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能看到读者在重生》 第1章 演讲厅杀人事件(一)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往往凶手遗留在现场的脚印,不仅能为侦查破案提供证据,我们还能通过它推理出凶手的个体生理特点,包括年龄、身高、体态、性别等等,以便于尽快排除嫌疑人,从而找出罪犯。” 身着黑色正装的忌廉站在投影仪前,认真给在座的五百名慕名而来的粉丝讲解犯罪侦查方面的知识。 虽然这并不是他的第一次讲座,可是他还是亲力亲为力图精益求精,谁让座下的都是热爱追捧他的忠实读者呢? 尤其是看到他们从瞳孔中投映出的认真,亦或是从表情上显露出来的兴奋,亦或是从动作上表现出来的紧张激动,他就忍不住…… 忍不住……幻想他们各自不同的死状。 他不是憎恨他们,因为如果没有他们的追捧与支持,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他也爱他们。 只是这份喜爱到了极致,就越是想亲手扼杀掉。 喉头忍不住滑动了一下,忌廉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示意电脑旁的工作人员将ppt翻到下一页,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来看看这张图片。” 纤长的手臂所指向的,是白色投影上的一幅图,图上是泥泞的泥地,泥地上印有一双脚印的痕迹。 待大家成功被图片吸引注意力后,他再次将视线投向在座的各位,开口陈述案情,“深夜,上海市警察接到报案,有人在火车隧道的铁轨下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是火车上的乘务员,警察赶过去时,发现案发现场的泥地上有两串脚印,经对比后,其中一串脚印是死者的,另外的则是嫌疑人留下的脚印,也就是图上这双,通过这幅图,谁能告诉我凶手的大概特征?” 话音刚落,底下立刻有一个男生举起了右手,迫不及待嚷嚷,“我知道,我知道!” 忌廉将视线投在他身上,微微一笑,伸手朝他示意,“请说。” 见四周所有人的目光朝自己这边集中而来,男生有些小得意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是个穿鞋的脚印,而且还是个男人的!” 四周一片揶揄声响起,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么大的脚怎么可能是女人的! 忌廉望着他,“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比如身高职业之类的。” 四周人的反应足以让那男生明白自己出了丑,表情悻悻然,如霜打的茄子,“没有了。” 环视一圈下来,忌廉发现,在座听课的人基本上都在地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讨论的居多,也有少数一个人苦思冥想的,就是不见有人举手。 忌廉在心中冷笑两声,果然现实中还是低智商的普通人居多,不过转念想想也对,如果在座之中有人智商高的,对方怎会屑于来听他的课?更加不会成为他的读者。 果然还是他期望过高。 他垂在身侧的手中握着一支笔,不紧不慢转着,一圈,两圈,三圈……十圈,他仔细观察着在座每一个人,不放过每个人一丝一毫的表情,但凡见到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或者跃跃欲试的动作,他总会将视线在那人脸上多停留几秒。 他是极为渴望着那样的人出现的,近乎于一块等到甘霖的旱地那般饥渴。 可是仍旧没看到有人举手。 真是没意思,这样的讲座再来几次,他迟早得无聊致死。 3—— 2—— 1—— 时间到。 忌廉将笔卡在两指间,随手揣进西装裤口袋中,微微转过身走上演讲台,半侧着身子瞧着众人,态度比之之前颇为随意和懒散,“诚如大家所看到的——” “忌廉老师,我知道。”座下传来的一个男生突然打断忌廉的话。 声音虽然轻且小,却一字不差落入忌廉耳中。 忌廉停在投影上的手顿了一秒,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起了薄的过分的唇角,声音透着些许玩味,“是吗?” 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有些颤抖,但并未有人察觉丝毫。 说完转身,目光顺着声音的出处望去,锁定了坐在走道边座位上的男生,大约20岁左右,带着一顶黑帽子,黑帽子下面是一张普通的脸,也没有什么独特的气质,扔在人群里捞不出来的那种。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些举手?”他装作脾气好,不代表他真的脾气好。 更何况,没有什么比打断别人更不礼貌的事情了,虽然他原本就没怀有多大的热情。 那男生说道:“我之前一直都举着手,只是忌廉老师一直都没看见。” 忌廉这才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平淡无奇的长相,加上面如表情,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存在感,就连他适才开口打断忌廉的时候,不仅忌廉愣住了,就连他旁边坐着的好几人都吓到了,甚至有女生还捂着心口心有余悸瞧着他。 难怪他之前没有注意到对方。 “这倒是我的错了。”忌廉笑了笑,“那你说说看。” 男生毫不避讳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凶手为男性,身高169-左右,职业是火车司机。” 听完这句,忌廉不再懒散的倚着演讲台,而是站直了身子,饶有兴趣瞧着男生挑了挑眉梢,“说说你的理由。” “一般情况下来说,男性的足迹较长偏宽,起、落脚有力,常伴有踏痕和蹬痕,压痕深浅不均多偏外压等,而女性的足迹则偏窄、短,起、落脚平均,压痕较均匀,弓压较宽等,图上的足迹明显较宽,而且压痕深浅不匀,可以初步判定为男性的脚印,目测码数在40-42左右。” “从解剖学观点来看,正常人的人体器官各部分具有一定比例,根据古代的‘力七坐五盘三’之说,人的身高与脚长之比基本为7∶1,只要能较准确的测量出赤足长,就可以推断出一个人的大致身高。根据每个地区的专业人员对本地区居民的身高与足长的关系进行测量统计得出,上海人身高为足长乘以系数6.75,凶手脚长约是25-26cm,得出凶手大概身高在169-176之间。” “最后一点,死者身份为乘务员,并且尸体在火车铁轨之下被人发现,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火车上的人,人在站立、行走过程中,鞋底和地面接触摩擦会产生摩擦力,造成鞋底微粒结构发生形变、破裂、剥落等损耗,这是受人体的脚型结构、脚掌面着力情况、人行走习惯动作、运步方式等因素决定支配,因此,磨损特征会出现在某个人穿用的所有鞋子上,图上的鞋印左边明显比右边纹路深,证明凶手经常使用右脚,所以才造成右脚鞋底磨损严重,所以凶手只能是车上的火车司机。” 男生分析完后,突然又冷不丁补上一句,“这些都是我从忌廉老师的书中学到的。” 不仅分析的头头是道,完全正确,最后一句格外的画龙点睛,忌廉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不仅忌廉对他格外赞赏,就连满场的喝彩声和掌声都响了起来。 “这位男生分析的很正确,很多细节都是可以通过我们的眼睛看出来的,只要你细心观察,没有什么能够骗过你们的眼睛。”忌廉附和着拍了两下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下讲台,来到左道旁那男生的座位跟前,摸了摸袖口的金色袖扣,友好地朝他伸出手,“这位同学,能否问下你的姓名?” 那男生愣了一下,不紧不慢站起来伸手回握了一下,“我叫甄言,甄嬛的甄,谨言的言。” 直到甄言站起来,忌廉这才看清,他大约175左右的个子,瘦且纤长,身上穿着黑衣黑裤,毫不起眼,忌廉收回手时,装作不经意在他各个手指的关节上滑了下来。 “你的手指很好看,手指纤长,握手很用力,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内侧都有明显的茧子,上衣下摆有没洗掉的颜料痕迹可以看出,你是画画的,而且你穿着虽然朴素,戒指却很有个性,不像上班族会戴的,只有骨子里还追求个性的艺术生才会戴这个玩意儿,所以你应该是个尚在学习绘画的大学生,戒指上印着‘z’、‘y’两个字母,是你姓名的首写字母,证明你说的是真名,你的上衣肩膀处有金色的黄毛,大约10cm长,裤脚处有深灰色的毛,大概2cm长,是因为你养了一只金毛和一只俄罗斯蓝猫,出门前跟它们道别时,金毛趴在你的肩上,蓝猫咬住你的裤脚,我说的有没有错?” 甄言愣了一会儿,随即面露喜色,“嗯,你说的都对。” 忌廉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现在轮到你来推测我了。” 说完,忌廉变正对甄言做出双臂张开的姿势,大有你随意打量之意。 忌廉仅仅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就将他完完全全打量了个遍,甄言可没有他这功力,而且他原本的大部分知识都是从忌廉书中学来的,只是比其他读者更好的学以致用融会贯通而已。 如果说忌廉是犯罪推理学方面的天才,那么甄言就是地才,勤能补拙的那种。 以至于他直勾勾地盯着忌廉,足足用了比忌廉多出三倍的时间才审视完毕,一条一条总结。 “虽然忌廉老师你每次都是用右手翻书拿东西,其实只是为了掩盖您是左撇子的事实,人只有在放松时才会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刚才忌廉老师神情放松下来的时候,是用左手转的笔,甚至后来顺手把笔揣到了左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刻那支笔应该在您西装裤的左边口袋里吧。” 忌廉下意识往左边口袋摸去,摸到那只圆柱体时,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嗯……”甄言埋头想了一会儿,“还有,忌廉老师不管是接受采访还是讲座,不论天气炎热还是寒冷,您每次都会把衬衣的纽扣全扣上,连最上面那一颗也不放过,西装外套两边的口袋必须对称,就连佩戴装饰品也是,左手戴了手表,右手一定会戴个佩饰来一致,不仅如此,忌廉老师您每本书的开头语中但凡有排比句,每句话的字数都会相同,甚至严格到标点符号的位置也要相对称,所以您应该患有严重的强迫症。” 忌廉往两旁扯了扯嘴角,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甄言见他表情还算和善,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一边踟蹰开口:“您的无名指比食指长,说明您很有可能有同性恋倾向,我仔细观察过您的签名,字体重心向下的人,这类人的主要特征表现为特征是凡是以自我为中心,喜欢支配别人,有一定支配欲和绝对的控制欲,如果您是同性恋的话,也一定是双方关系中的攻,这也是从您的书上……”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我就毫无*可言了。”忌廉及时打断他,假装开玩笑一般说了个玩笑话将他这事糊弄过去。 他确实是同性恋没错,这个叫甄言的孩子推理的一丝不差。 甄言狂热崇拜自己的同时,也十分了解自己。 忌廉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被人这么深入的了解过。 他觉得自己对甄言一见钟情了,对方还是自己的读者,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过度的兴奋导致肾上腺上升,忌廉极力抑制住这份激动,他有必要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于是他没再看甄言,而是退回讲台坐在演讲台后,“中场休息十分钟,稍后再继续。” 座下的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有的离开了座位,有的开始吃零食,有的聊天,有的则是趁着这短暂的时间稍作休息,进入了睡眠状态。 忌廉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只剩五分钟休息时间就要结束了,他往走道旁的座位上望过去,眼睛微微眯了眯,这才站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到演讲厅,他神色如常的开始讲解最后一个案例。 “工作人员,麻烦关一下灯。”两秒后,演讲厅陷入一片漆黑,如同一个封闭的小盒子,只剩投影上的点点亮光照在人脸上,看得并不真切,忌廉继续方才的话题,“好了,大家请看这段视频。” “这是前不久在日本中部地区的某县发生的一起车祸,一名儿童被撞伤,但是肇事司机开车逃逸了。后来警察在一个乡村发现了这辆汽车,经过验证轮子上的血型,除了有被撞儿童的o型血外,还有b型血和ab型血。当时警察认为,这辆汽车除了撞伤这位儿童外,还撞伤或撞死过其他人,但司机只承认撞伤了那名儿童,不承认还撞过其他人,从当晚监控录像上我们可以看到,司机确实只撞伤了那名儿童,并未撞到其他人,那b型血和ab型血从何而来?谁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下面又叽叽喳喳炸开了锅,大部分发言的都是男生。 “肯定是灵异事件!” “儿童身上带着b型血和ab型血的血袋?” “司机其实撞伤的并不止一名儿童,他买通了保安将监控录像进行了剪辑。” 忌廉一一否决,“都不对。” 他往走道旁的座位望了一眼,笑着走到甄言身旁,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此时的甄言前后两排的座位上,前面一排全空了,不知道人都跑哪里去了没回来,坐在甄言右手边的几个人都在熟睡,就连甄言也是半边身子靠在椅背上,帽子将头压得很低挡住了他的脸,听到忌廉的问话也并未回答。 忌廉直起身子笑了笑,“看来是睡着了。” 全场两个小时,也难怪大家都听得精疲力尽,全场大半的人都睡过去了,尤其是以甄言为中心的这一块儿,要么消失不见踪影,要么呼呼大睡。 眼见甄言没了指望,失去了这匹黑马,在场也没人答得出来,忌廉索性公布了答案—— 植物也是有血型的,除了o型血是儿童的血型意外,另外的b型血和ab型血都植物的血型。 所谓植物的“血”,指的是植物的体.液,人们说的“植物血型”,不过是通俗的*。确切地说或科学地说,应该是“植物体.液液型”。 底下剩余小部分人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忌廉看了只觉得无聊,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所幸这次讲座在这最后一期案件中就要划上尾声了。 听闻演讲完毕的消息,在座的人表示十分惋惜意犹未尽,忌廉立刻笑着表示下次还有机会。 只是不知道这次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毕竟像甄言这样有趣的人实在是很难遇到呢,可惜的是,甄言已经被自己给…… 开灯后,大家还未来得及离场,就听门口传来一声,“警察办案,封锁现场,现在你们谁都不许出去。” 忌廉收拾书本的动作停下,眼角余光扫到一双中规中矩的老式黑色皮鞋停在自己跟前,抬头就见一个模样周正浩气凛然的警察站在自己跟前,他身后还跟着三五个同样穿着制服的警察。 对方朝自己出示完证件,用近乎审问的口气问道:“我是刑警大队的周队长,我们接到报案,于此演讲厅的男士洗手间发现一具尸体,除了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身份证和学生证,还在其口袋中发现你开办的讲座票据。” 说到这里,周瀚将身份证和票根晾于忌廉眼前,“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甄言的大学生?” 第2章 演讲厅杀人事件(二)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毫无特色可言,只是模样比现在要显得更为青涩一些,看其发型和穿着应该是几年前的打扮,现在就称不上有多时尚,以前比现在更土。 应该是高中时期的照片没错。 看来,他不断是在哪个时期,都是毫不起眼的角色呢。 忌廉脑中的心思稍纵即逝,脸上毫无破绽点点头,“甄言的话我是知道的,是在这里听课的学生,因为举手回答过问题,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 说到这里,忌廉下意识望向走道那边,发现甄言的座位上空空如也,表现出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眉头微蹙:“请问甄言他——” 周瀚将证物收起,移交给身后的一个警察,“他被发现死于男士洗手间,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初步可以推断出他死在二十分钟前,在场人员中有没有熟悉他的人?或者看到他离开座位去洗手间的人?” 闻言,忌廉陡然身体一僵,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仅忌廉,在座很多人都因为甄言的推理,从而对他还留有很深刻的印象,突然听到死者是甄言,纷纷表示很意外。 然而四处张望也不曾发现甄言的影子,似乎这才确定这个消息属实。 底下立刻跟炸开锅一般吵开了。 “死在二十分钟前,不大可能吧?” “几分钟之前,他不是还在这里的么?” “对呀,我亲眼看见的,忌廉老师还找他问问题了。” 听到大家的议论,周瀚将目光投向忌廉,向他求证,“几分钟前,你向甄言提过问题?” 忌廉十分镇定的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他已经睡着了。” 周瀚又问,“几分钟前?能确定一下大概时间吗?” 忌廉低头瞧了一眼手表,“五分钟前,十四点五十五分的时候。”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推测出来的死亡时间与忌廉所说的未免也相差太多,周瀚不太确信,“你确定当时看到的是他本人?” “他就坐在靠走道那边,中间靠后的位置。”忌廉指向原本属于甄言的座位,“当时他就坐在那里睡觉,虽然当时灯光很暗,但是我确定那就是他没错。” 前排的几个学生也立即符合,“我们大家都看到了,甄言那时就坐在他的座位上,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帽子睡觉。” 周瀚走到大家所指向的甄言的位置,又向坐在甄言周围的几人确认了一次。 “你们当时也亲眼看到死者坐在这里?” 其实也算不上周围,因为甄言座位已经没人了,基本上都是分分散散在离甄言前后几排的人,几人纷纷摇头表示睡着了不知道。 搜查甄言座位上的抽屉,发现除了抽屉里面有顶黑帽子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发现,他将帽子交由身后的警察,“送去鉴查科采取指纹。” 周瀚向在座的人询问,“你们之中有没有人看到甄言什么时候去的洗手间?” 大家给出的回复是,“甄言这人存在感太弱,我们基本上都没人注意到他,不过应该就是在忌廉老师提问和下课之间的这五分钟内,之前有没有去过就不知道了。” 在场人的证词铁证如山摆在这里,周瀚犯了难,“这样一来,死亡时间根本就对不上。” 案情卡在这里没有丝毫进展,恐怕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倒是在场的人中突然有一个女生突然打破僵局,提出,“有可能是通过物理现象加剧尸体僵硬程度,以此来提前尸体的死亡时间呢,我说得对不对,忌廉老师?” 这个难题又被扔回了忌廉那里,忌廉眯了会儿眼睛才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利用很多物理手法可以延迟死亡时间或者加速尸体腐烂程度。” 忌廉点到即止,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少说一句话。 倒是他那女性读者听到忌廉的亲口肯定,表现的极为兴奋,脸上笑得神采奕奕的。 这般处理尸体混淆死亡时间的手法,周瀚也不是不知道,他刚进警校那会儿,也对这些了解过很多,但是毕竟他不是真正的法医,只能浅显的通过尸体的外部特征来判定大概的死亡时间,具体的死亡时间还得专业的法医来才行。 他转身向后询问随行的警察,语气有些不耐,“法医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那警察刚挂完电话,一脸悻悻然,“五环的一家工厂发生大型命案,二十死十五人伤,所有法医都赶去那里了,说是让我们再等等。” 周瀚听完直接燥了,“等等等!还等什么!你知道从五环过来得多长时间吗!最少两个小时!等他过来尸体都臭了!难道让我一直把这些人扣留两个小时!这还像话吗!” 周瀚的话不无道理,在场很多人其实早就沉不住气想走了,本来就于他们无关,更何况各自还有各自要忙的事情,谁有时间跟你在这耗两个小时。 而且,就算是警察,没有拘留证,也无权强留五百个人两个小时吧。 场内因为周瀚这句话又开始喧哗起来,纷纷表示要离开这里。 场面已经不是在场几个警察能够控制得住的,即将失控之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开口,“那什么,我记得忌廉老师的爸爸好像是法医还是医生什么的吧?” 混在人群中迈着步伐拎着包打算离开的忌廉因为他这句而顿住脚步,双腿僵硬了一会儿,随即在心中冷笑两声。 这群读者还真是爱他呢,不仅将他家里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还时不时把握机会让他们的忌廉大师崭露崭露头角。 可是怀着一颗善意的心,做的却是将他往火坑里推的事,这样真的好么? 众人的目光瞬间一致都聚集在忌廉身上,甚至有女生们在下面窃窃私语。 “想不到忌廉老师的父亲竟然是法医。” “是啊,可真厉害,怪不得忌廉老师也这么厉害。” “他父亲肯定也和忌廉老师一样,是又帅又认真的人吧。” 连带着那射在忌廉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暧昧。 就连那几个警察,包括带头的周瀚,那怀疑的眼神也在忌廉身上来回打量,忌廉能感觉得到。 这浑水,忌廉自然是不愿意去趟的,于是当即就婉言推拒了,“我父亲是法医,不代表我是法医,这种事还是要专业的来,更何况不相干的人进去,万一破坏了案发现场就不好了。” 忌廉最后那句话说的很对,与案子不相关的人员,周瀚自然是连个苍蝇都不会放进去的,再说了,他原本就没有把那读者说的话放在心上。 写推理小说的,很多案件都是靠自己想象出来的,大多数连真正的死人都没见过,描写的很多作案手法也大多天马行空缺乏实际操纵性,跟他们这种现场侦破案件的警察完全不同。 他们风里来雨里去,见过的死人比一般人吃的饭都多,他们尚且推断不出来,一个写小说的又能查出什么。 周瀚自然没理由让一个外行人插手。 周瀚的看轻与置之不理,让一旁的读者们不满了,“我们忌廉老师可不止写推理小说呢,由他参与撰写的《犯罪心理画像学》、《刑事侦破案例与基本知识总汇》等书可是上过报纸得过奖的。” 忌廉索性将手中的包就近搁于走道旁的一张桌面上,笑着打趣,“我那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这么说未免太夸大其词了。” 不!并没有夸大其词! 周瀚心惊,眼前这个叫做忌廉的男人眉目俊朗,外表看起来纯良无害,待人接物谦逊有礼,举手投足之间却有股刀子般冷冽的气质。 怎么看也只比他大上两三岁的模样,他刚入警校那会学习的《犯罪心理画像学》和《刑事侦破案例与基本知识总汇》这两本理论基础书,反复被老师拿出来反复讲到的两本基础理论书,怎么可能是忌廉参与撰写的? 忌廉那会儿才多大,他15岁进的警校,忌廉当时也才18左右吧? 身后的警察早已按耐不住,瞧了眼忌廉,附在周瀚耳边小声建议他,“周队,要不就让他去现场看看?” 经过刚才,周瀚现在看向忌廉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钦佩,可他还是有些难以下决定。 忌廉再怎么厉害,可他还是无关人员啊,更何况整个演讲厅就只有他们这一间教室在召开讲座,里面的洗手间死了人,现场的所有人都是嫌疑人,怎么能让嫌疑人去案发现场做调查? 但是现场的局面已经不受他们的控制了,除了刚才那个小警员,几个资历较老的也纷纷开头怂恿周瀚。 周瀚憋得满头是汗,终于还是松了口,“那就麻烦忌廉老师进去看一下了。” 称呼直接从“你”上升到“忌廉老师”,足以表示周瀚对忌廉的认可。 只是忌廉似乎面带难色,“这……” 周瀚赶紧承诺,“这里的事情万一泄露出去,责任全由我一力承当,忌廉老师可以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忌廉再坚持下去,就拂了人家的面子了。 他在外树立的形象,一直都是谦逊有礼的高知识分子,自然做不出来这种事,眼看实在推不过,就跟着几个警务人员一起进了案发现场。 只是没人注意到,走在最后的他,嘴角勾起的嘲讽笑容。 让他来查案,这算不算意料之外的收获? 洗手间已经被人为封锁,外围拉着金属架,上面贴着黄色的封条,写有“禁止入内”几个大字。 忌廉跟随周瀚其后走进去,里面除了几个警务人员以外,还有一个穿着保洁员制服的大叔,大约五十岁上下,眼神瑟缩,看到周瀚带着人进来时,紧张的握着拖把的手又捏紧了。 甄言的尸体就倒在靠近门口的第四个隔间,整个男卫生间的隔间一共五个,甄言所在的算是比较靠里的隔间。 隔间的门是被人从外往里撞开的。 最为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坐在马桶上死的,而是倒在了马桶旁边的地上,裤子和皮带都穿戴整齐,应该是上完厕所之后死的。 而且他的面容看起来极为扭曲,像是经受了什么痛苦,而且死的姿势也十分扭曲。 右手臂上面有一块椭圆形的擦伤,长度约4cm,皮破了,血液已经凝固在上面,结成了暗红色的痂。 周瀚指着那位保洁大叔说道,“这位就是第一个发现死者尸体的人,也是他报的案,根据他的证词,由于做清洁发现门锁了,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但是从门缝看到了死者的鞋子,怕出意外,他就从隔壁的隔间爬上去看,结果发现了死者的尸体。” 绕过尸体,忌廉仔细观察了一下隔间内部的环境,“门是从里面锁上的,顶部也没有明显攀爬的脚印和痕迹。” 忌廉接过警务人员递过来的手套戴上,伸手在甄言的颈后和耳垂处按了按,“尸体刚开始僵硬状态,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半个小时以上,通常情况下,如果周围气温高于35度的话,僵直和软化都会加速,另外死者在死前剧烈运动后,蛋白质在体内较容易凝固,死后僵硬也会比平常快。但是目前室温是24度,而且尸体衣物干燥并无出汗现象,所以以上两种情况可以排除。” 视线往下认真检查一番,忌廉有条不紊说道:“除了右手臂上的擦伤,死者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脑部并未经过钝器的击打,颈部也并未产生勒痕,但是擦伤而已,不至于严重到丧命。左手紧紧抓住胸口,腿部蜷曲,像是心肌梗塞突发的症状,你们可以调查一下死者生前是否有过心肌梗塞相关的病史。” 周瀚听完,立刻接话,“你的意思是死者极有可能是死于心肌梗塞,而并非他杀?” “我只是推测,并不确定,具体的死因要等法医检验后才知道。”忌廉摘下手套,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对了,监控录像你们检查过了没有?我经常来这边开讲座,我记得这栋演讲厅洗手间外面的走道上是有摄像头的。” 忌廉带着周瀚等人来到洗手间外的走道上,抬头将吊板上的微型摄像头指给他们看,“看,就是那个。” 按照忌廉所说的,周瀚从该演讲厅的保安那里调来的监控录像发现,甄言是在十四点四十二分进入的洗手间,之后就一直没出来过。 通过录像查到,从十四点四十二分到十五点讲座完毕之间的短短的十八分钟内,在甄言之后,一共有四个人来过洗手间,一个是忌廉,另外两个是来听讲座的学生,最后进来的就是发现尸体的保洁人员。 忌廉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保洁人员是报案者,最可疑的就是那两个学生。 那两个学生经过审问,给出的说法是,“我们来洗手间的时候,因为第四个隔间的门锁着,敲了下没人应声,就没管那么多,选了其他的隔间上完就出去了,并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 虽然这两人互相作证,也不能排除合作杀人的可能,所以这两人的可能最大,但是这案子有太多疑点,首当其冲的就是连死亡死亡时间都对不上,更不能确定到底是死于病发还是他杀。 于是周瀚下令将那四人搜身,并一一搜查他们随身携带的包。 忌廉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包里很整齐的摆放着一副眼镜,一包纸巾,手机,外加几本心里犯罪学科的书。 两个学生的包里基本上都是零食、手机、运动护腕、钥匙、pad之类的,东西乱七八糟堆放在一起。 而那名保洁工人,包都没有,身上更是什么都没搜出来。 几人身上都没有可疑的凶器。 看来只能等尸检过后才能下结论了,周瀚命人将尸体周围画上白线,将甄言的尸体带走,并派人留在这里守住案发现场。 临走前他跟忌廉表示谢意,并对耽误了他的时间一再感到抱歉,忌廉笑着伸出右手同他握了手,“对案子有什么疑虑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咨询我,能帮得上的我会尽量帮。” 周瀚欣喜的再次表示了感谢,忌廉微笑着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扯成一个圆润的弧度。 第3章 演讲厅杀人事件(三)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2014年8月11日——天气晴—— 今天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是特地来听讲座的一个大学生,坐在走道旁边的座位上,他叫甄言。 长相一般,身材一般,打扮也一般,甚至可以说……全身上下毫无亮点之处。 可他还是成功的吸引了我。 他能将我所写的东西融会贯通并举一反三,还看破了我在外人前的伪装,就连我隐瞒许久的性取向也被他发现。 可是,这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的*暴露也太不懂礼貌了,真是个胆大的孩子呢,呵呵。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我活了24年,能看穿我的伪装,并对我如此了解的人,他是第一个。 连我那洞悉能力异于常人的父亲,也自认为他这个从小门门课拿a的高智商儿子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正常青年而已。 没有人能发现我的异常,我的焦虑症、我的强迫症,以及我的反社会性人格障碍。 从我出生起,我几乎不具备正常人类所应有的感情,比如亲情、友情以及爱情,可是我会伪装、我会学习,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甚至是做一个优秀的正常人。 我与父亲的关系也一直很淡薄,没有人有那个能力能让我将他们放在心上。 没有人,除了甄言。 我觉得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可是相反的,我也很害怕他,害怕他继续讲下去会将我更多的*暴露在我的读者面前。 那样会打破我辛苦树立在所有人面前近乎于完美的形象,于是我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产生了危机感,以前我总将这个社会当成一个游戏,我是猫,他们是老鼠,他们的喜怒哀乐完全由我一手掌控。 如今角色位置被调换,我就感觉不好了,很不好。 主动权应该一直握在我手中才对,玩弄所有人的权利也应该掌握在我手中才对,然而甄言的出现让我明白,我那些故弄玄乎的东西教出来多么一个可怕的怪物啊。 我想杀了他,因为他是个威胁,更是因为我喜欢他。 爱他就要杀死他。 蝴蝶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不是从毛毛虫蜕变成蝴蝶展翅飞翔的那一刻,而是被蜘蛛吐出的丝网缠住,越是痛苦挣扎越是缠得紧,直至最后动弹不得而被蜘蛛一口一口蚕食掉时,眼中的惧怕与绝望。 换成人也不例外。 从小到大我就认为人们最美丽的时候就是临死的那一刹那,被鲜血染红的躯体,眼中所流露的恐惧与不甘,才是最迷人的时候。 我喜欢甄言,所以我也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最美的模样。 甄言那么崇拜我,甚至当我是神,那么能被我亲手杀掉,他一定感觉到很荣幸吧。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谋划如何杀了他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强迫症患者就是这样,想到要做什么事就会从心里给自己施压,强迫自己一定要尽快完成,尤其是我这种重症患者。 中途休息的那十分钟,我发现有很多人都在近乡情怯一般躲闪着观察着我,我并不在意,因为我的目标从不是他们。 我一直在暗中悄悄观察甄言,我做的很隐蔽,假装环视教室内的学生,却总能刻意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没人发现,我就一直用这个方法偷偷监视着他,与此同时在脑中勾勒着如何杀死他的情形。 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于是我决定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用最完美的犯罪手法杀死他,顺便也给自己铺好了后路,准备好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好金蝉脱身。 甄言一直在座位上圈圈点点,认真将我刚才所讲的东西做好笔记,他埋头的模样很安静,黑色的刘海挡住了眼睛,模样安静的像一个天使。 大约十四点五十二分的时候,他合上笔记本,将笔记本装进书包,起身走了出去。 他座位附近的人依旧在嬉笑打闹,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离开座位。 存在感弱就是这点好,更利于我作案。 我在心中庆幸一阵,等甄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这才不紧不慢起身,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我尾随在他身后,始终跟他保持着十五米的距离,亲眼看到他沿着走廊走到尽头,然后进了男士洗手间。