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东厂厂主要做个忠臣》 第1章 重生 何愿醒了。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头顶的缎花床帐看了半晌。 半晌前,他刚做完一个梦。 他行走在飘渺的云间,无边无际的天地间一片烟雾缭绕,而在他面前有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头子头顶着金光闭着眼盘腿坐在莲花上,手里拿着个白色尾巴似的拂尘,神棍气息十足。何愿皱了皱眉,这是要干什么?告诉我我很有天赋可以修真?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不是吗?何愿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四周氤氲的烟雾带来的湿润的触觉,也可以嗅到空气中清淡的莲花香气。一切的一切都透露出来超乎何愿想象的不同寻常。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社会主义无神理论,今天就要被打破了。 何愿暗中掐了掐手心,提醒自己将惊疑狠狠的压回心底,然后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等待着面前的老者说话。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老头缓缓睁开了双眼,定定的看向何愿。何愿被他看的后背发凉,这老头的眼光里包含的情感太复杂了,而何愿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并没有什么可以让别人惦记的东西。莫不是自己是他前世的恋人?何愿哭笑不得的想到。 \”后生。\”老者平静的开口了,声若洪雷。 无论这诡异的老头要怎么样,目前的何愿也只有先应答为好。 \”在。\”何愿恭敬的行了一礼。 老者的眼神有些空洞,虽然方向是在盯着他,可浑浊的双眼里没有一丝倒影。 老者顿了顿,问道:\”可是心有不甘?\” 何愿一怔,顾不上许多抬头去看老者,老者仍旧面无表情,眼中无悲无喜。 \”没有…后生并无不甘。\”怎么可能没有?想他何愿诚诚恳恳为情报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结果还是被抹杀。心里的愤恨失望又哪是能用不甘来形容的? \”本尊潜心修炼,但又尘缘未了。\”老者并没有执着于他的过去这个话题。 \”今日在这楚天幻境中偶遇你这魂灵,也是有缘。本尊赐你重生一机,替本尊去了却尘缘。余后时光,尔等可自行支用,可好?\” \”不知阁下的尘缘是……?\”何愿问,但愿别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任务。 \”本尊俗世时曾为华国之人。踏上仙途之后也备受华国黎民百姓崇敬。这次参悟修炼之时,预感天机到华国将受灭国之难。百姓也是民不聊生。本尊被困这幻境之中无法脱身,还望小友你能替本尊去护这一护。\”老者缓缓叹气。 刚才还是后生,现在就是小友了。 何愿思虑片刻抬起眼,看向老者:\”我要是不做呢?\” 老者带着威胁的瞪视着何愿。 何愿就像没发现一样,淡定自若。 老者只好许诺等他完成以后答应他一个愿望。 何愿痛快的答应了。 老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满意的笑容,\”本尊只是隐隐窥探天机所知,实际的缘由还要请小友你自己探寻。\” ………………你直接说你自己也不知道不就好了…… 何愿突然有些奇怪的说道:\”前辈…您说的华国是指…?\” 老者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的说:\”记住,你只需保华国举国上下不受战争侵扰不灭国即可。\” 世界和平吗……这么大的一个任务。 \”本尊会保你一次不死。剩下的——端看你的造化了。\” 何愿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却突然发现周围的雾突然变的稀薄了,自身好像被什么吸引一般随着雾气渐渐的变得透明了。 \”记住,好自为之。\”老者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突响在耳边,震得何愿浑身一颤。 灵魂被强行安进一具陌生的躯体的感觉极其痛苦。何愿咬着牙硬是挨了过来,他心里明白,老者给他的这个任务难度大着呢。如果他连最基本的重生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好好活下去! 短暂停息后,何愿睁开了眼睛。回忆完这光怪陆离的梦境,再看看这房间四周虽简朴却又不失古朴大气的布置。所以说…这是重生完了吗?何愿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坐起身。 他不动还好,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像块豆腐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喉咙干涩异常,还头晕想吐。何愿难受的揉了揉额头,待到头晕缓解了一些后打算下床喝点水。 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低头一看,是条黑色的铁链子。又粗又重,分毫不差贴着皮肤禁锢在他的脚腕子上。何愿愣住了,这是怎么个情况…… 何愿还在发愣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赶快拽着铁链子轻手轻脚爬上了床闭上眼睛躺好。 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何愿看清楚了来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应该是个小厮。那小厮手里端着一个不大的木盘,动作迅速的往桌子上摆菜。 何愿想了想,决定冒险试一试这个小厮,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知道点什么。何愿现在迫切的想要了解自己所身处的地方,只要知道一点点的信息,何愿就可以用自己的经验和头脑分析出来处境。 \”咳咳…\”虚弱的咳嗽声成功吸引了小厮的注意力,他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何愿。 \”哎呦,监察使!您怎么醒了?\”小厮吃惊的问道。 \”……\”本来想好要问的说辞也被这一句无辜的话堵在嘴里了,什么叫我怎么醒了?合着我不该醒吗… \”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何愿装作不经意的一边喝茶水一边问道,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所以只是简短的问了一句。不过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这种模棱两可的问法很有效。 听到问话的小厮的表情未变,但眼神变冷了。他不客气的将手中的碟子往桌子上重重一墩,声音有些冰冷的说:\”嗬,监察使没必要从小的嘴里撬东西。反正您手眼通天,在夷族都能有说的上话的人。\” 两句短短的话,何愿就搞清楚了自己在哪里,身体的原主为什么会死……以及自己目前算不上太妙的处境。连一个粗使的小厮也敢这样说话,那么想必这原主定然已经活不下去了。 在夷族都有说的上话的人?说白了那不就是通敌叛国吗!而现在被囚禁在这里却没被关押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现在身在军营。身体的原主可能本来体质就不好,耐不住严刑拷打才死的。这都是什么烂摊子!何愿想起刚醒过来是在胳膊上看的伤痕,心里暗暗的给老者记了一笔。 通敌叛国……何愿觉得头更疼了,现在连出去都不可能,又谈何拯救国家拯救百姓? 何愿下意识的揉捏着自己的耳垂,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那小厮见他久久不说话,一副沉思的模样,以为他是在害怕,不屑的笑道:\”何大人做下那些龌龊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呢?现在知道害怕了有什么用?怕不是在想怎么逃跑吧!\” 何愿奇怪的看了一眼小厮,开口道:\”你怎知我在害怕?\” 他原本是想问小厮为什么这样猜,小厮却误以为他被说中了心事而恼羞成怒。小厮得意的说道:\”哼!何大人还是好自为之吧!您的最后一审就在三天后呢,再不交待出详情,三皇子殿下必然不会轻饶你。\” 三皇子殿下?何愿脑子一转就想通了,古代那些皇帝每回一打仗都喜欢派自己儿子去鼓舞军心,每回这个倒霉的皇子基本上都是皇帝儿子中最没才干的那个。 这个蠢儿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短短一瞬息的功夫何愿的脑子便转了几转。 那小厮不知道何愿心里是怎么想的,自顾自的说着:\”哼,何大人这东厂监察使的职位倒是可以换人了。那些迫不及待的人可算是圆了心意了。\” 等等……什么…?东厂?! 何愿手有些抖,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东厂?\”不怪他心性不稳,只是东厂这个名号………何愿恨不得现在就摸摸下面,看看那玩意儿还在不在。 小厮看了他一眼,恨恨的说:\”你也别期盼东厂的人来救你!\”说完端着木盘就走了。 ………… 他前脚一踏出门,何愿立马摸了摸自己下面。 摸到那玩意儿的时候,何愿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想变成太监。 想起那个小厮的态度,何愿突然轻笑了一声。 \”装的真不专业,一看就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步伐稳健四肢肌肉均匀,手掌上握兵器的老茧也没磨掉,就敢来刺探我,可笑。\” 摇摇头,何愿慢条斯理的吃起凉透的饭菜,心里消化着今天所得到的信息。 吃完了味道不算好的食物,何愿拖着沉沉的铁链子坐回到了床上,手刚一撑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何愿皱眉掀开了薄薄的褥子,一块两指节长的莹润的玉压着一封信。 何愿就着微弱的烛火看起了那一封信。 那是一封身体原主的绝笔信。字迹潦草,字里行间充满了绝望和淡淡的解脱。看完了那封短短的信,何愿有些沉默,视线久久的停留在那信最后的一句话上面。 \”丹心一如故,泣血终化碧。\” 碧字最后一划拉的无比长。何愿轻轻抚摸着这封血书,他的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原主的绝望与苦恨,这浓烈的不甘让何愿想起了自己。前世惨死的自己。 长长的叹息一声,何愿知道自己无法坐视不管了。他将那封信仔细的折起来放进袖筒,可能是遭遇相同的缘故,何愿不相信这原主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得,前世造孽太多,现在要跟在一个死人后面擦屁股了。\”无奈的说道。 至于那枚玉,何愿随手掂了掂,很沉的一块玉。虽然看上去很小,但是应该是密度比较大的原因吧,沉甸甸的。何愿很感兴趣的把玩着那块温润剔透的玉石。 夜深了,蜡烛也快燃尽了,点点的蜡泪落在铜制烛台上凝固成一朵朵红色的花。何愿将玉贴身放好,吹熄了蜡烛。 这座别院里十分安静,仿佛连风都吹不进来一般闷闷的。 何愿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在这三天好好休养一番,以便于迎接那最后的审判。 在那小小的别院往东二十里的开阔地方,此时一片灯火通明。绵延几里看不到边的帐篷中心,有一个最大的白顶毡房,而华国的三皇子殿下,也就是军队里的将军正住在里面。 \”情报属实?\”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地图前淡淡的问,他虽然身着一身棉袍,但身上冰冷的气质忍不住让人退避三尺。 \”属下绝不敢有一丝隐瞒。\”跪在地上的赫然便是那小厮,此时他脱掉了仆服,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军装。 \”……明天不用去了。他在套你话,你的身份他大概已经知晓了。\”男子面无表情的说。 那小厮僵了下,低头恭敬的说:\”是属下办事不利。\” 男子轻轻嗤笑一声:\”不是你的错,是猎物太狡猾。\” 第2章 试探 清晨,何愿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仍然是漆黑一片。他愣了一下,自己的生物钟绝对不可能出错,现在应该是七点钟没错啊。拖着铁链子下床,何愿走到窗户前用手摸了摸窗框,了然的笑了笑。 “呵呵,居然把窗户用黑纸糊上了。也是够用心的了。”何愿并没有去管那些黑纸,坐在凳子上自己敲着节拍哼歌。 等到十点左右的时候,才有人过来送饭。何愿抬手遮了遮门口射进的刺眼的阳光,笑着问送饭的下人说:“我说这位小哥,这是管的那顿的啊?” 那个下人沉默着摆好饭就退出去了。关上门后,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何愿讨了个没趣只好拆开筷子开吃。 何愿嚼着冷馒头,心里对那个三皇子的兴趣却越来越大了。在现代虽然禁止体罚逼供,但也经常有这种打“心理战”的战术,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来让犯人崩溃,虽然不知道三皇子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三皇子都不简单啊。不过,想用这种低级的战术让我崩溃?何愿冷笑了一声。 吃饱喝足,何愿摸着黑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既然要和他耗,就看谁玩的过谁。 另一边,将军主帐中。 “将军,属下已经按照您说的把他的窗子糊上了黑纸。”一个男人单膝跪地垂头说道。 坐在案前的男子静静地看着一本书,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说:“两天后,准备处斩。既然他选择了背叛,就要做好死的准备,不是吗?”声音冰冷。 底下跪的人颤了颤,头垂的更低了。 “是。” 两天后。 何愿被人蒙上眼睛,五花大绑着押上了一辆马车。颠颠簸簸地走了一个小时,马车停了。 赶车的人粗鲁的将何愿从车上拽了下来,领着让他跪到地上,临走还不忘暗地里踹了他一脚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何愿没有多余的反抗,顺从的跪在了地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因为他敏感的从空气里嗅出了一丝血腥的气息。这一丝气味虽然淡的一不留心就会忽略过去,可是瞒不过此时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嗅觉和听觉的何愿。他的手被反剪到了身后,自然而然的下垂着。借着宽大的袖子的掩盖,何愿用手轻轻摸了摸地面——是沙子。 他愣了愣,沙子?此时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喧闹不止,何愿眼睛上蒙着黑纱看不清楚,微微的转了转头。 他突然得出了一个让他有点蛋疼的结论——可能…三皇子恐怕不要审问了……改直接斩杀了。 何愿有点心塞。这他妈的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如果可以,他现在真想冲那个老头比个中指!好好的让他当个死人投胎转世不就好了吗,干啥要拯救世界啊!尼玛现在连百姓的边都还没摸着呢又要去见他了! 沙——沙——,一阵脚步声临近。何愿抬头,向出声处看去。他现在虽然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但是气势上他可不能输。 一个冰冷的物体突兀地贴上了何愿的脸,引得他微微抖了抖。那个物体轻巧地挑开了蒙住他双眼的黑纱,夹着血腥味混着沙砾的狂风一瞬间带走了那黑色布条,打着旋地飞远了。 何愿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微微地眯住了双眼,仰起头打量起面前高大的男人。 气势惊人得凌厉,就像从腥风血雨中一路走来,势如长虹。又像刚刚破开坚冰的宝刃,冰冷森寒。长相嘛………也惊人的好看。何愿兴味盎然的打量着这个男人,不得不说,这气势加上这长相,他已经把这男人列入危险人物名单了。 萧桓璟也同样居高临下地俯视打量着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穿着形容都十分狼狈,完全看不出东厂监察使昔日的威风,可是他偏偏脸上的神色很坦然,甚至可以说是从容。 本该狼狈不堪的丧家犬,现在居然还有小心思来打量自己?关进去了几天不见,这监察使总感觉哪里变了。萧桓璟默不作声的在心里思考着。 尖尖的下巴,左颊上的一颗小小的泪痣,浅红色菱形的朱唇茫然的微微嘟起,黑色的纱布衬的皮肤更加白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这位监察使大人带着点阴柔意味的姣美。 萧桓璟用手中的剑尖挑开了那蒙眼布,面前的人微微地眯着一双桃花眼,抿着薄唇,似乎有些埋怨他的无礼又似乎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的直盯着他。 “何大人。失礼了。”萧桓璟淡淡地说道,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去扶何愿一把的意思。 “三皇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何某有什么罪状以至于如此折辱?”何愿笑的灿烂,双手却在背后微微挣动着。世界上最蛋疼的事就是,本来以为是个傻逼的人突然告诉你他是个世界首富还是个智商182的天才!!何愿才不愿意承认是他之前估計有偏差呢,他心里不满的哼哼着。 “叛国。”萧桓璟的剑尖仍然指着何愿的眉心,冰冷的神情让何愿相信只要他一有什么异动,尖锐的剑锋便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证据。”何愿冷静答道,紧紧盯着萧桓璟的眼睛。绳子的结在他有技巧的挣动下变得有些松弛。 “与敌方交涉的信件。” “您怎么知道这不是仿写的?笔迹很好模仿。单凭这种东西就确定死罪………殿下未免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何愿心里冷笑一声,信件?怕是故意放到身体原主身边的吧。何愿的手指灵巧地绕着绳子转了一圈,彻底打开了这个结,现在绳子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手上。 “哦?本王倒是不知道…何监察使如此能言善辩。”萧桓璟轻轻摩挲了一下剑柄,眼神冰冷阴晴莫测的瞪视着何愿。 何愿沉默了一瞬,定定地看向萧桓璟。 萧桓璟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一脸英雄无畏的表情让他不禁有些期待这人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何愿下一步所做的却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他竟然挣脱了绳结,狠狠的吻住了三皇子殿下! 萧桓璟被何愿的力气冲的后退一步,他对拔刀上前的副官打了个手势,示意副官不要轻举妄动。虽然表面上平静,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没错,三皇子殿下被何愿登徒子的行为惊到了,他实在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做了囚徒的人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唇上的触感柔软温暖,监察使的唇因为干燥起了些皮,刮在萧桓璟的唇上有种说不出的刺痒感。 何愿的亲吻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狠狠地亲了一下就分开了。 唇舌之间,他只对萧桓璟说了一句话。 “愿不愿意和我赌一场?彩头就是…那九五之位。” 萧桓璟深深的看了笑的狡黠的人一眼,收剑入鞘。他可从来不知道,传闻中好吃懒做胆小纨绔的监察使居然有这么轻巧的身手和这么…不要脸的性格。也许有些什么是他忽略了的了,萧桓璟的眸色变得有些深沉。 “谈谈吧,何监察使。关于……你的赌。”萧桓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何愿自觉的跟上。 虽然只见了一次面,但何愿内心里很了解萧桓璟这种身居高位又聪明绝顶的人。他们通常都很难被糊弄,对于一个人有没有利用价值,在他们自己的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你够上这个标准,你就有资格和他们商谈。够不上,大概连尸体埋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听上去很冷血,但是又不得不说很实在。 这次何愿要赌一手大的,如果三皇子殿下对那个金闪闪的位置感兴趣的话,他就胜了。如果不感兴趣……拯救苍生这活儿谁爱干谁干去。至于自己够不够资格,何愿就不信自己这个曾经的情报特务头子不行! 为自己尽可能的增加筹码,活下去,赢下去。何愿跟在萧桓璟的身后,看着面前挺直的脊梁和修长笔直的双腿,勾起了嘴角。 校场的后面是一座精致小巧的宅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进去何愿的目光便被院子中间的小桥流水吸引了,潺潺的溪水随着柳木做的木渠流下来,滴滴答答的打在池子中央的荷叶上。何愿挑挑眉,他记得这里靠近西北,风大沙多……光是这流水便是不小的一笔钱财。啧啧……真浪费。 再一转头,就看不见三皇子人了。何愿愣了愣,怎么不见了?刚才还能听见他脚步声呢,几秒钟的时间就不见了?何愿四处打量了一下,目光定格在地上的图案上。 刚才还没注意到,这青石砖上的图案是有某种规律的。 何愿饶有兴趣的蹲下来观察地面青石砖上的图案,日月星辰鸟虫走兽,按照六十四的卦象排列。 “…有意思。”何愿对于任何可以动脑子并且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都疯狂地热衷着。曾经他不眠不休三个昼夜只为破解一个从古代流传下来的象棋残局,最终把这个号称无人能解的局破开了,从中便可略知一二。 随手掐了根树枝,趴在地上就开始写写算算起来。八卦他不懂,但是他学过数学啊,这种卦阵倒是难不倒他。 三两下何愿就解出来了,顺着列出来的规律图案,何愿迈着步子向前走过去。 那条小路通向的是宅子的正厅。何愿看着正厅上面的牌匾有些愣神,暗道自己真是傻了!古人招待客人不都在正厅吗!亏自己跟个傻逼一样算了半天,何愿扼腕叹息。 萧桓璟坐在正厅桌子的主位上,听到动静,抬眼冷淡地看了何愿一眼,似乎并没有为他的速度惊讶。 “许久不见,何监察使倒是见多识广了。”没什么起伏的语气。 “哪里哪里,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啊!”何愿客气的行了个礼笑的灿烂,心想可他妈不是许久不见,你都把这原主关了多久了。 “…是吗…嗬”萧桓璟轻轻的嗤笑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冷笑又像是不敢置信。 不等萧桓璟开口,何愿一屁股坐在他桌子的下首位置上,还特别自来熟的问萧桓璟的副官要茶喝。 副官没得到命令不敢动,求救般的看向萧桓璟,得到后者一个冷淡的眼神后站的更直了,握着刀的手都有点发抖了。 何愿好笑的看着副官的表情,摇摇头。 “说说吧。你的赌。”萧桓璟言简意赅的发问。 何愿单手支撑着下巴,冲萧桓璟笑的得意:“天下之势,殿下比我更清楚。但是……我是有特殊才能的人。”也许是他脸上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意味太明显,萧桓璟顿了顿才回道:“比如?” “殿下不想拥有一支独属于自己的情报机构吗?让他们成为您的刀刃。”何愿另一只手轻轻地叩击桌面,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让萧桓璟和副官瞳孔一缩! 情报机构…这是每一个皇帝都拥有的秘密武器,也是每个皇帝都最忌讳的双刃剑。如果有了这样的一把利刃,萧桓璟确信自己目前的情况会好很多。 “想,那又怎样?”萧桓璟并不着急,这个监察使变化太大令人起疑,虽然条件很诱人,但他要将一切不确定因素排除后才可以使用这个人。 何愿得意地笑了笑,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道:“我的特殊能力便是…培养他们的情报与暗杀能力。”说完何愿直直地盯着萧桓璟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动心。何愿太清楚情报组织这个东西对统治者的诱惑性了,没人可以拒绝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轻轻地叩击着桌子,一下,两下,三下。 萧桓璟沉吟了一下,转头对副官说:“你去把他敲桌子的那只手剁了。” 何愿:“……为什么!!!” 等…等下啊喂!!! “提出问题,增加条件,每一步你都在引诱我跟着你的脚步走。而这敲击声——大概就是一种干扰。”萧桓璟抿了一口茶,神情冰冷带着点嘲讽地说道。 此时你如果仔细看何愿的表情。 你就会发现,他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 这表明。何愿对萧桓璟的兴趣越来越大了,连他暗中施了心理暗示都能提防到,真是……真是……太棒了!!!! 何妖孽又要开始作死了。 第3章 合作 何愿扶额低声笑了笑,原本敲击着桌子的手指缩进了袖子里。 萧桓璟冷笑一声说:“如果你够聪明,就别这样试探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何愿摇了摇头,笑嘻嘻的说:“不,不是你现在可以做到的。是你未来可能会做的。” 萧桓璟微微眯了眯眼,未来?朝不保夕,何谈未来? “我要赌的东西,等你坐到那个位置上再说吧。我已经选定你了。”何愿揉揉手腕,接着说:“话已至此,就看三皇子殿下现在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萧桓璟眸色深沉,似乎要将何愿看个透彻一般。用未来赌吗…真是一个豪爽的赌客,萧桓璟自认是没有这样的魄力。他习惯于谋定后动,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愿意冒险。可是今天,他被这个奇怪的监察使说动了。 也许…应该试试。 半晌之后,萧桓璟开口了。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他们二人之间的相互纠缠也从此开始。而不管未来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坏,都不是他们现在可以预料或是改变的。 “我会提供给你一支私兵。”萧桓璟紧紧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我需要的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优秀战士,而不是那些莽撞的普通士兵。你确定你给我的私兵我能满意?”听到肯定答案的何愿脸上的笑容诚恳了一些,语调微微上扬。 “我能给你的,必然是最好的。”萧桓璟向后面的副官点了点下巴。副官会意下去准备了。 听上去真像告白啊,何愿抿了抿薄唇,接受了这个提议。 “去校场上看看吧。”萧桓璟淡淡的说。 何愿起身,拍了拍没什么灰尘的衣服,走出了大门。心里暗暗给萧桓璟打了个分数,一个聪明人。他最喜欢和聪明人谈事情,一点就通。尤其是这种互惠互利的关系,虽然没什么感情联系可言,但是利益的关系对于目前的何愿来说是最靠谱的。 “这么信任我啊,不怕我会反水吗?”何愿突然回头放缓了语调,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正事谈妥了,何大人的心思就开始活络的往调戏人的地方拐了。 萧桓璟理都没理他,一撩衣摆起身走了。 “………” 切!何愿觉得没意思极了,焦灼的围着桌子走了几圈。刚打算调戏调戏呢人就走了,他现在正憋着一股邪火没处发呢。 突然何愿灵光一闪,犹如醍醐灌顶。他不是还有可爱机灵的小战士们可以虐吗! 本来说下午去挑选人选的,这样一想何愿完全等不到下午了。他最喜欢虐菜鸟了! 何愿收拾收拾,把头发从新梳洗了一下,再从萧桓璟的屋子里扒拉出了一件浅蓝色的便服换上。何愿看着简陋的衣柜撇了撇嘴,三皇子不愧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好看的衣服没多少。棉料子的衣服只有可怜的两身,其他的全是麻的。 那个仙人老头在何愿重生第三天扔给他的一个小条子,里面简略的说明了一下这个王朝的各种情况,也略略提点了一下何愿接下来的道路如何走。 何愿整理了一下衣襟,穿上旧鞋子。之所以没连鞋子一块换了,是因为萧桓璟他比何愿稍高,脚也比何愿的大一点,鞋子穿上去前面空空的不太合脚。 何愿这个人就是这么自来熟,说白了就是臭不要脸。反正萧桓璟现在正需要他呢,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件衣服就和他撕破脸皮。 穿好后何愿对着铜镜转了一圈,欣赏了一下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的风姿后就出门了。 出了院子,何愿才想起来,他好像不认识路啊。不过这对于何大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何愿翻身一跃跳上了墙头,站在墙上四处望了望,确定了校场的方向后,何愿乐了。他清楚的记得来的方向是相反的,萧桓璟为了不让他知道路线,居然带着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子,他就说怎么这么远呢。这也未免太小心了吧,何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校场不远,以何愿的脚程,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一圈白木墙围出了中间一片沙子地,一进校场的大门,何愿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子味儿,带着点西北独有的粗狂的风。 这种感觉并不坏,狂野的风夹着粗糙的沙砾刮的脸颊生疼,却让何愿产生了一种他是一只翱翔在空中的鹰的错觉。 他一踏进校场门,所有人都抬头看他。没办法,大门就在队伍的对面,想不注意到他都难。何愿尴尬地看着对面一百人的队伍,抬手招了招。再看清只有一百来人的时候,他嘴抽了抽……虽然他要培养的人很少,但是这个皇子的私兵是不是也太少了点? 转头认真地给坐在一旁的萧桓璟说:“你也别当皇帝了。就一百人,搞什么搞!” 萧桓璟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皱皱眉。“监察使这是…”是不是穿了我的衣服…这句话萧桓璟实在是不想问出来,搞的他们俩好像有什么关系一样。 何愿潇洒地拍了拍衣服,笑得没心没肺的。“没错!我觉得你的衣服里就这个最好看!” “……监察使客气。”萧桓璟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这种臭不要脸的人真的会有真才实学吗……萧桓璟和身边听完全过程的众将士们心里的想法难得同步了一次。 “不不不,谬赞了,谬赞了。”何愿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 “………” 看着萧桓璟越来越低的气压,何愿知道不能再玩下去了,不然真惹火了就完了。 “这些都是我的亲卫兵。”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就信任这一支队伍,挑就在这里找吧。 何愿耸耸肩,然后开始认真观察这一个个站的比筷子直面部表情跟雕塑一样的将士们。 “怎么少了一个?”一百个人二十个一排站了五排。何愿走到后面的时候发现空了一个位置,显然是有人没来。 “报告大人!是陈妙未到!”旁边的士兵大声回答。 “陈妙?嚯,你们军营里还有女娃啊?”何愿稀奇的挑了挑眉。 “报告大人!是个男娃!”耿直的士兵继续回答。 “那他人呢?” “报告大人!他在睡觉!就在那边树上!”小士兵指了指校场里的那棵大梧桐,何愿单手搭了个凉棚,眯着眼睛望过去,隐隐约约好像可以看到一抹属于军衣的灰色。 “嚯…胆子这么大。这怎么上去的啊?”何愿看着三四层楼那么高的梧桐树,喃喃自语道。 “报告大人!陈妙身手可快了,刷刷刷就上去了!根本不费劲儿!”小士兵紧张地偷眼看了看何愿,心里觉得这个男人可真好看啊。他的等级不太高,所以不太清楚何愿身上发生的事。 “陈妙是我在都京府里的一个家生子。他父亲曾救过我的命。在他父亲去世后,我就把他带来军中了。”萧桓璟见何愿投来不解的目光,淡淡的解释。 所以才给予他特别的容忍吗?何愿看着那一个小点,表情深沉。 “他的身手不错,只可惜不想做官。”萧桓璟凉凉的说了一句,何愿撇了撇嘴,这小心眼的皇子还记着仇呢。 “我明白了。”何愿没头没脑的答应了一句。他四处看了看,随意借了一个士兵的麻布发带,绑在手掌上绕了几圈固定好。然后把淡蓝色的衣摆挽上去打了一个结,袖子也撸了上去。整个一副“上山打鸟,下河摸鱼”的德行,萧桓璟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头去。 三皇子从小受的都是良好的君子教育,虽然谈不上学究大儒,但也挺讲究礼信的。 这个监察使…肯定不是以前的那个怂包。一个连真实性格都要隐藏的人…萧桓璟眼中一沉,对于和何愿的合作产生了一些新的考量。 何愿可不知道他随便的一个动作让三皇子产生这么大怀疑。他现在正想着怎么把那个树上的家伙弄下来呢。 走到树下,何愿深吸了一口气,爬树这种必须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高端技术活自从他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干过了。小的时候,他们家附近就没有何愿征服不了的树,不过这么高的梧桐……何愿还是第一次见。 一百来双眼睛默默地看着他,何愿给自己打了把气,跳上了最底下的粗壮枝条。 “嘶……”底下的人随着他的动作集体吸了口冷气。萧桓璟抬头看向何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何愿轻巧地在梧桐的枝杈间穿梭着,每一步都在脑内精密地计算着,踩的无比准确。不一会儿,何愿就在交错的枝桠间找到了陈妙。 轻轻拿开他盖在脸上的叶子,何愿愣了愣。这小子年龄也太小了吧……… 长相清秀,身材纤细,看上去才十五岁左右…何愿皱眉,这个年龄开始接触情报已经有些大了,一个直觉敏感的情报人才是要从小开始培养的,十五岁并不是记忆学习的黄金时期。因为家族的关系,何愿自己就是从八岁开始训练的。 不过…大就大吧,管他呢,更小的孩子现在训练已经来不及了。 何愿刚要出声叫他,那小子突然发难一个肘拐袭过来,何愿格挡的同时在心里叫了声好! 何愿没有做出多余的攻击,他故意脚下一滑,直直地从树上摔了下去! 这里虽然不是树的最顶端,但也有快四层楼高度,摔下去非死即残。但这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而何愿是个例外。 何愿在摔下去的刹那狠狠一踢陈妙,陈妙防备不及时也掉了下来! 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何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事实果然没让他失望,陈妙反应奇快无比地拔出了腰间的刀,用尽全力刺进树身,划出一道长长的夹带着火星的痕迹,终于在快着地的时候堪堪停了下来。一停下来陈妙就愤怒的寻找那个打扰他睡觉还把他踢下来的人,一看他就呆住了。 不是因为何愿太好看,是因为他落地的方式太诡异! 何愿就像是一只鸟一样,轻轻悄悄的踩着云踩着空气跃了下来。表情轻松,连头发都没乱一根。 对比陈妙自己的狼狈…于是陈妙小朋友不高兴了更生气了。 他气呼呼地走到何愿面前,冲他扬了扬拳头。何愿笑得贱贱地问他:“小子,你要和我打一场吗?” 陈妙被他那种带着点轻松和不屑的态度刺激到了,一气之下喊道:“比…比就比!” 唉…身手不错,就是智商不太够。何愿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三皇子殿下,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正在发呆。 所以说我这么拼的到底是为谁啊喂! ……… 萧桓璟可没发呆,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个笑的一脸阳光的人,此时心里却想的是——淡蓝色衣服……确实挺配的。 第4章 试探 何愿充满探究意味地盯着面前跃跃欲试的少年,心里默默分析出了少年的战斗力。根据他刚才观察到的陈妙的体型和灵活程度,这小孩儿最有可能的战斗方式应该是走敏捷方向的。 说白了就是快,再加上——何愿瞥了一眼少年腰间的刀,再加上一把笨拙的武器。 “喂!小白脸,你有武器吗?陈爷我可不打没武器的人!”陈妙抽出腰间的短刀,气势汹汹地问道。 “呵呵,有啊。”小…白…脸…何愿微笑的脸僵硬了一下。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暴打了那个小子一顿。 陈妙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瘦削的身材,特别好看的脸,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他疑惑的问:“你把武器放哪里了?” “这里。”何愿拆下手上的发带,冲小孩扬了扬。“这个就是我的武器。” “你在开玩笑吗?!就靠这个?”陈妙彻底地愣了。 何愿笑眯眯的说:“陈妙是吧?今天何愿哥哥要教你一个小道理。” “那也要看你配不配!”陈妙可没耐心听他神神叨叨,双手发力举刀攻过来。 “………”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躁吗。 何愿没估计错,陈妙果然动作十分敏捷,几乎一个呼吸之间他就蹿到了何愿眼前,挥舞着短刀气势汹汹,逼得何愿躲闪着他的刀。 陈妙的刀法并不算多么精妙,胜在迅勇敏捷。招招直逼何愿身上的要害,何愿每次都是堪堪避过。虽然脸上没有什么沮丧表情,但何愿此时不停躲闪的身影多少都夹杂着几丝狼狈。 萧桓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的比试,看到何愿此时的狼狈时,他的眸光动了动。 “你觉得谁会赢?” 身旁的副官正看地入迷,冷不防萧桓璟这么问了一句,立马敛了敛神色一本正经地回答:“末将拙见,陈士官刀法出众,可能会赢。” “呵…”萧桓璟冷笑一声摇摇头,表情带着点沉郁,“我倒是小看他了。” “那…将军的意思?” “何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计。”萧桓璟冷哼一声,淡淡地说。 “恕末将愚钝,这……”副官不解。 二人短短的几句话交谈间,场上的形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妙没有经过专门的力量训练,他的臂力还不足以支撑他挥这一把短刀很长时间,再加上何愿并不只是一味的躲避也会给予他一些打击。而就在他渐渐支撑不住的时候,何愿手中的发带却像一条蛇一样紧紧的黏着他的刀,细细的引诱着他一点一点的将力量消耗一空。 发带虽然柔软易断,可是在何愿手里它却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样具有力量,何愿挥舞着半尺长的发带就像挥着一条鞭子一般。每当陈妙想要攻击他的上身或是下盘的时候,发带总是能缠绕着他的刀一个巧劲儿解掉力。 陈妙越发的不甘心起来,原地休息了一瞬,就要挥刀冲上去继续打。 说是切磋,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戏耍。萧桓璟皱着眉,何愿这个人变数太大。轻易不能相信。 何愿忙中抽空瞥了一眼萧桓璟,发现他正微微皱着眉,以为他是嫌自己戏弄陈妙过头了。立马善解人意地一脚把正打算站起来的陈妙踹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萧桓璟:“………”说他不是故意的有人信吗。 副官赶紧跑上去把陈妙扶了起来,开玩笑…这一窝心脚踹的陈妙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晕过去。 萧桓璟沉着脸紧紧盯着何愿半天,见何愿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心里的想法。萧桓璟只好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视线,看了看地上躺着正在呻吟的倒霉孩子陈妙。 何愿蹲在陈妙旁边,戳了戳他脸上刚被抽出来的红印,语气轻松地说:“小妙妙,知道哥哥要教给你什么道理吗?” 陈妙快被何愿气死啦,大叫道:“呸!你…你算什么哥哥!这什么见鬼称呼!” “真猜不出来么?”何愿遗憾地说道,真是个笨蛋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陈妙气的啊,觉得胸口更疼了。 “就不告诉你~嘿!就不告诉你~”何愿笑眯眯地又戳了戳小少年的脸,感叹了一句真滑啊。 陈妙被气晕了。 何愿叹气,心眼真小。周瑜被诸葛亮气了三次才死的呢,怎么才被气了一次就昏过去了。还得多练。 副官赶紧指挥其他士兵抬着陈妙去找军医。转过头还愤愤不平地讨伐道:“何大人怎么这样,他已经输了,您又何必和个小孩子计较?” 何愿理都不理副官,直直地盯着萧桓璟。神情认真,目光灼灼。 “殿下,你明白这道理吗?” 萧桓璟平静地和他对视,开口道。 “柔能克刚,生生不息。” 何愿眼睛一亮,笑容真切了几分。“殿下果然聪慧。” “这就是你想让他明白的道理?” “是啊。” “你挑的人呢?” “……咳咳…”何愿咳嗽了一下,真诚的说:“我觉得我可能还要再多观察个几年。才能下决定。毕竟这不是个小事啊。”眼神真挚的仿佛一朵纯洁的小白莲。 “唰”一声,刀光一闪。一把刀架在何愿的脖子上,萧桓璟单手按在刀把上,一言不发。 “别别别!一个月!就一个月!”何愿赶紧摆手,心里求他千万别手抖。这尼玛要是一不小心他就直接找那仙人老头交任务去了! “可以。”萧桓璟收刀,充满威胁意味地瞥了何愿一眼,“别失信。” 简直酷炫狂霸拽到没朋友……何愿看着三皇子殿下离去的高大背影恨恨地比了个中指。 傍晚十分,何妖孽去探望陈妙小朋友了。探望这个词真的特别温馨,因为它总能让别人重新燃起对生命的希望,不是吗? ……… …………… 陈妙小朋友被何妖精的人道主义关怀气的躺在床上干嚎,他燃起的只有怒火啊!!何愿笑的开怀摸摸该小同志一头长长的头发以示安慰。 陈妙深呼吸缓了口气,无意间看了一眼何愿突然愣了一下。 何愿本身长的是极好看的,在烛光暖暖的映照下更是显得温柔靡丽。陈妙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但是他还没到会为了美色而发呆的年龄。 他发愣的原因很简单——何愿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白天挨打的时候没看清,现在才会被惊到。 “喂,愣啥呢?”何愿笑着在小孩儿面前晃晃手。 “你的眼睛的颜色怎么这么怪…”陈妙愣愣的说。 何愿早就发现自己眼睛颜色异于常人的,平常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但是在灯光底下会变得特别明显,像一块琥珀一样的浅金色。 “我父母是胡人吧大概。”反正我也没见过。 陈妙突然收敛了神色,往窗外看了看,坐回来严肃的说:“你和我打了一场,咱们以后就认识了。我给你说,父母是胡人这种话千万不要说了。在这军里还好,万一回了都京,你再说就是一个死字了。”小孩的神情十分认真。 “为什么啊?”何愿笑着问道,挑了挑灯芯,烛光跳了跳燃得更旺了。 陈妙神情有些不屑又有些愤愤不平的说:“哼,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那个老不死的狗太监!那老东西说什么胡人都是低贱的人,侵犯我们国土天理不容。照我看啊,再怎么凶恶的胡贼都比那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善良!那老狗最讨厌混血了,他说混血的都是杂……咳!反正骂的很难听就是了。”陈妙自动和谐掉了那个词。 何愿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表情忍不住想笑。陈妙不乐意了,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说:“你别笑!我给你说,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就是那个老狗,一个阉人也敢骑在三皇子头上作威作福。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何愿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玩着衣服上的衣带子,瞥了一眼兀自激动的陈妙,淡淡地说道:“陈小妙啊。” 陈妙正激动呢,被打断了有些纳闷:“啊?干啥?” “你想替你家殿下出气吗?”何愿像是诱拐小朋友的大叔一般语气循循善诱。 “想啊!你都不知道我每回有多生气啊,都快气死了。”陈妙挠挠头,不明白话题怎么拐到这上面了。 “好,今后跟着我吧。咱们一起帮你家殿下。”何愿舒展了眉眼,放松下来躺在椅子上。 “……你?”充满了不信任的语气。 “嘿嘿,看着吧。”何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一声。 他想起了什么? 当然上辈子是怎么训(折)练(磨)那些新人的。 呵呵,妙妙小朋友。等着吧。 探望完陈妙,何愿回了房间。一进院子,发现小屋子上的黑纸还没撕呢。何愿不乐意了,干啥啊这是…不都说好了合作了吗。他逮住一旁站得笔直的副官,不满地说:“你们殿下什么意思?这都在一起了还不让我好好睡觉!” 副官心想谁和你在一起了啊,饭可以乱吃话别乱说啊,不过按照之前的经验最好还是别多说,所以他一脸正直地回答:“殿下请大人去他那里一趟。” 何愿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到不可置信地样子。 副官咽了口唾沫,疑惑的问:“…大人?” 何愿猛的抱住他,哀怨地哭,边哭边喊:“我不活了啊,你家三皇子这是要潜规则我啊!” 副官:“………”潜…规则? 何愿突然咳嗽一声,整了整衣领抬脚往门口走,看见副官还在石化,颇不耐烦地说:“不走?不见你们殿下啦?” “啊?走…走!我来引路。”副官内心很痛苦,为什么要他来叫人?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好怕啊tat。 三皇子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何愿踏进院子里第一步的时候,副官便退到门外守着了。 何愿走到主厅里,一看没人。又转到卧房里,发现萧桓璟正在铺床。 本来很小家子气地一个动作,萧桓璟做的却是无比自然,抖褥子,抚平床铺,他都做的很到位。何愿知道萧桓璟发现自己了,所以也不叫他,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 “何大人的礼节呢?”平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 “咳咳,开什么玩笑。”何愿被呛了一下,抚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几下。 萧桓璟表情平静地盯着他,他现在心里有着浓浓的疑惑。 他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任何的谎言和伪装在他面前都是无处遁形,任何人在他眼里几乎都是透明的。这和天赋无关,是他用自己的生死练出来的。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谁要是不会看人,早都被吞吃的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可他却看不透何愿。 突兀改变的性格,强大的身手,无以伦比的自信。 让这个原本懦弱的监察使突然焕发出了耀眼的光彩。 曾经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的人,现在却和自己合作。这种感觉很奇妙,萧桓璟却不讨厌。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何愿原本就应该和自己一起并肩同行一样。 看着眼前人那双好似有蜜糖在里面流动的琥珀色双眼。 萧桓璟勾起唇角,有意思… 他对回到都京越来越期待了。不知道那老狗会怎样对待这个变化颇大的监察使呢。 第5章 漠州 三皇子殿下在那个夜晚对何监察使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而众将士们只知道,从第二天开始何大人就在军中转悠。什么地方都转,伙房、校场、净房、草场,没有他不去的地方。去到哪个地方也只是随意地瞥一瞥,望一望。 他在观察萧桓璟的亲卫军。 校场上优异的成绩只能说明这些亲卫军们功夫底子过关。而从小处透露出来的细节,才是能否做好情报工作的关键。这些年轻的士兵们没上过战场,没有经过更为严格的训练,没有见过血肉,皇城里繁华安稳的生活混淆了他们的视线,模糊了他们的意志。只单靠这么些娇生惯养的子弟兵,萧桓璟一辈子也别想用这个威胁他老爹。 昨天副官还来对他说,希望他加快进程临走暗示他,他现在和三皇子殿下已经绑在了一起,请他不要有什么份外的举动。话里话外都是萧桓璟给他的警告,来自上位者的警告。 想到这里,何愿勾起了一抹冷笑。他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和那个气势强大的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罢了罢了。毕竟…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啊。 下午,何愿打算出去探下城内的风声。顺便给自己买点东西解解馋,这边关穷苦之地,他已经有三天没见过水果了。 陈妙一听他要出去,立马跑过来死皮赖脸地求何愿带上他。 何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胸前的纱布说:“憋坏了想出去转转?” 陈妙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又挠了挠鼻子,有点难为情地说:“去看看,去看看嘛。”何愿笑着摇摇头,也不点破,带着小孩上路了。 他和陈妙一前一后骑着两匹马出了主军驻扎地,在驻扎地附近只有一座城。也是华国西北边境线上最大最繁华的一座城池,原先与西域商业贸易往来频繁,后来因为皇帝不喜老百姓经商,只能偷偷摸摸的做些小营生,再加上这几年的战乱侵扰,所以原本繁华的城池就这么渐渐没落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城池虽然不复繁华,但是规模也不小。城内虽冷清,该有的却都有。 何愿翻身下马,走进城中,城门处无一人看守。何愿有些纳闷,原本已经想好被守城的士兵盘问时的说辞,结果一看,还士兵呢,连个人毛都没见着。 他和小孩儿就像进入无人之境一样顺顺当当的一路走到了城中,到了中心的主街道,总算是有点人气儿了。何愿看着四周稀稀拉拉的百姓,每一个几乎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好一点的穿着麻布短打,差一点基本上拉出去就能做乞丐了。大多数人都挎着个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个头很小褐色的果子。何愿皱着眉,在脸色麻木的人群中随意挑了一个老头,上前去搭话。 “老人家,这儿是咋回事儿啊?”他轻轻拍了拍前面那个老头的肩。 那老头吓得浑身一颤刚转过头想要回话,一看到何愿那张陌生的脸赶紧连连摆手。 何愿放柔了声音,缓缓的问:“老伯,没关系的。你说。”隐蔽的塞了一锭银子——临出门时问萧桓璟要来的,放在老头手里。 老头眼睛就像粘在银子上一样,咽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漠然的走来走去,根本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他赶紧拉着何愿走到一个拐角,将银子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再抬头时换上了一脸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 “小伙子,不瞒你说,漠州城已经大不如前啦。”老头紧张地搓了搓手,接着说,“原先我们还算过得不错。城里富户挺多,我们这些老百姓也算是能吃饱穿暖。后来就算是皇上不允许经商了,可我们还能偷偷卖东西,所以日子过得也不大难。” 老头偷眼打量着面前的一大一小,都是面容精致穿着整齐,心里想着再多说点,看看能不能多拿点钱。可是他一对上那个高个儿年轻人带着笑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有些脊背发凉腿脚发软。老汉害怕之余也想不到太多,赶忙歇了自己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 “接着说,不用担心。”何愿笑的和蔼亲切。 “咳咳,好。小公子啊,我看你气度打扮也不像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再加上您和这位小公子的气度面貌,我劝你啊——”老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还是赶紧离开着漠州城吧。” 何愿愣了下,问道:“为什么?” 老头又四下里望了望,确定没人后,从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个脏兮兮的果子。在何愿和陈妙的面前晃了晃,又咬了一口。何愿一看,这果子的肉竟然是棕褐色的…这么鬼畜的颜色,除了坏了的果子,他真是从没见过棕褐色的果肉,这还能不能吃啊… 看到二人有些疑惑的眼神,老头摇头苦笑说:“二位有所不知,这是晶梨。” 陈妙讶异道:“老头儿!你可别糊弄我们,我见过晶梨,果肉是雪白雪白的,哪像这棕色的啊!” 老头的笑更显的苦涩了,他摇摇头:“这是没长好的晶梨。如今这漠州城的百姓啊…都靠这东西饱肚子呢。” 何愿皱眉,陈妙说他见过,他大概也只能在王府里见着这种晶梨。这种梨应该是作为贡品或是给达官显贵送的礼品才被种的。 “老爷子,这城里有父母官吗?”何愿想了想,决定先从父母官这里入手。 “父母官?嗨!原先有的,后来出意外死咯!现在的这个父母官…他算什么狗屁父母,是当朝吴千岁的哪门子亲戚,到我们这里来了!可把我们祸害的不浅啊!”老头拍着大腿怒气冲冲地说道。 吴千岁?这不是那个比三皇子萧桓璟还要受宠的老太监吗……何愿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一词汇。 偷眼瞥了下陈妙的反应,何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悄悄拉了一下生气的陈妙,然后对老头行了个礼说:“谢谢你了。” 老头赶忙站起来摆摆手。 回程的路上。 何愿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在路上,陈妙跟在他旁边,有些着急地抓耳挠腮。 “生虱子了?”何愿瞥了他一眼,淡定地打趣他。 “咱们…就这么回来啊?”陈妙瘪了瘪嘴,他当初跟出来是为了见识见识何愿的本事的,结果跟着他到处转。走的腰酸背疼的也没见他干出来个什么。 “你要留在那里,我也不反对。”何愿看着小孩着急又不敢明说的样子,笑眯眯地说。 陈妙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嘴瘪的更深了。 “哈哈,别摆出这表情。今天收获不小,赶紧回去了。还要和你们家殿下商量点东西呢。”何愿意味深长地说,视线状若无意地扫过一旁的乱草丛。 “好吧!”陈妙一夹马肚子,二人向前赶去。 他们走后不大一会,身后的乱草丛里传来了说话声。 “你确定那就是那个监察使?”一个听上去很油滑的声音问道。 “嗯,就是他。这张脸,啧啧,谁会忘掉啊!”另外一个声音猥琐的笑到。 “哎,希望大人解决掉那个什么皇子的时候能把这小美人给咱们玩玩啊。” “这你说的,还不是咱们的。得了,快走吧,一会大人该骂了。”那个猥琐的声音催促道。 “你们要玩的小美人…是我吗?”一个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其中一个人就被何愿一刀削掉了脑袋。另外一个人也被吓得够呛,跌倒在地上裤子都湿了。 何愿面无表情地收刀,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笑着看向那个活着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吗?”何愿笑的瘆人。 那个男人惊恐地摇了摇头,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那是因为啊,我觉得你比他聪明。”何愿语含深意地说道。 那个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表示自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愿满意地点点头,向旁边已经呆掉的陈妙招招手。 绑上了那个男人他们才真的回了军营。 路上,陈妙忍不住了问道:“你也怎么知道他们藏在草丛里的?” 何愿直视着前方,淡淡地说:“风是往东吹的,乱草丛是往反方向倒的。” 陈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单凭这个也能判断?!你不怕有例外白忙活一场?” 何愿转过头,目光如炬紧盯着他:“我只知道,如果我连这点警觉心都没有的话,我的死会来的很快。” 陈妙抿了抿唇,有些羞愧,他就没有这种警觉心。 何愿看见小孩这样,好笑地摇摇头。 军营主帐内,陈妙去吃饭了。嚷嚷着饿了一路自己跑了,何愿只好自己一个人去找萧桓璟。 “殿下,我回来了。”何愿撩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萧桓璟坐在主案前正看着一封书信,随手将信在烛火上一烧。何愿自觉地坐在下首的位置。 “怎么样?”萧桓璟合上书,抬头问道。 何愿说完那两个人的事后,话题一转。 “殿下怎么看漠州城?”何愿问道。 “贸易价值很大,军事要塞。”萧桓璟淡淡地说。 “殿下,我私以为——这城很合适。”何愿敲了敲桌子,同样很认真地说。 “呵,我暂时还没有谋反的打算。”萧桓璟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监察使大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萧桓璟说出来却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所以说你还是有谋反的打算吗!何愿默默心里吐槽。 “不不不,殿下,不是谋反,是一块绝佳的跳板。”何愿笑眯眯的说。 “…用来累积资本吗?”萧桓璟略微停顿了一下,问道。 “没错!虽然佞臣当行,但是以殿下的聪慧再加上我的足智多谋一定可以拿下这座城的,到时候……嘿嘿。”何愿搓了搓手,挤出来一副狐狸要去偷鸡地狡猾表情。 萧桓璟冷笑说:“城里安插了我的人,而我也正需要一个人,来除掉那只出头羊。” “所以殿下决定给我的时间呢?”何愿摸了摸鼻子。 “恐怕何大人要加紧挑选训练那些人了,因为——”萧桓璟垂下眼睫淡淡地说,“皇帝打算和谈。” “…我明白了。”这是老皇帝打算用完了儿子就扔,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出行在外,何大人身份敏感,不便称呼。不知道何大人有没有字?”萧桓璟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问道。 “没有。”字?这么文雅的东西要来干什么… “………”萧桓璟有些被噎到。 “十九。叫我十九吧。”何愿突然说。 “十九。” “哎。”好久没有人见过前世他的称号了,骤然被这样称呼,何愿有些晃神。 “那我就叫你阿璟吧,听起来不错!”回过神的何妖孽勾唇一笑道。 阿璟…吗?萧桓璟有些怔忪,从来没人这样亲昵的叫过他。 不过…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萧桓璟绷着一张脸想到。 “哎呀,老这么严肃干什么嘛,会未老先衰的。”