子做的,他虽然疼爱这个女儿,却是从未沾过手,现在想起来,苦笑自己真是从未真正做一个好父亲呢! 时媛读的幼儿园是市里边条件和教育都拔尖的,孩子们的家长很难得来参加孩子这样的活动,就算是来,顶多也就只有一个家长来,不会父母都同时出席,所以小时媛只有爸爸带来的情况就变得很是稀松平常。 粱于归把孩子抱下了车,让司机把车停到停车场去,自己牵着孩子往幼儿园里边走,经过教学楼来到幼儿园举办活动的大礼堂,把孩子送到后场门口,便见到班主任老师在门口候着了,粱于归蹲下身去,看着小时媛说:“时媛跟老师一块儿进去吧,待会还要换衣服化妆,老师会把时媛化得飘飘亮亮地上台唱歌的,爸爸先去前台等着看时媛的表演去。” 时媛很开心,因为班上的小朋友有一些之前都在为爸爸妈妈不能来而不开心,虽然她也想妈妈能来,可是至少比起其他小朋友来,她爸爸来了呀,她至少不会是家里的保姆帮着家长来的,她已经很知足了。 等着迎接来的孩子们的老师见着小时媛便朝她微笑,时媛礼貌地问候了老师,老师牵过小时媛的手,跟粱于归客套了几句,便把孩子带进去了。 大礼堂的前台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家长,要么在相互谈论自家的孩子,要么就是保姆在一旁给家里先生太太打电话汇报情况,粱于归找了个观众席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了。 幼儿园的节目安排的挺多的,小时媛班上的合唱要等到第五个,还算是比较靠前的节目,活动开始之后,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就轮到了小时媛班上的节目上台。 台上表演的时候,台下的灯光是暗的,从上边看下来是黑压压的一片,在下边看周围也看的不甚分明,可粱于归的视线只是从第一排入口处扫过一眼,视线便没再离开过,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女人的身影,那个女人注意力一直在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也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人注视着她,就在台上几分钟的合唱结束,台下灯光亮起的那一刻,那个女人身形一闪,便往台下离场的通道里去了。 小时媛上台的时候就看见了她爸爸坐在哪里,在台上唱歌的时候也一直是看着粱于归的那个方向,就在表演完毕,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他爸爸的座位上却是空的······ 大礼堂的离场通道里。 卿尔尔看过女儿的表演便离开了礼堂,离场通道比较长,包围着整个会场转了一圈,此时里边表演还没结束,通道里的灯光也没有开启亮光,只隔着不远的距离便亮了一盏昏暗的橙色灯,这样的氛围和环境不由让她有些心慌,她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人扯着了手腕子,猛然一拽,她被吓得不轻,心里直扑通跳,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候,听见身后的男人说:“来了?不去看看时媛?” 粱于归看着不过大半个月不见却恍如已隔了几年之久的卿尔尔转过身来,眉头深锁地看着他,也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久久不曾说过一句话,粱于归拽了拽了她的手腕:“你怎么不说话?” 卿尔尔眼里突然间就涌出了泪水,一颗接一颗地往外落,被人拽住的手腕猛然往旁边一摔,几乎是压抑着叫喊出声:“你让我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偷偷跑到这边来,说是我做错了?说我马上乖乖回老家去?”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你自己跑到b城来,我又没怪你什么,你哭什么。你啊,老是在哭,来,赶紧擦擦。” 粱于归把西装上衣兜里的手绢拿出来,想帮她擦擦豆大的泪珠子,卿尔尔在他要碰到她脸颊的时候,突然偏过头去,不让他碰,咬着牙,像是在赌气一般。 粱于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极有耐心,把她的头扳过来,拿着帕子给她细细地擦:“你这么大的人了,眼泪还这样多,都是当妈的人了,让时媛瞧着都得笑你了。” 这话正好踩中卿尔尔的痛脚,她一手甩开粱于归手,泪水更加汹涌,脸上却严肃至极地质问他说:“你还知道我是媛媛的妈妈?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媛媛就是我的命,你明明知道却要让我的女儿叫别的女人母亲,你怎么能够这样残忍!你怎么能······你让别的女人成了我孩子的母亲,你让我的孩子叫别的女人妈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粱于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抱住了卿尔尔,尽管她在挣扎着想要挣脱,粱于归也毫不松开,反倒在她哭着说完这番话后,更加使了劲儿抱住她,卿尔尔挣不开他,哭喊着让他放手,哭喊着,打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捶在他的胸口上,后背上,也不知闹腾了多久,粱于归始终不松手,她力气也渐渐小了,嘴上却还是哽咽着念叨着那几句话。 “不会有任何人代替你成为媛媛的母亲,你相信我!”粱于归话语间无悲无喜,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可这话却是激怒了卿尔尔,她几乎是立马来了力气,又开始使劲儿地挣扎,咆哮地怒吼:“你混蛋,你混蛋,你让我相信你,你哪一次不是让我相信你?别人都说我是傻子好欺负,你也当我是傻子吗?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了,她带时媛去买衣服,去逛街,时媛那么喜欢她,还让她抱她,牵她,那是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让那个女人接近我的女儿,那是我的女儿啊,那是我的女儿啊!” “你冷静些!”粱于归大吼出声,他真的生气了,他推开卿尔尔,使劲儿地来回摇晃了她好几下,卿尔尔从嫁给他开始,就从未见过他这般大吼大叫,平日里生气也是压着火的,不说话或者阴阳怪气说两句,但都不会这般表现出来。 粱于归双手抓着卿尔尔的肩头,强行压住了心里边的火气,缓了好久,吞吐了好几次气,才稍稍心平气和了些,对卿尔尔说:“是我让她带时媛出去的,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下次了,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 卿尔尔发泄完后,浑身就像是脱了力一样,身子直往地上去,粱于归扶住她的腰身,让她的肩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听见她喃喃地说:“我只有媛媛了,我只有这么个女儿呢,你不再我身边的时候,我老是在告诉自己,我至少还有媛媛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媛媛······” “媛媛是你的女儿,这个事实没人能改变,我,也不能。”粱于归来来回回地抚着卿尔尔的后背,“你要是愿意,可以自己照顾媛媛······” 第78章 春宵 时尚街的一家咖啡店里。 “老大,你虽然是我老板,但是钱让我赚的这么容易,倒让我不太好意思收了。”阿陶看着杜全放在店里柜台桌上的支票,笑了笑,还调侃杜全。 “少废话,不收我拿走。”杜全伸手就要把支票拿回来,他现在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倒不是为了卿尔尔的事情,只是他一直派私家侦探跟踪着的人突然没了音讯,他的人找不到那个人的任何踪迹了。 阿陶连忙把支票抓住,拿过来折了折,又拿在手里朝杜全晃了晃,然后才放进衣兜里,对杜全调侃到:“哎呦,你这火儿还真的是大,可别往我身上烧。” 过了半响,阿陶又问起:“老大,你说说这卿尔尔打什么主意呢?搬到粱于归的房子里也住了四五天了,到现在都没见着有什么动静呢。” “你觉得呢?” “我看啊,她这个人就没多大能耐,说实话,她这样子跟有钱老公住一起,女儿也是她自个带,还图些什么啊,就她那没心眼没头脑的样子,应该心里正乐呵着呢,我还是没法儿相信你说她有什么手段,我估计她想着就这样过她富太太的小日子了吧。”说着话,阿陶就把倒好的焦糖咖啡递了过去。 杜全站在柜台前,斜倚靠着柜台,接过咖啡,喝了一小口之后,将咖啡杯拿在手里,胸有成竹地说:“我看不尽然,前面让你做的两件事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用处,但是实际上却不是。” “前几天她一个人跑去幼儿园一趟,结果就是在叶蕾走后很快就住进了粱于归的房子,之前我不是说过吗,她是偷跑出来的,可这下看样子待在这边也成了光明正大的,连老家那边也给了说法,我们不看过程,光看看结果,她这一出的好处可全让她一个人赚完了。” “至于你说她过她富太太的小日子,我看倒不是,她之前被粱于归伤透了,据我所知,粱于归带了私生子回老家认祖归宗,再加上前些日子,她差点连女儿都被人抢走,她心里边能不恨粱于归?要是她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忍者神龟,那我才是遇到鬼了,她能跑来找我帮忙就足以证明她已经信不过粱于归了,就算是睡在粱于归枕边,那恐怕也是貌合神离了吧。” “不是老话儿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她主动接近出现,接近粱于归,以最直接的方式说服了粱于归,现在还跟粱于归住一起那都是她的本事,这是好事,是好事啊。” 说着说着,杜全就自个大笑了起来。 “这怎么在我看来蠢到无药可救的女人到了你眼里就成了个那么有心计有手段有头脑的女人呢,我反正是不信的,按照约定好的,还有最后一件事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她什么时候来找我,看看她是不是真有什么花招,哦,不,估计她也没那个必要再来找我了。”阿陶从柜台下拿出一托盘的陶瓷杯子,用毛巾一个一个慢慢擦拭。 “那你只管等着吧,她现在可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包括你和我,估计最后一件事还得等等,不过应该也跟前边两件事情差不多,这女人做事啊,都是小心翼翼,不留把柄的,不信就只管看着就知晓了。”杜全又喝了两口咖啡,提一提神,那个莫名其妙脱离他掌控的人真是让他伤脑筋,他还得再去相信法子,估计之前派人跟踪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才让人跑掉了,没了踪影。 杜全把杯子往柜台上一放,转身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说:“我先走了,还有一堆没忙完的事情。” 阿陶在后边低头擦着杯子,自言自语到:“一遇上那个人的事儿,就手忙脚乱、束手无策了,老大呀老大,你这辈子也算是彻底栽在人家手里边了呀。” 被人正揣测着的卿尔尔这会儿正在粱于归的房子里考虑给她的女儿晚上做些什么好吃的,她刚才买了菜回来,一会儿就得去接孩子放学了,算起来她住进来的这几天除了接送孩子就没出过门,粱于归这几天也是忙着工作,早出晚归的,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这几天,她把整个房子上上下下也算是摸清楚了,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粱于归的房子是两层的小洋楼,一楼是客厅、厨房和洗手间,除此之外还有两间客房,她和时媛都是住在二楼的,楼上主要是自家人住的房间,还有粱于归的书房和储物室等等的,构造也算是明确简单的。 在卿尔尔住进来之前,粱于归是请了保姆的,只是卿尔尔坚持说自己能打理好家里的事情,就让粱于归改成钟点工了,只有上午十点钟到十二点这段时间到家里来打扫一下卫生,倒也让卿尔尔多了些空闲。 晚上,粱于归倒是难得有一天回来的早些,还能赶上陪卿尔尔和小时媛一块儿吃晚饭。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吗?”卿尔尔夹了一筷子菜到粱于归碗里,问到。 “这几天没有好好陪过你们两吃饭,今天早点回来陪你们,后边几天应该会更忙一些。”粱于归夹起碗里的菜吃了。 “你别担心我们,以前我跟媛媛两个过得不也挺好的吗?”卿尔尔夹了点青菜给小时媛,让她快些吃,她最近蔬菜吃的少了些,然后卿尔尔转过头问粱于归:“公司最近在忙些什么?忙的让你连觉都没好好睡上过一次,别熬坏了身体。” 粱于归见着自家媳妇一如既往的关心,心里也舒坦了不少,笑着对她说:“忙过这一段时间就会好些了,公司从前些年就开始忙一个项目,之前出了点岔子,今年才算是理清楚了,现在正步入正轨,所以难免比以前要忙一些,公司里上上下下都在加班呢,就高帅那小子今天还在跟我抱怨,说他连陪媳妇女儿的时间都被剥削完了。” “是新修的住宅楼吗?是不是决定这几天封顶售出了?”卿尔尔顺口就问了出来,粱于归有些疑虑地看着她,卿尔尔只从容地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我从哪里知道的是吧?前天周末的时候小萧不是带孩子来家里玩了的吗?我就多嘴问了她几句,也就知道你这新建的大楼已经马上封顶出售了。” 卿尔尔看粱于归还是不说话,倒是一直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便伸手拉了拉粱于归的胳膊说:“你不会这样就生我的气了吧?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过问你公司的事情,我这也是待在家里边,时间久了有些无聊而已,你要是觉得我多事,我以后······” “没事。”粱于归放下手里的筷子,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说:“以后你想知道我在外边做些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这些事情我也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会觉得商场上的事情会有些乏味无聊,所以才没跟你讲过这些,你要记得,你是我粱于归的妻子,我的任何事情你都有权利过问!” 粱于归双眼直视着卿尔尔,不带一丝犹豫和动摇。 卿尔尔闪躲开粱于归的眼神,哪知粱于归的手却直接抓住了她的,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小时媛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她爸爸拉着她妈妈的手,卿尔尔脸颊有些泛红,把手从粱于归手心抽走,说:“孩子还在面前,哪里还有个当阿爹的样子。” 粱于归“咳咳”了两声,坐正了身体,对小时媛说:“时媛,今晚上自己乖乖去睡觉,妈妈明晚上再给你讲小故事了行吗?” “为什么啊?我才不要呢,妈妈昨天说今天要给我讲白雪公主的结局的。”小时媛嘟着嘴巴,爸爸一回来就跟她抢妈妈,真让人不高兴! “冰淇淋,周末带你去。” “周六周日两天都去。” “成交!” “我吃饱了。”小时媛立马放下了筷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蹬着小短腿就往楼上跑了。 “你这当阿爹的怎么这样啊。”卿尔尔嗔怒到。 粱于归看着卿尔尔这样子倒是多了几分娇羞的意味,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到她面前,手穿过她的膝盖,就将她横抱了起来,一路往楼上的走,看着有些小女儿生气样子的卿尔尔,嘴角扬起浅浅的笑道:“你打算待会儿就这样一直赌着气?” “你这人怎么······”卿尔尔用力锤了几下粱于归的胸膛,脸却红的要滴出血了一样。 “我怎么,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说看。”粱于归一脚踢开了卧室的房门,把卿尔尔放在双人床上,俯在她身上,跟她脸颊几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相互之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我有很多时间,想听你好好跟我说说。” 忽如一夜春风过,红绡帐暖里的人儿带着各自的心思,享受了这一夜苦短的*。 第79章 工地 第二天,夏日热气还未聚集,b城也就只有早晨还能给人一些舒适感,出来晨跑和运动的人不少。 粱于归起了个大早,出去慢跑了大半个小时才回来,他从前几年开始就有了运动的习惯,无论再忙他都会抽出一些时间锻炼身体,毕竟强健的体魄才能支撑起他做更多的事情。 运动完后洗了个澡,看了看墙上的壁钟,也不过早上七点不到,不过对于他而言这才是正常的作息时间,简单滴吃过了早餐,司机就来接他去公司了。 卿尔尔醒过来的时候,粱于归走了已经很久了,她看着空落落的枕头,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床,她照常在家里带孩子做饭,不过时媛今天要上学,而且中午是在学校吃午饭,粱于归通常也不会回来吃午饭,这样的话,她中午就是一个人在家里吃,也不用多做忙和,简简单单解决了就是了。 今天钟点工许妈来做扫除的时候,却瞧见她在炖汤烧菜,里里外外忙和了好半天,有些疑惑,便问:“太太,今天家里是要来客人吗?” “没有啊,今天家里没客人,许妈,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太太你做了这么多的菜呢,我刚瞧着你那边还炖着汤呢,还想问问要不要我帮忙,打个下手。” “不用,不用,这点事情我忙的过来,只是中午老是我一个人吃饭,觉着挺没劲儿的,先生最近老是加班,累的很,我给他送午饭过去,当做是给他一个惊喜。” 许妈笑得眼角皱纹都皱到了一块儿,继续拿着拖把拖地,一边说:“太太,先生有你这么懂得体贴他的太太真是好福气呢。” 卿尔尔只笑了笑,便继续忙和手里的事情了。 是福气吗?可能也就只有在许妈眼里看来是这样的吧,在更多人眼里看来,兴许她能成为粱于归这么个有钱人的妻子是上辈子修的福气,祖宗坟上冒了青烟儿呢。 她提着保温盒,打的车去粱于归的公司,正午这会儿公司里的人都去了员工餐厅吃饭,她只在进门的时候遇到了保安,虽然没见过她,但对她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的,想必粱于归的公司管教下边的人还是很有一套的,不知道保安给谁打了电话,但是在核实了之后就让卿尔尔上楼去了。 公司的楼层最上边一层才是粱于归的办公室,卿尔尔没法儿坐粱于归专用的电梯,只能坐员工电梯,坐了好一会儿电梯才到了粱于归办公室的那层楼,她在门口见着有秘书的桌椅,却是没有人的,估计也是去吃饭去了,卿尔尔便推门进了办公室。 她环顾了一圈,没有人,难道出去吃饭去了?早知道她就打个电话再过来了。 粱于归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时候,下午一点多了,他一推门进来就瞧见卿尔尔坐在他的位置上,头偏在靠背上,手环在身前,眼睛闭着,呼吸平稳,竟以这样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粱于归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将手往卿尔尔膝盖处一抄,便把人抱了起来,安安稳稳地将人安置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拿过沙发后边备用的毛毯给她盖在身上。 