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掐好了时间,这才慢吞吞的走进卫生间。 小便池没人,那么只能在隔间里了,我从第一个隔间走到最后一个,注意到其他几个门栓都是绿色,我挨个推开了门确定没人,心里才安心。 只有第四个门门栓是红色,我在第四个隔间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抬步走到最里面那个隔间。 我走进去将门反锁后,戴上手套,伸手将裤子左边口袋中的笔拿了出来,那支笔外表看似是普通的钢笔无异,经过我改良,打开却是一根细长的针管,里面被我注入了高浓度的氰化钾。 氰化钾是五级剧毒,能快速致死,从静脉注射进入后,这会使死后的死状像是死于心肌梗塞。 至于我为什么会把这么危险的毒药随身携带?因为我就是个危险的人啊。 呵呵。 这几分钟,我一直谨慎的探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传来冲水的声音,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将手中的笔从两个隔间中间的缝隙踢了过去,我很好的控制了脚上的力度,以至于不会因为力气过大而直接踢到隔壁去。 笔在触碰到马桶后停了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成功的吸引了甄言的注意。 于是我敲了敲隔在我与甄言之间那扇薄薄的木板,“不好意思,我的笔掉到你那边去了,请问能帮我捡一下笔吗?” 隔壁的甄言听出来我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是忌廉老师吗?” “是的,是我。”我悄悄咧了咧嘴,假装听不出来对方是谁,“请问你是?” 听到我肯定的答复,甄言那边似乎是很高兴,语气隐隐带着些激动,“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之前回答过问题的甄言。” “原来是甄言,我当然记得。”我低头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务必要在没人进来之前解决掉他,没时间跟他继续聊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了。 于是我把话题绕回了原点,“哦,对了,我的笔滚在你那边去了,你能帮我递过来吗?” “哦,好。”透过缝隙我看到甄言伸手将笔捡了起来,“我在外面等您出来。” “不必了,我还要等一会儿,你直接踩着马桶从上面递给我就行,我来接。” 甄言又“哦”了一声,然后那头传来攀爬的响动。 上钩了。 我再次咧嘴笑了笑。 很快甄言的右手臂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他担心我够不着,手臂伸得很长,“忌廉老师,您够得着吗?” 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右手抓住他的胳膊,左手从他手中接过笔,然后立即用牙齿拔掉笔套,在甄言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对准他手臂上的静脉狠狠扎了下去。 氰化钾中毒,决定致死性的不是吃了多少,而是血液浓度达到多少,2.5-3.0mg/l是致死浓度,为了取保能致甄言于死地,我将注射器中所有的高浓度氰化钾都通过静脉注射到他的身体中。 然后将改装后的注射器扔进了马桶。 那边隔间传来很明显的动静,木板被撞得扑腾作响,间或夹杂着哀痛以及不可思议的低鸣,“忌……廉……老……” 时间紧迫,我用力将笔帽上的金属笔夹扯下来,对着冒了点血的针孔处用力刮伤了他的手臂,来来回回刮了几次,血汨汨的往外冒,直至伤口深得盖住了针孔,我才作罢。 我将笔帽笔架都扔进马桶后,松了口气,紧紧握着甄言的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着安抚他,“乖孩子,很快就不痛了。” 那头的动静果然就停止了,甄言呈扭曲状的手指也不再张牙舞爪了,直接摊下来落在了我的掌中。 再无动静。 他果然是个既听话又讨人喜欢的孩子呢。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较之他那张脸来说,算是不知道有多出众与美丽,仔细一看,原来他的无名指也比食指长,跟我一样呢,真是个了不得的发现。 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看着他比女人还要白上几分的手背,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低头在他手背上印上一吻,“乖孩子,睡吧。” 我将他头上的那顶黑帽子取下塞进了口袋中,再将他的手臂用力往那边抛去,因为失重,甄言从马桶上跌下去,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走出洗手间之前,我最后观赏了一眼隔壁隔间内甄言的死状,双目紧闭,双拳拳握,双腿蜷缩,姿势扭曲。 他死得很美丽,我看得不禁有些陶醉了,就算不能拍下来也没关系,因为这美丽的一幕将永远被我铭记在心中。 我取下手套,和马桶中的证物一起用水冲走后,走出了洗手间,我在走道遇到两个要来上厕所的学生,他们很兴奋的冲着我打招呼,我一一回应了他们一个微笑。 回到演讲厅后,已经是十四点五十分了。 是时候开始实施下一项计划了,马上在座500双眼睛都会为我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第4章 演讲厅杀人事件(四)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现在是十四点五十分,离散场还有十分钟。 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我会利用这最后的十分钟为大家讲解一个关于“植物血型”的案例。 为此我还特地准备了一段视频。 对于这个事先做好的安排,我感到十分庆幸。 既然是播放视频的话,那我就能在不引起大家怀疑的情况下,利用充分的理由让工作人员关灯。 偌大的演讲厅陷入一片黑暗后,我给在座的所有人播放完视频,并趁机抛出了问题。 “肯定是灵异事件!” “儿童身上带着b型血和ab型血的血袋?” “司机其实撞伤的并不止一名儿童,他买通了保安将监控录像进行了剪辑。” 对于以上案例,在座各位纷纷激动且迟疑的表达了他们的看法。 可惜没有人的答案能让我如愿。 兴许其中也有人回答正确了,只不过我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认真聆听他们所有人的见解罢了。 因为我的心思不在他们身上。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如何伪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站在演讲台上的我,能够清楚的掌握整个会场的座位分布。 共25排,20列,从走道中间分隔开,左右各10列。 我能清楚的看到甄言的座位在第13排靠近走道的位置,此时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踪。 应该说并没有人在意他,大家在意他的时候也只是在完美的回答完我的问题的那个阶段。 离开了我所庇佑的光环,他依旧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甚至毫无存在感的甄言。 不仅甄言,13排的那一长排十人座上差不多都空了,只剩靠近墙角的两个人趴在桌上睡觉。 他前后两排的情况差不多,大概是大家都想着讲座就快接近尾声,所以都走得差不多了。 甄言前面一排,也就是第14排靠近走廊上的那位同学没有离开,他右手边的几个人都在熟睡,就连他也是半边身子靠在椅背上,头压得很低睡着了。 我早就注意到他了,从我开始在脑海中暗暗谋划这起杀人案开始,他就已经被我纳入计划之中了。 于是我装作点人回答问题,可刻意走到第14排的位置,利用黑暗的空隙和大家的视觉盲点,将帽子扣在了甄言前面座位上的男生头上,用帽子挡住了他的脸,顺便挡住了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接下来我只要笑着问他,“甄言,你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就可以了。 那男生也是穿着一身毫无特色的黑衣服,身形看起来和甄言差不多。 甄言的存在感本来就弱。 坐在他周围的人不是走了就是睡着。 光线太弱以及帽子的遮挡。 综合以上几点,再加上刚才我那句欲盖弥彰的问话。 所有人理所当然认为那就是甄言。 可惜“甄言”睡得太熟,未能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我也并不希望他能够回答我。 于是我当着几百双眼睛的面,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看来是睡着了。” 紧接着我在走回演讲台的同时,趁着黑暗将那男生头上的帽子取下,路过前一排甄言的座位时,塞进了他的抽屉里。 这之后我很快公布了答案,并宣布讲座结束。 在座的都是正常人,我不指望他们能像甄言那般理解我。 他们也做不到像甄言那般理解我。 我从来没有后悔杀掉甄言。 同时我很自信没人能破得了我完美的作案手法,但是听到警察那么快到来的时候我还是微微有些吃惊。 幸好那个叫做周瀚的警察不是太聪明,竟然让我这个嫌疑人进去查案,这算是犯了警察最基本的大忌,我简直不知道是笑他蠢还是笑他太天真。 像他这种人,到底是怎么爬到队长这个位置上来的? 不过好在他够蠢,所以我才能轻松的将他瞒骗过去。 类似于死因和作案凶器之类,拖延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容易被发现。 呵呵。 接下来是关于甄言的后事了。 他死的太过仓促,作为他的仰慕者,我都没机会跟他好好说上几句话。 我决定去他的丧礼上送一束花,不是白菊花,而是热情如火的红玫瑰。 就像我对他炽热永恒的爱意一般。 我会每天清晨的时候去他的墓前陪他聊一会儿天,就像平常的老夫老妻一样,说一些关于天气啊孩子啊之类的平常话题。 谁让在他死前我和他的交流太少了呢?我以后会尽全力才弥补,以至于让我爱的人不会感到太孤单。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弄到爱人的骨灰装入玻璃瓶挂在胸前当做永恒的纪念。 可是我想甄言的家人大概不会答应。 这真是一件相当遗憾的事情。 ——忌廉留 . . 忌廉合上日记本,透过书桌前的窗户往外眺望过去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东方也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熬了一整夜赶稿,赶完稿又开始写这篇日记,写完才发现已经是早上七点,视线投在晦暗的房间中已经有了重影,就连大脑也是昏昏沉沉的,如同往里灌了铅一般绣钝。 他拖着两条沉重的腿打算离开书房走去卧室补眠,书桌上的铃声此时却欢快的响了起来,闹腾的人不仅头疼,就连神经都开始隐隐作疼。 忌廉微眯着眼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迟疑了的几秒的功夫,脑海中迅速闪现无数个号码和相关人物,却没有一个是对的上号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按下了接听键,那头传来一声焦躁的声音,“喂,忌廉老师。” 听到他的声音,忌廉迅速记起这人是谁了。 昨天那个不太聪明的警察,周瀚。 忌廉兴趣缺缺的打了个哈欠,“周队长,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找我有什么急事?” 周瀚也是一整晚没睡,尸体带回局里解剖后倒是得出几个疑点,可是除此之外,案情就卡在这里毫无进展了,提起这件事周瀚就感到焦躁不已,向局里其他人求助,这让他这个做队长的面子往哪里搁,必须找个不是自己圈子里嘴巴严实又可靠的人。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忌廉,于是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了。 “忌廉老师你认真听我说,经过法医对死者尸体的解剖,预计死亡时间和你推测的一样,至于死因则是氰化钾中毒,咽喉处和胸腔内没有毒素残留,查证后是通过静脉注射的高浓度氰化钾,昨晚我再次跟那两个学生确认了证词,他们说进入洗手间确实有闻到过类似杏仁味的气味,所以死者是死于氰化钾中毒没错,但是最为可疑的是,死者全身上下都找不到注射器的针孔……” 表面上是讨论案情,私底下实则是求助,只不过周瀚拉不下那个面子将话挑明而已。 这点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忌廉。 不过忌廉自然不会帮他。 更加不会告诉他针孔是被手臂上的疤痕掩盖住的事实,就算扒了那层血痂,里面的新肉早已长合,未必能找到那针孔。 周瀚听电话那头无甚动静,只当忌廉在思考,便自顾自继续说出自己的疑虑,“虽然是他杀,但是死所在的隔间地板上脚印太多,完全无法取证,而且门从里面锁住,凶手要从里面爬出去的话,现场也并没有发现攀爬的痕迹,密室手法也无从解开。” 当然不会留下攀爬的痕迹,因为根本就不是进入甄言的隔间杀的人。 “凶器至今都下落不明,但听说下水道被堵了一次,很有可能是凶器堵在了里面,遗憾的是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疏通完毕被冲走了。” 其实就算凶器被发现了也对忌廉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因为上面的指纹早就被水冲掉,没人能证明那支笔就是他的。 “最后一个疑点,死者死在十四点四十五分,可是所有人都看到甄言是四点五十五分的时候还出现在座位上,监控录像拍到死者进去洗手间的时候是戴着帽子的,可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他的帽子,却突然出现在他座位上的抽屉中,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传言是死者的鬼魂在作祟……” 听到这里,忌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世上哪存在什么鬼魂,都是人为的罢了。” 只不过以你的智商,注定这辈子都抓不到凶手。 周瀚听他这一句,也是十分认同,同时他也听出了忌廉语气之中的困顿,虽然忌廉没挑明,但他唠叨了半天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便嘱咐他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就识趣的挂了电话。 被他这么一闹,忌廉算是睡意全无。 他决定出门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god咖啡厅,从他所居住的别墅区开车过去,要穿过两个街区。 可是他只喜欢那家的味道,甚至说有些迷恋。 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多花半个小时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他没算到今天是周六,生意比起平时来说要好上许多。 等他停完车走进咖啡厅,里面已经没有空桌了,就连咖啡厅外面的遮阳伞下面也坐了人。 那是他的固定座位,每天清晨来这里喝咖啡,他总会坐在那里,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其他物品,比如书,比如包,将对面的空位也给占上,谨防有人坐在他对面。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和别人拼桌,尤其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今天只是比平常晚了十分钟,就已经没有空桌了,都怪周瀚那个无聊的电话耽误了他的时间。 他拿着煮好的咖啡走了出去,再次望向那边占着原本属于他的座位的那人。 可惜看不到脸,那人用一本厚厚的书挡住了脸。 他注意看了眼书名。 《如何谋杀你的爱人》 那是他上个月刚在市面上发行的新书。 又是他的读者。 他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朝那人走去,在其对面的位置上站定,笑着礼貌问道:“请问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当然可以。”那人说着,将脸上的书拿下来,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木然的看着跟前的忌廉。 忌廉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手中的咖啡杯没握稳,过满的咖啡从杯中洒出来,烫到了他的指尖。 第5章 连环杀人事件(一)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惊讶过后,余下的满是兴奋。 忌廉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颗细胞都在兴奋的发狂。 他极力抑制住身体中这种莫名就要破土而出的悸动,故作镇定绕过高脚椅,屈膝坐在了甄言对面的位置上。 甄言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又把视线放回了书上。 忌廉从座上那张高脚椅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悄悄打量他,用余光不动声色的度量着。 甄言似乎并未发觉这两道过于灼热的视线,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手中那本书上,正专心致志看着。 书的封面右下角用行书标了一个”甄“字,代表拥有者的所属权。 忌廉终是按捺不住了,猩红的舌尖向上卷起,舔了舔干燥的上唇,“冒昧问一句,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兄弟?” 舌尖滑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濡湿的痕迹,湿润的粉红衬着周围沧桑无力的白,有着些许病态美,甄言从书中抬起头时,不小心就盯着那处多看了两秒。 发觉自己的失态后,他立刻窘迫的收回视线,连连摇头,“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问?” 忌廉将咖啡杯搁在面前,交叉着手指撑起下巴凝视他,“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也姓甄。” 甄言这才会过意来,将书的右下角侧翻过来,低头瞅了一眼上面的“甄”字,“是吗?可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孩子。” 忌廉眯着眼睛笑,“可能是我记错了。” 这时咖啡已经远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忌廉端起来小抿了一口。 味道十分甘醇,是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他放下咖啡杯时,却意外地发现甄言正盯着自己看。 忌廉冲他极为儒雅的笑了一下,甄言被抓包,有些尴尬,不敢再看,又低下头将脸埋进了书里,企图遮掩自己的羞赧。 忌廉没拆穿他,继续喝着手中的咖啡,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 透过眼角余光,他发现甄言虽然把脑袋缩回了书后面,假装在看书,却时不时冒出半个头趁他不注意瞄他一眼,之后又看看书,然后再瞄他一眼,像是在认真比对什么。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早被忌廉窥得一干二净。 瞅准他再次将脑袋冒出来的时机,忌廉猛地将脸凑到他跟前,“怎么,我脸上有花?” 看着眼前放大的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再加上扑面而来混合着男士淡香水的男性荷尔蒙味道,甄言毫无准备,惊得眼睛飞快的眨了眨。 缓了会儿神的功夫,他又恢复那张淡定的脸,“不是,仔细看看,您似乎也有些眼熟。” “是吗?”忌廉跷着腿将整个身体往后靠,食指慢慢摩挲着咖啡杯盖的上沿,抬眼问他,“像谁?” 甄言把手中的书递过来,指着内页作者介绍上面的照片,“这个。” 照片上的人五官俊雅,绅士的气质中糅合着一股子冷冽的气质。 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忌廉笑而不答,甄言趁热打铁,“您就是忌廉老师,对吧?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忌廉老师本人,忌廉老师您——” “你觉得咱们店还开得下去吗?!啊?!干脆关门算了!还做什么生意啊!啊?!” 从咖啡店内传出的吵闹声打断了甄言接下来的话。 周围的人都被那记泼辣的吵闹声吸引,甄言和忌廉二人也朝事发地点看去,正巧撞见柜台内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将身上的深色围裙解下来,狠狠扔在了旁边男人的脸上。 那男人大概五十岁左右,比那女人大不了几岁,有着中年男人特有的身材,挺着个啤酒肚不停的跟那女人鞠躬道歉,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都是我的错,我昨天晚上不该喝那么多的酒。”男人将脸上的围裙拿下来,点头哈腰好言相劝,态度极为恭卑,试图平息那女人的怒火。 哪知那女人听完更加火冒三丈了,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通臭骂,“你还知道错!你江大川怎么会做错!现在咖啡豆没有,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喝咖啡,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吵完她就拉开小木门,怒气冲冲走出了柜台,只留下男人一个人在那里黯然神伤。 忌廉隔壁坐着一对情侣,其中的女伴小声议论,“这老板娘怎么对老板那样啊?吵得跟要离婚似的。” 同行的男伴也为那男人打抱不平,“那架势简直就像只母老虎。” 女伴揶揄,“也亏那老板这么能忍。” 听她这么感叹,那男伴立即打趣道:“你以后要是这么凶,我肯定跟你离婚。” 那女伴狠狠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敢!” 听隔壁那桌情侣拿这件事来*,甄言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忌廉也瞧出来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两个人不是夫妻。” 甄言一愣,“忌廉老师也看出来了?” “嗯。”忌廉颔首,特意卖了下关子,“其实用不上什么专业推理知识的,住在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两个老板并不是夫妇关系。” 甄言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摊在书上抓了抓,“其实江叔叔是个好人。” 忌廉听后只是笑,掀了掀眼皮子瞧着他,“你真的了解他这个人?” 听他这句,甄言细细想了下,其实也谈不上太熟的关系,就是比点头之交要好那么一点,之前几次去上课的时候被他顺路捎了几次,就对这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留下了乐于助人的好印象。 至于了解,是半毛钱都扯不上的。 如果说忌廉的内心世界是一副油墨重彩的抽象派画像,复杂到你永远弄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那甄言就是一张单调的素描画,除了铅笔的黑,余下的全是白。 甄言的内心世界很简单,黑暗善恶分明,做善事的就是好人,做恶事的就是坏人。 以至于他自然而然就将江大川归类于好人那一块儿,甚至当他被别人拿去当笑料时,还有那么几分愤愤不平的意味。 见他表情纠结,明显是对自己先前草率的判定产生了质疑,忌廉修长的手指关节往下扣响了木质桌面。 “这家咖啡厅原本是属于这个女人一家的,后来一天夜里突然发生了大火灾,丈夫和儿子因为留在二楼看店而被烧死,后来女人丈夫的朋友,也就是这个叫做江大川的男人接下了当时烧得四面徒壁的这家god咖啡店,并重新装修,还给了那女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共同经营,你知道是为什么?” 清脆的叩击声让甄言从迷惑中清醒过来,他猜测着,“可能是觉得她可怜吧,站在兄弟的立场上帮忙照顾遗孀也是应该的吧。”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忌廉高深莫测一笑,就没再多说了,转而端起咖啡慢慢喝着。 什么叫表面上是这样? 难道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内情? 甄言想不明白。 困扰在他心头的疑惑颇多,他想一次性问个究竟,可是一看忌廉正在那儿专心喝着咖啡,心无旁骛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的模样,甄言只能作罢。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甄言的肩膀,甄言回头一看正是咖啡店老板江大川,江大川朝他笑得憨实,“这不是甄言吗?” 甄言礼貌的回了个笑,“江叔叔,早上好。” 不经意瞥到他背后背着的大包,甄言又问,“一大早江叔叔这是要去哪里?” 江大川抓了抓脑袋,笑道:“我打算开车回去运一些咖啡豆过来,店里的不够用了,你看那么多客人还在排队,我可不能让他们等久了。” 甄言也不好再耗着他,“那江叔叔你快去吧,快去快回。” “我也想快去快回,可是我的那辆雪佛兰可能要来回两趟才能运完。”说着,江大川似乎有些不放心,回头往咖啡厅里面张望了一眼,“我担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甄言也爱莫能助,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忌廉抢在他前面开口,慷慨道:“用我的车吧。” 江大川这才注意到甄言对面坐着的这位相貌风度不凡的男人,二人虽然不认识,他却愿意主动贡献出自己的车来帮助自己,当即疑惑道:“这位是?” “这位是忌——” 话还没说完,就被忌廉半路截住,“我是他的老师。” 他一手放在甄言的头上按着,顺势轻轻揉了揉,示意他不要出声。 甄言比他矮上七八厘米,被他这么一按,歪着头眼睛向上一挑瞧了他一眼,很听话的没做声。 眼前的忌廉怎么看也才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吧,江大川忍不住感叹,“没想到现在的大学老师都这么年轻了……” 忌廉笑而不语,甄言则表情很微妙。 三人说说笑笑一同前去取车,待江大川看到忌廉带着甄言直直走向停在马路右侧的黑色卡宴时,他又开始感叹起来,“老师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好的车给我拖咖啡豆,真是怪难为你的。” 忌廉客气的笑了笑,“江老板严重了,哪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 见他不在乎的模样似乎并不是装出来的,江大川这才倍感轻松的回了个笑容,不再客套,打开车门钻进了自己的那辆雪佛兰。 甄言跟在他身后原本打算也上江大川的车,中途却被忌廉截了下来,拉到了自己的车上,“你上副驾驶座。” 甄言有些懵糟糟跟着他上了车。 刚才忌廉老师的动作和语气,压根不像对陌生人的态度,感觉像是认识的人一般自然与娴熟。 可是他们今天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啊! 亦或者像忌廉老师最初说的那般,他们其实之前在哪里见过,只是他记不起来了而已? 他没有往深处想,想多了也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临上车前,他刻意回头眺望了一眼咖啡厅,发现刚才和江大川吵得很厉害的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柜台,和他一样同时往他们所在的地方在眺望,那眼神很恐怖,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瞪得如同像是要裂开一般。 那是饱含着浓浓憎恨的眼神。 直到坐上了副驾驶系上了安全带,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自上车起,忌廉就发现他一直都没开口说过话,本来话就少,现在不开口更是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很入神,手中摊开的书也完全拿倒了,彻底成了摆设。 忌廉仔细盯着他瞧,猛然觉得他思考的时候也很迷人,视线再往下移,落在书名“如何谋杀你的爱人”时,他陡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趁他出神的时候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他惊慌失措回过神的模样会不会也很迷人呢? 可是…… 忌廉忘了一眼窗外,人来人往的都是人,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可没傻到为了杀个人而把自己搭进去,他还是很热爱现在的生活的。 虚伪的社会,虚伪的人,城市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在生活,多么迷人而又美丽,简直像罂粟一般,充满这致命的吸引力。 甄言还在走神中,而且眉头越拧越紧,恨不得蚊子进去都能夹死,忌廉觉得他有必要提醒某人回神了。 他嗯哼一声,“书拿倒了。” 甄言还没回神,只是下意识迷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书拿反了。”忌廉将书从他手中抽出来,正过来重新塞到甄言手里。 甄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哦”了一声,“谢谢。” 忌廉问他,“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提起这茬,甄言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突然就白了几分,“我觉得……江叔叔可能有危险。” 第6章 连环杀人案件(二)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忌廉神情微微凛了凛,似是有些诧异,“怎么说?” 甄言回想了一下方才那女人可怖的眼神,心里都忍不住泛起一丝寒意,“我觉得那女老板可能想杀了江叔叔。” 因为担心那所谓的江叔叔,他摊开拿着书的手因为紧张而把封面都抓皱了,他却尚不自知,似乎也不觉得心疼。 这小动作分毫不差落入了忌廉眼中,那意味就变了。 敢情自己在他心目当中,也比不上那个毫无是处的中年大叔,连自己的书都让他抓皱了。 忌廉很不爽。 可是他不会表现出来。 猎物尚且还没到手,要是因为自己盲目的一时冲动而把人吓跑了,那他该找谁杀去? 作为智商情商双高的忌廉大师,自然做不出这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 拈酸吃醋的那种妒夫他是向来不屑于做的。 甄言本来就是他的人,不论他生,或者他死。 亦或者死了无数回,只要甄言这个名字还存在于人世上,他就是属于他的。 在忌廉心中,这似乎原本就是板上钉钉不容置喙的事实。 谁能抢得过他?谁又敢不自量力的跟他抢? 至于江大川那种没用的男人,死了就死了,又与他何干? 忌廉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两声,表面上装作甚是担忧一般,甚至露出了稍许焦急的神色,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你怎么知道的?” 甄言一本正经的注视着他,“……第六感。” 听他这句,忌廉被逗乐了,斥以一笑,“你又不是女人,哪来什么第六感。” 甄言被他说的有些羞愧,虽然班门弄斧被嘲笑了,可他还是固执的坚持己见。 “第六感应该不分男人女人吧,您在《行走的意识》中不是说过,我们的视觉系统能产生一种强烈的深度感觉,它能察觉到某物已经发生了变化,即使我们的智力难以对该变化进行形象化处理,这种类似于‘心智直观’的现象是一种新发现的、有意识的视觉模式,也可以当做是一种预警系统的吗?” 没想到他连每条细微的理论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就连思维也极其具有逻辑性,叙述起来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不愧是他忌廉看中的人,果然有一种让人足以沉迷于其无法自拔的魅力。 尤其是甄言说话时这副认真的表情,真的很让他为之着迷。 “你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忌廉点头称是,继而调侃道,“没错,用认知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方式的确可以对上述你所陈述的事情做出一些解释,但是那归于意识学的理论范畴内,我没告诉你们的是,按照心理学研究来说,‘第六感’的存在类似于ufo、外星人一样,虽然相信的人很多,但是从没有人有直接的证据能表明它的存在,所以,在没有任何证据指证江大川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你单凭一句你‘觉得’江大川会有生命危险,警察就会给你立案吗?” 忌廉分析的极有道理,甄言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半是担心半是不甘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他一脸懵懂的表情,似乎还在消化自己刚才那段话,忌廉说了那么一大串长篇大论,一时半会儿理解不过来也实属正常。 “别想那么多。”忌廉瞟了一眼导航仪,“离江老板家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你先睡会儿吧。” 甄言点了点头,身子往后挪了挪,阖上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背上。 十五分钟后,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忌廉朝他瞥去一眼,他的睡姿极为乖巧,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双腿规规矩矩的并好,双手垂在两侧,既不磨牙也不打呼,更没有说梦话的不良习惯。 处于睡梦中的他表情安详且恬静,长而密的睫毛像鸦羽一般覆在下眼睑上。 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喜欢,甚至到了有些情难自禁的地步。 忌廉试探着喊了他两声,“甄言?” 甄言没反应,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看来睡得很熟。 看着眼前的甄言,他真的有一种想要亲手将他摧毁的冲动。 忌廉舔了舔嘴,有些控制不住的冲动了,反正这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目前车正在高速行驶,就是他现在对他做点什么,也不会有人发觉吧? 这么想着,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间贴在甄言的嘴唇上轻轻拂了拂,动作缓慢而又色.情。 害怕弄醒他,他下手的力道用得很轻,见甄言并未因为他这个举动感到不适或者有任何即将清醒过来的迹象,那只不安分的手更是如同蛇一般变本加厉挤进甄言微启的嘴唇,并企图撬开他的牙齿往里面钻。 甄言的熟睡,让他很快得逞,顶开齿缝的指间一路往里,直至碰到了他的舌尖。 湿漉漉的,还带着点粗糙的小粒。 有异物深入嘴中,尚在睡梦中的甄言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忌廉的指间,似是觉得味道还不错,随后又砸吧着嘴,含在嘴中吸了一口。 模样犹如初生的小婴儿一般。 又舔又吸的,刺激的忌廉头皮直发麻,连眼中渐渐也沾染上了情.欲的色彩。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无意识的挑逗,他也会产生欲.望。 他注意了一下导航仪,离目的地还不到十分钟的距离,现在就算想对他下手也来不及了。 况且,他和甄言的第一次,他希望能给双方都留下完美的印象,而不是在这拥挤狭小的车中草草进行并草草结束。 于是赶在他下身有了反应之前,他立即将手撤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些没弄明白的问题。 比如甄言如何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死绝了,现在又活生生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不记得之前在讲座时发生的事情。 这用科学完全无法解释。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千真万确是甄言没错。 世界上绝不会有这么像的人,就算外貌和身高再怎么像,眼神、声音以及性格也不可能一模一样,那些都是无法复制的。 他将车窗降下来,微风吹走他隐藏于他身体中的燥热,这才让自己的头脑得以冷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这件看似不可能发生实则就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的原委。 于是他戴上蓝牙耳机,带着疑问拨通了周瀚的电话。 那头周瀚很快就接通了,看到是忌廉的来电似乎很激动,忙不迭接听了,“忌廉老师,有事?” 忌廉问道:“甄言的案子进展如何?” 提起这茬周瀚一筹莫展,刚才还兴致勃勃,这会儿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进展。” 忌廉顿了一会儿,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事情,“那他的尸体呢?” 周瀚接话,“昨天晚上他家里人就来人了,坚持要将死者尸体领走。” 忌廉吸了口气,吐出几字,“他家里人是怎么处理的?” 周瀚似是觉得他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能怎么处理?死人当然会接回去下葬啊!” 忌廉往旁边的人身上瞧了一眼,又向周瀚确认了一次,“你亲眼看到甄言下葬的?” “我又不是亲属,自然没去现场观看。”还以为是来给他提供帮助呢,没想到只是问死者的尸体处理情况,周瀚的热情降了下去,又问,“忌廉老师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忌廉笑了笑,“没什么,毕竟死者也是我的读者,自然要关心一下案情进展。” “想不到忌廉老师这么热心肠。” “那倒不至于,你工作忙,就不打扰你了,先挂了。”能问的都问了,忌廉不愿与他多说,搪塞两句就挂了电话。 再次看向副驾驶座上的甄言,他的眼神很复杂。 同他的猜想一样,他就是甄言本人没错。 从周瀚的话里也可以推敲出,甄言的家里人应该也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也不会慌慌张张将他带走。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死去的甄言会死而复生? 看他家里人的态度,甄言死而复生这种情况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难不成他拥有无限复生的体质? 那种设想只会出现在小说中,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会存在?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再杀死一次好了。 就当验证验证他心中的猜想是否正确。 反正这个游戏他也乐在其中。 如果事实证明,甄言真的如他所想,拥有无限重生的体质,那么甄言对于他,将是人生中最大的瑰宝。 怎么都杀不死自己的爱人,还有什么比这更有乐趣更有挑战性的事情吗? . . 江大川家住在远郊的一片别墅群中,自从他低价收购god咖啡厅后,原本的车库就被他改成了仓库,专门用来堆积一些咖啡原料。 没有车库,三人就将车停在了靠近家门口的道路旁边,方便搬运咖啡豆的同时也不至于阻碍他人通行。 江大川原本是打算让他们先去客厅休息,自己去搬货,原本就借用了别人的车,哪还好意思让人干体力活? 可甄言和忌廉坚持要帮忙,还说三人一起提高效率节省时间,江大川坳不过他们,虽觉得不太妥当,但还是点头应允了,嘴中不停说着感激的话。 三人合力,很快就将两辆车的后车厢塞满,皆是累的气喘吁吁。 尤其是甄言,他是三人之中体能最弱的,等江大川将他们带到客厅休息时,甄言直接扑到沙发上,累得起不来了。 “真是辛苦你们了,我先去给你们倒——”见他二人一个累到不行,一个灰头土脸,江大川挠挠头,抱歉的话尚没说完就被突兀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打断,江大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面带欣喜的同他们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接个电话”,然后急匆匆走了出去。 等他走后,忌廉起身去了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顺便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确定整个人从上到下干净整洁了,这才心满意足走出去。 这时江大川已经从外面接完电话进来了,正在吧台那里往玻璃杯中加冰块,见忌廉出来,直接顺手递了一杯给忌廉。 “辛苦老师了。” 忌廉摇摇头表示没事,抬头猛地喝了一大口,走到沙发旁坐下,随手将玻璃杯搁在了茶几上。 旁边也摆着一个玻璃杯,杯中的冰水已经喝了一大半。 杯子的主人正是甄言。 此时甄言正抱着抱枕,津津有味看着动漫,小腰杆挺得笔直,与之前萎靡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投入到忌廉走到他身旁坐下,他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忌廉瞅了一眼屏幕,画面上正在播放的是现在正在热播的《黑执事》。 他虽然久仰大名,却并没有看过,一时无聊也就跟着甄言一起看起来,他也想搞懂,这动漫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甄言迷成这样? 结果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看到一个红头发长着鲨鱼齿的男人用电锯将一个同样红头发黑衣服的女人同中间劈成两半的画面时,忌廉已经连着打了三个哈欠。 而甄言却在此时突然扭过头,瞪大眼睛往正在往屋外走去的江大川不可思议望了一眼,整个人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他的手摸到桌上的玻璃杯猛地灌了一口,咕噜咕噜一口气全灌完后,又往门口望去一眼,确定江大川不在,这才附在忌廉耳旁压低声音说道:“忌廉老师,我突然想到了,很多人表面上看似是好人,其实都是装给外人看的,比如红夫人,对夏尔那么好,其实杀害夏尔父母并纵火的幕后黑手就是红夫人,您说江叔叔会不会也——” 话才说到一半,甄言猛然身子一歪,毫无征兆栽倒在沙发上,手中的被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门口的江大川听到动静后赶紧来,正巧撞见忌廉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忙焦急问道:“怎么了?” 忌廉将那些碎片一片片捡起来,脸色有些尴尬,“抱歉,不小心把杯子摔了。” 江大川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不要管了,等我回来自己收拾。乔梅过来了,已经到了大门口,我等她到了一起去查一下仓库的库存,你们先休息一下。” 忌廉点头应下,他将甄言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然后自己拿着遥控器调了个台,将动漫切成了法制频道,津津有味看着。 二十分钟后,乔梅一个人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暧昧的情景,她没来由的一阵厌恶,不耐烦的粗声催促,“货物都清点好了,我们该走了。” 忌廉指了指甄言,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可是他才刚睡着……” 乔梅转而看向甄言,目光落在甄言那张脸上时,不知怎地视线变得柔和起来,轻声细语的唯恐吵醒了他一般,“那就让他在这里休息吧,待会儿我再过来一趟把他送回家。” “那麻烦您了。”忌廉站起来,捧着甄言的脑袋和脖颈处,小心翼翼将他平躺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将旁边的毛毯抖,体贴入微的将下巴以下的地方全盖上了。 随即他锁上了大门,和乔梅一同走到早已在外等候的江大川身边,笑道:“我们走吧。” 乔梅坚持不肯和江大川同乘一辆车,两个男人没办法,便让乔梅上了忌廉的车。 上车之前,乔梅突然想起冰箱中的鲜奶油也不够了,便让江大川再去仓库搬五十盒上车。 江大川连声应允了。 忌廉和乔梅二人先将车开走。 半小时后,忌廉的车率先抵达god咖啡厅。 一个小时后,江大川还没到。 “已经九点了,江老板怎么还没过来?”忌廉低头看了眼手表,脸上透露着担忧之色,“他不会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乔梅笑得很讽刺,“呵呵,他江大川命大着呢,怎么可能会出事。” 两人又等了半个小时,期间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开口讲话。 九点四十的时候,几个警察走进了咖啡馆。 带头人正是周瀚。 他找到咖啡厅的负责人,也就是乔梅,出示相关证件后,说道:“xx路发生一起车祸,一辆雪佛兰撞上了路边的树,死者在发生车祸前已死亡,死因为勒死,经我们查明身份后,可以确定死者正是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江大川,初步判定为他杀案,请你协助我们警方接受调查。” 说到这里,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警察,附在周瀚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周瀚脸色一变,严肃道:“另外,我们还在死者家中发现另外一具尸体,男性,二十岁,黑发,身高大约175左右,目前身份尚未查明,同样是被勒死的,你们当中有人认识他吗?” 第7章 连环杀人事件(三)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乔梅有些讶异,表情陡然一变,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脸色渐渐由吃惊转为惊吓,侧着已然煞白的脸看向忌廉,下意识伸出手在他衬衣上抓紧了,声音带些克制不住的发抖,“你说会不会是甄言?那个时间只有甄言在家里啊!” 说到最后一句,嗓音变得尤为尖利,情绪十分激动。 周瀚蹙着眉头盯了她几眼,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很紧张,听到合作伙伴死了没什么表情,听到甄言死了倒是很惊讶很难过。 非常可疑。 等等!这个“甄言”,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不会是甄言的,我们出门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忌廉在一旁安慰着她,表情看上去有些担心。 视线落在乔梅紧紧抓住他衬衣的那只抖得不停的手时,眉头忍不住蹙在了一起,眼中的嫌恶之情稍纵即逝。 他借着起身给她倒水的机会,不动声色挣开乔梅的那只手,乔梅过于走神,以至于没有发现这个小插曲,反而很自然的用那只垂下来的手接住了忌廉递过去的玻璃杯。 没人注意到,倒完水坐下来后,忌廉隐匿在桌下的手从口袋中摸出手帕,悄悄在底下擦了擦衬衣刚刚被乔梅用力抓过的那块儿,然后把手帕悄悄再塞到口袋中。 只是衬衣料子比较硬,被乔梅抓过后,留下了十分清晰的褶皱,怎么也抹不平,忌廉顿时觉得心情有些糟糕。 女人果然是一种麻烦的生物。 好比眼前的乔梅,不仅制造噪音的本事大、四肢不发达头脑也简单,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还没什么教养和素质。 看来以后得尽量远离。 他正暗自告诫着自己,那头听到忌廉声音的周瀚,觉得那记声音耳熟得很,稍稍往里眺望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隐匿在乔梅身后只露出小半个身子的忌廉,周瀚既诧异又惊喜,“忌廉老师?!” 忌廉坐在咖啡厅靠墙的角落里,头顶上没窗,四周的光线很暗,再加上被乔梅这么一遮挡,若不是他出声,周瀚还真难以注意到他。 方才还沉着一张脸的忌廉,听到周瀚热情的呼喊,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朝他礼貌颔首,“周队长。” 周瀚对忌廉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很奇怪,随后又问,“忌廉老师您怎么也在这里?” 忌廉笑着打趣,“我经常来这里喝咖啡,顺手帮了江老板一个小忙,正等着他回来呢,没想到等来了周队长你。” 帮江老板一个小忙?莫非他们之前就认识? 很快周瀚便道出了自己的疑问,忌廉等他说完,摇头表示事实并非如此,“我和江老板并不熟,帮忙也只是顺手而已。” 身旁一直脸色不太好的乔梅,这时也突然开口替忌廉作证,“没错,忌先生跟我们并不认识,他是看在甄言的份上,才愿意出手帮忙的。” 等等!这已经是连续三次听到甄言的名字了吧? 刚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但是看到忌廉老师后太过吃惊就将这一茬抛之脑后了。 注意到后,周瀚当即又警觉起来,只觉得背后开始冒汗。 他记得昨天死的那个大学生就叫甄言。 不过,也许只是凑巧同名同姓也说不定。 不过虽然是同名同姓,忌廉老师听到的时候就没觉得奇怪么? 周瀚仔仔细细打量着忌廉的表情,此时他正把玩着手中的方糖块,眼神深邃敛沉,并未有任何波动,如一汪纯澈的潭水一般波澜不惊。 看他的模样也挺淡定,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如此想着,周瀚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早日侦破案件,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为一个名字弄得疑神疑鬼,要是被池景那个混球知道,肯定要讽刺他好几天。 不过他的辖区内,最近杀人案特别多,昨天甄言的案子都还没破,今天又死了两个。 听说池景那个混球最近轻松的很,他管辖的那块儿地方已经连续两个月都没发生命案了。 周瀚觉得自己运气很背,想起江大川家里还有一个死者陈尸在那儿没人负责,为了提高效率,便吩咐身后站着的两个刑警,“宋灏和孟阳带几个人先去那边的现场看看,我在这边问几个问题就赶过去。” 看着他二人带着几个警察出门上了警车,周瀚这才按照流程来办起正事,他问乔梅,”请问你和被害者是什么关系?“ 乔梅很平静作答,“合伙人关系。” 周瀚瞧她一眼,既不紧张又不伤心,没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所以然来,遂又问:“请问八点五十分的时候你在哪里?” “那个时候我和忌先生在一起,在回来的路上。”说着望向忌廉,“忌先生可以为我作证。” 周瀚向忌廉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忌廉微微点头表示的确是这样。 他相信忌廉老师的为人,必定不会为乔梅做伪证,可是根据他收集到的信息,她和江大川不和,周围人尽皆知,在场的人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可是如今她有了不在场证明,这倒是有些棘手。 周瀚又问,“我听说你和被害人矛盾很大,两人经常大吵大闹,而且根据目击者证词,就在今早被害人出门前,你曾和他发生过口角,能简单说明一下是因为什么事情?” 提起这件事,乔梅到现在都还觉得窝火,当即猛地灌了一口茶,“啪嗒”一声将玻璃杯重重搁在桌上,以此来发泄,“昨天下午清理库存的时候,我发现咖啡豆不够,便告诉江大川明早来店里的时候顺便运些咖啡豆过来,他昨晚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是晚上跑去喝醉了酒,完全将我的话抛在了脑后,第二天来店里咖啡豆不足,磨不出咖啡,我是因为这个才和他发生了争执,不信你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 与她最近的,就只有坐在她身旁的忌廉了,很多客人一看到警察来势汹汹以及听说死了人,都纷纷离开了。 于是此时周瀚能找到的目击者也只有忌廉了,“忌廉老师,是这样吗?” 忌廉似乎是有些无聊了,他将手中的方糖捏碎,慢慢在手中摩挲着,从两指间传来的细小的微粒所独有的摩擦感,让他身心都感到很愉悦。 那种需要静下心来才能体会到的,只有敏感的人才能感觉的到的细微快感,让他浑身上下都感到格外舒畅。 至于是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那个蠢警察从一开始就没当他是嫌疑人,而把他列入了目击证人之列,他就觉得肆无忌惮了吧。 可是越是被排除在外,这个游戏就越来越不好玩。 因为缺乏了刺激性和紧张感,以至于他有些提不起劲来应付。 虽然已经疲于应付,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到位的,毕竟在所有人眼中,他还是个融入社会的正常群居动物。 伪装自始以来就是他的利器。 于是他笑道:“我当时坐在外面,不是很了解情况,不过听他们争执的内容,应该是因为咖啡豆没错。” “另外有目击者的证词,说是从早上七点到被害人死亡的时间段之间,只有三个人与被害人有过直接接触,其中包括两个和被害人一起开车离开咖啡厅男人,一个身高182,身着白衬衣和西裤,另外一个大约175,身形消瘦,看起来很不打眼。”说到这里,他看向忌:“那个身高182的应该是忌廉老师没错吧?” 忌廉毫不避讳点头承认,“之前我说的帮了江老板一个小忙,就是指帮他托运咖啡豆。” 周瀚一一将口供记下,抬起头又问:“那另外一人,忌廉老师认不认识?” 忌廉早知道他会这么问,心中早已料定,以至于表情上并未出现什么破绽,看起来像是努力回忆了一会儿,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好像是见过,但又好像没见过,总之不太熟,今天也只是碰巧在一个桌上喝咖啡而已。” 他这么说,无非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很快江大川家里的那具尸体身份就会证明是甄言,既然有目击者的证词,周瀚就会查出忌廉与周瀚通电话的那个时候,甄言正在他的车上,而他却并未在那时将这事告知周瀚,那么到时他也会由目击证人转为嫌疑犯。 他这句话说的精妙,既没说认见过,又没直接说没见过,只用了一个混沌的概念蒙混过关,到时也能更好的摆脱嫌疑。 所幸的是,周瀚似乎对他十分信任,并没对他的说辞表示怀疑,立即又将矛头指向了嫌疑最大的乔梅。 “最后一个人,就是和江大川发生口角的你,乔梅。听店员说你在七点五十分的时候,中途离开了咖啡厅,请问你那个时候去了哪里?” 乔梅禁不住冷哼一声,双手环胸表示不满,“江大川那人办事不靠谱,这附近谁不知道?我不放心,所以去他家看了看情况。” “那你又为什么和忌廉老师两人单独回来了?” 低着头,忌廉微微咧了咧嘴角,并不插话,乔梅因为周瀚接二连三针对自己的问话感到很恼怒,当即从椅背上弹起来,语气很不耐烦,“周队长你不是说了吗?我和江大川向来不和!我不愿意和他同车,便上了忌先生的车!” 哪知周瀚并不在意乔梅的情绪,甚至说有些无视,他办案这么多年,比乔梅还厉害的人,他都见得多了,哪会放在心上。 例行公事继续问话,“那被害人呢?为什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乔梅见周瀚无视自己,有气没地方撒,随之后猛地靠回椅背上,不满地朝周瀚掀着眼皮子,“至于江大川,我让他去仓库多搬50盒鲜牛奶,怕咖啡厅的客人等急,我就和忌先生先回来了,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仓库搬奶呢!” 周瀚又低头记在了本子上,经过刚才的问话,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像是漏掉了什么。 想了一会儿,这才猛然回想起来,“哦,对了,还有另外一个人呢?那个和忌廉老师一起去江大川家里的甄言?” “甄言”两字在周瀚说来还真是不习惯,昨天不是刚死了么,从他嘴里再喊出来,活像又复生了一样。 不过……同样175的身高、黑发、20岁左右的年轻人,和忌廉老师一起去给江大川托运咖啡豆的这个甄言,倒是和刚才陆警官打电话过来所描述的关于在江大川家里被谋杀的死者差不多。 该不会…… 第8章 连环杀人案件(四)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再次提及甄言,乔梅爬满岁月痕迹的脸陡然一白,不见之前的恼怒,余下的则是黯然。 “我和江大川整理完咖啡豆后,便进屋叫了他们两人,那时忌廉先生醒着,甄言那孩子在客厅睡着了,我心想他本来就和江大川认识,就让他在江大川家里休息,等餐厅结束营业后再让江大川把他送回家。” 她说到这里,如同一个手足无措的妇人一般来回揉捏着手指,眼底取而代之的满是晦涩不安。 江大川家里发现的那名死者外貌描述与甄言大致相似,更何况那个时候还在江大川家里的就只剩甄言一人。 重重迹象表明,死者很有可能就是甄言。 想到这里,乔梅忍不住望向忌廉,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嘴中喃喃念着:“不会是甄言的对不对?他是个好孩子,好人都会一生平安的。” 忌廉深知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这时向他发问也不过是想从他嘴里寻求安慰,希望得到他的否定答案继续自欺欺人下去而已。 他原本想推翻她刚才那番理论,残忍的告诉她好人都是短命鬼,只有坏人才会活得长久,考虑到周瀚等人也在场,想了想还是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表面功夫做得很足,甚至取出手帕递给了乔梅。 他起初是想亲手给乔梅擦掉眼眶打转的泪水,但是一看到她那张爬满皱纹于心不忍的脸,手在她的脸颊下方足足停留了三秒,还是转而塞到了她的手中。 他做不到。 对于那些不太美好的东西,他仍然有着天生抗拒不喜触碰的本能。 同时,周瀚也不难从乔梅的表现中察觉到,他的推断没有错,在江大川家中发现的尸体,十有□□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甄言”。 乔梅不喜欢江大川,听到说合作伙伴死了的消息,没有反应实属正常,然而听闻甄言的死讯时,表情悲伤的活像死了儿子。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周瀚觉得古怪,遂问:“甄言……” 到现在提起这个名字他都觉得别扭,哽了一秒他继续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乔梅抬头瞧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握着手中的帕子擦着眼泪,“没什么关系,我和他并不熟。”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握着手中的帕子擦着眼泪,“只不过如果我的孩子还在的话,应该和他差不多大了。” 揭别人伤疤不是周瀚本意,更何况继续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证词来,于是他明智的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目前看来,在场的两个嫌疑人之中,只有乔梅有杀人动机,最有可能作案。 至于忌廉,可以说得上是开启周瀚警校生涯的启蒙导师,在侦查破案方面的权威学家。 更何况他完全没有作案动机。 以至于周瀚心理上从一开始就将他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即便将他留下来录口供取证也只是走的口头上的形式而已。 他是打心底信任并依赖着忌廉。 于是他再次将审问的矛头指向了乔梅,严肃问道:“请问乔女士有没有焦躁症或者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 乔梅止住眼泪,掀了掀眼皮子,“没有。” 周瀚继续问,“那你曾经有没有对死者动过杀人的念头?” 乔梅一掌拍在桌上,“你这是怀疑我吗周队长?” 一旁的忌廉瞥了一眼被她一手压在桌上的浅蓝色手帕,不动声色蹙了蹙眉,并未出声,也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 周瀚并未注意到忌廉一闪而过的表情,专于应付眼前的乔梅,一本正经道:“我只是例行公事。” 乔梅却对周瀚给出的答案并不满意,情绪一时激动上来,“我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江大川,我也不至于杀了他啊!再说了,我和忌廉先生上车的时候,江大川还活蹦乱跳的,我和忌廉先生到了咖啡厅之后一直就没离开过,请问我该怎么杀人?” 周瀚复而望向忌廉,以眼神求证。 忌廉收回落在周瀚笔录本上的视线,言简意赅阐述清这两个疑点,”我们开车离开江老板住所的时候,江老板还活着。我们回到咖啡厅后,乔老板的确没有离开过。“ 双方互相作证,都有不在场证明,要么死互相作伪证联合杀人,要么死其中一方杀人,另一方帮忙做伪证? 这种推测放在其他人身上很有可能成立,但是如果其中的一方换成忌廉老师,那就不大可能了。 忌廉老师完全没有必要联合不认识的人去杀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更加不会再知晓对方是罪犯的情况下还帮对方做伪证。 他相信忌廉老师的为人。 难道这件案情其实另有隐情? 他收敛了神色,随即继续往下问,“江大川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梅情绪这才稳定了一些,“老实巴交、胆小怕事。” 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有些令人恶心的癖好。” 周瀚提起了兴趣,笔尖一顿,“哪些癖好?” 乔梅沉默了一会儿,并未配合周瀚的工作,“我不想说。” 见她态度强硬,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就算继续追问也不从她嘴里撬不出什么,周瀚也没再深究,转而问道:“江大川有没有什么仇家?” 乔梅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就只是同事关系,从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至于他有没有仇家这点我也不太清楚。“ 问完这些基本问题,周瀚合上笔录本,目前他知道的线索有限,能问的就只有这么多,其他的只有根据案情的发展再来提取口供。 他吩咐身后的警察,“把他们二人带回局里。” . . 二人跟随警察走出咖啡厅,直到走到门口即将上警车,乔梅似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手中还握着忌廉借给她的手帕,歉然一笑道了谢,便将手帕还给了忌廉。 忌廉微笑着声称没关系,绕到转弯处时,走在众人最后面的他瞧了手中的帕子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嫌恶,两指间拎起随手一抛,毫无眷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第9章 连环杀人事件(五)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周瀚从案发现场回到警局后,乔梅的口供已经录完,同他之前的预想不谋而合,从她嘴里依旧没有撬出任何有用的证词。 他带着从乔梅那间审讯室拿来的笔录本前往忌廉的审讯室时,看到门外亮起的红灯,神情颇感意外。 他从去案发现场到折回警局,这中间耗费的时间怎么也该超过两个小时了吧,何故忌廉老师还没审完? 按理说,比起乔梅,他应该更没有嫌疑才对。 当初他让人带他回局里,也不过走走最基本的形式化而已,压根就没打算把他当做真正的犯人来审,更没想过他被审问的时间竟然比嫌疑人乔梅还长。 现如今的情形未免也太过古怪。 周瀚带着满脸疑惑推开门,看到除了忌廉以外,局里唯一的四个女警员全聚在了里面,满脸红光含羞带怯,他顿时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无语的是,他推门的动静竟然也没惹来那几个女警的注意,她们依旧热络的将忌廉围在中间小声说着什么,边说边笑,忌廉保持着绅士的礼节、优雅的微笑,时而看看这个回答回答那个,在四个女警之中颇显得游刃有余。 周瀚的皮囊也不差,也不是没遇到过让对方一看就红了脸的情况,尤其是在这警局里,他的长相也算是佼佼者,平时也没见她们四人对自己这么殷勤过啊。 周瀚假模假样以手握拳咳了两声,这才吸引了审讯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低声笑语立刻就因为突然而来的动静戛然而止了,所有人都朝他看来,周瀚的职位在几个女警之上,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刚才的那一幕毫无疑问肯定被周瀚看在眼里,立刻老老实实不敢造次了。 老实点的将眼光投向别处,胆子大点的看着他,或者还是将目光在忌廉身上流连。 忌廉是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的。 “周队长回来了。”忌廉朝他微笑,笑容客气之中隐隐带着疏离,语气却是相当熟稔。 这话处处听着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如果换个场合说,可能有点不太妥当,可是地点换成了警局,这句话倒是成功的缓解了紧张感。 周瀚原本以为忌廉会因为将他这个无关人员作为嫌疑人带回警局而对他心生怨恨,现在看来忌廉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中横着的根刺总算剔除了。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在几道视线的注目下徐徐走进去,走到桌边停住,朝那个胆大着一直盯着忌廉脸瞧的女警伸了伸手,僵着脸一本正经道:“笔录本给我。” 那小女警大概二十岁上下,作为刚出社会的实习女警,大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不仅打量忌廉的眼神毫不避讳,这会儿听闻周瀚的话,也直勾勾地望着他,神情却不似刚才望着忌廉那般耐心,咧咧嘴像是极不甘心。 周瀚脸色又沉了几分,朝她抖了抖手示意,她这才将摆在手边当成摆设的笔录本一把抓起塞到了周瀚怀里,那动作似乎有着愤懑的意味。 周瀚懒得理她,接过笔录本一看,乖乖,这比乔梅那本还不像话。 上面记录的全部是忌廉家庭住宅、家庭人口、电话、微博、微信之类的,正经问题一个没问,敢情让她们来录口供,全来这里犯花痴了。 周瀚再多看一眼都甚觉头疼,挥了挥手,“都出去吧。” 三个老实点的女警都识趣的如同泥鳅一般往外溜,唯有刚才那个胆大的年轻小女警,一双脚好似被胶水粘在了原地,一步都不肯挪动,周瀚揉了揉额头,索性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阻绝了她黏在忌廉身上的视线,带着愠怒沉声道:“我想单独问他几个问题。” 