何愿看他严肃的表情看的好玩,伸手去轻轻捏了捏萧桓璟的脸,对于偷袭一个十*岁的少年他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本来就没缓过神地萧桓璟皱皱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愿。 何愿被看的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收回手。“那啥…挺滑的啊,哈哈!”卧槽啊!!!调戏了皇子会不会被车裂啊!! 何愿看着少年背影,神色渐渐柔和了下来。明明是个冷静淡漠的人,内心大概也在渴望被了解吧。 “真是的…年龄一大就开始伤春感秋了啊。”何妖孽揉了揉还在冒热气的脸,他才不是被反差萌萌到了呢! 第6章 跟随 萧桓璟微微皱了皱眉头,手里捏着何愿千辛万苦写出来的计划表。 何愿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声音懒洋洋的说:“就写成这样了,爱看看,不爱看别看。” 副官一瞪眼:“你什么意思啊!” 何愿挠了挠头发,懒散的说:“唉,唉,副官小同志,注意你的态度。咱们要好好的,共创美好未来。” 萧桓璟抬眼看了看何愿,微微垂眸敛去了眼中的复杂神色。 早先听闻,东厂监察使何愿,虽然胆小怕事遇事畏畏缩缩,但是他的才学是没问题的,写得一手好楷体。可是现在——萧桓璟看着手中纸上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几不可察的叹了声气。 他来到这西北军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除掉那宦官留在这里的毒瘤。监察使虽然没有实权,可是掌控欲越发强烈的萧桓璟怎么会容许有一个钉子存在? 于是他随意的扯了个叛国的理由,再做了几个证据,便把这倒霉的钉子下了牢狱。 也许监察使什么都没做,也许他做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是一场权利的战争。 而现在……萧桓璟的目光又看向了那个不拘小节的身影。 何愿的变化太大了,大到他想忽视都不行。原先觉得没什么意思的人,如今也展现出他惊人的价值来。 既然有价值…… 那…就必须要用,想来他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为何不会藏拙纳怵。 “你今天看我的次数有点多哦。”何愿单手支撑着头,侧躺在桌子上,懒懒散散的。“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萧桓璟面无表情的把计划表扔到何愿面前。 “练字去。” ……………_(:3∠)_你烦人! 何愿哼哼唧唧的赖着不走,没话找话说。 “殿下,你有亲兵没?”何愿翻了个身,倒着看萧桓璟。 “有。” “都拉来,都拉来!我从这里面找!”艾玛早不说,放着精英不挑让我从那帮歪瓜裂枣里找。 萧桓璟犹豫了一下:“好。” 隔天的时间,萧桓璟的亲兵队便从王府赶过来了。萧桓璟大致说明了一下何愿的目的,便将人带上了校场。 何愿走在前面,和萧桓璟并肩。感受到身后若有若无的打量的目光,他挑起嘴角笑了。 来了十多个年轻人,何愿站定在校场的沙地上一言不发的打量着他们。 年轻的一张张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垂着头站在何愿面前任他打量。 萧桓璟走了,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并不担心何愿怎么样对待那些亲兵。 何愿敏锐察觉到这些年轻的亲兵在萧桓璟离开后松了口气,整体气氛瞬间出现一丝松懈的气息。他摸了摸下巴,这么害怕萧桓璟啊? “我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何愿挑挑眉,站到他们前头。 亲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上去很机灵的人上前一步大声说:“三品从官东厂监察使大人!” “错了!”何愿怒斥一声。 在那些亲兵不明所以的时候,何愿缓和下来语气,淡淡的说:“我是你们的长官。你们知道到这里来,要干什么吗?” 还是那个刚才出头说话的小子,他大声说:“接受训练!” 何愿不屑的眼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冷笑一声:“接受训练?呵,你们有什么能耐能在我手上撑过去?” 亲兵们在他不屑的目光下气的涨红了脸,他们从小就是侍从营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功夫还是头脑都是一等一的。何时被这样看轻过?更何况还是被这样一个人看轻! 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说:“大人何出此言?莫不是自信过了头了吧。” 何愿看了一眼那个人,有些惊讶。那个人面相老成,个头矮小,隐藏在一群高个子年轻人中不太显眼,所以刚才何愿没有注意到他。再看看那些亲兵隐隐的赞同神色,这个矮个男人看来威信不低。 何愿笑了笑,盯着那个男人一字一句的说:“不管你信不信,你们连我都打不过。” 亲兵们不服气的瞪着何愿,何愿将他们的神色都一收眼底,在心里叹了口气。竟然不会把自己所想的东西藏在心底,这怎么可以啊,看来要训练的东西还多呢。 “不信是吧?”何愿把衣摆打了个结,带着一种挑衅的神色看着众人,冲他们勾了勾手指。“那就来啊。” 亲兵们面面相觑,带着犹疑的神色推出了一个人。正式刚才的那个长得有点着急的人,何愿笑的阴森森的。 “是你啊,嘿嘿。”何愿咧开嘴给了他一个瘆人的微笑,那个男人抖了抖。 比试很简单,两人一人一根筷子,谁的筷子先碰到对方的喉咙就算赢。 “承让了,何大人。”那个男人作了一揖,摆开了架势。何愿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和他来这些虚架子,左手上前格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重击在男子的腹部!空闲下来的左手直取男人咽喉。 男子见势不妙,赶紧去挡何愿的左手,何愿微笑,鱼上钩了。 他的右手此时轻轻的抖了抖,一只筷子从袖筒里掉了出来。被何愿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男子挡住了何愿的左手,仔细一看,大惊失色!筷子竟然不在这个手!暗道一声不妙,男子想要向后退可是已经迟了,何愿的筷子已经闪到了他的颈边,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你输了。”何愿笑的很无辜。 男子的脸色铁青,他竟然输的这么简单。他居然输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但是无论他心里怎么样不服气,输了就是输了。 “是,在下…技不如人。”男子紧皱着眉,摇头苦笑着说。 再看那些年轻的亲兵们,虽然没有比试,但都是一副失落的样子。让何愿忍不住有些想笑,真是一群单纯的孩子们啊。 “不比妄自菲薄,既然已经比试完毕,不知各位认不认同我的能力。”何愿笑着问道。 “您…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一个亲兵耐不住了,问道。 何愿搓了搓自己的耳垂,笑眯眯的说:“将你们变成最优秀的一支情报部队。” 亲兵们皱着眉头,不赞同的议论着这个决定。 “男子汉大丈夫,定当保家卫国,怎么可以做这种不上台面的事情。” “不上台面?呵呵……”何愿轻笑出声,他紧紧盯着那个出声的人说,“你们的主子千里迢迢将你们从都城召集过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如何想要为国捐躯的。他想要一把最坚硬最不可捉摸的武器,而你们…最得他信任。”说到最后,何愿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 “你们完全不了解战争,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做的事情对一场战争胜负的影响有多大。”看着底下亲兵们有些松动的神色,何愿放缓了语气说,“你们愿意为你们的殿下去死吗?” “愿意!”整齐划一的声音。 何愿笑弯了一双桃花眼,“那如果我说,你们可以帮助你们殿下以最大的可能登上皇位呢?” 亲兵们的眼睛亮了,他们虽然一直待在王府,可这不代表他们不了解局势,如果…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该多好! 刚才和何愿打斗的男人深深的看了何愿一眼,鞠了一躬,言辞恳切的说:“若是如此,恳请先生教授一二。也好让吾等为殿下分忧。”殿下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对于他的品行再了解不过了,肯把他们这些最信任的亲兵放给眼前这人……也许真的有用。 “好说好说。”何愿笑嘻嘻的去扶那个男人。 男人站定后,对身后仍然有些犹疑的亲兵们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亲兵也因为他的这个手势坚定了眼中的神色,纷纷对着何愿单膝跪地发誓。 “事先说好,我很严格的哦,随时可能把你们其中的某一个人踢出去。皮都给我蹦紧点啊。”何愿笑的邪恶。 现在这些信心满满的年轻人们,绝对不会想到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将要迎接他们的是怎样的一个地狱……… 何愿深沉的一笑,佛曰不可说啊不可说。 “完了?”萧桓璟看到面前某个哼着小曲志得意满的人晃回来时问道。 “是啊,对了!你有好看的衣服没!”何愿点点头,又想起来了什么突然问道。 “……”萧桓璟皱着眉抬头看他。他不太明白何愿什么意思。 何愿熟门熟路的去翻他的包裹,开心的扒出来一件白色云锦四君子图暗纹的袍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笑着问萧桓璟:“好看不?” “……”萧桓璟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如此,想要什么衣服给祭酒说一声就好。”言下之意,你干嘛老穿我的衣服?! “别啊,你的好看!”何愿对自己的审美很执着,这件袍子是他早都看上的,肯定很不错! “你等着,我换给你看!”不等萧桓璟张口说什么,何愿抱着衣服就蹿进了里屋。 摇摇头,萧桓璟垂眼继续看书,他懒得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哈喽!看我!你在!害怕!什么?!哈哈哈!”何愿从里屋跳了出来,摆了一个造型。 萧桓璟抬眼看他。 何愿微笑着和他对视。 何愿穿这身很好看,这件衣服将萧桓璟衬托的高大冷峻,却会把何愿衬的更加温和秀气。白色的华服削弱了何愿脸上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子娇美,带出了几分傲气和华贵。 “好看吗?好看吗?”何愿在萧桓璟面前转了个圈,张开双臂等待表扬。 萧桓璟不知怎的,有些想笑。大概是因为面前这人的神情有些像他曾经养过的一只傲气的猫咪吧。想要得到抚摸赞扬,就光明正大的去吸引别人的注意。 “不好看吗?”何愿注意到他的发呆,眯起眼睛。 更像了。不得到表扬绝不会罢休的神情。 萧桓璟合起书,站起身。走到何愿面前,轻轻的将何愿的两鬓长发梳到胸前,整了整他的襟领。 “好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何愿听出他声音中的笑意,有些赧然。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突然冒出了这种问题………… 不过……萧桓璟的声音真好听……平时冷淡的像是冰冷的雪水,带着笑意的声音居然这么犯规 第7章 意志 漠州城内,勾栏坊中。雅间里一个肥头大耳獐头鼠目的猥琐男子正搂着一个娇弱的女子,志得意满地在和同桌的人举杯畅饮。桌上四五个人全都是左搂右抱,一片欢声笑语。 “今天哥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定要不醉不归啊!哈哈!”坐在上首的胖子举起酒杯对着另外几个男人示意,另一只手伸进女子衣服里随意的揉捏着,满意地听着女子发出情动妩媚的喘息声。 “对!对!城主大哥说的对!这次朝上风波一过啊,这什么三皇子五皇子都不够看了!说不定啊——”坐在胖子左手边的一个人嘻笑着拉长了调子说,“这江山是不是萧家的还不一定呢!到时还要靠大哥啊!”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着那胖子谄媚笑笑。 “唉,说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们的,来来!倒酒倒酒!”胖子显然是被恭维的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横肉尽生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狰狞的笑容。 这场戴着言笑晏晏面具的酒席在宾主尽欢中结束了。 那胖子城主虽然已经七八分醉了,还不忘了让手下人扶桌上已经醉的东倒西歪的人回房。而他自己则搂着那个娇弱的女子回了房,打算春风一度乐逍遥去。 老鸨专门吩咐谁也不要去打扰这位大人的“雅兴”,所以他所在的那个房间整个楼层都是没有人的。 胖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急不可耐的搂着女子就要上床行事去。那女子半嗔半怒的瞪了胖子一眼,仿佛恼怒他的粗鲁一般,直看的那胖子下身肿胀迫不及待的想要抒发*。 女子开口了,声音就像是乳莺初啼一般婉转动听。“大人啊…”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个小钩子一样挠的胖子心痒痒。 “哎呦我的心尖尖儿啊,怎么啦?”胖子一边猥亵的抚摸女子裸露出来的肌肤,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道。 “您可别把我摸硬了。”女子娇羞的笑了笑。 “好好不摸硬不摸………什么?!”胖子被惊了一跳,仔细打量那女子的面容,心里突的一跳。“你…你不是小桃红!你是谁!来——” 还没等他喊出声,那女子就一个手刀砍晕了他。 “我是你妈个鸡的小桃红,鳖孙。”那女子恢复了原本的声音,不屑的唾骂一句后。从怀里摸出来个小盒子,从里面沾了一点膏体涂抹在脸上。脸上的妆容便脱落了,露出来的一张脸赫然便是何愿。 他走到窗前学了两声猫叫声,两个人影从窗前悄无生息的翻了进来。抬头一看何愿,两人乐了。 “唉呀妈呀实在是了不得啊!这扮相!简直就是国色天香!都京那个什么碧笙姑娘完全不够看啊!”一个圆脸年轻男人嘻笑着打量着何愿。 “是啊是啊,下次还有这种活还让您干!咱们就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另外一个年轻人用手比划着拿刀砍得姿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起何愿。 何愿不耐烦地皱皱眉,心想云七云八咋他妈跟说相声的一样啰嗦。 “别隔那逼逼了,赶紧把这死胖子弄回去交给萧桓璟。今天知道了不少事情,还需要回去分析一下。”这次一定会有大发展的!何愿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关节,这种色诱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两个人笑嘻嘻地一个堵嘴一个拿绳子绑,一看就经常干这种破事儿,业务特别熟练。 “萧桓璟有没有说什么?”何愿将之前挽的女子发式解了下来,重新扎了个干练的马尾。 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 何愿也不在意,挥了挥手。三人加一大坨一起隐藏在夜色中,回了军营。 萧桓璟坐在主帐的将位上,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台下被绑的狼狈的城主胖子。 “战利品哦!”何愿乐呵呵地在那胖子身上踹了一脚,胖子嘴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只能呜呜呜的叫。 ………萧桓璟隐约记得他好像只是让何愿想办法套话而不是把人家老窝端了吧……… “殿下啊,朝上的局势不容乐观。老太监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在各个部门安插人手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据说宰相清流一派的一个分支在上个月被他们端了。清流一派受了不少打击,至少得有个一段时间来缓。只可惜…你爹活不长了。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何愿直白地分析道。 萧桓璟又何尝不明白,他在这边关蛰伏了这么久,为的就是颠覆以前的一切!那个男人要死了,他有些想笑。母后走了这么多年,那个男人也要去陪她了。 母后被赐三尺白绫,后被保下。从此大病不起,被赐死的三个月后便一命呜呼。 现在那个男人被药掏空了身子。也活不长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萧桓璟压下心中复杂又带着些快意的心情,复又看向何愿。 “好麻烦啊,整这么多事情。”何愿揉了揉脸,残留的脂粉味道刺激的他想打喷嚏。“老太监用的香料我已经让云六去查了。潜在宫里的云十和云五传回来的消息,你爹已经是病入膏肓了。最多还能撑三个月,我的建议是…即日起程,返回都京!不仅要回都京,还要高调返回。不然等你爹一死,还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位子呢。你去迟了,不说什么都捞不到,命丢了都有可能。” 萧桓璟沉吟不语,眼底阴霾一片。高调?当然要高调,不震慑一下,那老宦官还真以为他自己是皇帝了! 去年萧桓璟将自己最信任的亲兵交给了何愿训练,何愿用了一年的时间将他们改造成了一支优秀的情报组织——鹰云十八骑。十八个人每一个都有这自己擅长的技能。每回的任务都是两个人一起搭配着行动,为萧桓璟带来了无数即时又有效的情报。也让萧桓璟的计划得到了更多操作的空间。 提起中间这一年的时间,鹰云中的所有人全都呵呵一笑。 这一年,全部封闭着进行严苛到变态的训练,何愿逼着他们苦练各种技巧,灌输各种知识。最可恶的是他自己还做的很好,让几个心高气傲的孩子气吐一口老血。 这一年三月,何愿正式将他们召集在一块。经过这一年的遴选和淘汰,现在剩下的都是最优秀最忠诚的人,足以做萧桓璟秘密的刀尖。 何愿的视线在他们身上绕了一圈,微笑着开口:“从今天起,鹰云十八骑,正式成立。而你们,将会亲手谱写情报史上的一个神话。” “何大人,您呢?” “我?我是编外的人员何十九啊哈哈~” 他们都被养在军营的深处,大大小小的任务做了无数。为萧桓璟扫清了很多障碍。 现在,也许为时尚早,但最大的一场战争即将要来临。萧桓璟听取了何愿的建议,即日起收拾行装,仅仅带了一千轻骑便返回了都京。 准备了一年多,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无论怎样都要赢! 而那个倒霉的漠州城主,已经被一刀解决了。既然要高调回城,那也不缺他这一条狗命。也怪他平时里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情做多了,尸体被倒挂在城门上三天示众都没有人愿意将他解下来安葬。 漠州城里都京有将近三个月的路程,但是为了掌握局势,他们必须要压缩赶路的时间。迟则生变的道理任何人都懂,何愿也不例外。 可他有点蛋疼的发现…他不会骑马,在军营里都是靠走路的他也忘了有这一茬子,在日夜兼行的赶了一天路后,他发现他的大腿内侧居然被磨!破!了!疼的他都快老泪纵横了! 现在他只好娇弱地缩进马车,心里憋闷不已。最可气的是云七云八两个蛇精病,有事没事就喜欢跑进来嘲讽一番。按照他俩的话说就是,龙精虎猛的何大人见多了,不能动毫无还手之力的何大人还是第一次见!必须好好参观参观! 萧桓璟在外面骑着马,听见马车里一直传来烦躁的叹息声和不停翻动的声音,不禁勾了勾唇角。 何愿一把掀开帘子,瘪着嘴问萧桓璟说:“老子的药呢!”军医给他开的药膏,在何愿不小心丢了一罐后另外一罐就寄存在萧桓璟处。 看着何愿气的鼓鼓的脸,萧桓璟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摸出个小罐子递给他。 何愿接过罐子,萧桓璟也顺势钻进车里休息。 何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到他神色如常后暗道自己想多了。 他脱掉裤子,淡绿色的药膏被轻轻涂抹在受伤的地方,原本火辣辣地疼着的伤口立马感受到一股清凉。萧桓璟忙转开头,不管怎么说直盯着别人的大腿也不礼貌。不过何愿腿上那惊人的白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爹要是去世了,谁继承皇位?”何愿涂完了药也不穿裤子,咧着两条大长腿懒懒地问道。 “先皇殁了,嫡长为尊。” “你有哥哥?那你干嘛回去。” “兄长身体不好。” “…………那就复杂了……” 萧桓璟心里挺赞同他这说法的,确实复杂。朝中势力复杂交错,清流一派与宦官一派水火不容,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他想要有什么大的动作,必须要好好谋划才行。 萧桓璟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狠毒复杂的神色。呵…真的以为他会任人拿捏吗?未免也太小瞧他了吧。 “传信给在都京的所有鹰云卫,开始行动。” 平淡的一句话,在都京却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史书记载,华国历史上最大的清君侧惨案,也由此开始。 第8章 行中 京城中,奢侈华丽的皇宫内。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捧着木托盘向主殿跑过去,一不小心被地上突出来的鹅卵石绊了一跤,手中的木托盘被甩了出去,盘子里的小玉瓶也滚了出来。小太监一惊,连大气都不敢出赶忙去看那玉瓶,天哪!这要是摔碎了他还能有命活吗! 万幸的是瓶子没碎,只不过是把瓶口的小塞子摔开了,里面的小药丸掉了出来。小太监赶紧在四处摸索着,耽误了时间可是要被处刑,想起那些残酷的刑罚,小太监白了一张脸摸索的手更快了。 你在找这个吗?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太监惊了一跳,抬起头一看。是个身材修长,长相清秀平和的年轻人。他白皙的掌心里躺着那个小药丸。 年轻人看着小太监呆呆的样子笑了笑,温和地说:这是端给陛下的玉瑶丸吗? 小太监忙不迭地回答道:是…是的! 年轻人看了下手中沾染了一点灰尘的药丸,轻轻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说:神药已经脏了,去换一下吧。 小太监哭丧着脸,说的容易,这神药岂是想换就能换的。这伺候皇上的差事可是他向主管讨了好久才得到的机会,这下好了。主管觉得自己没用那还是轻的,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弄脏了仙药……那后果… 年轻人看着小太监犹犹豫豫的神色,微微笑了笑说:在下在宫中也算是说的上话的人,我这里刚好有一颗陛下赐的玉瑶丸,你先换一下吧。 小太监不疑有它,赶紧千恩万谢的接过来放进玉瓶中,临走前还规规矩矩的给年轻人行了个礼。 年轻人站在原地温和地目送他跑走,在小太监跑过转角后神色蓦然冷了下来。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小药丸,谁能想到这个小小黑团子可以左右那九五之尊的姓名。 呵,玉瑶丸,仙药?目光冰冷的打量着手里散发着一种古怪味道的药丸,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年轻人将药丸贴身放置妥当后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后身形一闪便上了屋顶。 凉州城内,一千精兵驻扎在离城镇一百里外的山里。何愿坐在帐里研究着一个纸条,是云十传回来的关于皇帝熏香和食用的药物的报告。 说是纸条,其实是一张比何愿脸都大的宣纸。上面全是云十的废话,什么今天吃了什么云五云六又欺负他了皇宫里好无聊特别想要回来玩耍等等的。何愿耐着性子在这些话里找着他要的情报,结果全部看完了才在纸的最后一行上发现了,上面简短的写着:药温毒,香性糜,帝深恙。 字体是和之前云十那一手狗爬字完全不一样的楷体,严谨郑重。何愿哭笑不得的盯着那一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么简短省略的表达方式一定是云六那个小子。派去皇宫的三个人性格千差万别,云十年龄较小,性子虽然很跳脱,但却是十八卫中最擅长药理的。云六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面上温和,却一肚子坏水,精于与人打交道,说白了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而云五性格严谨沉稳,行事果断,这次是协助他们二人的…其实说白了就是何愿派过去的大家长,管着那两个皮猴别出什么幺蛾子。 想必是云五受不了云十的啰嗦自己写上去的吧。 纸条上的聒噪与活泼笑笑便过去了,何愿绷着一张脸向萧桓璟说明了情况。 萧桓璟听后,半晌不语。 当何愿以为萧桓璟已经保持着这个装逼地姿势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猜他什么时候会死?语气带着点轻松的笑意。 …… ……… 他真是你亲爹吗… 何愿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别误会,这只是一个为父亲身体康健而忧心的孝子的扪心自问。萧桓璟微微勾了勾嘴角,真挚地说道。 真是十分深沉的爱,简直感人至深。 何愿抖了抖。 得,您是孝子!您是孝子!何愿夸张地双手搓了搓肩膀叫道。真害怕,原本以为他是个冰山面瘫,没想到内心居然还有这么鬼畜的一面…… 萧桓璟笑着摇摇头,何愿眼光乱转着,忽然注意到他的笔洗下压着一封信,便好奇的探头过去看。 信纸上只写着寥寥几个人名。 这是…?何愿挑挑眉。 呵呵…嘘。萧桓璟轻轻点了点桌子,保密。 皇宫里,一个年轻人,也就是云六,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四处闻了闻,向西边快速飞奔过去。 很快他就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偏殿旁,左右看了看,轻轻推开了木门。 阳光随着木门的推开照射进来,驱散了屋中的阴暗和隐晦。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站在桌前,听到木门的声音转过头,看到云六呆呆地站在那里,严肃的表情有些融化,微微笑道:怎么还不进来,小十等你的药丸等很久了。 云六抽了抽鼻子,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男子:…… 云六毫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子,艾玛屋子里全是发霉的味道,难闻死了。 小十呢?云六捏着鼻子有些怪声怪调的说。 屋里睡觉呢,拿到了吗?云五给了云六一条用药物泡过的手帕,让他捂住口鼻。 云六深呼吸了一口手帕里的薄荷香气,感觉自己好多了。那我就等会儿再给他吧,我操你们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要不是我鼻子灵闻到你留下来的熏香味儿,我现在还在满皇宫溜达呢!云六不满地抱怨道,这破冷宫都不知道以前关的哪个倒霉鬼,多久没人来了啊里面全是灰尘,简直就是对他灵敏嗅觉最大的挑战! 半晌之后,本来说要等云十睡醒结果耗尽了耐心的云六直接进房间揪起了云十。滚起来干活去!这是云六最后的温柔。 被暴力揪起的云十哭丧着脸坐在桌前,拿着小镊子和一根木签捣鼓着那个药丸。云五云六怕扰乱他思考,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院内。 之前的报告给殿下发过去了?云六问道。 嗯。 哦… 然后就…相顾无言了。云六无聊的快哭出来了,他为什么要和这个闷葫芦聊天?!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你说咱们啥时候才能回去啊?云六挫败的重新开了个话题。 恐怕不是我们回去,是在这里汇合。 你是说殿下他终于决定…云六突然灵机一动反应过来。 云五摇了摇头,示意他点到为止。云六自知失言,也闭嘴不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下来。 哈哈哈哈!然后呢?!他骂你没?何愿拍着大腿笑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萧桓璟这种冷感的家伙居然在小时候也爬树翻墙掏鸟窝玩。 没有,父皇呵斥了我一顿,第二天我仍然照爬不误。萧桓璟放松的靠在椅塌上,之前做好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所以他暂时可以休息一会儿。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童年。何愿得出个令萧桓璟哭笑不得的结论。 他疑惑的问道:是什么让你感觉我没有童年的。竟然在知道他小时候掏鸟窝被抓住后笑的这么开心。 你面瘫啊!何愿一个嘴快就说出来了。 面瘫?萧桓璟愣了愣。 何愿胡乱点了点头,随意岔开话题说:还有多久进都京? 萧桓璟也不在面瘫的话题上纠缠过多,大致估计就一下后说:很快。不到一个月就能到了。 何愿盯着萧桓璟看了半天,突然问:阿璟啊,你要是当上皇上了。都会干什么啊?一统天下? 萧桓璟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瞟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回答道:还百姓一个和平盛世。何愿听了答案,满意地点点头。心想不愧是他挑的人,真是太上道了,你听这回答多符合当初那仙人老头给自己的任务设定! 他转念一想,既然萧桓璟这样想的话,那是不是代表只要让萧桓璟当上皇帝,他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简直不能再开心! 何愿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萧桓璟的肩膀,真诚地说:请加油,一定要努力当上皇帝啊! 萧桓璟皱皱眉,他以为何愿是在担心他自己的下场,毕竟在外人的眼里何愿身上已经被打上了萧桓璟的符号。 他淡淡地说:承你吉言。 何愿笑的很开心。 两个脑电波根本不在一个次元的人对谈的十分和谐啊。 啊——!!!! 都京一所巨大华丽的宅子内,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突然响起,划破了都京平静的夜空。 大宅子里所有人都聚集在那房间门外,一个衣着奢华的女人狰狞着脸孔冲地上的小丫鬟大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老爷!小丫鬟哭的说不出来话,不停地跪在地上磕着头,额头被地面的石子划烂,血流满面。 屋子里躺着一具男尸,被利刃一刀封喉连血都没有流出来多少。 那女人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她心里明白,当家做主的一死,他们家的昔日荣光也不可能再延续下去了。想起当家的生前得罪的那些人,再一想到他们可能做出的疯狂的报复。女人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的手几乎拿不起茶杯,她叫来心腹丫鬟,让她速去给在外的大儿子二儿子发去急信,让他们找个乡下避一避,至于庶子,她连装样子问一下都不问了。吩咐好一切后,她立马提起笔给宫里那位大人写了封信,询问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她并不知道,那封载着她最后的希望的信,在还没到达皇宫的时候,便被销毁了。 一个穿着灰色夜行衣的男人站在护城河边,手里拿着那已被撕碎的信纸,笑着对同伴说:给大人发信了没,小三儿?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老子小三儿!!另外一个穿着同样衣服的男人打了他一拳,不满的说。 好好!男子笑着走远,手指一松,信纸碎屑飘飘洒洒的飞远,落进了河水中,消融不见。 一只小信鸽急速飞向距此八百公里的军营驻扎地。 与此同时带过去的还有一则消息:兵部尚书已死。 收到消息后的萧桓璟,轻轻嗤笑一声。在那笔洗下的名单上画了一个朱红色的圈。 第9章 局势 兵部尚书的死像是一块巨石一般打破了朝中微妙的平衡。没有人去在乎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去在乎他的妻子儿女是否安全,兵部尚书往日的朋友们纷纷对他的死避而不谈,对他妻子的求助视而不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一件事上——秉笔太监吴忠会不会替这个倒霉的远方亲戚报仇? 众所周知,这吴忠虽然是个宦官,可他却是这朝中所有臣子里最有权势的人。因为他对当朝皇帝的意义太大了,亦师亦父亦友。再加上他和皇帝最敬重的奶娘姚氏是对食,皇帝更是对他信任放心,种种事迹下来也就几乎奠定了吴忠在朝中不可动摇的位置。 朝中基本可以分成宦官一派,清流一派和中立一派。皇帝不理政事,整日饮酒作乐,朝中宦官一派独大。清流一派大多都是文人,崇慕老左相的才华,自成一体。虽然清流一派和宦官一派互相都不对付,但清流一派却很少去参和宦官管理的政务。 原因无它,吴忠这个老太监真的是太心狠手辣了,连老左相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所以宦官与文人官们维持着这种像是踩在薄冰上的关系,日复一日小心翼翼的争斗着直到现在。 现在好了,薄冰破了。清流和宦官的争斗撕去了平和的外衣,被赤·裸裸的摆在了明面上。就在这纷乱的局势还没来得及得到遏制时,又有一个惊破天的消息出来了! 皇帝病危了!! 众人们这时才发现,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皇帝陛下了…… 皇帝就算再怎么不掌权不管政事,他也是皇帝。他要是出事了这皇位的问题… 于是这次有一个人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在军中的三皇子。 他是元后所出的嫡子,上面的二哥已经死了,大哥也是个病秧子,剩下的弟弟们都还年幼。太子之位不出意外就是他的了,可众大臣们有些心塞,因为他们根本早已忘了这个皇子,想巴结都找不到人。 吴忠则是一口咬定兵部尚书薛广荣是自杀的,薛广荣的尸体也是草草一埋了事。他现在可是已经做好了十足嗯准备,就等着三皇子归来…自投罗网呢。 那位被众人惦记着的三皇子殿下,此时此刻正一脸微妙地看着他的监察使大人。 监察使一身白衣,如墨般的长发束成个马尾,桃花眼点朱唇,端的是一张美人脸。手里捏着个白玉杯,正面色酡红地坐在地上傻笑,萧桓璟皱着眉看着他。 他这是喝醉了吗…? 那必须没有啊!!何愿只是五分醉,不过他喝酒容易上头,所以显得脸特别红。但是如果说他不小心摔到地上是不是太丢人了!于是何愿果断选择了装醉! 醉的这么快,莫不是装的吧?萧桓璟皱眉看着地上的人。 何愿菊花一紧,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继续傻笑着要去拿酒壶,心里暗暗骂着萧桓璟的警觉。 萧桓璟看着眼前醉猫一样的人,心底叹了口气,捉住何愿想要去拿酒壶的手,顺势一带将何愿拉了起来,扶着他站稳。 何愿脸更红了,萧桓璟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扶在他腰间带来的温度让他浑身不得劲。萧桓璟将他扶到床榻上,手指略微一停顿,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解开了何愿的衣襟。何愿表面维持着笑容,心里大惊失色! 你他娘的要干啥!! 所幸的是萧桓璟只是替他脱了外衣和鞋袜就把他塞被窝里了。何愿赶紧闭眼,乐得装睡。 萧桓璟看着面前眼神懵懂的监察使,有些动容。何愿现在的样子太不设防,太无害了。这种呆呆的满是破绽的表情绝对不会出现在他清醒的时候,平常可都是一副狡猾奸诈的狐狸样子,没想到喝醉了倒是挺蠢的。他轻轻的拨开监察使脸上的碎发,看着监察使静静的睡脸淡淡地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装睡的何愿被这问题吓了一跳,发出了声音:唔…?卧槽怎么又想起来这个了?!! 吵醒你了?抱歉。萧桓璟低声说道,轻轻拍了拍何愿,继续睡吧,没事。 声音低沉,何愿甚至从中奇异地听出了一丝温柔。 你问什么…?何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感觉到也许萧桓璟现在很迫切的需要他的答案。 谁派你来的?萧桓璟丝毫不松懈的紧盯着他的眼睛,就好像一匹正在猎食的狼,只要猎物露出半分松懈,便会瞬间咬断猎物的喉咙。 你…为什么还在怀疑我。何愿觉得有点失望,现在已经走到这里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萧桓璟难道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防他吗?他真的以为萧桓璟已经放下心防接受他了,现在看来是难道他想错了吗! 萧桓璟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何愿的失望似的开口:我现在怀疑…是为了以后不用再怀疑。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你的来历。 …… 何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是我自己来的。不知道从另一个世界到这一个世界算不算。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萧桓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切。 是夜,何愿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纱帐发呆。他到这里已经将近一年半了,又干起了上一世的老本行,训练了一只优秀的情报队伍。也许是因为前世整日行走在生死前线的生活把他的神经绷的太紧了吧,现在蓦然一松懈下来,竟然丝毫没察觉到萧桓璟对自己的提防。 是他情绪伪装的太好? 还是… 自己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论起揣摩别人的心理,萧桓璟不亚于何愿。萧桓璟很懂何愿,他们之间总有种特殊的默契。抛开萧桓璟的防备与身份不谈,何愿觉得这个朋友很对他的胃口,简直可以上升到知己的精神层次了! 何愿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萧桓璟根本没有隐藏他的防备。每一天,每一个小计划,每一个行动,萧桓璟都保留着另一个备用的秘密的方案。 何愿清楚,也明白。再平凡不过的道理了——鸡蛋不能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么。可他就是忍不住失望,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真的让何愿很困扰。 何愿上辈子就最讨厌思考感情,没有一个定值没有一个标准,甚至连参照的经验都各不相同。他无法辨别他现在的心烦意乱是怎么回事,只好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可以感受到萧桓璟对他的态度在一点点的改变,这种改变让他很欣喜。 顺其自然吧,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更差了。何愿阿q的安慰着自己。 这感情真他妈和马哲毛概一样*啊。 感叹了一下自己突如其来的哲学后,监察使大人终于抵挡不住睡意睡着了,还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而另一边的三皇子殿下却没那么好运了,他被一道深夜加急诏书叫起来了。他不疾不徐地穿好外衣,整理了一下略微散乱的头发,缓缓走了出来。 那骑着马的是个高大的红面膛汉子,一路疾驰过来,刚一到营口便滚鞍下马,跌跌撞撞地跑到萧桓璟面前恭敬地跪下,颤声说道:殿下…殿下! 萧桓璟扶他起来,沉声道:稳住,刘叔。发生什么了?这汉子是萧桓璟以前一个旧部,比他大了二十多岁,萧桓璟平时尊称他一句刘叔。 刘校尉哽咽着摇摇头,惨白着脸叫道:殿下啊…皇上他下诏,让您回去! 萧桓璟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声道:冷静下来,父皇让我回去,不是让我去赴死。 刘校尉抹了一把眼泪,脸色青白交替,颤声说道:那怎么不是叫您去…!您在京中人脉尚且薄弱,末将担心吴忠那个老匹夫……说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脸上才渐渐显现出人色来。 莫要担心,刘叔。敛霄心中有数。萧桓璟对后面的从官点了点头,从官心领神会的扶住刘校尉准备带他先去休息,彻夜疾驰再加上忧心思虑他的身体早已到极限了。 刘校尉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三思而后行啊,殿下。 萧桓璟颔首应允。 真好啊,还有人这么替你担心。被吵醒的何愿披着件披风倚着门框淡淡地说,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嗯。 嘁,装什么冰碴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老爹可是快死了哦。何愿耸耸肩接着说道,鹰云十八卫的实力摆在哪儿,就看你会用不会用了。 萧桓璟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何愿叹了口气,有种淡淡地“儿大不中留”的心塞感。 第10章 回京 “快点啊何大人,赶紧去梳洗换衣啊!”一旁的老太监细声细气地推着何愿,不停地催促着他。 何愿咽了口唾沫,浑身僵硬头皮发麻地看向萧桓璟,他总觉得这老太监是要让他打扮好了出去接客啊! “去吧。”萧桓璟轻轻拍了拍何愿的肩,示意他放松。“一会让刘公公带你到平仪阁,在那里等我。” 何愿摇了摇头,开口:“我也应当去面圣的,毕竟我是监察使,回京面圣交述公职是规矩。”鬼才要去梳洗打扮呢… 萧桓璟沉思了一下,说道:“也好,随我一起吧。”何愿一听立马欢天喜地的跟着走了,艾玛脱离那不男不女的老太监的感觉真愉快!! “你说为啥要让我梳洗换衣啊?”半路上何愿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因为老太监出现的太突然所以他一时间忘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萧桓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他以为你是我的……” “你的什么??”何愿看着他高深莫测的神色,感觉后背发凉,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以为你是我的侍君啊。”萧桓璟看着何愿瞬间黑掉的脸色,心里不知怎的有点好笑。 …… ……… 不要乱点鸳鸯谱啊喂!!他看上去像是一副以色侍人的狐媚样儿吗!!何愿心里仿佛有千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他机械地转过头看着萧桓璟,难以置信地问道:“侍…侍君?!” 萧桓璟看他一副被糟蹋过的小样子,挑了挑眉头轻笑出声:“至于么?” 我让你看看至于不至于!何愿眼睛一眯,几步转到萧桓璟身边伸手一揽,比他高上一些的萧桓璟被他揽入怀中,萧桓璟刚才也是毫无防备再加上对他不设防才让何愿这么容易得逞。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抓着何愿的胳膊一个用力就将他甩出去了。何愿正得意呢就摔了,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准备和萧桓璟好好打一场。 萧桓璟点在他额头上,正经无比地说:“宫闱之中,不得胡闹。”义正言辞地仿佛刚才开玩笑与打闹的只有何愿一个人一样。 何愿对萧桓璟无耻的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老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何愿走在长长的白玉路上,从正门到正殿的距离很远,一路上无聊他压低声音随口问了一句。 萧桓璟目不斜视,轻声说:“一个很普通的人。” “哈?普通?”何愿愣了愣。 “嗯。他喜欢吟诗作对,喜欢别人夸赞他的功德,喜欢好看的女子,也喜欢喝酒。” “==……听上去怎么这么不务正业呢。”何愿悄声吐槽了一句。 不务正业吗?何愿的声音虽然小,但萧桓璟却听的一清二楚。皇帝的秉性,他心里清楚的很,生在一般的富足家庭的话他也许会是个诗人或是个纨绔子弟。哪怕是整日玩乐不学无术,也没有人来指责他。 可他却是个皇帝。 本要为天下苍生负责的皇帝却不理朝政专心玩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萧桓璟至死都不会忘记母后在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 “吾儿…负谁亦可,决不能负这天下百姓…” “到了。”何愿抬起头来看着殿前的匾额——正大光明四个字明晃晃的挂在中央。 萧桓璟看着四周熟悉的建筑,心底冷笑了一声,隔了这么久他再一次踏入了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母后被父皇的薄情狠心生生的吞了,二哥也被教条戒律吸尽了血肉。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孑然一身。 何愿站在殿前很尴尬,他不停瞟着萧桓璟,冲他挤眉弄眼示意。这富丽堂皇的正殿里不停的传来一些很……的声音。 “啊啊……皇上!皇上!真棒!哦~” “嗯啊!嗯,嗯!” 期间还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声和激烈的碰撞声。 何愿简直要跪下膜拜了!这可还是皇宫正殿啊!!就敢这么颠鸾倒凤……… 一旁的萧桓璟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实在是没想到,离开的这几年里父皇的所作所为竟然已经这么过分。 萧桓璟心里怒极,面上却分毫不显。他一撩袍子跪在殿前,何愿一看,也只好跟着跪下来。 何愿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萧桓璟嘴唇轻轻嗡动,声音几不可查地说:“现在撕破脸面,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少年你真可怜,你爸爸在里面啪啪啪,你却在外面跪着… 何愿充满同情的瞄了一眼面前跪的笔直的高大身影。 现在已是晚秋时节,气温早都转低了。跪在冰凉的白玉板上的感觉就像是跪在冰块上一样,何愿有些苦恼地动了动,试图缓解一下膝盖带来的不适。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身体弱的原因,何愿发现他好像有点轻微的关节炎,一到雨天就疼,而且他经常会胃疼,吃油腻和酸辣都会疼的他直不起腰啊! 胃疼这两字从来没有出现在前世的何愿的字典里啊,前世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现在过来变成了一个病篓子,何愿有点蛋疼,现在他最庆幸的事就是他没有痔疮…… 叹息一声,何愿更加用力按压膝盖上面的穴位,真的很疼啊。 萧桓璟注意到旁边的人不停地在动,他皱着眉问:“你怎么了?”跪也不好好跪,也不担心被那个大臣看到参他一个不敬朝堂。 何愿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顿住,然后自然的垂下掩盖在袖子里,挺直了脊背对着萧桓璟摇摇头。 萧桓璟见他没事,也不再理会。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喘息声终于渐渐停歇下来,何愿的腿也已经疼到发麻,凉气从冰凉的路面上一丝一丝的蹿上来,深入骨髓,像蛇一样在骨缝里游动着。 殿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皇帝的心腹秉笔太监吴忠站在台阶上谦和地说:“三殿下,陛下请您进去。小心身子。” 萧桓璟也冲他点点头站起来。 何愿则是被那句小心身子雷的不轻,太可怕了,太监说话的方式都是这么让人无法理解的吗… 何愿跪的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腿支撑不住,只好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脚腕,感觉好一点后才往前走。萧桓璟冷笑一声,讥讽地说:“监察使大人真是好日子过惯了,这点苦都吃不得。” “嗬,三皇子殿下才真是不知民间疾苦。” 萧桓璟表情狰狞地想要拔剑,老太监吴忠赶紧伸手拦了一下。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陛下还在等着呢。” 何愿皱眉抬头看向萧桓璟,冷哼一声站起身跛着腿跟了上去。 站在台阶上的老太监吴忠看着他们二人的对话,暗地里撇了下嘴。 何愿余光一直注意着吴忠的表情,此时见他这幅不屑的样子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戏总算是没白做。 在进都京时,萧桓璟便提前和他说了,要他配合着做一场戏,一场让吴忠摸不清他们真实情况的戏。 正殿里富丽堂皇,和帝王*一度的女子早都走了,大殿内也已经收拾整齐,丝毫看不出刚才的*。何愿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是一股淡淡地香气。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宫女为他整理着衣襟。 “璟儿,此次吃了不小的苦啊。”老皇帝率先开口,喊着萧桓璟的乳名神情慈祥。 “并没有,保家卫国乃是我华国男子义不容辞的责任。”萧桓璟微微垂首,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这次入军,何监察使也有不小的功劳啊。”老皇帝状似无意的提起了何愿,这个年轻的监察使似乎之前不太相同。之前是个唯唯诺诺的人,现在看上去竟然好像洗去浮尘的明珠一般熠熠生辉。 一直当背景板的何愿一惊,怎么提起他了?赶紧行礼回道:“臣不敢当,三殿下年少有为,何某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说完何愿在心里暗暗想这样说应该妥当吧,在看到萧桓璟赞赏一眼后,何愿放下心来。 老皇帝虽然对何愿改变的性格有所怀疑,却没想太多。 晚上有一个皇宴,刚从漠北回来的萧桓璟和何愿都要参加,但是现在萧桓璟却带着何愿先回了王府。 “我说,这是你的王府吗?还挺大的啊。”何愿一边四处看一边问。 萧桓璟没回答他,带着他到了后面的卧房,让他坐在床上。 “干什么啊?”何愿愣了愣,顺从地坐在柔软的床上,坐下时膝关节一阵刺痛疼的他表情扭曲了一下。 “脱裤子。”萧桓璟硬邦邦地说。 “干…干啥啊你!!耍流氓啊——”何愿还没喊完就被等的没耐心的萧桓璟扒点了裤子。 何愿仅着一条白色里裤——裤腿还被撸上去了——坐在床上,神情凄惨,活像个被土匪糟蹋过了的黄花大闺女。 萧桓璟从一旁的小柜里拿出一瓶药酒,轻轻涂抹在何愿的膝盖上,缓缓揉搓着。“今天看你就好像腿疼。”他淡淡地说。 何愿叹了口气,让身体放松着靠在枕上,腿疼的早就撑不住了。 “真的很疼啊,膝盖疼的病好像犯了。”何愿舒服的喟叹一声,凉凉的药酒染上了萧桓璟手中的温度,温温热热的特别舒服。“真舒服啊…”何愿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少年你简直就是顶级按摩师,放到高级会所里都要被重金提前一个月预定啊。 妥妥的就是富婆之宝! 萧桓璟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穿上裤子。何愿穿好后懒懒地躺在床上,他根本不想去!吃!晚!宴! “赶快换身衣服,今天的任务是认认人还有联络云六他们。”萧桓璟擦了擦手,揪住打算逃跑的何愿。 何愿只好进了隔壁换衣服,这个时代的官服挺好看的,衬的人很精神。 何愿披上一件兔毛长披风,在门外牵着一匹栗色马等着萧桓璟,心中想到今天的晚宴,隐隐觉得看起来也不会太好过呢。 第11章 席间 何愿坐在马车里,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兽纹手炉,虽然马车里很暖和,但他还是被冻的发抖。这身体似乎是以前生过什么大病,受不得寒,体质虚的简直令人发指!何愿欲哭无泪的将自己的下巴缩进兔毛披风里,这什么鬼天气,真尼玛冷。 萧桓璟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地翻看着一本手,余光瞥见何愿,被他小心翼翼取暖的样子逗得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身子挡住了从窗缝中钻进来的风。 何愿抽了抽鼻子,放松了一下紧绷着的身体,嗡声嗡气地低声抱怨说:“这里都是这么冷吗…” 萧桓璟皱皱眉,心中深思,监察使可是正三品官,虽然不用上朝但进宫的次数绝不少。 心思转了转,萧桓璟不动声色地说:“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都京的三九天才是真的天寒地冻。” 何愿想象了一下那个酸爽的温度,抖了抖,迅速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萧桓璟紧盯着何愿看,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见他笑容怪异,何愿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萧桓璟这丫在诈他!本来以为重生这个秘密可以保留的时间在长一点,最好能被自己带到棺材里。也怪自己太不小心了,被这一年多的平和生活弄得丧失了警觉性。竟然完全没发现萧桓璟的试探。 恨恨地在心里暴打了一顿萧桓璟,何愿面上打着哈哈。 “被你关小黑屋吓得了,总觉得有些记忆记得不太完全。”何愿心安理得地倒打一耙。 萧桓璟听到这明显敷衍的语句也不恼,微微抬高了下巴,带着一分审查两分威胁的目光直直盯在何愿身上。何愿绷紧了浑身肌肉,直觉与经验都告诉他要小心。萧桓璟的气势太危险了,感觉像是一头不好惹的大型野兽一样。 萧桓璟没有坚持,似笑非笑地看了有些紧张的何愿一眼,低下头继续翻着书。 何愿揉揉肩膀,拍了拍萧桓璟说:“知道你在怀疑我的来路,别担心,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 “但愿如此。”别让我发现你背叛,否则… 萧桓璟眯了眯眼睛,将剩下的念头压回了心底。 “对了,最近怎么没见陈妙?”何愿突然想起了那个小少年,毕竟也算是他的半个徒弟,总不能不管不顾。 “他上坟去了。” 何愿摸摸鼻子,不再询问,安安静静地开始发呆。 王府离皇宫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程,何愿已经被马车颠的快要散架了。他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破身体,娇弱成这样也太少见了啊! 皇宫门口此时已是车水马龙,各种华美的马车来来往往。何愿裹紧了披风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他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从另一旁的小道走进去了。 何愿看着前面只穿了两件衣服的萧桓璟心里不屑道:你说你装什么逼啊,大冷天穿多点会死啊== 来自怕冷星人的怨念。 “大人,殿下?”前面传来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何愿抬头一看,是云五。 云五单膝跪地行礼,何愿扶了他一把。 “殿下,大人。据说西宫住着的那位这次也要出席。”云五表情中隐隐有些担心。 “太后?哈哈,你在担心什么啊小五!你家殿下可是个鬼见愁啊。”何愿笑着捶了云五一拳。 “大人,你不知道!这老太婆…咳咳,太后特别难缠。”云五压低了声音说道。 “王氏确实挺难缠,但是也是有父皇做靠山才会这样嚣张。如果没了父皇,她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而已,不必紧张。”萧桓璟敛眉说道。 何愿耸耸肩,他真的挺搞不懂老皇帝的想法,这么多年来宠信个太监也就罢了,太后又不是自己亲娘,感情深厚倒也罢了,问题是他们关系冷淡一般啊!皇帝还给了她等同于管理皇后的权力,老皇帝在元后去世后就再也没有立皇后了,这位后妈做太后之后就开始管理后宫了。简直搞笑。 不远处就是主殿了,云五只能走到这里。他向两人行了一礼后转身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 “我猜你心里肯定早就想到什么办法对付你父皇和那个老太监了。不,说真的,你父皇都不足为虑,那个老太监权力太大,你到时候想要收回恐怕是难了。”何愿幸灾乐祸地说道,虽然他和萧桓璟是互帮互助的关系,但是像是看这种“人生赢家”般的男人吃亏也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啊。 宴会在御花园举行,他们现在再绕过一个莲花池就到了。 萧桓璟站在莲花池边上,止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何愿诧异道。 萧桓璟静静地凝视着一池的残荷败叶,池水被遥遥对岸的灯光染出了点点橙光,倒映在厚重色调的水里竟然好像星幕一般。 何愿此时也好像被这静谧的景色感染了,他不在开口说话,也同样静静地看着池塘里的美景。 “我很小的时候,问过我的母后。这池子里的荷花为什么会败?”萧桓璟淡淡地开口了,声音合着微风,竟然有着说不出的质感磁性。 “嗯哼?她是不是教导你要珍惜时光了?”按照tvb来说这个回答简直满分。 萧桓璟似是被这不着调的答案逗笑了,摇了摇头。在何愿不解的目光中,他轻声说道。 “她说,凋谢才是这一池荷花的价值。” 何愿挑了挑眉头,萧桓璟的母亲不简单啊… “她很值得尊敬。”何愿为这位尊贵的女人做了总结。 萧桓璟不置可否,走上了玉桥。 “何爱卿这次首居上功,赐座。”老皇帝坐在首位上像个县长一样做了一次饭前总结,何愿快睡着了突然听到老皇帝提起他。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行礼。老皇帝“慈祥”地对着他笑了笑,让他坐在萧桓璟身旁。 老皇帝又表扬了一下萧桓璟,其中有些话夹枪带棒地说他翅膀硬了想独飞了,萧桓璟也面不改色的全部接受。 终于可以吃饭了…何愿心情复杂地端起碗准备好好接受一下美食的熏陶,一看桌上的菜他立马萎了……看看都没食欲qaq 席间的饭菜虽然卖相精致但尼玛是全素啊!!油用的都是豆油啊!!何愿累感不爱,并且深深的怀念起在军营里的烤野兔… 这时萧桓璟端起茶杯,接着茶杯的掩护轻声对他说:“左三,四,七。” 正在做失意体前屈地何愿立刻精神一震,他借着余光打量了一下萧桓璟报给他的坐标。 左三是一位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左四是一个黑脸小眼睛的男人,而左七则是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面相凶恶。 何愿暗暗记下了三人的体貌特征,萧桓璟让他注意这三个人肯定有他的目的。 萧桓璟见他已经记下,便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放下了茶杯。 他们的小动作做的隐秘,并没有人注意。 正当何愿为桌上的菜发愁的时候,这次宴席上另一位重量级人物终于来了——一品诰命夫人。 外面的小太监尖声唱道:“太后到——”所有大臣齐刷刷的跪下来行礼。 何愿嘴角抽搐地看着前面前簇后拥到来的女人,长相平凡一副娇贵奢侈的派头,大概五十多岁的年龄保养的还不错,他突然想到前世在网上看的慈禧的照片,估计也就是这架势了。 太后端庄地坐在皇帝旁边的位置,她旁边的侍女一见她坐下,赶紧对旁边的小奴婢使了下眼色。小奴婢端着一个金盆上前让她洗手。洗完手后她才像是刚发现大臣们在跪一样,小声惊呼了一下,用小帕子掩着嘴笑道:“众位卿家请起啊。” 何愿看到这里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半老徐娘做这种天真少女的动作太可怕了… 他低垂着头站起来,嘴上跟着谢恩。 太后微微笑了笑,对着萧桓璟说:“华年,来,祖母好久没见你了,过来让哀家看看。” 何愿心里冷笑,他敢打赌萧桓璟肯定生气了。因为他已经能感受到萧桓璟周围突然降下来的气压了。 “祖母。”萧桓璟心中虽然怒不可遏,面上还是维持着带着些孺慕的笑容。 何愿撇了撇嘴,他都替萧桓璟累的慌。 “哎,华年长大了。祖母还记得你八岁那会儿打破了祖母的琉璃灯,后来被你父皇训了一顿呢。”太后笑的很矜持,也笑的很假。 “这点幼年小事,祖母也挂在心上。”萧桓璟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个被长辈揭了丑事的小辈一样。 其实他心中的愤怒已经快要漫溢出来了,他的母后在他八岁那年病逝,父皇的不重视再加上其他人有心的欺压,导致他在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比那得宠点的宫女小侍都不如。 他到现在还记得,太后身边叫灵溪的那个大宫女曾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摔碎了那盏琉璃灯。老太后笑着让他跪在地上用手捡干净了所有琉璃碎渣子。 虚假的笑容,丑恶的嘴脸… 这段不堪重提的往事甚至让他一度消沉,无法自拔。 太后和皇帝差一点毁了他。没关系,他又回来了。这一次,他绝不会放过这些曾经伤害过母后,伤害过天下百姓,伤害过他的奸佞小人! 老太后随意问候了几句,便借口宴席太过吵闹他有些头疼便回了宫,皇帝赶紧招了太医去给她诊治。一场为了迎接三皇子回京的宴席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等到萧桓璟和何愿坐上马车准备回王府,已经是深夜的事情了。 马车上,萧桓璟紧闭着双眼有些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老太婆提起的往事勾起了他对童年中最黑暗的一段往事的回忆。 何愿看他这副疲累的样子,心里有点同情。不由开口道:“我帮你揉吧。” 萧桓璟看了他一眼,缓缓放下了手,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何愿松了口气,手伸过去轻柔的帮他开始按摩头部。 何愿身上带着点奇异的暖香,让人闻了就想起些美好的东西。萧桓璟感受到头部疼痛的缓解,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你的字叫华年?”何愿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话,他总觉得华年这个名字不适合萧桓璟,有点浮夸。 “呵,我父皇随意取的。”萧桓璟闭着眼嗤笑一声。“敛霄。我的字。” “这个名字适合多了,沉稳大气又不失灵动。”何愿点点头。 “我娘取的。” 虽然萧桓璟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变化,但何愿仍然从这四个字中体会到了他的悲伤与对母亲的怀念。 何愿没再说些什么,他轻轻拉了一把萧桓璟,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揉着他的穴位,另一只手安抚性地盖在他的眼睛上,遮住了烛光。 “休息休息吧。”何愿独有的柔和的嗓音响起,竟真的让萧桓璟感受到了一丝安心,他勾了勾唇角,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晚安。” 第12章 上街 何愿坐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张脸和他前世本就有六分像,现在他的到来给这张脸带来了更多的灵动和英气,仔细看去竟然和他本来的面貌像神了。就算是以前最擅长易容的伙伴大概也看不出他和原主的差别吧。 翻了个白眼,镜中的脸也跟着做着不屑的表情。何愿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扭曲的鬼脸,旁边刚回来的云七云八被他幼稚的举动给一下子逗乐了。 “何大人诶!别玩了,您比那青楼里的小桃红都好看,这我们都知道!”云七猥琐地笑了笑。 何愿瞥了他一眼,给他比了一个中指。 “呦,这啥意思啊?”云八边笑边问。 “呵呵。夸你们长得英俊。”何愿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不信,我们不信。”两人对视一眼,嬉皮笑脸地齐齐摇头,脸上表情特别欠打。 “滚!俩臭傻逼==。”何愿嫌弃地对二人甩了甩手。“今天你俩要是不说出来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就揍死你们!” 两人一看何愿认真了,也不再开玩笑,快速呈上一本厚厚的册子。这册子上面记载着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对朝中几个疑似吴忠党羽大臣的监视结果。 何愿接过来翻开一看,挑了挑眉,抬头问他们:“你俩缺德不缺德,人家行房你们也要听个墙角。” 云七嘿嘿一笑,低声说:“不止呢!我和小八还知道礼部尚书王大人和他第三个小妾房事和谐,听说那个小妾还怀孕了呢!还有刑部的赵侍郎,说起来可逗了,那个人啊怕老婆的很!还有——” 剩下的话自动消声在何愿慈祥的微笑中。 “不是你让事无巨细的记录吗…”云七特别委屈!他和小八两个人可还是黄瓜大处男呢!成天趴人家屋顶上听悄悄话,遇到他们不出声还得想办法去偷看!简直非常辛苦啊好吗! “……”被云七委屈而又理直气壮的样子噎了一下,何愿揉了揉额头,“下次房事简略点记就行了。”不要记得这么详细啊!!我真的不想知道他们啪啪啪的时候说了什么鬼话啊!!这是情报册啊是要给你家殿下看的!!不是金瓶梅也不是小黄书啊!!你给我认真一点啊!! “这个人,还有这个,都不用在继续监视了。”何愿轻轻扣击着桌面。“对了,这三个人一定要仔仔细细看好了。”他执起朱笔在三个人名上画了圈。 “是。”云七云八颌首应允。 萧桓璟在这休沐的三天中,抽空去探望了他的外祖父。 他的母亲名唤林瑾宁——德淳皇后。林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元后的父亲曾是老皇帝的老师,现在因为皇后的去世林家选择了隐退。林家的老爷子虽然很想给这个外孙帮些忙,可无奈的是年龄大了力不从心,再加上不希望小辈们再涉足权力纷争,便告老还乡了。 林家家主林庭看着面前他最满意的外孙,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萧桓璟的容貌像神了元后,一想到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老爷子的泪就怎么也止不住。 “敛霄长成大英雄了。”老爷子红着眼眶拍着萧桓璟的背。 萧桓璟幼年失母,几乎是在没有一个人管的环境下长到十二岁,正逢戎夷进攻国家。便被贪生怕死的老皇帝扔到了军营里历练,在军营里从小兵做起摸爬滚打了六七年,大大小小打了不下百场战役。从幼稚小童成长成了一个男人,被打磨出了最优秀的样子。 萧桓璟浅笑着任由外祖父打量自己,并且在老爷子说的激动的时候给他顺顺气儿。林庭看着外孙不骄不躁沉稳大气的样子,心里十分欣慰。 他现在仍还记得当初宁儿抱着一个小襁褓给他看时说的话。 “爹爹,璟儿以后一定会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宁儿恬静的笑脸还在眼前,人却已经没了。 “外祖父,当心身体。”萧桓璟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林老爷子,就害怕他太过悲伤而伤了身体。 “外祖父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啊。”林庭悔不当初,如果萧成轩说要娶知书达理的宁儿的时候他反对了,现在会不会宁儿就不会死… “不,娘她不怪您。”萧桓璟轻声安慰道。“您现在这样伤心怀恋,反而让她睡不安稳。” “唉…罢了…罢了。敛霄啊,听闻你最近和那个东厂监察使交往甚密,怎么回事?”林老爷子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有些担忧地问道。 “祖父,放心。何愿可信。”萧桓璟淡淡地说。 林庭听他这么笃定,心里明白外孙这是真心的相信那个监察使了。外孙从小开始和人交往便保留一丝信任,因为性格较为内敛,他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情绪外露的话。看来见一见这监察使…倒是蛮有必要的了。林老爷子暗暗思忖着。 “祖父明白,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敛霄啊,中午留下来一起用饭吧?”林庭想了想说道。 “好。” “对了,敛霄,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太子之位,你也应该好好思量思量了。”林庭凝重地说道。 “嗯,我晓得了。” 何愿裹得厚厚的,打算上街上去买点啥吃。还没等出门呢,就听见门口有马蹄声。他走到门口一看,乐了。陈妙小同志回来了! “哟,这不是陈小妙吗?”何愿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说道。 一阵子不见陈妙,这小家伙长高不少,娃娃脸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圆润。何愿伸着冰凉凉的手在小孩脸上揉来揉去,冻的他哇哇直叫唤。 “大人太狡猾了!”小孩红鼻头红眼睛的向刚进门的萧桓璟控诉。 萧桓璟随手递给他一盒林老爷子硬塞的点心以示安慰。陈妙接过来欢天喜地的去找云七云八他们分享了。 “都不给我…唉,从来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何愿语气幽怨地说道。 萧桓璟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随意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上街==…我要吃好吃的去。” “京城有名的食铺你都知道在哪里吗?” “不知道,但是找好吃的这种事一定要靠心灵的召唤!” “……”什么鬼… “我和你一起去吧,来之前就答应你了。”萧桓璟进屋换了一身便装。比起何愿的球形造型,萧桓璟显然轻省很多。 何愿也没反对,兴致冲冲的就上街了。 其实京城也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就像现代的仿古街一样。古色古香的建筑好看是好看,但是看多了也会觉得蛮心累的,何愿反而对街上买的小东西比较感兴趣。香囊,小吃,小玩具,话本等等,他的眼睛就没停下来过。萧桓璟今天出乎意料的好耐心,陪着他从南市走到了东市,四分之一个京城都被逛完了。 “你今天怎么感觉心情很好的样子?”何愿觉得很奇怪,这么好耐心是不是生病了啊? “你眼睛出问题了。” “……呵呵。” 二人吃了京城内最好的饭馆的招牌菜,酒足饭饱地往回走。 “感觉到了吗?”萧桓璟面无表情地和何愿并肩同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当然了,这么不专业。死人才觉察不到呢。”何愿笑眯眯地说。 两人停住脚步,听着背后轻微的脚步声渐近。何愿清了清嗓子突然大吼道:“救命啊!要钱好说!不要劫色啊!救命啊!” 杀手们:“……”你麻痹,你是不是有病?!还能不能安安静静地暗杀了!! “呵呵,不好意思啊,我一紧张就爱这样释放一下自己。” 杀手们:“……”呵呵。 何愿袖子微微一抖,手里便多了黝黑的扇子,光线从前面掠过,隐隐带着幽蓝色的光。。萧桓璟则反手抽出刀,静静看着面前呈环形包围的杀手们。粗略地数了数,大概十多人。 为首的那个黑衣蒙面男人身体微微颤动一下,这小小的动作仿佛一个进攻的信号般其余几个人纷纷速度极快的向二人攻击来。 何愿手中幽光一闪,用那柄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扇子挡住了一个杀手的攻击,锋利的扇边瞬间割破了那个杀手的喉咙。连血都没流几滴,那个杀手便了无生机的躺在了地上。 “这玩意儿可真好用!”何愿惊叹地甩了甩扇子上的血滴,专心致志的对付面前剩下几个人。 萧桓璟仍然面无表情,手中持着一把有些类似苗刀的长刀,但是不难从他眼睛里看出兴奋的战意。 十多个杀手并不是精英,以两个人的水平对付起来也毫无难度。何愿划开最后一个人的喉咙,看向萧桓璟时发现他那边也结束了战斗。 “嚯!这刀可真帅气!”何愿爱不释手的抚拭着那把长刀。“这是苗刀吗?不太像啊,比苗刀刀柄长一点…刃也稍微长了一点。” “惊鸿刀。”萧桓璟淡淡地说道。 “好名字,能送我不?我保证好好爱它!” “你的扇子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有一点眼熟… “你说这个?”何愿唰一下展开扇面,“皇宫里顺的啊ovo!” “……” “喂我可不会还回去的!”何愿护宝贝一样把扇子藏在怀里。 萧桓璟有些头痛,“没让你还,它叫幽冥扇,好好用吧。”说完朝上面招招手,立刻便有两个云卫跳了下来。 “处理一下。”萧桓璟平静地说。 “是。”二人跪地行完礼后动作迅速地开始清理现场。 这时,另一个在暗中保护的云卫跳了下来,禀报道:“殿下,云十的药见效了。皇帝不行了!” 第13章 真相 何愿心中虽然清楚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料到这一天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走,去皇宫。”萧桓璟收刀入鞘,刚才禀报的那个云卫牵来一匹黑马,萧桓璟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 “上来。”他伸手用力一拽何愿,何愿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就在马上了。 “我操啊啊啊!”何愿被吓了一跳,赶紧抓紧了萧桓璟的衣角。“下次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啊?!”他苦着脸问道。 “你又不会骑马,问你意见有什么用。”萧桓璟冷静地反驳他。 ……少侠求不揭伤疤qvq!! 皇宫的大门紧闭着,守门的官兵看到有人要闯进,虽然还没看清马上是何人,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想拦。萧桓璟抬手一甩,守门的尉军下意识一接。看清楚手中的令牌和骑在马上的人后,他赶紧跪下行礼。 “末将参见三殿下!” “虚礼就不必了,打开宫门。”萧桓璟抬手示意他起来。 尉军迟疑道:“…可是吴大人说没有信物的人禁止出入…” “呵,连我也管?” “不…不敢。” 好一个没有信物禁止出入!这恐怕是早已掌握了皇城军了吧?萧桓璟怒极反笑,他不好硬闯,正在想办法时,身后的人突然出声了。 “我有信物。” 萧桓璟回头看过去,何愿正笑的一脸阳光。手中拿着一枚小巧的玉符。 “何大人既然有信物就好说了,请进吧。三殿下,末将不是有意冒犯还望原谅。”尉官为二人打开了宫门,并且行了一礼说道。 一路上萧桓璟都沉默不语,何愿抛着手中那枚玉符,一晃一晃的跟着他走。 “怎么,这回不怀疑我了?”何愿阴阳怪气的问道。萧桓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家伙还记着之前怀疑他的事呢。 “你想多了,那玉符恐怕又是从什么地方顺过来的吧。”萧桓璟淡定地说完,就看何愿耷拉了一张脸,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你就不能表现的惊讶一点吗?”逗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何愿将萧桓璟送到上回去晚宴路过的莲花池旁,语重心长地拉着他的手说:“听我一句话,他好歹是你爹啊。脾气别太冲啊,乖乖的好好说话,我等着你一起回来啊。”说完表情还非常担忧地看着萧桓璟,仿佛面前是一个处在叛逆期随时都会干掉他病弱老爸的坏孩子一样。 萧桓璟真的很想翻个白眼!何愿就是个蛇精病啊! “我现在去找小五小六他们玩儿,你小心着点。一个时辰后你如果还没出来我就去看看。”何愿突然神神秘秘地塞给他一个香囊,“给,为了防止那个老太监玩儿阴的,我们专门给你买了个爱的香囊!保佑你平安!” 萧桓璟脸色复杂地看着手里绣着鸳鸯的香包。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收下好还是退回去好。 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说它是鸳鸯都对不起鸳鸯… 活脱脱就是一只乌龟… 最后实在抵不住何愿带着期待的眼神,他艰难地将这个香囊别到了腰间,想了想,觉得实在是不敢看,就把香囊收到了怀里。 “那我走了哦~拜拜!”何愿心满意足地冲他挥挥手,去找小伙伴了。 “嗯。”萧桓璟也点点头,二人分开各走各的路了。 寝宫内,皇上的嫔妃品级够的全来了,带着他们的小孩子跪在殿外哀哀地哭着。那哭声和在一起震天缭绕着宫墙,萧桓璟心里暗暗冷笑,老皇帝还没死呢,这帮子女人倒是会看人下菜。他身边跟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也是个会来事儿的,赶紧让其他的宫女侍人扶着那些娘娘们去一旁休息。那些娘娘们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一看萧桓璟纷纷闭嘴了。现在在场人中没有人比他位子高了。 萧桓璟轻轻推开寝殿的门,阳光随着他的动作照了进来,偌大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药物的香味。萧桓璟走过中庭,一把撩开玉珠帘。 他的好父皇就躺在榻上。苍白的脸色,枯瘦的指尖,深陷进去的眼窝,只不过几日不见,他就成了这幅活鬼模样。 “父皇,儿臣来了。”萧桓璟缓慢跪在榻前,如同以往一样眼含孺慕地看着他的父亲。 老皇帝艰难地睁开眼睛,干涸龟裂的嘴唇动了几下,才发出了几个艰难的气音。 萧桓璟随即给他端来水,亲自扶起他给他喂下。动作仔细小心,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照顾缠绵病榻父亲的孝子。 可惜照顾人的和被照顾的都知道,什么孝子?分明是个笑话。 “你…来做什么?”老皇帝声音嘶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 萧桓璟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榻前三尺处,淡淡道:“自然是来看父皇啊,父皇的身体太不好了。” “你胡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想当皇帝!”老皇帝怒瞪着他,想要伸手去抓他,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反而被弄得大力咳嗽了几下。“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执着于这个国家了!太执着了,你和她一样…和她一样!”老皇帝颓然地躺在榻上,双目无力地闭着。 “如果我是皇帝,我会做的比你好。我会对得起这天下苍生。”萧桓璟冷然道。 “是了…你会对得起这天下苍生。哈哈哈哈,你也不是个聪明人!愚蠢!你和她一样愚蠢!”老皇帝大笑着,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不知名的话语。这凄凉地大笑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有些颤抖地说道:“你要是想要这位子,就给你吧。给你吧,我不要了,都给你吧。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啊…” 萧桓璟看着老皇帝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地说着话,心里无悲无喜。他对着皇帝,早已没有什么父子之情。老皇帝他被自己逼疯了。 好一会儿,皇帝才缓过来,他哆嗦着手指了指桌上的锦盒,示意他打开。萧桓璟顺从地打开了那个长盒子,里面是一道圣旨。萧桓璟并没有打开它,他看了一眼便又把盒子放回了原处。 老皇帝冷笑着说:“怎么,又不想当了吗?” 萧桓璟重新坐到椅子上,凝视着皇帝一字一句地说:“母后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虽然母后去世时他还年少,可他也隐约感觉到母后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老皇帝苦笑一声,说:“是我对不起她,没护好她。我快死了,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剩下的仇剩下的恨都要靠你来报了……”说完开始缓缓讲述真相。 何愿走到那处偏僻的冷宫前,四处看了看。笑了笑说:“出来,之前白教你们了啊?不要躲在风口,风一吹你们全得玩完!”随手捡起两个小石子,手腕一甩打了出去。 “哎哟!”一大一小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还不出来?我要是亲自去捉…你们就有好玩的了。”何愿对他们二人的负隅抵抗完全不在意,笑眯眯地威胁道。 “哎哎!来了来了!”云六和云十一边揉着被击中的地方一边跳了出来。 “云五呢?”何愿看了一圈没人。 云六撇撇嘴,“他出去买吃的了。” “又是你俩馋嘴要吃的了==?” 云十感觉很冤枉,他虽然年龄小可他智商高啊!“不,是六哥要吃的啊!五哥出去给他买的!”云十赶紧辩解。 “哦~专门给你买的啊。”何愿眼含深意的笑了笑。 “不…不行吗!!”云六不服气地叫道。 “没事,没事。”何愿笑的更开心了。 “……”先把你那副偷到鸡的狐狸脸收起来好吗。 买东西的云五回来了,他一看云六气呼呼的样子有些无奈,把糕点放到他怀里,不赞同地对何愿说:“大人明知道小六孩童心性还老是逗他。”这话肉麻的何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云六也脸红了。 说的自己跟小孩一样。 “来来来,好久没比划了,让我看看小五有进步没!”何愿站起身。 “好的大人。”云五鞠了一躬,也摆开了架势。 已经是晚上酉时三刻,天已经黑了。何愿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到他和萧桓璟约定的时间了,他向云六要了一盏宫灯,提着就缓缓向寝殿溜达过去。 萧桓璟现在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母亲是被那太监下毒谋杀的。 自己那可怜的弟弟也胎死腹中。 母亲甚至死后都是匆匆下葬的。完全没有皇后的仪式,想起母亲遗留给他的那些温暖的记忆。 萧桓璟沉沉闭上了眼,他走出了寝殿门,那豪华美丽的宫殿此时都像怪诞狰狞的怪物,他头一次觉得这风冷的刺骨。 萧桓璟缓缓走出宫门,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地走到了莲花池。手指和脸颊都冻的青白。他抬头看向莲花池边。 那里有一点温暖的灯火,和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缓步走向那人影。 抬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个人柔软的长发。 何愿愣了愣,他转过头看向萧桓璟,却发现他目光有些空洞。他皱紧了眉头,萧桓璟的状态不太对。 萧桓璟的步子摇晃了一下,何愿赶紧将灯放在一旁扶住了他。 他就势将头埋进了何愿的颈窝。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何愿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叹息一声,回手拢住了他。 黑暗里,他们两人静静相拥。 只有那浅橙色的灯光仿佛救赎般映亮。 第14章 玉玺 从宫里回来后,何愿和萧桓璟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什么显著的变化,又好像没有。他们比之前默契了许多,用云七的话来总结就是:“大人和殿下,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就差睡一张床上了。” 别误会,我当然不是说他们之间有什么超越友情的关系。 何愿当然也敏感的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来自强大同伴依靠的感觉,他奇异的沉默下来了。前世的同伴们都独来独往惯了,如果让何愿相信他们会依靠自己还不如让他相信自己是个女人呢。 令何愿困惑又暴躁的是,虽然和萧桓璟行动默契,但他竟然不敢看萧桓璟的眼睛了。每次一和萧桓璟的视线对上,他都会想起那天他低沉的声音,冰凉的身体和比平常脆弱的多的姿态。 而那双让他下意识想要逃避的眼睛则和那个黑夜里的莲花池一样,暗流涌动又平静无波。 何愿喜欢猜测人心,也喜欢掌控人心,寻找人的心理弱点在前世的历练中几乎成了他的本能。但他对萧桓璟却有种本能的忌惮感,不是害怕,是感受到了不安。 因为看不透,猜不透所以才会不安。 他喜欢那些充满感情的眼睛。 悲伤的,热情的,喜悦的,绝望的……每当他捕捉到那些情感时都会有种别样的控制欲。 可萧桓璟不同。他的眼神古井无波,空无一物。 何愿不会有什么愚蠢的雏鸟情节,他对这个世界半点归属感都没有,从当初到现在,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可能根本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出现恋恋不舍这种闻所未闻的情感。 但无论愿不愿意,何愿必须承认的是,萧桓璟这个人,和他有着别样的联系。 他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个世界。 便是为了帮助他。 缘分这两个字虽然听起来很肉麻,但是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何愿在暗地里观察萧桓璟了半天,还是没得出来自己这么反常的原因。 “你这几天怎么了,贼眉鼠眼的。都不敢看殿下了,做啥坏事了?”云七蹲在何愿身边啃着个烧饼,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哎,云七。”何愿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向云七。 “干…干哈呀?”云七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他最怕何愿那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的三观要毁。 “你说,我为什么特别在意你们家殿下?”何愿想了想问道。 “啥…啥?!”吓得云七手中的烧饼都掉了。 #怎么办我的顶头上司是个基佬# #这个看上了我们boss的上司# #可怜的云卫们该何去何从# #这是不是何大人想出来整我们的新战术?!在线等挺急的!!# 一瞬间,云七的脑海中刷过了无数条tag,他机械地看着何愿,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殿下?” 何愿皱皱眉,点了点头,“我也在纠结啊,因为我这几天总是在想他(那天的弱样儿和他那双黑的渗人的眼睛)。” 晴天霹雳一声响啊!云七哭丧着脸道:“大人你说你爱上谁不好!偏偏是殿下!你爱上我或是小五不行吗!” ……云六会打死我的。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完全没有爱上你家殿下啊!谁给你的错觉!! “不!大人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我会帮你的!!”何愿还没开口说话,云七便是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跑了出去。 令何愿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的就是。 在下午,所有的云卫都知道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云七传出去的最初版本: 何大人说他喜欢殿下!! 第二版: 何大人苦恋殿下已经很久了!! 第三版: 何大人为了殿下,不顾朝堂阻隔硬是孤军深入敌方获取消息! 传到了萧桓璟的耳朵里已经变成了民间奇幻传说: 何大人原是山里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暗恋很久的天神大人不幸陨落转世成人。为了自己的恋人,何大人牺牲了八条尾巴才换回了在恋人身边!期待着恋人再看他一眼! 简直可歌可泣!感人涕下! …… 萧桓璟有些好笑地看着黑着脸的何愿,狐狸?倒是蛮像的。 何愿狰狞地笑着对云七说:“来来来,打不死你我就不姓何!” 云七扮了个贱兮兮的鬼脸跑了。 “你做了什么?”萧桓璟难得的有些不解,他虽然不排斥龙阳,但也接受不了这个发生在自己身上。 “呃……”何愿深呼吸一口,“来,看着我。” “……”萧桓璟抬起头看着他。 何愿呼吸一窒,突然伸手遮住了那双黑色的让他不安的眼睛,“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可我看不透你。” 感受到掌心中微微刺痒的感觉,何愿放下手,认真地凝视着萧桓璟 问:“你喜欢我吗?” “不。”萧桓璟并没有犹豫。 “哦,幸好我也不喜欢你。”何愿长出一口气,一副安心西路的样子。 “……” 接下来几天两人都没见到对方,萧桓璟计划着要去皇宫里了。华国的规矩是皇帝垂危时太子是要去照顾的,虽然老皇帝并没有宣布萧桓璟成为太子,可实际上已经差不多了。 萧桓璟当然不可能照顾老皇帝,他只是去走个过场。现在,他需要先叮嘱一下云七:“记住,只需要探清东西位置所在就可以了。让他管住自己,不要图省事杀了人。” 这种苦口婆心的叮嘱显而易见是给何愿的。萧桓璟觉得自己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何愿的家长,不管着他不行啊!! 真心累… 云七忍着笑给何愿转述了一遍原话后,何愿只能暗暗地磨牙。 夜黑风高偷窥夜,何愿与云七二人在吴忠层层重兵防卫之下溜到了屋顶上。他们现在正在房顶上吹冷风。何愿冻得只发颤,膝盖的疼痛感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身体不好,还要过来受这活罪。但如果只是云七来他又不放心,生怕云七一个大意错过了什么。 云七突然碰了碰何愿,给了他一块手掌那么大的石头,触手温润。何愿愣了愣,云七用口型给他比道:“殿下给的,让你暖膝盖用。” 何愿:“……”如果你没有挤眉弄眼我可能会更开心一点。 那块暖暖的石头放到膝盖上竟然奇迹般的更热了,何愿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开始聚精会神地监视起了屋里。 屋里老太监正和他的属下密谈,丝毫没有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三皇子回来的这么快,倒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那个说话的人何愿和云七都很熟悉。 何愿熟悉是因为之前萧桓璟让他观察了一下。云七熟悉是因为他和云八看着人家亲身主演的小黄片很久……… 那个人就是之前晚宴上的肌肉男。 屋子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没关系,那东西只要一日在我手里,他三皇子就一日别想做真皇帝!等我重洗一遍朝中势力……” 何愿不屑的撇撇嘴,你以为人家三皇子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吗…我们这不是埋伏在这里等着偷你的开国玉玺了吗。 说起来也真搞笑,华国开国皇帝脑子有洞吗!定个规矩规定要把开国玉玺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大臣保管,而下一任的皇帝必须从这个大臣手中拿走玉玺才算是名正言顺的当上继承皇位,不然就跟谋朝篡位一样惹人诟病。 ==何愿表示根本想不通这种神奇的脑回路… 不过这开国玉玺在哪里呢… 萧桓璟之前大致给他描述了一下玉玺的样子,听完后的何愿又被开国皇帝清奇到难以描述的脑洞震撼了一下。 妈个鸡,你见过只有半个手指那么长的开国玉玺吗?虽然听说材料很珍贵很难得一见,但它也太小了好吗,这么小藏哪儿都可以啊!! “大人,要不要咱们等他们走了翻一翻?”云七比划手势示意道。 何愿盯着吴忠看了一会儿后笑了笑,轻声说:“不必了,你带刀了没?” 云七大惊失色说:“大人,殿下不是不让你杀人吗!那老太监殿下留着还有用呢!” 何愿瞪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说要杀人了! “你傻呀,我想我可能知道开国玉玺藏在哪里了。” 云七一听,只好从身上摸出来了一把小匕首。何愿接过来随手试了试,发现还挺利。就用这个割了割旁边的木头檐,心疼的云七赶紧拦了下来。 “哎呦,大人!大人!别弄卷刃了啊!” “知道啦。”何愿挥舞了几下后,将匕首贴身藏在了腰后。 二人简单制定了一下计划,何愿让云七去通知一下萧桓璟,毕竟他们的任务暂时只是找出玉玺,至于拿不拿,还要问一下再说。 云七听话的去了,何愿一个人留在屋顶上。这是屋内的谈话又换了个新内容。 “照你这么说,那个监察使是投靠萧桓璟了?” “是的,据属下观察。他们二人相处甚密。” “哼,以他的胆子,不会是爬床的吧。” “有可能。” “算了,这个监察使还有点作用。改日我试探一下吧。” “大人明鉴。” 卧槽啊!!!爬你妹的床啊爬!!!长的好看怪我咯!!!!!不要动不动就误会我俩之间的关系好吗!! 何愿心累累的,很想跳下去打死这两个人。 另一边萧桓璟则一边沉思一边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簪,老皇帝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有意中人了?” 萧桓璟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笑了笑说:“不,只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罢了。” 第15章 寻找 云七见到萧桓璟后将何愿让他询问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找到了?”萧桓璟有些惊讶于何愿的速度,毕竟以吴忠的谨慎小心,玉玺可能被他藏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在哪里找到的?” “属下不知,属下还没发现时何大人便已经找到了。”云七低头说道。 “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让那老东西揣怀里再多暖暖吧。”萧桓璟淡淡地说。 “对了,把这个给他。”萧桓璟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给云七。 “是。”云七恭敬地行礼,眨眼间便没有了人影。 “咳咳…那个就是你的暗部成员?”皇帝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他虽然贵为皇帝,但是从小到大都是可怜的被别人把握在手里的傀儡。别说自己训练个精英秘密部队了,他连出宫都有问题。 “嗯。”萧桓璟坐在他床头翻着一本书。 “他们能干什么?”这几天皇帝的精神头稍微好了一点,不过据云十说是回光返照。 “刺探,暗杀。”萧桓璟显然懒得多回答他,皇帝也不恼,自从那天发狂过后他竟然有些看开了。他本来就没有做皇帝的才能,还不如安分的把位子让给自己的儿子。 “那个监察使看起来改变不少啊。”皇帝突然想起之前在晚宴上看到的何愿,自言自语了一句。萧桓璟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见他理自己了,靠在榻上慢悠悠地说:“这个监察使是和你合作的吧?看上去可不简单。” 萧桓璟合上书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我虽然不太擅长治国,可是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老皇帝颇有些得意的晃晃脑袋。萧桓璟心里暗哧一声,谁说看人准都没老皇帝说来的讽刺。 “虽然我之前从来没注意过那监察使,不过我也有所听闻,何原是个胆小如鼠活的战战兢兢的人。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到过他的脸。” 萧桓璟心里蓦地一突,何原? 何愿被派到军中监察的时候正逢漠北和华国战事最紧急的时候,自己当时满心都是如何打赢这场战争,再加上本身对这东厂的走狗十分厌恶,也便没有和那监察使说过一句话。 何原,还是何愿? 有意思… 萧桓璟眼睛微微眯起来几分,心里突然有几分说不上来的不痛快。 胆子不小,竟然有事瞒着他。萧桓璟暂时将何愿为何要更换名字这个疑问放到一边,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何愿的举动。 何原胆小如鼠,到了军营后被他强制性的软禁都不敢抱怨半分。而这何愿的胆子似乎大的都能捅下来半边天。前后差别太大了,之前他就对何愿的变化有些起疑,现在经过老皇帝无心的一番话后他几乎可以肯定。 这监察使身上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能让他瞒着自己的事情,肯定只大不小。想起何愿狡猾的笑容,萧桓璟突然有些好笑,心里的不痛快也散去一些。 萧桓璟难得恶趣味的想着,不知道何愿心心念念想要瞒着的这个秘密被自己发现会是怎么样的场面。 “阿——阿啾!”已经回到王府中的何愿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一旁的云七吓了一跳,赶紧默默念到长命百岁,十分贴心。 何愿揉了揉鼻子,拆开了那封信,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挑了挑眉头。 “真是不让人安生…来来来,去叫在府中的云卫出来了。该干活了!”何愿食指轻轻弹了弹薄薄的纸张。 云七开心地走到云卫们居住的院子门口,何愿跟在他身后,一看他一脸欢天喜地过大年的表情无奈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来来来!姑娘们~出来接客啦~~”云七手拿一个超大号的破锣,一通乱敲。声音大的二里地外都能听见,不一会便从里面飞出来无数银针暗器。 “夭寿啊你!!云七你他娘的给我滚过来,今天不弄死你我就把脑袋卸下来当球踢!”云八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都是一脸困倦的样子。 突然何愿一个移步上前,伸手拂过几个云卫的脖子,眨眼之间一把墨蓝色的扇子便停在了云八的面前。何愿的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几人默默咽了口唾沫,感觉有点蛋蛋的害怕。 “警觉性呢?继续睡啊,怎么不睡了?我要是不看着你们是不是还要通宵打麻将啊?”何愿眯着眼睛笑的样子很好看,但是在一帮云卫的眼中比那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 所有云卫都知道的一件事,那就是虽然何大人很好说话成天笑嘻嘻的。但是你可千万别惹他生气,他一生气起来可是连萧桓璟都要避其锋芒的。 “大人……qaq我们错啦~”几个云卫纷纷发扬星星眼*。 凶名在外的何大人只有个小小的弱点就是——对自己人很容易嘴硬心软。 “……你们的骨气呢…”又来了!还会不会再好了!每回都用这招!何愿气结。 喂狗了啊!几个云卫毫不在意地在心里说道。 “…算了,等事情结束了再和你们算账。”何愿无奈扶额。 “我来说下这次的任务,你们分散成三个小队,分别去江南、山东、西北三个地方,去寻找当地比较有名的武才文人。找到后探清他们的背景,确认没有可疑后登记在册。”何愿在图纸上标注了一下,发给他们。“切记,不要引人注意。” “是!”几人领命离去。 一旁陈妙想了想,问道:“大人,你也要去找人吗?” 何愿神秘一笑说:“我要去会一个人。” 陈妙和云十对视一眼,纠结了一会儿后小小声的问道:“是大人的情夫吗?” …… ………… 在这一刻,何愿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教育很失败。 他已经没有力气纠正小孩的男女观念了… 心好累。 他佯装淡定地弹了弹陈妙的额头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去做重负蹲起。三百个,一个都不能少。” 陈妙哭丧着脸跑一边做蹲起了,云十偷笑着跑过去给他计数。 何愿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鹰云十八卫的娘,虽然这个比喻很诡异,但他莫名就是这样觉得。 甩了甩头将这诡异的想法忘掉,何愿将那封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在信的下方有一行蝇头小楷,上面写着:谢词。 谢词的大名何愿可是听说过的,精通四技六艺,是当朝公认的大才子之一文学大家尊称他一声静筠先生。这个人文人该有的才华知识一样不少,文人没有的臭脾气一样不缺。 为人高傲,嫉恶如仇,对黑暗的官场不屑一顾。 要收服他啊… 何愿用毛笔杆点点鼻子,他决定第二天先去看看这个人。 谢词的家并不在什么竹林深山中,就在闹市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何愿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墙壁上,不时的伸手逗一逗窝在墙上晒太阳的猫咪。 绕了半天,何愿站在了按照地图来说应该是谢词家的门口。 说老实话,他有点纠结。 谢词的家实在是太烂了…… 破屋老瓦,家徒四壁。何愿甚至怀疑一阵风刮过会不会把屋子吹散架了。 他跳下墙,轻轻敲了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何愿尝试着大声叫了一下。 过了几分钟,“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神情冷淡地问道:“您找谁?” 何愿笑眯眯地说:“我是何愿,我是来找静筠先生的。” 年轻人打量他一下,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才缓缓侧身让开说:“我就是,有什么请进来说吧。” 看起来真年轻啊,何愿在心里暗自感叹一声。 屋子里看上去有些破旧,不过很整洁。在墙壁上悬挂着一副雪山松月图,何愿虽然是个外行,他也能看出这画价值不菲。 “家境贫寒,没什么可招待的。”谢词沏了一壶茶,倒了一杯轻轻放在何愿面前。 谢词沏好茶后便端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何愿。 何愿淡定地吹了吹茶沫,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味道并不太好的茶水,心里想到:呵呵,看咱俩谁先开口。 谢词终于耐不住了,他冷声说道:“何大人倒是好雅兴,到谢某这里喝茶。” 何愿也不再装逼,他放下茶盏,笑眯眯地说:“别来无恙。” 谢词一瞬间竟有些晃神,何愿的笑容太灿烂,一个笑容里就好像带着三分阳光似的。他难得有些犹豫,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何原吗? “哼,我好的很。你到底来干什么?”谢词冷哼一声。 “当然是…请静筠先生助我家殿下一臂之力了。”何愿笑着叩叩桌子。 “你和三殿下合作了?!”谢词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疯了?你知不知道等他当上皇帝后你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何愿挑挑眉。 “他一定会杀了你的。”谢词笃定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纯华国人。你就看到时他会不会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而牺牲你吧!”谢词斩钉截铁的说道。 何愿摇摇头,淡淡地说:“你不是萧桓璟,你不懂他。” 第16章 猜透 谢词怔愣了片刻后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对三殿下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但我看在往日情谊的份上告诫你一句,好自为之。” “哈哈,谢谢。”何愿笑出了声。 “至于三殿下的邀请,恕谢某不能应允。” 何愿也不恼,还是笑眯眯地说:“静筠先生可想好了?” 谢词顿了一下,说道:“我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让我改变主意的。” “包括替令尊报仇雪恨?”何愿声音轻柔的引诱着。 “家父是冤死的不假,但他临终前告诫过谢某,让我不要过于自信去替他申冤。”谢词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内心充满了仇恨。但又迫于父亲的遗训不能做什么。 谢词的父亲再了解不过自己的儿子了,这种刚正不阿心高气傲的性子和自己一模一样,又怎么可能在官场里不受排挤? 所以他才特意立下遗训,希望儿子可以不走自己的老路,没想到才华横溢的谢词还是被一只狐狸一只狼惦记上了。 其实何愿心里也有些纳闷,按理说这些文人自诩清高的向来瞧不起东厂里的人,谢词怎么会认识身体原主,而且看起来还好像很熟的样子? 不过这并不重要,现在要认真想想怎么把人拐到手。 看着谢词冰山雪莲一样的高冷,何愿一阵蛋疼,心里头暗暗将萧桓璟反过来覆过去地狠狠虐了一遍,这家伙太可恶了!!自己劝不动雪莲花就把责任扔我身上=皿=凸!! 心里虽然很不忿,何愿面上还是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厚着脸皮说道:“既然如此,何某也不好强行逼迫你,不如这样,我们畅谈一下人生理想,然后看看星星,数数月亮吧?” 表情真挚,眼神诚恳,特别不容易被拒绝。 “我的决定不会改变。”谢词神色有些复杂地顿了顿,又开口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哈?我也觉得我变了好多~现在强壮的能吃下三碗饭。”何愿笑的很无赖。 “……以前的你可不会这样和我开玩笑。”也完全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人总是会变的,也许你明天会遇到一个佛法高深的老和尚,然后他就会劝你为建造和谐社会而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呢。”何愿挑挑眉。 谢词怔愣地眨眨眼,他已经被何愿这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淡功力惊呆了。 正所谓树不要脸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何愿当是不要脸大军中的佼佼者啊。 “好啦,我明天再来拜访你。我喜欢喝柚子茶,谢谢!”何愿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的茶水,咬着一根茶梗晃晃悠悠地冲谢词摆了摆手。“别送我了~” “……”他可没打算送啊。 任务没完成,何愿也没多计较。他早就做好和谢词磨洋工的准备了。 ……他不会明天还要来吧。 晚上临睡时,谢词突然有些不确定的想到,他根本摸不清何愿的行动规律啊。 第二天,谢词起的很早,本来打算出去买点东西吃,结果刚一打开门,谢词就被眼前人笑出来的一口白牙闪到了。 “起的够早的啊,既然如此不去我们继续昨天的话题,我昨天回去恶补了好久古诗格律呢!”何愿的眼中闪着“啊非常想和你一起畅谈共看人世几多风雨”的光芒。 “……不…不用了。”谢词现在真的觉得何愿变了,从原先的身体有病变成现在的脑子有病! “别客气,别客气。”何愿热情的拉着他进了屋子,并且打了个响指叫了声:“云七云八!” 从屋顶上跳下来两个灰衣人,谢词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千算万算没算到何愿这臭不要脸的带人来了!云七云八不顾谢词挣扎,一边一个把他架进屋子里把他往主位上一放。 “大人!柚子茶,糕点准备好了!”云七脸上洋溢着仿佛过大年一般的喜庆笑容,谢词此时觉得有点晕。 “嗯好,你们也坐。我们一起和谢大人谈人生吧。”何愿眯眯眼笑道。 谢词神情复杂地看着被端到他面前的柚子茶,还有一碟花糕,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心被他气的长出了白头发。 “唉……何原,你…” “我叫何愿。”何愿耸耸肩,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让你入朝为官,造福天下百姓苍生啊。” “可父亲之训不可违。” “你父亲给你的训诫有几条?” 谢词愣了愣,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一条。” “呵呵,你看下这个。”何愿推过去一封手札。 手中捏着有些泛黄古旧的纸张,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却让谢词看得有些眼圈发红。父亲像写往常的家书一般叮嘱着让他注意休息,也要多和别人交往这种的小事,甚至还调侃了一番谢词的严谨禁欲。 手札最后,谢词的父亲谢方亭话锋一转写道:“吾儿大才,当做腾云。勿要止原地而不前,行旧地而四顾。青云之志,负尔之身哉。” “当做腾云…当做腾云。”谢词喃喃地重复道,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道:“父亲竟是这样想的吗…我明白了。” 何愿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一个曾经受过你父亲恩情的狱卒将这封手札交到了殿下手中。” “想必你父亲想通了什么,才会写出‘当做腾云‘这样的话吧。” “……是我狭隘了,何大人能否让我见三殿下一面?”谢词抬起头,眼中的光芒亮的惊人。 “当然,我会回去给他说的。另外就是,令堂之所以不想让你进入官场的那个最大毒瘤,我们将会连根拔出。你若不来,怎能亲眼见证?”何愿笑得如沐春风。 从谢词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了,何愿背着手走在街道上。虽然才七点多,可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华国律法规定,夜间戌时起不得出市。这条律法一下子将夜猫子何愿打的蔫蔫儿的了。 ……本来娱乐活动就少… ……还不让他们买东西了……… 何愿为此唉声叹气了好几天,最后和他朝夕相处的萧桓璟实在忍不下去了。他看向何愿:“你怎么了?”何愿撇着嘴将事情说了一遍,萧桓璟淡淡地说:“先帝重农抑商,不过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了。” 萧桓璟一提重农抑商,何愿立马来精神了,他突然想起来中国的历史了。 “阿璟啊。” “嗯?” “你有没有想过将重心放在发展商业上?农耕虽好,但不是长久之计啊。”何愿想了想,尽量婉转的说道。 萧桓璟面无表情地说:“你说详细点。” 等等让我说详细点你就笑一笑嘛!!面无表情的真是吓死狗了! “咳咳,我的意思是说,这种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生活虽然很利于统治并且相对比较稳固,可你有想过发展其他的行业吗?”何愿觉得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做一个大号的蝴蝶扇扇翅膀为后世带来些改变吧。 “为什么要发展其他的行业?” “换句话说,如果漠北现在发动战争,你确定能打赢吗?” “能。”萧桓璟笃定地说。 “好,那你有把握不伤到国家根本吗?在大战之后的三年内能缓过来吗?”何愿有些咄咄逼人。 “……”萧桓璟沉默了,现在华国国库空虚,即使战胜了漠北,如果没有二十年绝对缓不过来。 “那你待如何?” 何愿笑得狡黠:“我说的措施殿下做不做?” 萧桓璟失笑,沉声道:“你先说。” “不,这个暂时保密。等殿下荣登大位的时候再说也来的及!”何愿笑嘻嘻地抓起桌上的点心塞了一块进嘴里。 “对了,我说通了谢词。”何愿突然想起来了。 萧桓璟点点头,看来那封手札起作用了。 “他说他要见你一面。”何愿耸耸肩,“俩冰山雪莲花碰一块儿了。” “……”萧桓璟无奈看了他一眼。 也许是室内太过静谧,何愿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也仅仅只是一会儿。 他盯着灯光下萧桓璟英挺的面容看了一瞬。 然后轻轻地说:“阿璟,我觉得你应该猜出来了点什么。” 萧桓璟目光紧紧地凝视着何愿,神色莫测,目光深沉。 “比如说我前后的巨大差别。” 萧桓璟看着何愿,皱了皱眉头,何愿此时身上竟像笼着层纱一般略微朦胧,仿佛只要他一回答,便会立刻消失不见一样。 “嗯…。因为你本不想瞒。”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 “如果我说…我来自另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呢?离这里非常,非常遥远。”何愿此时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不羁笑意,十分严肃。 “嗯。”萧桓璟淡淡应了一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喂,喂!就这个反应啊!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很不能理解吗?”何愿愣了一下怒道。 “天下其大,奇闻怪谈数不胜数。更何况你也并无害人之心。”萧桓璟淡定回道。 _(:3z)_好吧…淡定度竟然输给了一个古人。 “本来还想吓一吓你呢=l=……算了算了!一点也不讨喜!”何愿不开心的挥挥手,打算回屋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 萧桓璟叫住了他,递给他了一个小锦囊。何愿疑惑地打开,里面的小玩意儿触手温润又熟悉。 “和之前的凑一对吧。” 白皙的手心里是一块暖玉,何愿怔愣了片刻,摸了摸鼻子,心里默默将萧桓璟从‘不讨喜‘这个分栏转到‘勉强还好‘这个分栏里。 “谢…谢谢啦。”一声有些别扭的道谢消散在京城寒冷的夜风里。 第17章 改变 话题说到这里了,何愿的心思也跟着转起来了。吃完晚饭后他从萧桓璟的书房中找出来一张地图,上面粗略的标注着华国的范围和国内几条主要的河流。 华国包括十二个州府,三条主干河流,外接海内邻三个外族部落。按照何愿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说,华国的发展前途非常大。 在这一块大陆上,华国几乎可以说是占据了土壤最肥沃气候最适宜的一大块地方。也难怪三个外族部落要虎视眈眈地盯着华国了,根本就是一块肥肉嘛。 何愿在这一年多里也了解了一下百姓生活的基本情况,这里的人们主食结构和天朝人民差不多。 令他感兴趣的是手工业的发展,首先是纺织业。 在成元帝(开国皇帝)时就已经有从水路传进来的棉花了,但是民间的种植量很少,所以棉纺织业不甚发达。贵族以丝绸绢等贵重布料为主,百姓则更多是以麻布为主。 麻布廉价却不够柔软,丝绸虽然很柔软但却不能保暖,普通的百姓冬天多数都会得四肢冻疮,严重一些的甚至会冻死,而这个情况一直到一个妇女无意间纺出棉纱才得到了改善。 成元帝强制性的下令扩大棉花种植范围,而后来价格适中又透气保暖的棉布已经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了。 何愿手里拿着一本民间讲述农作方法的书,以华国的生产力水平,让他们改变目前的生存方式是不可能的,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何愿估计了一下现在和漠北的局势,几年内是不可能开战的。这几年虽然很短,但让他实施些发展政策是没问题的。 “阿璟,把你的剑给我看看。不要惊鸿刀,要你那把普通佩剑。”何愿跑到萧桓璟面前,很自然地向他腰间摸去。 萧桓璟侧了侧身,让何愿把佩剑解了下来。何愿抽出剑,屈指轻轻弹了弹剑身。佩剑发出轻轻的一声嗡鸣,何愿皱了皱眉。 嗡鸣声并不清晰,闷闷沉沉的,从这有些浑浊的声音就能判断出这把剑中的杂质较多。按照现在的锻造水平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不过还是远远不够啊。 何愿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揉搓着耳垂。他刚刚得知了一个不算太妙的消息——盐茶丝瓷四个国家中最重要的官营业都被吴忠及其党羽一手操控着。 事实证明他们这么做是没错的,盐茶丝瓷这四个官营业几乎就可以将华国对外贸易垄断了,而何愿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糟糕的消息,所以他还暂时没来得及采取什么措施。 不过…不着急。何愿微微笑了一下,他和萧桓璟可是很有耐心的。 另一边,吴忠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算计,他已经忙的有些焦头烂额了。他没想到这个久居军中的三皇子竟然这么难缠,他本来打算在老皇帝死之前就把财产全部转移好,再将官营的官员全部换一批人,然后将原先的罪证该杀的杀该消灭的消灭。这样就算那个三皇子登基了也找不到他的事。 可他太天真了,竟然以为萧桓璟会放过他。萧桓璟从离开京都那一天起就派人随时监视着他,可以说是对他这几年来的动态了如指掌。 萧桓璟现在作为太子监国,每一天都在处理老皇帝堆积遗留下来的事务,从清晨鸡鸣一直到夜晚三更才能休息。老皇帝遗留的事情有大有小,大的像是双河水患,饥馑灾荒这种国家大事,小的就像是一些日常报告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 “累吗?”何愿端着一盘茶点走了进来。 “还好。”萧桓璟停下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些事务多的数不胜数,有一些大事还无法立刻解决。 “云十已经把药分析出来了,他找到了解药。”何愿将盘中的点心和茶水一样一样端出来摆到他面前。 “解药?” 何愿耸耸肩:“确切来说,并不是解毒的药。只能暂时压抑毒性,并且会透支老皇帝剩下的寿命。” “给我吧。”萧桓璟顿了一下。 何愿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喏,小心点,云十拼了几天才弄出来的。” 萧桓璟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叹息一声,靠在椅子上。 何愿知道他内心的挣扎。 小时候对自己的父亲有多憧憬孺慕,长大后就有多恨他。虽然他的父亲将他和他母亲还有这个国家都祸害的不得安宁,可现在要他亲手把这瓶代表着死神的药递给他的父亲,何愿虽然前世和今生都无牵无挂,却也能想到他的犹豫。 萧桓璟虽然为人处世有些冷淡,但他绝不是无动于衷。常年的孤独促使他不得不这样以冷淡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感情。 他走到萧桓璟身后,抬手替他轻轻揉了揉额头上的穴位。 “我曾经也有过这样彷徨的时候,在很久很久以前。” 何愿清越的声音缓慢地说着。 “在我第一次,亲手杀死了一个人的时候。” “我被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死不瞑目。我当时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能怕。”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住处。” “我的老师夸赞了我,说我的承受力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可你不知道,我吐了很久,还患上了神经衰弱。整整四天,我都没有闭过眼。” “因为我杀的,是抚养我的人。一个虔诚的教徒,一个乐善好施的慈善家。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受自己内心的折磨。” “那时我的状态很糟糕,一个人出现,并且拯救了我。他对我说。” “你杀了他,得救的是所有人。” 何愿苦笑道:“也是幸好有他这句话,我才没有选择愚蠢的自杀,并且在后来找到了那位抚养者的罪证。他要把我们卖去做实验。” 萧桓璟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所有,他并没有问任何事。他摩挲着手中的瓶子,慢慢勾起了唇角。 再次睁开眼睛,先前的犹豫完全找不到了。他又变回了那个气质锋锐的三皇子。 三日后 萧桓璟面色有些阴沉,眉头皱的死紧。 皇帝在自己的寝宫里自杀了。 他死前立下了诏书,下旨让萧桓璟继承皇位,然后就割腕了。何愿是和萧桓璟一起赶到的,看着寝宫里一地干涸的血,他叹息了一声。 “节哀吧。”何愿摇摇头,老皇帝的尸体都僵了。根据寝宫里服侍的太监说,皇帝从昨日夜晚起就下令禁止他们靠近宫殿,想来也是早就为自杀做了些准备的。 萧桓璟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差,眼中的怒意好像已经可以凝成实质性的怒火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一旁的史官与大臣道:“文成帝已殁,号令国丧。” 