他看着卿尔尔平静的容颜,带着一丝愁容,眉头微微一蹙,他不禁想起她和女儿在一起喜笑颜开的样子,天真得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一心一意陪着女儿玩耍,你追我赶地嬉闹,无忧无虑的,可现在她也有了烦心事儿,有了就算是睡着了都放不下的心事儿。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卿尔尔还不会醒,他站在办公楼的落地窗前,背手看向窗外,渐渐闭上了眼睛,他一有了烦恼的事情就喜欢这样静静地闭目养神,很多事情这样想想也就想通透了。 “你回来了?”不知道何时醒过来的卿尔尔坐起来,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朝粱于归的方向说。 粱于归睁开眼睛,笑着走过来,看她依旧倚在沙发上,顺手拉了她一把,扶正了她的身体:“你怎么来公司也不先说一声,我刚好跟人约了吃午饭,秘书吃过饭了来上班才知会我,说是你来了,要是下次我不在,你就别等我了,在这儿睡着了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我身体哪有这么娇弱的。”卿尔尔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眼睛看着粱于归,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保温盒,“我还好心好意给你送午饭呢,哪知道你已经吃过了,看样子我又白忙和一场了。” 卿尔尔提起保温盒,刚想要走,粱于归就过来拦着,从她手里把东西接了过来,按着她的双手,捏在手里边说:“这个你先放着,我中午应酬人,只顾着说话。也没好好吃饭,一会儿得空我再吃点。” “你真要吃?”卿尔尔拿怀疑的眼神看他,就觉着他是哄她的。 粱于归抬手看了看表,说:“一会儿吃,不过,我这会儿得先去工地上看看。” “工地?” “那工地你也知道,就是之前你提起过的那个大楼,今天得去现场看看。”粱于归绕过办公桌,从桌子下边拿了一些文件出来,翻了翻之后又说:“你下午有什么事情没有?要不,你也跟我一块儿去看看?” 卿尔尔下午随粱于归去了工地,其实说是工地,不顾也差不多马上要完工了,封顶只要一完成,周围的栅栏围墙一撤就是一栋清水楼了。 他们在这里四处看了看,住宅楼建的很漂亮也很高,一面向海,风景也是极好的。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粱于归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便对卿尔尔说:“青青,我刚接了个电话,我去这附近见个生意上的朋友,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过来接你一起回去,要是我那边耽搁了,我就让司机来接你回去。” “好,我自己在这儿没问题的,你去吧。” 粱于归看了卿尔尔一眼,眼里一片清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卿尔尔看向他的时候,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之后,便走了。 卿尔尔是第一次来这个工地,虽然一直有听闻这个大楼,但是都没有机会来看看,既然来了,总不能就在楼下躲躲太阳,仰望一下就了事了,她往大楼里边走,还没跨进大门口,旁边的工头就跑了过来,凑到她面前问:“卿小姐,老板怎么走了?” “他到这附近有些事情,一会儿会再回来看看的。”卿尔尔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家里的钟点工也只是叫过她“太太”,却从未有人称呼她为“卿小姐”,虽然她打从心里觉得卿小姐和太太是有些区别的,只是她乡下来的,对于怎样的称呼她都没多大的感觉。 “卿小姐,你这是想进去大楼里边看看?” “你们老板让我在这儿等他,可我在这儿也无聊得很,就想进去瞧瞧。” “卿小姐······”工头有些迟疑,这夫人一脸高傲,看起来脾气不小,人定是不好惹的,可是老板交代过,现在大楼到了关键时候,不能让人进去,怕是再出点以前的事情,就真没人能担待得起了。 “怎么?我不能进去?”卿尔尔问。 工头瞧出卿尔尔脸上表情是有些不高兴了,连忙从旁边的工人手里拽了个安全帽过来递给卿尔尔,说:“卿小姐,你误会了,我是看你没戴安全帽,进去不稳妥。” 卿尔尔会意地接过安全帽,试着戴在了头上:“要不,工头你在前头带路,我随你一块儿进去瞧瞧?” 工头没得选择,也觉得跟着她一块儿进去才放心,便先她一步往大楼里边走,卿尔尔随后就跟了上去。 大楼工地外边岔路口旁边,停着一辆窗户紧闭的轿车,纯净的黑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亮。 “先生,里边来电话了,说太太已经进了大楼,先生,就这样让太太进去真的好吗?”司机老陈是长年跟在粱于归身边做事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替粱于归办的,当然包括接送家里的小姐和太太,再把粱于归想知道的事情留意着记到心里头去。 “没事,由得她去。”粱于归手指放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这是他在思考的动作,“我授意工头把以前的事情透露给她知道,尽可能详细地告诉她。” “先生这是信得过太太?”老陈心里有数,这也是决定先生事业的大楼,那栋大楼里的秘密多着呢,很多事情都是被压下来了的,这档口容不得一点纰漏,知道大楼情况的人越少越好才对,他想不通先生这么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候,故意把太太带到工地上边来,还要让工头故意把大楼发生过的事情泄漏给太太知晓,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像是先生这样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不,恰恰相反,我对于她会怎么做一点把握都没有。”粱于归看向窗外远处大楼的方向,“人生在世,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让我想要去赌一把。” 第80章 伶牙 叶蕾是在粱于归让她离开的当天晚上就走了,当然,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走了,本来她是想能有挽回的余地,还不至于粱于归让她搬走她就搬走,可是粱于归母亲的电话倒是点醒了她,从电话这边就可以大约估摸出粱于归母亲的态度,眼下卿尔尔在老家定是没什么地位,也没人给她撑腰说好话了的。 这会儿粱于归正闹心,她硬是不走,粱于归那她是没办法,可是也惹得粱于归厌烦,吃力不讨好,她要是走了,粱于归心里头对她还有那么点亏欠,以后无论什么事情,冲着这点亏欠都得给她几分颜面。 叶蕾可不是个能认输投降的主儿,她在粱于归公司附近租了房子住下,不过之前也搬了两次地方,她是个敏感的女人,尤其对周边的事物,她特别相信自己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她起初住的地方,一天到晚气氛都不太对劲,她就算是去个便利店,都能感觉到附近有人跟踪她,为此她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住,可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便找了个酒店将就了两天。 也正因为在酒店住的这几天,她更确信有人跟着她,后来便想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自己在酒店里边待了两天两夜不出门,她相信周围定是有人在监视她的,她便把房间的窗帘时而拉开,时而关上,后来她找了个朋友帮忙,让朋友给她开了一间房,走的时候把她的房间退掉了,接下来又在酒店里边宅了三天,确定跟踪的人以为她不见了,才选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酒店。 后来,在粱于归公司的附件找了房子,这才算是安顿了下来。 也因为这样,这些日子粱于归在干些什么,卿尔尔来了b城之后见没见过粱于归,她全然不知。 叶蕾虽然不知道粱于归为什么这么急于让她走,虽然她之前是跟量预估约法三章了的,只要她父亲一离开b城,她就搬出去,可是那只是她的托词,缓兵之计,哪知道她还没有新的说法让自己继续住下去,粱于归就先提出让她搬出去的意思了,不过她离开后想了想,估计是和卿尔尔来了b城有关系,那天晚上粱于归母亲打电话来应该已经跟粱于归说了卿尔尔的事情。 她这两日正想着找个时间去把小时媛带出来玩,小孩子很好哄,只要带她去玩去吃好吃的,就粘人的不得了,只有让粱于归看见小时媛很喜欢她,她才有机会让粱于归在很多方面心软,做出一些让步来。 今天是周三,幼儿园放学是下午五点钟,时间比较早,还能有好长一段时间让叶蕾带孩子出来玩,她早早地就去了幼儿园,还有十几分钟才会放学,叶蕾想等着也是干等着,干脆把孩子提前接走得了,便进去跟老师打了招呼,把小时媛带走了。 “叶蕾阿姨,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走了就不回来找时媛玩了呢?”小时媛被叶蕾抱上了副驾驶座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叶蕾兴奋地说。 “哪里就不找时媛玩了,阿姨前些时候太忙了,像你爸爸一样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忙的见不到人,是不是?我好长时间没见时媛了,时媛有没有想阿姨啊?” “想了,每天都想了呢,叶蕾阿姨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啊?” “阿姨想想哈,这样吧,我们去吃时媛最喜欢吃的那家冰淇淋,怎么样?” “好呀。”小时媛高兴得很,只几秒钟,又突然不高兴了,“可是,一会儿放学了,妈妈到幼儿园接不到我要着急的。” “你妈妈?”叶蕾心里一盘算,大概也把事情理了理,只是她没想到卿尔尔居然能住在b城,而不是被粱于归或者老家的人把她带回去,“时媛,你妈妈来了b城啊?要不阿姨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说一声,请你妈妈晚上一块儿出来吃饭,你看行吗?” “真的吗?” “阿姨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啊?小时媛不相信谁都不能不相信叶蕾阿姨呀。”叶蕾空出一只手去刮了刮小时媛的鼻子。 ———————————— 兴许是住在城里的原因,卿尔尔人也变得懒了,一个午觉睡下来就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卿尔尔在家里做饭,等着司机去把女儿接回来,她有时候会亲自去接女儿,但有时候也想像今天一样偷个懒,让司机去接。 当她接到叶蕾的电话的时候很惊讶,她住进粱于归的房子里的时候叶蕾就不在这里了,她虽然很奇怪,可是却绝口不提,她和粱于归之间,叶蕾的名字就是个定时炸弹。 她听到了女儿的声音,虽然本不想去多和叶蕾做纠缠,可是她必须去把女儿接回来。 卿尔尔在一栋商厦里跟叶蕾见的面,她走到小时媛面前蹲下,拉着她的两只小手,说:“时媛乖,自己先去那边和其他小朋友玩一会儿,等你玩累了,妈妈再带你回去,我和你叶蕾阿姨聊聊天,你爸爸今晚上要加班,不会这么早回家,我们就当偷偷出来玩的,回去谁给爸爸说谁就是小狗。” 卿尔尔看着小时媛跑到商场附带的儿童乐园里边去了之后,才正视了一直站在旁边的叶蕾,很是客气地说:“叶小姐有心了,带时媛出来玩,只是我和她爸爸对她平时管教得比较严格,出来玩的次数比较有限,还希望叶小姐下次要带我女儿出来之前,先知会我一声,毕竟,我是她的母亲。” “你······”叶蕾很是诧异,这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卿尔尔说的话,以前那个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的卿尔尔哪里会这样带刺地跟她说话,就算是正视她,眼里都是带着胆怯的,可到这份上了,她也不能掉分儿,正了正神情说:“以前到没看出来,卿小姐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人,其实吧,我也是真的挺喜欢时媛这孩子的,我呢只有小盛一个孩子,没那福气生个像时媛一样漂亮的女儿,要是她的父亲同意了,我以后也是很乐意抚养这么个乖巧的女儿的。” “叶小姐不用说这些故意拿来激我的话,我要是还会像上次那样,今天就不会来见你了。”卿尔尔莞尔一笑,从叶蕾身上移开视线,看向儿童乐园里边的女儿,“叶小姐应该心里清楚,要是于归能够让你照顾时媛,那你现在就不应该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而是应该坐在粱于归的房子的沙发上高傲地藐视一切。” 卿尔尔的话让叶蕾着实吃了一惊,她从没看见过卿尔尔这幅淡定的样子,虽然她们只不过几面之缘,可在她眼里卿尔尔从来都不应该是个这样坦然自若的女人,而且是个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女人,面对她的挑衅只会当缩头乌龟的女人,可这是怎么回事,她似乎······并不笨! “叶小姐,我之所以答应出来见你,是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必须要跟你说清楚的,不管在我嫁给于归之前,你是否先钟情于归,但是结果都是我成为了他的妻子,我是个乡下人,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在这个与时俱进的社会里,破坏人家家庭的人被称作小三,我想像叶小姐这样有体面又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并不想成为这样人人唾弃的人吧。” 叶蕾措手不及,这话也真的是戳中她心里的痛楚,这么多年来,她周围的朋友亲戚都问她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她也是老大不小的了,她虽然不做理会,可是也正因为这样,周围圈子里的疯言疯语越来越多,最让她忍受不了的就是说她这个出生富贵家庭的大小姐甘愿下\贱地去当有钱人的小三,说她败坏家门,丢尽了她父亲的老脸! 她一时间找不到话去反驳卿尔尔嚣张的话,但卿尔尔也没有要继续逼迫她什么的意思,僵持了几分钟之后,卿尔尔往儿童乐园里边走,丢下一句:“叶小姐,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时媛也该回家去了。” 卿尔尔走出几步,叶蕾捏紧拳头,突然叫住她:“卿尔尔,只要我和粱于归结婚,我就是粱于归合法的妻子,就不是什么小三!” “你要是做得到,你就尽管去试试,我今天敢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你当我真是呈口舌之快?” 卿尔尔说完这话就进了儿童乐园的游乐设施里把女儿抱了出来,然后放下小时媛,牵着小时媛的手走到叶蕾面前,对小时媛说:“媛媛,记得妈妈怎么教你的吗?要跟叶蕾阿姨说再见。” 小时媛笑着点头,朝面色发白的叶蕾说:“叶蕾阿姨再见,时媛跟妈妈回去了,谢谢你带我出来玩。” 叶蕾看着卿尔尔远走的背影,脸色像是见鬼了一样发白,这真的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哑巴吃黄连的卿尔尔吗?还是那个见着自己就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卿尔尔吗?她突然有些恐慌,这样的卿尔尔,绝对不简单! 第81章 资本 这些年叶蕾为了和粱于归的这段长达十年的感情,已经耗尽了心力,她从一个青涩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每当她想起以前在校园里的点点滴滴,嘴角还是会不自觉地上扬。 在长达五年时间里,她几乎都没有怎么去正经上过班,也没有到外边应酬什么人,就算是父亲让她跟着一块儿出去见识见识,多结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她都不乐意,一方面是在最开始的一年里,她生了孩子,怀着孩子的时候她没法儿出去见人,毕竟未婚生子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在生了孩子之后,她觉得自己变得又胖又丑,根本不能出去见人,脸上皮肤变得暗黄了很多,身上也留下了妊娠斑,她几乎无法接受自己这样的变化,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从生孩子后变丑的噩梦里好转过来。 紧接着的两年里,不知道是从小盛出生的时候开始,还是小盛会出声开始,只要她一看到小盛,就满心痛苦,她晚上抱着孩子睡觉都会突然痛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办,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孩子要是长大些了,问她要爸爸她又要怎么办。 她对这个孩子又爱又恨,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尝试过不见他,把他丢给保姆,然后自己照常每天去公司上班,可是每天下班回来,那个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的孩子,老是会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在她把奶瓶喂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就会用小手突然抱住奶瓶,然后一边吸吮着奶嘴一边满足地笑,这是她的孩子呀,她早上出门他要在后边追,她晚上回家他会从前边冲过来,在小盛会说话了之后,每天牙牙学语地一边叫“麻麻”一边追着她跑。 后来她心软了,她想,或许每个母亲上辈子都是欠了子女的,这辈子十来讨债的,她无可奈何地放下了工作,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她除了带孩子,几乎就没忙过什么事业上的事情。 平淡的这几年生活把她身上的锋芒都磨光了,她变成了一个平凡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骄傲,没有好胜心,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业,有的只是儿子和一直追求爱情的执着。 她一直把孩子带到快四岁了,才跑到b城来找粱于归。 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那个时候她听说粱于归的房地产出了大事情,而且情况坏到有可能就会破产的地步,她想,她的机会来了,她的幸福这一次她一定要牢牢抓住! 她带着小盛来了b城,当然这些都瞒不过她的父亲。 她父亲在她当年怀上小盛开始就一直逼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甚至一度想要让她去把孩子打掉,可她始终都是咬紧牙关,就算生小盛的时候九死一生,她也没松过口,她父亲原本也是极度爱面子的人,为了这个事情把她赶出过家门,罚她跪过地板,甚至扬言要打死她,可是最后都妥协了。 虽然这些年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她甚至从家里搬了出来,明面上她父亲不再逼问她,可私底下她都被人监视着,接触了什么人,有哪些人经常来往,她的父亲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也正是为了避开她父亲的耳目,这才跟以前的朋友都断绝了来往,这些年她父亲对她生活上的监视从未断过。 