然后伸手指了指门口。 这意味再明显不过。 纵然再心有不甘,小女警还是得乖乖出去,转身前偷偷朝周瀚翻了翻眼皮子,杏眼瞪得别提有多圆溜。 她以为周瀚没看到,却不料周瀚看的一清二楚。 这种小女生就是不能对她们态度太和善,不然她们只会将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愈发的恃宠而骄。 周瀚也没多做计较,只留给她一个冷冽的背影。 忌廉坐在他对面,手肘骨如尖削一般抵在颜色暗沉的桌面上,双手合十十指交叉相握,指甲盖修剪的整齐圆润,隐隐昭示着主人生活环境之优越,手指尖略显松散的缝隙显出几分随意与不羁,然而衬衣袖口严实扣紧的黑色的袖口,与领口规规矩矩扣上的第一颗纽扣,除了坦露在外的细长脖颈以及骨感的手腕,让人完全窥不见他掩埋在衬衣中的一丝隐秘。 一丝不苟的严谨之中又带着几分禁欲。 他时常喜欢面带微笑望着所有人,不愠不恼,不惊不喜。 很少有人能做到他这样。 难怪让那几个女警那般失态,忌廉老师完全有那样的资本。 周瀚心中对忌廉的崇敬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但凡周瀚只要深读过心理学,细心点都能发现,忌廉整个人的存在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矛盾体,对这个世界以及本身的又憎又爱,让他不知道以什么面貌出现在大家面前,所以只能伪装成大家喜欢的模样,他在用备受欢迎与瞩目的皮囊在每个人之中游刃有余,庆幸之余又对自己现在的模样打从心底厌恶至极,以至于有时会不经意做出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却与他展现在他人之前的面貌身份大相径庭的事情,只是他善于掩饰,在他人窥破之前,他总能将不符合自己身份的小动作与小情绪隐藏的很好。 唯一能够看穿他的恐怕就是甄言,哪怕他目标所窥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忌廉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不是人人都是甄言,毕至少周瀚就不是。 眼前的周瀚拉开椅子刚在自己对面坐下,审讯室外又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忌廉老师本人比照片帅多了呢!” “是啊是啊,我第一次见到比池队还要帅的。” “你说周对把我们赶出来,不是也看上了忌廉老师,打算抛弃池队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瀚将将要坐下,听到这些,直接起身走到审讯室的方形玻璃前,朝依旧赖在审讯室外朝里打探的四个女警狠狠瞪了一眼,“唰”地一把拉上了窗帘,阻绝了外界所有的干扰。 他复又回到审讯桌旁坐下,因为胸口压抑的怒气传达到动作上就忍不住带了几分粗鲁,椅子于他的拖拽之下在地砖上摩擦发出“吱吱”沉闷而又刺耳的声响。 对面的忌廉看着他坐下,但笑不语,自始至终都未开口说过一个字,似乎是在等他先说话。 周瀚见他这样的反应,再对比刚才孩子气的举动,突然就觉得羞愧不已。 他咽了咽口水。 多大的人了,每次在忌廉老师面前,他总是表现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忌廉一直在等他说话,他也不好意思让人久等,伸手将放在忌廉笔录本下面那一本拿出来递到他跟前。 忌廉伸手接过来,两面都转在手里翻了翻,上面没有写一个字,压低了眼帘,问道:“这是乔梅的?” 周瀚点点头,“她嘴太严实,什么都没撬出来。” 忌廉不置可否,继续意味深长盯着手中那本笔录本看,周瀚却在此时突然吱声,“还有……案发现场除了江大川,于其家中的那具尸体不论是名字和长相……” 忌廉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抬起头看向周瀚时,却摆着一副俨然不知何事的模样装起了糊涂,“怎么了?” “忌廉老师你还记得前几天在你的讲座上被谋杀的那个学生吗?今天在江大川家里发现的尸体也叫甄言,长相简直是一模一样。”说到这里周瀚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回想起那时尸检人员掀开那片白布露出的死者的脸那一刹那给他带来的冲击,他到现在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忌廉坦然自若的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眼看忌廉这样,愈发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他梳理了一会儿措辞,这才开口问道:“我记得这个死者之前曾和忌廉老师同乘过一辆车,忌廉老师怎么就没认出他来。” 忌廉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敷衍他而说过的证词,接下来与他打起了游击战,面上无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语气微微上扬,反问道:“原来之前那个甄言竟和这个长的一样?我只知道名字一样,初听时还诧异了许久,没想到竟然连长相都是一模一样,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说到后面几句时,已经近乎于喃喃自语。 短暂的沉默后,忌廉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转换话题道:“你有没有调查过甄言是否有同卵的双胞胎兄弟?” 周瀚摇头,“前几天甄言的父母过来领走尸体时,就说明过甄言是独子,坚持要带回去早早安葬。江大川家中死者的指纹已经被采集送回法医鉴定科化验,很快就能确定死者身份。” 等化验结果出来,还有得你吃惊的。 忌廉没有任何立场和任何义务告知周瀚以上事实,为了好抽身事外,于是他决定明智的保持缄默。 结果如何完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不过长此以往下去,他早晚得从队长的交椅上退位。 不过那并不是忌廉该关心的问题。 第10章 连环杀人事件(六)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笃笃——” 门外响起清脆而又不失节奏的敲门声。 注意力被打断,连带着原本在封闭的环境中单独面对忌廉的紧张氛围也舒缓了不少。 周瀚提高音量喊了声“进”,两人齐齐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深蓝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那人似乎事先知道与周翰共处审讯室中的另一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忌廉,疾步走到周瀚身边,顺带着还打量了一眼对面坐姿端正的忌廉,眼神溢满的不是诧异,而是满载好奇。 好歹也是个知礼数识大体的,打量了几秒而后收回视线,他低头塞了一个小纸条到周瀚手中,压低声音附在他耳旁说了一句,“池队让我交给你的。” 办完池景交代的事情,他没有多呆一刻,立即掩上门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再次来来回回偷偷瞧了忌廉几眼。 这回他站在暗处,处在周瀚看不到的地方,连带着眼神都不似刚才的小心翼翼,更是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打探。 忌廉在心中嘲弄一笑,面上却假装没看到,黑曜的眼珠子玩味的转了一圈后,最终停留在了对面周瀚身上。 周瀚最初听到那小警察说是池景给他的纸条时,脸色就已经不大好看了,如今等他看到那纸条上面的内容,一张白净的脸黑得堪比锅底。 他一把将小纸条捏皱,狠狠攥在手心,一脸愤懑的骂了句,“去他妈的!” 连最基本的风度都忘了保持。 大概是那人把他惹急了,触碰了他的逆鳞。 忌廉从没见过周瀚在外人面前露出此等模样,至少从自己和他见面以来都没见过,当即也觉得新鲜不已。 他的快感一向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之一。 可他的新鲜感没有保持多长时间,皆因为周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不禁有些小失望。 很快周瀚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将小纸条通手一揉胡乱塞进裤子口袋之后,又继续陈述起之前的案情。 如若他塞小纸条的态度没有透露出几分避之不及,方才的小插曲仿佛真的不曾存在过一般。 作为一个警察,周瀚在陈述案情的时候,与平时的模样多少有些不同,随和敛去,凝重感与凌厉度倍增。 “根据尸检科送来的报告,被害者江大川与甄言均死于八点五十分,死因皆是机械性窒息,至于凶器……在江大川发生车祸现场的车窗上发现一根银白色钓鱼线,经过初步判定,断裂处的接口完全与导致甄言窒息而死的那根钓鱼线断口处吻合,杀死他们俩的凶器是同一个,就是那根钓鱼线。” 说到这里他哽住,若有所思看向忌廉,忌廉沉稳不惊,朝他稍稍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原本还有些忐忑,如今瞧忌廉老师的模样,大抵是对这个案子也有着浓厚的兴趣,见他乐意听自己说下去,周翰顿时如有着母鸡护犊一般的小鸡兴致高昂分析下去。 在他心中,忌廉就如同迷雾中引路的灯塔那般保驾护航的存在。 “起初我们是这样分析的,由于江大川和甄言的死因、时间段和手法都相一致,有可能凶手是同一个人,先杀了甄言,再杀死江大川,将后者的尸体放置于车中,紧接着凶手上驾驶座,将车开到悬崖边,并将江大川的尸体挪到驾驶座上,从车外发动车,造成江大川本人开车坠崖的假象。” “但经过我们更进一步的调查发现,也有可能是江大川杀的甄言。” 忌廉将手贴在搁置于笔录本冷冰冰的皮面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他悄悄将衬衣领口往外拉伸了一些以便遮住部分手心肉,动作细微的如同一只狡黠的猫头鹰,做完这,他方才好整以暇望向周翰,顺着对方的期望往下问:“怎么说?” 周翰顺着他给的台阶继续往下分析,全然不知自己已然是一只在狐狸设下的圈套中折腾的羊羔,“甄言体内有安眠药,案发现场桌子上的两个杯子,其中一个查出了安眠药的成分,另一个则没有,上面有三个人的指纹,甄言的、江大川的、以及——” 他下意识望了忌廉一眼,“以及您的。” 忌廉对他会这么说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微微沉思了一会儿便神色如常说道:“那两个杯子是江大川递给我的,我拿给了甄言,和他一人一杯。” 忌廉如此坦荡,周翰反倒不好再问了,他说出结论,“有可能是江大川是凶手,他杀了甄言之后自杀,听说他们也算认识。” 忌廉抬头看他,“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 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问,周翰懵了一下,继而摇摇头,“目前我还不清楚。” 忌廉笑了笑,拇指尖沿着笔录本下沿慢慢摩挲,粗糙而又锋利的层叠质感骚起他略微的兴奋感,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封闭的审讯室中韵开,“还有一个疑点,杯子是我拿过去的,江大川怎么就那么肯定加了安眠药的那一杯一定会被甄言喝掉呢?” 他双目微凛,眼神直逼周翰,精悍异常,“万一喝掉的是我,江大川的计划岂不是全泡了汤?” 周翰只觉得周遭的压强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那该怎么解释?” “安眠药不一定是下在了杯子中,等甄言中招后,凶手也可以事后再讲安眠药加入杯中,制造出甄言是误喝了杯子中的安眠药而陷入昏睡的假象。” 周瀚拧紧了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模式被自己限制死了,以至于这么简单的假设都看不出来,还将自己逼近了死胡同,“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在混淆我们的视线?一直到离开,你不是一直和甄言在一起吗?” 按理说,凶手不是没有作案时间,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我和乔梅走了之后,还有人留在了那里。” 周翰愣住,喃喃道:“你是说江大川?” 忌廉翘起食指摇了摇,偏薄的嘴角往旁扯了扯,“不是,是除了江大川以外的另一个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不免让周翰瞪大了眼,“乔梅那个时候是和您一起走的,那是谁?” 按照他的推想,那人就应该是凶手错不了了,这么多警察都没查出来的疑点,忌廉老师早就看穿了,也早就了然于心。 果然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他来找忌廉老师商量案情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池景什么的,少了他,他周翰照样能侦破! 忌廉看着对面一脸兴奋的年轻警探,笑意在眼角漾开,他稍稍往前倾了倾身子,凑到周翰跟前,朝他微微启唇道:“有些东西,我想亲自给周队长看看,看完你就知道了。” 第11章 连环杀人事件(七)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十七点二十分。 案发现场,江大川家。 客厅。 “发现了什么?” 谨防破坏案发现场,周翰和忌廉二人皆是站在最为空旷的地方,避免身体四肢去接触任何家具物件。 接到忌廉抛出的问题后,周翰放眼将四下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眉头不自觉逐渐锁起。 忌廉自他脸上扫过一眼,心知他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指引性的将自己的视线凝聚在位于客厅西南侧的沙发上。 周翰自觉跟着看过去。 沙发是面对他二人的,深灰色皮质,由三个可分开的小沙发拼凑而成那种,每个沙发上都放了一个红蓝条纹的靠垫。 盯得久了,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未来得及捕捉,他拨开那层迷雾,眼见就要捉住些许苗头,猛不丁耳边传来忌廉清泠的嗓音,沙沙地,带着点烟嗓,让人觉得韵味无穷,如同上等香茗足以让人回味许久,然而说出的话却好似长了双手将周翰从纷杂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他道:“这里有三个抱枕,但是只有其中两个有明显经常使用的痕迹,还有沙发上的塌陷处,中间和靠里的沙发比起靠外那个,明显塌陷痕迹更加明显,显而易见另外那个是留给客人坐的,里面两个才是固定座位。” 周翰瞬间如醍醐灌项。 对,他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 他们去的第二个地方是浴室。 周翰为了避免在忌廉面前太过丢人,前脚方踏进浴室,便迫不及待东张西望,热切期盼能迅速发现什么疑点来,免得忌廉再抛出问题时,自己一问三不知,什么都答不上来。 然而忌廉这次似乎并没有打算给周翰表现的机会,跟在周翰身后缓步走进浴室后,直接挪到他跟前,伸手敲了敲洗手台,示意他看过去。 “浴室的刷牙杯只有一个,但是牙刷有两只,一只九成新一只磨损程度严重。”他接着指了指墙壁旁边的毛巾架,“毛巾也是有四条,上下各两条,而且其中两条上有卡通图案,这个叫什么?什么护?” 见他指着那条浅黄色毛巾下摆的卡通人物皱眉,明显是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周翰赶紧纠正,“是路飞。” 忌廉似乎并不关心,眼神从上面迅速剥离开来,调转到另外两条毛巾上,“那两条还很新,这两条比较旧,而且样式老土,比较符合江大川的品位。” 周翰觉得十分有道理,连连点头。 他们去的第三个地方是厨房。 忌廉打开冰箱,除了迎面扑来骇人森冷让人浑身哆嗦的冷气,让周翰震惊的还有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零食,品种繁多,大多数都是进口零食以及饮料,好多都是周翰叫不上名儿的,包装袋上满满的英文日文。 周翰呵出一口气,“怪不得他那个体型……” “这些都不是他吃的。”忌廉将角落里的一些药包指给他看,“这些才是他的,他们这种年纪的人都会很注重养生。” 周翰这才注意到,与那些零食区分开来的一片小区域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 他随便挑出两个来仔细看了看,大多都是些草药和茶叶,有各种功效,泡脚泡澡,明目利肺等等。 周翰有些哑然。 忌廉关上冰箱,宽厚的脊背顶在冰箱上,支起一条腿,鞋尖踮起,瞧着他的眼神带着试探,“总结出什么了?” 周翰好歹也是个一点就透的苗子,经过忌廉的多番提点,他总算看出一点苗头来,“江大川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是独居,他伪装的很好。” 若不是在周翰跟前要装装样子,忌廉恨不得嗤之以鼻,他从进仓库帮忙搬咖啡豆开始就察觉到了的事实,也能算得上“伪装的很好”? 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此话去狠狠打周翰的脸,他刻意赞同的笑了笑,紧接着问,“还有呢?” 想起忌廉方才给他展示的那些物证,综合起来,周翰得出结论,“犯人应该是个年轻人。” “很好。”棒子伺候久了,总该给颗糖吃。忌廉侧着身子,将手心贴在赶紧的案台上,食指沿着大理石纹理不断轻缓摩挲,“那犯人和死者江大川到底是何种关系?” 面对忌廉循序渐进的引导,周翰却再也答不出更深层次的东西,眼见他脸越涨越红,忌廉也不再难为他,将踮起的脚尖落下,缓步朝外走去。 周翰愣了两秒,赶紧跟上。 忌廉带他去了刚才的浴室,却并未进去,而是朝右走到外间的卫生间。 他在门口停住,示意周翰先看一眼墙角的垃圾桶。 从家中的摆设和整理都可以看得出来,江大川平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垃圾桶中除了几片揉成团的卫生纸以外,两个长条形的避孕套显得尤为扎眼。 那明显是使用过的,尚还沾着干涸的乳白色晶液。 他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忌廉的眼神变得有些尴尬。 他迟疑道:“江大川没有结过婚,应该是他在外面包养的年轻女人,难道是情杀?” 忌廉并未接话,只是在卫生间这个封闭狭小的空间内打量了几秒钟后,走到角落里的洗衣机前,从中取出了几件衣服。 周翰上前仔细翻看了一下,从样式到品牌,明显不是江大川那个年纪穿的。 都是十七八岁年轻男孩子的品位。 脑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花。 答案呼之欲出。 乔梅曾跟他提过,江大川有些“令人恶心的癖好”,至于具体是什么癖好,当时他并未从乔梅嘴中撬出来。 现如今,他大概是知道了。 “江大川喜欢年轻男孩子?” 忌廉虽未在言语或者行动上表示赞同,但他眼神中的笃定错不了。 周翰又问,“这个男孩子是谁?” 忌廉笑了笑,暗示他不要心急,转而将洗手台上面挂在墙壁上的小型白色储物柜打开。 里面呈上下两层,零零散散放着几类药品。 些许安眠药、烧伤药、精神方面的药品以及颜色醒目的润滑剂。 周翰瞥到润滑剂,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忌廉察觉到了,却假装没看到,食指一勾,两盒小药瓶落入他的手心中,被他缓慢转在手心中摩挲把玩。 周翰看清楚了,一盒烧伤药,一盒抑制精神抑郁方面的药品。 他凝神思考。 手心中猛地多了些负重感,噼啪零散轻微的响声,低头一看,是忌廉将两盒药品塞到了他手里。 “查查当年那件失火案吧。” 似提醒,又似劝诫。 周翰站在原地,两盒药品被他牢牢攥在手心里,“忌廉老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忌廉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却也没多在意,坦白道:“江大川带我们进仓库搬咖啡豆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里面有别人生活过的痕迹,毕竟江大川不可能放着舒适的别墅不住,躲在潮湿阴暗的仓库里看漫画吃零食。” “将这个男孩子藏着掖着,家里来了人就让他躲在仓库,应该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身份。” 周翰心里隐约冒出了苗头。 忌廉给出最后一点提示,“烧伤药和精神方面的药物只有一个人用得着,不对,或许说是两个人。” 无论周翰再怎么问,忌廉都不肯往下多说一个字,只道:“或许你该去问问乔梅。” 第12章 连环杀人事件(八)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周翰再次找到了乔梅。 当年的失火案,突破点就在她这里。 作为受害者家属的乔梅,理应最了解当时的案情经过。 更甚,忌廉老师都主动提及了,想必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也许了解到当年失火案的内.幕,能查到一些有利关于此案的线索也说不定。 周翰是一个人去的。 乔梅家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内,周翰去拜访的时候正值晚饭时间,于是乎乔梅应门铃声开了一条门缝,看到门口身着便衣伫立在门外的周翰时,微微一愣后,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她站在门内,周翰站在门外,两人隔着一道二十厘米的门缝两相对峙。 乔梅却怎么也不肯将门全部打开,周翰想,如果对方不是警察的话,她甚至可能会直接让他吃个闭门羹。 明知道很可能会令对方起疑,她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往屋里回望了一眼。 那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的动作,是无意识之下的举动。 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此举的不妥当,只一眼便迅速回头,却还是被周翰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眼神之中满盛担忧与慌张。 周瀚个子远比乔梅高出不止一个头,打探的目光轻而易举越过乔梅的肩头往屋内瞧去。 ”周队长,有事吗?“乔梅自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请他进去坐的意思,尤其是注意到周翰的视线,娇小的身体愈发往前了一些,企图独挡住周翰的视线。 门缝原本就开得小,再加上乔梅刻意这么一挡以及角度原因,从周翰的方位看过去,他还真瞧不出什么异常。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除了空旷的木质地板,还有一长条桌,桌上摆着两只花瓶,还有一个相框,里面赫然出现了乔梅以及一个年轻男孩子的脸。 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应该是乔梅的儿子。 相框中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却没有她的老公。 而且…… 周翰低头再次打量了一眼跟前的乔梅,脸色发白额头冒着虚汗,攥着围裙的左手紧握,整个人呈一种戒备状态。 不论是她的神情还是动作都很可疑。 她一定是在极力隐瞒什么。 “我今天过来,是想调查一下当年那件失火案的经过,作为案件当事人,希望你能协助我回忆一下当年的事发经过。” 说这话的同时,周翰脚步不露声色往右迈了两步,刻意调整了角度,侧着身子再次朝屋内望去。 收拾干净的紫红木印花圆桌小半张跃入了他的眼帘,虽然只是个桌角,但并不妨碍周翰清楚的看到桌子上摆放好的两双碗筷。 桌下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体积有些大,灯光打在上面,在棕色的木质地板上印出一大片浓郁的阴影。 不知是灯光在晃动还是他的错觉,他发现那团阴影…… 似乎在抖动。 周翰伸长了脖子正欲再往里仔细悄悄,却被乔梅一个挺身挡了回来。 “当年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周队长请回吧。”乔梅匆忙下了逐客令,还未等周翰再开口,“砰——”地一声,等周翰再看时,面对的已不是乔梅,而是一扇冰冷的防盗门。 乔梅脾气之坏,他周瀚不是没领教过,只不过这回态度格外恶劣。 如她这般急着赶人,也足以证明她家里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他今天也只是听了忌廉老师的话,头脑一热便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来得匆忙,未来得及申请搜查证,硬闯进去也怕只能落个擅闯民宅的罪名,缴枪停职查办怕是少不了的。 这些常识与利弊他都懂。 一年前的失火案,死者为两名男性,一成年男子43岁,一未成年男子16岁,两人系父子关系。 如果乔梅儿子没死,现在也应该十七八岁了,倒是和藏在江大川家里的那个年轻男孩子年纪差不多。 他又不是真傻,只是缺人点透,忌廉老师费了那么多唇舌,无不是为了让他认清楚一个事实——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乔梅的儿子。 不对,依忌廉老师笃定的语气,应该肯定是他错不了。 至于在案发现场消失的犯罪嫌疑人,毫无疑问是躲到母亲的怀抱里来了。 联想方才乔梅那副遮遮掩掩的神情,不难猜测出,那团他看到的不明物体,应该就是躲在桌底因为乔梅那声“周队长”而害怕得发抖的乔梅儿子了。 也就是照片上那个笑得柔弱的白皙少年。 至于为什么理论上应该死了一年多的少年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并且犯下杀人罪行…… 死而复生? 这让周翰不禁想到了甄言,这个想法刚在他脑海中成形,他就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多甄言? 更何况甄言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今天甄言的家人来领走尸体,他还特意去看了,和上次领走死者尸体那个完全不是同一人。 所以甄言到底是不是重生还有待商榷。 至于哪里能确认乔梅儿子的死亡? 当然得去医院。 回到局里的首要任务,周翰去资料室将一年前god咖啡厅的失火案底全部调了出来,很快就查出当年消防将那对父子送去急诊的医院正是市立第一医院。 经过医院的配合与排查,周翰去很快找到了当年负责给他二人进行急救手术的老医生。 从老医生口中得知,当年乔梅的老公与儿子,也就是沈氏父子,沈林与沈航,沈林送来医院时抢救无效死亡,而沈航因为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一直昏迷不醒。 老医生还说,当时他对乔梅印象很深,是因为老公抢救无效死亡,而他的儿子刚脱离危险期在病床上都未睁开眼,在众多医生护士的劝阻之下,乔梅仍旧一意孤行强行给沈航办理了出院手续。 沈航出院那天是2013年11月9日,一周后,沈家又传来沈航的死讯。 作为遗孀的乔梅将父子俩的葬礼一齐操办了,墓地就葬在旁边。 很少有人知道这段事,众所周知的说法是沈氏父子一齐死于大火中。 至于沈航后来的具体死因,更是无人知晓。 难怪乔梅家客厅的照片没有老公,却有儿子,只因为沈航压根就没死啊! 可是怎么才能证明沈航并未死这件事呢?难道去挖开沈航的坟墓? 周瀚并不觉得这是个妥当的办法。 至于申请搜查令去乔梅家逮人,经过他方才闹的那一出,这之间耗费的时间足够让乔梅将沈航藏到一个既安全又没人找得到的隐蔽地方了。 周翰郁闷的不得了,更郁闷的是,他刚神情恹恹回到局里,就听说了沈航被带回局里的消息。 周翰以为自己听错了,随便拉了一个过路的小刑警就问,“谁?” 小刑警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好像叫沈航吧。” 得,没听错,果然是沈航。 今天来回奔波他连一口水都没喝上,现在火气直往脑门上冲,他更是觉得嘴唇干得发痛,他胡乱舔了下,毛躁躁问道:“谁抓的?” 他负责的案子,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随便抓了他认定的重大嫌疑人,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那小刑警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大的火气,陡然被骇住,喉头哽了一下。 “池队。” 第13章 连环杀人事件(九)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池景!果然是他! 他就知道又是他! 周翰听了那人的名字,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浊气呼不出来,心中既感郁闷又颇为憋屈,“你去问问他怎么抓到人的。” 那小刑警嘴唇翕张了两下,表情略微迟疑,“可是池队正在审讯室。” 周翰一听彻底燥了,撇开他作势要朝着审讯室的方向冲去,“他在审沈航?” 审他的犯人?手伸得这么长? 见他仿佛要吃人的模样,小刑警心下一慌,赶紧伸手阻拦,“不是的!周队!” 周翰好不容易被拦下来,稍稍冷静下来,喘着粗气看着他,眼神愤慨,那小刑警脖子一缩,不敢再兜圈子,赶紧老实交代,“是池队自己辖区内的强.奸案,也是刚才送来的人。” 小刑警吓坏了。 他才刚调来分局几天而已,早就听说周队和池队两人虽然是同届生,却是互相不对盘,当年二人从警校毕业的成绩排名是池队第一,周队第二,入了警队后也是,虽同为队长,但明显案子到了池队手上,破案效率不知道比周队高出多少倍。 池队不仅在工作上处处压在周队头上,就连外形条件上来说,池队也比周队更为高大俊朗,即便池队平日里总冷着个脸,见谁也不亲近,可在局里的女性同胞里面人气很高。当然周队人气也不低,随和的性格也更讨喜,可比起池队来说,受欢迎程度还是差那么一点。 以上种种原因直接导致周队看池队相当相当地不顺眼,池队性子冷,对周队的挑衅向来也是不放在眼里,平时也是对周队各种无视。 以至于两个人被局里传成了水火不容的关系,但他来的这几天,从那几个闲来无事爱讲八卦的女警那里打听到,按她们的说法,池队和周队他们俩这是相爱相杀,这样才是真爱呢,还揶揄活该他看不懂,他这是直男癌晚期呢! 再联系这几天池队和周队在局里见面极少,平时两人基本上都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的,也没见有多大矛盾,还以为是谣言! 没想到压根就不是谣言啊! 可是为什么受伤的是他,他只是碰巧路过而已啊。 周翰见他磨叽半天愣是没动静,当即恼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问?” 方才周翰因为冲动已经冲到了审讯室门外,小刑警为了阻拦他也跟着周翰一路小跑追随到了这里。 此时两人正站在审讯室外面,隔着审讯室的玻璃就可以将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自己不进去问,为什么非得让他去触这个霉头?想到池队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小刑警脚底板都是凉飕飕的。 熟料周翰见他半晌没个动静,一记眼风凌厉扫来,小刑警腿一软,硬着头皮敲门进去了。 从周翰的视角看过去,恰巧能看到小刑警凑在池景身边小心翼翼传话,时不时下意识抬头往窗户这边张望两眼的胆怯模样。 周翰心知小刑警是在看他,虽然透过审讯室的玻璃,从里面往外看出去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他大概也就想求个心安而已。 期间池景从未回头看过来一眼。 为了让站在审讯室外的警察或者心理学家清楚的看到并分析犯罪嫌疑人的证词以及心理,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一般是面对玻璃窗而坐,而审讯的警察们,基本上都是背对着玻璃窗而坐的。 周翰看到的也仅能看到的只有池景的宽阔却又不乏张力的背影。 池景坐在审讯椅上,小刑警站在一旁,很识相的像只小虾米一样勾下腰矮下身子说话,皆因低头与小刑警说话的缘由,他微微侧过脸,线条深刻的下颌猝不及防闯入审讯室外那人的视线中,下垂的眼睑遮住了眼中的冷意与锋芒,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只见他的嘴巴翕张了两下,又快速闭上,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冷漠疏离又惜字如金。 他似乎又说了句什么,小刑警似是有些为难,稍作踟蹰了一会儿,便又直起腰转身出来了。 周翰注意到池景在此时换了下坐姿,原本和左腿平起平坐的右腿抬起搁在了左腿之上,俨然跷起了二郎腿。 他随意搭在左腿上的手,骨节分明纤长有力,食指和中指指尖都往上翘起了不太明显的弧度。 作为死读书的典范,周翰在警校里的文化课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心理学,实属他的个中专长。 很快他就从池景此时的动作中分析出—— 池景的心情有些小愉悦。 就因为捉住了沈航,又抢了他一次功劳,值得这么高兴么? 周翰咬咬牙,侧过头就见推门而出的小刑警走到了他身边,小刑警说:“池队说他随便抓的。” 这个敷衍的答案惹来周翰的极度不满,“问他在哪里抓的。” 小刑警实在猜不透这两人的心思。 隔着一块玻璃而已,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两米,几步的路程,有什么话当面问清楚不就好了,还非得找他充当传话筒。 周队这样也就罢了,池队也这样,闹这样有意思么? 但是碍于人家是前辈,自己是刚来的小新人,人微言轻,小刑警不得不又折回去了一趟。 小刑警再次与池景低头耳耳之后,出来给他给的答复是,“池队说他心情不好。” 放屁! 他哪里心情不好了!分明得意得不能再得意了! 周翰忍着火气,眉头一拧,“所以呢?” “所以他不想说。” 周翰一时间怒极,顿觉急火攻心,“让他去死。” 原本是随意骂出口的一句话,没想到那小刑警竟一时习惯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不等周翰吭声,信以为真当成周翰需要他转达给池景的话,当真跑进了审讯室,周翰瞪着眼睛都没来得及制止,就见他低头速快而简短在池景耳边复述了一遍。 