文成帝殁,号令国丧。 萧桓璟才刚从政务中解放,休息还没两天又要继续忙了。 何愿则是在这期间又去找了一趟谢词,他调查的谢词父亲受害一案已经有了些进展。 在文成帝在位的第十二个年头,吴忠和清派官员杨毅在朝堂上因赈灾一事一言不合,两个人开始争执。后来吴忠被杨毅骂了个狗血淋头,京都的所有文人几乎都在耻笑这老太监读书少,什么都不懂。这件事成为了吴忠迫害清派官员的导火索。 吴忠本身是个小心眼的人,极其痛恨别人落他面子,揭他的短。杨毅犯了他的大忌,再加上他早都决定要清洗朝内的势力,诸多前因后果加到了一起。 还没等他动手,清流一派的官员顾郴和肖应二人上奏弹劾吴忠多条罪状。吴忠便和皇上的乳娘李氏——也就是后来的西上太后一起去向皇帝求情。 皇帝拗不过乳娘和吴忠的请求,依着旧情饶了他们。 得到了赦免的吴忠松了口气的同时将目光瞄向了谢词的父亲谢方亭。 谢方亭此人,不仅出身科举,而且为人豪爽幽默,深得左相赏识,在清流一派中人缘极好。吴忠选择将此人作为线索,他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状将谢方亭投下狱。吴忠痛恨每一个清流派人,欲置之死地。 他将谢方亭关在死牢里严刑拷讯两个多月,一定要他“供出”顾郴等人受贿贪污的事情。 谢方亭虽然受尽折磨,但很有骨气。 “空穴何来呼啸风,朽木无影怎得同? 捕风捉影清白尽,笑看恶人难善终!” 在写完这首诗后,他给谢词留下了那封手札。 最后受刑气绝,而负责审狱的锦衣卫官薛荣自造狱词,把顾郴等人下狱。 一场骇人听闻的迫害运动,直接或间接的迫害了清流一派官员四十九人。可悲的是,皇帝对这件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清洗完反对势力后的吴忠远远不是他现在可以管的了,若说以前吴忠还会惧怕一下文成帝的话,现在他当的上有恃无恐这四个字了。 谢词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他只知道父亲是被诬陷下狱的,却不知道父亲他……竟然受了这么多折磨。想起乐观开朗的父亲,谢词忍不住有些哽咽。 “文成帝死了,你恨他也没用了。”何愿平静地看着他,“为你父亲报仇吧,杀吴忠以祭四十九位无辜官员的在天之灵。” 谢词抬手遮住通红的眼眶,声音颤抖。 “父亲…” 何愿识趣地离开了房间,搬了个破板凳坐到谢家门口,想必谢词也不愿意让他目睹自己这样脆弱的时刻吧。 半个时辰后,整理好自己心绪的谢词出门,将何愿迎了进来。 何愿一进门,就见谢词一撩袍子,对着桌上谢方亭的灵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何愿颌首也跟着鞠了三个躬,向这位硬骨头的文人祭奠。 谢词的脸色很苍白,红肿的眼睛怎样也遮盖不住,就像刚刚大病初愈一样,眼睛中却满满是光芒。他神情淡然地整理出一个淡蓝色的包裹,对何愿说:“何大人三请之情,静筠没齿难忘。” “说人话。” “你傻了吗?快点带我去找三殿下…不,带我去找太子殿下。他要忙的事太多了!”谢词用一种“大家都在忙为什么你这么闲你这个没用的人”的鄙视眼神看着何愿。 …… ……… 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揍你。 谁说也不管用。 哼唧。 第18章 前夜 正殿中 “明天你就要登基了。”何愿坐在萧桓璟对面,今夜他和鹰云十八卫一起守在萧桓璟身边保护他。 “嗯。”萧桓璟手中一抛一抛地把玩着那枚小巧的玉玺,神情淡然。 “喂喂!小心点啊!老子还不容易才把它取出来的,你再一个不小心摔了,我跟你拼命啊我告诉你!”何愿看的心惊肉跳,生怕萧桓璟一个错手就打碎了那个玉玺。 一提起这个传国玉玺,何愿就恨不得抹一把辛酸泪。这个小小的玩意儿不知道被吴忠用什么方法从文成帝手中骗过来了,藏的怪紧的,让他们一通好找。 最后还是何愿发现了端倪。 在前几天的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何愿穿着夜行衣带着迷烟和云七就去了吴忠的住所。 云七见何愿掀开一片瓦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吹迷烟,不解地问道:“大人,你这是要……采花?” “……”采花两个字把何愿雷的不轻,差点把迷烟吸进去! “你没病吧?你去采那老太监的花?”何愿扭曲着脸问道。 云七赶紧摆摆手,说不定吴忠是个专门吸人阳气的妖精呢! 真是听听就好可怕!说不定像我这样的年轻大小伙子进去,三天不到就得爬着出来! “我以前没发现你嘴咋这么欠呢?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上嘴,不然等我回去揍你!”何愿嫌弃道。 “…啊”云七张嘴发出个音节。 何愿眯眼,瞪了他一下。 云七立刻识相的捂住嘴,并且竭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没骨气…真是愁死人…… 估摸着迷烟的作用差不多发作后,何愿和云七蹑手蹑脚地屏息进入屋子。那老太监张着嘴巴正睡的香甜,何愿往他嘴巴里滴了几滴汁液。 “这是什么?”云七看着老太监睡得更沉了,简直就像是被人打晕了一般。 “小十配置的超浓麻沸散,麻醉用的。”何愿一边说着一边从腰后绑着的刀囊里抽出短刀,在鞋底上磨了磨。“你把他上衣袖子挽起来。” 云七依言照做,挽起那老太监的袖子后他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那老太监上臂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瘤子,大小嘛……刚刚好是一个玉玺的长度。 他惊悚的一扭头,就看着何愿磨刀霍霍向太监。 “别傻站着,给他眼睛上蒙个布,再点上六盏灯,放那边那个台子上。”何愿从随身携带的银酒壶里倒了些酒出来擦刀。 “哦…哦!”云七赶紧去点灯,随口问了句:“为啥要点这么多灯?” “没影子。”何愿磨好了刀,走到老太监身旁。 云七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何愿毫不留情的一刀划下去,将破开的皮肤往两边挑了一下,那枚传国玉玺果然在里面。 何愿用平头镊子把它捏了出来,将血淋淋的玉玺递给了云七。 云七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接过了它。 何愿非常娴熟地给他缝好了伤口,将线头一拉一剪,然后撒上药粉。 完成了任务后,何愿将玉玺擦干净贴身手好,赶回了萧桓璟身边。 “今夜你还睡吗?”何愿收拾了一下软席,得到否定答案后撇了撇嘴,“随你。” 视线无意间落到了殿上的龙椅,何愿有点眼馋的走过去,摸了摸,然后充满渴望地看向萧桓璟:“我能不能坐一坐。” 萧桓璟笑了一下,点点头。 “呀呼!”何愿欢呼一声跳上去,稳稳当当的坐在鎏金龙椅上,左右扭了扭。 第一次见真的龙椅。 好!激!动! “敛霄小同志,明天就要登基了。请问一下你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何愿笑眯眯地卷了一本书送到萧桓璟脸边。 萧桓璟抚额低笑,何愿这个人真是不知道还让他说些什么才好。 “胡闹。”虽然是呵斥,但是语气中却并无半点责怪之意。 何愿大笑着扔掉手中的书,语气怀念的说:“时间过的真快,都一年多了。” 萧桓璟的神色也缓和了,低沉地应了一声。 “你想知道我的事吗?”何愿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也许是今夜的气氛太好,也许是正殿中太暖和,让他问出这个问题。 萧桓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像是早就料到何愿会说一样沉默着看着他。 “我来自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不能用距离来衡量。华国的一切和那里非常相似,我前世是个…咳咳…干一些不太好的勾当的人。”何愿塞了块点心进嘴里,慢慢的说着。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萧桓璟眼中有些不解,他大致可以理解何愿说的话,心里很讶异,何愿所叙述的那个世界和她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我死了,然后醒来就到这里了。”何愿省略了仙人老头的事情。 说了他也不会信。 “对了,那太监吴忠怎么办?玉玺你已经拿到了,这个人还要留着吗?我看他好像有些蠢蠢欲动哦。”何愿随意说道。 “吴忠和几个离京较近的蕃王有所勾结。”萧桓璟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吴忠的脑子,也只能想到这种方式来威胁我了。” “……感觉他被你鄙视的好厉害啊。”何愿汗颜,心疼吴忠的智商。 萧桓璟嗤笑一声,“先暂且放过他,我把遗留下来的事务处理完后,到时候大概他也忍耐不住了。先让他担惊受怕几日。” 对于这种国家的蛀虫,萧桓璟想来不介意多除掉几个的。 “……那你用啥借口削蕃?” 萧桓璟递给他一个小小的折子,何愿看完后目瞪口呆。 卑鄙,太卑鄙了! 折子上记着每个王侯每次缴纳的赋税,缴纳的多了还好说,如果少了或是浑水摸鱼的这个折子上全都记的清清楚楚的。 “这是你什么时候整理的?!”何愿诧异道。 “以前我藏峰敛锐的时候,他们杀死了我的猫。” 少侠你可真记仇==…… 不过萧桓璟这个人,何愿确实是很佩服的。虽然在云卫和何愿面前,他大多数是有些沉默的,但何愿知道。 他像一只狼。聪慧,奸诈,残忍,傲慢。 何愿仍然记得初来这里的时候,萧桓璟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走过腥风血雨般冷寒,又像狼盯猎物般深沉残忍。 正是这不同寻常的一双眼睛,吸引住了何愿。 萧桓璟的手腕,心机都远远不是这个时代人可以比拟的。 何愿忽然回忆起刑场的那个诡异的吻,天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吸引萧桓璟注意力亦或是其他什么的,他现在万分感谢萧桓璟当时没有一刀砍死他…… ……那会儿还觉得萧桓璟是只软弱的兔子呢…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蠢的不忍直视啊。 大殿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要喝点儿吗?热的。”何愿晃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刚才让云卫拿来的酒,总觉得谈天说地的时候没有酒很不搭调。 萧桓璟接过酒瓶,往面前的小杯里倒了一些。澄澈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倾倒进精致的杯子里,酒刚刚被烫过了,现在正保持在一个温暖的温度上。 何愿毫无形象地裹着被子坐在软席上,仰脖喝了一大口酒,被辣的直吐舌头。 “你知这酒叫什么吗?”萧桓璟被他的样子逗的大笑,在他不满的视线中才堪堪止住了笑声。 “叫啥?”何愿搓了搓被呛得通红的鼻头。 “忘忧散。只有喝醉了,才能忘却一切烦恼。”萧桓璟举杯和何愿轻轻碰了一下。“今夜之后,过去许多烦忧将不再扰乱我。” 何愿喝了一口后,笑咪咪地说:“庸人才会自扰。从明天开始你要忙的事会比现在多无数倍,我敢保证,到时候你可没有心情在这里思考人生了。” 萧桓璟笑着摇摇头,和他碰杯。 大殿脊梁上,云七云八还有云五云六坐在一起打桥牌,才执行完任务回来的云大云三掀起一片瓦,看着底下萧桓璟二人相谈甚欢。 只是几个月不见,为什么感觉这两个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云七几人看到他们二人难以言表的神情,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 “老七,大人和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云大愣了,他跟着萧桓璟的时间最久,第一次见萧桓璟笑得这么开心。 “嘿嘿~”众人笑得不怀好意。 “笑什么?”云三不满道。 “就是那个了呗~”云七咳嗽一声,眨眨眼。 卧槽?!云大和云三心中齐齐奔腾过无数只草泥马!每一只草泥马都踩着下限和节操跑过去! “主子真的…和大人那个了?”云大问的无比别扭,脸上表情也很纠结。 “骗你的咯~!哈哈哈哈!”云七仗着自己轻功好,扮了个鬼脸儿后贱贱地跑远了。 云大&云三:…………草泥马! “别理他,他就是个神经病。来来来,喝点酒吧?”云六晃晃手中的酒瓶,和何愿的如出一辙。 “咳咳,好的。” “我…我有东西给你…”何愿已经有些半醉了,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想要走到萧桓璟身边,腿却有些软,打了个趔趄就要摔倒。 “啧!”萧桓璟快速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何愿就势趴在他肩上,唇离萧桓璟的耳朵极近,一呼一吸之间都带了些酒气,萧桓璟的耳垂被蒸腾出的热气熏的通红。 “什么?”他稍微离何愿的唇远了一点,离得太近让他有些不自在。 “礼物!祝你登基的礼物!”何愿有些兴奋地凑上去小声说道。 萧桓璟此时心里充满了无奈,想扶着他坐下来,可惜人家根本不领情,一个劲儿的往他耳边凑。无奈的同时也有点好笑,平时看上去风风火火一人,酒量小的离谱。 “什么礼物?”他也不自觉的配合着何愿放低了声音。 何愿一个手紧紧扒着他,一个手在自己腰间摸索着。 “……”萧桓璟无语地帮他解下来一个香囊,“是这个吗?”“是的!”何愿兴冲冲地从里面掏出来个小玩意儿,“送你,保平安!我亲手刻的!” 萧桓璟展开手掌,掌心里有一个小玉人儿,刻的有些粗糙,笔触生涩,但却极为传神。一刀一划之间,刻的那小玉人儿的神情生动极了。 那神情,是萧桓璟所熟悉的。 自信,狡黠,灵动。 是他的监察使大人啊。 “阿璟,天亮了啊。”何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清晨的第一抹晨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熠熠生辉。脑子里还有些蒙,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萧桓璟盯着他的沉沉目光。 萧桓璟缓缓合拢掌心,将小玉人包裹在手中。 “是啊,天亮了。” 罢了,他从不缺乏耐心。 第19章 登基 十九登基 “封祀于天,得道于民。” “克己得志,荣成复望。” “膺兹国运,入为人极。” “蒙得祖眷,幸登九尊。” 萧桓璟跪在祖禅祭坛的殿前,脊背像一棵青松般挺直,他手中稳稳地捧着一个白玉盒。旁边的礼官则口中高声念着冗长的祷文。 念毕,礼官转过身面向萧桓璟,从他手中接过白玉盒,郑重地将它打开。从里面捧出来一则明黄色的绸缎——圣旨,比刚才更加大声的宣读完其中的内容,然后扶萧桓璟起身。 萧桓璟面无表情地扫视过跪在底下的臣子们,仿佛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渺小的蝼蚁。 跪在底下的所有人都被这冰冷无机质的目光看的后背发凉,他们甚至荒谬地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暴露在这位年轻的帝皇面前。 “平身。” “谢吾皇。”百官站起,全部都恭恭敬敬地垂首,不敢直视他。 萧桓璟站在这最高的位子上,看到的是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风景。他突然奇异地想起了昨日子夜在大殿中守护着他的监察使。 温暖的手指,懵懂的醉酒情态,意料外的话语。 一个不一样的何愿。 萧桓璟会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不一样。 而被他此时此刻惦记的何愿,现在正躺在床上过着半身不遂一样的生活。 双腿盖着厚厚的被子,手里捧着个铜手炉。何愿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心,三条有些寡淡的线条没精打采地纠结在一起。 他的命宿。 原来这个世界给他最大的恶意不是让他穿越到这个连中学历史书都没有写过的地方,而是给了他一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的病弱身体。 身体的问题即使何愿有心想忽略都忽略不了,膝盖受凉后的刺痛,偶尔的心悸,苍白的唇色。何愿现在很怕死,因为他死过一次,知道这命的来之不易。更何况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去完成。 罢了,本来他就是逆天而行。又有何惧? 何愿在这种‘天道不公我草泥马‘的心情中缓缓入睡,他有些精神不济。 熟悉而又陌生的莲花香气。四周一片飘渺的云雾。何愿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的镇定下来。一年多没见过这个坑爹老头了,这次又有事? “本尊曾叫你好自为之,却不曾想你这等愚笨。” 那个老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强大的威压瞬间锁定在他身上,直压的何愿喘不过气,硬是憋着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 “何来这一说?”何愿皱眉。 “小子无知,动心以为无意,动情以为无情。” 老者的说话方式仍然是那么玄妙。 何愿呼出那一口气,任由老者的威压震的他吐出血来,他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老者。 老者叹息一声,收起了灵压,掐了个法决对着何愿轻轻一弹,一个小巧的莲花出现在地上,何愿顺势坐了下来。 “前辈,您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不会真的是来开导我的吧==又不是班主任,还管老子谈不谈恋爱。 “有的时候,心思太通透也不是一件好事情。”老者睁开了眼,平静地看着何愿。“太聪明的人,也很无情。” 太聪明的人,无情吗… 何愿垂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天道降谕,你并不属于这里。你的身体越来越差就恰好说明这一切,天道在渐渐夺取你的生机。” “也就是说,你在完成本尊交给你的事情后。” “不会留在这里,你会回去,回到你曾经的地方。” 老者将天谕解释了一遍。 而一抬眼,却发现面前年轻人的面上一派平静。 “哦,我知道了。”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嗯,送我出去吧。”何愿淡定地说。 “……”感觉自己被忽视了个彻底啊… 何愿的意识被送出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后决定下床出去透透气。在房间里呆的时间久了,总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浑浊了。 “竟然留不下来吗…”何愿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站在台阶上,看着遥远的天空缓缓说道。“也好,省的再徒生什么事端。”他看着空中浅淡的云絮,而剩下的话则轻的散在风中。 “大人?”云七担忧地唤了一声,从刚才大人出来的时候开始,他的神色就不太对。 何愿瘦削的背影竟是有些隐隐寂寥的感觉,浑身都好像笼罩着一层雾气一般朦胧。他有些担忧,不禁开口叫了一声。 “嗯?”何愿回头看他,皱眉道:“如果你再用这种愚蠢的表情看我的话,我会忍不住怀疑你的智商的。” “……”呵呵。 何愿耸耸肩,四处看了看。 “你们殿下呢?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按理说封完官员也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呃,不知道。” “要你有什么用啊你说说。”何愿白了他一眼。“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吧。” 说完后何愿便进屋换了一件看上去比较正式的袍子,整了整发冠就出去了。云七连拦都没来得及拦,有些纠结。 何大人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个病人的自觉?殿下为什么还不回来管一管他,真是急死人。 萧桓璟此时已封完百官,让身旁的侍官宣布了退朝。换了一身衣服后,他独自一人上了距离皇宫不太远的皇陵,那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他并没有从白玉砌成的大路上去,而是选择了另一条崎岖的山路。这条小路偏僻而又难走,一路上满是尖锐的怪石和丛生的刺藜,幸好他早已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才不至于在这个地方寸步难行。 皇陵不高,小半个时辰萧桓璟便走到了陵顶,在高大华丽的帝王陵墓旁边坐落着一座小巧的宅子。萧桓璟走上前,轻轻推开门,看着那虽然有些破旧但却干净整洁的院子停顿了片刻,抬脚便走了进去。 一个看上去有些文弱地男人站在堂前浇着一盆君子兰,听到脚步声惊讶地抬头看,待看清来人后抿了抿唇叫道。 “三弟。” 萧桓璟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那盆君子兰,答非所问道:“大哥,这是当初你打碎的那盆君子兰吗?” 男人愣了下,笑道:“不,不是。你竟然还没忘,真难得。我可是替你背了黑锅。” 萧桓璟也微微笑了笑,说道:“玩笑罢了。” 这个文弱的男人是萧桓璟的大哥,当朝瑞王,因为身体不好老皇帝下旨让他到皇陵附近修养。 “敛霄啊,大哥希望你能帮一个忙。”男人将手中的小浇壶放到一边,洗干净手进到堂中坐了下来。 “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一下小沐。” “四弟的…孩子吗?”萧桓璟问道。 “老天可怜四弟,让他走的时候能有个后人。虽然小沐她…”男人叹息一声,说道:“虽然小沐她有些问题。这几年我的病严重的太多了,小沐也大了,和我这个大伯住在一起终是有些不便。” 萧桓璟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道:“我说过,让你好好保重。” 男子听罢哈哈大笑,戏谑道:“得了得了,我自己身体的事我自己最清楚,倒是你,老三啊,有心上人了吗?” 许久未见的亲人毫不生疏的态度使得萧桓璟原本有些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放松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喝茶吧。” “唉,你从小就是这样,有点什么事也不说,就喜欢闷在心里。长久也不怕憋出个事来。”男子摇摇头,责怪地说了一句。 “对了,见见你侄女吧。她出生的时候你还在边关呢,这小家伙伶牙俐齿的好玩着呢。梓沐!梓沐!”男人朝屋内喊了几句。 萧桓璟看着男人毫不做作的样子,心里有些安慰。至少现在大哥过的很开心,这也就够了。 “来啦!”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伴着“哒哒哒”地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上还捏着只毛毛虫,献宝似的给萧桓宇看。 “大伯大伯!你看!虫子!”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叫道。萧桓宇无奈地对他三弟笑了笑,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 “这个就是你四弟的小女儿了,她叫萧梓沐,闺名静容。性子活泼伶俐,一点也不安静,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他摇头苦笑道,“我的精力有限,没办法看好这个小家伙。” 接着他又说道:“小沐,这个是你父亲的三哥,你的三伯。”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萧桓璟一眼,瘪瘪嘴。她有点害怕这个一直不说话的大哥哥。 “大伯…我不想走…”再开口时小梓沐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她真的不喜欢和这个很有压迫力的哥哥在一起。 “莫哭,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萧桓宇拍了拍她的背,“你忘了怎么答应大伯的?” 小女孩抽噎着看看大伯,有哭着看了看沉着脸的三伯,以她稚嫩的小脑袋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和蔼的大伯在一块。但是大伯和她说,如果她不走的话她的父亲就会生大伯的气。 小女孩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她抬头看向那位长的很好看也很高的三伯,怯怯地伸出手来试探性地抓住萧桓璟的衣摆。 萧桓璟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他大哥第一次见自家威严沉静的弟弟露出这种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开心极了。他冲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理一理害怕的小女孩。 萧桓璟犹豫了一下,俯身抱起仍然有些抽泣的小女孩。 “乖,不哭。” 第20章 谋 “你看了一趟你哥…就捡回来一个萝莉?!” 何愿惊呆了,因为萧桓璟回来的时候手里牵着一个超可爱的小女孩。 “四弟的遗腹子,萧梓沐。”萧桓璟淡定地解释道。 “乖~叫叔叔!”何愿蹲下来对着小女孩循循善诱道。 “姐姐好。”小沐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好看姐姐,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何愿僵硬地蹲在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面前,不禁深切地怀疑起自己的性别。我难道…长的很娘吗…… “哈哈哈哈哈哈艾玛说得好!” “何大人国色天香哈哈哈!” “小姑娘有前途!你看把他噎的!太过瘾了!” 几个云卫笑作一团,萧桓璟心里好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是姐姐,叫叔叔。” 小女孩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何愿的脸,斩钉截铁地说:“是姐姐!” 何愿又被噎了一下,半天说不出来话,只能心累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没事,没事。” 萧桓璟召来几个宫女让她们带着小女孩下去休息。 “你找我有什么事?”萧桓璟取过一旁的绢帕擦了擦手,抬眼问道。 “云卫午夜在城中发现了一队鬼鬼祟祟的人马,看身形和外貌像是外族人。”何愿单手撑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膝盖。 “漠北?” “可能吧,毕竟你是新帝嘛,总会有人想要给你来个下马威的。”何愿敲了敲膝盖,顿了一下又问道:“所以说呢?你是打算继续盯着还是…” 一个手刀的姿势很好的诠释了他余下没说完的话。 萧桓璟沉吟一下,说道:“暂时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受谁指使。” 何愿耸耸肩,没有再说话。室内重归于安静,只有两人浅淡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 第二天是休沐日,萧桓璟一大早便走了。何愿早起漱洗完毕后犹豫了半天,再“去跟踪歪果仁”和“去和小萝莉玩耍”中艰难的选择了前者。 反正萝莉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烦死那些外族人了,中原人都快过年了你们还不消停。要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等年过完再干不好吗! 他一边穿上厚重地袍子一边给了自己一个心灵的安慰。 走在都京繁华的街上,何愿心不在焉地在各个小摊子上转看着,余光却一直在瞥着那几个外族人。 高鼻深目,虎背熊腰。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和中原人混为一谈,看他们这幅大不咧咧出现在白天街道的样子也能猜出来,他们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至少…不是来打探关于萧桓璟的事情的。何愿敢用自己多年的经验发誓,这伙人的主子就在这个城内,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直觉。 他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开始思考该怎么样搭上那个主子。 “姑娘,你看中这个了吗?”一个高大地外族人走过来,脸上带着不容忽视的讨好笑意,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中原话搭讪道:“姑娘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姑娘哦。” 何愿愣了下,目光在大汉脸上打了个转儿,然后慵懒地撩了撩头发,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成了妩媚的女声:“那好呀,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吧。” 那大汉极其高兴,伸手去揽这个好看的中原“女人”的腰,而那尤物竟然也没有拒绝,顺从地靠进他怀里。 两人就勾勾搭搭地往旁边的客栈走了,那副姿态使得当街的人都叹了一句世风日下。 “…小八,你说这个要不要报告给主子?”云七趴在屋顶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何愿以这幅“小女人”的姿态钓了个凯子走了。 “……”云八受惊不小,现在还有点缓不过来。 客栈一旁的小巷里,气氛可是相当的紧张。一进巷子,何愿便面无表情地从那大汉的手臂中挣脱,冷冷地注视着他。那大汉拍了拍手掌,身后便出现了十多个同样打扮的外族人。十多个人,将本就不大的小巷子塞的满满的,正当何愿以为这将是一场硬仗的时候,那大汉却对着何愿行了个礼。 “多吉神在上,纳多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看在阿使那耶为您买了点薄礼的份儿上,请您和我们去见见王吧。”阿使那耶的态度很谦恭,身后的十多个人也行了一礼。 “王?”何愿心思转了几圈,这可是打瞌睡有人来送枕头啊,没有理由不用!他抿了抿唇,决心赌一把,冷声道:“他倒是好手段,将我扔在这地方。” “请纳多大人千万别胡思乱想,现如今三十二小部落还未完全臣服,而新皇帝又登基,对王太不利了。王有王的苦处,您是他的亲人啊。”大汉急切地说道,“这次王冒险进入中原也是为了向您解释一切的。” 何愿心里冷笑一声,解释?怕是催命来的吧。这个什么王既然能把何原扔到这里来当探子,就别跟他扯什么亲人感情。根本不在乎身体原主的生命安全,装什么样子?不过转念又一想,虽然这是身体原主的催命符,但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那好吧,他在哪儿?”何愿傲然道。 “王在客栈等您。请跟我们来。”阿使那耶弯腰恭声道。 何愿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暗中在手心里握了很久的幽冥扇,对身后隐蔽地打了个手势。 看着何愿临走前打的手势,云八犹豫了一下偏头问道:“大人的意思难道是…瞒着主子吗?” 云七沉默了一瞬。 “不行,这个事必须告诉主子!”云七犹豫了一下,下定了决心。 “好吧。”云八撩身而起,和云七直奔皇宫。 而另一边,萧桓璟此时正批改着堆压了不少的奏折。新帝上任,威信不足。不少有靠山的朝中官员明里暗里将他吩咐下去的事情打折扣,呈上来的折子也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萧桓璟看着面前一份写着双河支流洪涝情况的折子,冷笑一声。 双河支流并无洪涝灾患?收成良好? 真当他是三岁顽童一样好糊弄了! 萧桓璟的眼神冷的像冰刀子一样,闭上眼睛深呼吸缓了一下,将胸腔中奔涌的怒意压了下去。快了,很快就可以清除掉这些腐朽的蛀虫了。 “宣左相及御阁士谢词。”萧桓璟靠在椅背上对身旁的内侍吩咐后,略带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没过一会儿,谢词扶着颤颤巍巍地老左相来了。刚要下跪行礼,萧桓璟挥了挥手让他们免礼并且示意内侍端茶。 “左相,您是聪明人。我也便不瞒了,有些事必须要您做才行。”萧桓璟的态度带着几分敬意,和声对老左相说道。 “吾皇英明,实乃幸事。”老左相坐在软席上,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来自最高统治者的尊敬,老神在在地呷了口茶。“只是老朽年岁已高,恐难当此任啊。”老左相丝毫不担心年轻的帝皇会不会生气,他可是三朝元老,什么阵仗没见过?倒是一旁的谢词有些担心,这位新帝看起来十分冷漠威严。 “朕明白,左相,不知道您听说过……”萧桓璟顿了一下后道:“一幅叫做《雨霁山下送笠童子图》的画?” “什么?!”老左相一改刚才颤颤巍巍快要断气的样子,眼睛睁的老大,急声问道:“你知道这幅画?!” “不巧,朕前几日才得了一幅疑似这个的画作。正想着请您这样的懂画之人去看看呢。”萧桓璟缓缓说完,一边端起一杯茶吹了吹上面的茶沫,一边看着老左相一阵青一阵白变化莫测的脸色,心里暗自好笑。 这老爷子,啥都不喜欢,简直堪称刚正不阿油盐不进,唯独疯狂痴迷前朝最有名的画家庆湖居士的画。 这位大画家的画意境极美,飘渺似仙,可以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所以留下来的画作十分稀少。 而《雨霁山下送笠童子图》正是庆湖居士最出名的一幅画,可惜在前朝战火中失传了。萧桓璟早就知晓老左相的喜好,特地费了大力气去寻来的。 “真的…真的是那幅画吗?”老左相不敢置信地问道。 “朕说过,还不知晓真假。”萧桓璟气定神闲地说道。“当然了,如果左相肯帮朕这个小忙。一切都好说。” 老爷子犹豫不定了好一会,萧桓璟也不催,阁内就这么安静下来。 “好吧,老朽也拼上晚节应下这桩事。”老左相迟疑了一下说道。 “左相深明大义,敛霄感激不尽。”得到了满意答案的萧桓璟淡淡地说道。 “谢卿天资聪颖,知晓朕叫你来是为什么吗?”解决完老左相后,萧桓璟的目光投向了旁边静默不语的谢词。 谢词一震,到他了。 “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朕且问你,秉笔太监吴忠,何如?”萧桓璟面无表情,声音一去平常,让谢词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答道:“犹如树中之虫,跗骨之蛆。” “好一个树中之虫跗骨之蛆,你愿意做那个拔除之人吗?” 什么?!谢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帝王。吴忠是两朝大臣,党羽众多,根基深厚,岂是说除就除的! “朕问你,愿不愿意?” 这位新帝面容虽年轻,但话语中的气势与威严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的野心和强大。 谢词怔了怔,敛容严肃道:“臣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不知道,自己这短短一个回复,竟是将那老太监推上了死路。如果知道,他答应的肯定更快。 第21章 受罚 这家客栈是京城中最贵的一家,位于三楼的天字号房装修的可以说是富丽堂皇,何愿推开紫木制的门,走进了房间。 阿使那耶识相地在何愿进入房间后退去,顺手还给他关上了门。何愿站在偌大安静的房间里,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的身影,心里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纳多,你来的真晚。”那个男人转身了。 何愿沉默地看着他的脸,这狗日的竟然长的和他前世的顶头上司一模一样,让他特别忍不住想打他。 “嗯。”何愿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本着多说多错的道理,保持沉默更好一点。只不过他脑子里转的更灵活了,拼命想从面前人身上一点蛛丝马迹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纳多,还是何大人?”被称为王的男人声音沉缓地问道。 “究竟有什么事?你要将我叫回来,这和计划不一样。”何愿想了想,决定继续套话。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那个男人笑的很愉悦:“计划?你心里还有计划?我看你都快脱光衣服自荐枕席了。” 操你个老外成语用的还不错啊。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何愿嘴角抽搐了一下,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他和萧桓璟之间“纯纯”的上下级关系解读的这么不和谐。 男人绕过桌子,在何愿面前站定。附身在他耳边,语气暧昧地说道:“好吧,确实和我没关系。不过,你能解释一下,这一年多来为什么不向我族传递消息了吗?” 何愿听完后突然笑了,男人看到他明媚的笑意愣了一下。哪成想这瘦瘦弱弱的人手腕一翻,一把小巧的刀出现在他手指中。衣袖翻飞间银光一闪,那把刀就抵在了男人喉间!男人反应也很快,侧身抽出佩刀挡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纳多可不敢这么做!”男人阴狠地说道,面上一片阴霾。“你怎么和纳多长的一样?” “呵呵。”何愿嗤笑一声收起刀,走到一旁的圆椅上坐下,挑眉道:“本来我还想装一装,可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太麻烦了。” “坐下来谈谈吧。”何愿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男人皱眉仔细打量了一下此时面前的青年。他的面容虽然有些苍白,但是这苍白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病美人的感觉,而再想到他刚才灵活矫健的身手,男人的眸子沉了一下。 “有意思,这样的你看起来更美味了。我的小外甥。”男人舔舔下唇邪笑道。“你现在是戎族人?还是华国人?” “你问了一个蠢问题,我从来都是华国人。” “哈,如果姐姐知道他的好儿子为了一个敌人而背叛了部族的话,又会怎么样呢?”男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何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在看一个傻逼,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当上王的?不会是抓阄的吧?” 都说了他不是纳多了,还跟他扯什么亲戚关系。 男人也不恼,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咱们这么平静的坐在这里谈话。” “你要愿意,也可以让我一刀解决了你。” “……” “看你那智障样子我也懒得套话了,我走了。”何愿起身,拍拍衣摆。 “等等!你不怕我让你走不了吗?”男人诧异的说道。 何愿蹲在窗框上,回过头也同样惊异地问道:“你有那本事吗?” “……” “你和戎族的关系,你就不怕萧桓璟知道后心里起间隙吗?” “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何愿笑着反问道。 “记好了,这次看在纳多的份上饶你一命。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你最好祈祷自己别落到我手里。”何愿挥挥手,跳了下去。 男子坐在那里怔忪了好久,突然低声笑起来了。 “希望你也千万别落到我手里啊。” 何愿出了客栈后跳上屋檐,一路踩着凹凸不平的瓦片狂奔。直到看不见那间客栈尖尖的顶后,他才停下来,自暴自弃地躺在屋檐的大平顶上。看着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彩,叹了声气。 刚才他看到戎族的王时,心情有些不太对。他敏感地发现了这些尊敬臣服的心情不属于他,而属于那个原来的纳多。 真正让何愿觉得棘手的是这些心情中甚至混合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爱恋。 爱恋? 不得不说,身体原主口味真重。何愿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对着那个和自己前顶头上司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怎么样才能露出爱恋这种眼神… 被影响到冷静和理智,是从事他这种高危工种的大忌。刚才在客栈中他虽然很好的控制住了局面,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对着那个男人露出喜欢的表情,何愿就浑身不舒坦。 算了,叫上云七云八回去吧。结果他在周围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云七云八两人。 卧槽云七云八这两个小婊砸不会把自己去见戎族人的事告诉萧桓璟了吧!何愿一惊,这个可能性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想到萧桓璟阴沉的脸色,他哭出来的心都有了。事到如今只好祈祷他不会太生气了! 皇宫中。 “你说他去见戎族的王了?”萧桓璟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是。”云七云八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呵。”萧桓璟怒极反笑,“好,真好。他倒是真想把通敌叛国的名头揽到自己头上。” 云七云八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主子把怒火撒到自己身上。 正当殿里处于一阵诡异的静默时,何愿踏进来了。 云七云八识相地顶着何愿的眼刀跑了,只留他一个人面对萧桓璟的怒火。 何愿一撩袍子,利索地跪下,头垂的都快挨到胸膛了。 萧桓璟坐在位前,批着奏折。 “殿下?” “萧桓璟?” “敛霄?” “阿璟?” 萧桓璟抬眼,看了可怜兮兮的何愿一眼。放下笔,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俯下身,抬起何愿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语气冰冷地说道:“一犬不事二主。何大人忠心的人,到底是谁?” 何愿看着萧桓璟陌生的眼神,只觉胸口一窒,低声道:“您。” 这是他第一次对萧桓璟用敬语。这一刻何愿突然意识到,他是臣,而面前的冰冷的男人。 是君。 “很好,看来何大人还有点觉悟。”萧桓璟的拇指轻轻在他脸上摩挲着,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何愿白皙的脸上擦出一个又一个红印。“三锏十二鞭,子时前刑完。” 说完他站了起来,拂袖离开。 何愿跪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起身去了云卫的刑堂。 当听到何愿说完领罚的数目后,专司掌刑的云二沉默了。 “大人,你确定是三锏?十二鞭?”这打完会死人的吧…云二不确定的 这锏可不比棍棒,它是铜制的,空心里面灌满了铁沙,用的好的人甚至能隔着盔甲砸死人。 何愿摇摇头,说道:“别打死了就成。” 这三锏听上去不多,可活生生能把人骨头打成碎渣,也可见这次萧桓璟有多恼怒。云二看着何愿瘦的骨头都快凸出来的背,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不能打背,这一下下去你以后就站不起来了。” “那就打屁股吧,肉多。”何愿无所谓地说道。 “好吧…” 第一锏下去,直直的打在臀部,力道重的似乎要把他从腰部开始打成两截。何愿闷哼一声,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痛呼出声。 云二担忧地停下来说:“大人,叫出来吧。气闷在胸里会憋出病的。” 何愿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第二锏打下来,锏上的尖棱划开了白皙的皮肤,带着他的血和细小的碎肉在地上甩出一条弧线。 第三锏打完后,何愿重重的喘着粗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 “大人,还有十二鞭。”云二将手里的铜锏换成了一条软鞭。 这他妈还是老子亲手编的呢,何愿看着那条软鞭苦中作乐想到。 鞭子里掺了细铜丝,坚韧又锋利。十二鞭打下来何愿简直快成了一个血葫芦了,眼前一阵发黑,在晕过去前他最庆幸的就是。 幸好我没在鞭子上加钩子…… 何愿在背和屁股上一片火辣辣的痛楚中醒来,疼的他都快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妈个鸡,太难受了。 背上有着浅淡的药味,何愿艰难地想要爬起来喝点水。 “醒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何愿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萧桓璟坐在桌边,手中执着一本书。 “嗯…”何愿觉得现在有些尴尬,说不上来为什么。 “在怨朕?”萧桓璟合上书,帮他倒了一杯水送到面前。 “呃…谢谢。”何愿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但我没有做什么…的事。” “朕知道。”萧桓璟接过水杯,放到一边桌子上。 何愿被噎了一下,你知道?你知道还打我! 萧桓璟平静地对上何愿控诉地目光,缓缓说道:“但我气疯了。” “我没想到你会瞒着我去见戎族的王。” “在决定用你之后,我派人查了你的背景。发现你的母亲竟然是戎族的公主,现在王的长姐。你和戎族的关系密不可分。” “我甚至以为你不会回来。” 冬末春初的阳光合着树影婆娑,男人气质虽然冰冷至极,但眼中却是一片春和景明,霁月云开。 他坐在这里,脑海中只剩下萧桓璟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害怕来自你的背叛。” 完了。 何愿捂住了脸。 第22章 开端 何愿趴在床上,和面前的小萝莉对视。 大眼瞪小眼半天,萝莉开心地笑弯了杏子眼,叫道:“十九哥哥!” 何愿欣慰地摸了摸小女孩扎着双髻的小脑袋,终于纠正过来了,再也不是姐姐了。 “十九哥哥为什么趴在床上?”小女孩好奇的去掀何愿背上的薄被子。 “哎,哎!别沐沐!我的小祖宗诶!”何愿慌忙抓住那只肉乎乎的小爪子,赶紧把快被拉下来的被子往上拽了拽,语重心长地对小姑娘说:“咱们沐沐是小女孩儿啊,怎么能随便看男人的光屁股呢?” “那我娶十九哥哥!大伯说如果看了男人的光屁股,就要和他成亲的。”小女孩认真地说。 “……”等等你是认真的吗!西马达你只是个萝莉啊! “呃,哥哥不想给你看屁股,这个解释可以吗?”何愿揉了揉额头,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养个孩子等于少活十年,太难缠了! 沐沐想了半天,瘪了瘪嘴委屈地说:“十九哥哥要嫁给三伯吗?” “……”差辈了啊我的乖乖!平白无故就比萧桓璟那个家伙小一辈啊!何愿痛心疾首地教育道:“年轻人,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事实,男人不能嫁给男人的。” “qaq...” “哎呀你别哭啊,卧槽别哭了。我错了行不行?男人和男人简直天生一对!”何愿头疼了。 “quq..” “你们在干什么?”萧桓璟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一进来就看到何愿一脸纠结的安慰着面前哭成泪包的小姑娘,有些理解不能他们在干什么。 何愿赶紧把小女孩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找你三伯去,你三伯对这些事可懂了!” “嗯?”萧桓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袖子挽到手肘上方,从瓷瓶中倒出来些淡绿色的浓稠液体。俯身轻轻掀开掀开何愿背部的被子,皱眉说道:“给你上药了,能起来吗?” 小女孩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愣了愣,飞快地捂着眼睛叫道:“大伯说了,如果三伯和谁距离三寸,就让沐沐赶紧走。我…我先走了!”说完就跑出去了,跟后面有狼撵一样,临走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何愿:“……”呵呵,你们老萧家还能出来个好人吗? “已经结痂了。”何愿觉得背上有些痒,不停扭动着。“这药还挺好用的啊。现在背上怎么样了?我看不到诶。” “如果你的屁股和你的脸一样重要的话,那你就毁容了。”萧桓璟淡淡的说道,手覆到伤处,轻柔地将淡绿色液体缓缓推开。 “怎么说话呢!屁股能和脸一样重要吗!真粗俗,呸呸哒。”何愿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有些颤抖。腰侧那里很敏感,萧桓璟有些粗糙的手指的按摩带来了又痒又麻的感觉。何愿只觉得头皮发麻,战栗感从腰侧转到臀丘上,他不自觉就绷紧了肌肉。 “呵…”头顶传来某人一声轻笑,何愿恼羞成怒道:“笑什么啊?!” “你还挺白。”萧桓璟带点戏谑地说道。 “夭寿啊,皇帝调戏人啦!我不用转头都可以看到你眼中淫·邪的光!我警告你啊…”何愿剩下的话全部噎在了嘴里,因为这个时候的萧桓璟颜值太高了。 严肃淡漠的五官线条被光线柔和了不少,低垂着眼,认真地在给他上药,听到他的停顿后抬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明。 我璟美如画,我璟好似画中仙prprpr。 “嗷呜…”何愿叫了一声,脸又埋进了枕头里。 上完药后,何愿又过上了半身不遂的生活,萧桓璟洗干净手后就在屋子里开始批改奏折。何愿也随手抽了一本折子看,边看边给萧桓璟说:“上次我给你说的变革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萧桓璟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抬眼道:“异想天开。” “……” “不过值得一试。” 少侠下次说话别这么大喘气好吗。 “那你打算怎么试?” “年后实行,从相对比较贫瘠的西北开始吧。”萧桓璟沉吟了一下说道。 “好吧,我最近开始着手这件事情。”何愿也在思考,这件事该怎么才能做到最完美。 “不,这个先不着急。”萧桓璟落下最后一笔,合上手中的奏折才继续说到:“你快点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少侠你太感人了真的。 “然后有些事需要你去做。” 好吧我收回我的感动==… 接下来的几天何愿在床上好好体会了一把醉生梦死的感觉,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吃得不开心,因为伤口的关系有忌口的,睡也不舒服,因为是趴着睡的。而且看着别人忙进忙出的他心急啊! 背上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何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在屋内缓缓走动着。这回虽然算不上伤筋动骨,但也差不多了。何愿叫屋外的小太监打了盆热水来,然后脱掉了左半边衣裳,用布巾沾了热水缓缓擦拭着赤г裸的肌肤。 白皙的皮肤被热气蒸腾出了红色,但很快,一圈奇异的黑色花纹浮现了出来,像是藤蔓又像是游蛇一般在锁骨下方盘踞着。 何愿摇头苦笑,穿上了衣服,上回在梦境里见过老神仙后他就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这个诡异的花纹,说是图案倒不如形容成文字。一圈奇异的小字。 那个老神仙说这是用来给他固定住魂魄的咒文。 本来是好好的奋斗剧,现在已经在往奇幻剧发展了,何愿哭笑不得的想到。 而此时却有另一个人在为目前的局势焦头烂额。他就是这几天萧桓璟在朝堂上针对的主角——吴忠。 吴忠在自己的宅子里辗转不安,他总觉得这几天朝堂上的风头不太对,原先自己的党羽大多数都告老还乡。而他们的各个职位都换上了陌生的脸,新鲜的血液。 事情渐渐滑向不可控的地方,这让他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吴忠紧紧地攥紧了手掌,浑浊的眼里一片阴霾。 还有那个左相,那个老不死的,以前就看自己处处不顺眼,现在可倒好,看着有个新皇帝撑腰就开始张狂的和自己呛声了,以前他吴忠做九千岁的时候,那老头还不知道在哪个婆娘被窝里钻着呢! 可惜他现在老了,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溜须拍马地去讨好皇帝。而且这个新的皇帝也不像先皇一样把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很难揣摩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要不就像对付先皇一样… 这个想法像朵催命的花一样深深的根种在他心里。 吴忠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便被他自己压抑了下去。他决定先去找一趟宫里的那个女人,当初他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女人抬的那么高,现在总算可以从她身上收取回报了。 冰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吹过,刮的他本就驼着的背又佝偻了下去很多。 他坐上马车快马加鞭赶到了西宫,向守卫出示了腰牌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去了。 早早接到他书信的太后端坐在上位,挥退了所有下人,等待着他的计划。 “新帝可不是池中物,趁他现在羽翼未丰,干脆……”太后的神色从担忧转变为狠厉。 “玉玺被他拿走了,现在他登上那个位子也是名正言顺。”吴忠阴沉着脸说道。 “什么?!你怎么能让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走!!”太后的声音一瞬间尖利起来,不可置信地叫道。 “够了!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吴忠被她愚蠢的样子勾起了火气,脸更阴沉了。 “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不会放过我们的……”太后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突然,她又蹦起来叫道:“你有办法对不对?!你有办法!” 吴忠烦闷地挥挥手,深吸一口气道:“我是有办法,现在能救咱们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太后赶紧讨好地催促道:“好大人,快说啊。” “办法就是…逼宫!”吴忠浑浊的眼中迸射出精明的光,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起来。 太后吓的面如死灰,摇头道:“不行…不行,咱们没有那个实力啊。” 吴忠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这是我的事情了,这几天你去萧桓璟那里搅和搅和,闹的越大越好。让他没那个闲心思注意我。” 该死的!竟然让我试水! 太后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声,低下头掩饰住了眼里的恨意。都怪萧桓璟这个贱人生的,她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太后心里狠狠地诅咒着。 “另外,你可以去那个东厂监察使那里碰碰运气。他可是萧桓璟的心腹呢。” “别嚎了,你家大人还没死呢。”何愿没好气地打断云七云八的假哭。 “滚起来滚起来,没怪你们。”他无奈地说道,这两个人铁了心要求得原谅。 “真的?”云七赶紧偷眼看了一下何愿。 “不想让我原谅也可以啊。下次盯礼部尚书的时候还让你们俩去。”何愿呵呵一笑。 “别别别,我们真的还想再做几年处男,真的。”云七云八赶紧摆手拒绝。“对了大人,宫里的线人传报回来了。” “哪个地方?” “西宫太后那里。” 何愿接过纸条,扫视了一圈后缓缓勾起了唇角。 有意思,这是要拿我开刀吗? 真是人要作死,谁都拦不住啊。 第23章 难眠 虽然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现在的紧张局势可容不得何愿休息上一百天。大概才一个星期多吧,何愿就开始加大运动量了。养了将近一个月,伤好没好不知道倒是重了几斤。何愿幽怨地捏了捏肚子,他好心疼自己的已经快要成型的腹肌啊! 六块巧克力就这样融化了… 小肚子又白又软…何愿瘪了瘪嘴,这身材跟个娘们儿一样没有看点。 正当何愿为自己的身材心塞时,云卫来报了。 “大人,谢大人来了。他想请见主子。” “他请见的是你家主子,不是我。你找你家主子去啊。”何愿纳闷地说道。 “主子说让你去,他很忙。而且主子还说,这件事你听也是一样的。” “……”这种暗搓搓的老公在忙只好让老婆去招待客人的既视感== “我去就我去吧…” 谢词已经坐在花厅里了,正认认真真地吃着面前的一盘桃酥。何愿换了一身青色长袍又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出来的,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文人事很多,好像谢词看到他衣冠不整的样子就会羞愤自杀一样。 正吃的开心的谢词抬头一看何愿人模狗样的来了,愣了下说道:“怎么是你…?” 其实谢词问的很婉转了,他本意是想问:你不是被打残废了吗… 何愿嘴角抽了一下,直接坐到他对面,毫不客气地把桃酥盘子拿走了,“你有什么事吗?” “……” “皇上叫我来听的,一样的。”何愿摊摊手,谢词看了旁边的云卫一眼,云卫对他点点头。 “好吧,说就说吧。”谢词摸了摸鼻子,“皇上的计划你应该有所了解吧?我来这里是想说,罪状已经拟好了。左相那里也已经将清流官员摘的干干净净,何时告发?” 其实这个计划萧桓璟压根就没和何愿提过,但是何愿猜都能猜到。无非就是暗中指使官员弹劾吴忠,他接过谢词拟的罪状,仔细看过去,都是些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罪名。总结起来就是无关痛痒。 何愿皱皱眉,“这些都是皇上让你列的罪名?” “是,但我到现在都摸不清楚皇上的意思。”谢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要处理那奸臣,何必用这样不痛不痒的方式呢?他的恶行一百条罪状都写不完…” “哈哈!”何愿突然笑了一声打断了谢词的疑问。 看到谢词不满的眼神,何愿摆了摆手,“抱歉,抱歉。不知道谢大人听过说书吗?” 谢词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疑问搞懵了,愣了愣说道:“以前听过…怎么了?” “皇上这番举动大概就和说书人的那预告差不多吧。” “何解?” “皇上想要的,可不单单是这老太监的命啊。”何愿神秘一笑,“谢大人明日朝堂上就可以参他一本了,应该差不多快了。” “你能替皇上做主?”谢词怀疑地看了何愿一眼。 何愿笑眯眯道:“不是替皇上做主,是为这计划推波助澜。就算今日皇上在这里,他也会下这个决定的。” “……好吧。”谢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今早从朝堂上回来的时候,庭上几位老臣正争吵不休。” “哦?那帮老头吵什么?”何愿端起杯子,打算喝一口润润喉。 谢词抬眼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才说道:“他们在争皇上娶谁家的女儿。” “噗——咳咳!”何愿没憋住一口水喷了出来,“他们…操心的真宽啊。” “你没事吧?” “没事,你回吧。今晚注意休息,明早别睡着了,明天我也会上朝的。”何愿仍然笑眯眯的。 谢词答应了一声,回去了。 冬末春初的天气,暖融融的阳光照的人昏昏欲睡。何愿拢了拢披风,正打算回去补一觉时,云卫又来了。 “大人!大人!” “走水了还是地动了啊?这么急。”何愿懒洋洋地问道。 “主子请您过去嘞。在书房嘞。” “……小十七啊。” “干啥嘞?” “作为云卫中唯一的姑娘,说话能不能不要带上你们老家的味儿?”何愿痛心疾首道,小姑娘家家的成天说方言多别扭的。 “……大人你好烦的嘞。”云十七瞪了何愿一眼,傲娇地转身离开了。 何愿摸摸鼻子,有些小受伤。 这种心情大概可以叫“被长大的女儿顶撞了的妈妈”吧? 走到书房门口,碰见了打算送茶点进去的下人,何愿顺手揣了几块糕点进去。 发现萧桓璟在画画。 何愿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画过画,好奇的凑上去一看,画的是一幅奔马图。 萧桓璟神情淡然,手中有力的执笔,泼墨落笔之间一幅潇洒大气的奔马图赫然出现。 将画轻轻揭起,抖了抖,交给了一旁的书童后,萧桓璟擦了擦手,看向了一边的何愿。 “云卫们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萧桓璟递给何愿一封信,“看完你也会笑的。” 何愿快速地看完了,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这是传说中的瞌睡有人送枕头吗?我甚至都怀疑咱们的计划是不是被这老太监提前知道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听话的按照咱们定好的方向去做?” “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他,本以为他还能再等上几日的。”萧桓璟淡淡地说。 “那现在怎么办?” “等。” “将计就计?” “嗯。” 何愿耸耸肩,“这个安平侯是什么来头?” “他妹夫是皇城军统领陈东阳。” “吴忠既然已经和安平侯谈好了条件,那陈东阳作为安平侯的亲戚,而且是手握重权的亲戚,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何愿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吃,含含糊糊地说:“宫里打算怎么办?皇城军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谋反了。” 萧桓璟皱眉看他一眼,“吃完再说。” “好吧好吧。”何愿费劲的咽了下去,到处找水喝,萧桓璟无奈地把自己刚才喝水的杯子倒满递给他。 “唔,谢谢。”何愿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你还没说怎么办呢?” “皇宫里不设防御。”萧桓璟平静地说。 “你疯了吗?不设防御?”何愿皱眉。 “放心。”萧桓璟笃定地说,“况且还有你和云卫。” 何愿深吸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虽然你这么信任我让我深受感动,但是别拿自己命开玩笑啊!只有我们几个人怎么打得过那么多皇城军?!” “……”萧桓璟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谁告诉你只有你们几个的?” “啊?”何愿有些傻眼。 “有我原先的精兵。”萧桓璟眼中有些笑意,反过来拍了拍何愿的肩,“何来这么大的自信?” “……”呵呵哒。 “咳咳,请你忘掉。”何愿严肃地说。 萧桓璟好笑地点点头。 何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天那些老头是不是让你娶老婆了?” 萧桓璟神色有些冷,“嗯。” “不想娶老婆是好的,晚婚晚育。”何愿安慰似的说道。 萧桓璟失笑,“哪来这么多歪理,我只是没有闲心思罢了。要娶亲…大概也要等到这些事情完结后吧。” …… 何愿沉默了。 明月当空,凉风习习。 何愿赶走了一众守夜的云卫,霸占了这个全府最高的屋顶。他带着瓶竹叶青拿着个小酒盅跳上了这里。 透明澄澈的酒液带着股香醇的味道注入杯中,何愿举起酒杯对着月亮敬了敬,一饮而尽。 “我怎么给忘了,皇帝是要娶老婆的。”何愿苦恼地揉着膝盖,他已经有些醉意了。 “不过也好,反正终归是要走的。” “嘿,我就说阿璟那个傻小子…还想着娶老婆呢。” “麻烦啊,老子两辈子都得栽到这儿。” “夜里可…真黑啊,像他的眼睛。黑黝黝的。” “嘶…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何愿醉醺醺地看着月亮,自言自语道。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带着草木香气的微风。 何愿低低沉沉地轻笑着,琥珀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像那个人黑色双眼一般的夜幕,白皙面容浅红唇角,一时竟是风华无双。 “陛下,您还不休息吗?”内侍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位帝王,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皇上已经站在窗边半个多时辰了,一直盯着一个方向。本来他也不愿意催促,可是太晚了啊。 “……退下吧。”一声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内侍如蒙大赫般快速退下。 萧桓璟注视着那个被月光笼罩着的朦胧身影,他已经贪婪地看了很久。 听到何愿嘶哑的笑声,他叹了一声气。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这个问题如果问何愿,何愿一定会回给你一个神秘的微笑,再嘟嘟囔囔好多奇怪的话。 而这个问题如果问萧桓璟,萧桓璟会笃定地说。 因为想要拥有。 皇位是这样的,权力是这样的。 那…情爱呢? 萧桓璟不确定起来,人怎能和那些死物比较? 他的耳力很好,顺着微风也听到了何愿清浅的呢喃。 在听到那句“终归是要走的”时,他心里竟然陡然升起了些许的轻松感。 庆幸吗?庆幸。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生离死别,是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放手。 未来满含着无数的不确定,这奢侈的感情对他们二人都是拖累。也许为了这一份感情,他们会把命搭进去。 萧桓璟不想拿何愿的命赌,也不敢赌。 他选择了逃避。 “吱嘎——”窗户关上了。 萧桓璟和衣躺到了床上。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24章 朝堂 转眼又是黎明,何愿躺在床上,瞪着床上的纱帐看了半天,翻身坐起,揉了揉额角,他做了一宿的噩梦。 梦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也梦到了很多已经死了的人。所有的喧嚣都定格在最后爆炸的画面上,那是他前世见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前世的伙伴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估计这辈子是见不到那群神经病了。 “唉,人总得要向前看啊。”何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脸上泼了捧凉水,被冰的一哆嗦,瞬间清醒了不少。“活着就肯定会有好事发生。” 今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上朝,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叫他淡定无比的心都生出了一丝期待。感觉就像放假久了,然后突然开学了一样。 何愿一边给自己束发冠,一边听着云七在旁边唧唧歪歪。 “大人你发冠歪了。哎呦这簪子好好看,岫玉的喔!”云七挤眉弄眼地说道,“肯定是主子给你的对不对!”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忍不住要打你了。”何愿束好了头发,又整了整朝服。 云七做了个鬼脸,大人可真害羞,倘若拿出对他们这么厉害的态度来,十个主子都得拜倒在他袍子下。云七又暗搓搓地想象了一下,何愿小鸟依人地样子,一不小心就猥琐地笑出了声。 何愿不小心从镜子里瞥到了他的笑容,立刻被他目光中那抹深沉的猥琐之光看的后背一凉。 “做特务能闲到你这个地步也不容易。”何愿摇摇头,感叹了一句。 那眼神中暗暗透露着一丝饥渴,饥渴中又带着淡淡地淫+荡。 总结起来,云七这个复杂的眼神透露出的信息就是——我很闲。 云七立马不乐意了,他明明才做完任务的啊!但是这个必须不能说,万一说了丧心病狂的大人又给他委派一个任务呢! “从现在到皇宫,给我紧紧闭好嘴。”何愿威胁性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将幽冥扇塞进衣袖的暗袋里。 一路都清清静静地,何愿坐在马车里,手里翻着一本书。仔细看去,这本书是一个商人记录自己通商走过地方的游记。这位商人去过的地方很多,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边境还是内陆,他都作了充分的描写,还着重写了边境附近的游牧民族。 何愿翻看的有些漫不经心,脑子里全部都是怎么样才能让华国走上更加繁荣的方法。何愿想的太入神了,以至于马车停在皇宫门外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利落地下了马车,何愿走在通往大殿的青石路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上一次走这条路还是和萧桓璟一起,那会他还没做皇帝,处处受气什么都得忍。何愿看着有些熟悉的小路,心情挺好。 “何大人?” 何愿循声回头,就见谢词夹着一把伞站在他五步后。何愿心情复杂地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谢词手里的那把伞。 “今天要下雨吗?” 谢词愣了愣,笑着道:“不好说。” 何愿也笑了笑,和他一起并肩向前走。 走了十多分钟,他们就看到不少陆陆续续向大殿走的官员。一个个都面相严肃,偶尔和身边人交流也是一脸讨论国家大事的表情。何愿耳力好,从一个官员身边经过就听到他们在说。 “你们说皇上会娶谁家的小姐?这可是头一位啊,保不准会优待些呢。” 何愿嘴角抽了抽,好么还以为你探讨什么严肃地事情呢,原来是八卦皇帝啊,胆挺大。 谢词在一旁,突然碰了碰何愿,“何大人,你看。” 何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这是?” “礼部王尚书,他女儿可是热门。”谢词压低声音说道。 一提起王尚书…何愿就想到了那本载满了他和他小妾房中秘事的小本子,现在一看,长的挺普通的,如果老婆的相貌再不好的话,女儿也就没救了。 “咳咳,嗯。他女儿好看吗?” “据说不错,又温柔又知书达理。”谢词想了想说道。 何愿心里呵呵一笑,没再接话,两个人就这么陷入了迷之沉默,走到了大殿。 萧桓璟就坐在九台上位上,底下的文武百官都低头沉默不语,何愿和谢词来的稍晚,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后也学着他们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萧桓璟面前的书案上堆了三大叠奏折,他速度很快的翻看完扔给后面的内侍,“烧了。” 翻一本烧一本,真能行,何愿心想,三大叠奏折就这么高速有效的解决完了。萧桓璟抬起头来扫视了一眼下方的众臣,目光在何愿那里顿了顿。 “众爱卿抬头。何必做出这幅姿态?朕看你们在纳妃这件事上不是很能说吗?”萧桓璟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底下几个吵的最凶的老臣赶紧跪下,和他们沾亲带故的一看也跟着跪了。一瞬间底下乌压压跪了一片。何愿还没反应过来,他那一片就剩他一个站着的了。 何愿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众人都跪他独站,这样搞特殊好像不太好,于是往旁边让了让。 萧桓璟看他那个犹豫的样子心里好笑,也没管他,面上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道:“王尚书。” “老…老臣在。”王尚书赶紧答道,心里叫苦不迭。 “听说王家嫡女善解人意,知书达理。”萧桓璟笑道。 王尚书看皇帝带着几分笑意,心里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小女愚钝。” 萧桓璟笑意扩大了几分,“你知道朕从哪里听说的吗?” “老臣不知…” “太后处听来的,王尚书好本事,教出的女儿太后都赞不绝口呢。” 何愿跟看唱戏一样看着王尚书的老脸变色,然后抬头瞟了一眼萧桓璟脸上的笑。 太假了,看的人渗的慌,虽然不能说他笑的不好看,但是一个人如果太久时间不笑然后突然一笑,那个感觉真的挺奇怪的。 听了萧桓璟似笑非笑的那句话,王尚书心里一突,头垂的更低了,都快挨到地板了。 “朕都不知道,王尚书有这么大的能耐!”萧桓璟重重拍了下桌子,厉声道:“今因礼部尚书王守德行有亏,难当大任,从正三品官员贬为从五品。原礼部侍郎陈宇维接替。” 王守的脸色灰白一片,他本来仗着自己是两朝老臣才敢在新帝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幺蛾子的,没想到新帝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这些年干的事可多着呢,除了想把自己女儿往新帝床上推以外,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情。现在这区区贬官已经算是新帝照顾他了。 “老臣谢主隆恩。”王守算是明白了,他这是被新帝杀鸡给猴看了,心里不由的恼恨那些撺掇他嫁女儿的人,当时说好的如果皇帝责怪下来一起承担呢!! “众位爱卿也请平身。”萧桓璟淡淡地说,“众位爱卿需要操心的只有国家民生大事,朕的事也请你们不必担忧了。” “这就叫,皇上不急太监急。”一个清越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在寂静的大殿里传了个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抬头去看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结果却看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年轻人斜斜地靠在柱子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大胆!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敢插嘴朝堂!”一个大臣叫道,他以为那个年轻人是内侍。 何愿懒散地举手,“陛下,臣有话想说。” 萧桓璟点点头,示意他说。 “坐什么位置干什么事。”何愿从柱子旁又出来,不急不缓地绕过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慢慢地走到跪在最前面的几个大臣面前,“几位大人也别觉得委屈了,你们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莫要信口开河!我做了什么事!”离何愿最近的那个大臣只觉得喘不过来气面前这个年轻人带来的压力让他忍不住想要发抖。 何愿蹲下来直视着他,歪头笑了笑,“原来是户部的乔大人啊,真巧。”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手,萧桓璟身边装作内侍的云六呈上来一份文书,何愿把它展开,语气轻柔地念道:“七月廿四日,和鲁商共三十万又七千两白银,货清。八月三十日,和浙商共五十万两白银,钱货两清。” 何愿念完后轻轻点了点早已面无人色的户部尚书的肩膀,笑道:“不知道用贩卖私盐的银子买的花魁滋味怎么样?江南烟波楼的头牌乌雅雅小姐可是漂亮的紧呢。” “你…你胡说!!我没有!”户部尚书狰狞地大喊道。 “呵呵,你有没有做关我什么事。”何愿将那份文书叠了叠塞进他手里,拍了拍衣摆站起身。后者在拿到那张纸第一瞬间就将它撕了个粉碎,生怕别人看到。 “何爱卿做的很好。”萧桓璟一言不发看完了这场闹剧,最后下了个结束语,“朕知道你们所有的腌臜事,今天本来是想惩处另一个人的,可惜他没有来。身家清白有能力的朕会继续任用,但是如果像王尚书和乔尚书这样的蛀虫……” “朕不会留。” “希望各位爱卿能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萧桓璟平静地说。 被押在一旁等候发落的乔尚书突然大力挣扎起来,何愿走过去狠狠地在他腹部揍了一拳他才安静下来,乔尚书被打的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缓了一会才气息萎靡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周围的大臣都看向他。 何愿愣了下,笑了。一步一步走到萧桓璟左手旁,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鹰云十八卫首领何愿,参上。” 第25章 布防 “华年啊,你现在才刚登基,根基未稳。怎么能做出这种让人寒心的事情呢?才登基就急着把老臣往下推,你这让老臣怎么支持你?”太后坐在软塌上,脸色苍白地质问着面前年轻的男人。 “您忧虑甚重,要保重身体才是。”萧桓璟笑着回道。 “还有那个什么东厂监察使,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的。搅和了你的亲事,华年啊,祖母这是为你好啊!”太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里暗暗气愤着萧桓璟的态度。这小兔崽子只不过是命好才做成皇帝,也不看自己有没有命当下去。可恨那个老皇帝死的早,弄的她现在不得不低声下气和这家伙说话。 “祖母不必为朕这样操心,朕心里自有定夺。”萧桓璟淡淡地说。 太后咬咬牙,又说道:“我娘家氏族里有个姑娘,模样品行皆是顶好的,不如给华年你做个侍人吧。” 要往我身边塞人了吗?萧桓璟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表情不变道:“祖母恕朕直言,什么时候您的娘家也能被称为氏族了?” 氏族是地位尊贵的贵族才能有的称呼,太后家还不够格。 太后气的浑身发抖,盯着萧桓璟的目光跟要吃人一样。出身低下一直是她的痛脚,她身居高位,最恨别人拿她粗俗的过去说事。以前为这个事情她没少去磨老皇帝,让他把自己的娘家提成氏族,老皇帝一直没松口。 “你…你个小兔崽子!”太后气极了,一句混话脱口而出。 “太后小心气大伤身。”萧桓璟端起茶盏,说道:“朕已经物色好了一处静谧的园子,太后可以去那里养养身体。” “你…你竟然敢囚禁我?!”太后不敢置信地叫道,她以为这个一直以沉默的姿态对人的嫡孙只不过是有几分手腕而已,没想到态度竟然这么强硬! 萧桓璟笑了,摇摇头云淡风轻地说,“确切地说,应该是软禁。这个位子您也待了十多年了,欠下来的债总是要还的。” 太后脸色灰白一片,他都知道了什么?!虽然心里非常恐惧,但是她还是尽量定下心神道:“你如果这样做,就不怕天下百姓唾弃你不孝吗!” 她忽然在萧桓璟黝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丑陋狰狞地倒影,她突然发现这个年轻男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她冤枉打碎琉璃盏的孩子了。 映在这个男人眼中的,不再是简单的那一亩三分地,而是广阔的天下。 “……噗。”在屋顶上偷听的何愿笑出了声,他几乎都要为这老太婆幼稚的威胁喝彩了,活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单纯的人。 “这个就不用您操心了。”萧桓璟淡淡地说道。 走出西宫门老远都还能听见太后在屋子里大吵大闹摔东西的声音。萧桓璟冷笑一声,她这嚣张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还不快点下来。”萧桓璟冷声道,片刻后何愿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对着他讨好地笑了笑。 “你猜吴忠那老小子去了哪儿?”何愿走在萧桓璟旁边,笑嘻嘻地给他说着今天监视的结果。 “安平侯府。” “我操,云卫是不是先告诉你的啊?!”何愿愣了下。 “别骂脏话。”萧桓璟皱眉道,“猜也能猜的出来。” 何愿耸耸肩,“好吧,没错,他确实去了安平侯府,那个陈东阳也在。” “他们想好怎么谋反了吗?”萧桓璟平静地问道。何愿不乐意道:“人家哥们几个好歹也是辛辛苦苦做了很多准备才来谋反的,你能不能给他们一点基本的尊重?” 萧桓璟好笑道:“怎么个尊重法?” 何愿咳嗽一下,揉了揉脸努力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哎呀!有人要谋反,这可怎么办是好?” 萧桓璟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哭笑不得,故意虎着脸问道:“朕何时这样过?” “不闹了不闹了,他们还没布置好皇宫周围的兵力呢。”何愿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摆摆手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傻?要改皇宫周围的布防这么大的动作,他们难道以为你注意不到吗?” “这确实是一个疑点。”萧桓璟沉吟道,“朕倒是真的很期待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 “算了,暂时也别想了。等着他们给咱们的惊喜吧,你下午有事吗?”何愿笑眯眯地问道。 “有奏折要看。” “我看是有奏折要烧吧。” “你要干什么?”萧桓璟无奈道。 “咱们带着小沐出去玩吧?” “去哪?” “呃…青楼怎么样?” “……”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带着小姑娘去了郊外的平山踏青。何愿自我安慰道,好歹都有个青字不是吗…… “十九哥哥,你吃过这个吗?”小姑娘坐上马的时候车特别开心,看见什么都好奇。之前因为她大伯身体不好,所以她很少出来玩。 “叫我叔叔啦,没吃过诶,这什么?”何愿张嘴,小姑娘把手里的梅子糕塞进他嘴里,“诶还挺好吃,给你璟伯伯喂一个去。嘿!阿璟!” 被点名的萧桓璟愣了愣,转头看向他们俩。 何愿笑眯眯地推了推小姑娘,小姑娘绷着小脸特别紧张地把梅子糕放到萧桓璟手心里,然后赶紧一路小跑回来扑到何愿怀里。 “他又不咬人,你怕什么啊?”何愿也无语了,萧梓沐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怕萧桓璟怕的很老鼠见了猫一样,怎么说都没用。 “三伯凶qaq...”小姑娘瘪瘪嘴。 何愿对小姑娘那种要哭不哭的神情最没辙了,恶声恶气地对萧桓璟说:“你看把她吓的,转过脸去。” 萧桓璟莫名其妙地就转过脸去了,心里不停后悔为什么要带这么个小麻烦精出来… “不哭不哭,三伯又没凶你啊,他是习惯性面瘫。沐沐是个坚强的小女孩啊,怎么这么容易就哭鼻子?”何愿笑着给她擦擦脸,“哭成泪包包啦,小孩子老哭将来就不好看了哦。” 这句话很明显戳到了小姑娘的小心思,小梓沐停止了抽泣,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不哭了,以后就会像十九叔叔一样好看吗?” 等等!孩子!不要和我比啊我就是个糙汉子啊!难道在你心中我是个美女吗!! 何愿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坚强地露出了一个假笑道:“……一定可以的。” “我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啊…”被打击到了的何愿抱着萧桓璟哭诉道。 萧桓璟淡定地翻过一页书,顺便拍了拍怀里的人。 平山很大,风景也不错。萧梓沐跟离了笼子的鸟一样到处转到处玩,几个云卫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生怕这位祖宗出了什么事。何愿则和萧桓璟去这附近转转,打点野货解馋。 “这山可真大,竟然还有山鸡。”何愿一抖手腕甩出去一枚小巧的梭子镖打中了那只倒霉的长尾巴山鸡,他赶紧走过去提起那只鸡,“尾巴还挺漂亮,给沐沐扎个毽子玩。” 萧桓璟没接他话,平静地挥刀削掉了他们二人附近的树枝,理出了一条小路。 “啊!”前面突然传来何愿的一声惊呼,萧桓璟被吓了一跳,以为他遇到了暗杀,赶紧跑过去。结果一看,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何愿僵硬着身体不敢动,一只半个手掌大的蝴蝶停在他的鼻尖上,何愿脸都吓白了。 何愿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害怕蝴蝶,特别害怕蝴蝶。 那只蝴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停在他鼻尖上,何愿也不敢用手去碰它,颤抖着僵硬在那里。 萧桓璟好笑地看他又害怕又有点好奇地和那只蝴蝶对眼,伸手帮他赶走了那只小蝴蝶。 蝴蝶一走,何愿就像定身魔法被解除一样蹦了起来,一个劲往萧桓璟怀里钻。萧桓璟被他蹭的浑身僵硬,无可奈何地按住他。 拿出一方手帕,在旁边的小溪里打湿。萧桓璟耐心地给何愿擦着鼻尖,何愿只觉得鼻子上蝴蝶触角残留下来的触感都被那带着点冰凉的柔软手帕赶走了。 “还难受吗?”萧桓璟弹了弹他的鼻尖,看着面前红鼻头的监察使很没有同情心地笑了。 “不…不了。”何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跟小孩一样还怕虫子,于是他很正经地说:“其实我只害怕蝴蝶,真的。” “嗯。”萧桓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拉着他往回走。 回到他们停放马车的地方时,大家已经都回来了。 “主子,刚才安平侯府的线人来报了。”一个云卫恭敬地逞上一封信,萧桓璟接过拆开看了看,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何愿看他神情古怪,探头过去看了看,然后脸色也像便秘一样奇怪。 “给你送美人?还送了不止一个……”何愿揉了揉耳垂,事实上他已经被惊呆了,“安平侯觉得自己活的有点久?所以急着送死吗?” 萧桓璟眯了眯眼,下令道:“回去。” 在此刻的安平侯府中,气氛凝到了最低点。 “你说什么?!那小皇帝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人拍桌而起吼道。 “你厉害什么厉害?我也只是猜测!”吴忠瞪了他一眼,皱着眉说道:“新帝身边有股力量,暗探很是厉害。” “那个首领不是你们东厂的吗?怎么搞的啊!”中年人,也就是安平侯怒道,“你说你能干什么?!这计划要是破了,咱们全得玩完!” 吴忠深吸一口气,现在还不到和这个蠢人撕破脸皮的时候,他只能尽量平静下来,然后去安抚安平侯道:“咱们现在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说谁。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才能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布置军队吧。” 话说到这里,安平侯本来青白一片的脸色才算是好了一点,他略带得意地说:“我给那小皇帝送了几个美人儿。” “他跟先帝可不一样。”吴忠皱眉说道,安平侯这个人未免也太刚愎自用了,这种事竟然不和他商量一下。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他老子的种。只要是男人就过不了美人关。”安平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几个美人可都是经过调#教的,保管迷的那毛头小子找不到北。到时候也没工夫管什么皇宫周围有没有什么兵了!” “但愿吧…”吴忠有些迟疑地说道。 “你就是疑神疑鬼的,才会被那小子拿捏住,这回咱们打他个出其不意,一举拿下那位子!”安平侯举杯,畅想未来。 吴忠强笑着举起酒杯,只觉得心里不踏实的厉害。 第26章 低估 山道上,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内。 何愿很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任性到这个程度,竟然给萧聚聚送美人! “你在笑什么?”萧桓璟皱眉看着旁边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的监察使,越看越觉得他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哈哈哈哈你说这老头也太不正经了!”何愿看了一眼萧桓璟严肃冷淡的面容,脑补了一番他左拥右抱周围全是莺莺燕燕的场面,不出意外地被恶心到了,但同时笑的更开心了。 “所以你决定怎么办?”何愿笑眯眯地看着他。 “需不需要我们…?”监察使随即暗搓搓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桓璟慢条斯理地把纸条折叠整齐放进怀里,抬眼看了看何愿,“你怎么这么兴奋?” 哈?当然是看你马上要被莺莺燕燕骚扰了很兴奋而已啊,何愿心里很不纯洁地想着,但是这些必须不能说,这要是被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知道了还不得活剐了他啊! “我这是在为你担心啊。”于是他机智地眨眨眼,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萧桓璟默不作声一直看着他。 何愿假咳了一下,转开了视线。 萧桓璟笑了一声,垂下眼睛。耳垂有些红的监察使这时偷偷打量了一眼他,而那最后一个浅笑以及略带弧线的黝黑眼睛就这样直直撞进他的视线。 监察使的耳朵红的更厉害了。 “话说回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何愿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耳垂。 萧桓璟满含深意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后落在他和通红的耳垂相比更加白皙的手指上,“不知道。” “听上去真糟糕。”何愿又揉了揉鼻子,“马上到了,收拾收拾吧。” 萧桓璟点点他的肩膀,后者纳闷地转过身来。他笑着给监察使整了整衣襟,监察使回过神来也同样为他整理了一下乱了的鬓发。 在这个温暖的下午,他们如同相濡以沫了许多年的夫妻一般,仅凭一个眼神一个小手势便笑的开怀。 “安平侯不安好心啊。”何愿轻扣着膝盖,从安平侯这番算不上多大但绝对引人注目的行动上就能看出来,他的野心很大。 萧桓璟沉吟道:“他恐怕是想逼宫造反。” “可我之前调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有私藏兵马的迹象啊。他手中的军马也是上报过的正常人数…等等!”何愿突然想到了什么,“安平侯有处私产,在城外二十里的一个硕大庄园,难道说…” “可能性很大。” “老头好本事,竟然能瞒过云卫。”何愿冷笑。 “那是你们没本事。”萧桓璟斜睨了他一眼。 …… ……… 你想打架吗! 在企图为“无能”正名而反被镇压后,何愿心塞地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你吃啥长大的啊,劲儿那么大…” 他几乎是被按着打啊,夭寿啦!皇帝打人啦!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将计就计?”何愿喘匀了气问了一句。萧桓璟顿了顿,点了点头。 听上去可真是个好主意,简直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何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会和云卫跟在你旁边的。” “不用。”萧桓璟道。 一时之间,何愿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用?!嘶!”他噌一下站了起来,甚至还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撞到了车顶。 “嗯。” “喂,你可别逞英雄啊,那老头是想要你的命,不是想和你下盘棋成不?你身手好确实没错,可是你要面对的是那个老头养的军队,不是那个老弱病残一个人!”何愿深深地觉得萧桓璟脑子坏了,竟然出这么个馊主意。 萧桓璟心里有些无奈,他就知道何愿会是这反应。他指了指位子示意激动中的监察使坐下。 “我说过,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而且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罕见的笑得一脸狡黠。 “……”何愿突然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再也生不起气来,拍了拍脸颊。 “好吧,我明白了。” “但是你要是少一根毫毛,我一定会把那个安平侯一刀一刀剐了的。” “好。”萧桓璟笑了。 何愿中途就下了马车,自己骑了一匹快马回府了。 萧桓璟一个人坐在显得有些空旷的马车里,随手翻了翻手边的书,突然想起了刚才监察使的壮志豪言,神情蓦然柔和了。 马车行驶的很快,在夜晚来临之前到了皇宫。宫里此时已经掌上了灯,远处看一片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侍人,说不出的繁华热闹。 萧桓璟特意摆出很大的阵仗,高调回了宫。 “安平侯进贡的贡品还有那些…人呢?”他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问了下身边的总管王公公。 “回皇上的话,按照太后的旨意领到后宫了。”王公公一边摆茶一边恭声答道,“听说这次安平侯也是用了些心思的。” “那就去看看罢。”萧桓璟对这总管的小心思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王公公赶紧吩咐下去,后宫里那些美人都梳妆打扮起来,期待着皇帝的到来。 另一边回到府里的何愿,打开了锦囊,从里面倒出来个小玉佩,他愣了愣,拿起那枚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锦囊是他临走前萧桓璟塞到他手里的。 “操…这不虎符吗?!”何愿可算是明白萧桓璟为什么不让他进宫了,这人太狠戾了,竟然想玩一手瓮中捉鳖! 何愿一拍大腿,简直醍醐灌顶。萧桓璟这家伙真是不肯吃亏,将计就计里受的委屈全部都要报复回来。安平侯这老傻逼这会儿估计还仗着自己的爵位不会被萧桓璟怎么样呢,他怎么可能想的到皇上早就对他起了杀心呢? 他的这逼宫计划也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何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和平静的,寡言的,甚至可以说是柔和的萧桓璟相处久了,他怎么能忘了这个人是这天下的主人呢? 何愿躺在床上拿着手里那枚小小的玉佩,看了半天,也沉思了半天。突然一个翻身爬起,朝门外大喊了一声:“集合!” 几声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再一看面前突然站着十个人。何愿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衣着和精神面貌,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后点点头说道:“除云十外,所有人跟我来。” …… ……… 被排除在外的云十气鼓鼓地去找陈妙了。 三皇子府后面是个开阔的校场,何愿背手站在九个云卫面前。 “小的们,咱们马上要干票大的了!”何愿豪气地一挥手。 云卫们:“……” 云七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问道:“大人,我们是在朝省里有过挂牌,也有记录在案的正规部门。”不是土匪啊! 何愿瞪了他一眼,“老子当然知道,挂牌还是我亲自去的呢。别打岔,我有正事说。” 云七摸了摸鼻子,笑的一脸没心没肺。 “你们主子想要一网打尽那些看不惯的家伙,咱们的作用就是保证他别把自己玩进去。”何愿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中心思想。 “大人,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生气?呵呵,没有。”何愿笑的一脸阴森,“我只是在想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罢了。” “现在我来做下简单的任务分工。”何愿拍拍手。 同样是为了面对马上要到来的一场争斗,何愿在军营里为了部署忙的脚不沾地,而萧桓璟现在却相当闲适地靠坐柔软地座椅上,欣赏着歌舞。 一个女人从数十个红衣舞伶的中心缓缓站起,她披着轻柔的红色纱缦,穿着装饰华丽的舞姬裙,在殿中舞动着。她相貌娇艳如玫瑰,混合着中原的温婉与西域的奔放,自成一种别样的风情。 她急速旋转着,像一团热情的火焰,脚上金色的铃子发出欢快的碰撞声。 她的眼睛很明亮,微微上翘,一颦一笑都带着钩子,当她带着点中原女子所没有的野性笑着看向你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拒绝。 现在她正这样带着三分羞涩三分狂野的笑容,伸出白皙的双臂看向殿前那位年轻冷漠的帝王。 “陛下,我叫丽达。” 那位俊美如天神的帝王看向她,缓缓地勾起唇笑了,他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走向她,如她期望一般抱起了她。 “朕容许你,叫朕华年。” 他冰冷的黝黑眼睛,灿如星辰。 军营内,将帐内。 “操,萧桓璟你个不要脸的,老子在这里累死累活搞布置,你他妈泡马子泡的倒是很开心!”何愿听完宫里线人传的消息后气的掀了三张桌子,骂骂咧咧的。其他人都识相地出去了,并且当做自己没听过何大骂的话,太大逆不道了! 过了一会帐内才平静下来,何愿躺在地上喘粗气。 “…千万别出事啊。”一声轻轻地叹息消失在空中。 第27章 不停 两个身影在空地上交错对战,打着赤膊身体壮硕的人小跑几步,伸出双臂想要扭住另一个稍显瘦弱的身影。那个瘦一点人的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他向后急速退去,在退到一个点的时候猛然一蹬地向前一跃! 手中蓝影闪过,还不等壮汉反应过来,那把带着蓝色幽光的扇子就横在了他脖子上。所幸那个人并没有杀意,扇子也只是在他脖子上比了一比就放下了。 “好!!”一阵喝彩声响彻军营的天空。 何愿一个利落地空翻,安稳落地。站稳后抱了抱拳,笑眯眯地说:“承让了,承让了!” 对面那个打着赤膊络腮胡子的男人一摆手,豪爽地大笑道:“是王某技不如人,何大人果真厉害!佩服,佩服啊!” 周围的士兵都是一脸钦佩地看着监察使大人,在他们看来,瘦弱白皙的何大人能赢的了自幼习武身材壮硕的王大人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回顾一下刚才他们二人之间的过招,简直就是叫人热血沸腾。 何愿听着激动的士兵们讨论着刚才的比试,笑了笑,低头用宽大的袖子胡乱地一抹额头。旁边的云七递过来一个苹果,“大人,主子今天开了宴会,宴请文武百官。” “不管他。”何愿接过苹果,随手擦了擦就咬了一口,“他的消息你们关注着,我前几天吩咐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筛选出了先锋精锐士兵,乔装打扮混进城里了。” 何愿点点头,咽下苹果后说:“拿着令牌,再安排一部分人进宫。” “是。”云七领命离开。何愿几口啃完了苹果,抹抹嘴,往后山上溜达。 “陛下…”娇俏如同玫瑰的丽达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手中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摆着几块点心和一盘茶。 萧桓璟伸手揽过她的纤细腰肢,不顾她的惊呼拉到了自己膝上,笑着说道:“喜不喜欢朕给你的那匹良驹?” 在听说丽达马术非常好后,萧桓璟御笔一挥,把何愿特别宝贝的那匹小白马赐给她了。何愿知道这个消息后差点没气死,再傻他也知道萧桓璟逗他玩儿呢,何愿心里暗暗发誓这件事没完! “谢谢皇上,丽达特别喜欢。”丽达笑的十分开心,然后又像才想起来一样捂嘴道:“我又忘了行礼了!” 萧桓璟笑道:“无妨,在朕面前不用这么拘束,朕之前听说你擅舞,上次朕也是惊鸿一瞥,未得见其真面目啊。” 艳丽的女人勾唇笑了笑,低下头像个孩子一样掰着手指头一脸娇憨地数道:“丽达会的舞很多啊,最擅长的可是小时候阿母教的斗兽舞。” “斗兽舞,何解?”萧桓璟感兴趣地询问道。 “跳舞的人如同凶兽困斗一般挣扎舞蹈,这是西域游民发明的祈福舞。”丽达笑的天真。 “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萧桓璟心里冷笑,凶兽困斗?最好的猎人总是会把自己伪装成最柔弱的猎物,等待致命一击。 “陛下,听说有一个人也会这个舞哦。”丽达白皙的指尖轻轻卷了卷落在她胸前的一缕长发。 “谁?”萧桓璟漫不经心地问道。 “东厂监察使,何愿何大人啊。他也是华国有名的才貌双绝的人,丽达希望能和他一起献舞给您看。”丽达的声音里充满了期盼。 “好,朕也非常期待。”他突然露出一个,有点怪异的笑容。 “大人,这是主子给您的。”一直在宫里埋伏着的云二抱着一个木箱子找到了何愿。 何愿皱眉接过来,无缘无故的萧桓璟要给他什么。扭开暗扣打开一看,是一箱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上面还有一封信。 何愿有些狐疑地拆开信,取出信纸一看。 …… ……… “我操他吃饱了撑的吧?!”何愿目瞪口呆,萧桓璟喝多了吧?先别说他连那什么舞是啥都不知道就去跳,一大老爷们跳舞,能看吗! “拿着滚!还给他,让他抱着那女的自己玩去!”何愿气冲冲地把箱子往云二身上一甩。 云二忙不迭捞起那个箱子,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损坏后松了口气,“你也别生气啊,主子这样做肯定有主子的道理。” 何愿冷笑一声,“那咱们就是他的狗,他怎么做都是对的了。” “…可你确实说过咱们是主子的狗,是为主子服务的啊。”云二委屈地说。 “……”何愿被噎住了,他在刚开始接手鹰云的时候就说过,让他们心甘情愿做一只能忠心事主的狗,做一把能撕开苍穹的刀,“好吧,好吧。我穿,怕了他了。” 心里憋着一口气,何愿从箱子里粗暴地扯出那件衣服,“回去告诉他,我答应了,真是作他的死。” 云二飞快地一行礼赶紧跑了,他觉得现在何大人的状态简直就是要活撕了主子啊,简直可怕。 何愿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衣服的料子,昂贵的云锦,华丽的花纹,穿在一个男人身上真的不会显得浮夸吗?还有那些配饰,天知道他要怎么样才能戴上那些闪闪发亮的坠饰。想了想,他换上了这件外族风很重的宝蓝色的衣服。 照了下镜子,他揉了揉额角,如果这要是个女人穿着的话,会好看的多。至于那个什么劳什子舞,他是真不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也快结束了不是吗? 丽达陪着皇上用完晚膳后,回到了自己的宫苑。走到布置华丽的房间里,她轻轻拍拍手,几个宫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这是太后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点心。 “你们退下吧。”丽达挥挥手,坐到桌边,拿起一块梅花糕放入口中。 等到宫女退出房间后,她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后,从盘子里拿起一块不起眼的糕点,掰开它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蜡封纸卷。 “计划照常,注意纳多动向。”丽达抿抿唇,在烛火上烧掉了纸条。 “你说看到几个乔装打扮的戎族混血进出都城?”萧桓璟坐在书案前,表情冰冷,他的猜测成真了。 “是。”跪地的云卫被他气势压的冒了一身冷汗。 “丽达呢?” “早早歇息了。”云卫低着头。 很好。萧桓璟眯了眯眼睛,声音冰冷而残忍,“一个时辰后我要见到那几个戎族人,记住,有礼一点,我要活的。” “遵命!” 早在安平侯将丽达贡上来的时候,萧桓璟就和监察使有了个大致的猜想——丽达身后可能有两方势力,一方是想要逼宫谋反的安平侯一行,一方则来自于戎族。 戎族的王年轻又富有野心,不得不说他做的挺成功的,如果没有何愿和鹰云十八卫的话他的人完全可以渗透进宫,萧桓璟虽然心思深沉,但面对敌人太多他也会有些力不从心。 他本以为两方势力勾结在了一起,甚至已经做好打场硬仗的准备,但照现在情况看来,那两方应该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这样一来,丽达的身份与立场就值得留心了。 毕竟从这几日的观察看来,丽达也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做了这么久的双料细作。 吴府内,老太监吴忠坐在太师椅上喘粗气,几日不见,他仿佛又苍老了一些。 他现在心里非常后悔,后悔找了安平侯这么个尽会拖后腿的帮手。 不仅任意妄为,还骄纵成性。活了四五十年简直就像白活一样,现在他们的大计正在关键的时刻,这家伙却尽给他惹乱子! 先是纵容庶子当街纵马撞伤百姓,然后又强行租用民地闹着要修什么庭院,等着吧,第二天又有言官来指责他了。光是给他收拾烂摊子就几乎占满了吴忠所有的心力。这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询问计划进行的怎么样,兵力布置的是否合理。 这也更让他感受到了自己加倍的苍老,吴忠端起一杯茶,无意间看到茶水中映出的自己,浑浊的双眼,无数的皱纹,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他不再年轻了。 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天伦之乐的感觉了,从他决定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能做的只有走下去,不顾结局的走下去。吴忠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揉了揉头,这时府上管家突然进来,小声向他说:“安平侯请您过去呢。” 吴忠缓了一下,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又弹了弹领上的灰尘,“走吧。” 他已经无路可退,无论这造反逼宫能不能成,他都会有寿命尽的那一天,还不如让自己活的时间更长一些,因为他早已经看出来了。 新帝想杀他不是一天两天,只是苦于他党羽众多,暂时无法下手而已。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能混到这个位置,他怎么可以在最后的时候认输?! 吴忠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温暖的空气,等到睁开眼,又变成了那个阴险的阉党,仿佛刚才那个展现出颓态的老人已不复存在只是别人的错觉似的。 第28章 黑暗 他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中,四周寂静的有些可怕。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张开嘴的巨兽一样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何愿深吸了一口气,这鬼地方压抑的让他喘不过来气,何愿浑身僵硬地站在这里,身上肌肉绷的紧紧的,随时可以发动攻击。后背一阵发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一直存在,就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他。 “阿璟?沐沐?有人吗?”何愿尝试着大喊了几句,可惜四周仍然是黑暗的死寂,无人应答。 何愿皱了皱眉,这地方简直太他娘的邪门儿了。他伸手摸了摸腰间,扇子和刀都在,冰冷的武器刺激的他一哆嗦,因为无尽的黑暗而烦躁的心平静下来了。 他抽出刀,开始往前走。怎么离开这里?他不知道,只能谨慎地摸索着缓慢前进。 啪嗒。 他的刀不知道扫到了什么,一声轻微的掉落声引起了何愿的注意。他迟疑了一下,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蹲下来,伸手在四周略微摸索了一下,碰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这是…”何愿愣了愣,把那个小小的冰凉的东西拿到手里,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下,“是…镜子吗?” 镜子两个字刚一出口,何愿惊异地发现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橙色的暖光照亮了这房间,何愿挑了挑眉,“搞什么,这不是寝宫吗?” 周围再也不是令人不安的死寂,他听到了萧桓璟冷淡的声音。 “阿愿,过来。”年轻的帝王坐在宽大的床边,他的声音有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你在叫我?”何愿呆了,他从没听过萧桓璟这样叫他。 萧桓璟的声音平时都是极尽冷淡,如同冬天的冰雪一般,而且他很少去叫何愿的名字,这样亲昵的称呼,竟然是第一次。 “过来。”他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要干什么…”何愿犹豫了一下,走到了他面前。 帝王突然伸手将毫无防备的监察使一把拉到了榻上,翻身虚压在他身上,淡淡的说道:“捉到你了。” “什么…唔!”何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突兀的吻封住了嘴巴。 与萧桓璟不苟言笑的面容相反的是他的唇,就好像为了宣泄出他内心所有的感情一般炽热柔软。 何愿只是呆愣了一瞬间,就被这火热激起了好胜心,他的唇舌同样缠上去,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而温暖,何愿的耳根发烫,他早就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所有的想法和言语都被这个吻燃烧殆尽。 萧桓璟轻笑一声,微微退后了一点,拉出了一条暧昧的银丝,他欣赏着监察使因他而情乱意迷的脸颊,看着那双好像晕染了雾气的眼睛,忍不住又低头吻了上去。 红烛初上,漫长地抵死缠绵,交颈相亲。 这简直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何愿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翻过身来,他的手臂颤抖着撑在柔软的床铺上。 少侠你是在煎鱼吗?他特别不满,但是没力气说了,只能在心里迷迷糊糊地想一想。 “还有完没完…”监察使忍不住抱怨起来,声音沙哑并且带着哭腔。 身后的大手仍然停留在敏感的腰间,轻轻几下抚动就能让监察使的声音更加甜美。 欲罢不能。 “够了…够了,求你了,我…我不行了。”何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在浅蓝色的软塌上晕开了一朵朵的小花。 萧桓璟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俯身下去,吻了吻白皙的脊背。 “吾得愿卿,实乃幸事。”一声比叹息还低沉的感叹轻飘飘地钻到了他的耳朵里,然后‘咚‘的一声。 就砸进了他的心里。 没有语言可以准确描述何愿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心脏骤然一收缩,喘息地更厉害了。 难道冷感的人说起这种话都这么犯规吗?!何愿略微转脸看了一眼萧桓璟。 他的脸也是红的,却笑的很温柔。笑意从眼底蔓延到了嘴角,情意从心底传送到了心底。 如同春和景明,霁月云开。 “哈…果然是梦。”我就说为什么萧桓璟会这么温柔。何愿缓缓睁开了双眼,清晨的阳光刺的他眼睛疼,抬手挡了挡。 正要坐起身,何愿突然脸色一变,他抖着手探进被子里一摸。 被子里一片还带着体温的濡湿。 “我操…!”何愿愣了,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简直欲哭无泪,竟然对着冰山一样的上司做出梦遗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何愿做贼心虚地将被单和裤子卷了卷塞到床下,并且准备出门嘱咐了一下负责打扫的丫鬟,今天别去他房间了。 “大人,起身了吗?”门外传来云卫的敲门声,今日就要去宫里了。 “稍等!”何愿赶紧放好了脏的裤子,收拾了一下,打开了门。 “何大人,该上路了。”云卫捧着箱子低声说道。 “……”何愿的表情就像吞了苍蝇一样,“你以后能不能别说上路这个词,这让我觉得我进宫好像不太好。” 云卫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好吧,大人,进宫吧。” “衣服给我吧。”何愿无奈地接过箱子,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套让人蛋疼,暗藏娘炮气质的华丽衣袍。 这衣服下摆过膝,裤子是条窄腿裤,何愿弯腰把它掖进黑色长靴里,再把领口和袖口的暗扣一一扣好,犹豫了一下才去拿旁边的配饰。 “这破配饰真是深藏功与名。”何愿将额饰扣好,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吊坠垂下来,刚好在他眉心正中央,“萧桓璟莫非也是个将\''把自己打扮的美美哒闪亮亮哒去参加party\''作为己任的时尚达人…” 画面太美,何愿不敢继续往下想,赶紧勒令自己住脑。 宫里面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装点着硕大的宫殿。虽然近日以来皇帝常常要设宴寻欢作乐,可是这次好像不比以往,单单是进宫的伶人以及干活的粗使太监都比往常多了数倍。 那些粗使太监个顶个的力大无穷,干起活来却不尽人意,要么笨手笨脚地打碎了花盆,要么糊里糊涂地端错了菜品。几个监管不得不将这件事上报给了皇帝身边的总管公公,过了一会儿,总管公公让他们不用管这些粗使太监,当没看见他们就行了。 其中一个监管不解,刚想询问仔细,却被另外一个人拉了一把,总管公公看了他们一眼就走了。 “哎,你刚才咋不让我问清楚?”那个监管边走边问道。 “上面的意思,哪能是咱们这些小人物揣测的起的?看你也在宫里混了挺久的了,怎么连这么点东西都不懂,不是吓唬你,知道的越多啊,脑袋掉的越快!”那个拉他的人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阴森森地说道。 “哎呦…谢谢啊。”他被唬的缩了缩脖子。 “得了,赶紧走吧,说不定皇上想借着这宴请诸位大人的机会给那位娘娘封位份呢!听说这回外族的大人物也要来呢!” “啊?外族!不过那位不是还没封上位分吗?咋能叫娘娘呢?” 那人被问的恼了,扇了一下他的头,“我说你是不是傻?你瞎了眼啊,没看到皇上对那位这么好吗!” 被打的人嘿嘿笑了一声,摸了摸脑袋,“还不是多亏您提携吗。” 几人边走边低声聊着等会的宴会,他们虽然没有资格混一个位子,但能在旁边伺候也可以啊,说不定得了哪位大人青眼以后也好在宫里混啊。 与此同时,在后宫的一处宫苑里,穿着华丽贵重衣袍的丽达端坐在镜前,身后几个宫女正灵巧地给她编着辫子。本来按照规矩,她是应该将头发挽成髻的,可是皇帝亲口下令允许她可以编成辫子,自然也没有人来找不痛快。 “今日的糕点呢?”丽达拿起灰押轻轻地压平了摆放在面前的铜兽香炉里的香灰,又用羽尘拂了拂边上的散灰,取来一块沉香放了进去。 “回您的话,已经差人去领了。”身后一个机灵的丫头赶紧回道。 丽达抬眼看了看她,“端来。” 一盘点着花瓣的精致糕点呈了上来,丽达屏退了所有侍女,拈起一块稍大一点的糕点,轻轻掰开,里面果然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兵至,带纳多来见王。”丽达面无表情地读完所有的话,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烧掉纸条,她轻轻抚摸着纸条上的字,眼中全都是深深的眷恋。 她深深地爱着王,所以才会答应族中贵族的条件,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卧薪尝胆地做间谍。虽然王还不知道,但总有一天,她的王会看到的,她的努力。 “纳多为什么能入了您的眼呢?明明他那样懦弱,甚至还爬了中原皇帝的床。”她像是在和情人对话一般低喃着,“他明明和您一样,都流着属于多那特勒的血液。为什么您不看看我呢?” 她笑了,像朵危险而美丽的阿芙蓉,“既然是您要见他,丽达也只好留着他了。反正那种除了脸以外胆小的像只老鼠的男人,也没什么可以让您继续感兴趣下去的地方。” 另一边,正赶往皇宫的何愿难得有些焦虑。他在马车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怎么弄都紧张。他也不确定自己这反常的焦虑是因为马上就要做跳舞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还是因为将要见到那个害他做梦的罪魁祸首了。 反正他现在非常暴躁,深藏于心的暴躁,随时可以手撕鬼子的那种感觉。 何愿摸了摸腰间,扇子还在。这衣服最他妈人性化的地方大概就是在腰间有个小小的格挡,刚刚好能放下那把扇子,这也不得不让他怀疑一把萧桓璟的意图。 又把我当枪使!!当枪使了还不告诉我!!说什么用这舞来接近丽达,我看根本就是你他娘的想看吧!何愿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弑主,不能弑主。 可他一想起来就生气啊!这简直就是不把他当爷们儿看啊,虽然他长得是精致了一点,但也是个带把的男人!哪能这么个男人能接受别人把自己当女人看? 简直生气,不能原谅。 哼。 第29章 来客 萧桓璟坐在书房里正批改奏折,屋子里静悄悄的。 可他突然说了一句,“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怪腔怪调地说了句:“参见皇帝陛下。” “你来了。”萧桓璟定定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刚开始听到消息我还不信,呵。” 面前站着的,正是戎族的王多那特勒。 “你不是邀请我了吗?”多那特勒慵懒地靠在门边。 如果有人此时在这里,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中原的皇帝和外族的皇帝共处一室,竟然还这么和平。 “只是礼节性的,我没想到你会来。”萧桓璟平静地说。 “可惜我现在来了。”多那特勒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挥挥手道,“我去前面了。你放心,我可什么都没带。” 萧桓璟当然不会天真的相信他的话,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戎族的背影,嗤笑一声。 殿内布置的富丽堂皇,已经有大臣陆陆续续进来了,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就座。 “静筠啊,你在找谁?”老左相看自己的后生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奇怪地问了一句。 “左相,何大人不在。”谢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场内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那个人。 老左相安抚地拍了拍后生的肩,“你也知道那家伙,不喜欢这种场合。” “我总觉得今天要出事…”谢词迟疑了一下说道,“今天不是说有外族的人在吗,这可是几十年来头一次。” 华国与周边几个部族的关系都不算好,开战都是家常便饭,什么时候这么和平的坐在一起过? “嘘,你我二人只需观看就好。”老左相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道,“皇上和何大人定能解决此事的。”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静筠还是不够稳重,比起他父亲来还差的很远啊。 “…是。”谢词颌首应允,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皇上驾到——”礼仪仗太监扯着尖厉的嗓子喊了一句,众人赶紧下跪迎拜。多那特勒嗤笑一声,仍然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萧桓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他坐上龙位后才道:“不必多礼,平身罢。” 众人谢过后,这宴席才算真正的开始。 “相信诸位爱卿都有所耳闻,朕特邀请了戎族的王到来这场宴席,以示两族友好。”萧桓璟面无表情地说着客套话,“朕特意让外族来的第一伶人和本国第一舞姬为其跳舞助兴。” 屏风后的何愿:“……”等等!华国第一舞姬不会是在说他吧!!西马达你这是消费欺诈啊!老子今天才学的跳舞啊! 没错,他今天早上到宫里,还没喝一口水,就被逮去学那个舞了。 教他的人是个老嬷嬷。 老婆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着他:“何大人啊,下腰!下腰啊!” 腰已经快被压断了的何愿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下…下不去了!” “老身看您的腰这么细,本以为是个跳舞的好苗子,谁想到怎么会这么硬?!”老婆婆手上又下了劲儿,把他往下又压了压。 “嗷啊——”何愿都快断气了,他平常练武都没这么用力的下过腰,“咳咳…咳咳…婆婆,婆婆饶了我吧!” “大人您今晚就要表演了,现在还不多练练。” “……”我该怎么给你说我其实根本不用上场,结果被人赶鸭子上架去了的? “来来来,再做一次这个!” “嗷啊啊啊啊——” 诸如此类的事情,因为回忆起来太过悲痛,就不过多说了。何愿抽了抽鼻子,又紧了紧袖口,走了上去。 他脸上并没有施妆,只带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色面具,笔直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气势锐利逼人如刀似剑一般。即使站在浓妆艳抹艳丽动人的丽达旁边也丝毫不显逊色,甚至还有隐隐压过她的趋势。 “何愿?”妩媚的女人轻声唤道。 “嗯。”何愿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说的那么好看,其实也…很一般嘛。 “一会就要和你共舞了,丽达很高兴。”女人走了几步,想要靠住他。 何愿不着痕迹地退后,“姑娘自重。” 丽达愣了愣,“你不知道我是谁了吗?” 何愿也呆住了,但他突然想起来消息里称这个女人和戎族有点说不清的关系,再一联想到原身和王的关系,他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他现在需要演纳多? 丽达看到他表情的变化,“等会一起叙叙旧吧,表哥,我就知道突然见面你肯定会起疑心。” 表…表哥?! 何愿咕咚一下咽了口唾沫,心下生疑但是还是得演下去,他警觉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不能让你毁了他!” “我想干什么,你等会就知道了。”丽达神秘地笑了笑,“现在,共舞一曲吧。” 何愿皱了下眉,随后伸出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丽达骄傲地高昂着下巴搭上他的手臂,挽着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这斗兽舞所相配的乐声,本来是用胡琴独奏的,后来加入了中原本土的丝竹管弦乐器,曲调变化多端,整支舞都透着种外族特有的豪迈大气。 走出屏风的那一刹那,何愿勾起了唇角。 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萧桓璟看着那个戴着银色半边面具的身影,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女人挽在他臂弯的手,皱了皱眉,只觉得那只素白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格外的碍眼。 “皇上,可以开始了吗?”旁边的总管太监问道。 “嗯。” 总管向旁边的乐工伶人点点头,乐工们受意开始弹奏。 何愿只经过了一天的练习,连舞蹈的动作有的都连不到一起,他只好尽力去配合丽达的动作。 多那特勒的视线一直随着场中的那个青年转动,黑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从面具的一丝缝隙中可以窥到的平静的眼睛。 他当然知道纳多变了,以前的纳多哪怕装的在怎么不在意,眼睛也是骗不了人的,那里面深藏着对他的爱意,他过去不珍惜,现在却被这个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的纳多吸引住了。 美丽又强大,狡诈又引人注目。 多那特勒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清楚这是自己开始兴奋的预兆,现在的纳多拥有和他对战的力量与资格,那双充满活力与智慧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甚至都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欲x望了。 至于那个频频望过来的丽达? 真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那个精明的皇帝发现吗?多那特勒不屑地想,他平生最讨厌自作聪明的蠢人。丽达刚好占全了两样。 萧桓璟垂下眼帘,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沫,以此来掩盖眼中的火热。 监察使的腰肢被这衣袍裹出了一条柔软的曲线,挺拔瘦削的身躯和着音乐舞动。他比那蠢女人可好看太多了,萧桓璟环视周围,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监察使的身上,他不禁有些不满。 “华国的舞姬真是不愧其名啊!”多那特勒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 “戎王喜欢就好。” “本王此次来中原,一是为了表达本族的友好之意,二呢,就是为了和皇帝陛下商议一下结亲之事。”多那特勒站起身,走到正中央何愿的旁边说道。 萧桓璟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看了一眼丽达和何愿,后者接收到了他的低气压,赶紧往他身边走。 “戎王所指何事?”萧桓璟声音低沉,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总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多那特勒有些遗憾地看着何愿从他身边走掉,因此脸色也不算多好。 “丽达自小就爱慕中原男子的俊秀,一直向往这里。后来因为本王看管不力,让她跑到了中原,寻了个舞姬的名头进了宫。”多那特勒顿了顿,接着说道:“本王觉得,此门亲事甚好。本王坚信,若是两国结盟,这周围几国定然没有敌手。”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大臣们窃窃私语着。这宴席中不乏其他几国的使者,听了这话都暗自心里着急,纷纷叫道。 “陛下,我王也有个貌美温柔的妹妹啊!” “陛下,我们的族部明珠比他们的都好!陛下!” 好么,比妹妹/女儿大赛开始了。何愿看着几个已经快要开始互相咬人的使者感叹道。 “你我结盟,才是最稳妥的,更何况两个最强大的才配在一起,其他我看不上。”多那特勒摊开了手,“我妹妹也是很美丽的,怎么样?” “好。”萧桓璟挑挑眉。 何愿愣了愣,看了他一眼,在看到帝王眼中的戏谑后也笑开了。 “在我们的地盘上说这种大话,戎王真是怀着足够的诚心啊。”他走了出去,站在萧桓璟龙椅的旁边,闲散地靠在龙头扶手上。 “……”全场安静,目光全都投向了那个胆大的人。 这么胆大不怕死还不会被皇帝责备的人,也只有东厂监察使大人了,当众人看到那张标志性的脸后不由得想到。 待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后,众人反应不一。 “他竟然去跳舞了…”by苦苦找人没找到的谢词。 “后生可畏啊。”by处在迷之高兴的老左相。 “妈呀大人竟然真的跳了简直是…丧心病狂…”by震惊中的云六。 “哈哈哈哈哈哈华国第一舞姬!”by不要命的云七。 多那特勒那双像鹰一样浅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陛下你说呢?” “我说,好。” “好,那择日…” “条件是,你永远留在这里。”萧桓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砰——”一声巨响,多那特勒一拳砸碎了面前的实木桌子,他的眼里全是狠厉,面目狰狞道,“你是在戏耍本王?!” “砸坏了你就更别想走了,这桌子可是檀木的,贵着呢。”何愿笑眯眯地开口道。 几位有眼色的大臣赶紧组织其他还呆愣着的人退后,把这对峙场景留给能做主的人。 老左相看了看局势,略一沉吟,“你去看看外面有人在吗?”他拍了拍谢词的肩。 谢词悄悄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没人。” “唉,老夫还当今日就能解决了呢。”老左相摇摇头,安抚性地说:“静筠啊,坐吧,今天不会有事的。” “纳多,闭嘴!”多那特勒的脸都扭曲了,他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谁是纳多?”何愿挑挑眉。 “哈,我都忘了。”多那特勒恶意地笑道,“何大人可是我姐姐唯一的爱子,和我同样姓多那特勒的人。论道理,你还要叫我一声舅舅呢。” “爬了汉人皇帝的床真是好用,以前搞不来的情报,也多亏了你。没想到什么都不会的你,竟然还能让这皇帝这么记挂。可惜他玩的是个破鞋!”多那特勒这话纯粹就是瞎扯,可其他人不这么想,这句话比之前带来的冲击都大,已经有些激愤的大臣开始谩骂何愿了。谢词震惊的看向何愿,老左相捋了捋胡子,没有说话。 “在戎族做狗还不够吗?你这个卑贱的杂种,戎汉的混血!”多那特勒气疯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怎么,说不出话了吗!你这个背叛部族的杂种,你到哪里都是两面三刀的料!” “你说的大部分话,我都不敢苟同。”何愿缓缓站正,一步一步走向状似疯魔的戎王,“不过你有一句话确实说对了,我是鹰犬。” 他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道。 “只忠于一人的狗。我发誓效忠,决定保护的那个人,是我身后的那个人。也只会是他。” 何愿突然抽出身后的扇子,一个纵身腾跃而起,襟袖纷飞之间他落在离戎王三米的距离,快步欺近。 “上次我说过,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多那特勒的反应也很快,但他没有武器,他赤手空拳打算接下攻击。何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算了,我也不欺负你。” 他将扇子向后一扔,幽冥扇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在萧桓璟伸出的手中。 “现在,我要把你打的两头冒翔。”何愿兴奋地摩拳擦掌道。 第30章 之前 多那特勒想着先发制人,举拳快步上前,何愿也不躲闪,抬手迎了上去。 两相碰撞,多那特勒震惊于何愿的力量,竟然能生生抗下他这一拳,要知道,他在草原可是打死过狼的! 拳脚招式比划下来,多那特勒冷静了几分,他趁着何愿一个不备一脚扫向他下盘。 在众人的惊呼中,何愿一个鹞子翻身,柔而有力的腰一拧,硬生生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双腿扭在多那特勒肩上,竟然狠狠将他甩了出去! 之后就是一段狂风暴雨般的碾压式暴打,过程让无数人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忍目睹。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何愿和萧桓璟提着灯笼并肩走在小路上,宴席已经散了。 “没事。”萧桓璟淡淡地回答。 “就这么放他走了?我还以为你是想…” “之前几个国家和部族有协定的,不过下次就不一定了。应该会很快的。”萧桓璟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睛直视前方。 “哎,说真的,我这次表现怎么样?”何愿笑眯眯地撞了撞萧桓璟的肩。 萧桓璟愣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撞了回去。 “很好。” “哈哈,有没有被我的英姿折服?我给你说啊…” 剩下的话语缄默在一个如同晚风般清凉的吻里。 “奖励。”萧桓璟看着监察使呆愣的傻样好心情地笑了笑。 “阿璟,你喜欢我。”何愿愣愣地说道。 萧桓璟笑了笑,没说话,提着灯笼向前走去。 何愿摸了摸嘴唇,笑的傻兮兮的。 “走了。”萧桓璟走了几步,无奈地回头说道。 “来…来了!” 刚才的萧桓璟,和梦中那个温柔的人,好像重叠在了一起。何愿不确定地想道。 与此同时,戎族所在驿站,多那特勒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他名义上的妹妹——丽达。 “你怎么会这么蠢?你的所作所为早都暴露在那皇帝眼皮子底下了!”多那特勒吼道。 “你,你还说我!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你逃的掉吗!”丽达抹着眼泪,“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好一个为我好!”多那特勒气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监也不知道应该气什么,只觉得心头的火再不发出来他就要憋疯了。 他站起身,狠狠扇了丽达一巴掌,“滚!” 丽达被扇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戎王平静了一下,他深呼吸后说道:“过几天我就把你送回族里去,到时候再说怎么处置你。” “不,不…王…王!”丽达跪着向前爬了几步,紧紧抓着他的衣摆恳求道:“求求您,求求您,不要送我回去!” 多那特勒没有再看她,叫了两个随从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等待以后的处置。 “今日安平侯并没有来,说是告了假的。”因为今天表现良好,何愿获得了批准,晚上可以睡龙床。 他趴在床的一头,看着今天的情报册子。 洗漱好的萧桓璟躺进来,何愿往旁边让了让,徒然生出一种“可以和小伙伴通宵玩耍”的兴奋感。 “他大概心虚吧。”萧桓璟拉下了束着床帐的带子,吹熄了烛火。 “我睡不着诶。”何愿抿了抿嘴,“我想吃东西,有点心吗?水果也行。” “闭嘴,睡觉了。”萧桓璟翻了个身。 “阿~~~璟!”何愿在后面不停地叫着他。 “……”萧桓璟无奈下床,摸着黑随手给他拿了个橘子,“吃完别忘了漱口,然后赶紧睡觉。” “还要漱口啊…”何愿犹豫了一下,大义凛然地推开那只橘子,“不吃了!” “……”萧桓璟深呼吸,重新躺了下来。 “咱们聊聊天吧?”何愿说道。 “聊什么?”萧桓璟被搅和地早已没了睡意,翻身过来面对着何愿问道。 “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啊…”何愿看着面前帝王英俊的脸,破天荒地忘了词。 萧桓璟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难道你还要安眠的歌谣哄着才能入睡吗?” 何愿挑眉道:“你要唱我就睡。” 萧桓璟坐起来,鸦青色的长发垂到胸前,黝黑的眸子如同子夜。他轻轻开口唱道:“灵山卫,灵山卫,一年一度寒星坠。遥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谁?灵山卫,灵山卫,灵山何处无功罪?”夜里低沉沙哑的嗓音与月光虫鸣相和,如同一首清浅的情歌。 何愿就在这仿佛能让人沉浸其中的歌儿里,睡着了。 萧桓璟听到身边的人渐渐放缓的呼吸,叹了口气,俯身在他鼻尖轻轻一吻,“你还是头一份啊。” 这个晚上,有的人闲适的享受着柔软的床铺,有的人则坐立不安地在家中等待消息。 “怎么样了?”安平侯急切地看向脸色不太好的吴忠。 “丽达竟然是戎族派来的探子!”吴忠狠狠一拍桌子道,“她可害惨我们了,估计明天小皇帝就要责问我们了!” 安平侯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缓了一阵,才能开口说话:“咱们的计划必须得提前了!” 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感冲破了他的谨慎心,他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定,“明日吧!咱们明日就…” 吴忠皱紧了眉头看向他,“不行,咱们的兵力布置还没完善,这样子恐怕会有些…” “那明日怎么办?”安平侯揉了揉额角,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吴忠心情沉重地说道,“你让你儿子最近也安分一点,再有个什么岔子,我可压不下去了。” 现在皇帝把他的权力能收走的收走,能架空的架空。他只不过一段时间没注意,再一回头就发现,朝里干实事的位子全都明里暗里换成了皇帝的人。 不得不说,这小皇帝比他爹强的太多了,手腕狠辣,慧眼识英的如同太祖皇帝一般。 吴忠叹了叹气,明面上很多事情都是那个不受他管辖的监察使干的,其实这些人背地里都是听皇帝一人调遣,指哪打哪。 就像一把尖刀一般替他除平了荆棘。 吴忠坐在窗前,他已经坐了一整夜了,早春仍有些寒冷的清晨让他的四肢冻的僵硬,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替我备轿,上朝。” 在一片金色的晨光中,何愿睁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旁边,已经冰了。他迅速清醒过来一看。床上有张小小的字条,让他带着虎符即刻出宫。何愿抽了抽鼻子,这简直就是用过就扔的典范啊! 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也就不介意了。他穿了一件浅色的袍子,收拾好一切,骑上马去了军营。 萧桓璟让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他只需要照做就好。 第31章 前奏 何愿牵着马站在军营门口,正打算去找空闲的云卫时,两个小孩跑了过来,正是之前一直被他放羊式散养的陈妙和云十。 两个孩子没人有时间带,就抛到军营里让他们自己玩。看看云十和陈妙晒的黑黑的小脸,和精瘦了一圈的体型就知道他们过的不错。 “大人!大人!”一个清脆童声伴着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啊哈哈哈哈哈哈~” “……”何愿往后退了一步,默默避开了打算兴高采烈要扑过来的云十和陈妙。 “大人!好久没见啦~!”两个小孩浑然不觉被何大人嫌弃了,仍然一脸''宠物看到离家旅游归来主人''般的笑容。 …… ……… 何愿盯着那两双亮亮的眼睛看了半天,蓦然对云卫的未来产生了一阵担忧。 “见到其他云卫了吗?”何愿摸摸他们的头。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同时摇摇头,“没见!” 何愿眯了眯眼,“说实话。” “在偷酒喝…”云十小声告密道。 “你们去玩吧,我去看看。”何愿黑着脸从包袱里拿了几块糕点递过去,转身走了。 军营里的厨房很简陋,但是特别大。何愿栓好马后,绕着几个伙房走了几圈,最后在其中一个营帐的灶台前找到了云卫们。 几个人正喝酒侃大山呢,何愿站的位置也巧的很,收敛气息隐藏在阴影中,竟是让几个侦察好手丝毫没有发觉。 只听几人边喝着烧刀子边嘻笑着哼些不知道哪个娼馆听来的荤曲儿,快意得很。 何愿挑了挑眉,看来他们还真是欠收拾,竟然这么闲适地在这里喝酒。 “谁在那里?!”一声断喝突然响起,再看几个云卫都是眼中精光一闪,手腕一翻兵器就握在了手中,几个人呈半圆型包围了那个角落。 “我还以为你们会傻傻地让我取走你们人头呢。”何愿哂笑一声,从那个角落里走了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我看你们也是骨头松了。” 几个云卫赶紧收了兵器,跑过去给他捏腿捏肩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瞧您说的,奴家们这不是借酒浇愁么,好久没见何少爷来了。” “……”何愿嫌弃地把他们的手抖开,“没见过长这么结实的姑娘,你们是山里熊瞎子变的吧?离我远点,你们这群妖精。” 被嫌弃地云卫哭道:“我这明明是矫健有力剑眉星目好伐!” 何愿:“你不要脸起来,我都怕。” 一通笑闹过后,何愿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从怀里拿出来个小锦囊。 “大人这是哪个姑娘这么瞎啊,给你香包。”云七促狭地笑道。 “我现在掌管着这个军营。”何愿懒得理他,从锦囊里拿出了虎符,在他们面上晃了晃道,“暂时归我管。” “……”几个云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躺在白皙掌心里的小小玉坠。 “红颜祸水,绝对的红颜祸水。”云八啧啧称奇,“主子竟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讲给你。”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当此重任?”何愿笑着反问道。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在这偌大个朝廷里,萧桓璟真正信任的人也不过寥寥。 “……也对。”云八耸耸肩。 “我又得在这里呆着了。”何愿咬着笔头,他现在要开始画地形图了。 “这事儿你可得看开点,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啊。烦心事都让主子担心了。”几个云卫安慰了几句就散了,何愿给他们安排的任务不少,光是带着将士们练武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哪还有心思继续喝酒? 都城的老百姓们最近突然发现街上的将士多了不少,平时只有普通的巡察骑,一队也就十来人换着班的巡视着全城。现如今多了好多虎背熊腰的士兵。 在街巷里开馄饨铺的老伯摇摇头,感叹一声人心不古,转头去招待新客人了。 那两位客人都是长得一副兰芝玉树的好相貌,只不过一位脊背挺直不苟言笑,皱着眉饮茶,面容冷峻气势冰冷活像位杀神,老伯只敢偷偷打量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另一位客人看起来就好相处的多,一直埋头在馄饨碗里,吃得极快,一会儿功夫碗里就见底了。 他抬起头拿袖子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 喝茶的客人脸黑的更厉害了,老伯抖着手给他满上了茶水。 “这家真好吃啊,阿璟。”那个不顾形象的客人笑眯眯地说道,“咱们这算什么,偷得浮生半日闲?” “……”面容冰冷的那位正是萧桓璟。 何愿一大早就偷偷摸摸溜进了宫,趴在他床边等着,神秘兮兮地拉着他出宫,说要和他一起去街上探查安平侯的兵力。 萧桓璟答应了,换了身平常的衣服就跟着他上了街,结果还没探查什么呢,何愿就带着他坐到了这个小铺子里面。 “老伯,这儿最近生意咋样啊?” 萧桓璟眉头一抽,就听见某吃饱喝足的人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响起。 老伯在他们旁边的案子上正和着面,准备做下一锅馄饨,听到问话,愣了愣说道:“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何愿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问道。 “那些军爷们凶神恶煞的,吓得我们都不敢出门咯。”老伯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叹了口气。 何愿摸了摸下巴,“那你们不打算找官府管管吗,我看这儿挺多大官的。” 老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现在宦臣当道,总有小道消息说陛下要严惩,可是最后总被身边一个东厂的人所阻挠。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陛下英明神武,竟还是着了狐媚子的道。” “等…等下哈,那个得宠的东厂的人…叫什么名字?” “何什么的吧…?” “……何愿?” “对,就是他!都传遍了。” …… ……… “这是谁这么不要脸传这种败坏名声的谣言…”何愿失神,摇头喃喃自语道:“我的清白名声啊…” “你竟然还会在意这些?”萧桓璟诧异道,他原本以为按照何愿没皮没脸的程度,断然是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的。 “当然在意了!”何愿呼噜呼噜一口喝完汤,怒道:“老子辛辛苦苦当牛做马的,结果落了个祸水的名头!” 更可恨的是我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啊! “你能不能出来辟个谣,澄清一下我们纯洁的君臣关系?”何愿满怀期待地看向萧桓璟。 萧桓璟眉头一跳,点了点桌面,“你要让我怎么说?” “我们是笔直笔直的君臣关系,没有任何超关系的亲密接触。所有暧昧艳情的想象都是纸老虎,必须被打倒。” “你确定我们没有超关系的接触?”萧桓璟挑起嘴角笑了。 “……”何愿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梦境,老脸一红,“哎,也…也没有了。” “你处在高位,又做的是不宜声张的事。自然会有人来说些酸话。”萧桓璟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用理会。” “其实这些也不太重要,想想也就过去了,可是人言可畏,今日街市小巷可以传是我魅惑主上,那明天呢?后天呢?”何愿皱眉道,“这事必须认真对待。你才上位,有些事情不能放任自流。”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从根源灭绝流言?”萧桓璟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什么?”何愿没听懂。 “扼杀掉一切的根源,比如说…你。”帝王带着神秘的笑意说道。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何愿怪叫一声倒向他,“别用完就扔啊!” 萧桓璟笑笑,伸手护了一下他的额角。 “说真的,我觉得这个传言的事实比安平侯反叛严重的多。”何愿从萧桓璟怀里摸了点碎银付了钱,然后一同离开。 “你想想啊,我并不是经常上朝的,总共才去过几次?除了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才有资格上朝以外,你觉得那些普通的品级低的小官能混上来吗?”何愿顿了顿说道,“一细想起来就会觉得很可怕。” 他目光随性地扫了扫街边的店铺与过往的行人,低声说道:“这种流言暂时也没有什么实用,不过确实挺恶心的。” 萧桓璟知道他虽然没说,但心里肯定挺厌烦的,想开口安慰一下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何愿只是烦闷了一小会儿,一回头看到萧桓璟欲言又止的表情,笑着说:“回宫吧。” 萧桓璟应允,两人在市坊门口分别。 另一边,罪恶的种子也已经悄悄开始发芽。 “都准备好了?” “嗯。” “明天?” “…好。” “记住,不成功,便成仁!” 第32章 番外 “嗡——” 伴随着一阵振动铃声,桌面上放着的黑色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地划了一下,接通了它。 “喂?”清越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靠坐在床头,懒散地把玩着手中的领带。他微微眯着眼,笑的很是狡黠,调子拉的长长的,满满的调侃之意:“他们胆子不小啊,那位的心肝宝贝都敢绑了,简直是不知羞耻,不能原谅。”纤长灵活的手指在领带里面穿来穿去,打成结又解开,“作为热衷于行侠仗义的我们,这种事是肯定不能置之不理的。那位估计已经找到上峰了,咱们照做就好。”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男人愣了一下,收敛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一瞬。 “嗯,你确定?”他站起身,走到宽大的落地镜前,有些烦躁地单手拨了下额上的乱发说道:“好,我知道了,我先去接赵冰雪。今晚见。” 挂掉电话,手机往床上随手一扔。男人揉了揉耳垂,从桌子上捏起一张烫金的纸。看着手中做工华丽的请帖,自言自语道:“绑了人家的孩子还要过去参加舞会?他们是脑残吗…还是自信过了头?” 整张请帖上最显眼的就是他的名字,“何愿”两个字几乎要顶破天了。 剩下寥寥几行小字却只写明了时间,甚至连地点都没有写。 “唉,真心的有钱就是任性,土豪是不是都这样,觉得别人必须要知道他们是谁。”何愿给自己别了一个蓝宝石的领带夹,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很满意。 今天派给他们的任务相当玄幻,要在一群有权有势的上流人物中找到绑匪。听起来也许很简单,可是问题是这个绑匪绑的孩子不是一般人的孩子,绑匪也不是一般的绑匪。 说白了就是两个老虎争树林,一个老虎使诈把另一个老虎的孩子叼走了,那个老虎就急眼了,勒令足智多谋的狐狸把孩子找回来,不然就吃了狐狸。 狐狸招谁惹谁了! 简直天降灾难啊,这就是所谓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吗! 本来好端端的假期,就为了这种事被搅和了,几个下属都怨声载道的。可是在心塞也得去啊,那两位可都不能惹。何愿握上方向盘的时候还在想,怎么把这事解决的完美又不得罪人。 他挺不乐意接这种任务的,现在情报工作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都是给的保安的待遇干的特种兵的活,上司简直消费欺诈啊。 信不信分分钟去投诉。 “头儿,你到了吗?” 何愿正在倒车,耳机里传来下属的声音,他打了一把方向盘回道:“现在才几点就催?” “嘿嘿,这不怕您迟到吗。吃了没?” “吃个蛋啊吃,我才起来。” “奢侈,太奢侈了!我们一早就到这里了,您才起。”下属怪模怪样地嚎着。 何愿嘴角抽了抽,下属简直傻逼。 “我明天还要去趟美国,今天就把这事结了吧。”他开车驶上高速,那老虎把舞会场地设在郊外的豪华别墅里。 “头儿,你去美国干啥呀?” “师夷长技以制夷。”何愿好心情地答道 “……” 哦。我们头儿简直牛逼。 “楚英到了吗?”何愿突然想起来,楚英是他合作挺久的人,身手一般但是战术布置特别优秀,今天就需要他。 “到了…”下属迟疑了一下。 “他又在干什么?”何愿觉得下属语气不对,有些想扶额,楚英这家伙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怪癖。 “他说等你过来才开工。”下属悄悄转头看了一眼,捂着手机低声说道:“而且他还撺掇咱们的人跟他走。” 操,竟然敢挖老子墙角! “…我给你说啊,楚英这个人是个基佬,你离他远点,而且他家祖上还是干风水的,说不好他也学了那种采阳补阳的法子。”何愿胡扯了一通,语气特别神秘地补充道:“你看你长的这么英俊潇洒,说不好那个死基佬就看上你了。我可不想我的爱卿跟着他一个月,回来就成人干儿了。” “…哥你是认真的吗,我信着呐啊…”下属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眼楚英。 楚英正坐桌子旁刷微博呢,手机屏幕幽幽的蓝光衬的他青面獠牙的。 “你这么信哥,哥哪能骗你啊。”何愿忍笑忍得很辛苦,“不过这个是假的。” …… ……… 我要投奔楚英了。 ——by经过大起大落已经看破人生的下属a。 楚英嗤笑道:“怎么着,那个傻逼还在路上?” 下属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回道:“是…” “他又说我什么了?” “没啥…” “呵呵。” &&& 一位穿着米色长裙的长发女孩行了一个淑女礼,优雅地说道:“我尊贵的大人,日安,愿主永远伴你左右。” 何愿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嘴上却毫不留情:“赵冰雪,母老虎什么时候换画风了?” 赵冰雪笑了笑,也不恼,慢条斯理道:“老何,我前几天给你算了一卦,你听不听。” “千万别!求你了,别用封建迷信这一套来污染我的心灵。”何愿嘴角抽了抽。 赵冰雪不理他,缓缓说道:“卦象显示,你这次是大凶。几乎不可能踏出的死局。” “啧,说了让你别说出来,心塞。” “但是,卦象中又有一丝异常,类似于生门,又类似于…”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点疑惑和不可置信。 “什么?” “红鸾星…” “……” 你确实是个神棍,但绝对是个不靠谱的神棍。 赵冰雪好像看出了他心里想什么,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为什么别墅要修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何愿在第四次被堵在三环的时候怒了,他看了看表,还有三十分钟宴会就要开始了,“玩儿我的吧!” 从收纳格里找到了一盒上次遗留的烟,突然想起车里还有位女士,他举了举烟盒问道:“来一根?” “问一个淑女要不要抽烟,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赵冰雪吐槽了一句,接过来拿了一根,熟练地点上,深吸了一口。 何愿也抽了一根点上,呵呵,反正哥又不娶你。 “呼…”他吐出几丝烟雾,苦涩的尼古丁带着点焦味侵入鼻腔,这苦味仿佛连思绪都要臣服于它。 “京城是国家的门面,这三环也算是上面花大精力整治过的。”他顿了顿,“已经很久没这么堵过了。” “哼,你的运势从现在开始就已经不太好了。”赵冰雪嗤了一声。 “冰啊,这事挺蹊跷的。”他感叹了一声。 那俩国家要员至于吗?两个派系虽说一直不合,但也不至于这样以死相逼啊。再者说这隐瞒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吧?他们硬是没有得到一点情报,愣是被瞒了一个多月。要知道,他们的人物虽然谈不上万事万能,也差不多了。突然他脑里闪过了什么,快的抓不住。 他们探查了无数机密,与无数重要人物交恶。 掌握了无数危险的秘密。 档案室里放着的都是可以决定一个人生死的东西。 现在暗部的人已经是第三拨了,时间过得飞快,他们几乎都三十多岁了,甚至还有几个从第一拨人里遗留下来的人。 年龄一大,随之而来的就是经验大于执行力,执行任务的力不从心。何愿明白,他们的可利用价值差不多已经被压榨尽了,而国家也不会留下他们养老的,因为这里聚集着的人对国家的威胁太大了。 随便一个人卖些情报出去,就够国家焦头烂额的了。 可是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时间点呢?国内几个军用情报组换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美国临近大选,某党领导人放话说为了保卫公民安全研制了一种新式威胁性极大的武器,这会儿应该正式需要他们的时候。 …等一下。 何愿突然想起了点东西,打电话给了管理档案的人,“帮我查一下,2003年春季的重罪记录。有没有一桩贩卖军火的案子,是经过咱们手的?” “有的,老大怎么了?” “从犯都有谁?” “郑州烨,罗军,李建林,昆成,昆冬。” 何愿心里突然有点发冷,其他从犯倒是无所谓,已经死了。可这昆家的两兄弟来头可不一般,用了些手段判了个无期。这两个人是他亲手搜调的资料。这件走私军火的案件可谓是03年最大的一起案子,涉案金额和人数更是数不胜数。而那时的他才刚上任,突然拿到这种棘手的案子,有些懵神的同时也满怀热血的期望能大干一场。由于缺乏经验,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将自己和暗部摆在了明面上,也就是说他和暗部成了靶子。 这次那个绑了别人孩子的人就和昆家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会要一锅端吧…?这次被那狗日的上峰忽悠的可算是男女老少一起出动了。 综合起所有现有的消息,让何愿心里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但愿这个猜测是假的,他做完这个任务便会收手,申请调任。 如果是真的… 那又能怪谁?这个机构里收的全都是自愿为国家做暗线工作的人,自己选好的路,闷着头走到死就算是走完了。 一根烟在思考中慢慢燃烧着,在这个狭小温暖的空间里充斥着烟雾与车载香水混合起来的味道,沉重又粘稠地糊在何愿鼻端上,他抿了抿唇,打开了车窗。 前面的车龙已经开始缓缓挪动,外面的冷风打着卷地刮了进来,带走了车内的味道也放松了他浓稠到化不开的思绪。 何愿揉了揉额角,摇头低笑了一声。 “开心点,也许事情没那么糟呢。”赵冰雪掐灭 第33章 番外 七点四十五分,何愿终于克服了艰难的堵车,到达了那个该死的郊外别墅。 一下车,呼吸一下郊外的新鲜空气,何愿都快哭出来了,冷静下来想想,车上说的全都是未来可能的事情,说的跟真的一样,却未必会演变成那个样子。他揉了揉额角,带着赵冰雪去了位于别墅二楼的监控室。他的同僚都在里面布防。 “你来了?”楚英眼睛紧盯着屏幕,手上不停敲打着键盘,嘴里啃着个苹果,听见他来的声音,头都没抬,含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 何愿走过去,抬手把他嘴里快掉出来的苹果往里推了推,顺口道:“你弄的怎么样了?” 楚英终于空出了一只手拿着苹果,说道:“这资料是王叔搞来的?”王叔是何愿这个机构里资历最老的人,算下来就算是何愿这个负责人都得恭恭敬敬叫声王叔。 何愿皱了皱眉,说道:“是我弄来的。” “你小子去当凯子了?用身体还的资料?咋搞的这么全!”嘴上说的不好听,楚英心里却惊了一跳,这份资料的完整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覆盖到了方方面面,可以说有了这份资料,楚英可以更好的掌控全局。 “滚你的。”何愿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这些整理出来的资料是他想好了计划带着手底下人跑来的,被这家伙一说咋变得那么龌龊呢。 楚英耸耸肩,将电脑中的别墅平面图调出来给他看,“看到这些小红点了没?这可是美*方最新的鹰眼飞行器,专门用来监视人的,第一批还在做实验测评呢,我磨了那边的人半天,好不容易才搞来了十个。” 一旁安静的赵冰雪突然探头看了下监控屏幕,接着皱眉说道:“我感觉…不太好。” 楚英并不太清楚眼前这个长相秀美却给人感觉冷冰冰的姑娘是传说中的“神棍”,所以他谨慎地问了何愿一句:“她…脑子不好使?” 什么脑子不好使!赵冰雪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哼了一声,转过头不说话了。 楚英莫名其妙就被拉入黑名单,心里很是不解。 何愿摸了摸鼻子,面对同僚疑惑的目光和下属愤怒的眼刀,只好转过头装自己没听到。 楚英手里拿了个单独的显示屏,上面是显示的是十个鹰眼机器人的分布和活动控制范围。带着点炫耀意味地向何愿挥了挥。 “可以啊你,我记得上回你带来的什么新式武器,差点被海关扣下来,这回怎么混过来的?”何愿诧异地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 “……”呵呵。 “其实是托上边的人搭个线,不是走海关的。”楚英敲下最后几个字符,长出了一口气,“要不是你托我,我才不干这种折寿又缺德的事情。这次的酬金怎么算?” 何愿呼了他一巴掌,“你还想酬金?这次是还我上次救你一命的人情!最后一次了。” 楚英瞟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了几句。何愿呵呵一笑,威胁地扬了扬拳头。楚英立马闭嘴了,摄于何愿强大的武力值,不敢多说,生怕被这个野蛮人揍。 累死累活干完没钱拿如果再被打一顿,这就太得不偿失了好不好! 何愿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到那个晚会开始的点了。 &&& 此时别墅前的门庭上已经停满了各种平时不多见的豪车。门庭草坪通向一扇巨大的镂空铁门,两排侍者站在铁门旁微笑着迎接各个身份贵重的客人。而社会上层的各位名流们挽着自己的女伴,如同绅士一般缓慢走进那富丽堂皇的主厅中。 主厅很大,容纳数百人也绰绰有余。顶上吊着的水晶灯折射出绚丽却不刺眼的光芒,如同水纹般一点一点渲染推散开来。客人们也巧妙地分成了多个小群体,从这些小群体的人数中就可以看出哪些人在其中占主导地位。 男人们带着言笑晏晏的面具,费尽心机地想要打探些对自己有好处的消息。 女人们的世界里也同样是荆棘密布,一群穿着打扮无不华贵精致的女人或坐或站,笑着低声讨论着新上市的首饰和圈子里的八卦。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去窥探别人面具下阴暗的内心,因为见惯了的东西,就算是猜也能猜的到别人是什么样。 此时厅中的女士们正窃窃私语着,因她们看到了一个男人。这到底是谁! 那男人身材修长,黑色的西装虽然简洁庄重,却不难从那流畅的线条和不俗的面料中看出它的昂贵。 名媛们紧紧盯着他的脸,鼻梁高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嘴唇薄而上翘。最让人疯狂的是他温柔中又带着点强势和锋利的气质。 那个男人挽着一个娇小苗条的女孩,女孩笑的甜蜜,而男人也时不时配合地偏头温柔地对她说着什么。 如果能让他做我的情人该多好!一众女人心想。 “她们看上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扒光自己爬上你的床了。”笑地一脸邪恶的赵冰雪说道。 “王一峰带着刘原的孩子已经快到了,咱们失了先机,只能在晚会上想办法找了。”何愿没理会她的调侃,压低声音说道。 “刘原这个人给我的观感很不好,邪的很。”赵冰雪说道。 “既然王一峰敢把孩子当做筹码摆在明面上威胁,那刘原还怕什么?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愿笑了一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走向舞池。 “孩子真的重要吗?”赵冰雪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何愿行了个礼后牵起她的手,微笑道:“孩子重要啊,当然重要。” 听罢,赵冰雪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何愿看她这个样子只好安慰道:“笑起来,你也别想太多,等会咱们偷偷走。” 王一峰是带着刘原的独子来和他谈的,摆明了威胁的态度,谈不拢就撕票。两个人都位高权重,谁也奈何不了谁。 谁也不知道王一峰把孩子藏到了哪里,不过唯一肯定的是绝对在这栋别墅里。何愿拨动了一下耳钉,调了下耳机。 大厅里有信号屏蔽器,楚英在耳机中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时断时续地指示道:“整个别墅的监控都已经开启了,现在只有五个房间没有监控。我已经派鹰眼过去了,你可以过去看一看。” 何愿叮嘱了一声赵冰雪,便混入了人群。 那五个房间分布在二楼和三楼两边。何愿从后院翻了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三楼。这事情也挺奇怪,明明是刘原请他们过来救人的,却没有给他们完整的权限。二三楼都需要相应的身份权限,不然会被当做闯入者控制起来,就算他们也不例外。 一个利落的翻滚,背抵上了墙壁,何愿缓缓地向前移动,动作灵活地躲避开了红外线警报。在入口处的门旁按了几下,浮现出一个虹膜检测器,他拿出早就弄好的复制品扫了一下。 “身份确认。”冰冷的女声响起,三楼的电子识别系统将他判定为刘原本人,拥有最高权限。 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何愿原本应该高兴的,但是现在他浑身紧绷着,丝丝的寒意从楼道深处蔓延开来,浓浓的危机感席卷了他的内心。身体已经先于思想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他浑身的肌肉紧绷,如同一只猎豹一般随时都可以冲上去撕碎猎物。 有人在那里! 哒、哒、哒…几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下又一下。 这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的响,每一下都仿佛有千百下回响。 这简直能把人逼疯。何愿想道。 那个脚步声停在离他十米外的地方。那个人影隐藏在阴影中,只露出来一双穿着做工精湛的皮鞋的脚。 “你好,暗部头领何先生。”那个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点甜腻的意味又有些不能让人忽视的恶意。 何愿沉默着。那个人影自顾自地说下去,“也许你会疑惑吧,为什么这种找寻失踪孩童的活都要你们来做呢?” “哈哈,你说为什么呢?”那个人影笑的很好听,“我来告诉你答案吧。” 何愿呼吸有些粗重,心跳无法抑制地变快了。 “因为啊…”恶意的停顿,企图挑逗起对面那个人更失控的情绪,“从接下这个任务开始,暗部所有人就已经是弃子了。” 果然… 预感成真了。 “这栋别墅,就是我们的修罗场了吗。”何愿声音有些干涩。 那个人又向前走了几步,露出脸来,笑道:“我亲爱的队长,我真的很伤心,你并没有认出我。”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何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人的脸。 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张脸啊!横梗在脸上的是无数大小不一的伤疤,将皮肤分解成无数的小块。一只眼睛也因为眼皮的疤痕翻着白,真的不敢相信那样甜腻声音的主人是这样的……丑陋。 “罗…平君。”这三个字如同从牙齿中挤出来的一样,何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还会活在世上,甚至投靠了他们的上峰。 “队长,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竟然还会活在这个世上?我告诉你,就算整个暗蜂小队都死了,你死了,那个臭婆娘死了,我也死不了!”罗平君癫狂地大笑着,“想不到吧?!背叛者仍然好好的站在这里,曾经的战友却没了!他们去哪了?全都死了!” “真可怜,白鸽被乱枪射死,斑鸠自爆了,秃鹫被绑着捅了十几刀失血过多死了,最搞笑的是翠鸟和天鹅,两个大美女,像个最懒脏的女支女一样被敌人干死了!哈哈哈,他们都没有好结果,你呢?!大名鼎鼎的鹰,竟然也沦落到这种卖命的地步!”罗平君一步步逼近,声音凄厉如同恶鬼,“十几条人命换来了你现在的苟延……啊!!” “闭嘴。”砰的一声巨响后,何愿活动了下手腕,刚才那一拳打掉了罗平君的三颗牙齿。现在的何愿,更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活鬼,嘴角一贯轻佻的笑早已不见,眼底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 “你没有资格提他们的名字。”何愿缓步走上去,提起罗平君的领子,一拳一拳地打上去,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丝毫不躲避他的反击,拳拳到肉! 如果不是他泄露消息给敌军,白鸽可能现在仍然在打游戏,时不时骂上几句对方。 如果不是他阻碍了计划的进程,秃鹫可能过上几个月就要当父亲了。 如果不是他最后反水,翠鸟和天鹅也该结婚了。 如果……如果没有他! 恨意淹没了何愿的内心,他一脚踢飞了满脸是血的罗平君,看着对方狠狠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永远…也不会被原谅。”何愿走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白鸽,秃鹫,还有翠鸟和天鹅他们…会在地狱里等着你的。” 他单手掐着罗平君的脖子,给了他一耳光,“醒醒,谁指使你的。” “告诉你,你会放了我吗?”罗平君怪异的笑道,这回失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何愿的身手竟然进步这么快,情势估计不足。 “不会。”何愿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你就和我一起去死吧,连着这别墅里的所有人!”罗平君狰狞地笑着。 他咬碎了一颗牙齿,那里面是控制器! 何愿平静地笑了。 “你以为我会怕吗?”他笑的很好看,“你总是这么愚蠢。我和阿英还有冰雪,还有暗部所有的人,从到来这里开始。” “就没有想过能回去。” 楚英在监控室里,听到这一段对话,无奈的扶额笑道:“你们也没想过跑?” 下属们看了他一眼,“我们发誓效忠的是老大,不是暗部。” 楚英耸耸肩。 “那您是为什么留下来?” 楚英目光有些放空,“因为我欠那家伙一条命。” 赵冰雪笑道:“别这样悲观,一切的转机都在那死局里。” “再见。” 2014年9月13日晚上八点五十八分,深埋于别墅地下的炸弹被引爆,在场五百三十一人无一人生还。 一个人的死亡就像一撮归于大地的土,一湖被风吹乱的水。 万事万物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再次醒来,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34章 平定 究竟有多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梦里好像坠入了深海之中,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黑暗,只记得让人窒息的疼痛和绝望。 何愿软绵绵地哼了一声,坐了起来。扶着胀痛的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他梦见了前世的事情,现在想想,一切都陌生的可怕,简直就是恍若隔世。无数张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在梦里晃来晃去,最后的所有画面都定格在爆炸的一瞬间。 “太坑了,这就竟然穿越了。”何愿笑道,“也不知道楚英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也穿越了?” 对同僚们的生死,他在心里仍报有一丝侥幸地期待,同时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在这个阳光明媚,接下来还有无数重大事情等着做的早晨,监察使坐在床上,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脑袋放空了一会,何愿觉得智商才渐渐回来了。他起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看着镜子里明显带着倦容的脸,犹豫了一下翻出来一盒脂粉,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行为一边认命地往眼睛下面抹了一点。 “这下看上去应该好多了。”把那层薄薄的脂粉抹开抹匀,遮盖住因为没睡好而浮现出的黑眼圈。何愿对着镜子再次看了一下,确认以后带上官帽。 这回没拿幽冥扇,随手拿了把刀,牵着枣红马,看看天色还早,何愿溜溜达达地往军营走。如果情报没错的话,今天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想想看萧桓璟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从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就开始盘算怎么除掉面前的障碍,说起来这人也是够能忍的,幼年的时候就能忍受常人忍不了的丧母之痛和他人的恶意侮辱,更别说现在了。 这一点何愿倒是蛮欣赏的,萧桓璟特别像一种动物——狼。狼有个特点就是忍而不发,因为能忍常人不能忍,所以能得常人不能得。 他也最喜欢狼了(*′艸`*)。 另一边,皇宫内,萧桓璟同样已经起身,准备上朝。 他沉默着挥推了一干下人,整理好衣服,漱洗完毕,整个过程都没有说一句话。几个小宫女小太监看着皇帝陛下面无表情地脸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看向总管,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说我们是不是惹怒了陛下…?” 新上任的总管姓王,是个胖乎乎的老头,是原先服侍过元皇后的人,萧桓璟对他也熟悉的很,为了感谢王总管在当初元后去世后仍然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特意将他提拔上来替掉了吴忠。 王总管吸了吸自己的肚子,慢吞吞地说:“没事,陛下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放机灵点都。”说完就让几个人散了。 一个心思活泛的小宫女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她,便偷偷追着王总管走了过去。悄悄给他塞了个小巧的观音挂件,压低声音问道:“行行好,王大人,告诉奴婢吧。陛下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啊?您也晓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要是一个摸不准主子的心思,踩到主子的禁区…”她顿了顿,“可不就抓瞎了么,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玩儿的。” 王总管轻轻搓了搓那块吊坠,左顾右盼一番,凑她耳边轻轻说:“唉,你要问,我也就告诉你。陛下啊,还不是年轻气盛嘛!你也知晓,这宫里也没个可人的人。这几天正犯着头痛症呢,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宫女眼珠儿一转,问道:“不是有上回安平侯送来的吗?” 王总管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一个女娃家家的,朝堂之事还知道的不少。” 宫女心里暗恨道你个死胖子,面上却陪笑道:“家兄是侯爷的家奴,所以奴婢知道一点儿。”王总管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女人一看就妖的很,哪懂伺候陛下。” 宫女连声称是,又给王总管塞了不少好东西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她并没有发现,那个被她认定无用的总管,胖脸上一改之前的贪婪猥琐,变得精明起来。 王总管快步走到御书房,给皇帝把刚才和宫女的对话如实说了一遍。 萧桓璟顿了一下说道:“不用管他们。” 王总管低头称是。 萧桓璟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差不多该上朝后,就独自一人走了。 &&& 拂晓将至,何愿将几个千夫长召集在一起,他注视着几个神情兴奋的年轻人,微笑道:“几位都是陛下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想必能力和人品都是上佳的。” 几个千夫长互相对视一眼,对着面前的监察使行了一礼道:“何大人知遇之恩,末将等没齿难忘。”几个人都知道是何愿将他们举荐给了圣上,才有了他们今天的地位。这一礼监察使当然受的起。 何愿笑着摇摇头,“众位的表现在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寻了个合适的时间段告知了圣上,各位不必行此大礼。”那个合适的时间段就是他晚上和某人睡一张床的时候……… “今天召集你们来这里的原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安平侯这老儿不仁不义竟然想谋害陛下,此贼不除怎行!”看见几个人附和,何愿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现在清点你们的人数吧。” 线人传回来消息称,吴忠已经按捺不住了,那个老狐狸一样狡猾的人嗅出了最近京城里不太寻常的暗流,新帝强硬的手腕也愈发让他适应不能。 现在他打算孤注一掷的赌一次。将手里养的所有私兵和安平侯的军队并到一块。然后又设计在城卫军和宫中的御林军里混入自己的人,就想着给小皇帝来次绝杀。但是他也不想想,萧桓璟一路腥风血雨地走过来,什么没见过?再加上一个从现代过来,黏上毛比猴子还精的何愿,这点计策想要看穿再简单不过了。 何愿有的时候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于是他多方探查,发现…好像就是这么简单…… _(:3∠)_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习惯在阴谋诡计里遨游的人。 &&& 朝堂之上。 一片让人尴尬的安静,就在刚才,今天的一帮老臣们在刷着他们的日常。 “陛下,您该纳妃了!”声音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 感受一下,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已经不说什么劝谏的话了,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生怕说的委婉了皇帝假装自己听不懂。 “驳回。”萧桓璟一撩眼皮子看了看老臣a,然后低下头继续看着奏折。 老臣气的差点没撅过去,当场就要来个血溅盘龙柱。萧桓璟一个眼色示意过去,旁边的云五云六就冲上来,半是胁迫半是恐吓地扶着他走了。 啊,其实这没什么。朝堂上的日常嘛,每次一刷的任务。但是呢,有人不甘寂寞地站出来了。 “陛下,你可别怪老臣性子直!我可要问你一问!”一个中年人走出来,半遮半掩地行了一礼,然后声若洪钟地问道:“听闻陛下将皇太后软禁了,可有此事?” 世上竟会有如此不孝之事,文武百官一片哗然,这可是罪大恶极的事啊。可陛下应该不会这… “确有此事。”萧桓璟点头承认。 “陛下可知此事有多不妥!”中年人,也就是安平侯,按捺住心里的得意,本来想着这皇帝小儿不会承认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没想到这样顺利。囚禁自己的祖母,就算和她没什么血缘,可这事说出去难听啊。 萧桓璟抬起眼,盯着他。 安平侯咬了咬牙道:“百善孝悌为先,陛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何向逝去的先帝交待?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 一旁站着的谢词气的脸通红,想要替陛下辩解,老左相轻拉了他一下,冲他摇摇头。 “朕做此事时,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对于朕来说,那女人是杀死元后的凶手,杀母之仇,安平侯觉得如何解决,才能给天下一个交待?”萧桓璟开口了。 “这…”安平侯是出了名的头脑简单,自然不会伶牙俐齿的去辩解,所以他现在尴尬地站在那里。 “更何况…”萧桓璟慢条斯理地说道:“她还勾结外人意图谋反篡位。”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扔进油锅里的一根火柴一样,点炸了整个朝堂。 当朝皇太后要谋反,还勾结外人! #我的玉皇大帝啊我一定还没有睡醒# #天哪撸豪门皇家不得不扒的爱恨情仇# #我国还会不会再好了好捉急在线等# 一瞬间大臣们的心里刷过无数的吐槽弹幕,最后都汇聚成了规律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啊!先帝你快来看看啊!你老妈和你儿子要打起来了!!嘤嘤嘤世道好乱好想解甲归田! 欣赏够了众人鬼畜的表情后,萧桓璟笑了。 这一笑简直晃花了大臣们的眼睛,怎么说呢,这样笑起来的陛下真的…超可怕!! 虽然很好看,但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一点笑意啊!冷冰冰的吓死人了! “你说对不对,安平侯?” 他的表情如同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死人,冷漠而冰冷。 安平侯额头上出了不少汗,心里一直在骂吴忠,这小皇帝气势太惊人了,不知道那老东西现在整什么幺蛾子呢,怎么还不过来。 兴许是他的碎碎念起作用了,吴忠提着剑姗姗来迟,后面跟着呼呼啦啦上万人的军队,一会就包围了整座宫殿。吴忠一进殿门就大喊道:“此乃先帝赐予的宝剑,上斩昏君,下斩鬼神!萧桓璟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竟残忍囚禁自己祖母,实在不为天道所容!” 老左相看到这里,叹了声气,心想人傻真是没药医。 