她本有预想过粱于归公司遇到问题之后公司亏损的程度,可她来到b城得知粱于归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主要的问题在于死了人的大楼想要拿来当顶端消费的住宅楼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b城的人别的没什么特点,却最是迷信,讲究风水之说,这也正是粱于归这栋大楼的卖点,另外,就算是赔偿了家属,这方面勉强过去了,一旦死了人的事情闹开了,上了报纸新闻之后,公司的股票一定会跟着出问题,一环扣一环下去,整个公司的名声就全都毁于一旦了,在这个项目上一旦亏损严重,在这个竞争越来越激烈残酷的市场上,粱于归的公司要再想东山再起简直是难如登天。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事情压下去,尽可能让知道的人降到最少,而那些知道的人又不敢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可是问题来了,这死了人的事情想要瞒天过海,需要的不仅仅是财力,更是人脉和权力! 她第一次在家里人面前低了头,她主动回去找父亲谈了整整一夜,她告诉她父亲,小盛的亲生父亲就是粱于归,可他现在在事业上遇到了很大的问题,需要有人帮他。 她许诺了她父亲,只要她父亲愿意帮他,她就能按照父亲多年来所想的,带着小盛跟孩子的父亲结婚。 叶蕾未婚生育的事情是压在她父亲心头多年的烦恼,这下能够迎刃而解,她父亲自然乐意之极,虽然她父亲了解了整件事情之后觉得事情是有些棘手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多花些功夫也是值得的。 可她父亲来到b城之后,跟粱于归见了一面之后,也跟自己未来的女婿有了一个君子协定,那就是粱于归必须要先把小盛带回老家去认祖归宗,他的这个宝贝外孙从小就被人看做是私生子,受尽了外人的白眼,从来就没有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过,他心里头多多少少是看不起粱于归这样的男人的,这个男人让他的女儿和孙子都过得憋屈,他甚至想在见着这个男人的第一面就冲上去揍这小子一顿,可是她的女儿不怨不悔,他的孙儿也认他作父亲,那他还能再发什么脾气,家和万事兴,他老了,只想自己一家子都平平安安、和和气气的,所以退了一万步,就提这么个不再委屈他宝贝孙儿的要求,他自认为是不过分的。 这件事情也是在粱于归点头答应之后,整个事情才算是真正谈拢了。 从头到尾,叶蕾什么都不曾真正担忧过,她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粱于归的态度,她的孩子、她的胁迫和她的威逼利诱,粱于归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人真的能够答应?可是真正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的时候,他答应了,从他点头的那一刻,叶蕾心头似蜜糖般甜上心头,他能够妥协就证明他对她并非真的绝情断义,他对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和情分的,聪明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男人的不忍,那足以让她有信心扭转乾坤! 她的信心不仅仅是来源于此,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对于卿尔尔这个人的了解和调查,据她见过面的那次的直觉来说,卿尔尔这个女人没多大本事,连跟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多说上两句话都不肯,就算自己拿话去刺她,她也只会落荒而逃。再加上她最近找人调查卿尔尔,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卿尔尔是个大山里出来的女人,高中都没有毕业,周围只要跟她接触了的人都知道她那人好说话,性子软,什么事情都忍着,从来没有跟街坊邻居红过脸,更不要说跟人家吵架打架什么的了。 可是,前两天见到的真的是她一直小觑的卿尔尔吗?她很久没跟人起过什么冲突了,突然之间竟然回击不了卿尔尔,现在想起来前两天的事情都觉得憋屈的慌,等她冷静下来之后才想明白,卿尔尔的话其实没多大杀伤力,正如她自己心中坚信的一样,一旦粱于归老家的人坚持要粱于归和卿尔尔离婚,离婚证一出,那她卿尔尔就没资格指责任何人,就算是会多出很多舆论来,她也有信心让那些舆论的矛头指向卿尔尔,因为归根究底都是她无能而已。卿尔尔当天只是把那话儿用对了时机,在她小瞧她的时候,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让她落败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帮了粱于归很多忙,可是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粱于归的大楼里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至关重要的问题就是那大楼还没有真正拿到国有土地使用证和一些相关手续,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问题存在是因为去年粱于归的公司在对受让土地办理土地使用证和相关手续的时候,他们公司的负责这一块儿的财务经理欺上瞒下将要缴纳的税款挪用了,等到粱于归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大楼并没有办理合格的土地使用证,他们公司拿到的是不具有法律效应的土地使用证,可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公司为了这个项目几乎投入了所有的流动资金,再也挪不出多余的资金再去缴纳税款,可这个项目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也就是说,粱于归公司的大楼现在是属于违法开发的! 本来这个事情她是有能力让父亲帮忙解决的,可是当她父亲在她面前提了这个事情的时候,她却犹豫了,她想,无论如何要给自己保留一点有用的资本才行! 第82章 生病 叶蕾思来想去,卿尔尔居然这么有自信她无法取代她的位子,真是嚣张,丝毫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无法取代她的位置?那就试试看吧! 那天上午,叶蕾主动给粱于归打了电话,约他见面,别的一概不说,只说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电话里头有些事情一时半刻说不清楚,粱于归电话那头半响没声响,就在叶蕾以为电话断线或者是粱于归已经拒绝出来见她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微不可闻的沉闷声音:“好。” 他们约的是上午十点钟,叶蕾先到了约定的地方,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之间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朋友就可以解释的了,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早已没了那么多的客套东西,叶蕾约见面的地方也是挑越方便说话约好,自然不是什么咖啡厅茶餐厅之类的地方,只是这次叶蕾更随性了些,选择在粱于归公司大楼的楼顶见面,本来叶蕾打电话给粱于归的时候,她人已经在楼下了,也不过短短十来分钟就到了楼顶,她还随便提了买来的速溶咖啡上来,环顾了一圈,找了个她觉得风景会好一些的座椅坐下。 因为大楼楼顶往远处看风景还是很不错的,所以粱于归把这个顶楼作为留给员工们的休息场所,往往在午间休息的时候这里才会来一些人,而上班时间的这会儿却是没人的。 粱于归悄无声息地就走到了叶蕾身边,还是他挡住了叶蕾旁边的阳关,她才反应过来,端了满脸的笑容,从长椅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另一杯咖啡递给他:“来了,给你,你常喝的咖啡。” “谢谢。”粱于归接过来之后,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叶蕾只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还是这么客气,就算是她多心甘情愿为他做很多事情,换来的也只是他一句“谢谢”而已,她上次为此发过脾气,他似乎也没上过心。 她甩了甩头发,喝了两口自己手里的咖啡,然后双手握着咖啡,说:“我找你其实没多大的事儿,就想问问你,公司建的大楼的情况?是不是下个月就要封顶售出了?” 粱于归“嗯”了一声,没多做解释。 “我爸回去北京之后,最近打了电话给我,说是想起来一件事儿,关于你的大楼的,跟我提了一下那个大楼的土地使用证没办下来的事情,我想还是要来找你说说,问一下你的想法。”叶蕾说的轻描淡写,就像是再说今天中午自己吃了些什么东西一样。 叶蕾在等粱于归的反应,可粱于归半天也没吱声,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粱于归的,这台阶还是得她来给,她清了清嗓子,俯身把手里喝得精光的咖啡放在长椅脚下,说:“我找我爸帮帮忙吧,他既然能想起这个事情来,就八成不是什么大事情,你也别多担心了。” 周围静的有些渗人得慌,叶蕾站起身来,想着自己以退为进用的火候差不多了,再待在这里硬是要等到粱于归的一个交代,就未免显得有些过了,她提脚便想走,却听见粱于归平静地说:“不用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叶蕾对于粱于归的态度从昨晚上揣测到今个早晨,什么样的回答和对白她都想过了,却唯独没想到粱于归会给她这么一句话,心里有数?有什么数?难道现在连她的帮助他都不稀罕了吗?他要是能有什么办法还用的着她拿来当王牌一样留着? 粱于归起身往楼道口走去,叶蕾一忍再忍眼中的泪水,她这一刻只觉得羞辱,自己倒贴上门帮他,反倒被他一口回绝了,无论是面上还是心里,她都过不去! “梁于归,你真的想好了?” 叶蕾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狰狞了,土地使用证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底牌,她十拿九稳能够依靠这个跟粱于归有谈判的余地,可现在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个东西。 她不信,她必须要试探试探他! “叶蕾,谢谢你,这些事情我心里有谱的,你别费神了,赶紧回去吧。”粱于归回头说的这些话,始终都是谈谈的语气和神情,甚至让人搞不懂了,这么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公司就要差点破产了,哪里还能这样镇定? “你有什么办法?听我爸说这个证要纳很多税款之后才能办到的,公司现在的这个样子,哪里还能让你有什么办法,粱于归,你都坚持到这一步了,没理由临门一脚的时候把自己从高高在山的地方拉下来,你相信我,我能帮你把这些麻烦的事情都摆平的。” 听见粱于归叹息着说:“我不想欠你太多。” 叶蕾偏过头去,立马就红了眼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边打转了,她连忙揉了揉眼睛,笑着用调侃的语气说:“又没人要你还,你现在最重要的不就是你的公司里的大楼吗,你难道就这么难接受我的帮忙?你说这些话,可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 粱于归回过头来看了看叶蕾,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朝她示意,然后笑着说“你先回去吧,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谢谢你,帮了我许多,真的。” 粱于归想赶紧离开,他现在连脚下都是虚着的,可是又想起了些什么,又站住了脚:“我过几天就让人到乡下去把小盛接回来,你这个当妈的也很久没见他了。” 什么?要把小盛接回来?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没有了利用价值,粱于归一刻都不再想让她留在他身边了吗? “你这是要急着赶我和小盛回北京去?”叶蕾眼泪已经从脸庞滑落,她虽然一开始就说过不会强求他做些什么事情,也不会硬是要他接受她,可是她真正没想到的是粱于归居然这样绝情,这时候就想赶她走! “随你怎么想,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就带着b城,只是小盛,还是让你这个亲生母亲带在身边教养比较好。”粱于归这次是头也不回往楼道走。 “等等,我还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你知不知道卿尔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可是我是个女人,我能清楚地知道她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卿尔尔她绝对有问题!”叶蕾几乎是跑到粱于归的面前,伸手抓住了粱于归的胳膊,想要阻止他离开的动作。 粱于归没做声,刚才光顾着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的叶蕾这才注意到,好烫,粱于归的体温很高! “你怎么······你在生病,你在发烧,走,我陪你去医院!”叶蕾想拉着粱于归往楼梯道里走,只是粱于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还有事,只是发烧,没什么大事。” “你还要接小盛回来给我,你这会儿把自己烧成傻子了,谁还去接小盛,你赶紧跟我走,我送你去医院。” “你先回去吧,别管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知道个屁你知道,你那烂脾气我还不知道啊?走啊,你想发烧把自己烧傻还是烧死啊你!” 叶蕾死拉硬拽总算是把这块越是生病脾气越臭的木头给拖到医院里去了,医生说他发烧应该有一阵了,这会儿正烧起来,安排了护士给他量过体温,配了药,然后打点滴,因为点滴里边有安眠镇定的成分,所以这会儿粱于归躺在病床上正睡得安稳。 “真是老样子,这么大个人了,生病了还死撑着,就是不肯乖乖去医院,脾气臭的要死,什么都不怕的粱于归唯独怕医生护士,说出去还不笑死人。”叶蕾在粱于归床边轻声嘟囔。 叶蕾忙和了一大下午,这会儿天早就黑了,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一刻了,照医生开的这个药量,足够粱于归睡到明天早晨去,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这会儿肚子早就在咕咕直叫了,她虽然从生了孩子之后就极度克制自己的饮食,可这会儿也是饿得受不住了,怕晚些时候闹出胃病来,还是决定出去吃点东西,她这算得上是这么几年来第一次过了下午五点钟还去吃东西的。 她一走就没再回来过,倒是粱于归在第二天早晨六点多钟就醒了过来,不过不是自然醒的,而是司机老陈那边打了电话过来,一般这时候老陈都会来问粱于归起床没有,需不需要他来接,这也是粱于归的正常作息。 “今天不用了,我人在医院。” “老板,你生病了?现在怎样了?” “还好,没什么大事。”粱于归在这头看了看窗外微露浅蓝色的天际,对电话那头说:“我要在医院再住两天,你一会儿七点多钟给家里太太打电话说一声,让她收拾些换洗的衣服过来。” “好的,我八点钟再去接太太来医院看您,公司那边我会跟秘书说一声,要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会及时通知您的。” “好。” 第83章 闭嘴 叶蕾本想就在医院外边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就行,可偏偏晚上这个时间点了,外头还真没什么可以吃东西的地方了,路边摊什么的她接受不了,所以她走了有好长一段路程才找到一家可以吃饭的小店,想着勉强将就吃点吧。 她草草地吃了些低油低糖的东西,便离开了,想着还是要买些东西回医院的,像是毛巾牙刷之类的,不然在医院呆到明天早上还真没法儿了,她出来的路上有看到便利店,她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才九点钟,时间差不多。 便利店算是不小不大,她要的东西应该都有,她正走到门口,踏脚要进门的时候,身侧的阴暗角落传来一个熟悉而又让她诧异的声音:“叶蕾,你这是准备要在医院过夜了?” 叶蕾来b城之后,的确是没见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几乎都快忘却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却站在她的面前,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刺在她心尖上,没法儿当做它不存在。 “你怎么来了?我们可说好了的,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想反悔?” 杜全向她的方向靠近了几步,黑亮的皮鞋在便利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他一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对她说:“你想这样激我?我可不是以前那个老实巴交的杜全了,你这套对我,没用,倒是你,你怕什么,我又没做些什么。” 说话间杜全隔叶蕾距离不过十来公分的距离,叶蕾一步一步往后退,杜全就一步一步逼近她,他突然伸出手钳住叶蕾的下巴,缓缓地说:“怎么这么容易紧张,神经绷这么紧是做什么?还是说你心里发虚,怕我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毁了你前边做的所有努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乖,别闹脾气,乖乖跟我回去。”松开了她的下巴,转而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楼梯下边走。 叶蕾丝毫不为所动,脚下就像是钉在了原地:“回去?回哪里去?我现在能回去的地方只有那里!”她用手指向医院的高楼的方向。 杜全回过身来,手搭在叶蕾的肩头上,慢悠悠地摸着她的肩膀,一边有耐心地说:“有句老话儿说的好呀,一孕傻三年,自从你生了孩子到现在也过了四年了吧,怎么还是这么不灵光?要是我是你,我就乖乖地走了,要是按照你以前的头脑应该算的比我清楚,毕竟游戏还是要继续的,不是吗?中途被人喊停了,那谁都不见得高兴,你说呢?” 叶蕾突然睁大了眼睛,瞳孔突然间变大,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双手捧着她的脸,摸了摸她的眼睛,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都是为了你好,走吧,回去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宵夜。” 他不是个擅长厨艺的男人,可是却愿意为了她去学,她不在,这些年都不曾再洗手做过什么吃的,如今也只愿意做给她吃而已。 “连你现在,也不愿意帮我了,是吗?”