也罢,骂了就骂了,反正他平日里也没少骂他。 他看到池景听完后,回头往他所站的方位望了一眼。 明明是单面玻璃,池景是看不到这边的,他甚至都不能准确地找出他所在的方位。 但周翰还是感觉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了自己身上。 他平时是不大注意自己的,擦肩而过时他眼神从未从他肩头掠过,就连开会时两人面对面而坐,眼神也不曾在他身上做过短暂逗留,偶尔不经意中四目相对了,他也是迅速收回然后将自己当空气一样无视。 他从未像这般盯着自己,直勾勾地,眼神冷得可怕。 周翰被他看得心里没底,心里忍不住泛起些小忐忑。 一直到晚上睡觉他还在担心,池景那混蛋不会找机会公报私仇跟他玩阴的吧? . . 当晚十点四十分,忌廉接到了周翰打来的电话。 他主要是为了告诉忌廉关于沈航认罪招供的好消息。 可这对忌廉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但至少也不是个坏消息。 既然沈航认罪,这案子也该结了,虽然他私下里觉得有一丁点对不起那孩子。 但这愧疚也仅仅止于一丁点而已。 说完好消息,周翰还带来一个他自认为有些棘手的坏消息。 他说,“按照沈航认罪的证词,他是等你和乔梅驱车离开江大川家中后,他才出现,那时江大川已经搬完了咖啡豆,准备开车返回咖啡厅,他给江大川倒了杯水,当然,水里加了安眠药,趁江大川昏睡后,他去仓库找出钓鱼线,一头套在江大川脖子上,夹在车窗缝中拉出去,另一头拴在窗外的树上,江大川醒后意识不太清醒,没有注意到钓鱼线,加上赶时间,猛踩油门以至于冲力导致窒息而死。这就是他的作案手法,我们根据他的证词也在卫生间以及仓库中搜出了安眠药以及钓鱼线。然而沈航坚称自己只杀了江大川,并没有在甄言的被子里动手脚,更没有杀了他,他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甄言,完全没有杀掉他的理由。” 忌廉轻拍衣服上不小心沾到的尘土,心不在焉随口问道:“沈航几天没吃药了?” 他的话题跳转太快,以至于周翰没有及时跟上他的节奏,对于他的问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忌廉耐着性子重复一遍,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不耐,他尤为擅长掩饰,以至于掩饰多了,慢慢就形成了习惯,“那些抑制精神抑郁的药,沈航已经几天没吃了?” 周翰一愣,嘴巴转得比脑子快,下意识吭声,“据说有三四天了。” “沈航本人,你见过了?” 周翰道:“见过了。” “他的烧伤程度如何?” 提起这茬,周翰下意识吸了口气,“整张脸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 “这就说得通了。”忌廉分析起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问题时,语气干瘪,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在陈述一篇枯燥乏味的学术论文,“抑郁症的临床表现为显著而持久的情感低落,抑郁悲观。轻者闷闷不乐、无愉快感、兴趣减退,重者痛不欲生、悲观绝望、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典型患者的抑郁心境有晨重夜轻的节律变化。在心境低落的基础上,患者会出现自我评价降低,产生无用感、无望感、无助感和无价值感,常伴有自责自罪,严重者出现罪恶妄想和疑病妄想。试想一下,如果你是沈航,你两天没有接受药物治疗,而且在你情绪浮动最大的清晨,你看到江大川和甄言两人单独留在家中,而且甄言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大,你的脸却骇人可怕,你会怎么看待他们俩?” “我会认为江大川带年轻男孩子回来,是打算抛弃自己了而心生怨恨。” “没错。药物治疗是中度以上抑郁发作的主要治疗措施,可见沈航是抑郁症程度并不见轻,目前临床上一线的抗抑郁药主要包括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5-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再摄取抑制剂、去甲肾上腺素和特异性5-羟色胺能抗抑郁药等,而沈航服用的却是传统的四环类抗抑郁药和单胺氧化酶,此类抑制剂诱发的不良反应较大,再加上沈航缺乏心理治疗,唯一的药物治疗却停了药,在收到强大刺激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他为了报复能一时冲动杀了江大川,为什么要放过正在昏睡且毫无抵抗能力的他的假想情敌甄言呢?这毫无道理。” 忌廉思维活跃,跳转太快,导致周翰差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他刚才那么多的长篇大论,周翰也是消化了好几分钟才弄明白,他吸了口气,又道:“可是乔梅声称自己儿子并不是同性恋,她说他在学校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而且学习成绩也很优异。” 忌廉沉默了会儿,“既然沈航并不是同性恋,为什么乔梅对外声称儿子死亡,并且沈航并没有呆在自己家,而是躲在江大川家里?” “沈航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惧怕乔梅,他说那场火灾之后,乔梅认为沈航活了下来,而沈林死了,责任全在沈航身上,乔梅越来越厌恶他,经常在家里对他进行家暴,边打边哭,说他才是不该活下来的那个。对此,我们警方已经规劝乔梅去接受心理治疗了。” 那头传来忌廉的一声轻呵,“综上所述,你觉得乔梅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虽然周翰也是这般认为,但他不得不坦白一个令他头疼不已的事实,“最近局里有人跟我唱反调,他坚持乔梅神智正常证词属实,还一再推翻我的推论,声称沈航的症状临床表现并不是抑郁症,而是残留型精神分裂症,对他以及江大川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不应当的妄想,所以理应被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不应判刑。” 忌廉站在一面反光的油漆门前,默默整理起了头发和领带。 周翰浑然不知自己被无视,继续无奈道:“沈航只对江大川的案子供认不讳,但是甄言……我已经安排了局里的几个人到他家附近蹲点,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眼神放空往远处眺望,忌廉的视线落在了距离这栋楼二十米远的空旷地面上,大片如火如荼的花丛后横七竖八躺着三四个人。 他只看了一眼,很快便又收回视线,薄得过分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门内传来窸窣缓慢的脚步声,以及刻意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声。 “先说到这里了。” 忌廉方挂上电话,抬头,门被打开。 门内站着两个女人,一人年长约莫四十五上下,另一人年纪较轻者三十岁左右,后者站在前者身后,眼神闪烁,双手不停搓着衣摆强自镇定,反观那年长的女人倒要淡定上许多,笑盈盈看着他,“您是甄言的老师?” 忌廉礼貌颔首,对方一脸歉然道:“我是甄言的母亲,劳烦您大老远赶来参加他的丧礼。” 第14章 连环杀人事件(十)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忌廉日志】 今天一共跟甄言相处了两个小时三十四分五十八秒。 我很高兴。 当然,我是指他还活着的时候。 我从未和其他人单独相处过这么长时间,即便是我母亲病危之时。 犹记得那年我五岁,父亲、祖母、祖父以及平时鲜少露面的外祖父外祖母,他们神情凝重守在病床前,看着饱受化疗之苦而形容日渐枯槁的母亲,一齐陪她度过人生中最后一段时间。 那时我在干什么呢? 哦,对,我被父亲一怒之下扔出重症看护病房了。 理由是我只知道坐在床头逗弄鱼缸里的两条金鱼,制造的动静严重干扰了母亲的休息。 那两条金鱼是父亲为了给死气沉沉的病房增加生气为由搬进来的,实际上则是为了给重症的母亲重新燃起希望。 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虽然我并不认为已经面如死灰的母亲看到那两条金鱼眼中会重新燃起什么希望。 希望能战胜病魔,父亲是这么说的。 然而无数饱受病痛折磨之后仍旧撒手人寰的真实案例一再证明,以上言辞纯属荒谬之谈。 人之将死,是什么都拦不住的。 但我的父亲并不这么认为。 于是他在我将两条金鱼玩死之前,将我丢出了病房。 看,人就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 父亲口中的希望并没有阻止母亲的死亡,父亲、祖母和外祖母哭得声泪俱下,就连一向铁面无情的外祖父也在墙角默默擦起了眼泪。 祖父从病房中出来寻我时,那时我刚刚将从病房里攥在手里偷出来的那只金鱼肚子剖开来。 覆盖着桔黄色鳞片的大肚子被挖开,里面的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黑褐色混着黄色的体.液喷出来。 我觉得那是一种残缺的美感。 我仔仔细细翻了好久都没找到我想看的。 祖父问我在找什么。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我一般有着与生俱来的眼光,至少祖父就不是。 他皱着眉头看我,眼里闪过嫌恶的光。 我戳了戳金鱼的肚子,发问。 孕妇大着肚子里面不都是有宝宝吗?为什么它这么大的肚子还没有宝宝? 祖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靠在墙角,抽完一整根烟,将烟蒂踩在脚底下,踩灭后,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他说我母亲死了。 这种事我早就料到了,于是我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表示我知道了。 我继续蹲在地上研究面前被破开肚子的金鱼。 祖父在我头上怒视着我,他似乎对我的态度隐隐带着些愠怒。 他问我,你母亲死了你不伤心吗? 那时的我真的觉得大人是一种很难懂的生物。 母亲生病时,他们一直隐瞒着我,甚至母亲死了这件事,他们也选择以最温和的方式来告诉我。 他们不希望我因为母亲的逝世而难过,而大哭大闹。 而我确实按照他们所希望的做了。 安安静静不哭不闹,尽量装成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可是他们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祖父在等我的回答。 母亲会死,这在我的认知中早已是一个既定事实,是我早已知晓的,然而金鱼为什么大着肚子而没有宝宝,在年仅五岁的我有限的知识中,却是无从知晓的。 我毕生都在追寻着未知的事物。 对于早已知晓的东西我一向提不起劲甚至疲于应付。 以至于对于我来说,母亲的死相较于金鱼的大肚子,明显后者对我更加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我记得我当时是这么答的。 人都是会死的。 母亲不例外,父亲不例外,祖父不例外,我也不例外。 就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金鱼也不例外。 祖父从未对我发过火,可他这次明显因为我的话而大动肝火。 可死的是你的母亲,是她生你养你。 他这般说道。 我说过了,我在大人眼中一向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我从小便知道大人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做什么并且不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对什么不感兴趣,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照大人们给我安排好的轨迹按部就班在成长。 我会逐渐长成他们所希望我变成的样子。 不早恋,不抽烟,不喝酒,早起早睡,作息规律,好好学习,出人头地。 当然,只要他们想,那些我都能轻易做到。 我也知道此时说出什么话才是大人爱听的。 为了平息祖父的怒火,我不得不伪装成正常的同龄小孩子,以一副天真模样说着只有童话书中才会教授的稚嫩话语。 母亲会上天堂的。 虽然我心中对天堂地狱大人拿来哄骗小孩之流一向嗤之以鼻。 但这并不能阻止祖父无以言表的感动,他摸着我的头一个劲儿的安抚我。 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大人都喜欢自欺欺人。 我觉得他似乎才是需要被安抚的那一个。 但是他不小心踩到了我的小金鱼,原本破开了肚子的金鱼,在他脚下彻底化成了一滩黑黄的血水。 他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不经意的行为给我带来的伤害。 我讨厌大人。 隔天母亲的遗体被送回老家安葬。 父亲带着我一起回了老家。 按照老家的规矩,下葬前,必须由家人给死者遗体守夜。 父亲在堂屋陪了母亲整晚,而我则整晚都在老屋外的池塘里捞蝌蚪。 我只挑长出了两条后腿的蝌蚪。 捞出的蝌蚪如果没有长出两条后腿,我会将他们扔在脚边因为长期被水侵蚀而腐烂大半的地板上。 它们大多数都熬不过晚上。 到了第二天,它们都会被焦阳晒成一块干瘪的黑点黏在木板上,就像一个个黑色的逗号。 运气好捞到有后腿的,我会扯掉他们的两条腿,然后扔进小池塘里。 当然我有时也会只扯一条腿。 但那都是看心情。 我只是想看看它们没有了腿是不是还跟小蝌蚪一样,能在小池塘中畅通无阻游来游去。 可是它们大多数都是在水里拉扯出一条红色的血花,既细又浅,然后下一秒就沉到了池底。 再也游不起来。 那轻微的挫败感并未耗光我追求真理的热情,我仍旧乐此不疲的反复做着实验。 最终的结果,我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蝌蚪能顺利游起来。 但我记得,守夜那晚我陪在母亲遗体身边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然而现在我却破例了。 从偷偷潜进甄言的灵堂开始,我已经在他的尸体旁守候了三个小时。 很奇怪,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我一直盯着甄言的脸看了三个小时,如同一个看中珍贵古玩的古董收藏家一般,饥渴而又小心翼翼。 因为甄言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我觉得我有点魔障了。 我猜,他之所以能吸引我,并长期吸引我,不仅是因为他是唯一能窥探到我内心的人,更是因为他浑身都有着解不完的谜。 我对于尚未看透的事物都有着无限的热情以及难以想象的耐心。 甄言的出现更是让这种热情以及耐心发挥到了极致。 我变得不像我了。 我被一个名叫*的恶魔附了身,迷失了心神。 爱屋及乌,我对甄言的家人亦是如此。 他那极为精明的母亲说她记得警察对外隐瞒了死者的身份,她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甄言的家人果然和他一样,都不太好对付。 我说当时我也在案发现场。 加上我冒充甄言老师的原因,甄言的母亲总算对我放松了警惕,并且我刻意以天色太晚回不去为由赖在这里时,她也很客气的让人给我安排了客房暂住。 我对这个未来岳母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将来我和甄言结婚后,我相信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 说是丧礼,却除了甄言的母亲和小姨,其他半个亲人都不见。 灵堂布置得也不像灵堂,甄言的遗像不说被供奉起来,竟连影子都没看到。 而甄言的尸体,就安置在他自己卧室中的床上。 头发梳理整齐,换了套干净的睡衣,盖着棉被,看上去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一般。 如果忽略他发青的脸色以及脖子上紫色的勒痕的话。 我是于后半夜趁甄言母亲和小姨睡着后,方才从客房偷偷潜入甄言房间的。 盯着他入神的这三个小时,我渐渐发现了甄言的异于常人之处。 零点,他脖子上的勒痕,颜色正在逐渐变淡。 一点,他原本发青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两点,他冰凉的身体逐渐出现了体温。 我猜,不出一个小时,甄言定能醒过来。 我甚至已经想象出他再次见到我时,依旧会露出那副震惊的神情。 他会因为激动而兴奋的不能言语。 他甚至还会重复那么一句话。 忌廉老师,真的是你? 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他那副样子。 可他现在还没醒过来。 我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学会了等待。 然而我体验到的等待并不像我所认知的那般,充满了焦急与无奈。 更多的是兴奋与甘之如饴。 这世上只有甄言能给我这种感觉。 因为他马上就会醒过来了。 他一旦醒过来,代表着我可以再杀他一次,再一次在他身上实践我完美的杀人手法。 我想甄言大概也是很享受这段过程的。 我脱半侧着身子在甄言身边躺下,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在他柔软黑亮的发间来回穿梭,这份独特的摩擦带给我无与伦比的舒适感,是世间万物都无可与之比拟的。 甄言的脸太稚嫩,让我忍不住联想到十八岁的自己,以及在这个案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的沈航。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我大概知道那孩子是谁。 除了是这个案件中的重要嫌疑人,他还是一年前那场失火案中的受害者。 或许说是幸存者更为贴切。 他的的确确谋杀了江大川,作案手法就如同他所招认的那般,趁江大川昏迷将他的脖子套上钓鱼线,通过车窗的缝隙牵引出去,线尾绑在窗外的树上,江大川猛踩油门的同时,自然而然会被勒死。 至于我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我是忌廉。 在仓库中,我不仅发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还在里面发现了钓鱼线。 作为为了谋杀而准备的凶器,他自然将他落在了自己的地盘。 这之后我刻意去了一趟洗手间,看到毛巾牙刷杯以及储物柜中的药品,不难推测出沈航的身份以及他打算实施的作案手法。 而我只是如法炮制他的手法,利用他的手法添了一笔而已。 我误导了那个蠢警察。 安眠药是我从洗手间出来就取出来捏在手心中的的,江大川递给我的两杯水,我先喝了一大口后,再松开手心,将安眠药混在了其中。 我假装将杯子和甄言的杯子不经意搁在了一起。 我承认我是蓄谋已久的。 甄言看动漫看得太过于投入,以至于很快落入了我的陷阱。 他将我的杯子误以为是他自己的,猛地一口气喝完。 我不会说这正中我下怀。 甄言昏睡后,江大川去门口接乔梅,我利用刚才从仓库里趁机弄来的一截钓鱼线,松开了沈航事先早就绑在树上钓鱼线,两头打好结,绕树一圈后,另一头从窗户缝隙拉进去,套住甄言的脖子。 为了不让乔梅和江大川发现任何端倪,我甚至用衣服盖住了甄言的脖子。 只要江大川一发动车,不论是车中的江大川,还是家里昏睡的甄言,都会因为冲力与重力的两相抗衡而窒息死亡。 所以江大川的车会失控冲下护栏。 所以甄言的尸体抵在窗户边。 所以钓鱼线会断开。 千万别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全部真相。 我所做的远不止这些。 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江大川的的确确死于机械性窒息,然而甄言却不然。 让甄言的脖子出现勒痕,制造出机械性窒息的假象,不过是我的双重保险而已。 或者说是障眼法。 甄言死于窒息,二氧化碳浓度过高而导致。 干冰,以及氢氧化钠浓溶液。 我在江大川的仓库看到这两样东西时,心中早已有了谋划。 江大川与乔梅去清点咖啡豆时,只剩我和甄言独处。 当然,甄言已经昏睡。 我从仓库将这两样东西搬出来后,将干冰放在客厅的大吊灯上,然后将氢氧化钠浓溶液均匀撒在木质地板上。 氢氧化钠虽有极强腐蚀性,不过是针对蛋白质而言,对木头杀伤力并不大。 乔梅进来时,所见的就是甄言枕在我腿上熟睡的模样。 走之前,我特意体贴地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这之后,我和乔梅驱车离开。 沈航正在实施如何杀掉江大川的计划。 大家都很忙。 无人注意到正在昏睡的甄言,因为干冰慢慢升华的原因,会逐渐在睡梦中感到气闷,因为升华吸热感觉冷,他会下意识裹紧我盖在他身上的衣服,睡眠中的他真正感到憋闷时已经太晚了。 不久之后,他便会死在睡梦中。 二氧化碳浓度过高会导致人窒息死亡,而且其密度较大,会沉在地上与氢氧化钠反应,剩下的只有碳酸钠的粉末,一天过去后,水分蒸发,剩下的就是白色粉末。 然而案发现场的钓鱼线让警察们先入为主认为两名受害者死于同一作案手法,警察们进入案发现场勘测,必定会开窗检查钓鱼线因为拉力在窗台上磨出的痕迹,被风吹得所剩无几的那些细小白色粉末自然没有引起重视。 周翰蠢了那么久,但他说对了一句话。 不对,那句话其实并不算是他说的。 沈航所患的并不是抑郁症,而是残留型精神分裂症。 抑郁症与残留型精神分裂症的本质区别在于,前者缺乏自理能力,而后者具备自理能力,前者严重时会产生厌世心理,会做出自杀自残等伤害自己的行为,而后者严重时则会产生幻觉、妄想、思维联想障碍。 最重要的是,后者属于精神分裂的常见病例,一旦证实,是不予以承担法律责任的。 从沈航的种种迹象来看,他确实是因为在火灾中毁容后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受到刺激之后,对自己和江大川的关系产生了不恰当的妄想。 只因为当初第一个发现火势并且报警的人,正是江大川。 第一个冲进火场将他救出来的,也是江大川。 于是他自己在心中虚构了一个关于江大川英勇救人的场景。 冒着牺牲性命的危险也要将他救出来,是因为江大川喜欢他。 两人的关系,在他脑海中不断得到扭曲以及升华。 他忽略了江大川也将他父亲从火场救出的事实,也忽略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实。 他将自己和江大川幻想成恩爱的一对。 在他和乔梅说出以上这些心里话得到乔梅的痛斥后,他又在心中产生了其他的妄想,他认为乔梅如此对待他,只因为认为他是不该活下来的那个,甚至躲去江大川那里时,也将自己妄想出来乔梅对他家暴的内容绘声绘色讲给江大川听。 仿佛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因为他的抑郁症病情一直不太稳定,为了控制他的病情,江大川被迫答应了他不把他藏在自己家的事情告诉乔梅的要求。 那些避孕套和润滑剂都是他自己买的,江大川从未用过。 所以,沈航原本不用坐牢的。 至于周翰口中那个同他唱反调的人,则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 洞察力如此之敏锐,相想必非池中之物。 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池景。 泰南分局的大队长。 我的———————————————————————————— 甄言抓了一下我的手臂! 他……醒过来了。 ——忌廉留 手臂上还残留着甄言抓过的余温。 “噹——” 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所发出的沉闷响声,穿过卧室的门传入忌廉的耳中。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表。 凌晨三点钟。 似乎也在潜意识中听到了钟声,覆在忌廉手臂之上的手指又猛然用力收缩了一下,很快又松开。 他注意到甄言的呼吸开始粗重,眼皮开始眨动。 种种迹象表明甄言马上就要睁开眼了。 外面响起轻微的响动,包括刻意压低的开门声以及脚步声,似乎是在隐瞒着什么。 她们正朝甄言的房间赶来。 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甄言的母亲白荷以及小姨白露推门进来时,甄言正半睁着眼,虚弱的要从床上坐起来。 白荷赶紧上前将他扶起靠在床头,顺手于他身后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的舒适一点。 甄言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尤其是脖子疼得厉害,他有气无力按了按后颈,又轻轻捶了捶瘦削的肩膀,“刚刚是不是有人在?” 他隐约记得昏迷之中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一言不发。 话一出口,嗓音如同锯木一般嘶哑得骇人,竟像是几日未曾开口说话一般。 白荷古怪的看了眼白露,白露冲她摇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后,白荷心下了然,给他倒了杯水,顺势在床边坐下,动作轻柔地给他按着太阳穴,“是你的一个老师,姓忌。” 甄言意识尚且有些混沌,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有个姓忌的老师。” 白荷的动作因为他的话不禁一顿,她下意识看了眼大开的窗户,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将窗帘吹得鼓囊囊的,如同舞女的裙蔓。 她很清楚的记得睡前将甄言房间的门窗全部锁严实了。 她朝白露使了个眼色,白露心神领会,折身出门,朝客房走去。 甄言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一口气将水罐完后,将水杯搁回桌上的同时,注意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惊讶道:“今天都5号了!我又睡了这么长时间?” 他知道自己有嗜睡症,但是每次醒来都会是几天后的事实,还是让他不太能接受得了。 他求证的目光看向白荷,白荷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她笑了,慈爱的揉了揉甄言的头发,“不说这些了,饿了吧?起来吃点再睡吧。” 第15章 番外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周瀚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r&nurse”是一个隐匿在地下的俱乐部。 虽嫌少有人知道它,但是在圈子内却十分有名。 周瀚是那里的常客。 基本上每个星期他都会去那里发泄一回。 记得他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因为不熟悉环境而歪打误撞闯进了一个房间,被里面一个戴着面具的调.教师调.教过后,他每次来这里都会固定去那个房间。 巧的是他并不知道那个调.教师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上班时间,每次他都能碰上同样一个调.教师,而且每次他去的时候,从来没有撞见过他在接待别的客人的情况。 他怀疑他也就他这么一个客人。 可是对方虽然被面具遮住了脸,但从他高大的身形以及给人的感觉上,不难推断出他的长相应该不赖。 而且,他的技巧却十分高超。 客人少,也许是因为他在工作时从来不开口讲话。 第一次接触时,周瀚也曾误以为他是个哑巴。 可是他在进入自己时,俯在自己耳侧抑制不住发出粗喘时,那声音相当的性感撩人。 他乘坐如同一个铁笼子的老式电梯到达地下一楼,穿过一条黑漆漆的走廊,被服务生带到了113号房间。 还是印象中那个调.教室。 空旷简单。 调.教室里铺着黑白双色大理石组成的市松款式地板上,只放着空气床垫。 墙上四面都是镜子,只为了让客人更好的看到自己深陷情.欲时的模样,更加增添情趣。 为了避免委托品撞上去发生意外,房间里没有安放家具。 原本就没有什么摆设的房间中,墙壁上挂着的那一排整齐的调.教道具更加显得扎眼。 各种玩具、鞭子、乳夹、贞操带、以及其他。 周瀚曾在那些东西上体验过无数的痛并快乐着的经验。 可他的心情并没有多次的打交道而得到多少放松,尤其是看到对方一声不吭从天花板上吊下一副带着链条的手铐时,他更加紧张了。 他的脚步仿佛被冻结般,忘了往前。 对方面具下露出的眼睛冷漠之中带着嘲弄,似乎是在鄙视着他。 害怕吗? 虽然又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刚开始时都是有些害怕的。 周瀚的第一次都是在他手上被调.教,并且一直以来都是他,从未找过别人。 他不知别人都是怎么服务自己客人的,但他总感觉自己这个跟一般的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在他这里周瀚从未体会到作为一个客人所应有的无微不至的服务,反而感觉像被对方当成一个发泄的玩物一般。 他每次都会因为他的态度而恼火,然而自己的身体又离不开他。 他总是能在对方施加在他身上的疼痛中得到无上的快感。 对方不容他迟疑,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分别推入手铐里,锁在天花板的链条上。 接着,他扯开周瀚的皮带,拉下了他的拉链。 不论在一个男人面前□□出多少次身子,周瀚依旧会觉得尴尬,即便两人是早已亲密无间身体契合的关系。 他下意识想用戴着手铐的手去遮掩。 男人似乎提前洞察出他的意图,为了制止周瀚想要遮掩前方的手,他用旁边的遥控器卷起了天花板上的链条。 链条卷起,发出唰啦的声音,如同凌迟一般折磨着周瀚逐渐土崩瓦解的意志。 周瀚两只手腕被悬吊到头上方。 “等……等一下。” 周瀚被迫掂起了脚尖,神情颇为狼狈与紧张。 他全身都被拉直,脚尖好不容易才能站在地上。 男人丝毫不理会他的请求,不但没有放松链条,反而褪下了他的内裤。 周瀚因为羞耻而把腰用力往后缩,他的前端,已经发生了变化。 光是被锁起来,他就已经被刺激的发硬了。 男人分开他的两条腿,转到他背后,用手掌包裹着他结实的臀部,开始抚摸他。 此刻周瀚用脚尖踮立,腰部伸得很直,所以双丘紧缩,十分僵硬。 然后,男人将手放在他的双丘上面,向左右翻开,他露出嘴唇以外的出口。 发觉到男人在看哪里,周瀚全身战粟。 男人毫不在乎,用食指沾取了口水,把那只手指伸入了进去。 被指尖触碰的肛襞,瞬间收缩。 反射性的抵抗,羞耻的表现。 很快男人有收回了手。 他离开,再回来时手机握了一条鞭子。 用皮革制成,前方就像皮靴的顶端般尖锐的细长鞭子。 明白男人要鞭打他时,血液在周瀚的身体中冻结。 他想起了被男人鞭打的记忆。 那些遍布全身的可怖红痕他还记忆犹新。 “住手!” 话刚喊出口,周瀚的臀部突然就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疼痛起来。 “啊!”他发出惨叫声。 男人手中的鞭子并未因此而停下来。 啪! 这一次,可怕的声音和疼痛,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在疼痛的地方,产生了宛如电流般的火辣辣的感觉。 电流,在他的身位之中奔走,留下麻痹感。 在麻痹尚未消失之前,男人手中的鞭子再次“啪——啪——”响起。 周瀚的额头因为隐忍而冒出了冷汗。 被鞭打的地方麻痹了,不多会儿变得像被烫伤一样炽热。 疼痛和麻痹,再度在体内的血管之中蔓延。 火花“啪啪”四散,鞭子仿佛没入体内。 之前感到口红颜色渗入的地方,虽然没有被触碰,也没有被鞭打却也一起热了起来。 难以置信的,在疼痛之中,有鲜明的感觉。 “啊!”周瀚终于按耐不住,发出轻哼。 鞭子又下来了。 第16章 天狗杀人事件(一)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五环外,郊区。 “老忌,你怎么才来?”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眼角余光瞥到的黑色身影,张警官下意识转过去,神情凝重一脸发难,等看到身后来的那人年纪轻轻身姿挺拔,所有抱怨的话顿时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老忌呢?他怎么没来?你又是谁?”他将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视线落在他腰间的工具箱时不免停顿了一会儿,面带不满道,“老忌回去拉个皮都不能变成你这样年轻,你的长相倒是和老忌有七八分像,你是他儿子?” 忌廉颇为生分地点头,“我父亲暂时不在国内,他让我过来代为验尸。” 忌廉年纪轻轻,长相又颇为白面书生,说真的,张警官不太信任眼前的小年轻,“你之前干过这个?” 忌廉道:“我三年前已经拿到了法医鉴定资格证书,干过半年,后来转了行。” 张警官蹙了蹙眉,“为什么不干下去了?” “不太适合而已。”忌廉说到这里点到即止,摆明了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这时候再挑三拣四,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上哪里找一个来顶替他。 张警官不好再挑刺,索性朝他招招手,“小忌,你过来看看。” 初听到这声“小忌”,虽然对方是长辈,这么喊也有道理,可是落入忌廉耳中总有那么几分不舒坦。 他和这个张警官这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这种故作熟稔的态度总会让他心生嫌恶。 即便心中百转千回,碍于自己父亲与他熟识的关系,忌廉只得强忍住不适朝尸体走过去。 “怎么回事?” 张警官言简意赅,紧锁的眉头一刻不见松懈,“分尸案。” 围在尸体四周检验尸体搜查证据的警察见他过来,都纷纷自发性让开了一条道,让他靠近尸体。 尸体的惨状真的有些令人作呕。 四肢皆被卸下来,肥胖的躯体被扔在桥下面的河道绿堤旁,肚子被切开,肋骨尽数被取出一根不剩,只剩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其他内脏器官皆还在。 两条腿自大腿处截断,深深插.进了河道里,像两根粗硕的木桩子。 死者是个男人,年龄大概37左右。 因为他满脸横肉的脸就被挂在桥上的树枝上,额头上用毛笔写着大大的“4”,眼睑被订书机钉钉在眼皮上,双目圆瞪,死都不能瞑目。 他的嘴巴被利刃自嘴角两旁往两颊划开了很大的一条切口,一直切到耳根为止,使之他的面部看起来有些类似于日本鬼怪传说中的裂口女。 