萧桓璟从王座上站起,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他走的很慢,背着手抿着唇,如同在散步而不是面对包围着整座宫殿的军队一般闲适。 但是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巨大的独狼盯住了一样,浑身冒白毛汗,手抖的几乎拿不住武器。 直面压力的吴忠表现的更是明显,剑的剑尖在地上不停划出白色的痕迹。 “你…你不要过来!”吴忠双目圆睁,像是离岸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突然提起剑刺向萧桓璟,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了,那就是杀死他!杀死这个令人恐惧的男人! 面对来势汹汹的剑,萧桓璟避开了要害后伸手抓住了剑身,锋利的刃立刻划破了他的手,鲜血顺着纤长的手指滴落。 “来…来人护驾啊!陛下受伤了!”那几滴鲜血唤醒了在场的大臣。 现场乱作一团,突然有人喊了一句:“进攻啊!”不明真相的士兵立刻就近扣押那些大臣,场面更是混乱至极。脑子比较清醒的云卫本来想要上去帮忙,但是看到萧桓璟给他们的暗号,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上去,带着几个大臣躲到了一边。 “华年,你看现在是我们的人占上风,你退位吧,我不会为难你。”吴忠想要抽回剑,却发现这剑像是铸到了铁里一样丝毫动弹不得。他一边劝降着,一边故意小幅度来回挪动剑尖,萧桓璟右手上的伤更加大了几分,血肉模糊的让人看的心惊。 “不可能。”萧桓璟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还在坚持些什么啊,你大势已去。”吴忠劝诱道,“退位了,你还是王爷,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他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坚持些什么,不抵抗也不逃跑,任凭士兵捉住大臣,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他退位了,你来当?我觉得你当个一年差不多就能蹬腿了。而且你还没儿子,三思啊老太监,当皇帝可是个力气活。”门口一个清朗的声音突兀响起。 “谁?!”吴忠又气又急。 “你爸爸我!”何愿提着刀,走进大殿。 衣袂青丝纷飞之间,是那张笑起来明艳至极的脸。萧桓璟看着他一身红衣,英气逼人地出现,心里突然一动。 “士兵!!拿下他!”吴忠气红了眼。 “你爸爸我来清理家门了。”何愿帅气地打了个响指,几个千夫长带着呼呼啦啦的人冲了进来,把那些看傻的不管是士兵还是大臣都扣那里了。 吴忠也被押,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轻易失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那个千夫长粗鲁的打晕了。 殿里的人很快就退了个干净,萧桓璟仍然很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只是个闹剧。 “受伤了也不知道躲一下吗,你体温怎么这么高?!”何愿托起萧桓璟的手,还没待说什么呢,就被他不正常的高温吓到了,他用嘴唇试探的触碰着萧桓璟的额头,烫的他一瞬间有些怔愣。 “你到底怎么了!阿璟,阿璟!”何愿紧皱着眉头问道。 “中毒了,不深。”萧桓璟隐瞒了一点,他中的毒让他浑身疼痛,思考缓慢。 “操,先不说你怎么中的毒。”何愿急了眼,打横抱起他,往寝宫跑。萧桓璟不乐意的动了一下,被何愿抱起来的感觉特别扭。 不开心。 皇帝这回有些懵的想道。 “求你别动了!等你好了以后让你抱回来行不?!”何愿气急败坏地说道。妈蛋中毒了还不让人省心简直心累! 萧桓璟立马不动了。 有点…开心。 皇帝陷入黑暗之前想道。 第35章 天道 “他到底怎么中的毒?”何愿坐在床边,看着一旁正在施针的云十,“你到底能不能治好啊?”再治傻了怎么办,简直愁人。 怀疑的语气成功的惹怒了云十,他怒道:“你行你上啊!” ……如果不是你家皇帝武力值太高,我真的很想上…何愿的目光瞄向皇帝的下半身。 云十年纪比较小,所以并不能理解监察使现在那种闪着绿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施完针后叮嘱了几句,又让何愿给皇帝擦下身体就走了。 擦…擦身体!! …… ……… 嘿嘿。何愿把门关好,回来搓着手看着着躺在床上的“睡美人。” 不得不感叹一句,萧桓璟是真的生的好看,何愿的目光从他光洁的额头一路向下。 今天才发现,这家伙睫毛还挺长,遮住了锋利的眼神后平白多出来几分脆弱。他像中了邪一样伸手,轻轻戳了戳皇帝的唇。 好软(*′艸`*)!! 何愿拧了条帕子,给萧桓璟擦了擦脸。手指向下,划过锁骨,不受控制地解开了衣襟。大片白玉似的胸膛逐渐裸露出来,往下是腹肌,劲瘦有力的腰肢。 ……嘿嘿(*`*)! 何愿跟个痴汉一样就差prprpr的舔了。 “唔…”萧桓璟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变傻?”何愿笑着戳戳他,“这是几?” 萧桓璟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地推开他,“别闹。” “你还没说怎么中的毒呢。”何愿突然想起来这个关键的问题。 提到这个,萧桓璟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沉声道:“我幼时中过一种毒药,但都埋藏在体内一直没有发作。那种毒药需要一种非常罕见的药草做引,吴忠正是买通了宫女将药草磨碎,藏入香中,才使我中毒的。” “刚收到消息,吴忠在狱里自杀了。”何愿盛了药,舀起一勺吹了吹,“来,阿——” “……”萧桓璟有些惊异地睁大眼睛。 “乖,张嘴。”何愿笑的特别邪恶,这份药可是他亲自熬的,光是闻味道就知道有多苦,要是能看到那张一向冷冰冰的脸皱起来,那简直太逗了! 萧桓璟眯了下眼睛,张嘴含下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正洋洋得意的监察使,唇对唇,渡了过去。 “唔…!”何愿大惊推了几下,手里的药碗都打翻了,深棕色的药汁在被面上蔓延开来,有几滴落在何愿的手上,烫的他一哆嗦。 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炙热的舌头,在口腔中探寻,逼迫着他一同战栗起舞,苦涩的药汁也化为甘甜。 一吻结束,何愿整个人都被亲懵了。晕晕乎乎的,萧桓璟看他这个样子觉得特别好玩,轻轻啄吻着监察使的唇角。 何愿缓过神,深吸了几口气。他真的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古人,一个古人!亲!晕! 萧桓璟笑了一下,拍拍他。 &&& 两天后,狱中灯火通明,安平侯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他想不通为什么计划会失败。现在吴忠已经死了,也幸亏他聪明地自杀了,一了百了。否则现在受刑的就是吴忠了。 “吴忠已经死了。”一个举止沉着稳重的年轻人坐在桌前,他声音低沉道:“只好让你来担罪了。” 安平侯的目光从涣散呆滞渐渐聚焦,他愤怒又恐惧地喊道:“不!我不能死!你们…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我都说!” 年轻人摇了摇头,笑道:“陛下不关心你做了什么。你,必须死。”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的妻儿被贬为庶民,妾室也都已经遣散。财产充作国库,军队也已经被收编了。” 安平侯的脸色青白,这几天在牢里的日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他知道他这回完了,牢里肮脏的环境,恶心的饭菜,还有无时无刻的犯人与狱卒的嘲笑都让他痛苦无比。每天都在祈祷,审判能来的慢一点。而吴忠的死亡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安平侯恍惚记得,吴忠上吊死的。脸肿成了猪肝色,舌头都快垂到胸前了。吓的他一到晚上就不敢闭眼休息,生怕那老东西来索命。 用何愿的话来说,安平侯现在已经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了,甚至可以用草木皆兵来形容他。现在是最好的刑讯逼供的时候,只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云卫将狱中情况如实反馈给了萧桓璟,萧桓璟沉吟一会后说:“三日后,宣刑量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宣刑量斩,在民众的面前宣读出犯人的罪行,最后当街处刑示众以平民愤。 &&& 下午,何愿收拾整理了一下最近的资料,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到处去探查消息整理情报,熬夜熬的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趁着今天天气不错,赶紧出来活动活动身体。 “何小友。”一声苍老的声音在心头剧震,何愿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好久没出现的老神仙。 “阁下…?”操为啥这老头儿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吓死我了。“本尊来,就是为了告知小友一件事。”老者的声音浑厚,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让人安心。“本尊偷改小友命数,强拉小友灵魂来此界的事情,已被天道发现。” “然后呢?”何愿皱眉问了一句。 “天道会试着将小友的灵魂驱赶回去。但是本尊已经用了固魂咒锁住了你的魂魄,天道赶不走的,只是…”一个微妙的停顿。 “只是什么?” “小友会体会到魂魄被拉扯的痛苦。” “有多痛苦?” “会有天道会拉你七下,每一下都是加倍的痛苦。最后一下如同被地狱业火灼烧,痛苦万分。” 何愿听的牙根都酸了。这他妈是人受的吗?!还地狱业火,老子这辈子就穿越了一次,还要附赠上这么多种多样的售后服务。 老者大概也清楚他的难处,想了想又说道:“本尊建议你到山上去,寻个灵气足的地方,兴许还能好受一些。” 何愿苦了一张脸,“我现在是公务人员,请假都是需要请大领导批准的,你说我这咋给阿璟解释,我能如实说吗?” 老者说道:“万万不可,你若是说了,天道的连带范围也会把皇帝牵扯进去的,到时候折了皇帝的气运,皇帝也会收到和你一样的痛苦的。” “那我怎么办?你这样说我是真的不会了,这个七下什么时候来?” “今夜。记住,固守本心。”声音越来越飘渺,最后竟是没了踪影。何愿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结果全被堵了回去。 今天晚上咋过啊,简直愁死个人,如果请假,没有理由请啊,如果不请直接消失,明天大概还要拖着病体回来打板子。 不高兴。 监察使焦躁地在空地上转圈圈,他恍惚间好像又记起了之前被铜锏打的痛来,在一种痛苦和两种混合起来的痛之间,他坚定的选择了一种。 本来每天晚上他都是到宽大的龙床上睡觉的,今天晚上还是算了吧。刚好今天萧桓璟和老左相商议事情去了,按照老左相的絮叨程度,估计挺晚才能回来。 准备了一点吃的,和高热量的糖水,免得等会痛完了直接虚弱的昏过去。看着桌子上的食物,何愿森森觉得自己是要生孩子了。 此时的他暂时并没有料到,这次的隐瞒会给他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 “左相这次助力不小,这是答应左相的画。”萧桓璟坐在主位上,笑着示意旁边的云卫捧着一个匣子过去,“左相看看,是否为真品?” 老左相激动的手都抖了,颤颤巍巍地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幅《雨霁山下送笠童子图》,顿时也顾不得其他,当场就开始评起画了,萧桓璟也不恼,品着茶看着老左相。 视线一转,瞄到了坐在旁边好奇想要看画却不得不按礼坐好的谢词,他放下茶盏,笑道:“谢卿。” 谢词一愣,立马行礼,“微臣在。” “谢卿想要评画,就去看吧。不必太过拘礼。” “谢皇上。”谢词有点开心,这幅画他也喜欢挺久了,今天见到真品了,怎么能不高兴。 萧桓璟正待说什么,突然就见一个云卫冲进来,还没等跪下就说道:“陛下,陛下!大人他出事了!” “什么?!”萧桓璟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叫御医,朕去看看。” 出事了…?好端端的会出什么事?从正殿到寝宫的路需要走一刻钟,然而萧桓璟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他直接施展轻功,硬是在几分钟之内就奔到了寝宫。 寝宫里没人!萧桓璟深呼吸几下,转身去了原先给何愿备下的院子。 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所见的一切让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的监察使,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地上床上,满都是血迹,那些血仍然在源源不断的从监察使的胳膊上流出来。 脑袋“嗡”的一下,萧桓璟甚至觉得自己站不稳了。他快步走上前,封住了穴位止住了血,又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监察使。 监察使昏迷前仿佛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一般,眉头紧锁,嘴唇被咬出两个血洞,面色苍白至极。 他伸手探了一下何愿的呼吸。 还好,还有。 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如同阳光一样鲜活明丽的人如果有一天从他生命里消失了,会是什么样。 直到这一刻,萧桓璟才敢正视自己的心。进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颤抖,生怕这个人又如他母后一般悄然无声的去世,只留他一个人,孑然一身。那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轻轻捏了捏握在掌心里纤长的手指。 何愿是个神奇的人,带着他从没接触过的过去而到来,如同一阵微风一束阳光一般席卷了他的生活,映亮了他阴暗的内心。他既是坚强的,又是脆弱的。 一点点的注意,与一点点的关心。 到最后,泥足深陷。 一切都从那一个狂风乱沙中炙热的吻开始,偏离轨道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当你想要割舍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让你割舍不下了。 “阿…阿璟?”一声微弱如同猫咪呜咽的声音响起,何愿醒了。他看到皇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有点懵。 萧桓璟丝毫不嫌弃何愿身上的血迹,将他轻柔地抱在怀里,低声说道。 “吾得愿卿,实乃幸事。” 第36章 定南 这句深沉内敛的话语,比起那些甜蜜的告白话语,更让他有所感触。 他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 何愿彻底怔愣住了。 萧桓璟看着他张大嘴巴的样子实在觉得有些好笑,勾唇轻笑道:“愿卿?” “…嗯。”何愿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脸皮发烫,血直往上涌,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 萧桓璟也觉得不可思议。 平常见监察使一幅心狠手辣又没皮没脸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见惯风月之事才敢这样没羞没臊地开玩笑的,结果没想到,竟然如此害羞?这可怎么是好。萧·人生赢家·桓璟抱着软软的监察使,面上八风不动,心里简直春风得意。 这气氛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啊,缓过来劲儿来的何愿握紧了拳头,既然告白慢了一步,那就在实际行动上压倒阿璟吧。 他的手悄悄绕到皇帝的背后,在腰臀处打着转的画圈。萧桓璟当然感受到了那只做乱的手,他笑了笑,同样不甘示弱的抚上了何愿的腰。在腰眼处抚弄着,何愿显然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会这样敏感,只是几个小动作就让他呼吸急促,乱了动作。 “你当时是怎么了?”坏心眼的皇帝陛下轻轻抚着监察使大人手感超好的背,趁着监察使脑子愣神的时候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 何愿愣了愣,抿唇道:“我感觉当时,真的快挺不住了。”感觉到抚在身上的手顿了一下,又安慰性地拍了拍,监察使如同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咪一样眯了眯眼。 “我当时疼的真的受不了,割了手臂来保持清醒,我有预感,如果那时候昏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想起那种灵魂被拉扯的痛苦,何愿咬紧了牙。 萧桓璟轻轻拍拍他的背,“没事。” “好在我挺过来了。”何愿笑的有些没心没肺的,“不然你那酸唧唧的话就要对空气说了。”说完才何愿觉得糟糕,卧槽怎么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赶紧凑上去谄媚的亲了亲明显黑了脸的皇帝,何愿讨好地说:“开玩笑的。” “这种情况你还会出现吗?”萧桓璟问道,何愿想了一下,那老神仙好像说过还会出现挺多次,就点了点头。萧桓璟摸了摸他长长的黑发,没有作声。 两个人此时都沉默了。 “吴忠已除,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何愿决定岔开这个话题,说多了也挺心塞的。 “削侯。”萧桓璟言简意赅地回道,华国皇室子嗣单薄,侯爵大多数为开朝时跟着元祖打天下的那些老臣们的爵位世袭下来的,数目虽然挺多,但流传到现在真正有实权的也不过寥寥。 华国现在正处于经济政治青黄不接的时候,几个有野心的人早就按捺不住想要造反了,若不是看吴忠被解决的这样快,有些犹豫,可能早就起兵了。 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用雷霆手段镇住他们,最后能把那部分兵权和土地收回来。现在的华国,兵力不算弱也称不上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周围的小国比起来当然还是个有底蕴的“庞然大物”,然而如果是和像漠北这种疯狗一样彪悍的国家打起来,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 何愿揉着自己的膝盖——这已经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了,他在想怎样改善经济和强化军事。 前世学的那些历史知识,真不一定能套用在这里。那些历史上的条条框框,当个参考就好,何愿可不会傻到原模原样照搬。这事可急不得,得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搞定那些想整内乱的侯爷们。 死个安平侯,还有后来人啊。他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几天快到定南侯来京述职的日子了,你和云卫出城接一下他。不要让他出现在其他人的视线里。”萧桓璟突然说道。 “定南侯?”何愿好奇问道,定南侯封地在最富饶的江南,这种鱼米之乡自古都是皇帝的心腹大患,生怕一个不好就养出来个敌人。 “是,展曜,字慕阡。”萧桓璟难得一见的笑的开怀,“我的挚友。” …… ……… 好朋友就好朋友吧,干什么笑的这么好看啊!哼! &&& 都京·郊外 “听闻那土财主找了个美人来当账房先生,打的名义是好的,对人家做的事简直堪称丧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欲行那苟且之事,握住那美人盈盈的腰肢,顿时兽性大发!”一个穿着打扮皆是上乘的男子站在离城门五十里外的茶寮里,声情并茂地讲着黄段子。 底下的茶客多是些没文化的粗人,一听这些带颜色的荤话就来劲儿,这会儿底下已经坐二十多个人了,各个面色通红神情兴奋。 那男子也不含糊,继续编道:“那地主抱着美人唱道,你出一件浅儿啊我出一环深,共抱做那妖精啊打呀嘛打一架哟,美人嘤咛着羞红了脸儿啊,看的那地主两眼发直。” 这男的也是搞笑,一人分饰两角,一会儿是那猥琐的不行的地主,一会是那说不上来脑子有病没病的美人,演的生动极了。何愿和几个云卫坐在角落里都快憋不住大笑了。 没发现啊,这定南侯还尼玛是个说唱艺术家哈哈哈哈哈哈,华国还能不能再好了,十个侯爷九个蠢还有一个是不走寻常路的定南侯。 没错,根据情报显示,这个花一样的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定南侯。 关于定南侯的传闻,京里流传了不少神乎其神的传闻,何愿之前为了了解这个“挚友”,特意下了大功夫去搜集资料。对这定南侯的传闻可谓是信手拈来。 这定南侯的爵位同样是世袭得来的,但这一任的定南侯比老侯爷可是能干了不少,只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就将原本民风闭塞生产力低下的南方封地五州,变成了现在的“华国粮仓”。 而且这定南侯展曜也是华国出了名的相貌上乘的人。何愿悠闲地坐在茶桌旁,看着定南侯在那里侃大山,相貌确实不错,乍一看很温润,眉目如画,个子挺高的,身材修长,但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他眼中那点奸诈的光。最重要的是,看他根骨,明显是练过功夫的,何愿有心想试试他。于是他扭过头,对旁边站着的云卫叫了一句。 “十七。” “在。”一个冷冷的声音。 “去试试那人的身手。” “可属下并不擅长…”那人有些迟疑。 “去吧,没事。” “是…” 任务是应下了,可十七犯了难,他跟人家定南侯无冤无仇的,怎么好贸然上去打架?大人也是不靠谱的,要是把人打坏了,主子还不得吃了他。 一边想着,一边向人群慢慢蹭过去。外表冰冷内心特别老实的十七抿了抿唇,绕到后面。趁着展曜喝水休息的时候,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能和你打一架么?” 展曜:“……” 何愿:“…我错了,小十七你快回来吧,下次这种要用脑子的任务我再也不派你了……” 展曜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那个只到他下巴处的少年,长的很好看的一个孩子。随后,他有些玩味地笑了,“我赢了你就嫁给我?” 十七冷冰冰地说:“废话好多。” 展曜:“……” 茶寮里的客人都兴致勃勃的围观着,这种比武的场面可难得一见。 展曜脱下外袍,对着云十七招了招手。 十七把佩刀放到一旁,行了个礼。 十七先出的手,只见他单手握拳快如闪电,几步并作一步向前打去! 展曜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手封住十七的后退方向,另一手用巧劲儿化掉了十七拳头的力道,顺势将他拉进了怀里。 十七抬头看展曜,展曜低头看傻七。 何愿默默喝下了一口烫茶,完了,小十七这是要远嫁江南了。 展曜这边还在当众耍流氓,紧紧抱着面红耳赤的十七不撒手,十七拳打脚踢都挣脱不出来,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像个小松鼠。 何愿被众云卫谴责的目光看的心虚,咳嗽两声,走了出来:“这位公子,能否放了他?” 展曜挑眉道:“他输了,这就是我的人了。” 十七心想,什么叫成了你的人?! “既然这么喜欢我家十七,就找个地方谈一谈聘礼的事吧。我家主子也很想给十七找个好婆家。”何愿面不改色的扯淡。 等等!大人qaq!不要啊!! 展曜玩味地笑了笑,穿上外袍,“公子真是个实在人。” 何愿也笑道:“公子也是。” 十七不太理解,他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两只花尾狐狸,摇着尾巴在密谋怎样去偷鸡一样。 展曜其实只是觉得这冷冰冰又有点呆的小少年很好玩,说要娶他当然也是开玩笑的话。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个坐在角落里的人,看气势都是武功不俗的人,而这几个人呈半包围状环着一个人,那个人才是真正让他忌惮的。 刚才小孩过来说要打架时,他还迟疑了一下,结果几下就解决掉了。 展曜觉得挺有意思的,很久没有这样期待过了。这伙人到底想要带他干什么呢? &&& “敛霄…”结果满怀期待的展曜觉得自己被骗了,而且被骗的很惨! 因为他的皇帝好友就坐在雅间里,笑着看他啊! 你是皇帝的下属就直说啊!!为什么要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啊摔! 第37章 担忧 “咳,总之事情可能就有点误会。”何愿清了清嗓子,“你们谈吧,我回避了。” 萧桓璟带着笑意拉了他一把,“别闹。” 少侠你画风不太对啊!by惊呆了的何愿。 卧槽,卧槽!by被闪瞎眼的展曜。 “敛霄,你们这是…”展曜深受打击地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我懂了。” 何愿也回过神来,顺从的坐在萧桓璟旁边。 反正秀恩爱又不要钱。 “敛霄,这回找我来有什么事?”展曜在最初的被打击到之后就渐渐习惯了这种是不是就要粉红一下的日常。 萧桓璟示意何愿来说,何愿只好给他和自己倒了杯茶,开口道:“就是想问下定南侯对发展经济这一块有什么经验和看法?江南从弱小到强大的变化可是有目共睹,相信定南侯也是有自己独特的方法的。” 展曜笑了一下,自信地说道:“不是我说白话,江南的发展真的挺废力的。你们也知道江南原先的情况吧?简直可以用穷山恶水出刁民来形容。” 何愿是当然不知道的,萧桓璟却深有耳闻,以前的定南侯时常拿百姓尚未开化不服管教来抵抗朝廷的管理。 “我父亲去世后我接管了权力,当时江南一穷二白啊,王府也是破破烂烂的。而且在大街上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都有抢劫偷盗这些事情发生,这种环境怎么能让人好好生活,安心种地?”展曜吹了吹茶沫,接着说:“我承袭爵位后,先从法律入的手,采用重刑严典的方式控制住了犯罪情况,为了控制封地,那些残兵败将自然用不得,然后就要重新编制军队,当时向皇帝打的申请被驳回了三次,我一气之下解散了官兵。” “后来托了敛霄去说服皇帝,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皇帝最终是松了口,我就从那些重刑犯里选,因为一般家庭里的都是劳动力,用不得。编制出了一个新军,严加训练,让他们好歹有个士兵样儿了,这两年已经过去了。”展曜喝了口茶润润嗓,接着说:“江南那边气候湿润,地方也好,能种的东西数不胜数,可是百姓太顽固,世世代代就守着那么点粮食种,所以我把通商口岸打开了。” 听到这里,何愿愣了愣问道:“通商口岸?” 展曜点点头,“没错,和那些其他国的人通商。” 有通商口岸么…那么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一些。 何愿心念一转,笑道。 “我想和定南侯,谈个生意。” &&& 夜色将近,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四周很安静,只听得见马行走时发出的哒哒声。 “阿璟,我觉得华国可是个好地方啊。”何愿懒洋洋地摊在宽大的马车里,看着马车顶部简朴的花纹发呆。 萧桓璟坐在他旁边,正翻着一本书,随口答道:“可你还是得走。”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只不过静默的天性让他找不到挽回的话,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的凝结了。 何愿默不作声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萧桓璟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时之间,原本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何愿的去留问题一直是他们心中一个结,何愿来的太离奇,萧桓璟丝毫不怀疑某一天这个以神奇方式来的人也会以神奇的方式离他而去。 从此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曾有个人来过这世间,他叫何愿。 一个人多久不见,才会被忘掉?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萧桓璟没有犹豫,他拉住监察使的手,将他带下了车。何愿被拉的莫名其妙,他其实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开心。就是有些挫败感,为什么他留不住呢。 前世孤身二十余载,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精神伴侣,可能马上还会发生点*交流,怎么就留不住呢,简直心塞! 于是两个人的沉默地点,从车上转到了车下。萧桓璟一路无言,拉着他慢慢走在河边。 河对岸在开灯会,人们熙熙攘攘地来往在各个摊位前,留连在每一个戏台前。河面很宽,那边的声音传到这里只剩下零碎又听不清的嘈杂声。黑夜为河水点了上颜色,原本深沉水面此时也已经被暖橙色的灯光剪出了细碎光芒。 天上的星星镶嵌在夜幕上,地上的点点灯光融化在河水中。 五月的晚上,送来一阵阵微风。空气里满都是麦花糖和果子酒混在一起的夏天味道。他们两个人相顾无言地站着,看到萧桓璟眼里的担心和自己的身影,何愿突然觉得,纠结那么多真的很不值得。 还不如,抓紧眼前这个人。 “你知道的,我在担心什么。”萧桓璟叹气。 何愿笑了一下,“人生天地,忽如远行。我们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在这场人生旅途中,只有爱人和朋友,让我们暂时觉得自己不起一个人,我们会一起分享活着的意义。” “而我现在,就有了陪伴。” 剩下的话,消失在相触的唇齿之间。只听到那模糊的一句。 “我也是。” 第38章 出行 虽然日子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天气却仍然不算太热。前几天刚放晴了几日,今天就下雨了。这雨从下午就开始下,一直到晚上都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 外面一片闷热,寝宫内却非常凉爽。何愿站在萧桓璟身后,探头看他手中的地图。 “我有个想法。”他摸了摸下巴,说道:“我想去趟江南。” 两人身高相仿,何愿索性环住了萧桓璟的腰,将脸埋在他带着点薄荷叶清爽香味的长发里,亲昵地蹭了蹭着他的侧脸。 萧桓璟没在意监察使小小的“不规矩”,手指点了点地图上江南的地域,“你要去江南?” “嗯,去那边看一下。学习一下先进经验。”何愿像只猫一样懒洋洋的黏在皇帝陛下的身上,伸出手指去来回拨弄他垂下来的发绳。 萧桓璟指头划过江南所在的地方,轻轻点了点。 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萧桓璟眉头紧锁,缓缓摇了摇头,“这几年江南的民用通商口岸越来越多了。” 华国的江南临海,一直和周边的国家有贸易往来。但是这些贸易往来都是官府控制的,每个月都会定时反馈上达天听,可是先皇不管事,管事的吴忠又认为这些通商的事务都是奇技淫巧,所以根本不管理。 中间的官员也乐得这样,吃点贿赂就将各种事务放到一边了。 这种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后果就是,江南民间与另外几个国家的商业往来越来越频繁。最后发展到直到展曜上台,都无法遏制了。 “江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何愿说出了他的担忧,耸了耸肩道:“江南的发展是必然的结果,你还不如坦诚给定南侯讲明白与那些国家通商其中的厉害关系,展曜也是个有心计的人,自然明白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何愿站起身,走到皇帝对面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你也是想太多了,其实你收回开放通商的权力定南侯说不定还要谢谢你呢。” “我会与他再商议一下的,你什么时候动身?” “…我带几个云卫走。”何愿不太乐意地说道,“过几天就走。” “这几天你准备一下吧。等这边局势稳定一点后我会去看你的。”萧桓璟笑了一下,伸手去轻轻拍了拍何愿的头,“你把梓沐也带过去吧。” 何愿瞪圆了眼睛,“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舟车劳顿的,带个小姑娘,能照顾好吗!” “她前几天还问,上次那个好看叔叔去哪里了。她还给你做了个小香包,还…” 何愿赶紧捂住他的嘴,闭眼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我带就是了!” 拿小孩最没办法了qaq………… 皇帝陛下被捂住了嘴也不恼,笑着看着他,黑色深邃的瞳仁里全是满的可以溢出来的笑意。他握住监察使细细的手腕子一拉,监察使也笑开了,顺势往前倾,单手撑着矮几,任由皇帝陛下吻住自己。 “我说你们都京的酒怎么这么辣啊——”定南侯提着坛子酒推开门,正好瞧见俩人亲的难舍难分的。被打断的两个人齐齐向他看过来,他有点呆滞地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喝么…” 何愿内心气结,喝你娘个头啊喝,气氛这么好就被你给打断了,我特么要是二十五岁前还没脱离处男身全赖你! 展曜问完也有点尴尬,但是脸皮厚比城墙的定南侯定力非同一般,他清了清嗓子,瞟了一眼脸色有些酡红的监察使,心里啧啧感叹,敛霄真是十年不开荤,开荤弄十年,瞧瞧人家监察使,这嘴唇都快被嘬成花儿了。 “咳咳…光天化日的,注意点儿。”他坐到矮几前,给三人倒了酒。 “现在是晚上。”何愿缓过来,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么晚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喝酒吧?” “当然不是,我是来说通商口岸的事情的。”展曜晃了晃酒杯。 何愿和萧桓璟对视一眼,没想到真的被猜中了,这展曜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说吧。”萧桓璟整理了一下刚才被何愿不小心拉散的衣襟。 “管理这些口岸的地方叫海商司,因着先皇的缘故已经被废弃很多年了。江南地方上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控制这些商人了。”展曜敛目道,“这些海商都是江南经济的后备支撑,江南的税务,军需,备粮几乎都要靠他们。几个大的世家也把持着这些渠道,衙门和侯府都插不进去。前段时间几个举足轻重的世家不知从哪里听说,朝廷要削侯撤藩,天天上我这里闹,我的侯府都快被掀翻了。” “你的想法呢?”萧桓璟淡淡地问道。 展曜苦笑一声,说道:“恢复海商司,我将开海经商的权力交还。再这样和他们闹下去,我的爵位都快保不住了。” 话虽夸张,却也充分体现出了他的难处。 萧桓璟沉吟片刻,“我会派云卫去帮你。” 展曜叹了一口气,“多谢。” &&& 都京一百里外。 老天爷很给面子的放晴了,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上。一行车队缓缓地行驶在官道上。 “何叔叔,这是我给你的香包~”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双手捧了个小小的香包,递给旁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笑着,也双手接过来,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捧着那个做工有点粗糙的香包,夸了一句:“真好看,沐沐手好巧。” 小女孩对这种夸奖显得十分受用,她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何叔叔,我想三伯了。”沐沐突然嘟囔了一句,冷冰冰的三伯虽然并没有多少言语,可小姑娘心里清楚,三伯是喜欢她的,就是没说出来而已。 何愿笑了笑,把想家的小姑娘抱到腿上,“没关系,你三伯还有事情要忙,忙完他就过来了。” “真的吗?”小姑娘瞪圆了眼睛,“骗人晚上会睡不着的。” “嗯嗯,没骗你。”何愿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下棋么?”展曜撩开帘子,问道。 何愿让沐沐去找云卫玩,然后坐到展曜跟前,放好棋盘,“先说好,我水平可不怎么样。” 展曜笑了几声,“你倒是实诚的不行。” 由棋子构成的黑白双龙在棋盘上纠缠到一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何愿手指摩挲着一枚墨玉棋子,企图用这枚棋子封锁住白龙的目。 “你和敛霄这算是怎么回事?”展曜眼睛紧盯着棋盘,半晌突然问了一句。 何愿沉稳地落了一子,“就那么搭伙过日子呗,还能怎么样。” “胡闹!”展曜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落下,堵死了黑龙的退路。 “有什么胡闹的。”何愿思索半晌,落下一子,巧妙地给黑龙另辟了一条生路。 展曜一子又将黑龙截断了,现在黑棋气数几乎快断绝了,一副颓态,“这条路谁都可以走,只有萧桓璟不行,他是皇帝。你们俩最后会像这黑子一样。” 他狠狠落下一子,点在龙头上。 “全盘皆输。” 何愿执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向他。 “全盘皆输?” 何愿笑了笑,“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乱做预言的人。心思比牛毛还多,命中率却低的可怕。” “你…” “别急着骂我。”何愿摇了摇头,他拈起一枚墨玉棋子,白皙的指尖被黑色的棋子映衬的愈发好看。 “别总想着未来。” 他轻轻将一子点在棋盘某处。 “毕竟天道难测。” 那一枚小小的黑子,打散了白子所有的计划,硬生生地转败为胜。 将原本不可能有任何转机的死局挽救了回来,靠的不仅仅是智谋,也有破而后立的勇毅。 展曜看着棋局,愣了半天,突然摇头笑道:“…这还叫下的不好么?” 何愿有些无奈骑着他的枣红马走到前面去了,暂时不想和那个讨厌的人坐一辆车。到底会不会聊天啊,感情问题也是能随便提的吗! 展曜坐到车辕上,吊儿郎当的晃着腿喊到:“别生气了,送你个礼物!”说罢,甩了个东西过去。 何愿看也不看他,微微侧头,接住了那个小小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鸽蛋大小的珍珠。 他把珍珠揣好,笑容满面地问道:“还有么?” 展曜被他的不要脸惊呆,怔愣一会儿后大笑起来。 “你要是不跟敛霄了,就来跟着我吧,保证比敛霄对你还要好。”展曜挤了挤眼睛,笑道。 何愿瞥他一眼,“回去我就说,你撬他墙角。” “那我就说我只是想挖你来工作。” “呵呵,反正下场都不会好。”何愿耸耸肩。 &&& 夜里,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离都京四百多里的一个小城。 找了个客栈安顿好以后,何愿招来了他和皇宫之间通信的鹞子。 “今天差点和展曜那个人吵起来。他好烦。” 写好了小纸条,卷起来塞进鹞子腿上的小筒。何愿笑的一脸荡漾。 没错,这只相当于现代军用电台的鸟,被用来让两个恋爱中的人传小纸条了。 肩负着两个人谈恋爱重任的鹞子突然觉得。 人类。 好烦。 第39章 遇袭 适夜,万物具静。月亮被灰色的云笼罩起来,雾蒙蒙地光晕洒在屋顶上。 一声轻微短促的哨声响起,几个黑影闪进客栈的走廊,小心翼翼地挨个房间查探着他们今天的目标所在地。 为首的黑影对其余几个部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分开行事。那几个人跳上房顶,掀开瓦片,往里吹了些蒙汗药烟。确认任务目标都已经陷入沉睡后,放心大胆地从窗户翻了进来,落地轻盈,身手敏捷,一看就是练武的好把式。 据他们观察,这队商人里只有一个人武功还不错,他们为了保险给这个人的蒙汗药分量加大了不少。 几个人分开在不同的房间,他们并不太清楚这些被药晕的人的身份,但是主子下了命令,必须要这些人的人头,他们才会这样铤而走险。 他们应该都普通的商人,不然这几天就不会这样规规矩矩的走官道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惹到主子了,要被这样报复。这次任务倒是简单的不可思议啊。 几个杀手天真的想道。 可事实证明,图样图森破。 “咚——”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几秒后,接二连三的沉闷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女子的尖叫:“有流氓啊!!!” &&& “是不是很想不通,给我下了三人份的药,怎么我还是没倒?”何愿用手中的扇子拍了拍被五花大绑的头目的脸。 看着他愤怒地恨不得撕碎自己的样子,何愿摊开了手微笑着说:“我啊,天生体质特殊,毒免。” 云十六牵着沐沐过来了,小姑娘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才被吓到了,何愿心疼地蹲下来低声哄着她。 展曜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缓缓揉了下胀痛的额角,刺客来的太不是时候,他本来睡的就迟,刚一睡着就又被吵醒,现在头疼的想杀人。 “是谁派你们来的?”何愿例行公事地问道。 “……”刺客也非常按剧本走的缄默不言。 “十六,大刑伺候。”何愿站起身,拍了拍手。他可没那个闲心思耗下去,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干嘛还要用脑子呢。 “是,大人。”云十六单手一个用力就把那个头目给提溜起来了,头目惊呆的表情活像白天见了鬼。 云十六把他往肩上一甩,大步走向里屋。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客栈的老板,那个长胡子的胖老头穿着里衣慌慌张张地被小二扶上来,看到楼上一片如同被狂风席卷过一般的狼藉,还没开始哭呢眼角就扫到那几个气势惊人的人,心里也有点怵。他作了一揖,苦哈哈地说:“几位英雄,小老儿开个小店只为糊口,实在不容易,各位这样……是要了我的命啊!” 何愿嘴角抽了一下,从袖子里抽出张银票,递给还在那里哭的胖老头,“别哭了,赔你。够不够?” 那老头儿瞄了一眼银票的面额,立马喜笑颜开,“够的,自然是够的。” “喂,十六一个人不要紧吗?”展曜突然想起来,留一个姑娘在那和个穷凶极恶的人在一起好像不太妥当。 何愿瞥了他一眼,神色淡定道:“别担心,这世上除了死人以外,没有十六撬不开的嘴。” “真的?”展曜有些怀疑,云十六是个长相乖巧身材娇小的姑娘,每天都穿着样式好看的裙子带着牧牧跑来跑去,一点也看不出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何愿耸了耸肩,十六这个姑娘,可是个催眠的天才。她可以不凭借任何的外物,仅靠言语和对视暗示就能让一个人陷入深度催眠。在这个多数人对催眠没概念的世界里,只要她愿意,很少有人能逃掉。 里屋突然传来了几声痛苦的嘶吼,那吼声越来越大,最后一声清脆的拍掌声后戛然而止,室内重新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云十六出来了。她抹了一下鼻尖上冒出的汗,轻轻呼了口气。 “怎么样?”何愿递给她一杯热茶。 云*口大口喝完了后,满足的打了个嗝儿,“还行。” “我说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注意下仪容仪表?动不动就当着我们的面打嗝骂人,以后看谁还敢要你。”何愿简直无奈,这还是个女孩吗?成天和其他云卫吵架,开口闭口就是x你娘,吵红了眼就撸袖子打架的。也太彪悍了吧! 云十六突然抬起头,紧盯着何愿的眼睛,何愿猝不及防下和她对视了,眩晕了一瞬后,何愿甩了甩头,笑嘻嘻地说:“没中。” 云十六气红了脸,哼唧了半天说道:“一点也不好玩。” 何愿把她手中的杯子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指了指好奇的展曜说:“对他试试去。” 云十六笑眯眯地跳过去,先告了句罪,然后在展曜毫无防备地情况下突然对上他的视线。 展曜只觉得这个姑娘的瞳仁有些奇怪,然后意识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他虽然可以清楚地听见周围的声音,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可就是控制不了。心里一着急,他就“醒”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何愿翘着二郎腿,看着平时精明的定南侯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心里特别愉悦。 “太…太神奇了。”展曜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说实话,失去身体控制权让人十分恐慌,“感觉不太好。”见云十六又想抬头看他,他赶紧闭上了双眼。 耳边就传来何愿带着笑意的声音:“放心,十六只能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催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展曜心有余悸地问道。 云十六笑的一脸天真,“我是天生的重瞳子,瞳仁比一般人都要深。” “所以才比较容易施展催眠术。”何愿补充完她的下一句,又问:“十六你问到什么有用的了吗?” 提起正事,云十六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了,她紧皱着眉头说道:“大人,大事不妙啊!!” “这次的刺客,都是远洋国家的商会派来的。” “你说什么?!”展曜拍桌而起,“你确定不会出错吗?” “十六不会出错。”何愿也皱紧了眉头,他自然知道远洋国家指的就是那些和华国隔海相望的国家,这几年它们和华国的商业贸易越来越频繁,看华国商品经济不发达,便企图击溃华国脆弱的经济系统。他们的野心可不仅仅限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贪婪的目光盯上了华国这块美味的肥肉。 “必须快点抵达江南,迟了变数更多。”何愿一句话,拍板了。 &&& 赖这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所有人在今夜都没办法入睡了。 何愿躺在床上,那个煎熬啊,他现在特别想插上翅膀飞到江南,和那些大鼻子洋人斗智斗勇。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何愿愣了一下,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跳到窗前,打开窗户把那只鹞子迎进来。 灰色的大鸟踱步进来,骄傲又矜持地抬起一条腿,何愿赶紧摸摸它的头以示鼓励,然后迫不及待地取出了纸条。 他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看着那张小纸条。萧桓璟的字工整有力,一撇一捺都带着点锐不可当的气势。 “别后不知君远近,但晓山水隔重京。酾酒纵歌不得志,愿同清风入君怀。” 何愿把这首小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笑了。这是皇帝陛下不太熟练地撒娇呢。 而另一边,寝宫内。 王总管看着皇帝陛下紧抿着唇严肃地坐在御书案前,对着一堆奏折,难得一见的走神了。 作为皇帝陛下贴心的大棉袄,王总管十分机智地凑上前问道:“恕奴才直言,陛下可是在想何大人?” 皇帝陛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得到默许的王总管老脸笑开了花,他这是高兴啊,从小到大都是冷冰冰的陛下总算是有点人气儿了。 “陛下在忧心什么?何大人武功高强,人又机敏,定然不会有事的。” 萧桓璟合上了奏折,他当然知道何愿的身手,也不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就是以他的文学水平,能不能看懂……那首诗? 看懂了的话… 想到这里,皇帝陛下的耳根默默地红了起来。 第40章 途中 天渐渐开始热了,毒辣的日光毫不留情面的扫射过大地,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阳光,几声不知消停的蝉鸣,更是令人心生烦躁。 何愿这几天因为有些中暑,几乎都没吃下东西,他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在比较极端的天气很容易出毛病。上吐下泻地这么一折腾,人又瘦下来不少。 路上又遇到几伙刺客,何愿本想自己动手解决他们,结果身体太虚,竟然晕过去了。吓得展曜和几个云卫赶紧勒令他养好身体,在好转之前绝对不能动手。 现在他正抓着个软垫靠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看书呢。因为前几次的“不听劝告”,展曜派沐沐小姑娘在一旁监督他,小姑娘两只本来就大的猫儿眼瞪的更大了,眨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何愿。 何愿被她盯的浑身发毛,书也读不进去了,只好无奈地放下书,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别这么看着我了。” “十九叔叔,你怀孕了吗?”小姑娘疑惑地问道,在她心里,只要这样虚弱,就是怀孕的表现。 何愿眼角抽了抽,这孩子的性别意识堪忧啊,“当然没有。” “那十九叔叔将来会有三伯的孩子吗?”小姑娘蹭了蹭他放在头上的手。 何愿表情微妙地说:“为啥不是你三伯怀了我的孩子?” “三伯怎么可能会生孩子的啦~”小姑娘一脸‘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可是常识’的表情。 …… ……… 何愿真的好担忧这孩子的教育问题……果然两个男人带孩子不太靠谱吗,萧桓璟你成天都在给孩子灌输些什么! 想说些教育孩子的话,结果在对上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后全都化成了一声叹息,何愿又揉了揉小姑娘软软的发。 “十九叔叔想三伯了吗?”沐沐笨拙的爬上车上的高塌,凑到何愿身边问到。 何愿笑着点点头,小姑娘脸红红的说:“我也想三伯啦。” “放心,三伯很快就会来看咱们的。” &&& “左相。”萧桓璟坐在书案前,扫了一眼旁边的王总管。 王总管很有眼色的给老左相搬了软凳,沏了热茶。 老左相乐呵呵地坐在软凳上,手捧热茶,气定神闲地开口道:“陛下,最近事务过于繁忙,老臣吃不消,想赋闲了。” 萧桓璟皱了皱眉头,随即很快舒展开来,他定声问道:“左相又有何要求?” “实不相瞒,老臣近日听闻陛下新得了幅画。老臣是想要近距离观赏一下那幅《巫山连雨图》。”提到喜欢的画,老左相立马两眼放光。 “可以。”萧桓璟看着老左相迫不及待的样子勾唇笑了笑,“不过左相得为朕办点事情啊。” 出了宫门后,谢词赶紧跑上来,扶着老左相,“陛下怎么说?” 老左相噎了半天,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陛下的便宜,可不好占啊!” 萧桓璟想到刚才的对话,心情不错地呷了口热茶,笑了笑。 &&& 前往江南的路上虽然不说路途崎岖凶险,但是因为有那些刺客杀手的缘故也算是惊险横生。这南方五州十二城都算在了江南的范围里,据都京大概有个六七天的路程,不远也不近。几天舟车劳顿的功夫,何愿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南方的地界范围之内。 从进入柳州开始,河流和农田就逐渐开始增多了。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努力耕耘总是能换来丰厚的回报的,江南温柔地给每一个人富饶的回馈。两边的街市上热热闹闹,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南来的北往的,四面八方的人都聚集在此。 入目所见,一片雕梁画栋,歌声桨影。 江南的生活是慢悠悠的,安顿好了一行人后,何愿独自躺在一艘小船上,在梨江上慢慢漂着。看着蓝天白云,手边放着温酒小菜,这样的日子真是太悠闲了。 前几天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放松下来后就被这闲适的气氛催的昏昏欲睡。阿璟没来真是有些可惜,这地方明明这样美,何愿有些遗憾地想到。 手边的杏花白已经渐渐有些凉了,小舟却刚过梨江的江心岛。一阵微风吹的小船有些波动,何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小岛。 像梦一样。 那岛如同在燃烧一般颜色火红,但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些火光是绵延几里的花海,映红了岛上的风景。何愿心里觉得有趣,便上了岸,几排红艳艳的花被他扫开,露出被掩藏起来的小径,说着那条小径渐渐深入花海,何愿一边走一边暗自小心着四周,难免保不齐又会遭了什么暗算。 在花海的中心,是一座小小的寺庙。 何愿停顿片刻,觉得有些无趣,便打算离开。转身之际,只听到有人唤他。 “这位施主,请留步。” 何愿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站在台阶上笑着看着他。 “施主此刻内心有惘,圆德或许能为您解惑。”老和尚笑着侧身,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谈吧。” 何愿觉得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了,这老和尚连他意见问都没问,就直接自作主张了。他嘴角抽了抽,抬脚跟了上去。 前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金身佛像和摆在前面的供奉。老和尚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个旧蒲团,在佛前摆好,笑眯眯地看向何愿。 摸了摸鼻子,何愿端正地跪坐下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老和尚摆摆手,“施主不必如此拘谨,贫僧法号圆德,是这小寺的方丈。” “啊…”何愿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您所说的,我心里有惘,是指的什么…?” 老和尚笑道:“施主不似凡人,身上竟然背负两种气运,一种已经断绝,而另一种也只是苟延残喘。” 何愿眯了眯眼,手暗暗按在了幽冥扇上面,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大师您是想收了我吗?为民除害。” 圆德愣了愣,好似没料到他这答案一样,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不解地说道:“可施主身上又若隐若现的带着一丝龙气。” …… ……… 何愿的脸微微有些发红,龙气……咳咳。 “施主,您身上这另一个断绝的气运是如何来的?”圆德和尚不解地问道。 何愿略一想,就知道他把两个气运弄混了。断绝的气运是指身体的原主,苟延残喘自然是指他,不过这话可没办法全说。 “我天生八字轻,家人唯恐我被勾了魂,就用了古法。至于那个已经断绝的气运……也应该是固魂导致的吧。”何愿面不红心不跳的扯了个谎。 圆德看了他半晌,叹息道:“我与施主既然能在这江心岛上相逢,也算是有缘人。我将此物赠与你,望你珍惜眼前。” “最难过的时候,它会助你一臂之力。” 声音逐渐模糊,如水纹般一圈一圈荡漾开来,最后消失在脑海深处。 “醒醒啊,大人?”云卫叫醒了何愿,“大人,怎么睡在船上?身体才刚好就不要这样不注意啊。” 云卫还在喋喋不休,转头看到何愿两眼发直,目光无神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在他眼前晃了晃,“大人?” “…嗯。”何愿回过神,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看到江心岛了吗?” 云卫吃了一惊,“大人,你难道睡糊涂了吗?梨江没有江心岛啊!”说完还用手指了指。 何愿看着白茫茫一片的江面,皱起了眉头。 “走吧,大家还等着你呢。”云卫率先从船上跳上岸。 何愿起身,动作却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也跟着跳上了岸。 只是他手里突然多了一串红绳手链,上面串着一黑一百两颗珠子,晶莹剔透的。这是从哪里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何愿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展曜稀奇地看着他的样子,对他说:“你出去睡了一趟,遇到什么美人给你灌的*汤,让你这么魂牵梦萦的。” 何愿抬眼扫了他一下,“呵呵。我这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着想。日日夜夜都想着怎么才能让大华更加强盛,最后成为天下霸主。” “……”骗鬼啊== “不过我接到消息说,最近都京里有些人可又不老实了。明明安平侯的血还没冷呢,他们就忘了造反的人的下场,真是…”展曜停顿半天,没想好形容词,只能重重叹一口气。 “我知道这事。”何愿揉了揉膝盖,他知道的比展曜要清楚的多,“前几天镇西王也来京中述职了,带着他的蠢儿子,好像是要让皇帝赐世子。结果还没进京城,他儿子就被京内另一个什么王的儿子给打断了腿,估计治好了也是个残疾。这样自然就赐不了世子了,那老头儿竟然要把在关西的军队弄进来。现在正僵持着呢。” “敛霄呢?他什么态度?” “他说让我安心待在这边,京城的事他会处理好的。我相信阿璟。”何愿笑着说道。 听的展曜一阵牙酸,“你们…真是…” 后世有个词形容这种行为,叫虐狗。 “江南的形式也很严峻,你不要光盯着那点农民种的地,那些大鼻子都快把你老窝端了你还在那里想种地呢。”何愿话题一转,“你想想看你这五州十二城里,有多少海外人开的银楼钱庄?又多少海外人开的米行布行?又有多少人在冬天囤积粮食高价售出?恶意哄抬价格?” 展曜皱紧了眉头,他渐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展曜单手撑头,兴致勃勃地看向何愿。 “办法嘛,倒是有。”何愿神秘地笑了一下,“端看定南侯舍不舍得去做了。” 第41章 事端 南洋列岛诸多,光是离华国沿海近的就足足有三十多个。 而华国沿海这几个大城市中,最繁华的当然要数位于定南侯封地的江州。 江州位置近海,受南洋影响颇多,民风十分开放,这里的女子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礼教规矩,行事犹为泼辣大胆。 这里甚至连婚姻都多半是自由的,男子女子只要身家清白,又互相看对了眼,便可成就一番佳话。受这开放的风气影响,江州的夜晚街市同白天一样热闹。 最大的街市汇聚了南来北往各式各样的商人,买的玩意儿也是五花八门。 何愿牵着马走在街上,深切地感觉自己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都京虽然也非常繁华,但是可比不上这江州城物件丰盛。 “怎么样,我这江州城好吧?”展曜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论起这繁华,华国可没一个地方比得上这里。” 何愿把缰绳塞进还在自夸的展曜手里,然后捧着个小盅吃了一口路边摊子上买的蟹花酿,这玩意儿香甜软糯,是处在北方的都京所不曾有的美食风格,他在皇宫里虽然也吃过这蟹花酿,可终究是比不上原产地来的好吃。结果他忙着呲溜呲溜地吸蟹花酿,完全没听见展曜在旁边炫耀些什么。 展曜看何愿不理他,又转了头去骚扰云十七,“小十七啊,你以前来过江州吗?” 十七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展曜喜出望外,忙问道:“那对江州城有什么看法?” ……其实他只是想要换一个角度夸赞江州城而已。 一抹红晕迅速爬上了十七白净的脸庞,并迅速蔓延到耳根和脖颈,他飞快的摇了摇头。 展曜有些着急,为什么不疯狂的赞美一下这座城呢! “怎么了?难道江州城不好吗?”他问道。 “回侯爷的话,江州很好…就是…”云十七的小脸都快红成柿子了,吭吭哧哧半天才把剩下的话说完,“就是姑娘们不知为何要拿…拿香包砸在下…” …… “噗…你个不解风情的傻小子!”支着耳朵正听的展曜立马喷笑出来了,何愿也有些哭笑不得。 