叶蕾脸上丝毫不见曾经那股傲气,倒是多了一丝楚楚可怜和怨怼,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杜全拿她这样最是束手无策,他从来都不想让她哭,不想让她难受,更不想让她难过,可是她,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死心,所有人都看得清的局盘,她却是看不破,粱于归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无论是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可她却还在自欺欺人!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得清?粱于归的心思一星半点都没在你身上,你到底还在折腾些什么?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你这心里边就能好过?你心里明白,粱于归就算是能接受你,也只是因为你对他的恩情,他对你的感激,而不是因为爱你,你何必再自欺欺人地装下去?” 杜全捏紧她的双肩,似乎在下一刻恨不得手上用力,把她肩膀都给捏碎。她怎么这么糟践自己?她就这么不值钱,要送上门让人践踏? “我错了,我真的是错的彻底,你哪里是不愿意帮我,你从头到尾都不曾打算要帮我,这么些年你的那些龌蹉心思,我怎么能不知道,你说我自欺欺人,是啊,我最不该的就是自欺欺人以为你会帮我!怎么了,我说中了?你和我打的赌,现在想后悔了?等不住了是不是?怕等到的是我和粱于归的喜帖是不是?杜全,你真他妈让我恶心!”叶蕾甩开他的双手,仰天大笑起来。 杜全自从四年前离开了和粱于归以及其他几个兄弟建的公司出来单干之后,一路上自己打拼过来,就算是败得最窝囊的时候,也不曾让人这般侮辱过,换做其他人,此刻他怕是以及做好了把人往死里整的法子了,可眼前的是他心爱的女人,这辈子也就只有她有这样骂他的权利了! “哦,对了,你派人跟踪我对吧?不好意思,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跟踪,你现在一言一行到你所做过的所有事,都让我恶心你恶心得彻底!” 杜全被她这突然迸发的怒气给惹恼了,他在她面前从来都只能佯装冷静,他一把扯过叶蕾的身体,不由分说直接把她往楼梯下拉着走:“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不管你是不是恶心我,就算是你恨我入骨,我也不许你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你说我们打的赌我反悔了,那我告诉你,是,从我答应你赌这一把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无论如何,我今天必须带你走!” “你放手,你放手,我不走,我不要跟你走!”叶蕾毕竟是个女人,就算是挣扎着不想跟杜全离开,杜全也控制住她的行动,牵制住她的手臂,硬拖着她往停车场走。 停车场的位置在便利店下边,想要到下边去取车,得通过专门为行人准备的地下通道,停车场的入口就在地下通道里边的岔路口,而地下通道有几十阶的楼梯,晚上这会儿,灯光都在地下通道下边,入口处却是不甚分明的。 叶蕾脚踩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这会儿拉扯之间走路本已经是不太稳当的了,临到阶梯的地方的时候,叶蕾心里只闪过一瞬间的想法,大脑没经过什么思考,便成了事实。 她右脚下去,落地的瞬间没有用力,她的脚踝直接崴了下去,连带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她本想这下完了,自己怕是要从这几十梯的阶梯上摔成个半残了,别说是手脚了,就算是她这张脸会摔成怎样她都不敢想象,她完全不敢看,眼睛在她跌下去的时候就紧紧闭上了。 可奇怪的是她却没感觉到有多大的疼痛感,周身反倒有一种被死死包围的感觉,她的鼻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居然已经让他记忆这么深刻了。 “杜全,你······你还好吗······杜全,你说话呀,杜全······杜全······”叶蕾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她几乎是在滚动停止的同时就挣开了男人的怀抱,不再压着男人坚实的胸膛,在她看到杜全嘴角渗出的血液的时候,她承认她慌乱了,她不知所措了,她跪坐在杜全身旁,使劲儿地摇着杜全的身体,而杜全只是两眼无神地望着她,嘴角却是挂着笑的······ “杜全,你为什么要护着我啊,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故意跌下来的吗?我就是这样恶毒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女人,你是傻还是蠢?居然还要跟着我这样的女人一起跳下来,我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你休想让我因为你这样就感激你!” “你何苦这样说自己,没人保护你,不能连我也害你受伤。”杜全说话有些艰难,说话的时候倒是艰难地扯着嘴角笑。刚才的冲击应该是伤到肺了,导致他的呼吸都不是特别顺畅,说了话就立马开始咳了起来。 叶蕾反应很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杜全靠近了几分,然后拿手去拍杜全的后背,借此来帮杜全顺顺气。 “在我的······印象中······你这还是······第一次愿意主动靠近我,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说完又开始“咳咳”地出声。 “闭嘴,做你的美梦去,不想就这么呼吸堵塞死了就别说话!”叶蕾又气又恼地朝他吼了过去。 这人简直是!这档口哪是甜言蜜语的时候! 杜全估计现在不会有什么大事,叶蕾也开始镇静了下来,然后从地上的包里掏出了手机,虽然手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但是她还是维持着面上表情凝重的样子站起来打了急救电话,告知了对方地点和自己这边的大致情况,又瞧了瞧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悠闲的杜全,这才算是放下心来了。 第84章 娇嗔 卿尔尔早上一般都是七点钟起床,起床之后她去叫了小时媛起床,帮她把衣服穿好,再带着睡眼朦胧的小家伙去洗脸刷牙,她最喜欢瞧见女儿那副嘟着小嘴,又像是撒娇又像是生气的样子。 七点半,她做好早餐,带着女儿在餐桌上吃饭,她昨晚上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粱于归的电话,他晚上不回来的时候也是有的,像是加班或者临时去出差,但是通常都会先打个电话给她的,昨晚上她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而且昨晚上她等到了十二点也没动静,后来太疲劳了,就这样一觉睡了过去,这早晨她还在想一会儿让司机把孩子送去学校,自己到公司去看看。 她刚哄好了小时媛,说让她乖乖跟司机叔叔去幼儿园,周末就带她出去玩,小孩子很容易说通的,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点了点头跟着司机走了。 前脚刚让司机把孩子带走,屋子里的电话就响了,她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粱于归的司机老陈,他这些年一直给粱于归开车,从来没变过,讲了两分钟电话,大概知道了老陈的意思,让老陈待会儿到家里来接她,随后便去房间帮粱于归收拾了几件休闲的衣服和日用品。 一阵哆唻a梦的音乐响了起来,这是卿尔尔的手机铃声,小时媛特别喜欢看这个动画片,硬是缠着她把手机铃声和闹铃什么的都改成了里边的音乐,卿尔尔也是无奈得很。 “卿小姐,你好。” “请问你是?” “不好意思,我现在用的咖啡店的座机打过去的,半个月不见,卿小姐该不会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吧?” “阿陶?” “看来卿小姐记性还是不错的。” “你特意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而且是在这一大早的! “卿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不得不跟卿小姐申明一下,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答应卿小姐的事情还有第三件,卿小姐,我过些日子要出国一趟,怕晚些时候没法儿好好给卿小姐你提供更完善的东西,所以我只能先来请教一下了。” “原来是这事情啊,这个第三件事情······” ———————————————— 卿尔尔到达医院之后,就直接去了粱于归的病房,见他并没有醒过来,便又跟着老陈一块儿去医生那里了解了一下粱于归的病情,知道粱于归只是发烧而已,没什么大问题,医生特意嘱咐了一下不要太操劳,烧虽然还没有完全退下来,但是已经控制住了,只需要再再医院观察几天就好。 随后卿尔尔又回到病房,开始给粱于归整理东西,虽说只是在医院住两天,但是要穿的用的她收拾了带来的倒是很齐全,等她收拾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又到粱于归病床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削水果,她总能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就算是待在病房里边,倒也一点都不会儿觉得无聊。 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粱于归的眼里,在她进门之前他就已经是醒着的了,一直闭着眼睛,到这会儿见她消停了下来,才缓缓睁开眼睛,说“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反正也闲着没事,你这大老板好不容易放个假,这么个偷懒的好机会,不让你多睡会儿怎么对得起你生这次病?”卿尔尔笑着看了他一眼,便又继续削自己手里边的苹果。 “时媛呢?去上学去了?” “是啊,让司机送去的,这会儿怕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让我周末带她到哪里去玩了。”卿尔尔话里调侃的意味浓厚。 古灵精怪的丫头,跟谁都能谈条件讲买卖的! “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粱于归看起来心情大好,提到女儿调皮捣蛋的事情也没有丝毫动怒,也是,平日里都是宠着惯着的小公主,哪里会为了这么点事情来责怪她呢,这或许是卿尔尔现在唯一欣慰的事情了。 “谁知道到底是像谁呢?!”卿尔尔直拿眼睛往粱于归身上瞟,意味不言而明,“我都不知道闺女这样子是好还是不好,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女人千万发丝都是用来牵绕这些七七八八的琐事,这话说得实在是好,卿尔尔这几年留了长及腰部的黑发,这成天杞人忧天的本领也是培养出来了,粱于归瞧她真是在忧愁起来的样子,有些发笑,说:“青青,还记得你刚嫁进我们家那会儿吗?” “那就能忘了?现在想起来,印象最深的还是当时你吵着要去外地,爷爷拄着拐杖说,你要敢在过年的时候出门去,就拿拐杖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呢!”卿尔尔思绪都被拉回了七年前,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自己也是成天过得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哪天就犯了错还傻傻地不知道。 “你就记得这事?算起来,你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以前年少不懂事,现在想想,要是以前那些事儿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聊,也许就不用这么费劲儿了,还搞得大家都这么狼狈,你说是不是?” “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聊?我看你还是被拐杖实实在在打一顿得好,估计更直接有效些。”卿尔尔把手里削好的苹果塞到粱于归手里,然后起身去洗手间里洗了洗手,有回来在沙发上坐下,“于归,医生说你住到后天,只要确定烧退了,就可以出院了。” 卿尔尔走到粱于归病床边,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试了试,又和自己额头的温度比了比,说:“你身体一向挺好的,怎么莫名其妙烧的这么厉害?你工作归工作,还是得好好注意着身体才行呢。” 粱于归不得不承认,从上次在时媛的幼儿园把卿尔尔接回来之后,她很好地扮演了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照顾女儿,对他嘘寒问暖,做的恰到好处。 可是······ “没事,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较忙,压力大了点,没什么大事。”粱于归看着手里的苹果说,“想起刚结婚那会儿,我记得最清楚的倒是把你急哭了的那次,说是要把当时还要读书的你一块儿带到b城来,让你书也不用读了,那时候我也就想骗骗你,没真想把你带到外头来,可不成想你就当真是那么好骗,信以为真了,你也是个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藏着憋着的,也不跟我闹脾气,过了这么多年,我老是在想,我当时记性是不太好,很多事情也没上心,你当时要是真跟我赌赌气,嘴上再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一番,提醒我两句,指不准还不会惹你哭上那一遭呢。” “谁晓得你怎么想的呢?就看我好欺负,故意使坏的!” 粱于归见卿尔尔娇嗔的样子,颇有些无奈,这大半个月来,她跟他这样的次数倒是比起前几年加在一块儿都多,想当年那样惹急了她,她又恼又怨的,却也没像这会儿一样,一次两次就罢了,只是这次数多了,倒让人没了知觉。 “你那脾气也倔着呢,我摇了你几下你都不搭理我,倒是猛然翻过身使劲儿撞了我一下,想想还真是蛮疼的,你还说我欺负你,后来不都依着你了吗,其实吧,有些事儿也不是说不通的,说的通的事情还是用说的来,也许会如人意很多。”粱于归最后两句话语气说的深沉了些。 “是是是,你是病患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卿尔尔倒是一副迁就小孩子的模样,真不知这家里养两个小孩子是不是辛苦了些! 中午,卿尔尔去到饭店里订了午饭送来,粱于归和她是不是说上两句话,她也应答着,闲散地带到了下午,粱于归便让她回去了。 临近晚上,老陈来了病房,不,应该说是粱于归打电话让老陈来医院一趟。 “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粱于归靠在升起来的枕头上,目光倒没有看向老陈。 “先生,太太上次去公司,从办公室里拿走了一份文件,不过拿走的是复印件,公司摄像头拍到太太复印文件的全过程,原件还在您的办公室你,工地那边我问过了,太太在工地上的时候,工头除了您交代的之外,没告诉太太其他的,至于先生您家里书房放的东西,我去看过了,没有被拿走,不过保守估计,太太应该也是拿去复印了。” “好,我知道了。”粱于归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被子上。 “先生,这样是不是冒险了些?”老陈跟了粱于归好多年,这些行行道道的都看的清楚,只是摸不透粱于归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有把握处理好这件事? “老陈,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些?既想她跟我好好说实话,又想让公司能够侥幸度过这次的难关?” 老陈看见粱于归在笑,笑得很勉强难看,又听见他说:“她强颜欢笑的日子怕是也过得很艰难吧。” 第85章 棺材 最近住院的人都是约好了似得,接二连三的,大病小病都往市里最好的医院送,这会儿骨折的杜全被打好石膏,吊高了腿之后就从病房里被叶蕾推了出来,医生的意思是骨折不是多大问题,就是还需要回去好好静养,不在医院占着病房也算是为他们医院做了好事了。 “我把你送回去之后我就走。”叶蕾开着车,通过前边的后视镜看向后座,对后座上半躺着的杜全说。 “这么急着回去见粱于归?你在医院陪了我好几天,你这么确定他还在医院里边?” 对待叶蕾,杜全想着还是要慢慢来,急不得。 叶蕾自个倒是真没想到这档子,粱于归那个发烧住院,照理说这么几天是应该出了院了,这会儿她要是跑去医院也是白搭,她这犯傻的话倒让她一时间语塞,硬是憋着气儿说:“就算我不去医院,我也要去其他地方,用不着你操心!” 真不知道她是在跟谁赌气,自从叶蕾生了孩子之后,这不但脑袋不灵光了,就连这脾气也变得小孩子气了,杜全以前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更不要说现在了,就算有时候下了狠心要对她用点强硬的手段,最后先妥协的还是他自己。 “你好歹也是个当妈的,还这样任性,你让小盛看见你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笑话你。” 经杜全这么一提,叶蕾才想起来,自己前前后后算起来都快两个月没见过小盛了,小盛两三岁的时候特别喜欢粘着她,每天都缠着她,跟在她后边“麻麻”“麻麻”地叫她,她走到哪里,他就在后边追着去哪里,只是到了四岁左右,这孩子就不怎么亲近她了,送他去幼儿园也不哭了,她没回家,让保姆喂他吃饭他也不哭不闹,乖乖吃饭,就像是七八岁的大孩子一样,有时候她在想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孩子虽然是懂事了很多,可是却让她这个当母亲的落寞了呢。前些日子让粱于归把孩子送到乡下去,小盛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反对的表现,现在想起来,要是当时小盛闹闹小脾气,她或许不会忍下心把他送到周围全是陌生人的环境里去的。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杜全从反光镜里边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叶蕾,换了正经的语气说,“我半年前到北京去找你之前,就已经让人调查了关于你的一切,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想着瞒着我什么事情,既然都说到小盛的问题上了,我也正好找着机会问问你了,叶蕾,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小盛接回来?” “你”叶蕾捏紧了握在方向盘的手,指甲都在皮套上抠出了印子,“你这是要威胁我?” 杜全眉头一皱,刚才还有些喜色,现下是丝毫都没有了,冷冰冰地说:“别急,我们还有些事情没说清楚,这会儿说起威胁似乎有些伤感情了,你说是吧?在你发火之前,我先声明一下,先前在北京时候我们定下的赌约作废!” “不行,我不答应!” “哎,这么急性干什么,先听我把话说完,算起来也不算是作废,只是到这档口,我们之前说好的赌约内容有些不合时宜了,谁赢谁输都不好说了,几个月前我们是以一年为期,可现在我觉得不必等这么久了,一个月之内就能分出个输赢来。” “你什么意思?” “粱于归公司的事情是我和你赌注的开始,你有十足的把握能赢回粱于归的心不就是把他公司这次捅的篓子当筹码吗?你也不用替他遮遮掩掩的,我目前还没有要打他公司主意的意思,我们这次就拿这次他公司封顶售出的事情来赌!” 