而他的两条粗壮的手臂都被塞进了他的嘴中并被缝合了起来。 除了这些,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肉模糊的咬痕,牙印清晰直径较大。 而且他两腿间的命根子也不见了,胯间血肉模糊,伤口面积较大,似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咬下。 死状比当年轰动一时的黑色大丽花惨案还要可怖。 忌廉戴上手套,走到树前仔仔细细研究挂在树上的死者脑袋,因为手臂与死者的嘴缝合在了一起,忌廉尝试着抽了两下,没能成功拿出来,于是他只能这样检查死者的手臂。 身后的几个刑警因为他的动作而头皮发麻,他们风里来雨里去哪些没见过,也没见过像忌廉这样折腾起尸体来还面不改色的。 半个小时前他们接到报案时,跟他们一起赶来的一个新来的小刑警,不像他们这几个老油条一般见怪不怪,作为第一次出行执勤任务的他,看到满地的残尸肠子和鲜血,直接弯下腰就开始吐了,现在都满脸发白坐在警车里没下来。 他们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年轻的心理素质建设的真好。 身后的张警官也是同他们这般想的。 不过他想的比较直接,没有忌廉那么麻烦,戴上手套将树上的死者脑袋取了下来放到了忌廉的脚边。 “慢慢看吧。”他语重心长道。 忌廉道了声谢,这才低下头去慢慢研究,期间张警官一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也没见挪动脚步,没过一会儿便问,“发现什么了?” 忌廉井然有序娓娓道来,“膜混浊不能透视瞳孔、尸僵开始缓解、*水泡出现、血管网出现,死者死亡时间预计在2-3天之间,具体时间等送回局里解剖后通过测量直肠温度下降频率大致可以推算出来。” 张警官很满意,连连点头,瞅着他大有些后生可敬的意味,“还有呢?” “死者血液凝固,四肢截断处切口整齐,凶器应该是类似斧头之类,依死者身上撕咬的痕迹来看,牙印直径长7-8cm,而人的两颚直径为4-5cm左右,咬合力低,不至于对肌肉造成如此大面积的伤害,两边牙印较深且大,颚齿大,类似于犬科动物的牙印。” “死者身份你看出来什么了?” “死者脸部皮肤差,体型略胖,右手臂明显比左手臂粗壮,且手臂手背可能有细小烫痕,头发带有油烟味,死者应该是个厨师。” 不愧是老忌的儿子,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张警官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赞赏之意。 “说到厨师……这深山野林附近倒是有一家旅馆。”张警官转身吩咐一个小警员,“你去那边问问情况。” 小刑警连忙应下,刚打算走,就见那个一来就吐的新警员从警车里下来,走路的时候连脚步都是虚浮的,顶着一张惨白的脸道:“张队,局里来了电话,说附近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张警官脚步一顿,问道:“哪里?” 那小警员往前一指,“就在前面,春天旅社。” 眼睛盯着张警官,那视线不小心又与散落在地上的残尸对上。 尤其是那个侧放在地上的脑袋,充了血的眼球正与他四目相对怒视坦坦,小刑警胃里一阵翻腾,一个没忍住,又弯下腰去吐了。 奇了,又是这春天旅社。 走在前面的张警官回头看了一眼忌廉,他仍在低头验尸,神情专注旁若无人,张警官收回视线,急忙喊住了之前吩咐的小警员,大步流星朝前走,“你等等,上车,我们一起去。” 待他们纷纷上车,被张警官点名喊到的忌廉才慢悠悠起身,他顺着山顶上的小旅馆望过去,上头“春天旅社”几个掉了漆的血红大字格外显眼。 因为刺眼的阳光,忌廉不得不微微眯着眼,却怎么眯也遮不住眼中的意味深长。 过了会儿,他才收回视线,徐徐跟了上去。 春天旅社里被发现的死者是208号房的一个房客。 发现死者尸体的是旅社老板娘。 老板娘是一个脸上爬满了沟壑却依然画着大浓妆的半老徐娘,听人说她以前是干那一行的,人老了没了行情之后,拿着一点微薄的积蓄买下了这家荒山野岭的旅馆。 这附近本没什么客人来,原来的老板将这老祖宗的基业守了好几十年,最后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这才以极低的价格转手卖给了老板娘。 毫无收入甚至每个月都要倒贴才能维持这家旅社的营生,老板娘硬生生撑到了如今,倒是成了附近山中居民平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有人说她是在等人,有人说她是在觊觎这山中传说的财宝。 众说纷纭,却丝毫影响不了这老板娘,她依旧每天按时开门按点关门,清清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也不怎么与这山中的居民们来往。 此时她正靠在208的房门口往里看,神情漠然,看着房内的惨状毫无动容,如同一个局外人。 她手指中夹着一根烟,时不时抽上两口,枯瘦的身影倚在肮脏灰暗的墙壁上,烟雾缭绕之中,如同鬼魅一般。 听到身后嘈杂的脚步声,她往后看了一眼闻讯赶来的警察,挑了挑眉梢,动作极具风情,却掩饰不住眉宇间苍老的神态。 房间门口除了这老板娘,还有附近许多因为好奇翻越山头过来凑热闹的山民。 房门年久失修摇摇欲坠,门口狭小,警察们疏散人群后,这才按照次序走进去勘察案发现场。 张警官走在最后面,他看了一眼因为发现尸体而被留在现场的老板娘,问道:“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老板娘挑了下眉梢,表示是的。 张警官看她的模样,微微皱了下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 老板娘瞥见了,却也弯着腰只是笑了声,“半个小时前,我进她房间想问问她是否需要开水洗脸,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不是24小时都供应开水的,敲了半天没见人,我怕出什么事情,开门一看就见她已经是那样了。” 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忌廉从她身旁经过时,刻意微微侧了侧身,以免擦到她的肩膀,也不至于擦到门槛上的灰尘,却不料那老板娘盯着他的脸瞧了片刻,突然暧昧地笑了笑,之前猛地吸了一口的烟,这时刻意吐出来往他脸上吹去。 忌廉当然明白她这一举动之中所包含的挑逗。 劣质的香烟吐出来的烟雾十分呛人,刺激到了忌廉的鼻道不说,还带着老女人特有的口气。 烟雾朦胧之中,模糊了忌廉的脸,掩饰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张警官回头见他还待在门口,喊他道:“小忌,站着干什么?快进来。” 忌廉伸手将眼前的烟雾拨开了,顺便看清楚了老板娘夹在着烟头的食指和中指内侧已经粗糙发黄,心中一阵嫌恶。 他悄悄掐了掐手心,刚抬脚打算走进去,却因为看到室内的案发现场而微微停顿了一下。 烟雾散去后,他也顺便看清了死者的死状。 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一整面都是血。 一个女人赤身裸.体被钉在墙上,浑身赤条条的什么都没穿,她的四肢被几寸长的钢钉牢牢钉在了墙上,顺着伤口流下来的大片血液粘在墙上早已干涸,变成令人作呕的黑红色。 死状看起来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与耶稣不同的是,那女人的额头中央有个钉子,脑袋也被钉在了墙上。 她的两只眼睛被人挖出,额头上的洞里流出的血,连同眼睛上的那两个血窟窿一起,汇成了一条血色的河流,一直延伸流入下腹血肉模糊的大洞之中。 她被迫大张的嘴里塞了一个软乎乎的阴/茎,比正常人似乎要肥硕一些,颜色也偏黄,忌廉将那东西取出来,放进了透明的袋子中装好,拉上封口。 很明显,这东西似乎就是上一个死者消失的器官了。 她的身上也有很多咬痕,大腿以及手臂分布较为均匀。 一个乳.房被咬掉。 额头上用毛笔写着大大的”5“。 忌廉戴上手套,认真对比了一下她身上的咬痕以及被撕裂处的伤口,得出结论,“牙印直径长7-8cm,颚齿大,咬合力高于人类数十倍,属犬类科,与上一具尸体伤口一致。” 他接着在尸体大腿肌肉处稍稍捏了捏,“未出现大面积尸斑,死亡时间在15个小时以内,全身在节出现僵直,尸斑指压退色,死亡时间初步推测在6个小时左右。” 手指延伸到下.体,那里虽然被血液覆盖,却还是能看得出花口开合微微红肿,大腿处也有几滴静夜干涸的白色痕迹,“死者死前曾发生过性关系。” 死者左手涂着艳红色的指甲油,右手的五个指甲却全被拔掉,在案发现场却并没找到另外的五个指甲。 忌廉检查了一下她的手指以及指缝,捡起混乱的现场之中的几件衣服稍稍看了看,“右手食指外侧有茧,指甲缝残留白色粉末,衣袖,裤腿褶皱中也沾有水彩以及碳素笔的痕,死者是位美术老师。” 张警官皱了皱眉,这深山野林里,哪来的美术老师呢? 门外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那是我们学校的美术老师。” 张警官和忌廉等人皆向着声音的出处回望过去,这才注意到刚刚赶走了一群凑热闹的山民,现在又涌来了一群年轻人。 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个个模样青涩充满朝气,穿着打扮也不太像山里的居民,反倒是像大城市的孩子。 张警官扫去一眼,示意旁边一警官开始做笔录,“你们都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x大美术系。” “来这里干什么的?” “老师带我们来写生的。” “几天前住进来的?” “四天前。” 明明再往前半个小时的路程,出了这座大山,就有无数条件设施都很完善的酒店供他们选择,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住在这个破败不堪的阴森小旅馆内? 张警官又问:“旅馆是谁定的?” “我们美术老师。” 他朝被钉在墙上的死者微微扬了扬下巴,“死了的这个?” 那男生直摇头,“不是,她是3班的美术老师周卉,我们是2班的,带我们过来的是孙赫老师。” 张警官在问话的同时,忌廉摘掉了手套,正在脱掉身上那件不小心沾了血的西装外套。 验尸的时候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哪里知道现场会是这番景象,尤其是他对这些东西有着异于常人的执念于热情,但凡身心一投入进去,根本就没将关注点放在自己的衣服之上。 等他的热情逐渐冷却,看到衣服上的血,浑身上下如同蚂蚁在爬一般难受。 对于一个洁癖重症患者,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窒息的危机。 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想当场就脱掉全身的衣服,再畅快淋漓洗个澡。 但事总事与愿违。 不过好歹他这趟也没白来。 因为他看到了门外人群之中站着的甄言。 第17章 天狗杀人事件(二)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忌廉通过关系网得知甄言的学校即将组织去山上写生,日期就定在四天前,而且地点也在这山中。 所以当他得知这附近发生凶杀案时,刻意将消息瞒了下来,将父亲支开,自己冒名顶替父亲来了这里一趟。 他看到甄言躲在人群里面伸长脖子望,眉头紧锁在思考什么。 他的心情没来由的一阵雀跃,之前因为衣服弄脏了而引起的一些小愉快也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联想到之前两次杀死甄言时,甄言的表情以及肢体动作。 第一次因为过程有些痛苦而导致全身痉挛面部扭曲,死相不是太唯美。 第二次完全是在睡梦中安详死去,除了安宁,并无视觉上刺激的美感。 联系这次的案件,如果甄言的死法也和那个厨师和美术老师一样,是否会给他平淡无奇的脸上增添许多难以言喻的魅力? 想到这些,忌廉免不了多了些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他会心一笑,装作无意望向了甄言,“那位同学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包括张警官在内的大家都顺着忌廉的指示,将视线聚焦在了人群中的甄言身上。 甄言突然变成了人群之中的焦点,这对于被人无视惯了的他而言,一时半会儿还有点习惯不过来。 受宠若惊之余,他自然望下意识望向了让他备受瞩目的那个人。 那人立于人群之中,身姿孑孑笑中带光,仿佛与这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甄言迷惑了看了两眼,之后不免眼睛一亮。 一闭一闪之中璀璨的仿佛簇满了星光。 这个人他真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他的照片、他的书、以及他的演讲视频,还要能搜集到的关于他的一切资源,甄言都膜拜了无数遍。 但是见到本人,甄言还是头一次,这叫他怎么能不激动。 忌廉察觉到他的变化后,不免又是一笑。 他觉得在有些方面上,甄言还是和他心意相通的。 他朝甄言微微咧了咧嘴角,“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语气难得的柔和。 甄言本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但忌廉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他挣扎了一会儿开始磕磕巴巴的交代,“我……我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什么?”忌廉轻声引导他,“慢慢说,不要紧张。” 四处环望了一圈,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甄言感觉压力很大,不禁吞了口唾沫,“我昨天晚上看到孙赫老师进了周卉老师的房间。” 话音刚落,众人的矛头又指向了孙赫。 顺着那些学生的目光,警察们不难看出那个处于所有学生视线中央的男人就是孙赫了。 他大约三十五岁上下,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模样颇为斯文,个子不是太高。 被甄言戳破这个事实后,他面色不免有些发白,他是趁后半夜学生都睡着之后才偷偷溜进周卉房间的。 他分明记得当时并没有看到任何学生啊,怎么还会被人看见? 周遭学生放在他身上的眼神都带着非议,他们都在私下窃窃私语。 “我记得周老师和孙老师都是有家庭的人啊。” “对呀,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哈哈哈……” 流言蜚语穿透他的耳膜,他大概能猜到这些事情传到学校后,他的教学事业和家庭都会岌岌可危。 大多数妻子都不会忍受丈夫的不忠,没有一个学校会接受一个作风有问题的老师。 些许是想到这些,他的脸色不免由白转青。 在他引起警察重视的同时,人群嘈杂之中,那老板娘树枝断裂一般粗哑的声音如同利剑一般穿来。 “他们都被犬神抓去当白儿了,犬神不会抓无辜的人,这是报应来了。” 话音掷地,惊起恐慌无数。 唯一毫不在意的恐怕就是忌廉了,甚至甄言因为老板娘的话而下意识看向对方时,忌廉的视线仍牢牢锁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告诉我们?” 甄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小眼神忽明忽灭,脸上明显写着一副被他猜中的模样。 忌廉试着宽慰他,“放轻松,没什么好怕的,心理怎么想的就说出来。”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张警官很快将老板娘的话抛在脑后,也朝这边看来,审视着甄言,“你还知道些什么?” 张警官在局子里浸淫了这么多年,作为分队分队,再加上年纪的关系,他这人说起话来,总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人肉嗜食者。”甄言出声,因为紧张而略显迟疑,“我也是推测,不太确定。” 这个离奇的推测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心口一击,张警官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什么?” “所有受害者遗体上被切取的器官,如心脏、肝脏、子宫等,虽然都是不同的器官,但都是好味道的器官。” 他懂得推断不得不引起张警官的高度重视,“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其实并不是该地区发生的第一起分尸案。 分别有两具尸体与五天前以及三天前被警方发现,作案手法极为类似,一人头上写着“2”,一人标记了“3”。 加上现在这两具,一共是四起分尸案。 从作案手法看,凶手系连环杀手。 除了“1”的尸体暂未找到,“2”、“3”、“4”、“5”全部出现了。 对于这一连串分尸杀人案,为了避免引起市民恐慌,警局里没有对外泄露任何消息。 “报纸上刊登过图片,虽然没有详细说明案情,但是都是接连这几天内发现的尸体,我就在网上查了一些资料。你知道的,监察力度再大,总会有漏网之鱼,2号死者被取走心脏,3号是肝脏以及大肠,5号是子宫。” 四周静了下来,如果现在落根针到地上,估计都能听见声响。 张警官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么被取走肋骨的尸体呢?该怎么解释?” “猪肋骨。“甄言坦言,”对于犯人来说,肋骨在他心中相当于猪肋骨。” 张警官继续盯着他看,“动机是?” “食欲。”甄言望向房内的尸体,微微侧了侧头,“可能是因为厌食症或者过食症的理由,受到食物的限制吧。” 他的推论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种平时听来荒诞离奇的推论,在此时听来,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惊愕的让你之中包括忌廉。 甚少有人能让他露出这幅表情。 似惊讶,似称奇。 毫无疑问,他没有教授过这些,讲座中没有,采访中没有,书中更加没有。 甄言每次出现都能给他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同时,他也很好奇他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这些和他相关专业完全不挂钩的知识的。 甄言的推断虽然荒谬,却不失为对案情的一种拓展。 同样,也可以作为查下去的一个方向。 张警官凝神思考,同样都是在额头用毛笔写下了数字。 死者身上同样的咬痕,同样的分尸案,同样消失的内脏,上个死者消失的□□官出现在这个死者身上。 这无疑不是个连环分尸案,凶手是同一人。 而且条条线索都指向了春天旅社,这里面一定有大问题。 按照凶手一贯的作案手法,“2”、“3”、“4”、“5”四个被害者都已出现,接下来可能就是“6”。 而美术老师右手消失的五个指甲,肯定会出现在目标“6”的案发现场。 先说厨师和美术老师两人,一个是山里的厨师,一个是大都市学校的美术老师,人生并无交集,凶手是出于什么动机一定要杀他们俩? 再加上之前的两个死者,这四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有一根线将他们牵扯起来。 他们俩之间一定有什么潜在联系,只要查出这个联系就好了。 他必须在凶手实施下一个杀人计划前将凶手逮出来。 他决定先去问问那个昨晚上一直和周卉在一起的孙老师,再指派另外一队人马带老板娘去认桥下的尸体。 “你以为这是警察与罪犯的游戏吗?不懂就别瞎说。”张警官让人将围观的学生都轰散,“小孩子不要干扰警察办案。” 甄言也在被轰走的人之列,之前那个率先出身的2班男生看了他半天,一直都在打量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粘在他身上简直拿不下来。 等甄言转身回房,他像是总算想起什么,赶紧追了上去,“喂,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好像是上个星期天吧?” 忌廉盯着甄言背影的眸光猛地一黯。 上个星期天。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正是他召开讲座的日子。 张警官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道:“小忌,你看什么呢?” 忌廉收回视线,“没有。” 张警官并没多问,只道:“我们要去会会那个孙赫,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忌廉摇头,“不了,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张警官带着人马走了。 只剩忌廉一人靠着大堂用来迎客的沙发闭目养神。 沙发破旧不堪,真皮被腐烂出很多洞,摸上去还有些沙沙的质感,里面的海绵垫都冒了出来。 凑近了,还能闻到腐烂发霉的潮湿味道。 他将脱下来的外套垫在沙发上,这才坐了下去。 对面收银台的老板娘一直盯着他,等他这一连串动作作完,她才发出一声嗤笑,“我倒是头一回见到你这么讲究的。” 忌廉不吭声。 老板娘完全不觉得无趣,又找话题同他聊,“对了,难得你们警察来一趟,顺便帮我找个人。” 忌廉被吊起了胃口,“什么人?” 老板娘见忌廉终于搭理她,脸上笑开了,“是我们店里一个看门的,大概四十岁。” 忌廉对于她的暗送秋波熟视无睹,心思都放在了案情上,“什么时候失踪的?” “上个星期四,已经一个星期了。” “有什么显著的外貌特征?” “男性,驼背,还是个哑巴。”见忌廉上了心,她刻意打趣道:“小伙子这是打算帮我查了?” 哪知忌廉毫不领情,“我会同张队说,我不是警察,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 说完这句后,气氛冷却下来。 忌廉望着门外随风摇曳的扶柳,不再搭理老板娘,老板娘自觉无趣,也拨弄起了算盘,木珠敲打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格外清脆。 没过一会儿,有雨滴随着风吹拂到了忌廉脸上,忌廉伸手摸了摸,就听那头传来老板娘的一声,“呀,下雨啦。” 他下意识望向了大门口,土地上已经有了雨滴落下的痕迹。 雨滴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这场雨来得格外急促,估计也就是阵雨而已,声势大雨滴也大,不出半个小时准得停下来。 周队长那边还没办完,忌廉索性伴着雨声闭上了眼。 他是被耳边轰轰隆隆的雷声吵醒的,他恍惚睁开眼,恰好就见门外划过一道惊雷,“轰——”地一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那距离,仿佛就在他眼前炸开一般。 而后,静默了几秒,事情远没有结束,又是“轰——”地一声,类似于大楼轰塌的声音。 忌廉感到不妙,侧过头就见张警官和一个小刑警打着伞从大门进来,肩膀、鞋子和裤脚均被打湿,瞥见他们神色慌张,忌廉询问:“张警官,怎么回事?” 张警官语气不太好,“刚刚下了一场雷阵雨,刚听附近的村名说,下大雨导致山石崩塌,小路被挡了,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老板娘点了根烟,倚在门栏望着外面的雨,默默抽上了一口,“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我都说了这是犬神的报应。” 说完,她又阴森森看向大厅里的众人,“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它在找白儿,要是不想死就赶快离开。” 不理会老板娘的疯言疯语,忌廉望向张警官,“通知局里没?” 张警官摇头,“这深山野林里讯号太差,再加上下雨,电话根本打不通。” 忌廉看向甄言刚刚返回的房间,饶有深意笑了,“看来我们得在这里住一晚了。” 第18章 天狗杀人事件(三)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这一章的内容已经替换,另外最下面的作者有话有说附带忌廉的人设。 ================================================================ 孙赫从警察那里得知下雨导致山路坍塌,所有相关人员必须在这里逗留一晚之后,一向斯文得体的他无端发了一次疯。 他不论现在的天气状况以及目前的形势如何,坚持要走,甚至返回房间收拾好行李后,冒着大雨就要往外冲。 屋外划过一道惊雷,照亮了他惊恐不堪的脸。 学生们听到动静,纷纷从房间涌出来看好戏,初得知老师的丑闻,再看如今他这番吓掉了魂的模样,大部分脸上都挂着嘲讽以及幸灾乐祸的神情,余下的则是匪夷所思。 仿佛之前高尚敬业的老师一夜之间变成了让他们不耻的过街老鼠。 孙赫最后还是没走成,因为他还没冲进雨中,就被张警官派人送回房间了,还吩咐人就在门外守着,看紧点,别让他跑了。 这么大的雷阵雨,贸然冲出去有着生命危险不说,作为重大嫌疑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落幕,忌廉一直站在远处,不插手,不吭声,如同一个局外人。 因为暴雨雨水渗透的缘故,大部分门窗都被关上。 现在出于谨防孙赫耍招溜走考虑,随后警察便将孙赫的房间,以及所有通往大堂出口的门窗全部封死,所有人站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如同实验室拿来实验的小白鼠一般,嗷嗷待宰。 张警官与众警员热络的讨论着案情,围在周围的学生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在这个狭小而且封闭的空间。 二氧化碳不断被释放出来,氧气却得不到补足。 忌廉觉得呼吸渐渐有些困难。 他身上具备很多常人没有的特质,同时也患有很多常人没有的心理疾病。 比如幽闭恐怖症。 所以他才积极融入人群。 所以他才避免把自己锁在一个人狭小的圈子里。 四周的人还在叽叽喳喳热烈探讨,他能看到所有人一翕一合的嘴唇,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或者他根本没有用心去听。 他的内心非常焦躁。 他渐渐觉得眩晕,脚跟有些虚浮。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 他想发泄,他想猛地跺脚,他想扯下领带,但他全部都控制住了。 他急需一个发泄口。 他四处寻找着目标,期盼找到一个能让他呼吸顺畅的发泄口。 然后他就看到了人群最后面的甄言。 忌廉站在警察队伍的最后方,甄言站在学生队伍的最后方,两边相对而已,他和他的方位连接成了一条对角线。 只要甄言一出现,他仿佛每次都能在人群中第一眼找到他。 甄言也在看他。 忌廉觉得大脑中一片忙音。 甄言从绕了半个圈,从人群的最后方绕到忌廉身边。 忌廉勉强冲他笑了一下。 甄言也回他一笑,看了看前方的人群,又看看他,“忌廉老师,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忌廉怔了一下,他转身看了眼玻璃窗。 窗外的大雨依旧轰隆隆下着,玻璃窗的自己表情儒雅一如平常。 他掩饰的很好,完全没有在别人面前暴露出什么才对,甄言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试图让面部放松,笑着装起了糊涂,“怎么了?” 甄言小心翼翼看着他,生怕说错什么引起他的不快,“忌廉老师瞳孔收缩,而且腮帮子处于紧绷状态,如果是真的不舒服的话,不必忍着的。” 忌廉四处环视一圈,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继而晦涩的瞧了甄言一眼,“这里人有些多。” 甄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跟我来。” 人有些多,甄言穿梭起人群来颇有些费力,回头却见忌廉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方向一动不动。 看到甄言看过来,忌廉才朝他缓缓伸出手。 甄言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知怎地突然就有些脸红,幸好大堂里黑看不见。 他折返到忌廉跟前,看到他摊出的手,迟疑了。 忌廉的手指骨节分明,较之他的更加细长。 不属于中年男人的发黄粗短,也不似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满手疤痕茧子,这是一双真正养尊处优的手。 细细观察,还会发现他的中指指腹有些微微的薄茧以及凹陷,应该是常年握笔形成的痕迹。 食指和中指指腹没有发黄的痕迹,说明他不抽烟。 不抽烟的男人一般自控力都高于常人。 甄言迟疑的原因在于他不确定忌廉这个动作表达的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万一贸贸然握了,会不会给忌廉留下不好的印象? 忌廉的手没有收回。 甄言确定他的意思后,紧张的咽下了口水。 在听到孙赫老师闹出的动静走出房间之前,甄言一直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画画,此刻手上沾了一些黑色的碳素,还没来得及洗掉。 他将手在裤子上反复擦了擦,这才伸手去握住了忌廉的手。 忌廉的掌心很凉,就连他手心渗出的汗都是凉的。 而他自己的手却很热,即使外面下着暴雨,他的手也暖的像个小火炉,他感觉到忌廉在他手心里轻轻捏了捏,似乎在试探着他手心的温度,然后反过来将他的手握住。 忌廉的手很大,刚好包下他的手。 伴随着窗外连续击打着房顶门窗地面的暴风雨,此时的甄言也心跳如鼓,手心也随之更加滚烫了。 他急需要吹吹风。 他把忌廉带到了二楼的露台处,露台的两扇大门坏了一扇导致只能关上一半,站在坏掉的半扇门前,不仅淋不到雨,而且从这个高度刚好可以眺望远处山上的风景。 下雨时的空气混着泥土味,嗅起来十分沁人心脾。 忌廉很满意,“你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的?” 甄言做实答道:“我不太合群,喜欢一个人到处走走,偶然发现的。” 忌廉在心中笑,不合群,连这都跟他一样。 人其实比狗灵敏。 气味相投的人总是会在无形之中相互吸引。 看,他的甄言就是如此。 “我去给你倒杯水。” 忌廉刚点完头,甄言就跑出去了。 因为下雨,露台上的旧沙发和桌椅全部搬进了屋里。 忌廉拿了个旧枕头扔在门槛那里,脱了鞋,穿着袜子踩了上去。 如果是在自己家里,他肯定是会光脚踩在上面,毕竟他家里的卫生清洁做得极为干净,地板都保持得纤尘不染。 而脚下的复合地板原本质量就不好,因为长期的摩擦而腐烂磨损,颜色斑驳的难以入眼。 他实在受不了。 他脚底下踩的枕头,不是蚕丝也不是棉花,好像是类似麦壳那种,踩下去给人感觉沙沙的,挠着脚底板,痒痒的。 但好歹舒缓了压力。 甄言进来时,就见他倚在门槛上,穿着白色的袜子,鞋子整齐的摆在门边,鞋尖朝里,脚底下踩着一个半旧的灰色枕头。 倾泻下来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忽明忽灭。 甄言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玻璃杯递给他,看了一眼他脚下的枕头,“舒服吗?” 玻璃杯不似他看到的那些摆放在收银台台面上随时可取的那般,要不就是缺口颇多产生了裂纹,亦或是颜色发黄。 甄言手上的杯子很新,应该是他出门写生特意买来随身携带的。 忌廉接过来稍微喝了一口,眼神稍稍往上挑,瞧着他,“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甄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自己过来试试。”忌廉往旁边挪了一点,空出一半的位置。 甄言脱了鞋子,露出里面黄色的袜子,上面印了很多黑色的小猫掌。 忌廉多看了两眼,注意到甄言踩上来,他悄悄伸着手在背后隔着一段距离扶着他的腰,谨防他往后仰而摔倒。 甄言站得很稳,没有发生忌廉猜测会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甄言踩了两下,随着甄言的动作,身上散发着一阵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有点类似薄荷味。 十分清新。 让他的神经得到无限的舒缓。 手中的水没有喝完,桌子在甄言正后方,忌廉侧着身子将玻璃杯搁回桌上时,身子不经意往他那边倚了一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舒服吗?” 忌廉的手很冰,呼吸却很灼人,灼热的呼吸打在甄言耳朵上,烫人的温度钻进他的脖子里,让他耳根子染上了红晕。 他低着的头轻轻点了点,二人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只有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在响。 雨落下来打在地板上溅起无数水花,积水量都看淹没了门槛角落青绿色的苔藓。 短暂的静默后,甄言试图岔开话题缓解尴尬,“老板娘经常提到的犬神,忌廉老师知道有什么来由吗?” 忌廉的眼神随着光线忽明忽灭,他娓娓道来的声线夹杂着磅礴的雨声,莫名产生了些许的缥缈感,如同刹古的钟声一般宁远。 “犬神,顾名思义,是指狗神,说是狗神,只不过叫得好听点而已,在通俗语上泛指狗的幽灵。关于犬神,传说如果在事先捆结实了的狗面前放置美味食物,但就是不解开绳索给它吃,它越拼命挣扎想吃食物的*就会越集中,然后猛然砍下狗的头,再丢到海中的岩石上及其他远处,那只死掉的狗的灵魂就会作祟,于是就被作为犬神。而老板娘口中提到的白儿,其实就是服侍犬神外貌像儿童的妖怪,也有人说是那些被狗咬死的孩子的灵魂。在中国、日本及其他地方,古时大狗伤害儿童甚至夺去孩子性命的事情例子不胜枚举,被狗咬死,死后的冤魂似乎理应服侍狗的灵魂,这就是白儿产生的源头。” 忌廉说完,发现甄言并没有认真在听。 顺着甄言的视线看过去,他注意到二楼楼梯口有个男生站在那里,时不时露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往这边瞄。 忌廉记得他,他就是那个追上甄言说记得在哪里见过他的男生。 被二人抓包后,他还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冲二人挥挥手打招呼。 忌廉心思极为细密,他注意到甄言看到那男生时,皱了下脸。 向来精准的直觉迫使忌廉不得不警觉起来,他问:“怎么了?” 甄言很少露出厌烦的表情,“那个人老是缠着我问是不是见过我,但我根本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他,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班,也从来没一起上过课,我确定我这是第一次见他。” 