十七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哪见过这阵仗? 这江州的女子大多数都喜欢俊秀的少年郎,这十七白净高挑又带着点青涩稚嫩的恰好合了她们的口了。 十七被他笑的,又羞又窘的说不出来话。何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把手上的纸盅一扔,对展曜说道:“我去逛逛,晚些时候回去。” 展曜擦了下眼角的泪水,点点头:“王府见。” “嗯。” &&& 说是随意逛逛,何愿又跑去买了点零食和一壶这儿的特产酒,然后跳上了房顶。 他现在心情非常不错,好酒伴美人,虽说日思夜想的美人还在都京辛苦处理政务,不过这丝毫影响不到何愿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可惜闲适时光却长久不了,何愿轻松的心情被一声突然出现的尖锐叫声打断。 “救命啊——救命啊!”声音是从旁边一个小巷子里传来的,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女子两三个男人缠住了。何愿无奈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慢悠悠地向那个小巷子溜达过去。 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姑娘被几个壮汉缠住,衣襟散乱,几个男人嘻笑着去扯她的贴身衣物,那姑娘涕泪满面,不停的推拒求饶着。 “欺负一个姑娘,就没意思了吧?”何愿坐在墙头上看了一会,随手捡了一块小碎石,手腕一抖,那小石子便径直射向其中一个正要摸姑娘酥胸的手上。 “谁?!”那男人被打的手腕一麻,又惊又怒地转身看去,却见一个眉目英挺深邃又带着点艳丽的青年坐在高高的墙头上,笑着看他。 那男人家中殷实,平日里就爱逛逛花街也是个男女不忌的主儿,以前见到的绝色美人和这个如同匕首般高贵锋利的青年一比,全都成了庸脂俗粉。他见何愿眉目如画,心里实在是痒痒的厉害,不停的臆想着把这尤物弄上床会是怎样一番*滋味。可是又因为这青年容貌气质不似一般人,有些踌躇。心念一转,那男人决定先试试再说,登时便大力甩开姑娘,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温和一点,走到墙下面对着上面的人伸手叫道:“我…在下曹璟,公子如此风姿出众,可否下来小叙片刻?” 何愿突然眯了眯眼,问道:“璟?你是哪个璟?” 曹璟不明所以,只好回道:“提王旁的璟。” 话音未落,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闪过! 曹璟的右手应声而落,竟是被何愿生生斩断! 曹璟惨叫一声,煞白着脸抱着自己的右手痛的昏死在地上。 “真是大胆,竟然敢不避讳当今天子的名讳。” 幽冥扇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回到了何愿手中,他轻轻甩了下扇面上沾着的些许血液,跳下了墙头。 曹璟的跟班颤抖着跪了下来,他们只是跟着少爷调戏下姑娘,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阎罗煞神! 何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他们吓尿裤子。 “带上那个躺下的,滚吧。” 几个随从吓得赶紧架起倒霉的少爷,还有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拾起那个断手,几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何愿缓步走到那个女孩前面,那个女孩早已整理好了被扯乱的衣襟,她大概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来和何愿对视,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公子,民女夏氏思涵,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夏氏?”何愿突然抽了抽鼻子,空气中有一丝奇特的香味,他想了想,“江淮夏氏香,廖廖思客北。夏家说的是你的本家吗?” “是的…”夏思涵似乎很惊讶何愿单凭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就能确定她的来历,其实何愿没那么神奇,这夏家算是华国最有名的产香专业户了,萧桓璟平时熏衣用的香料就是来自夏家。 何愿一撩衣摆盘腿坐到了地上,手撑着头看着面前的姑娘,“夏家的尊小姐,怎么出来一个人都不带?” 闻言,夏思涵无奈,只能苦笑一声,“夏家早就名存实亡了。” “公子不是江淮人吧?您有所不知,前几年,定南侯整治了一番江南,江州是都城,律法严厉,大家都是安居乐业的。夏家也借着这势头又向上进了一步,可是没想到从去年开始,那些南洋人越发变本加厉。” “本来还好好的互利互惠地做生意…可他们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开始联合起来排挤我们夏家。”夏思涵声音悲戚,“几个月啊,短短几个月,夏家就被击垮了。” “定南侯不管?” “那些南洋人一没违法,二无乱纪的,怎么管?”夏思涵深吸一口气,无奈道。 ……行业垄断已经是在犯法了……何愿在心里吐槽道。 “公子,敢问您尊姓大名,来日好报恩。”夏思涵对他行了一礼。 “…报恩倒是不必了,带我去你家看一下。”何愿心想,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夏思涵心下警觉,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公子想要做什么…?” 何愿回过神来,立马明白了这姑娘的疑虑,他笑着从袖中掏出了自己的腰牌。 “江南巡督察,何愿。” 说出这句话简直神清气爽啊!!东厂监察使这个职位太让人尴尬了!!没错,再临走前,何愿特意用十个亲亲换来了这个一听就跟威武霸气的官职。 当时写诏书的萧桓璟神色微妙地看了他半晌,直把他看的后背发毛才感叹了一句。 “原来你也有做祸水的时候。” ……何愿被会心一击,倒地不起。 &&& 夏家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已经算是家道中落,可那古朴大气的宅院和来来往往的奴仆无一不在说明夏家曾经的繁荣昌盛。 “恕我直言。”何愿看着门前汉白玉雕的狮子,和上好的青石板铺成的台阶,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们没家道中落以前,有多富有?”卧槽啊,这华丽程度都快赶上老萧的寝宫了还尼玛穷?? 夏思涵没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沉思了一下后笃定地说:“富可敌国。” “……” 哦。 夏家的门房大老远就看到自家三小姐在门口和一个锦袍男子说话,他这次难得机灵一回,赶紧跑进去通报家主——小姐终于能嫁出去了! 没错,夏家三小姐的婚事一直是老大难的一个问题。夏家家主只见自己闺女对每个上前搭讪的男子都不假辞色,浑身都快长刺儿了,都十九岁了,还没个意中人,成天跟个男娃一样往账房前堂跑。愁的他成天思考怎么给老三说门好亲事,头发都白了不少。 乍一听到门房的通报,夏老爷还以为这胆大包天的奴才诓他,等到风风火火跑到门口瞧了一瞧——高兴地差点老泪纵横啊! 这一下,也不管和女儿说话的是谁,赶紧迎进门,恨不得立刻就办喜事。 何愿简直快要被夏老爷热情的态度惊呆了,发…发生什么了? 一个胖老头笑的仿佛过大年一般拉着自己的手管自己叫女婿…? 女…女婿?!! qaq这事儿千万不敢让阿璟知道,那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个十足的醋坛子。 “您认错人了吧?”谁特么是你女婿啊,何愿心里吐槽。 夏思涵又气又羞,赶紧把她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这是新任的江南巡督察,何大人!来查咱们家的事的!” 夏老爷愣了一下,还是十分热情地将何大人迎进了门,吩咐下去设宴。 &&& 皇宫一处偏僻的密室中。从黑暗几声剧烈的咳嗽声,惊起了无数蝇虫鼠蚁四下逃窜。 空气中带着点血腥气嗯潮湿,墙上挂着的油灯也好像被惊动了一般晃悠悠的,映的室内明明暗暗越发恐怖。 “萧桓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个披头散发遍体鳞伤的人面目狰狞地冲着外面嚎叫道。 “你暗起反心之时,为何想不到今天这结局。”年轻高大的皇帝怒道,长剑出鞘。霎时只见寒光一闪,那剑刃直指年前形容狼狈的男人。 那男人躲也不躲,被长剑刺中后好像全无知觉一般,他癫狂地大笑道:“你知道什么!自从娴儿被你那个畜生不如的皇帝爹糟蹋了以后,我已经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好运?!上天无眼,害死我儿,又不让我报仇!”他又哭又笑,泪水流到脸颊上,流到嘴里,“我可怜的娴儿啊…………” 笑声戛然而止,那个男人缓缓倒下。萧桓璟沉默了一瞬后,收起了剑。 他是知道这人的苦楚的,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儿被先皇看上,纳了个昭仪后就没音儿了,后来那姑娘在偌大的皇宫里郁郁而终。 可心里的恨却支配着他做出了更加令人发指的事情——为了发泄心中的疯魔,他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平民。 先皇不管事,到萧桓璟这里也是愈发变本加厉,曾经风光一时的侯爷,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随意地挥了挥手,旁边的侍从上来,干净利落地收拾了尸体。 萧桓璟心里烦闷地厉害,控制不住地思念起他的监察使大人,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江南过的怎么样,吃住的好不好?膝盖还疼不疼?那地方那样潮湿的… 觉察到自己这越来越朝向老妈子发展的心理,萧桓璟一时之间也有点僵硬。他对随行的云卫打了个手势。 “去校场。”男人发泄烦闷的方式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肉搏”,一种也是肉搏。萧桓璟虽然性格淡漠,可根骨里男子的本能没变。 第43章 南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谁让你非得逞强托大的?”云十六看着何愿凉凉地讽道:“我说咱们一起过去,先探探口风,你偏自己上船。船上整整一堆的南洋人,你没被他们逮住杀了喂鱼都算你命大。呵呵,现在整成这个样子,等着主子来收拾你吧。云卫谁也不救你。” 何愿焦躁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云十六看的心烦,天知道她看到一身血的监察使时,吓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我没有担心你们主子会把我怎么样,反正我还伤着,再禽兽他也下不了手。”何愿反驳道。 云十六被他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要脸精神惊呆了,深呼吸了几下说:“那你还在这里转什么?” 何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我本来可以全身而退,但是突然听到那几个南洋来的提到了一个大计划。” “你的南洋语什么时候学这么好了?”云十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怪她多想,现在时局太过敏感,任何一点小错误都会被揪出来,成为以后被打击的证据。 何愿擦了擦额上的薄汗,摇摇头说道:“这你别管,到时候有人问起就说是当地的精通两种语言的人教的。” 云十六叹了口气,“大人,你的身份本来就敏感,戎汉的身份只要有心人一查就能知晓,再加上你会南洋语…主子信任你,从来没有过问过,可若是有一天他不信你了,你又该如何自处?”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斟酌语言又像是在犹豫,“人的信任总也是有限的,你有什么事憋在心里不和我们说也就罢了,可一定要哥主子说。把事情摆开摊明了,才不会生龃龉。” …… 何愿眯起眼来同她对视,目光撞上目光,没有擦出什么暧昧的火花,他的目光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云十六毫不退让地迎上去。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室内一时安静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短短只沉默了一瞬,他便笑了起来。挑眉道:“愁这么多,也不怕将来嫁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云十六气结,她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的孽,生就一个劳碌命不说还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上司。 听听这话,是人说的吗! 云十六到底还是个姑娘,被何愿无赖的话语的涨红了脸,伸手就要捶他。 “哎,哎!我还伤着呢!”何愿动作很快的闪了一下,结果却扯到了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痛的蹲下了身。 “活该!”云十六赶紧上前搀扶他,“赶紧躺床上去!” 何愿是被匕首捅伤的,这样说虽然有点粗暴,但是幸好他反应快,不然那一刀就该扎在心脏了,多亏他躲过了致命之处,那一刀扎在了他左腹部。 当时情况紧急,何愿只来得及反手杀了那人,然后跳进了江州最大的深湖里。亏得云十六自他走后就一直心神不宁,非要去找,才没让他失血过多无力上岸,淹死在湖里。 “受伤也挺值的,至少我知道了消息。”何愿说的轻松,好像被捅了个血窟窿的不是他似的。 云十六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主子快马加鞭,四天后到。” “什…什么?!”何愿愣了,他和展曜他们走了快半个月的路程,萧桓璟得怎么走才能把它压缩成一个星期?! 云十六不怀好意地提醒他:“十一把你的消息报给主子时,你还没醒,我就让他写的………嗯哼。” 何愿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严重了一点。” 何愿咽了口唾沫,“这一点是多少啊?” “说你快不行了呗。” 这下绝对不是略施惩戒就能平息的事了… 何愿森森觉得,这回说不好得靠主动肉偿才能平息某人的怒火了。 …… ……… 咳,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 萧桓璟一路上快马加鞭。他一言不发地紧勒着手中的缰绳,粗糙的绳子磨的掌心血肉模糊,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任由血浸透绳子,结了痂又重新被磨开。 他没有休息,没有说话,甚至连必要的食物补充都没有。连夜奔波,甚至跑死了两匹良驹。几个日夜的披星戴月,都在赶路。 萧桓璟此时心中已经没有什么身体概念了,脑海中盘旋不下的只有加急信上那几个赤红如滴血的字。 ——大渐弥留,人命危浅。 朝中的事务暂时交给了左相和几位老臣共同维持,只带了几个云卫便匆匆向江南赶去。 这几天他几乎没合过眼,身体疲惫到了极致就过了那个累劲儿,一闭上眼,萧桓璟就控制不住的去想何愿。 笑的狡黠的何愿。 闭眼沉浸于吻的何愿睡袋, 身手敏捷如鹞鹰的何愿。 暖色烛光下身着锦袍的何愿。 那道身影在他的周围,如影随形。 从身边,一路住进了心里。 这样的人,会死。这个念头紧紧攥着他的心,让他不得安宁。 一行人停在距离江州几百里路的一个小驿里稍作休息。云卫给萧桓璟递上水袋,他接过来抿了口水。半晌,声音沙哑地开口问道:“几日了?” “回主子,四天了。” 萧桓璟点点头,又恢复了沉默。这几天他们走的也不是很顺利,为了抄近路走都是民商道,这种小路上山贼横行。 杀了几个山贼后,萧桓璟看着惊鸿刀上滴落的血液就会想起何愿。最后他派了两个云卫留在后面通知官府处理这些胆大妄为的山贼。 &&& 两天后。 这几天何愿彻底陷入了焦躁期,自从那天伤口崩开后他就再也不敢下床胡乱活动了,生怕肠子漏出来。云十六对他的识相非常满意,破例把沐沐小萝莉带来和他玩。 “十九叔叔我不下这一步啦!”沐沐瞪着一双猫眼,气鼓鼓地看着棋盘,“我要下另一个地方!” 何愿百无聊赖地单手撑头,左手执子,懒洋洋地说:“不行,不能悔棋。” “qaq不…不能吗?”小姑娘泫然欲泣道。 “……”何愿无奈的把那枚棋子推到另一个位置。 “谢谢十九叔叔qvq!”小姑娘破涕为笑 咣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云十六急匆匆地冲进来。 何愿安抚地拍了拍被吓了一大跳的沐沐,皱眉看向她:“怎么了?” “主、主子到了!”云十六跑的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把一整句话说齐整了。 说完后却没见对面的青年有什么动作,她疑惑地擦了把额上的汗抬头看何愿。 只见何愿眉宇舒展开,牵着仍然不明就里的小女孩,轻笑了一声说道:“沐沐跟着十六姐姐去玩吧。” “那十九叔叔呢?”小女孩仰起脸问道。 何愿神(yin)秘(dang)一笑:“十九叔叔啊,要去和你三伯做些爱做的事情。” ……………………十六不忍直视地拉走了云里雾里的小女孩,并真心祈祷。 但愿这个此时正一脸意、淫的人,能活着躲过主子的怒火。 第44章 相遇 何愿紧紧攥紧了拳头,他现在紧张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别看表面上一番云淡风轻,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劲才忍住颤抖的,当然,这颤抖里有害怕惩处的紧张,也有对恋人的思念。 听着马蹄声与人语声越来越近,何愿罕见的有些无措,到处转了一圈后被十六拖着站到了台阶上等候。他站在台阶上,一直在想等会阿璟如果看到他并没有信中说的那样严重,会不会想要惩罚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会不会还是用铜锏抽他一顿?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但是他现在还是伤员啊,只好先记着了。何愿此时思想已经严重跑卯到不知道哪里了。 隔了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阿璟想他没有。 何愿绝对不会承认现在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院落的门吱嘎一声,被缓缓推开,何愿猛然回神抬头看过去。 目之所及,萧桓璟正站在门槛处,静静抬眼望着他。何愿抿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两人像是比着赛一样大眼瞪小眼看着,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两个人用目光好好打量了一下对方。何愿倒是先破了功,他下了台阶,笑着伸出双手道:“给你许久未见又悲惨负伤的监察使一个拥抱呗?” 萧桓璟沉默着看着他,抿了抿唇,走上前抱住了他,顾及他的身体,甚至没敢太使劲。 “伤到哪里了?”他沉声问道。 何愿窝在他怀里,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焦虑紧张了,懒洋洋的回道:“肚子,左边。” “让我看。”萧桓璟皱眉一边说一边带着他就要进屋。 “哎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就这么猴急,这种事当然要晚上看才好嘛。”何愿笑的一脸娇羞,如同小媳妇一样。 萧桓璟被他险些气笑,“快点进屋,闭嘴。”还是别让他说话比较好,免得气死自己。 定南王安排给何愿修养的是一处安静的别院,虽然小了一点,但是江南该有的精致一点都没少。房间里布置的文雅又别致,处处透着些独属于江南水乡的秀丽。不过这按照何愿的话来说,这房间布置得太娘了,大老爷们的房间还要香炉纱幔?也是不懂。 何愿仰躺在床上,萧桓璟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带,慢慢地把衣服往下褪。何愿双眼盯着天花板,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我现在感觉我要生了。” 萧桓璟没理他,只是盯着肚子上包扎的地方看着。 何愿破天荒地有点羞赧,他不自在的动了一下,抱怨道:“我都说过没什么好看的了。” “疼吗?”萧桓璟皱眉,看着包扎的样子,伤口应该不会小。 何愿撇撇嘴,“不疼啊。”疼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哪来的精力感受什么疼还是痒。 “你真是昏头了,竟然一个人去。”看完伤口,萧桓璟冷冷的说道,这回如果他躲得稍微慢了一点,就折在这里了。 何愿被骂了也不恼笑嘻嘻的凑上去要亲亲。 后者冷着脸与他对视,最后败在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认命地扶着他后脑吻了上去。 滚烫的唇舌在口中肆虐,何愿含糊不清得抱怨了一声皇帝陛下的粗暴,刚才磕到他的下唇,现在肯定破了。这么狠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亲仇人呢。萧桓璟自然听到了那声嘟囔似的抱怨,却没有心思理会,监察使的气息纯净美好让人实在按捺不住。 等结束后,何愿的唇都快被吸肿了,躺回床上喘息着匀气。萧桓璟此时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染上点酡红,也觉得实在不妥,摇摇头。这让他还怎么生得起气来? 心里很心疼但就是面冷说不出口的皇帝陛下想了想,脱去外袍,一起上了床,和监察使躺在一起。 何愿愣了下,笑了。手掌伸过去,缓慢又坚定地拉住了皇帝陛下宽大的手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室内一片静谧。 &&& 房间里一片安静,房间外几个云卫在悄声的开小会。 “十六啊,到底是谁能把大人伤成这样?” 云十六抬眼看了他一眼,“云六?你不在宫里守着,跑出来干什么。” 云六摸摸鼻梁,有点不自在的说:“宫里有云五那家伙在呢,我就随着主子出来了。” ........ 云十六突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倏地向前凑到云六面前,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羞什么啊?” “没有!”云六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嘴碎!” 云十六不满的哼了一声,又是一个说她嘴碎的!说女孩子嘴碎太伤人心了好吗!姑娘瘪瘪嘴,丧气地垂下了头。 云六觉得自己说得好像有点过分,赶紧补救道:“女孩其实这样挺好,显得活泼,活泼!”说完还干笑一声,尴尬的看着半天不动的云十六,心里想,完了!不会吧,被打击成这样? 云十六低垂着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她猛然抬头,云六猝不及防地看到她的双瞳,刚想躲开却浑身一颤,然后眼神明显的呆滞下来。 “你叫什么?”云十六笑意吟吟的问道。 第45章 夏家 “你叫什么?”云十六笑意吟吟的问道。 “云六。” “云五把你怎么了?” 云六脸上显现出挣扎的表情,失焦的眼睛也有了清明的样子,似乎这件事是他很不愿意说出来的。云十六见状,也不忍心逼他了。云卫之间虽然经常打打闹闹,但感情却一直很好,云十六一直把他们当成儿子(等等==…)来疼爱,她叹口气,拍响了巴掌。 &&& 萧桓璟和何愿并排躺着,过了一会,何愿突然问道:“漠北那边有什么变动吗?走之前就觉得他们不老实。” “有,他们合并了周边的几个小部落。”萧桓璟微阖着眼睛闭目养神,声音淡然。 “这么大消息你不告诉我??”何愿着急地一个翻身打算坐起来,结果牵连到了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萧桓璟皱紧了眉头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见没出血才冷声道:“你现在知道着急,有什么用。” “我这不没办法吗…”何愿缓缓躺回去,咬牙切齿道:“竟然敢拦着消息,我看那帮子云卫是皮紧了!改天我一定要给他们松松筋骨。” 萧桓璟合上他的衣襟,似笑非笑道:“消息是我让拦的,你不妨先给我松松筋骨?” “……”何愿赶紧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这我哪儿敢啊,您是谁?您可是我大老板,顶头上司,是我金主啊!” “金主?” “哎,就包养我的意思。” 萧桓璟挑了挑眉,对他的讨好不置一词。何愿摸了摸鼻子,笑道:“明天陪我去趟夏家吧,本来就和人家说好过去看看的,结果我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他习惯性地揉了揉膝盖,萧桓璟皱眉问道:“膝盖又疼了?” “唉你别岔开话题啊,有点疼而已。”何愿不满道:“我说啥你听到没啊?” 萧桓璟敷衍地应了一声,手伸过去,给他轻轻按压着膝盖周围肿胀的经脉和穴位,何愿看他这样,索性闭上眼睛自己开始叨叨。 “我看夏氏气数未绝,应该还有的救。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我那天去人家家里,我的妈,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土豪啊,好家伙!你看人家那财产底蕴,真是吓人。这要是扶持起来,至少江南这边就有个领头羊了。”何愿跟个电饭煲一样啰啰嗦嗦。萧桓璟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去夏氏家里干什么?” “啊,我救了他们家三小姐。那老头感谢我来着。” “没把你招做女婿?” “…没。” 何愿心里不停循环着“卧槽卧槽卧槽”的弹幕,脸上却是云淡风轻。萧桓璟听他语气不对,扫了一眼他的神情,脸上立时就带出了笑:“欺君罔上,该罚。” 狡猾的监察使一听就不乐意了,合着我不告诉你我就得挨罚,我告诉你了你这个醋缸是不是直接要把我艹到床头柜里去? “哼。”何愿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他才不怕挨罚呢,反正现在是病人,皇帝陛下再怎么禽兽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他的表情太过明显,萧桓璟想把这事揭过去都不行,心里叹息一声。 他伸手蒙住了监察使的眼睛,在监察使刚打算张口询问的时候捕获了他的唇舌。 他的手揽过监察使劲瘦的腰,小心避开了可能牵动伤口的地方,虚压在他身上,捏住监察使尖了一点的下巴,温柔地亲吻起来。 两个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亲着亲着难免有些擦枪走火。萧桓璟突然捉住何愿的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来,笑着问他:“这么等不及?” “……”虽然我是很等不及,但是请你别这样明晃晃的说出来好吗。 “你睡会儿吧。”被监察使不情不愿的表情逗笑,萧桓璟给他掖了掖被子,在他额角吻了一下:“赶紧好起来,很多事还等着你解决。我不能久留在江南。” 何愿缩在被窝里,半晌后闷闷问了一句:“明天去夏家啊,你别忘了。” “嗯,睡吧。”萧桓璟笑了笑,给他关上了门。 &&& 萧桓璟一出门就见到展曜站在门口,一脸的八卦看着他。 “怎么着,心疼了?不是我说,媳妇要管啊。说真的,你家监察使太欠拾掇了,谁都没告诉就自己跑出去刺探了。”展曜和他并肩走在路上,滔滔不绝地数落着何愿的“恶行。” 萧桓璟懒得发表意见,何愿这么不听指挥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早先他还能下狠手严惩一顿,现在你让他打一个病殃殃躺在床上的监察使,他还真下不去手。 “他说明日要和我一道去夏氏,这个夏氏是否就是那个制香世家?”萧桓璟突然想到这件事,他之前一直不太关注江南的动态,毕竟这里的驻守着他的心腹好友展曜。 展曜愣了愣,又想了想才犹豫着说道:“应该是吧,我没注意过他们家,夏家非常低调,也是江南几大世家之一。怎么,你要动那些大鼻子洋人了?” “夏家被架空了,生意被洋人联合着架空了。”萧桓璟沉思道:“我明日去看看再做决定。” “呵,不容易。皇帝亲征,这可是头一份的荣耀。”展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关于你那宝贝监察使的。”展曜收起笑容,抿着唇说道:“此人不简单。你和他这份情意…还是仔细想想比较好。”无论是身手还是计谋,都不可小觑。展曜和他相处的短短一个多月里,充分认识到了这个人的狡诈。 他俩的感情,展曜都是持着观望的态度。他知道自己的好友即使做了皇帝可以坐拥天下美人,心里的位置也只能留给一个人。而何愿其人,太危险。用的好便是帝王最后的底牌,用不好就会变成一张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萧桓璟一路向前走,走到小路的尽头才开口道:“你试探过了。” 展曜悚然一惊抬头看向皇帝,发现他脸上无喜无怒,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越距了。 #卧槽我擅自议论陛下的老婆了# #千哪我竟然还试探皇帝老婆了# #我这是药丸啊# 萧桓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肩。留展曜一个人在那里一脸的(;°;Д;°;)。 后世有一句话可以形容此时的淮南王展曜——图样图森破。 换句话说就是,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吃素的兔子,一个狐狸一个狼刚好凑一窝省的祸害别人。 &&& 第二天是个晴天。何愿因为伤口疼痛,醒的比较早,结果一睁眼还没醒就被吓了一跳,就看到一堆云卫坐在他床边,呈半包围状围着他,各个眼睛都瞪老大,盯着他看。 “……”你们踏马都疯了吧,大清早不睡觉过来看我干什么。 “大人啊,你可算醒了qwq!” “老想你了大人!一听你病危,哥几个就骑着马护着主子赶过来了,夙兴夜寐啊好家伙。” “就是,一听大人你出事了,我们几个都吓得睡不着。” …… ……… 呵,我不信。 by早上睁开眼被吓清醒的何愿。 “你们几个,早上围我这里是打算等我挂了给我摔火盆子吗?”何愿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说,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几个云卫面面相觑,齐齐露出讨好的笑,“我们想出去玩。” 那眼睛亮的像是讨食吃的拉布拉多一样,仔细看去身后仿佛还有大尾巴在不停的摇啊摇。 “不行。”何愿掀开被子下床,残忍冷酷的拒绝了他们。 云卫们都是一脸“啊早就知道结果了呢这只是日常问问而已(_ゝ`)”的表情。何愿活生生被气笑了,这种表情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批准他们出去玩过一样。 “别这幅表情,今天有正事。”他穿上鞋,走到镜子前梳头发。 云卫们还是一脸“你别骗我们了每次都说有任务每次都是编我们的(_ゝ`)”的表情看着他。 “…我要揍人了。”何愿梳起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别看我肚子上开了个洞,照样可以一个打三。” “大人我们有四个人啊oao…” “打之前先揍你。”呵呵。 云卫瘪嘴,就会欺负他。 “别贫了,等会和我一起去夏家。”何愿洗把脸,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转过身对几个人说道:“知道这次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你们几个吗?” “因为我有预感,这一次的夏氏不会太平。” 看到他这样严肃,几个云卫也纷纷皱起眉头。他们这几天也致力于搜集洋人的消息,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听到何愿如此笃定,他们也没心思开玩笑了。 “走吧。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大鼻子洋人去。”何愿收拾好以后,披上官袍,将幽冥扇别在腰间,对他们一招手。 而另一边的夏家装饰典雅的书房里。夏老爷手里拿着两个帖子,看完之后手抖个不停,他咂摸了几下烟袋才冷静下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老夏到老还能走这份大运,竟能得见天颜。”夏老爷在原地开始兜圈子,明明天气不热,他的鼻尖和额头却冒出了细细的汗,皇帝陛下亲自来了,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可是这段时间夏家真的不太平啊。 名下的店被洋人和本地混混隔三差五砸上一通,家里的叔伯亲戚突然也嚷嚷着要分家。这其中的关窍想也明白是那些大鼻子搞得鬼,再加上… 他看了看另一个帖子上的日期,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什么商会的行长也在这一天要来夏家,这两头他是那个都不能得罪,谁也不敢拒绝啊。 夏老爷正坐在书房里发愁呢,他的宝贝女儿夏思涵就走进来了,一进来就被屋里的烟草味呛了个正着。 “咳咳…爹,你在干什么啊?怎么弄这么呛。”制香世家出来的小姐,哪个没有个好鼻子?夏思涵拿着手绢捂着鼻子,把窗户全打开才坐下来。 “思涵啊,你看这个。”夏老爷把手上的帖子推到夏思涵手边,“爹都快愁死了。” 夏思涵看了两个帖子,脸色也立刻变了。她沉默了一下后问道:“您打算怎么办?拒绝吗?” “拒绝?”夏老爷苦笑一声,“拒绝哪个?” 夏思涵抿着唇,她当然知道江南商会的行长不好惹,可是他再怎么不好惹不能得罪也是个外邦人,拜贴的时间这么巧,万一是要对天子不利呢?如果皇帝在夏家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正把夏家推向绝路啊。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谁也不要拒绝。爹,相信何大人吧。”夏思涵笃定地说道。 “何大人?”夏老爷也记起了那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喃喃道:“但愿吧,希望祖先保佑夏氏吧………” 第46章 复健 云舒云卷,雨过天青。 何愿时隔多天,终于走出了院门。这真的是历史性的一步,从他“案发”到现在伤口勉强愈合,已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他过得分外痛苦,萧桓璟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里都带着。几个云卫也跟神经病似的紧张他。 其中尤其以云十六这个小婊砸为首,每天的日常都是这样的: 只要何愿打算起来去附近转一转,看看情况。这个小姑娘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阴森森的跟个背后灵一样说道:“大人,你干嘛去?” “……呃…” “想出去转是不是?”云十六露出了招牌式的迷之微笑。 “…嗯…” “不行。”干脆利落的否决,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何愿按了按太阳穴,讨好地说道:“好十六:让我去吧,我都好的差不多了啊。商家耽误一天是钱,我这耽误一天都是命啊。” 云十六凉凉地问:“哟,谁的命?耽误的是自己的命吧?主子可说了,你再作就把你绑起来。” 绑起来??哎呀呵?!何愿大吃一惊,这,这是要玩捆绑play的节奏啊! 嘿嘿。 我喜>q<。 “那你就让他来,反正我再受伤又得耽误好几天。”何愿充分展现什么叫不要脸,云十六的白眼恨不得翻他脸上再给他几个东北大耳刮子让他尝尝鲜。 “反正你想出去就是没门,怎么说都没用!”云十六往门口一坐,老神在在的摸出一物,往他眼前晃了一晃。何愿一看大惊失色,连忙周身摸了摸,又苦着脸讨饶道:“姑奶奶诶,我这扇子什么时候被你拿了过去?” 云十六把玩着手中冰凉幽蓝的铁扇,欣赏着何愿脸上苦逼的表情,刚才郁闷的心情瞬间就好的无以复加,“主子给我的,没这玩意儿你就不会出去作天作地了。” “你们主子又不在,给我吧,给我吧!”何愿蹲下来,和坐在小几子上的小姑娘平视, “什么叫作天作地啊…”何愿摸了摸鼻子,趁着十六没注意快速一个闪身而上,劈手夺下她手中的扇子。 幽蓝色的铁扇在红润的手掌心里转了一圈,何愿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物归原主了。没想到这口气还没吐到一半呢,就听背后一声冷冷的声音响起。 “监察使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来者声音平静,脚步声也十分平缓。但是听在何愿耳朵里却像是惊雷一样,他此刻满心想的都是…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他被抓住了!! 何愿没敢回头,直挺挺地站着,浑身僵硬了。他讪笑两声,说道:“主子…” 萧桓璟皱了皱眉,走到他面前,慢慢伸出手。何愿和他对视半晌,眼神中写满挣扎和不舍,最后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叹了口气,将扇子交了出去。 拿到扇子的皇帝陛下十分满意的摸了摸监察使的狗头,又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 “扇子都拿到了,还摸什么。”何愿垂着眼睛,低声说道。皇帝看着伐高兴的监察使,平时灵动的眼睛此时正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薄唇抿的死紧,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不高兴。 他看了很久,看到监察使耳根都已经开始泛红,才敛下眉目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扣住监察使白净的手腕,一把拉进怀里,狠狠揉了揉他乌黑的头发,直摸得何愿嗷嗷叫了起来才撒手。 尼玛啊!!再让你乱摸我就是狗!! 何愿气哼哼地开始整理头发,心里不停碎碎念着。 再一抬头,正正看见了皇帝陛下脸上清浅却温柔的笑容。 何愿:“………汪…” 萧桓璟:“嗯?” 何愿:“没事……突然想学狗叫。” 萧桓璟:……什么毛病… 总之这扇子风波只是一个小插曲,这大半个月最痛苦的便是复健的过程。 何愿身形消瘦矫健,平时的招式都是以敏捷为主的。这半个月的养伤已经让他快连路都不会走了,更别提恢复巅峰时期的状态了。 在某天何愿想要偷袭皇帝大大来个嘿嘿嘿结果却被皇帝一把抓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尼玛必须得复健了!! 夜晚,烛火未熄,映的一室暖光。 何愿站在镜子前,拆掉了肚子上的纱布,轻轻按了按伤口,多亏了小伙伴们给力,找的都是最好的医生,这伤口恢复的还不错。何愿摸了摸伤口周围的白边,痒痒的,他手多臊啊,又戳了戳中间的地方,痛的一哆嗦。 萧桓璟坐在床边,正拿着一块鹿皮擦刀。何愿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里特痒。赶紧放下衣服,笑着爬上床,坐在皇帝旁边。 “阿璟啊。”何妖精状态上线。 萧桓璟疑惑地转脸看了他一眼。 “明天练练呗?我看你不行了啊。”皇帝当然很行,很行,非常行。但是在何愿嘴里,行也是得强行不行。 话音未落,就见萧桓璟挑了挑眉,眼中燃起了火焰。任谁被说不行都得用点方♂式证明一下吧? 于是他伸手戳了戳监察使的伤疤。 何愿:“…………嗷?!!!疼!!!疼疼疼!!!你行!!!你弟大物勃!!行了吧!!!!别戳了!!要死人了!!嗷…………嘤…………噫………” 何妖精。 卒。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萧桓璟一边心想着,一边拉他起来,给他轻轻揉了揉。带着硬茧的手指在光滑的肚子上摩挲,何愿突然瑟缩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他,目光里是一派纯然的坦然和不要脸。 “啊,我硬了。” 萧桓璟黑了脸,迅速伸手探进他衣襟,在他乳首上狠狠拧了一下。何愿都快疼哭了,他悲愤地张了半天嘴,结果没憋出一个字。 皇帝大大云淡风轻地擦了擦手。 “你不爱妾身了。”何愿假哭着控诉道。 “哪有,朕最爱的就是你。”萧桓璟脱鞋翻身上床一气呵成。 “瞎说!你去年还叫村东口杀猪的老李头他女儿去选秀!”何愿锤床。 “爱妃记错了,朕和老李头的女儿没这段风流往事。”萧桓璟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面无表情。 何愿拔熄了烛火,和萧桓璟并排躺在一起,他闭着眼,过了许久才轻轻说:“………疼。” 萧桓璟没有说话,伸手探进他衣襟。找到那有点红肿的茱萸,轻缓的揉了起来。 深夜,虫鸣。一室静谧。 第二天清晨,何愿一大早就醒了,发现皇帝的手还在他胸前,赶紧推醒了皇帝,并且义正言辞地指责了他耍流氓的行为。皇帝陛下脸黑的能滴出墨水来。 “保持你这种愤怒的情绪!非常好!来,咱们练练!”何愿不怕死的挑衅着。 “有什么彩头吗?”萧桓璟问道。 “我输了任你处置,想干♂什么都可以。”何愿狠狠心说道。 “成交。” 萧桓璟深吸一口气,微笑着一把将扇子甩给他,然后将刀抽了出来。 “卧…………槽。”何愿咽了口唾沫,他该怎么解释他只是想和男朋友赤手空拳的练练………没想到男朋友真的抽刀了… 要不要这么耿直啊qaq……… “怕了?”萧桓璟将碍事的袖子挽起,对旁边的云卫打了个手势,云卫很快上前清走了多余的杂物。这片堂前的空地顿时变成了校场。 “怕?我字典里就没这个字。”何愿站了起来,勾起嘴角笑了笑,眉目高贵,气质如刀般锋锐的惊人。 “那你字典里缺的字也太多了。”萧桓璟单手在刀身上一抹,一丝血色绽放开来。 看到他的动作,何愿才真正对这场切磋正视起来。 萧桓璟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在准备这场比试的。 不认真的话,是会被杀的。何愿握紧手中的扇子,率先起式,收起了平时所有为了装逼练的花招,一式单刀直入。 他将积攒的力量用了三分之一在招之上,所以攻势又迅又猛,如果被这一招劈到,哪怕仅是挨一个边也够萧桓璟喝一壶的。 萧桓璟冷声道:“天真!”他横起刀,挥退扇子的招风,狠狠一刀砍在扇子上,何愿被这一招击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卸掉了力。虎口被震的发麻,铁制的扇骨也被击出冒着白烟的小豁口。 同时刀上也出现了一个同样的豁口。 一刀一扇,本是同一块铁精锻造,自相残杀必定会互伤。 何愿心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宝贝扇子! 既然如此,那就… 硬碰硬是肯定碰不过的,他一瞬间便转换了策略。 此后的何愿像是一根竹子一般柔韧,随着萧桓璟的刀式进退。萧桓璟的刀进,何愿也进,缠着他的刀。 萧桓璟“啧”了一声。 他清楚,萧桓璟的刀风是大开大合式的,面对这种打蛇随棍上的情况是没啥好办法应对的。如果搁平时,何愿肯定是不屑这种歪门邪道,他信奉一力降十会的真理,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啊。形式比人强。 在不用点歪门邪道,他就输了!!!一想到那个“任你处置”他就好方啊!!! 第47章 输赢 输赢 虽说何愿很想赢,为了自己的贞操也一定得赢,但是怎么赢还是个未知数。何愿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光明磊落又正直的好人,从来不搞什么虚的。 “唉,这回可真是为难我这个老实人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得用歪门邪道来对付人,但也不能随便瞎用。作为一个皇帝,萧桓璟完全超过了正常人对皇帝的想象范畴。 皇帝难道不应该都是夜夜笙歌,身体虚的风一吹就倒吗???实在不行也都是朝政缠身,累的天天得喝药进补。单从身体方面来说,萧桓璟这他妈的简直就是皇帝中的排头兵啊,这人身体素质特别好,远超同时代的普通男性。 而且萧桓璟的力气还大的离谱,何愿还记得这人的手劲,柳曲木的桌面,他能面不改色地将筷子直接硬□□去。何愿紧盯着对面穿着便服的皇帝,心里暗暗做着比较,傻子才愿意和这人硬碰硬呢。 嗤了一声,何愿吐掉飘进嘴里的几丝头发,他心里不停演算着自己能用出来的招式。腹部的伤势使得他不能做幅度太大的侧身翻转等等动作,这就相当于将他可以活动的范围限制死了。 怎么办…… 看着监察使淡定的脸色,萧桓璟心里倒是有点兴味。他当然清楚如果对面这个男人真的以生死来对决的话,绝对不会落他下乘的,只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 “怎么,怕了吗?”萧桓璟执着刀,笑说:“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一听到认输二字,何愿立时就跳脚了,瞪眼道:“放屁!”他怎么就这么看不惯萧桓璟这种欠抽的样子呢! 何愿嘴角一勾,纵身跃起,像是被风吹落的竹叶,亦或者是凛冬的初雪一般轻飘飘地落在萧桓璟的面前。他的身影虽轻若鸿毛,手中的扇子却毫不留情地抽向萧桓璟,光影之间,一声铿锵响起。 只见皇帝陛下横刀挡下,反手一掌击向监察使心口! “天真!”何愿嗤笑一声,蹬着皇帝的刀把借力,脚尖一点,硬是又拔高了数寸。他在空中急急一停,精瘦有力的腰肢一拧便卸去了萧桓璟掌中大半的力道。何愿避开刀影,双手向后仰,腿趁机盘上萧桓璟的腰间打算将他掀翻在地。 腰间一用力,周围围观的云卫只听他们英明神武的大人痛叫一声! “草泥马的!老子伤口裂了!” 何愿维持着双腿盘在皇帝腰间的姿势,缓缓地被拉回来,弱弱地伏在皇帝肩头,嘴里不停嘟嘟囔囔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看什么看!!!” 周围云卫反应过来之后,纷纷喷笑出声。何愿恼羞成怒,挥手赶走了他们。 “闹够了?”萧桓璟怕他掉下去,托着监察使的屁股向上挪了挪。 “我没闹啊。”何愿抱紧了他,不满地在他耳边说道。 “说说你在江南的收获?”萧桓璟一路抱着何愿回了房间,给他换下了渗出血的布子,又上了点药。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何愿撑着坐起身,揪着皇帝陛下的领子凑上前。 “我需要一个kiss。”他眨眨眼,说道。 “什么?”萧桓璟没听懂,皱了皱眉。 何愿也懒得管他是不是听懂了,拽着皇帝领子的手使劲一拉,身体前倾,结结实实的和萧桓璟亲在了一起。萧桓璟被他撞的一疼,不满地咬了咬监察使的唇瓣。 “怎么这么急。”他轻声笑道,复又亲吻上去,在监察使柔软的唇瓣上辗转不停。 何愿向后仰了一下,白皙的脖子露在萧桓璟的眼前。引得饕餮一般的皇帝陛下又轻轻吸吮了一下喉结,同时手不老实地往监察使衣服里钻。 “今天怎么了?”萧桓璟埋首在他脖颈间,沉声问道,呼出的热气打在敏感的皮肤上,使得何愿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听到皇帝疑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没怎么啊。” “比试输了,不高兴?”萧桓璟抬起头,紧盯着何愿的双眼,然后伸手轻轻抚了抚他耳边翘起的一缕头发。 “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别动我,痒死了。”何愿嗤了一声,打开他的手, “所以说还是不高兴了。”萧桓璟被打开手也不恼,又孜孜不倦地去骚扰何愿的头发。 房间里点着鹅梨香,丝丝袅袅的香气缓缓升起,一圈一圈缠绕在房间里。 桌上的茶不再冒热气,床榻上喜鹊连枝的图看上去也复杂地让人眼晕。腹部的伤口钻心的疼,一次又一次的拉扯让它再次被撕裂,就像从来没有愈合过一样,何愿即使不打开纱布也清楚那里张裂开来的——是如何丑陋狰狞的一个伤口。 何愿避开了皇帝的手,向后一躺,他闭着双眼,脸上还留着刚才亲热情潮过后的绯红。就在萧桓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打算给他掖上被子之时,他突然开口了。 “我的伤如果好不了了,会怎样?” 他闭着眼,淡淡地问道。 萧桓璟的手一顿,却仍然为何愿盖上了薄被。 没有得到回答,看着萧桓璟淡然的表情,何愿心中突然冒出一股自己也不知来由的火气,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又因为起的太急而疼到脸色苍白。 “说啊,你会怎样?!”他语气急躁,手却忍不住颤抖。 “你究竟在惶恐担忧些什么?”萧桓璟轻轻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手指,语气平淡:“害怕自己失去作用?害怕我会将你当做弃子?还是害怕你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他陈述着,只在最后几个字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何愿似嗤似嘲地笑了一声,像从未认识他一样,紧紧盯着萧桓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怕。” 他甚至从未考虑过,自己死了会是个什么光景。在他的想象中,那一天可能只是一个晴天或者雨天,然后一个云卫匆匆跑进宫殿向萧桓璟报上他的死讯,然后就是悄无声息地置办后事,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真的没什么好害怕的。至于萧桓璟会将他当做弃子?这无所谓,他本身就是一个器具。如果萧桓璟愿意,他可以是一把刀,也可以是一条狗。 今天他败了,水平退步的厉害。何愿将脸埋在手心里。 “我知晓你在怕什么。”萧桓璟突然开口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何愿,强迫他抬脸看向自己。 “你怕我不再爱你。” …… ……… 画风转太快了吧喂…一瞬间从苦情剧到霸道总裁风……… 何愿被惊呆了,愣愣地看着皇帝,在看到他耳根发红后突然反应过来,这种大好气氛之下谁再伤春感秋谁是狗啊!! 夜晚悄然而至,寂静的夜凉薄如水,点着清香的屋内却仍然在燃烧。 另一边的夏家,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气氛,夏家主事的胖子正赶着下人们清算房子里的器具。 “刘老哥,这您能不能透露一下明天是哪位大人物要来?整得这么严?”一个酒糟鼻子讨好地问道。 “上一边儿去,我他娘的哪里知道!”刘胖子火了,一脚踹开酒糟鼻,又吆喝道:“把那个掐丝儿的花瓶摆这边!轻点!哎哟,说你呢!你个逼遭的熊玩意儿!” 刘胖子抽空看了看旁边的情况,又是一顿好骂。他转过墙角,却在湖边桥上看到一个身影,立马跑到桥上又骂开了:“哪个狗娘养的竟然还敢偷懒?!看老子怎么整你!”说罢便要上去捉那个人,没料到那人一回头就瞪眼道:“刘胖子,你看清楚姑奶奶是谁?” “哎…哎呀…小姐…”刘胖子惊的一身冷汗,这小祖宗怎么在这!坏事了! “小姐啊……您在这干什么啊?这要是不小心掉到小湖里可怎么办啊?老爷还不得担心死您。”刘胖子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赔不是。 女孩冷笑一声:“我干什么又与你何干?你还不快去收拾宅子,明天贵人来了要是有什么不好,我让爹爹把你逐出去!” 刘胖子赶紧又是好一番保证,看着姑娘走远后才愤愤不平地向地上啐了一口。 “什么娼妇东西,等你大爷我得了势,立时就把你发卖到小寮子里去!” 说完又气狠狠地碾了碾地面,仿佛上面是有什么东西似的。 第48章 难言 收获 萧桓璟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道:“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是不是可以说一下你的收获了?” 听到他这话,何愿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就好像我是来骗亲骗抱的一样。--” 萧桓璟瞟了他一眼,奇道:“难道不是吗?” “嘁,谁稀罕你。”何愿翻了个白眼,嘴硬道:“我娶村东头杀猪家的女儿也不娶你。” “说这话的时候手先拿出来。”萧桓璟嗤笑一声,从衣服里拿出某人的咸猪手,“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豁出命也要得到的消息是什么?” 语闭,深沉的双眼直视着监察使,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似的。 何愿一把抓住他的手,眯着眼睛看向他。 “如果我说,是谋逆叛党,你待如何?” 没想到萧桓璟丝毫不显震惊,冷哼一声道:“那又能怎样?” “喂喂喂,这反应太不可爱了。”何愿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你会大吃一惊呢。” “有何吃惊的?”萧桓璟看着他丰富的表情,心里一松,面上也带出笑来,“想要我这江山的人能从都京排到漠北去,我要吃多少惊才够?” “你不要太高看自己,我肯定能让你呛到。”何愿笑的贱兮兮的。 萧桓璟嗤笑一声,做势抬起手要打他,何愿赶紧捂着肚子哎呦哎呦起来。皇帝的手重重扬起,轻轻落在监察使的脑门上。 “谋逆的叛党就交给你了,想必监察使大人不会让朕失望的。对吧?”他揉了揉何愿光滑如锦缎的长发,轻笑道。 何愿像只被顺了毛的猫似的,嗓子里咕哝了一声,才抬起眼说:“你这是糊弄人,要是我办不到怎样?” “那朕就把你赐给村东头杀猪屠户做上门女婿。”萧桓璟面不改色地扯道:“今日下旨,明日完婚,后日他家就后继有人了。” “你就装吧,你要是能舍得就鬼了。”何愿翻了个白眼,一把扯过皇帝的领子就把嘴凑上去了,“先收个利息。” “你这是大不敬。”皇帝被他毫无章法的动作啃的生疼,挑眉说道。 “少来,要治早治了。”何愿勾起唇角笑了一声,又吻了上去。 萧桓璟任他毫无章法地吻,却也不恼,等到监察使怒了半撑起身来打算认真施展吻技的时候,皇帝才笑了起来。 他的嘴唇亲昵地吻过监察使的眼睫与高挺的鼻梁,一路到达形状姣好的菱唇,舌尖暧昧地描摹着监察使略有些肉感的下唇,然后轻轻顶进齿关,吸吮着监察使的唇舌。 暧昧的水声听得何愿面红耳赤,他嘴上虽然经常放炮说荤话,实际上却是“银样蜡枪头”。 “够、够了!”何愿色厉内荏地推了一把皇帝,“说正事。” “交给我好啊,你得配合,别逞英雄。”何愿回忆起上次萧桓璟不按套路出牌的中毒,简直是心有余悸,估计再来一次他就要被吓死了。 “管天管地不够,还管起朕来了。”萧桓璟听的无奈,伸手揽住监察使。 “我不管你谁还能管?再说了,最坏的情形也不过就是大鼻子和漠北那边联合了啊。”何愿无所谓地一耸肩,说道:“朝内肃清了,虽然暂时还缓不过来,但是我们可以暗搓搓杀了漠北的头领啊。” “怎么杀?”萧桓璟挑起眉头,显然对这个主意很感兴趣。 “要不我正月剪个头?”何愿大笑了起来,抻到了伤口,又咳了起来。 萧桓璟无奈至极,拍了拍他。 “明天去,让云卫跟紧些。”何愿匀过气来,说道:“那大鼻子里可是有个正经高手的,但是我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跟来,毕竟被我打成了那样。” “如果你是他,听说华国皇帝在这里,只带了几个人,你会不会来?”萧桓璟淡然道。 何愿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下巴,然后笃定地说:“那个人肯定想来,但是其他人一定不会让他来。那天我看了,所有人里面只有几个人看上去像是常年习武的,剩下的都是一群菜鸡。” 萧桓璟捏着他的头发,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何愿自己说了半天,偏头一看差点被气乐了,他在皇帝眼前伸手晃了晃。 “嘿!醒醒!做什么白日梦呢?” “我倒觉得那个高手一定会来。”萧桓璟沉思道。 “也对,毕竟没了皇帝是一劳永逸的事情。”何愿想了一下:“如果照你所说,那么那个高手很有可能偷偷来。我试过了,按照你的身手应该可以摆平他。” 萧桓璟闭上眼睛,靠在监察使身上,轻声应了一句。 “喂…别睡啊。”何愿被他一绺垂下的额发弄的痒痒的,侧了侧身,“我先布置一下云卫吧。” “不用了,已经布置好了。”萧桓璟闭目养神,淡淡地说道:“明天收拾好看些。” “收拾好看些?”何愿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萧桓璟你个大醋坛子,我说了我又不是真去当女婿的!” “毕竟是去见他国人的。”萧桓璟不用睁开眼睛都能想象到监察使那个炸毛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脊背道:“我叫慕阡找人给你做了件赤色的袍子,应该很好看。” 监察使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他已经开始有点怀疑萧桓璟这个审美了,给他的衣服不是青色就是月白色,现在竟然还有赤红色?这也太给了吧??? 皇帝似有所感,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监察使:“不愿意穿吗?” 卧槽,何愿被他看的浑身发毛,赶紧狗腿地点点头,配上谄媚的笑容道:“哪儿能啊?赤色好看,一听就配我!” 萧桓璟挥手,带出的气劲熄灭了桌上的蜡烛。 何愿见状,翻身盖好被子,安安静静地窝进皇帝陛下的怀里。夜色正好,不用来睡皇帝真是可惜了。 深夜子时,空中的雾气不断化作冰凉的露水落下,在地面上云莲之间激起阵阵涟漪。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来到这里了,何愿早已没了当初的诧异,他熟门熟路地找了个看上去不湿的莲台坐了下来。 “老神仙,出来吧,别逗乐子了。”他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老人的身影,又叫了一声。 “后生无礼!”空中传来惊雷般的一声呵斥,身着灰色道袍,手持拂尘的老人出现在云端,虽是斥责,但脸上并无怒色。 何愿并不怕他,站起来行了个礼,才笑嘻嘻地问道:“老神仙,叫我来干嘛呀?先说好啊,别给我固魂。” 老者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才沉声道:“本尊近日参晓天机,怕是华国浩劫将至。” 嚯,老头儿牛逼!何愿心里夸了一句,大不咧咧地问道:“那咋整?您给指条明路啊。” 老人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本尊观那小皇帝身上龙气将绝,怕是江山收不住了。” 老者手中拂尘一甩,一个画面出现在眼前。 “什么!” 原本坐在云台上的青年听到这话之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一跃而起,几番起纵来到老者面前,站定后跪下磕了个头,周遭的云霞在他跪下那一刹那却突然变得坚硬如铁。 膝盖与云台碰撞出沉闷的一声,何愿浑然未觉,他抬起头来道:“求您说个明白。” “愚钝啊!”老者一抬拂尘,一道柔和的气流从膝间穿过,扶起了青年。 “只有你可以救了,其余不能多说。”老者言尽于此,竟然真的没有其他的话了,只挥了挥手。周围的云雾便在顷刻间消散,何愿跌了下来。 下一瞬间,何愿便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呼吸着,冷汗将薄薄的里衣打湿,他的动作太大,惊醒了浅眠的皇帝。 萧桓璟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坐起身,下床倒了杯茶水,一边看着何愿喝水,一般摸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怎么了?”他淡声问道。 “梦见你不是皇帝了。”何愿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打算下床洗把脸。正待下床,膝盖一阵刺痛袭来,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双膝一软就要倒下,萧桓璟几步上前一把揽住了他。 “我不是皇帝了,那你呢?”萧桓璟皱着眉头,试了试监察使的温度,并没有发热的迹象,才放心地把他塞进被窝里。 何愿叹了口气,轻声道:“梦里面没我。” “我想我大概是回我的世界去了罢。”他笑了起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来,事情大抵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做帝王的人…若是没有我,现在的事情也许会有不同的转机。” 他的声音轻而无力,在黑夜里却如同坠落的星辰一般让人心惊。 萧桓璟沉默半晌,为他掖了下被角,然后俯身在监察使发间轻吻了一记。 “幸有君来我未孤,万事去留水中书。” 何愿愣愣地看着皇帝陛下,半晌之后突然把红到脖子根的脸藏进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