叶蕾隐约懂得了他的意思,脸色严肃地问:“你想怎么赌?” “卿尔尔这个人你应该见过面了吧?” 叶蕾“嗯”了一声。 “她在不久应该就会对粱于归的公司下手了。” “什么?怎么可能?她现在还是粱于归法律上的妻子,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叶蕾说这话就有些没底气,或许在上一次见过卿尔尔之后,她决定去提醒粱于归,告诉他卿尔尔有问题的时候,她心里边就隐约有了不安。 “一个人啊,被压迫久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你是女人,你应该更了解女人的想法,她本来就和粱于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粱于归那样封建保守的农村家庭里生活,也只能处处忍气吞声、隐忍度日,从五年前她来过b城之后,我就察觉她的变化,你们女人不是最擅长的就是在抓不住男人的心的时候,就要抓住男人的钱和男人的命吗?哦,不,她可能要的没那么多,只想要她的女儿而已。” 叶蕾脑子里突然晃过卿尔尔上周见她时候的表情和说过的话,一种莫名的恐慌感逼上心头。 “女人本就是个不好琢磨的生物,不过卿尔尔这个人也藏得套深了,你自个回去慢慢琢磨琢磨去,我现在要说的是我们的赌约,粱于归现在面临的问题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次的赌约就是赌他公司最后会不会输的一败涂地!” “怎么赌?” “要是卿尔尔对粱于归还有情分在,就不会真的下狠手,那粱于归的公司最后应该就能逃过一劫,你去插足人家两口子之间就不厚道了,那你就乖乖认输,我赢;相反,如果卿尔尔真把粱于归搞得人财两空,那你就有足够的机会重新赢得粱于归的好感,名正言顺,那我认输,你赢。” “就这样?” “对,就这样,当然了,这次有额外的附加条件,你必须跟我约法三章!” “什么要求?” “首先,你不许插手粱于归公司的事情,这次他公司能不能度过难关,你都得在旁边和我好好看着,当然了,相对的,我也不会在里边出力,这一次,任由天命,或者说看卿尔尔到底会怎么做!” 叶蕾犹豫了片刻,说:“我答应。” “其次,你要和我住在一起,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上次一样找不到人,只有这样你和我才能处在互相监视监督的情况下。” 叶蕾点了点头,之前粱于归拒绝了她的帮忙,照他的硬脾气,就算是她主动出手帮忙,他也不一定会领情,这样一来,她就做不了什么了,这个条件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得失。 “你倒是挺干脆,还有最后一件。”杜全的脸上突然有几分落寞和伤感,“如果我输了,你能答应让我陪小盛出去玩几天吗?以叔叔的名义。” 叶蕾没想到杜全最后要说的竟然是这个,她一直都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做什么都是先顾着自己。 当年,她决定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杜全陪着她喝了咖啡之后,她说晚上怕是睡不着了,让杜全陪她去喝酒,她记得,当时喝了好多酒,坦白来说,她是故意想要喝醉的,也许醉了心里就麻木到没有那么疼痛了,可是就是那天晚上,她就犯下了大错,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心里是慌张的,可面上强作镇定,对杜全说:“不过是喝醉酒做的糊涂事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这么计较,你说呢?” 杜全当时很老实,他义正言辞地对她说:“不行,你是女孩子,我必须要对你负责任!” 她冷笑了两声,说:“负责任?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难道是我没告诉过你我家里的背景?就你这样一个农村的土包子,没权没势更没钱,也想对我负责任?也实在是太好笑了,你别做白日梦了,我警告你,昨晚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不知道我家里人会不会像我这么和善地处理这件事了。” 后来她回了北京。 在不久后,她就发现自己肚子里孕育了一个生命,可是就算是这个孩子,当她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她第一个冲进大脑的想法就是不要他,她还年轻,她以后还有很远的路,她以后还有跟粱于归重归于好的可能,可是一旦有了这个孩子,她能跟粱于归在一起几乎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更何况她的家里人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可是她母亲还是发现了她的检查单,这也就间接地让她父亲也知道,家里鸡飞狗跳地闹过一番之后,她在她母亲的陪同下去了医院,明明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可在她前面一个怀孕的女人还是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听说是大出血而死,当时她和母亲都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护士出来跟那个女人的家属报丧,可轮到她进去的时候,她很没用,就这样从手术台上逃跑了。 十月怀胎,一日分娩,虽然小盛早产了些时候,但是她没有剖腹,是自然生下的小盛,那就切腹的疼痛感让她深刻地体会到,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又多了一个跟她骨肉相连的人! 她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情,也没有让小盛叫过谁“爸爸”,就算是杜全调查出了她的这些事情跑到北京去找她,她也没让他见过孩子。 “好。”她答应了。 “谢谢你。”杜全没把握她会答应,可在她答应的一瞬间,他由衷地笑了,这次,就算是输了,他也赚到了和孩子见面的机会,不是吗? “赌注还是和原来一样,我赢,你要重新给我一次机会,试着接受我,并让孩子也试着接受我,如果你赢,我不再跟你争孩子的抚养权,而且有关孩子亲生父亲的事情我会一直带到棺材里边去。” 第86章 对不起 明天是十月一日,国庆节,普天同庆的节日,也是正式粱于归公司正式封顶售出的日子,在此前一天,粱于归的公司要将封顶仪式办成,第二天紧接着就售出大楼,所以请了很多有名望的人来捧场,也请了一些记者朋友来做报道,粱于归一大早就到公司去准备相关事宜了,可见对此的重视程度。 今天也是周五,幼儿园经常会把活动办在每个星期的星期五,之前幼儿园就来过通知,今天下午学校有活动要举行,需要家长陪同,因为恰好粱于归忙的抽不开身,卿尔尔只能一个人来幼儿园了。 司机送卿尔尔到幼儿园之后,卿尔尔下车之后,对司机说:“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活动结束之后,要是时间还早,我再打电话让你来接我们,要是时间晚了,我就和时媛自己回去就好,你家儿子今天不是要你陪他去游乐园的吗?要是你没回去陪他,指不定又得闹的你头疼了,你到时间就下班吧。”卿尔尔说着浅笑了两声。 “好的,太太,谢谢您。”司机连声应好,心里也是高兴极了,太太为人真是和善,作为给有钱人开车的司机,哪个不是随叫随到的,有些性格脾气差的,最喜欢在大半夜得来折腾人,好在太太性子随和,经常会照顾到他们下头这些人。 卿尔尔接过司机从后备箱拿出来的纸袋,里边是小时媛表演节目要用的衣服和道具,随后,她牵着小时媛往幼儿园走,时间还早,这会儿大礼堂还在布置会场,卿尔尔便带着小时媛先去洗手间换了衣服,化妆和头发要等到活动开始前,老师来给小朋友们做成一样的才行,卿尔尔看着暂时没其他什么事情,便想找个地方去休息。 她带着小时媛找了个有绿荫的木椅坐下,拍了拍她身上褶皱的地方,给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经意地说:“时媛,要是有人问你,你是喜欢爸爸多一些还是喜欢妈妈多一些,你会怎么回答呢?” 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人家问什么,他们就想着怎么回答,这问题明显让小时媛有些为难了,她苦着脸,皱着眉头思考,像是很是纠结的样子,想了好半天才一副苦瓜脸地说:“妈妈,一定要选一个吗?妈妈每天都给时媛做好吃的,每次都会来参加幼儿园的活动,我要是说喜欢妈妈,我担心爸爸会不高兴。爸爸会带我去摘树上的花儿,再忙也会陪时媛玩,我要是说喜欢爸爸,我又怕妈妈会伤心呢。” “时媛回答不出来也没关系。”卿尔尔摸了摸时媛的头顶,又挑了挑她前面的刘海,“以后应该不会有人问这么傻瓜的问题的。” —————————————— 与此同时,叶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明显看得出来很焦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这两天是这次赌约揭晓的时候,可叶蕾从今天早上醒过来开始就有种不好的感觉,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心慌。 其实这个赌,她也算是狠下心来的。如果她选择不打这个赌的话,她完全可以去告诉粱于归这件事情,让他及时防范卿尔尔,然后再加上她的帮忙,粱于归的公司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相反,她不告诉粱于归这件事情,袖手旁观,任凭事情发展,就算她赢了,卿尔尔下手了,粱于归这几年的心血怕是就得毁于一旦、付诸东流了。 她反正自私了大半辈子,也不在乎再多上这一次,就对她自己的利益而言,后者明显是更好的选择,这样一来,粱于归跟卿尔尔的婚姻就算是走到尽头了,而惨败的粱于归,她会照顾好! 从厨房端了咖啡出来的杜全,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叶蕾,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走过去把咖啡递给她,推着轮椅在隔了她两个位置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轮椅这东西他起先很反感,现在多使上几天也顺手了。 “你倒是看起来心情挺好的。”叶蕾的语气不太友好,更多的是讽刺。 “我又没做什么,你用不着对我抱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杜全眼角瞥了叶蕾一眼,“倒是你,看起来很烦躁,怎么?这次你想毁赌约了?” 叶蕾不吭声,眼睛盯着手里的杯子,突然“哼“了一声,把咖啡往茶几上一放,说:“什么咖啡,难喝死了!”说完,就往楼上去了。 咖啡?她可是一口都还没喝呢! 杜全倒是表现的很淡定,对于叶蕾这样阴晴不定、突然间就爆发的脾气倒是习惯了,在他看来,很多时候可以解释成恼羞成怒! 杜全看向外边,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样,这暴晒了好几天的城市看样子要迎来一场大雨了,他看了看墙上的壁钟,下午三点一刻,他发愣地盯着窗外,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看样子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啊!” 天渐渐阴沉了下来,客厅没有开灯,周围开始在光线暗淡之后变得有些混沌,杜全呆闷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知道楼上通过地板向楼下传来一声猛烈碰撞的闷声,他才惊醒过来,意识到什么似得,浑身突然打了个机灵,慌手慌脚地推着轮椅往楼梯过去。 杜全行动不太方便,很少上楼,叶蕾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偏偏要住在楼上,有时候杜全想要到楼上去,也会从楼下的卧室里边把双拐拿出来,一拐一拐地上楼去看看。 这一声撞击让他突然失了心神,在楼梯口的时候,握着轮椅轮子的手都在发抖,他瞬间跳了起来,用手支撑在楼梯旁边的墙壁,一只手拖着打了石膏沉重的腿脚,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行,他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要跳出来的心跳,一种恐慌冲上他的大脑,不行,要快点,要快点,还要再快点上去! “叶蕾,叶蕾,你在哪儿,叶蕾,回答我!”杜全还没到叶蕾房门口就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咆哮起来。 他进到叶蕾的卧室里,没有开灯,很黑,他伸手在墙上摸了好几下才找到灯的开关,在卧室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却发现,叶蕾不在这里! “咳咳咳······” 叶蕾的声音,从浴室里边传出来的! 他几乎是拖着腿冲过去的,“嘭”地一声把门撞开,眼前的景象才稍稍让他比起先前缓和了些,叶蕾一手撑在浴缸上,双腿跪在冰凉的地板砖上,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低着头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慢慢地一步步向她走近,叶蕾的脸看不见,头发发梢都结着水珠,一些湿透了的头发黏在她的脸颊上,浴室里周围都弥漫着雾气,浴缸里的水满了,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渗······ “别过来。”叶蕾大声吼到,她缓了缓自己的喘气,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一般,“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任凭叶蕾表现出极大的怒气,杜全也并没有听她的话,他说过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无能的杜全了,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当人影出现在自己脚边的时候,叶蕾前所未有地慌张,她完全不知道杜全到底要干什么,她都已经这么狼狈了,他还想要干什么!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你滚,你滚出去,你滚!”叶蕾四肢早已发软,却还是使劲儿往杜全又踢又打过去。 杜全没有动弹,却在她打了几下没力气之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叶蕾突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她气喘却不见缓和,更加难以呼吸,杜全两手换了动作,叶蕾还来不及反应见就被杜全反手牵制住,巨大的水花溅了起来,叶蕾整个人被杜全按在了浴缸里,身上的衣服侵了水,黏在叶蕾的肌肤上,下一刻,叶蕾整个脑袋被按到了水下,她学过游泳,那是大学里的必须课,身体给出的本能反应就是闭上嘴巴,摒住呼吸······ 她已经耗尽了力气,连挣扎的意思都没有了,任由杜全把她按在水里,二十几秒左右,她又被杜全拎出了水里,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她张开嘴大口吸气,鼻子也呼吸顺畅了很多,颇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杜全扶着她的腰身,紧紧抿着的嘴里说出话来:“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就这样溺死在浴缸里。” 随即,杜全松开了手,挪了几步,站在了浴室门边上:“这是什么时候的毛病?” 叶蕾坐在浴缸里没有动,只抱着自己的双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像是回答又像是喃喃自语:“怀着小盛的时候,我情绪不太好,所以没顾好身体,生他的时候特别艰难,生下小盛之后就有了这个老毛病,天气不好或者空气不好的时候,就容易喘不上气。” 浴室里的雾气早散开了,门窗都打开着,浴室里的两人都没做声,外边果不其然打起了雷,伴随着闪电,让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又凝重了几分,过了半响,男人望向叶蕾苍白的脸颊,强烈地撞击着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僵在那里,似有似无地传来声音,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第87章 动手 阿陶前些时候去了国外一趟,不过也就只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这国内的买卖一时间还没法儿丢手,本来他还想再国外呆上一段时间的,可眼下只能回国把没做完的事情收个尾了。 他在回国的飞机上就在想,卿尔尔到底会不会动手,会是什么时候动手,起初她简单的要求让他觉得她没有丝毫的威胁,导致他一度不相信杜全所谓的直觉,可最后她要他做的这件事情就不一样了,推翻了他之前的所有认知,开始考量起卿尔尔的行动。 他回国比较及时,赶在了国庆之前,这也就给了他充分的时间来观察整件事情的进展,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就算只是旁观者,也能以有内容的信息还可以从杜全那里捞一笔不是吗? “怎么样了?”杜全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阿陶这家伙趁火打劫呢,拿这些来敲诈勒索他,得了,这事儿到了这份上,没办法的事情,可与此同时,他心里边已经开始盘算起要怎么让这家伙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了。 “苗头不太对啊,昨天大楼封顶的活动,照理说来的记者都是相当给粱于归面子的,怎么会有人当场提问到土地使用权的问题呢?而且咄咄逼人的气势,摆明是认定粱于归没有合法的文件可以拿出来对质,虽然今天的事情被圆了过去,找到这个时候来发作,是想要来预热一下,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明天去的人肯定要比今天还多,那势头怎么发展谁也说不清了。” “静观其变吧。”杜全换了个手拿手机,在沙发上仰着头,“这次我是真的要赌赌运气了。” “真不需要我动点手脚?比如说······” “不用!”杜全打断了他,“我说不用就不用,我倒要看看卿尔尔能做到什么份上,要是跟粱于归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的人,他粱于归处处苦心护着的人关键的时候给了他一刀,狠到让他万劫不复的话。”杜全叹了一口气,“那我也是真的该认输了。” “我这个局外人就看不懂了,粱于归他要是真的对卿尔尔那么上心,又何必多做出那些让她寒心的事情啊,他到底爱不爱那个女人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是走在沙漠里的人,马上就要脱水而死的时候,有人愿意给你一碗水,你说,你是要还是不要呢?”