不知死活。 忌廉眯了眯眼。 困扰人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么一件。 就在当晚,传来孙赫尸体被发现的消息。 第19章 天狗杀人事件(四)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孙赫的尸体是被一个学生发现的。 据该学生称,他患有哮喘,在封闭的房间里呆久了之后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便打开了窗户,紧接着他就发现位于他窗户所在方位正对面的山头的某一棵树上,似乎吊着一个人。 从他所在的旅社到那座山头的距离将近有三百多米,再加上雨势湍急,空气之中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雨雾,该学生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也更加不能确定对方是自杀还是他杀,目前是活着还是死亡。 于是他赶在第一时间报了警。 经过事后到达案发地点的警察们所证实,吊在树上的那具尸体就是孙赫的无误。 他的脖子被一根粗粝的麻绳缠住吊在了最为粗实的那根树茎上。 与前面两具尸体相似的是,他被发现时也是全身赤.裸,而且浑身上下也有着分布不均的咬痕,身上也有一部分器官被取走。 他额头上用毛笔字标记着“6”,代表他是第六名受害者。 脑袋被砸变了形,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般的洞,喷出的血液和脑浆全被雨水冲刷干净。 嘴巴大张,舌头被割掉,瞪大的眼球被几个猩红色的指甲插爆。 那是在208房间所发现的周卉尸体上消失的指甲。 右手被咬扯掉,断裂的筋骨和撕扯的皮肉清晰可见。 他于肋骨的正下发开了一个大窟窿,皮肉外翻,穿着雨衣的警察们剪断绳索合力将他从树上取下来时,窟窿里突然滚出了一个一毛钱的硬币。 雨势过大,为了尽量避免案发现场以及物证,警察们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然而一向心思细腻于常人的忌廉却注意到了。 铝制的一毛钱硬币不同于钢制的一块钱硬币以及铜制的五毛钱硬币,它落地时几乎不会产生什么声响,尤其是落入泥土或者青草中的声响被雨声所掩盖后。 忌廉眉间一凛,赶紧喊住那几名警察,“等等!轻一点,将尸体平放在地上。” 几个警察按照他所说的将尸体平放在地面上后,忌廉大步走到尸体跟前,卸下工具箱,取出手套戴上,蹲下检查尸体。 跟着他身后的甄言一直在帮他撑伞。 此刻忌廉蹲下去后,如果甄言继续站在,毫无疑问忌廉肯定会淋到雨。 显然甄言也发现了这一点,在忌廉蹲下身后,他也跟着忌廉一起蹲了下去。 旁边有个警察想要上来拦,嘴里的“无关人员请迅速撤离”还没说出口,忌廉朝他绕绕手就让他闭了嘴。 他望向张警官,后者点点头,那小刑警就不再出言干涉了。 忌廉检查尸体的样子很认真。 神情严肃精神集中旁若无人。 好似进入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不被外界所打扰。 甚至于他的鞋子裤子均被雨水打湿,洁白的袜子沾上了浑浊的泥水,一向有重度洁癖的他,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甄言从来没见过的,道德高尚的,有着无比干净灵魂的人。 不论是哪种面貌的忌廉,都是以前的甄言觉得遥不可及无法触碰的。 可如今他就蹲在自己身边,和他距离如此之近。 近得他都可以数的清他眼帘低垂时,密而翘的睫毛有多少根。 这样的忌廉他不敢再看。 仿佛受到他的感染,甄言也将注意力都投入到尸检中。 毕竟这样近距离接触尸体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可遇而不可求。 “死者肺部被取走。”尸体身上的血液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以至于浮肿泛白,忌廉一手用手电筒照亮,一手取了镊子于尸体身上被破开的大窟窿那里,小心翼翼的敲了敲碰了碰。 “啪嗒”一声,脆弱的胃囊久经雨水浸泡或者负荷过重,只是戳开了一个小口而已,里面的一毛钱硬币哗啦啦往外掉。 没有人会往自己胃里面灌一毛钱,除了凶手,没人会做出这种事。 除了硬币,混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以及胃液流出来的,还有一张纸条。 忌廉将纸条用镊子取出来,展开后,上面写着这么俩句话。 因为胃液的侵蚀,上面有些字已经模糊不清。 “天主█徒、和█、新教徒合三为一” “h:w” 甄言看完后,不是太懂,但他依稀知道这是个暗号。 他满怀疑问看向了忌廉。 即便带着橡胶手套,也丝毫不损忌廉手指的美感,他伸出食指在纸条上几个模糊的字迹那里点了点,“第一个字是‘教徒’的‘教’,第二字是‘和平’的‘平’,连起来读的话……” “天主教徒、和平、新教徒合三为一。”甄言小声念了出来,若有所思道:“那不是爱尔兰的国旗吗?横向分别为绿白橙的三色旗。绿色象征天主教徒,橙色代表新教徒,白色代表各地区人民的和平。那这个暗号是什么意思?” 忌廉讳莫如深道:“这一句代表的应该是某个日期,比如死者和杀人犯约好的见面时间。” 经过忌廉的提点,甄言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日期……爱尔兰的国庆日是3月17号,不就是今天?” 说着他又凑过脑袋瞅了一眼第二排的“h:w”,“那下面指的就该是时间,h和w在英文字母表中的序列分别是8和23,那不就代表8:23.” 甄言低头看了一下电子手表,“现在是9:30,也就是说凶手将被害人约出来后就杀了他,那么被害人的死亡时间……” “不超过一个小时。”忌廉认真检查了尸体的僵硬程度,“尸体并未僵硬,尸斑出现,却并未融合,呈现斑纹状,死亡时间应该在30分钟到一个小时之内。” 他将尸体颈部的绳子解了下来,查看了一下脖子上的勒痕以及头部上的挫裂伤,“被勒死的尸体,喉部明显有一道深深的紫色痕迹,瞳孔放大做痛苦状,舌头有时伸出且变成紫黑色,而死者身上都没有出现类似症状。致命伤是头部用钝器击打造成的挫裂伤,通常第一击不会有血溅出,但伤口周围会有伤痕,第二击在同一地方,血才会喷出。死者是被人扼住颈后用钝器打击头部会造成颅内严重损伤,呼吸系统衰竭死亡。死后才被套上绳子吊在树上。” 刚死还不到一个小时。 再加上这几期案件都发生在这里,凶手应该是在附近守着,然后伺机而动的。 凶手应该还没跑多远,或者他一直就躲在这附近,悄悄得观察他们。 张警官眉头紧锁,立刻吩咐下去,“邓耀带人去搜查旅馆,方堃带人去搜搜这片山头。” 验完尸,忌廉的工作告一段落。 他收拾了一下站起身,毕竟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这群焦头烂额的警察们了。 因为蹲下的时候,甄言将伞全部都让给了忌廉,自己只占了一小部分。 忌廉沉迷了验尸之中,也无从在意。 直到二人站起身,忌廉抽回思绪,才注意到甄言的大半片肩膀以及后背全是湿的。 忌廉将伞接过来,往他那边倾斜,轻拍他的背,“先回去换身衣服。” 甄言连忙摇头,“不要紧,我身体好。” 忌廉低垂着眼瞧他一眼,瘦瘦弱弱的,个子也不是太高,在这群高大魁梧的警察中也敢自称身体好。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喊来一个小警员,“再拿一把伞过来。” “不用了,真不用。”甄言客气的拒绝了。 见甄言两次拒绝,忌廉也没再多说,反而往甄言身边挤了挤,两人贴合的很近,彼此说话时呼吸都会掠过对方的脸庞。 甄言急需要吐两个泡泡透透气。 “这么说,这个纸条是孙赫老师为了让警方找到凶手,特意在死之前吞到肚子里以免被凶手销毁掉的证据?这就可以解释孙赫老师为什么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坚持离开这里了,那是因为他受到了恐吓,凶手给他的纸条暗示了凶手会来杀掉他的时间,算是一种犯罪预警,之前发现的四名死者大概也都收到过类似的死亡信号。可是孙赫老师不是被警察保护着吗?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忌廉嘲讽一笑,“那就要问问那两个警察了。” 张警官被他这么一说,只觉得面红耳赤毫无颜面,转过头怒斥后面那几个警员,“刚才是谁看着孙赫的?” 张警官脾气暴躁,办案雷厉风行,在他手底下办事的警察们都格外熟悉他的脾性。 所以他这么一吼,就有两个警察立刻站了出来,老老实实耸拉着脑袋挨训,小声为自己辩解着,“我们在门外守着,根本没看到人出去过啊。” “没看到人出去过?那他长翅膀飞了不成?”张警官火气更大了,年轻人做错事不要紧,他最烦别人做错事还找理由!“人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说出去都丢了我的老脸!回去一人给我写一份检讨书!“ 相比张警官的暴跳如雷和众警官的小心翼翼,忌廉和甄言这边反而要安静的多,甄言在忌廉耳边小声冒出一句,“会不会是密道?” 忌廉揉揉他的脑袋,让他不要多说。 他今天已经说得太多了。 他从刚才起就感觉一直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甄言,那视线给人感觉不太友好,但他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时,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这代表,他的甄言已经被别人注意上了。 这种感觉不太妙。 甄言只需要默默在他身后就好,不需要被太多人关注,甚至不需要说太多话。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毫无存在感,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只用做他就好,无需改变什么,无需被太多人注目。 他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 除了他以外第二个的注意,在他看来都是不怀好意的觊觎。 他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甄言小声嘀咕的一句话却还是落入了张警官耳中,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两位没有停止过关注,遂他立刻问道:“什么密道?” 见张警官发问,甄言看向忌廉,忌廉不同意他是不会擅自做主的,忌廉不说话,眸子深如潭水,张警官也朝忌廉看来,忌廉波澜无惊的眼眸里才漾起了涟漪。 “我代他说吧,大多数老房子一般很多人都会改装,有条密道也很正常。这也说明如果真的有条密道通往孙赫所在的房间的话,悄无声息将人带走简直是易如反掌。” 第20章 天狗杀人事件(五)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一队人负责看守和处理尸体,另一队则由张警官带队折返到之前孙赫所住的209。 甄言从一进房开始,就自动开启了侦探模式。 时不时摸摸这时不时翻翻那,时不时敲敲墙壁时不时摸摸桌子。 虽然知道他的举动有些不符合局里的规矩,可张警官本身就是个不怎么看重规矩的人,再根据之前张警官对他所采取的放任态度,对于这个小忌法医带来的人,所有刑警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自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这里并没有感受到那道令人极不舒服视线的存在,见甄言也乐在其中,忌廉就放任他玩起了这个角色扮演的侦探游戏,并不多加干涉。 忌廉徐步跟在他身后,双手插在口袋中,看他凝眉思考,看他欢兴雀跃,看他失望而归,心想着以后有他在身边的日子,一定不会像以前那般无趣。 他是鲜活的,真实的,不同于自己一般死气沉沉,戴久了面具就拿不下来。 他仔细观察着甄言的一举一动。 甚至于甄言从地板上踩过去,因为重力而导致那一块地板的边角翘起来,而又迅速落了下去,也被忌廉眼尖的瞥见了。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地板与地板相契合的接面上沾染的那一抹红还是落入了忌廉眼中。 他随后也刻意踩在了方才甄言经过的那块地板上,地板也随之翘起,因为幅度并不大,再加上大家都将心思放在搜查密道上,若不是仔细观察,一时真的难以发现。 他又试探了一下皮鞋踏在上面的声响,十分空洞,并不沉闷。 再往旁边两块地板上分别做了以上实验,结论一样。 推测得出,底下并不是实心。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地板两相契合的缝隙里,不断有着钻进钻出的蚂蚁。 血液中含糖量过高会引来蚂蚁,这是刑侦课入门的基本常识。 忌廉本不打算在这案件中多出头,并且现在甄言已经表达出对此案件极其浓厚的兴趣,忌廉自然得成全他。 这是属于甄言一个人的修罗场,他不想打断他的兴致。 他刻意踩在地板的后头,导致前面的边缘微微翘起,他低头看了一眼,对于自己制造出这般明显的破绽很满意。 至于如何让甄言第一个发现并且自己有心提醒的意味表露的不是太明显? 他牵扯着嘴角,开口喊道:“甄言?” 甄言即刻回头看他,“忌廉老师,怎——” 甄言一向是个勤学致用的好学生,尤其是在忌廉的作品熏陶之下,他的敏锐力也被锻炼的不低。 剩余“么了”二字还未出口,在老旧的灯泡洒下的昏黄光线照射之下,他就注意到了忌廉脚底下的破绽。 忌廉脚底下爬满了蚂蚁,蚂蚁们正透过两块地板契合的缝隙往里爬。 两块并合的地板不自然翘起,契合处还印着早已干涸的殷红色。 稍加一思索,甄言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也许第一案发现场根本不是在山头那里,而是在这间房里。” 甄言突然的推断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醒了房间里所有正在搜查的警官。 大家都将视线牢牢锁在他身上。 方才说房间内有密道通往山头,现在又変更成孙赫的房间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在场的警察都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张警官瞪他一眼,“怎么回事?” 口述多少有些苍白无力,甄言决定从行动上证明,他折回到忌廉身边,“忌廉老师,麻烦让一下。” 忌廉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无形之中表示了对他的支持,他甚至不用甄言开口,主动提出器具上的援助,“需要手术刀吗?” 他一向扮演的都是温柔体贴的情人角色。 对于他的主动援助,甄言冲他一笑表示感激,接过忌廉自工具箱取出的手术刀后,蹲下身小心翼翼撬着方才忌廉站过的那块地板。 地板很容易就撬了起来,甄言将它翻了个面,展示在众人面前。 地板的正反两面一模一样,都是久经磨损过后的复合地板,均是破旧且看不清原本的颜色,然而朝里的那一面却沾满了血迹。 张警官即刻分析得出,甄言的推断并没有错,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凶手在这里将死者杀害后,才将尸体带出去吊在了树上。 甚至凶手还清理过犯罪现场,但是由于大面积的血液渗透地板,不是那么容易在短时间内清洁干净的,于是凶手就将站了血迹的地板反过来铺好,借以迷惑警察。 站着的警察们赶紧过来帮忙,将一块块地板撬起来,摆在水泥地上,组成了一大片血液染成的拼图。 仔细观察,会发现在大片血迹旁边,还飞溅出许多小血滴。 忌廉瞥了两眼,开口道:“凶手是从背后偷袭死者,扼住死者后颈并用钝器击打死者头部,凶手行凶时,两人都应该是站立的。” 甄言以前听说过,很多厉害的警察能通过观察血滴的形态,就可以大致确定血滴滴落的高度,从而进一步推断滴落血滴的主体的位置、体位以及伤口高度。 然而忌廉刚刚表述的理论是甄言从未深层次接触过的,他因此也对此推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由于重力作用,从10cm以内的高度,90°接触角度的滴落血滴是圆滴状,圆滴边缘光滑或稍带小突起;从50cm高度、90°接触角度的滴落血滴的周缘有较多的小突起。等量血液落下时与承受客体的距离越长(从50cm到10cm,形成的血滴越大,血滴周缘的小突起也越多;但超过的距离之后,90°接触角度的滴落血迹的形状就基本不再发生变化,血液落地后由于飞溅作用,在大血滴周围,会形成许多更小的血滴。你再看这片血迹,除了由许多大滴的血滴组成之外,还飞溅出许多小血滴,可以判断死者伤口在距离以上,再加上如果从后面扼住后颈的话,最方便的姿势自然是站着。” 经过忌廉的解析,甄言“哦”了一声,表示恍然大悟,可是他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何故地上的血液如此之多,而墙壁上却干净如初呢? 他站起来环视房内的布局一圈。 他发现房间里的桌子上摆放着用来临摹的桃花。 幽暗的灯光之下,粉红之中闪烁着艳红,如同嗜血的美杜莎。 他走过去仔细摸了摸花瓣,发现了位于花瓣下方的血液上沾有几滴血,大概是凶手清理犯罪现场遗漏了的。 他注意看了眼桌旁的衣柜,衣柜里桌子的距离有些远,反而离床特别近,黄迹斑斑的墙壁上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却能大致分辨出一个明显的痕迹。 一条黑色印记从柜顶延伸出来,另一条呈九十度垂直连接到地面,那条竖直的痕迹离柜体大概有六十公分的距离。 很明显,那是柜子在那个地方长年累月留下的痕迹。 有人移动了柜子。 甄言很快道出了疑问,张警官命人将柜子挪开后,被柜子挡住的墙壁上果然沾染了大片血迹。 至于凶手是怎么在门窗紧闭以及外面有警察看守的情况下带走死者,是否有条密道,甄言对这些尚未挖掘出来的真相不报以太肯定的态度。 但是凶手能够移动柜子以及将地板翻面,这个大工程不可能在外面有警察的情况下完成,只能说明刚才警方收到消息赶往山头时,凶手极可能又悄悄回来过一次。 顺利返回并成功避开警察,足以证明他十分熟悉这个房屋的构造和这座山头的形势。 甄言想着想着,突然就觉得鼻子有些不舒服,想忍没忍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忌廉望向他,“怎么了?” 甄言摇头,“没事。” 话刚说完,又是两个喷嚏接连而出。 他的这个症状…… 忌廉想起他方才碰过的那株桃花,又问:“花粉过敏?” 甄言缩了下鼻子,小巧的鼻翼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缩了一下,煞是喜人,“应该不是,我从来没过敏过。” 这世上有些人,前一秒声称自己从来不感冒,说不定下一秒他就感冒了,还有些人声称自己是异性恋,说不定某天他遇上一个人,然后就弯了。 这种不胜枚举的事情发生过太多。 甄言也不例外。 半个小时前声称自己从未患过过敏症,半个小时后身上就冒出很多小红疙瘩。 他过敏了。 第21章 天狗杀人案件(六)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大概是以前从未患过,突然得了之后,病情大有些来势汹汹之势。 忌廉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便让他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自己则前去老板娘那里取了治过敏的药膏。 不得不说老板娘那里的药种类很多,治什么的都有,但是单单外面那层看起来年代很久远的包装盒,忌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他将药膏抽出来,于尾巴处留意了一下保质期。 离有效期还有半年,还能用。 胶囊也是。 他的举动落入老板娘的眼中,那意味就变了,不过那老板娘虽不在意,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明白的。 她故作打趣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别看这药盒旧,那是因为我们店里常年潮湿所以才发了霉,我这里的药要是真过了期怎么会拿出来给你们用?” 忌廉抬眼瞧她一眼,并不说话。 他这人洁身自好,从未去过那些*,所以他并不擅长与老板娘这类人打交道。 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挑逗行为,虽然很大的成分是先前的职业毛病改不掉,但还是不能阻止忌廉对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坏印象。 况且甄言还在里面病着,他没有多余的心思与这老板娘周旋。 药拿好了,接下来是倒水。 视线落在收银台桌面上那些发黄甚至有了裂口的玻璃杯上,难题又来了。 他的眉头都快要拧成了川字。 即便是甄言不介意这些就玻璃杯上的污渍,他自己也不想伸手去碰它。 一点都不想! 而且那些玻璃杯倒扣在桌面上,杯口与半旧的收银台直接接触,不仅灰尘,恐怕细菌都不胜枚举。 老板娘的眼神从那排玻璃杯上掠过,很快明白了他迟疑的原因。 这年轻人教养不错衣着得体,一看就是出身极好,之前他坐沙发上用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垫在沙发上就可以看得出他有多么讲究,自然也能猜到他此时内心的嫌恶。 她无奈的笑了笑,勾下身打开收银台下面的小柜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我这里有一次性的杯子,塑料的和纸质的,你要哪种?” 一次性的塑料杯经过高温浸泡,会分离出有毒物质。 而一次性的纸质杯,杯里涂了一层蜡,经高温溶解后的蜡也会随之进入人体。 他觉得这两个选择都不怎么好。 老板娘见他不答话,连忙解释,“我不收你的钱,放心吧。” 忌廉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这。 但他也听出了老板娘话中的催促之意,选了个危害性比较小的,“纸质的。” 这之后他倒了杯开水,拿着胶囊药膏返回甄言所在的106。 彼时甄言正在伸手挠着身上的小红疙瘩。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赶紧乖乖睡好,强忍着瘙痒不再抓了。 忌廉将水喝药搁在桌子上,好气又好笑,“都说了过敏都会产生瘙痒反应,让你不要抓你还抓,留下疤痕怎么办?” 甄言将头蒙在被子里,细若蚊虫的声音从被子里飘出来,“痒~~” 他当然知道痒。 可是不痒怎么能叫过敏症?任何过敏症状都会经过那个痛苦且漫长的过程。 熬过去就好了。 忌廉拍了拍他的被子,“起来,把药喝了。” 甄言乖乖从被子里爬出来,因为刚刚缩在被子里憋了气,此刻两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酡红。 他坐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如同一个蚕宝宝。 按照说明书上说的吞了两颗药,喝水时嘴巴抿着玻璃杯,瓮声瓮气说着,“可是我以前真的没有过敏过啊~” 他唯恐忌廉怀疑他刚才所说的那段话的真实性,从而质疑他的人品。 他十分介意在自己的偶像面前留下任何坏印象。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忌廉揉揉他因为躺着而变得蓬松的头发,“花粉症是抗原,也就是说引起过敏反应进入体内,对抗抗原的抗体被制造后积存在体内超过一定量后,抗体和抗原就会发生反应,就会释放出引起过敏的物质。但是被那种抗原的花粉袭击固定在一年里的这个时间,所以积存要花很多年月。于是就有了很多孩子提时代没关系,直到到了二三十岁又有花粉症的事例,再加上你今天淋了雨,抵抗力变差,所以抗原才会趁虚而入。” 甄言点点头,将杯子搁回桌上后,又打算往被子里钻。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躲在忌廉看不到的地方,他还可以悄悄抓一抓呢。 虽然他答应过忌廉不抓,可是实在是痒得太难受了,就像上千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 忌廉早看出他的小心思,在他钻进被窝之前,忌廉提前将被窝都掀开,扔到一旁,接着示意甄言躺在床上。 他从桌上拿起了药膏,“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甄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忌廉对他说的那句“衣服脱了”,耳根子瞬间染红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往被子里钻,这次是想遮住自己骚红的脸,“我刚刚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涂了药好的更快,明天天晴了,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也不想带着一身红疙瘩回去见家长吧?”忌廉见他眼神有些躲闪以及犹豫,眼底闪过揶揄的光,“我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大家都是男人。 忌廉说出的话让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越是扭捏,越是证明了他有着其他不该动的心思。 可让他当着其他男人的面脱衣服都行,唯独忌廉不行。 甄言还在踟蹰不决。 忌廉决定来剂狠药,他敛正了神色,放下药膏作势起身,“如果你觉得我不行,我可以去换个人过来,给你上药。” 在别人面前脱光衣服被上药,身体接触免不了,一想到要和其他人产生身体接触,他就感到十分不适。 如果说对方是忌廉老师,他内心涌出的感觉是羞涩,而换成其他的陌生人,甄言只觉得恐惧与恶心。 忌廉已经站起,迈着矫健的步伐徐徐朝门口走去。 房间的空间狭小,从床到门的距离不过三米,他刻意放缓了脚步,是在等甄言开口。 他笃定他绝对会开口。 那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能将他逼得太紧。有时逼得太紧,得到的效果恰恰会相反。 做戏做十分。 他的手甚至搭上了门把。 金属质感的门把上传来的凉意让他浑身兴奋了起来,是那种仿佛融入到血液之中一般的兴奋。 就在他准备拧开的那一刹那,甄言细若蚊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忌廉老师,拜托你了。” 他终于说出了他难以启齿的话。 说完他便低下了头,因为极度的害羞。 甄言一直是个内向且害羞的孩子,他如果不逼他,他只会在站在原地不动,永远以一副守望者的姿态仰慕着他。 他要的就是他戳破那层纸。 他要的就是他迈出第一步。 紧接着,他会一步步在他的引导之下,慢慢落入他所编织的网,会慢慢将他缠住以至于吞噬掉。 无人救他。 谁也救不了他。 他就是他的上帝,主宰着他的*以及一切感官。 让他欢喜他便欢喜,让他忧愁他便忧愁。 背对着甄言,忌廉欢欢扯起了嘴角。 他复又回到甄言床边,看着甄言脱掉全身的伪装,将原原本本的自己奉献于他眼前。 甄言一边纠结一边动作缓慢的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在忌廉深邃的视线注视之下,他的身躯忍不住有些细微的颤抖。 他最终给自己留了条内裤。 忌廉让他平躺在床上,自己则将药膏挤出来抹于食指上,中指玩味般抹开。 甄言深吸了口气,不敢看忌廉,眼神看向别方,药膏涂在背上带着浓浓的清凉感,总算止住了痒。 然而忌廉却不怀好意,纤长的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刮过甄言粉嫩的乳.尖,总能收获甄言被刺激到后下意识产生的颤抖,来回两次,那乳.尖已变得挺立,再加上抹在上面的白色药膏,如同裹了层奶油的小红果。 诱人无比。 甄言已被他折磨得大气都不管出一口,死死憋住呼吸,生怕一个没忍住,呻.吟会从嘴边逸出。 忌廉的手灵巧的如同蛇一般,顺着他的胸膛滑过小腹一路往下,甄言一直沉浸在忌廉制造给他的快感之中,以至于忌廉伸手握住他内裤中的分.身后,他全身如同过电一般,一个激灵就按住了忌廉的手,他呼吸有些急促,“我那个地方没过敏。” “是吗?”忌廉面无表情抽回手,拍了拍他紧绷的肌肉,“翻个身。” 甄言有种忌廉老师刚才可能是故意而为之的感觉,但是坐起来翻身时,他注意看了眼他的表情,他极为一本正经,对待自己的身体完全是带着学术研究的态度,眼神之中并无玩弄或者□□的色彩。 他松了口气。 大概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背部的肌肉比较僵硬,忌廉的手上加大了涂抹的力度,没一会儿,甄言浑身的肌肉又开始紧绷起来。 因为忌廉的手再次伸进了他的内裤。 这次他碰到的是自己的后面,甄言被他轻轻一触碰,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慌张道:“忌……忌廉老师,我……我那里也没过敏。” “我知道。” “可……”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忌廉微微启唇,将沾着不知名液体的食指放入嘴中慢慢吮吸出声,“可是你湿了。” 第22章 天狗杀人案件(七)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所有人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偶像都会丧失理智。 甄言不一样,他不至于失去理智,也能完完整整地做着自己,可是当忌廉跟他说出那句话。 “你湿了。” 他就方寸大乱了。 这不是言情剧本,他也不是在做梦。 甄言从来不知道和喜欢的人做是这种感觉。 时而感觉坠入了地狱,时而感觉飞上了天堂。 时而死,时而生。 全身所有的感官都被他所带动,被他带领着在情.欲的海洋浮浮沉沉。 时而轻轻研磨那一点,时而重重捣击最里面。 在他身下死了无数回,第一次是前列腺高.潮,并未射.精,忌廉的一根手指就让他受不了。 他甚至都还没硬起来。 后来双管齐下,前后一同刺激,才让前面也泄了一次。 他觉得羞射,忌廉却当着他的面全舔了,还喂给他吃。 暧昧又色.情。 刚进去的时候他觉得痛,却又不想拒绝忌廉的分.身,紧咬牙关直到疼得实在受不了才小声喊着“不要”,忌廉在他耳边蛊惑他,“你要的。” 都说了,他是个很好的学生。 很快就从中得到了快感,并且逐渐配合他耸动腰部,几百个来回被他弄到浑身散了架,也是喊着哭着喊“不要”,忌廉依旧在他耳边喘着气,“你要的。” 耳边忌廉的粗喘如同塞壬的歌声一般美妙,蛊惑着年轻英俊的船手们。 而他就是那被他蛊惑的年轻的船手,随着他不断制造出来的快感,自己同他一起沉沦在欲海之中。 沉沦。 再沉沦。 汗水交织,肢体相抵,两相呻.吟,直到最后颤抖着身子射出来。 这就是年轻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在这场性.爱中,体内的*如同被放出来的困兽,不断的用力,不断的撕咬,丧失理智。 一个进入,一个接受,阴阳契合。 没有润滑剂的滋润,甄言全靠自体分泌来润滑。 还好忌廉有着足够的耐心来做前戏。 第一次进入,他会疼,忍着没叫。 第二次进入,他还是疼。 第三次才轻哦出声。 忌廉猜测他大抵是从中找到了快感。 这场游戏从开始一直是忌廉占领主导地位,直到甄言逐渐动情后,双腿一缠上他的腰,他粗吼一声,就有点不受控制了。 疯狂起来理智全无。 如同刘备纵马跃澶溪。 下面的滔滔的溪水,耳边是呼呼的狂风,脑子里是懵懵懂懂的感觉,无比刺激。 这场激烈的性.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方才结束。 经过昨夜,甄言的嗓子叫痒了,出了一身汗,身上的红包也褪去了一些。 忌廉穿好衣服,出门给甄言打水清理身体。 走出门,空气中飘来一阵酒香,忌廉嗅了嗅,连他这种不善饮酒的人都觉得特别香。 辛辣之中带着思缕果香。 很快他便寻找到了酒香的源头。 十步之外,老板娘正在收银台自斟自饮。 注意到他的视线,老板娘也看了过来,看到是他,随即笑着朝他招招手,“过来喝一点。” 谁会在大清早喝酒,伤肝。 更何况,他这人严于律己,烟酒之类从来不沾。 忌廉摆摆手,“不了。” 老板娘不死心,朝他举起手中的小瓷杯,“我自己酿的青梅酒,很干净。” 忌廉不好再推脱,遂走了过去,老板娘重新给他取了一个崭新的小瓷杯,用开水反复冲了几次才摆在他跟前,“这些杯子我平常很少拿出来用,你这个还是全新的。” 见忌廉没有露出丝毫不满,她这才就着酒壶给他斟了一小杯,“先喝一口试试。” 白色的瓷杯中渐渐被倒上青绿色的液体后,顿时飘香四溢,忌廉盯着瓷杯,婉拒,“我平时不喝酒。” “年轻人太自律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老板娘笑着打趣,将小瓷杯推到他跟前,“来,尝一口试试。味道怎么样?” 昨夜瓢泼的大雨已经停歇,带着青草和泥土清新味道的微风吹进来时,老板娘的伸出的宽广衣袖随之摆动,隐隐掠过几丝腥气。 盛情难却,忌廉在老板娘热切的注视之下微微抿了一小口,虽然带着酸甜,却遮不住那股子辣劲,忌廉皱眉,“还不错。” 手中的杯子却是放下,不再喝了。 老板娘似是记起什么,抽开抽屉拿出一袋东西,“我这里有些梅子,是我自己腌制的,可甜了,你等下拿去给那小家伙吃,药吃完了嘴里会苦,不然他会哭。” 她大概是喝醉了。 忌廉自收银台上的盆栽中掐了一朵山茶花,放在手中把玩,意有所指道:“他已经是成年人了。” 不是什么小孩子。 经过昨夜,他已不再稚嫩,成熟绽放,入口即化。 如同手中的山茶花,白纸一般纯洁,手指抚上去他会轻颤,揉捏时他会发出呻.吟,嘤嘤哦哦的撩人心神。 再用力,流出的汁液混着血色会在他手中绽放。 再一下,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清香在指间萦绕不去。 却见老板娘听了他的话,眼里逐渐浮起一层氤氲,“我女儿生下来也特别多病,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她有个女儿这件事对于忌廉来说可真是一件新鲜事儿。 据张警官那边的线报,附近的山民都说老板娘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甚至都没结过婚。 老板娘眯眼看着他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干那行的怎么会有女儿?” 忌廉摇头,“不是。”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板娘猛灌一口酒,“我那次纯属意外怀孕,当初没想生的,后来去了医院又舍不得打,孩子是早产儿,生下来体弱多病,我几年的积蓄全花在给她看病上了,后来我想着这么继续下去,我们俩都得饿死,于是我把她扔在了孤儿怨门口。” “她那个时候还不到一岁。”