杜全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他很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合过眼,再加上下午和叶蕾折腾那一会儿,现在真的是一点精神都没有,说起来他也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怕叶蕾偷偷跑出去,居然连盹都不敢多打一个,“粱于归他,也许是爱的吧,只是他那种性格,爱的很别扭而已。” “言归正传,也是时候来算算卿尔尔的这笔账了,老板,现在我向你汇报一下卿尔尔所拥有的筹码,一是你安排人把粱于归的大楼死过人的事情透露给她,二是粱于归大楼的土地使用权问题,虽然我不太清楚她是怎么得到这个内部消息的,不过看样子倒像是真的,想必她真的是在粱于归身边下了一番大工夫的,三是她委托我做的第三件事情,粱于归和叶蕾同居过的证据,因为你之前派人跟踪过叶蕾,所以那个资料不难得到,问过你之后,我转手给了卿尔尔,目前为止,这三件事情,恐怕按照不同的顺序来发作,效果应该也会大大不同的吧。” “可是,她选了居中的那个,效果也是介于之间的那个,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呢?第三件事其实在她看来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只要前面两个关键问题起了作用,粱于归公司的股票必然迅速下跌,公司有应急措施,必然不会这么快就让公司垮台,那么第三件事情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第三件事一出,粱于归这个一把手的形象必然大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结果就是让粱于归公司所有人都乱了套,只能眼睁睁看着落败。” “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没想到她跟粱于归言归于好,不是想过安稳日子,是想掌握更多有用的东西,确保一击必中!下手真狠,女人啊,真是惹不得!” “阿陶,问你个事情。” “什么事?” “你在国外有没有跟比较先进的医院有交情?专门治疗女人生孩子后留下的毛病的。” ———————————————— 次日,杜全把该关上的门都给关上了,叶蕾在他的视线里能够离开的时间几乎不超过十秒钟,从昨天开始他几乎就没合过眼,昨天叶蕾老毛病犯了之后,除了让有交情的医生到家里来给她做了检查和开了点特效药之外,两个人都没再见过谁,私下杜全除了和阿陶有过一次电话之外,也没有跟外界有什么交流。 “你中午想吃什么?”杜全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钟了,那边的事情应该差不多已经开始了。 叶蕾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杂志挡住了她的脸,是在着急么?还是在紧张呢? 杜全也没一定要得到她回答的意思,推了推轮椅转换了方向,却听见身后的人说:“你这么胸有成竹?你就这么肯定卿尔尔不会下手?” “那也得吃饭,不是吗?”杜全轻笑了两声,他比谁都想知道卿尔尔这个女人到底会有多恨粱于归,不是说女人是感性动物吗?爱一个人可以爱的死去活来,全身心都挂在一个人身上,可相对的,恨一个人呢?是不是也是要恨到头破血流呢? “杜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吧。”叶蕾近乎是商量的语气,这或许是她一直以来对杜全目前为止用的最好的语气了吧,她把杂志网茶几上一扔,站起身来,“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也来不及做了,不是吗?语气坐在这里没头没脑地等结果,还不如让我去现场,亲眼看到结果!” “这样啊······”杜全把头埋低了几分,果然她比他要急迫的多啊,就算是多等一秒钟,对她都是煎熬啊,既然都是两个再强装冷静的人,或许这是个好主意,“你现在的状况开车,没问题?” “说什么废话,要走就赶紧!”叶蕾知道他答应了,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结果还是未知之数! “我有个条件,你要帮我推轮椅,整个过程不能离开我半步。” ———————————————— 售出仪式的地点就在要大楼提前装修好的售出厅,各个部门已经准备就绪,一切都在规定的章程内进行,要说出现岔子的话,就从记者提问开始,再加上现场有很多来观望或者有想法买房的客户在场,对记者问出的问题就更加在意了,高帅和邓子在现场是深感不妙,不,应该说是这种不好的预感从昨天开始就有了,他们俩都提醒了粱于归,可是粱于归却没给他们任何答复,而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天的售出剪彩仪式也不得不跟上进度照常进行了。 十几分钟前他们面对记者带着不善语气的提问,勉强应对,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粱于归却没来现场,昨天的事情被人旧事重提,一再逼问,而这次不是记者,却是有意愿买房的客户不耐烦的发问:“昨天提过的问题,今天也问过的问题,一句话,你们公司到底能不能给所有极有可能成为你们大楼未来业主的我们出示足以说服所有人的证据呢?要是你们说文件在公司,可以,我们既然今天来了,就是真心实意想要在你们这栋楼住下,想必也不在乎多等上这一时半刻的。” 就这短短几句话说了之后,其他人就开始躁动起来,都纷纷要求他们拿出相关文件来。 而叶蕾和杜全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听见厅内一名拿着话筒采访的记者问起:“在这里我想问,贵公司的梁总经理为什么没有出席现场?前些日子传闻梁总经理这段时间在准备离婚的事情,还想向他证实一下的,可今天他没来,我只能向高经理和邓经理求证了。” 记者手上的话筒标着他们报刊杂志社的名字,高帅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专门以八卦绯闻为梗来吸引人眼球而获得收益的杂志社,看样子这次是把八卦头条放在粱于归身上了,他心里骂了句“可恶”,其实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他多多少少了解些,不好的猜想也在心里盘旋了许久。 邓子站在人前,对提问的记者说:“这位记者朋友真是面熟,可是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这里是要做大楼售出的剪彩仪式,不接受其他的个人访问。” “邓经理,梁总经理的为人和品性可是决定业主要不要购买房屋的关键呢,怎么能说是个人访问呢,而且,据可靠的消息说,梁总经理是另结新欢,好事将近了呢,等经理是不是得帮我核实一下这个事情的可信度呢?” 藏在人群中的杜全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边的人们,果不其然,卿尔尔依旧用上了两个资本,虽然用的顺序和杜全想象的不太一样,可看样子结果会是差不多的。 现在,就等着第三个定、时、炸、弹爆炸吧! 第88章 出走 今天,国庆节终究还是到了,国家法定节假日,幼儿园放了假,卿尔尔想这种节假日可能除了粱于归这样的大忙人之外,应该都在放假吧。之前她就听他说过了,会选在十月一号来正式售出大楼,她不禁想起今天早上她亲自送出门的那个背影,像是存留在她记忆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一样,久到她都不记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看到过。 她一直目送男人出了门,可视线却一直留在远方,直到眼眶都渐渐润湿了,她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拽着她裙子一角的小时媛,说:“时媛,刷牙洗脸了吗?走,妈妈带你去,我们得赶紧了,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妈妈,今天放假,不去幼儿园的。” “你忘记妈妈昨天跟你说什么了吗?”卿尔尔用食指刮了一下小时媛的鼻子,这丫头记性还真是差呢! “我记得的,没忘记!”小时媛捏着小拳头,义愤填膺的样子,像是在表示自己对妈妈的小瞧表示很不满,随即她看了看爸爸离开的方向,又转向看妈妈,“妈妈说要带时媛去姥姥姥爷家,可是,可是爸爸不能一块儿去吗?” “你也看到了,爸爸工作很忙,最近都抽不出空来,妈妈跟媛媛去姥姥姥爷家也是一样的,要不,晚些时候,我打电话让爸爸跟爸爸商量商量,让他有空了也过来?”卿尔尔蹲在小家伙面前,跟她商量到,这小丫头的脾气是被家里人给惯坏了,要是不跟她说好,闹起脾气来跟发疯的小狮子一样。 “妈妈没跟爸爸说我们要去姥姥姥爷家的事情吗?妈妈都没跟爸爸商量一块儿去,妈妈你是不是不想爸爸跟我们一块儿去姥姥姥爷家啊?要是爸爸知道要去姥姥家,一定会陪时媛去的!”快五岁的小时媛从妈妈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小孩子的想法就是和大人有所不同,有时候也会歪打正着。 是啊,粱于归平日很疼这个闺女的,有什么要求都是会尽力满足的! 要是放在往常,卿尔尔还会有些耐心来哄哄小时媛,可眼下这会儿,她没那么多时间了,耐心也变少了,她站起身来,径直往卧室走,从房间里边拖出一个中小型的行李箱,刚出房门,就被小时媛抱住了大腿,小家伙就算再不懂事也知道她妈妈要走,她不知道妈妈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走,她只能哭着扯着嗓子喊:“妈妈你别走,我们和爸爸一块儿去姥姥姥爷家,妈妈你别走,你别走啊······” 卿尔尔把手里的箱子防在一边,抱起女儿,把她放在沙发边上坐着,自己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小手说:“媛媛,你要相信,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媛媛是妈妈最重要的,妈妈除了媛媛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妈妈才想要带媛媛去姥姥姥爷家的。” “妈妈,你今天说话好奇怪······”小时媛抽噎着说,“是媛媛做错了什么吗?妈妈不要媛媛和爸爸了吗?” “卿尔尔摇了摇头,盯着女儿的眼睛说:“昨天妈妈说,要是有人问媛媛,是喜欢妈妈一些,还是喜欢爸爸一些呢,媛媛会怎么回答?” 小时媛哭的止不住气儿,听到妈妈的话也是没头没脑的,只顾着一边摇头一边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妈妈你别走,妈妈你别走,别走······” 这小小的人儿哪儿来这么大的哭劲儿,哭的卿尔尔心肝都是酸疼的,卿尔尔拿了几张纸给一直哭天抹泪儿的小时媛擦脸,摸着她的小脸,也有些哽咽地说:“媛媛乖,不哭,不哭,妈妈、妈妈一直最盼望的事儿就是陪着媛媛长大,妈妈没读过大学,高中也没读完,所以想让媛媛好好读书,考上的大学,然后有机会去更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东西······可是妈妈跟爸爸吵架了,爸爸这次真的会生妈妈的气了······” “妈妈,你别走,爸爸不会生妈妈的气的。”时媛继续哭闹不休。 “妈妈想带媛媛一起走,媛媛愿意跟妈妈走吗?” 小时媛的手渐渐松开了,眼泪一直往外流,嘴里喃喃到:“妈妈,妈妈······” 罢了,罢了,她的这个女儿从小就太过于依赖她的爸爸,已经远远超过她所想象的了,要是可以,她也很希望女儿再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里长大,可现在,应该是不可能了,而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卿尔尔双手搭在小时媛的肩头,跟女儿温柔地说:“媛媛你听妈妈说,要是你现在不想跟妈妈走,妈妈会把你留下来,陪着你爸爸,至少他现在对媛媛还是很好的,以后等媛媛长大些了,或者爸爸对媛媛坏了,妈妈就会来接媛媛走的。” “本来妈妈想带媛媛一块儿走的,可是媛媛真的很喜欢爸爸吧?至少不会比喜欢我这个当妈妈的喜欢的少就是了,妈妈做的事情连妈妈自己都不知道做没做错,不管怎样,媛媛,你记着妈妈的话,要是妈妈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妈妈只希望媛媛以后懂事了,”她揉了揉小时媛的脑袋,突然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能够理解妈妈。” 卿尔尔猛然起身,拉起小皮箱的拉杆就往门外冲,小时媛反应过来,立马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在后边一边追着跑一边哭:“妈妈,时媛不想离开爸爸,也不想离开妈妈,妈妈,你别走,你别走······” ———————— 站在火车站售票厅前的卿尔尔眼睛还是有些涩涩的感觉,她握着自己的身份证,拿着刚才买好去往另外一个陌生城市的票,那个地方她从未去过,之前看书的时候,只知道人家说那里山好水好,还有一段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的时候,她就想来看看了,她一度对目的地有些憧憬,可这会儿却全然没了心思,从她一时不知道被什么莫名其妙的念头冲昏了头脑,就这样把女儿留在粱于归身边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是没了寄托一样,空空的。 “请乘坐xxxx次列车,前往云南方向的旅客及时进站,列车即将到达,请及时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准备检票了······” 车站的广播重复着,声音很大,站在车站外还未进站的卿尔尔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因为最近是旺季,又恰好赶上国庆节,火车站的人流量比起往常多了不少,卿尔尔在外边就看见里边黑压压的人群,突然想起第一次和粱于归坐火车的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为了尽快挤上车,抢到自己的座位,不光要排队排到最前边,还要在进站的时候跑到最前边,然后翻绿皮车的窗子进去,这两年条件好了,绿皮车也少了,基本上都改成了快车。 过去的那段日子,已经都回不去了啊! 卿尔尔提脚往入站口走,这会儿她的心情很是奇怪,竟然离奇地平静,全然是无悲无喜的,她想这或许就是参透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句话之后的豁然吧。 入站口处要检票,也就是说没票的人和有票的人,这里就是分开的地方了。 “小姐,你好,请出示你的证件和火车票。”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端着万年不变的僵尸脸,面无表情地说。 卿尔尔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证件和火车票,抬起手往柜台上递,却在她要松手放在柜台上的一瞬间,她的手腕被人猛然用力钳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会?她明明早上亲眼看着他开车走了的······ “哎,你们进不进去啊?别挡着后边检票的人。” 卿尔尔被男人夺走了手里的行李箱,用蛮力拖出了人权群,她只能低垂着脑袋、无可奈何地跟着一言不发的男人往火车站附近的空地走,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被人死死捉住的手腕,不禁想起看过的一本小说集里边的主人公说的一句话:“我这人啊,天生的好人,什么都有,就是真是没干坏事儿的命,连跑路都能被人抓住辫子,更别说次次都能正巧撞见当事人的运气了。” “手疼,你放开吧,我这会儿不走。”卿尔尔站在原地,不打算继续往前走了。 眼前的男人脸色极度不好,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粱于归,脸色黑极了,却是强忍着什么似得,一直不说话。 “如果我不来,你就上车了?” 卿尔尔觉得粱于归这时候问这话真的没意思,她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了,她平静地说:“是,就算你来了,我也会上车的。” 男人手上突然一用力,卿尔尔被捏的直吸气,手指都开始发麻了,男人嘴唇抿的紧紧的,几乎是用牙齿之间的缝来挤出几个字来:“那媛媛,你也不要了吗?” 第89章 恶毒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走?”卿尔尔话一出口,便呵呵地笑了几声,“不,我应该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问你,媛媛你也不要了吗?”男人的怒气迸发。 卿尔尔扭过头侧过身去,眼里强忍着什么,皱着眉头说:“你来问我这个做什么?有什么好问的,你该看到的都看到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来质问我干什么!” 男人猛然箍住她的双肩,硬是把她整个人扳了过来,对上她的双眼,怒吼到:“你看着我,我要听你亲口说!我要听你亲口说!” 她被钳制住,没法儿做出其他动作来,只嘴角牵扯出一个牵强却又带着讥讽意味的笑容来:“听我说?听我说什么?听我说我这七年来在梁家的日子是怎么一步一步熬出来的?那我就说给你听,你是个男人,你要来b城做你自己的事业,所以你向家里人妥协了,娶了我;你的父母和爷爷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辍学了,在家怀胎十月,为你生了媛媛;你的家庭需要一个男孩传宗接代,所以你带着时盛回了老家。所有人都是围着你,围着你们梁家转,呵呵,更加讽刺的是,为了名正言顺,我还必须去承认时盛是我生的孩子,你还想要听我亲口再说些什么呢?说你们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是想着跟我离婚呢,还是如何让媛媛叫其他女人妈妈呢?” 卿尔尔甩开了粱于归的双手,既然人都已经追上来了,那她也不打算就这样走了,她顺手把搁在地上的行李箱放倒,然后自己坐在行李箱上边,抬头看向天空,并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用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说:“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呢,就像七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一样,阳光明媚到刺眼,却是老家很难得的天气呢,我知道,当初你娶我,你心里很不情愿,是在家里人的压力下才答应的,所以我一直都不强求些什么,因为不执着什么,不强求什么,所以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事事顺从,我生了媛媛之后,我从没觉得日子过得能像那几年一样舒坦,你在外边忙你的,我在老家好好过日子。” “可是从我见到叶蕾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样的日子是长久不了的。虽然消停了四五年,可是,你既然走了,就算是想在外边另外有个家,你又何必要回来,我从未妄想过你会这辈子都守着我过,你又何必带着时盛回来,硬生生地往外心窝子里扎刀子呢,我都已经自欺欺人到相信你,相信你会看着这七年的情分,看在我至少为你生了媛媛的情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把我往着死路上逼,可是,我最后还是落到这样的地步······粱于归,你知道吗?你带时盛回来的那两天,我一直在等,在等你来跟我解释,说你是有苦衷的,我当时想啊,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可是最后等到的却是你们把媛媛从我身边带走,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我以为我很了解你,我想我晚些时候,把事情解决了再跟你一次说清楚,事已至此,如果我说我现在愿意解释给你听,你还会试着相信我一次吗?”男人眼神黯淡了下来。 这是在愧疚吗?这是在妥协吗?为什么一定到了这一步,他才愿意真正把她当做是一个有情绪有脾气的人,而不是个傻子呢! 卿尔尔勉强地笑了笑,语气颇有些轻佻:“哦?你现在愿意解释给我听了是吗?我倒是愿意洗耳恭听,听听你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天大的理由。” “时盛他原来叫小盛,他的名字是我带他回老家之前改的,而他不是我的孩子。” “是吗?那这样老家的爷爷和爸妈知道了不是该伤心了吗?” “把小盛带回老家只是我和叶蕾的一个临时决定的协议而已,当时公司的情况不容乐观,这是最好最快的解决方法。” “这还真是个好说法,竟然让我无话可说,或许在你带时盛回老家的那天你这样跟我说,我说不定就傻傻地相信了呢。” 粱于归不再继续说什么了,而卿尔尔只是一直笑而无声,粱于归知道现在的她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的了,她现在在起头上,根本不会以常人的思维模式去理解他说的话,对于他的话,每一句她都会理解成狡辩、欺骗和借口。 “哦,对了,梁老板,今天不是你大楼售出的好日子吗?你不用去现场吗?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是不是不太明智啊?”卿尔尔用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撑着下巴,看着粱于归提醒他说,“说不定这会儿正在上演什么好戏呢。”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原来梁老板有先见之明,知道我做了些什么事情啊,可是,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难道身经百战的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声东击西’吗?” 什么? 卿尔尔这时候抬头看,眼前的男人脸色很是苍白,像是没有血色一般,神情也变得很不自然,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嘴唇竟然是颤抖着的:“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你不知道吧,我在读高中的那两年就发现了,这钱啊,真的是个好东西,它可以帮我做很多很多事情呢,尤其是这个大城市的人,只要有钱,就会有人愿意为你办事,这钱我用起来也真是顺手呢。”卿尔尔大笑起来,连表情都变得狰狞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叶蕾?我承认她是很聪明,怪就怪在她太自作聪明了,居然打媛媛的主意,妄想成为我女儿的母亲,就算我要走,就算我带不走媛媛,我也不会让那个女人当我女儿的继母,我要让她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疯了,你疯了是不是?我和叶蕾不是真的,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说啊,你说啊!”粱于归扯住卿尔尔的右肩,一时没控制住手上的力气,只听见卿尔尔“嘶”地抽痛了一声,他连忙又松了手。 卿尔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依旧用那嘲讽的语气说:“你这么担心她啊?也对,她毕竟是你儿子的母亲,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把你们两个事情曝光了而已,顺便给了今天回去大楼售出仪式的记者几张照片,就算你们两个主角不一定去得了现场,想必明天也会成为新闻头条的吧,毕竟你粱于归在b城也算是知名人物吧。” “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她的,她跟你一样,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啊,你让她以后还怎么立足,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你这样心狠手辣,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我当真是——看错了你!”粱于归千防万防,总归是没防住她这一手,他本以为都在掌控之前,却没想到她却真的是下了狠手。 这个男人,一向自控力强到一定程度的男人居然爆发了,说她恶毒,说她心狠手辣,果不其然,人们只会记住别人对自己做的事情,却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记性不好。 “那你们呢,你们又何尝是给我留过任何活路的?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何必再在这里互相指责对方呢,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卿尔尔低笑出声,她今天是一定要走的,现在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而她也是时候该进站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裙子的褶皱,把行李箱扶起来,拉出拉杆,从粱于归身边错身而过。 “我一直在等你跟我坦白,以为你只是有气,需要发泄一下,就像时媛一样,闹一闹就好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真的是我错了。” 男人背对着她,用她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话里的情绪她已经无从分辨,只是在她回过头的时候,身后的男人的背影已经远去,越走越远······ 她就这样远远地望着,专注地望着,自己到底在专注些什么她都已经不知道了。 看着不远处的进站口,她的眼前渐渐被莫名的液体模糊掉了,这次她不急不忙地一步一步往前边走,一边走眼泪一边往下掉,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到了检票口的时候,这么个怪异的女人倒让万年不变的僵尸脸吓了一跳,工作人员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问:“小姐,你还好吧。” “谢谢。”卿尔尔接过纸巾,却没有擦脸,而是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把抓起柜台上刚才核查过的的证件和票,步伐有些凌乱地进去了。 工作人员看着那个女人急急忙忙进去之后就直接冲向卫生间的背影,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第90章 叶蕾 叶蕾怕是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境况,不知道是谁在现场叫了句:“那不是叶蕾吗?”,随后本来只是作为旁观者站在杜全轮椅背后的她突然间就成了所有媒体的焦点,无数的镜头和话筒都涌到她面前,她只看着所有人都在对她说话,说的什么她不知道,只是看着眼前越来越密集的人群一步步朝她压过来······ 浑身冒出来的冷汗到现在都还没消停下来,此时此刻正坐在粱于归家门口的她想想都后怕,不过粱于归的房子保密措施做得很好,那些记者肯定是进不了小区的,她这样一想才稍稍缓和了些。 “你要在这儿一直这样蹲着吗?” 她从售楼厅被杜全的人掩护着脱身之后,她从头到尾就只跟杜全说了一句话:“我要去粱于归家!”,可是她到了之后,不敲门也不说话,只是在门口角落蹲了下来,然后杜全就这样一直陪她在门口等着。 叶蕾有些放空的眼睛看向杜全,像是疑问又像是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看看是谁说的话而已,杜全伸手拽了拽她,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她却丝毫都不动弹:“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在这里蹲着就能解决问题?你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杜全脾气已经全然是出来了的,火气也有了,在她面前,他永远都做不来冷静沉稳。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叶蕾低着头,看着自己黑色皮质高跟鞋的鞋尖,“我们打的赌不是已经完了吗?卿尔尔动手了,她不光想要了粱于归的命,还想要了我的命,不对,她已经这样做了。” 叶蕾冷笑了两声,在次扭头看向杜全,冷冷地说:“我们打的赌,你输了,以后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你都弄成这幅德行了,与其有空赶我走,还不如让我帮你想想办法,至少也好过······” “不,以后我的事情都与你无关!”叶蕾打断了杜全的话,一点儿机会都不想给他,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想留。 “你真的以为我们打的赌你赢了?”杜全推动轮椅,转了个方向到叶蕾正面,“我这样来说吧,我们打的赌,最终决定胜负的是赌卿尔尔下不下手,明面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应该都是出自她的手笔,让记者纠缠着土地使用权的问题不放手,甚至还有记者拿出你和粱于归在一起的照片作为证据,想借此来打击粱于归的公司,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她没下狠手,你信吗?” 叶蕾抬起眼皮,眼里满是不解。 “卿尔尔手里有的筹码远不止今天这么点东西。” “怎么可能?!今天这些难道还不算多吗?她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的,她有的东西很多,可是她却没全用上,甚至连用的方式都是手软了的,在今天之前,她手上早就有三个筹码拽在手里,一个是今天她指使人揪着不放的土地使用权的问题,一个是你住在粱于归家里的照片和证据,还有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你半年前让你父亲帮粱于归压下来的大楼死过人的事情,而这几个事情比较起来,真正最具有杀伤力的,我相信你也不难看出来,b城人信风水讲时运,要是说大楼死过人,就算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仅仅只是谣言蜚语满天飞,就不会再有人会考虑买房子了。” “那她为什么······她不是恨透了我,恨透了粱于归吗?她为什么不直接······” 杜全没应她,这本也是不需要回答的话,她心里头早就有了结论,又何必从其他人那里得到她难以接受的答案呢! “你们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叶蕾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连忙用手扶着墙,站起来往刚回来的粱于归走,走了一步却又顿住了,嘴上也支支吾吾的:“于归,我,我······” 杜全接过叶蕾的话音儿,笑着对粱于归说:“好久不见,你这个大老板难道今天不需要去售楼厅看看好戏吗?” 对于杜全,粱于归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他,他是他的兄弟,好几年前还是一起创业做事业的好兄弟,可是后来没过多久,他就提出要分开单干,便从公司里分出的股份折现带走了,他一意孤行,其他几个兄弟劝都劝不回来,也是让兄弟们寒了心的,可是要说一点情分都没有了,这会儿看着他也不会觉得这么难处了,算了,他这兄弟比他强,为了喜欢的女人豁的出去,他对他期望值也不高,不求这兄弟为兄弟们两肋插刀,只求别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就成了。 “去过了,你们从那里离开了之后,就一直在这儿?等我?”粱于归的确是去过现场了,高帅也告诉他,时媛给小萧打电话一直哭,早些时候小萧把时媛接过去了,他这才安心地跟邓子他们一起把事情都处理了,关于杜全和叶蕾在场的事情,邓子给他提了醒,还吩咐了司机跟着他们的,售楼厅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处理妥当了,粱于归才决定来见一见他们两个。 “于归,于归,怎么样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卿尔尔她······”叶蕾开始着急起来,抓住粱于归的衣服连连问。 “我都知道,没什么事儿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解决了?于归,那可是土地使用权的事情啊,怎么可能在一时间就解决了呢?你是在唬我啊!” 眼看叶蕾激动了起来,杜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趁机抓住了叶蕾的一只胳膊,把她从粱于归身边拉过来了一些,对粱于归说:“梁子你说说看,我虽然知道你一定是有应对的法子的,可也没想到你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怎么快就解决了。” “我跟叶蕾的照片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些吸人血的,谁给的利益好处多,自然就往哪边偏,私底下解决这些事情只要及时,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粱于归看了一眼叶蕾,见她还算是正常,神色也还算平常,“土地使用权,他们要的只是确定我有或者没有这个东西而已。” “什么意思?”叶蕾问。 倒是杜全突然了然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梁子,你还是那么狡猾,我这次算是服了你了。” “杜全,什么意思?”叶蕾又问。 “他们只是要梁子拿出土地使用权这个东西而已,谁管它到底是真是假,更何况你不是也知道吗,挪用公款的财务经理留下的土地使用书可是真假难辨的,他们既然要看,就拿出来给他们看就是了。” 叶蕾着实是吃了一惊,但是不得不承认,虽然这是个糊弄人的法子,却是真的能解决现在困境最快捷的方法,虽然有些冒险,但到了这份上,这个险,值得冒! “你们回去吧,我想我应该没什么其他的话要跟你们说的了。”粱于归本来来见他们也只是想要说明一下叶蕾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土地使用权的事情都是说的多余的话。 “杜全,我想和于归单独说几句话。”叶蕾满是祈盼的眼睛看向杜全,杜全手上掐紧了轮椅的皮质扶手,一声不吭地把轮椅转过去,推着到了几米外的地方去了。 “于归,卿尔尔看着性子软,哪知道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不会放过她的,就算是你,难道你就能这样放过她吗?我之前就想提醒你,她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可是你不信我的,这次你也是见识到了,真的是好狠的手段!”既然危机解除了,那叶蕾还上心的事情就只剩这么一件儿了。 “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妻子,以前后,以后也会一直都是!” “于归,你······”叶蕾难以置信,到了这个份上,粱于归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真是低估了卿尔尔这个女人了! “可能人年纪越大越容易想到以前的事情,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最近突然间就想通了,以前大学的时候,我们两个都自恃聪明,对于对方的心里想的都自认为了解得清楚,所以觉得有些话不说,互相也是能够知道的,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还真会幼稚,有些事情还真是错了,谁又能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呢,十年了,十年前我没对你说的话,我现在想弥补······” “于归······” “叶蕾,我们分手吧。” 叶蕾的世界崩塌了,她一直做着的美梦,执着的美梦,在他亲口说出这五个字的瞬间就坍塌得全成瓦片,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想逃离眼前这个男人,而她也的确是这样做了,眼泪落下的一瞬间,她就向打开的电梯飞奔了过去······ “叶蕾!”杜全回过神,却还是没叫住她,转过头质问粱于归,“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杜全儿,让她一个人静静吧,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想清楚了才算是解开了她的心结,不下一剂狠药,她没法儿真正地清醒过来,以后好好地去过她自己的生活。”粱于归立在杜全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太护着她了,这不一定是好事。” “那你呢?你还不是护着卿尔尔,她人呢?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拿她怎么办?”杜全以前对叶蕾的话一点办法都没有,为此老是被兄弟几个嘲讽,现在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我让她走了。”粱于归走到门口,在墙边依靠着。 “走了?她一个人能走到哪儿去啊?你那么精明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她手下留情了的事情?虽然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什么的,但看在以前兄弟的交情,我得说一句话,小嫂子这人吧,虽然这次做了些不对的事情,可是她其实本质上也不坏,你何必硬是要赶她走呢?” “因为她在这个城市,除了怨,除了恨,什么也没学会。” 第91章 错过 五个月后。 “爸爸,爸爸你快来啊。”一小姑娘的呼唤声从书房传来。 “来了,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粱于归现在偶尔会学着给小时媛做点吃的东西,因为幼儿园总是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活动,一定要家长参与,今天一起比赛烤饼干,明天要求一起做个蛋糕什么的,这也就练就了粱于归的一技之长了。 “妈妈用邮件给我发照片了,你看,你看,妈妈在那里,在那里呢。”一只小手在电脑屏幕下指着照片的一角。 粱于归把女儿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把女儿抱在腿上放着,说:“时媛,你答应过爸爸的,不会把爸爸知道妈妈每个星期给你发照片的事情告诉妈妈,还记得吗?” “记着呢,爸爸每次都要问,是爸爸记性不好才对!”小时媛嘟着嘴巴,埋怨到。 这小丫头越大脾气也越大,但在粱于归眼里却是天真可爱得紧,他转向屏幕上的照片,照片不是特别清楚,他想到她的那个手机还是他以前给她买的,以前的手机像素都没有现在的好,照出来所以不是特别清晰。 照片是照的远景,上边的人都被照成了小小的一点儿,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个穿着宽大衣服的人,虽然人照得很小,可隐约也能看的出来,照片上的人肚子比起上次的照片大了不少。 他记得半年前去高帅家里接时媛回家,回到家里,时媛不吭声,只是低着脑袋,看着手上一直拽着东西,他注意到了,问她,她才摊开给他看,他看着检验单问:“这哪里来的?” “我从妈妈包里偷偷拿的。”小时媛当时已经哭红了眼,后来,他哄了她一晚上才算是把她安抚了。 晚上,粱于归把孩子哄睡了之后,轻手轻脚地到楼下阳台外边,关上了玻璃门,拿出电话拨通:“喂,杜全,是我,帮我找人查一下一封邮件的ip。” “梁子,我说你这个人做事不厚道啊,你使唤人做事倒是挺顺手的,你说,什么时候把我儿子还给我啊?!” “快了,不急,不急,再等等吧。” “上次你也是跟我说快了,你不要逼我上门找你不痛快!” “说个正事,你和叶蕾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可听说了,你未来岳父都杀到你家门口了是不是?”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电话那头一听到这话就嘟囔了半天,想必是没少给杜全这小子苦头吃,最后杜全才憋出一句话来:“会请你来喝喜酒了,但是你得把儿子先还给我!” “你先把这事儿做了来,小盛在乡下过得很好,你用不着操心。”粱于归其实四个多月前就已经把小盛从乡下接了过来,只是一直住在自己这里,暂时还没有要送回去他亲生父亲身边的意思。 “哎,我说梁子,你不能自己儿子的事情搞不定,就扣着我的儿子不还给我呀,你这也太缺德了你!” 杜全上次就帮粱于归查过一次ip地址,顺便还把那附近医院的某人的检查结果也拿到手了,他突然想起粱于归半年前那次跟他说的话,他说“这座城市,她除了怨,除了恨,什么也没学会,我原本以为是这样的,现在才发觉,是我错了,错的太离谱了,她的怨,她的恨,都是我给的。” 聪明如他,没想到也有承认自己犯错的一天。 或许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吧,就像是叶蕾的感情一样,作为旁观者的他都能够轻易地看出粱于归对她只有那么点儿故人的情谊了,不然也不会对她耍的那些手段轻易就原谅了,可是叶蕾自己却始终都看不清,看不破。 而梁子对于小嫂子做的那点子事却一直耿耿于怀,或许有些东西到了真正在乎的人面前还真的就是不一样,他真不知道对于小嫂子,到底这算是好事儿还算是坏事儿。 他打从心里觉得他这兄弟以后的路还艰辛着呢! “最后一次,事儿做了,小盛我就给你送回去。” “真的?” “真的。” “成交,明天给你结果。” 其实粱于归也不是要扣着小盛,不让他回去,只是这每次说要送小盛回去,家里这小祖宗就又哭又闹,抱着小盛不让走,真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 云南四季如春,北方严寒的时候,这里只需要在棉质t恤外边披上一条披肩就足够了,怡人的天气总是让人心情都会莫名地好。 城乡结合部是个很奇特的地方,算不上城市,可是因为位置处于市区边缘,又要比一般的农村环境好上很多,连经济都会比真正的农村发达很多,这样的地方说起来要比景区和市区清闲一些,比起热闹的市区,卿尔尔觉得这里更适合自己一些。 要说起来有什么不方便,就是这里坐车不是那么方便,因为在城市边缘地带,想要到市区里边就有些远,她这接近半年来,每隔一个星期就会去上一趟,每次都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以前月份小,一路坐下来也不觉得劳累,到了市区里边,就到妇产科去做检查,她现在一心都是挂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只是最近身子越来越笨重了,月份也越来越大了,她有时候会莫名地心悸,心跳快到她难以缓和下来,喘气也有些快,呼吸也会很难,她有些担心,所以打算这两天还是要进市区里边去检查一下,她甚至都想好了,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她就在医院住下好了,虽然现在才七个半月,正常的妊娠周期是九个月,按照预产期来算的话,应该还有一个半月左右,她身边也没人照顾着,请的一个保姆在家里做饭,可要是真正有事的时候,怕是也顾不过来她的,如果她身体状况不太好的话,那么这一个半月也会是比较难熬的一个半月。 她特意早些出门,想着坐车去市区里的人应该会少一些的,可是到了车站才发现,这里都已经排上队了,人还真是多的很呢! 她行动不方便,差不多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上车之后就已经没有位置了,而且车上还站着很多的人,见着她是孕妇,站着的人会主动给她腾出一些地儿,尽量不碰着她。 她扶着肚子,环顾了车上一圈,怎么会这么多人一大早去市区啊!她真是自作聪明,早知道就晚些出门,后来她想着兴许过两站就会有人下车的,到时候有位置就好了,暂时先站着好了,忍一忍吧,毕竟去医院检查是大事,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起! 公交车这条线路一共有二十三站,全程就得接近两个小时,要是一般人站下来,脚板都是痛的,更何况是比一般人都要重的卿尔尔,眼看着公交车都过了四五站了,时间也都二十多分钟了,每到一站,卿尔尔就会四处望望有没有下车的人,可是前边四五站下车的人加起来一共还不到十个人,坐着的人一个都没下车,车上坐着的有些都已经开始睡起觉来了,通常这样的都是从□□站坐到终点站的,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懊恼不已,早知道就晚些来坐车了,或者等到有位置的时候再上车了,这样下去,她一路站到目的地可怎么吃得消啊! 她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脚已经肿了,孕妇的体质很特别,尤其是到了月份大的时候,身体动不动就容易浮肿。这时候她是伸着手臂拉着车上的扶杆的,可拉久了手都是酸痛的,幸好这时候车上站着的人少了很多,没办法了,她只能靠近一个座位,用手去拉着座椅上的扶手,这样至少减少了手上的负担。 “那个孕妇站了挺久的,要不,我们让她坐会儿吧。”后排的两个中年女人看了卿尔尔好一会儿了,其中一个瘦女人悄悄对坐在她旁边的胖女人说。 “要让你让,我今天还要走很远的路呢,这会儿让她坐着了,那我就得一直站到终点站去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怎么熬得过去,再说了,前边那些都是死人啊,他们都没人让,你起这个好心思做什么?!”胖女人手上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脸不屑的样子,“要我说啊,这么大个肚子了还一个人出门,也是出来祸害人的,说到底还是她男人没用,要不也不会让个大着肚子的来跟我们挤这个破公交了。” 胖女人话音一落,公交车就突然停了下来,可是这还没到站呢! 随后,司机把车后门打开了,从下边上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步一步,在全车人的注视下上了车,走到她们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孕妇身旁,注视着那个因为刹车而紧紧护着肚子的女人,而此时此刻,那女人眼睛已经挂着泪珠子······ “先生,麻烦你有事情就快些,临时停车已经违反了规定,希望先生你不要为难我们。”司机在前边探出头,看着来人必然是有些来头的,尽管刚才被男人开的轿车强制停车比较火大,可这会儿说话还是比较委婉的。 男人并不理会司机,整个目光就没离开过眼前的女人,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整个人圆润了些,皮肤也变得白皙了不少,她真的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要是他知道杜全以前给他的消息都是骗他的,他一定回去找他算账去! 男人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执起女人的手,在女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凝视着他两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他唯一的妻子说:“青青,欠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求婚和婚礼,你愿意给我这个补上的机会吗?” ——————————完—————————————— 第92章 番外一 高雅觉着要是去找哥算命的算上一挂的话,那梁时媛和杜元盛十有*就是天生的八字相冲,走到一块儿必然是要犯血光之灾的! 她和梁时媛是打小的闺阁之交,说的通俗些,就是两个人好得像是一个人儿似得,就算是让她俩穿一条裤子,她俩都能端着笑脸把自个塞到各自的那个裤脚里去。 那小妮子的事情她差不多都知道,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才一天不到,梁时媛她这脚背就光荣地负了伤,留下了疤痕;后来在b城,读幼儿园的时候,她一见到杜元盛就冲了过去,结果摔了个狗□□,膝盖出了血,当时那阵仗,哭的那是个丢人现眼啊;再后来,初中的时候,梁时媛知道去了北京好几年的杜元盛回来了,打扮了一下午,把自个搞得花里胡哨的,一副要去见情郎的模样,结果才刚见面,就被她遗忘了而突然到访的大姨妈搞得手忙脚乱······ 血光之灾啊······ 不可不信呀! “时媛,你爸妈不是回乡下去了吗?你一个人在家里,我爸妈让我放学的时候把你叫上,我跟你回去收拾点东西,跟我去我家住呗。”时媛爸妈回山里去了,她现在都高三了,学习紧张,不好请假,所以就拍着胸脯要一个人呆家里边,不回乡下去,高雅一听说这事儿就忍不住想笑,时媛这家伙就是大小姐脾气,打肿脸装胖子,晚上打雷都能吓得直哭,哪儿来的胆子一个人在家里带着? “不用,我能行,我都要十八岁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跟我爸妈似的,老把我当小孩儿!”梁时媛嘟了嘟嘴,很不乐意听到连高雅姐都这么不相信她! 高雅撇了撇嘴,这丫头是周遭出了名的死鸭子嘴硬,她好心好意跟她爸妈专程提了要叫她去家里住,结果这丫头还自己不识趣,丝毫没领情。 “你真不去?今晚上指不定要打雷下雨哟。”高雅又试探她一次。 果不其然,时媛脸都白了,但是没一会儿就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说:“不去,我一个人呆家里能行,我说能行就能行!” 到了晚间,白天那“争气”的话让时媛把肠子都悔青了,她没注意过天气预报,下午的时候以为是高雅故意那打雷来吓她的,哪知道十一点多钟的时候还真打雷闪电起来,她一个人在家里看着黑影憧憧的地方都莫名地发慌,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抱着枕头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可是那雷声一直都不消停,每“轰隆”一声,她浑身都跟着颤上一颤,这样下去怎么办啊?漫漫长夜,怎么熬得过去啊? 轰陇····· “啊——”又是一声巨响,吓得梁时媛几乎是同一时间叫了出来,她突然感觉头上蒙着的被子被掀开了,心里油然升起恐慌感,她机械地抬起头,一个熟悉的黑影挡住了外边的闪电,片刻之间,房间里的灯被人打开了。 “哥——” “真没出息。”杜元盛把手从床头墙上的开关上放下来,俯视着梁时媛,颇有些嫌弃地说。 “哥,你就不能说人家点好的啊!”梁时媛声音都是颤抖的,借着灯光看着嘴唇都没了颜色,眼珠子在杜元盛身上转了几圈,问,“哥,你怎么来了?” 其实她是想问,这大晚上的他是怎么进来的,可是好像这会儿再逞强,把人给轰走了,那她今晚上就真的活不下去了,真是自作孽啊! “你爸不放心,打电话让我来的。”杜元盛自立得早,很早就自己一个人住在b城了,叶蕾和杜全时常也会过来这边,可大多时候还是在北京长住的。 这些年年,元盛来梁家倒是常事,隔三差五地就会让眼前这个大小姐惹出点幺蛾子来,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看了看窗外,已经开始慢慢下起小雨了,只是这雷怕是还得打一会儿,再等上个十几二十分钟,大雨下下来了,应该就算安定了。他把屋子里的双层窗帘拉上,又到客厅去倒了一杯白开水回来,递给梁时媛,说:“先忍耐着,再等等应该雷电就过去了。” 时媛接过水杯,喝了两口,看得出来还是很紧张,喉咙管里都弄出咕噜咕噜咽下去的声音来,元盛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说:“我等雷电停了再走。” 时媛看着元盛的侧脸,心里喜滋滋的,从小到大,他总是会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就像是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她四岁多的时候,就是元盛第一次去乡下老家的时候,那时候他不叫元盛,爸爸叫他时盛。 那天下午她就在妈妈怀抱里睡着了,一直睡着也没人来叫她吃饭,可是到了半夜的时候,她就醒了,确切地说,她是被饿醒的,她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那会儿已经饿得肚子敲锣打鼓了。 她缩着小身子从床上下来,自己穿了鞋子,想去找吃的,迷迷糊糊走到了灶房去,可是周围都好黑,她搬了小凳子来,踩在上边,半贴在墙上,在墙上胡乱摸了好久才摸到灯的按钮,开了灯之后,她没有立马下来,而是就着凳子看了看灶房中间的桌子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她以前也经常跑出来偷吃的,这都有了经验了。 开灯之后她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孩子,她蹲下身子,从板凳上慢慢滑下来,在小男孩的注视下,走到屋子中间的饭桌旁,把手放在自己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出声,说:“你别说话,我拿了好吃的也给你吃。” 随后,她就想去拿桌子上的吃的,她那时候还小,把手伸长了也够不着,后来时盛也伸手往桌子上去拿,她立马急了,这是要和她抢东西吃了! 她立马更加用力地往桌子上挣,小短腿在后边一个劲儿地踢,想借力上去,本来已经拿到一个装着油酥过的花生米的盘子了,可哪知道关键时候手上突然没抓紧,把盘子打翻了,人也摔到桌子下边去了,她摔得只顾着哎哟地叫唤,却没注意到桌子上的盘子滑了下来,而她的脑袋正好在下面······ 一声闷哼和一声脆响一前一后传来······ 她傻愣愣地待在原地,刚才她亲眼看着时盛用胳膊把盘子挡开了,回过神来的时候,盘子已经被摔在了她脚边,在地上碎了,然后受到冲击的碎片在地上弹开,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的脚背上,划出了血来。 时盛的胳膊也没好过哪里,虽然没有出血,可是已经出现了青紫,皮肉里边还包着血丝,时媛看到的时候,他连忙把衣服的袖子放下去遮了起来······ 所以每次高雅说起她脚背上的伤疤的时候,说她和她哥八字不合,有血光之灾的时候,她都是傻傻地笑一笑过去了,因为在她心里头,她的哥哥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人,就算是真有血光之灾,也会陪她一起生受着的! 第93章 番外二 其实认真算起来,元盛对时媛也真算不得好,仔细想想还得从小时候的账算着走。 “你要去城里边?” 时媛点了点头,没吭声,继续低头去捡地上漂亮的小石子。 “你知道去城里做什么吗?” “知道啊,爸爸说时媛已经四岁了,要去城里上幼儿园了。” “你好像很高兴?”时盛捡了两颗红色的小石子放在她手里,“要是我,说什么我都不去。” “为什么啊?” “这样的话就是专门拿来骗你这样的小孩子的,我从城里来的,我都知道。爷爷奶奶和太爷爷不会让你妈妈去,你和你爸爸到了城市里边,你爸爸就会去上班,然后每天把你锁在屋子里,白天就一直把关在黑屋子里!” “爸爸说要送时媛去上学······” “哦,我忘了,也有可能直接把你送到幼儿园去,大城市里的幼儿园才是大城市里最可怕的地方,那里的小孩子都是被关起来的,每天除了晚上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也说不定要一个星期才能见一次。” “······” 时盛想:这丫头胆子小,吓一吓也许就不走了。 后来,时媛哭着不走了,粱于归看着她哭得那伤心样儿,揉着太阳穴跟她商量,说过段时间妈妈就会去,这才算是哄好了。 再后来,时媛和粱于归去了b城,死活哭闹着不去上幼儿园。 —————————————— 时媛读初中的时候,因为初三的缘故,要把很多以前的书和资料都整理起来,然后配合学校老师安排的复习,好好准备中考。可是她一向是个没收拾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堆在储藏室里边,她光是站在外边看着里边乱糟糟的一团就头皮发麻,最后想了想,不行,还是得去搬救兵! 最无奈的就是元盛了,他听时媛再电话里头很着急的样子,结果到了才知道是让他来帮忙打杂的,脸上表情颇有些不是那么和善······ “哥,拜托,帮帮忙吧,我让保姆准备了水果和甜点,哥······”时媛双手合十地说。 “这是什么?”元盛没理她,从纸箱侧面抽出一本不像是书,倒像是画册的东西来。 “我看看,我看看。”时媛凑过去看。 元盛一页一页地翻开,的确是画册,而且是一本画完了的画册,而画册上的每一页都是同一个女人——时媛的母亲。 “这是你妈妈?” “是啊,这个画册我知道,是爸爸画的,听爸爸说他以前大学有学过素描,只是很少用过而已,我以前小的时候,跟爸爸住在b城这边,爸爸有时间就会偷偷画,被我瞧见了好几次,还让我别告诉妈妈呢。” 元盛想了想,问:“时媛,你觉得你爸爸和你妈妈,是谁先爱上对方的?” —————————————— 元盛一直都觉得时媛这丫头是被人惯坏了。 她从来不肯坐公交车,就算是路上堵了车,司机要晚个一个多小时,她也宁愿等着也不坐公交回家。 在家里吃饭,保姆没买到她要吃的菜,她就干脆把筷子都扔了,赌气不吃了。 最夸张的是,他上周在学校遇到她提着几大包东西回家,才知道她这么大个人了,从来都不洗自己的衣服,就算是上学住校,都把衣服堆一个星期,再一次带回来让保姆洗。 当时同寝室的室友跟他一块儿从学校出来,看见时媛就在他面前调侃起来:“元盛,那是你妹吧?” 元盛没理他。 “我说元盛,你这妹子还真是个人才,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着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不会自己洗衣服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是不小心听到她们班上的女生在背后议论的,瞧见她这样大包小包提回家,还真是个像模像样的大小姐,以后谁找她当了女朋友,肯定得给她当二十四孝男朋友,你信不?” “滚蛋,赶紧走。”元盛一出声就是要骂人的阵势了,室友玩笑归玩笑,不过火就行,插科打诨笑着走了。 元盛几步走到时媛面前,时媛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手上的纸袋都掉了,元盛弯腰帮她捡起来,发现纸袋外边有些渗出水渍来,难不成这丫头把试衣服也这样装回去?他想着就一个头两个大,把袋子递给她,问:“都是你的衣服?” 时媛眼睛立马就红了,眼泪都跟着滴答滴答地落下来,带着哭腔,满是委屈地说:“哥,我会学着洗衣服的,可是······可是······衣服都······洗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