杯中的酒见底,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一杯往肚子里灌,“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自私?” 忌廉仍是摇头,“没有。” 老板娘毫不客气揭穿他的伪装,“又在说谎。” 忌廉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人人都有做母亲的权利,没有谁瞧不起谁。 她提起她女儿的模样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他早已记不清她的长相。 他甚至记不清她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长发还是短发。 因为父亲害怕他触景伤怀,以会影响他的心理成长为由将那些照片全部锁起来了。 很多个夜晚,他因为上厕所经过父亲的房门时,他时常透过门缝看到父亲将母亲的相册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抚摸。 此刻他看到老板娘的神情就像看到了自己母亲。 好像天底下的母亲谈论起自己的儿女时都会露出这副神情,疼爱而又不舍。 就像当年在重症看护病房,他被父亲抱起来扔出去时,母亲看他的表情也是这般。 老板娘每杯都是一口气喝完,喝完又倒上满满一杯,然后再次一口气喝完,如此反反复复。 他这种喝法太猛。 忌廉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将瓷杯搁回台面上,“少喝点吧。” 说完转身就走,身后老板娘带着微醺的声音提醒他,“把梅子带上。” 回到甄言的房间,二人洗簌完毕后,坐在甄言的床上开始吃面包。 这家旅社早上的饭点特别晚不说,而且除了面条、粥和馒头,实在找不出第三样。 昨天厨师的尸体被发现后,老板娘一时半会儿还招不来新厨师,到了昨天晚上,已经只有粥这么一样了。 作为从大城市出来的学生和警察们,很多都受不了这种伙食。 幸好甄言的旅行箱里储备了很多零食。 昨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再加上一晚上消耗了不少体力,二人早就饥肠辘辘了,这种环境下也没什么好挑的,抱起面包,二人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甄言吃的是里面有蓝莓果酱的菠萝包,忌廉不太喜甜食,选的是红豆馅的肉松面包。 甄言如同一个小松鼠一般,露出牙齿小口小口啃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边问忌廉,“好吃吗?” 这孩子的模样,大概真是饿坏了。 忌廉吃起面包的模样也很慢条斯理,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注意到甄言的视线一直黏在他的面包上从未移开过,忌廉便问,“想不想尝尝我的?” 忌廉将面包伸了过去,甄言张开了嘴。 面包在甄言胸口处停住,甄言依旧张着嘴。 忌廉望他一眼,他脸一红,闭了嘴,伸手将忌廉的面包撕下来一块,放入嘴里咀嚼着。 忌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甄言一直张着嘴,是在等自己喂他。 可他还以为他会低头下来咬一口。 才导致事情演变成那种尴尬的局面。 忌廉笑出了声,问他,“好吃吗?” 甄言低着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还想再吃一块吗?” 听闻这句抬头,甄言发现忌廉的手已经伸到自己的嘴唇下面,他的手中握着一片面包块,红豆肉松的,那是从他自己的面包上撕下来的。 甄言愣了一下,再次张开嘴。 忌廉却存了心思逗弄他,将手一转,差点送入甄言嘴中的面包到了自己嘴里。 甄言傻在那里。 忌廉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在床上亲他,濡湿的舌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抵开他的唇齿,深入他的口腔之中攻城略地。 甄言克制不住发出阵阵呻.吟。 忌廉越亲越投入,一手伸进他的裤子里,甄言浑身一颤,感觉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嘤咛道:“还疼着。” 忌廉玩味一笑,“你硬了。” 甄言红着脸不说话,忌廉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两眼如同猝着火,甄言有些招架不住,妥协道:“对。” 听他坦然承认,忌廉手往里继续深入扩张,甄言急忙制止,“可是我还疼。” 忌廉握住他滚烫的分.身,在他耳边哈着气,“我可以用手帮你。” 就在这时,对面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甄言随之坐起身,慌张发问:“外面怎么了?” 忌廉安抚他,“你别急,我出去看看情况。” 甄言忙拉住他,气息有些不稳,“我也要去。” “你不是还疼么。”忌廉揉揉他的脑袋,附身在他额头上温柔的亲了一口,“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我回来再告诉你。” 第23章 天狗杀人事件(八)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忌廉总是明白刚才那阵骚乱从何而来了。 甄言隔壁的房间,105门前,被学生和警察堵得水泄不通。 张警官正焦躁不堪,如今看到忌廉过来了,如同看到了救星,“我正派人四处找你呢!来得正好,赶快进来看看!” 如此慌张的找他这个法医,发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忌廉刚踏进房间,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一具尸体。 忌廉见过他。 甚至于对他印象很深。 因为之前就是他一直缠着甄言是否在哪里见过他的那个2班学生。 忌廉取了手套开始尸检。 他全身上下并无明显伤口。 嘴唇泛起微紫色,双眼瞪大,两手紧握拳头,腰腿蜷曲等。 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粉红色,且有些斑点由皮肤内向外呈出。 尸体上已经出现了尸斑,忌廉用手指在尸斑较为明显的地方按了按,又稍稍翻动了一下尸体,“指压部分褪色,翻动尸体并未出现尸斑转移现象。” 取来手术刀切开尸斑部位的皮肤和组织,“血管的断端有血液流出,而组织中有淡红色的液体流出。” 后又在下额关节以及颈关节肌群按压了一次,紧接着在其他肌肉群逐渐按压,“全身呈现僵硬状态。” 接下来是眼睛,“角膜开始干燥,瞳孔透明度逐渐丧失。” 得出结论,“死亡时间初步估计在6-8个小时以内,也就是昨晚11点到凌晨一点。” 他喝的水杯就搁在床边的木桌上,忌廉将水杯放下鼻下嗅了嗅,没有任何味道。 水杯旁摆着一盒感冒药,胶囊状,装在了一个小瓶子内,他取出一粒从中间拨成两半,用镊子在其中拨了拨,然后他发现在红黄两色的小药粒之中,混着好几颗半透明的小晶体。 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来,放在眼前认真观察了一下它的形态,紧接着隔于鼻子之下嗅了嗅,刚开始是嗅不出什么味道。 久了,就能闻到思缕咸味,以及微微的辛辣感。 以上结论表面,“该学生是氢氧化钠中毒死亡,毒混在了胶囊中,至少要融化15分钟之后才能显出毒性。” 可是药瓶上除了死者的指纹,再也检验不出第二个人的指纹。 张警官糊涂了,“这和之前的作案手法完全不一样,他的额头上甚至连数字都没标上,难道是有心人利用连环分尸杀手的名义趁着混乱作案?” “不尽然。”忌廉斯文的摘下手套,轻描淡写道:“也有可能是这个学生发现了什么证据,惨遭凶手灭口。” 忌廉的话不无道理。 反正在张警官看来,不论是作案手法还是对待尸体的态度,眼前这具尸体决计不是那个连环分尸凶手所为。 心善之人做恶容易,久恶之人从良困难。 . 忌廉再次遇到老板娘时,她正将一大筐肉骨头往外运。 骨头很重,她一边喘着气,一边使出了全力将竹筐整个提到胸前的位置,以便于自己带着竹筐跨过门槛。 “你在干嘛?” 忌廉清冷的声音在无人的大堂中响起,对老板娘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惊吓。 她甚至浑身被吓得一颤。 她回转头,将筐子往自己身后挪了挪,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虚惊一场的模样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一点声气都没有。” 忌廉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她身后竹筐中的肉骨头,方一开口又是质问,“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些什么?” 老板娘一听她这话,脸上的汗也不擦了,干脆笑出声来,从竹筐中取出一根带着肉的粗硕骨头朝他扬了扬,“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不是看在你们今天就要离开了吗?就想给你们熬点大骨汤给你们践行。” 骨头带出的肉腥味刺激着忌廉嗅觉,他下意识拧眉,老板娘见他神情严肃,又问:“还是你不喜欢大骨汤?” 忌廉稍感不适,摇头,“没有。” 老板娘了然一笑,“又在说谎。” 忌廉沉默了。 老板娘艰难的拎着一大筐肉骨头转身出门。 忌廉依旧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受张警官委托来找忌廉的小刑警。 听小刑警说,在旅社后的稻田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其实也称不上尸体。 拆光他身上的稻草,他也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他身上的肉全部被利刃所削掉,以至于身上还残留了不规则形状的碎肉黏在骨头上,由于长期的日晒雨淋,那些碎肉已经腐烂发臭。 头盖骨里甚至连眼珠都没留下。 但是上面被利器深深刻下了一个大大的1,就在头盖骨正前方。 额头的位置。 该尸体是由一个大清早来田野间写生的女学生发现的。 按照她的证词,她早上洗完头,感觉下雨过后的山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便早早来到了这里作画,由于风大,被风吹拂起的头发时不时会遮挡住她的眼睛。 她并没有随身携带橡皮筋的习惯,看到田野间竖着一个稻草人,打算抽几根稻草来将头发绑上。 抽了一根还好,三根下来,她就看到了稻草间露出的森森白骨。 立刻吓得跌倒在地放声大叫。 张警官率着众警察闻讯赶来,封锁了现场。 尸体除了骨头就是腐肉,实在验不出死亡时间,但根据残余的肉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了一星期。 张警官终于找到了一直都未曾找到的“1”号尸体,可他本人却并不见轻松。 尸体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就算想查明死者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警官正烦闷着,远远瞧见一个小刑警朝他的方向跑来,凑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话。 “我们捉住了那条狗。” “我们捉住了那只狗。”张警官将刚才小刑警告诉他的消息,复述给忌廉听。 他跟着张警官一群人去了捉住狗的那片林子里。 那是一只巨大的藏獒,浑身黑色,毛发极长,眼神凶狠。 他被一张巨大的网网在中间,旁边许多山民死死拉着网,不让它有机会跑出来。 一边使力,一边谩骂。 他们骂的是当地的方言,忌廉听不懂,但是能从他们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分辨出是脏话。 他看到有人甚至骂骂咧咧往地上吐痰。 “妈的隔壁,迟早把你这□□的祸害炖了吃了。” 这句话他听懂了。 那狗似乎也听懂了。 挣扎得更加激烈了。 守在旁边的山民见他狂吠不止,一锤子照着它的脑门砸下去。 它“嗷呜”一声,倒在地上痉挛着。 一旁的警察,有人家里养了狗的,都看不下去了。 据那些山民称,山里最近老发生命案,和它拖不了干系,将它杀掉祭奠给狗神,就能平息狗神的怒火了,不然一山的人都会死光。 张警官觉得这狗留下来还有些利用价值,说不定还能引出凶手。 以上情况仅在这只藏獒确实是帮凶的情况下发生。 如果它是无辜的,那就更加没有杀害它的必要了。 张警官委派了一个警察去与当地山民交涉,对方不肯让步。 对这些愚昧的山民落后的思想深感无力,交涉几次无果后只能放弃,对方是野蛮人,完全不跟你讲道理,甚至搬出了他的山头他做主的歪理。 忌廉不在乎这场大屠杀是否会进行。 他注意到了那只藏獒身边带着肉的骨头。 没记错的话,半个小时前,他亲眼看到老板娘将它们搬了出去。 她那时说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哦,对了,她说是来给他们熬大骨汤的。 最后却落在了这个畜生的嘴里。 他环视人群一圈,果然发现了老板娘。 她并没站在人群之中,而是选择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神情,但她一直双手交握,搁于腰际。 她在掩饰她的紧张。 他还看到了甄言。 这次他又站在人群之外。 让他乖乖休息,他偏生跑了出来。 这两人,一人骗他,一人不听他的话。 他最后选择朝甄言走去。 甄言看到他过来,拉着他的衣服,一脸动容与不忍,“他们真要打死它吗?” 忌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站在他身后,双手捂住他的眼睛。 “那就不要看。”他说。 狗的嚎叫与哀鸣。 山民的谩骂声,诅咒声,乞求保佑声。 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中,不绝于耳。 甄言被蒙着眼。 忌廉睁着眼。 直到一切结束。 万籁俱静。 他转身看向树下,老板娘已经不在原地。 第24章 天狗杀人事件(九)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张警官将自己关在房间一下午,于晚饭后七点左右,他召集了所有警察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作为代班法医的忌廉与在这次案件中表现出了绝佳的刑侦天赋的甄言也在受邀之列。 等到所有警员都纷纷到齐入座,忌廉才姗姗来迟。 见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进来后,随手关上了门,张警官下意识朝他身后望去,“甄言呢?” 甄言挑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即便是随意一坐,姿势却如训练过多年一般,端正得另在场所有警察自愧不如。 忌廉内敛的笑了笑,置于桌底的脚尖却微微扣着地板,彰显着他此时内心的不乐意,“他身体不舒服,我留他在房间休息了。” “过敏症还没好?”张警官这人重情义,刚开始与他接触时会被他冷面的性情所吓到,熟了自然就能领悟到他这人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 可惜甄言还没能好好领会,因为忌廉压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从张警官提议让他也将甄言带过来时,忌廉就有些不乐意。 他原本的初衷就没打算让甄言过多的涉及这些案件,之前配合他玩玩侦探游戏也是自己一时兴起而已,想看看甄言到底能做到哪个地步。 枪打的总是出头鸟,这句话不无道理。 甄言在这起案件中太过锋芒毕露,不管是对甄言还是忌廉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以他的能力,能将甄言保护得很好,可是万事总有一疏,万一凶手抢在自己之前将甄言解决了,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猎物,接下来他不能享受猎杀甄言的乐趣,那还有什么可言? “刚退烧,暂时需要好好休息。”忌廉如此答道。 “那就没办法了。”张警官语气之中似乎流露着几分失望。 看来他还挺重视甄言的,也才见过两面而已,至于么? 忌廉心中涌起一股不屑,他觉得可笑。 人类的情感实在是个奇怪的东西,让人琢磨不透。 他虽然不太懂,但也明白所谓情感都是在长时间的岁月沉淀之中累计而成的,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形成。 在他看来,张警官在仅仅两天内对甄言突飞猛进的情感递增,难道不觉得十分廉价? 忌廉向来就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就算内心嗤之以鼻,表面上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张警官自然无从知晓忌廉此时心中所想。 他正积极的投入到这个案件的分析之中。 “既然人员都到齐了,那我先就这次连环分尸案件所整理的线索跟大家简单阐述一下。” 张警官指着照片墙上中的某一张,所拍摄到的是一条幽深曲折的小道,“这是我们在孙赫所住的209房间发现的密道,我们在密道入口发现几滴血迹,具体形态如下面这张照片。” 张警官手指下移,指着密道正下方的一张照片,“这几滴血迹应该是从尸体身上滴落下来的,大血滴周围,形成了很多更小的血滴,只有在超过的距离以上,低落的血液形态才是如此,由此我们初步推断凶手是将尸体背在背上或者将其抗在肩上由密道带出,并将其拴住脖子挂在树上。” “还有这张照片上凶手留下的脚印。”张警官粗粝的手指继续由正下方往下移,指尖落在那半块土黄色的泥巴上,“因为昨天下了一场雨,冲掉了凶手的脚印,但好在凶手处理完孙赫的尸体后,又重新返回来布置过凶案现场。以防留下脚印,对方大概穿了鞋套,但是由于鞋套被鞋底摩擦导致破裂,留下了几块泥巴印,这估计是凶手没料到的。” 虽称之为脚印,但实际上也只是半块泥巴而已,没有完整的脚印是无从推测出凶手的鞋码以及大概身高的。 张警官说到这里,还不忘表扬一下引导警方发现这些线索的甄言,“这些多亏了甄言。小小年纪没经过专业培训,思维就如此开阔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毕业后如果他有意向,我可以举荐他入警队。” 下面立刻传来警员们自发的鼓掌声,“啪啪啪”好不热闹,忌廉听完心情却不怎么好。 自从甄言展现锋芒以来,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他了,他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赞赏。 他自始至终觉得,甄言只用看着他就行了,现在似乎有了些担忧。 去了那里,碰到更厉害的人,甄言会不会也会这么崇拜对方? 不是他不自信,只是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人太多了,虽然周翰单纯没脑子,但不是人人都像他那样的,比如池景。 池景是个很好的对手没错,但是如果他把甄言当做自己的软肋,那也会挺麻烦的。 而且接触的东西一多,在社会这个大染缸浸淫之下,保不准会发生什么质变,他心中的甄言永远干干净净就行了,不需要沾染上那些东西。 人都会变得不纯粹。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他不乐意看到的。 既然对他全无好处,他完全没有赞同的理由。 张警官继续阐述安案情后续发展,“经过我们一一排查,发现除了孙赫的房间,这所春天旅社内其他的所有房间都没有密道,于是我们就将怀疑的重点放在了旅馆老板娘的身上。” 张警官拿笔,在老板娘的照片上点了点,“我怀疑是老板娘故意安排的房间,便派人去询问过她,她给出的答复是,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家旅馆还有一条密道,这家旅馆是她五年前买下的,只有负责建造的人才会知道密道,而旅馆的原主人之前也没告诉她,或许连他们也不知道这家旅馆还藏有密道,毕竟传到他们手上也已经好几代人了。她还声称,房间并不是她安排的,而是老师们负责分配的,208和209也是周卉和孙赫自己选择的。对于她的证词,x大的美术生们可以作证,房间都是周卉和孙赫负责分配和挑选的。我们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在撒谎,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暂时将老板娘列为嫌疑人之一。” 继而在她照片上标记了一个红色的圈,张警官手移到照片墙中央靠下的位置。 那里贴着七张小纸条。 “这里的七张小纸条,分别是在前天遇害的厨师和美术老师周卉、昨天遇害的同是美术老师的孙赫以及一周前遇害的门卫身上发现的。另外三张则是在此次案件中的其他受害人尸体上发现的,由北京市的警察朋友们传真过来的。” “从这些隐藏着日期以及时间的风格一致的纸条上看来,我们觉得这几个被害人,都是事先和凶手约好了见面的日子与时间。” “鉴于凶手是同一人,那么能引诱他们上钩的,应该是出于同一个目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呢?”顺着张警官的话往下,忌廉突然沉声问道。 谁都没有料到忌廉会突然开口。 气氛陷入僵局,所有警员都感到很尴尬,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被一个外行的法医问到重点,无疑是被狠狠打了脸。 张警官环视一周,所有人低头沉默。 张警官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松懈下来,反而越发严肃,眉头深锁。 忌廉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悄悄咧开嘴角,报以嘲讽一笑,顽劣得如同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恰在此时,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为了不打断开会的效率与氛围,他一向有将手机调成震动的习惯。 毕竟尊重别人也是他善于体现的假象之一。 他拿出手机,搁于桌底下解了锁,发现是一条短信。 发件人来自甄言。 忌廉是个毫无感情的人,这点也体现在他的联系人上。 他从不留任何人的手机号码,手机通讯录里一直都是空置的状态,后来在父亲的强逼之下才将他父亲的电话存了进去。 原本只存有一个号码的通讯录,昨天又迎进了一个新成员。 那就是甄言。 他忍不住会心笑了笑,伸手点开那则短信—— ———————————————————————— 第25章 天狗杀人事件(十)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好痒啊~~_(:3∠)_】 成年人听到这类型容易产生歧义的词,往往首当其冲就会往不好的方面联想,尤其是忌廉这种正处于精力旺盛的年龄却初尝情|欲滋味的。 他忍不住在张警官的动员大会上思绪游离,他想起了那晚甄言在他身下娇哦轻吟时的场景,那时的甄言如同一株纯净的山茶花,热情而又泛着清香,而他则如同一头饥饿的猛兽,攻城略池辣手摧花,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迫使地甄言在他身下零落成泥汗水交融,纵情于甄言身上,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年轻人表达爱意总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比如身体力行,这是出于动物的一种原始本能,狠狠吸取对方的精力恨不得将对方揉碎,仿佛这样才能表达出对彼此的极尽喜爱之意。 忌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严格贯彻此项方针。 他弹了弹手指,脸上的笑意渐深,指腹触上手机屏幕,飞快的打出一行字,指尖飞舞,动作如同抚上了钢琴的黑白琴键,轻巧且优雅。 【哪里痒了】 忌廉并不如当下时兴的年轻人那般,他从来不会在文字中使用任何文字表情,就连发短信也有自己独特的一套。 他不喜欢在字里行间加上任何标点符号,断句时习惯性用空格来取代。 而此时正在106房间里冒出憋红的脑袋抱着棉被直打滚的甄言,收到忌廉发来的短信时,明显面上一喜,他迫不及待点开,待看到了短信内容,单纯如他,也并没有往深处想,自然没能体会出忌廉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他十分老实地就忌廉提出的问题作出了回答。 【全身都痒!我快忍不住了!好想抓啊……】 除了忌廉走神以外,其他警员都在认真听着张警官对此次案件作出的分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的表情,天生的职业素养以及责任感让他们不得不严肃以待。 众人听入了神,无人发现忌廉的小动作。 就连从业二十余年一向以敏锐的直觉著称的张警官此刻也在尽其所能详细的剖析这几起案件之中的关联。 照片墙最中心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因为那块面积被空置了出来,白墙上一个相当显眼的红色椭圆形圆圈将这一块儿圈了起来,作为了重要标记。 其中贴了七张照片,并且每一张都用记号笔标上了各自相对应的序列号。 那七张照片都是这起连环分尸案之中,截至目前为止发现的死者,以在案发现场被发现时尸体额头上刻的字数来排列的序号,照片呈一字排开,依照次序往右移。 “1”号死者的照片上是一位形象邋遢的中年男人,丛生的胡子和头发中露出半张长相阴郁的脸,因为驼背的原因,肩膀明显往前倾。 张警官首先对其身份进行介绍,“如果不是记得这个数字”1“,恐怕你们很难将那具伪装成稻草人被凶手削掉全身肉的骸骨与眼前这个人连起来。” 张警官翻着手中的一叠照片,抽出其中一张贴到了“1”号死者正下方的位置,他指着那张只剩骸骨的照片敲了敲手指关节,面不改色说道:“这就是昨天那个女学生在田野里发现的那具骸骨,全身的肉都被削掉,只剩一副带着腐肉的骨架。经过身份核实后,确定死者为老板娘口中失踪一周的守门人冯建国,享年49岁,未婚,无家人,特征是驼背。尸体被发现时,尸体已经死亡一个星期,与其失踪的时间相吻合。” “另外我们在包裹着尸骨的稻草里发现一张小纸条。”张警官手中的笔,顺着“1”号死者的照片上方垂直往上打了一个红色的箭头,箭头所指的方向是方才陈列开来的七张小纸条的第一张。 【黑斑金豹脚踩长矛与棕桐枝而来】 【l:j】 张警官对纸条的含义进行了分析,继而从手中的那叠照片中抽出第二张,他将照片顺势往下贴在了那具骸骨的正下方。 照片上是两只站立的非洲黑斑金豹,前肢扶着一枚盾徽,盾徽上绘有一顶王冠,盾徽下端有两支交叉的长矛,长矛上生长着两片棕桐枝页。 ”这是索马利亚的国徽,盾徽上部绘有一顶埃塞俄比亚古代王朝国王的王冠,它象征独立和主权。非洲豹的形象是勇气与力量的化身。盾徽下端交叉的长矛体现了索马里人民为捍卫国家主权不惜动用武力的决心;长矛上的两片棕桐枝叶姿态婆娑,代表国家的农作物。据悉索马利亚成立是在10月21日。“ ”如果说第一句话代表日期,那么第二句话则代表时间,其中“l和j则分别代表时针和分针,按照英文字母表的顺序,l代表12,j代表10,联系起来,凶手与死者约定的时间是10月21日12点10分,与死者死亡的时间相吻合。” “接下来是‘2’号死者。”张警官将话题引到下一个死者身上来。 “2”号死者是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泛着油光,皮肤却白得出奇的中年男人,因为脸上肉太多,原本就小的五官被挤得快要看不见,细缝一般的眼里却透露着精光,显得格外阴险与狡诈。 “死者名叫崔鹏,37岁,中专学历,职业为厨师,于这家春天旅社就职八年有余,在老板娘接手这家旅馆之前,就已经是这里的厨师了。年轻时结过婚,现已离异,妻子朱玉目前带着孩子住在娘家。崔鹏在这一带名声不太好,喜欢小偷小摸,手脚不太干净,因为偷盗旅客物品而被投诉过好几次。” 紧接着张警官将其案发现场拍摄的尸体照片张贴出来,“尸体于前天在距离旅馆几里之外的荒野被发现,初步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天。从案发现场来看,死者基本上可以定位为分尸了,四肢截断,开膛破肚,被取走的器官是生殖器以及肋骨,1号死者冯建国身上消失的舌头也于2号死者崔鹏嘴中被发现。” 张警官没有多做停顿,手中的笔头顺势右移,停在了“3”号死者的照片上。 “3”号死者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少妇,身材颇为消瘦,一张瘦长的脸配上细长的眼,却别有一番韵味。 “3号死者周卉是母目前所发现的七名尸体之中发现的两名女性中的其中一名,今年28岁,已婚,x大美术系老师,其丈夫方远任气象局公务员,结婚三年膝下无子,夫妻二人多次因为不孕不育的问题发生争执,其与同是美术老师的孙赫也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案发现场周卉的尸体照片也被粘贴在其生前照片的正下方,一个朝夕蓬勃,一个了无生气,其对比之大令人唏嘘。 “与崔鹏的尸体在同一天被我们警方发现,死亡时间却比崔鹏晚上一天多,胸部被咬掉,指甲被拔光,身上遍布咬痕,崔健身上所消失的生殖器也在周卉的尸体上被发现。” 张警官将二人的照片圈起来,又将正上方位列第二和第三张纸条圈起来,往上打了个箭头,直指小纸条。“两人的死亡时间不相同,然而收到的纸条不仅字迹相同,就连内容也是一模一样。” 【草原上的星、月与蔷薇。】 【h:o】 张警官贴出了一张极为少见的花样繁多的绿底照片。 “这是土库曼的国旗,草原象征深绿色的旗地,以及土库曼斯坦人的游牧民族天性。旗面上部中间有一弯新月和五颗五角星,星与月合起来是伊斯兰教的标志。靠旗杆一侧有一垂直宽带通过旗面,宽带中自上而下排列着五种地毯图案。旗宽部分的垂直条纹上有五个土库曼斯坦地毯中常见的大蔷薇图案。土库曼的成立日是10月27日,而h:o则是代表08:15分。” “崔鹏因为赴约而被凶手杀害,而在同一时间段的周卉却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赴约,她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也有可能是出于女性天生的小心谨慎,以至于她并没有立即赴约,虽然躲过了当天,却还是在一天后惨遭杀害。” 第26章 天狗杀人事件(十一)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4”号死者是这七名死者当中,在场所有人唯一见过其活生生模样的。 他的长相大家都很熟悉,并不如其他另外六具尸体那样,只见过他们死无全尸的模样,以至于在看到他们本人的照片时,会完全对不上号。 虽然见过的次数并不多,但他的脸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能让人记忆深刻的脸自然不会其貌不扬,但单就他的长相来说,无框眼镜里藏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鼻梁高挺,鼻尖处带着点勾,嘴唇薄而紧抿,面颊比较消瘦,皮肤颇为白皙。 这一切组合成一张脸,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出众,但是吸引人的是他的气质。 忌廉私以为那是搞艺术的人身上才会散发出来的艺术气息。 就像甄言那样,总在无形之中吸引着人的瞩目。 但又不同于甄言的是,甄言所给人的气息之中透露着干净与纯粹,而照片上的人也许是在社会中浸淫了多年的缘故,眉眼之间隐约沾染着星点浑浊。 “‘4’号死者孙赫,34岁,已婚,妻子宋岚于一家广告公司担任总监职位,典型的女强人。二人在大学里相识,毕业两年后成家,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儿子8岁,女儿5岁。其妻子宋岚平时忙于工作,对丈夫丈夫出轨的行为全然不知。” “接下来我们来看这张照片。”张警官抽出第七张照片贴在了孙赫的证件照下,“孙赫的尸体是被一个男学生于28日清早在距离旅馆百米之遥的山上发现,死者被吊在树上,右手被砍掉,肺部被取走,胃囊里塞满了一毛钱硬币,周卉尸体上所消失的指甲也在孙赫尸体上被发现。经过雨水的冲刷,并未在现场发现凶手的脚印,但是后来我们识破了凶手的诡计,案发现场确定为孙赫所住的209房间内,并且发现了隐藏于孙赫房间柜子后的密道。” “接下来我们来看从4号死者身上发现的小纸条。”张警官的手往上移动的同时,下意识望向忌廉所坐的方向,“这张纸条在发现孙赫的案发现场已经被甄言以及……小忌破解了。” 皆因张警官突如其来的点名,忌廉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好在他反应灵敏,在与甄言发短信的同时,张警官的话就一直在往他耳朵中灌,他也来者不拒一一接收。 所以当张警官提及验尸时在孙赫身上发现的那张纸条时,忌廉就知道他可能会提到自己的名字。 他知道张警官一向是个不吝啬表扬的人。 果不其然,仅仅因为张警官的那句□□,一心专注于听着案情的警员们的注意力都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来了。 在那之前,由于他已经预见了这样的结果,于是他提前翻手将手机纳入了掌中,屏幕朝下,骨节分明的大手刚好将其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 只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感到任何心率过快的迹象。 他神色如常在张警官的注目之下,微微朝他颔首,点了点头,表示礼貌。 张警官默契的回以一笑,将视线转移到小纸条上。 小纸条上原本被雨水腐蚀而模糊的字迹,被张警官补上了。 【当双尾狮亮起了獠牙,黑鹰亦是腾出了前爪。】 【h:w】 张警官紧接着贴出了第八张照片。 照片上时一个方形的盾徽,盾面分四部分。 左上方和右下方为红地上白色的双尾狮,狮子头戴金冠,爪为金黄色,前爪腾起;右上方为蓝地上红白色相间的鹰;左下方为黄地上头戴金冠的黑鹰,爪为红色,胸前绘有白色月牙。 在忌廉的基础上,张警官对此作出了更为详细的解释。 “以上是捷克的国徽,左上方和右下方的狮子代表波西米亚,左上方红白色相间的鹰代表摩拉维亚,左下方的黑鹰则代表西里西亚。捷克的成立日是在10月28日,而h:w则代表08:23。我们在9点发现孙赫的尸体,经过尸检证明他死后不到一个小时,与纸条上的时间基本吻合。” “重点要提到的就是接下来的三名死者,三人均而26日被害身亡,死在了同一天。从尸体上发现的纸条推测出,日期相同,时间却稍微有些差异。” 所提及到的三张纸条分别为—— 【公爵的军衣被染红,佩剑处留下一道白。】 【b:t】 【公爵的军衣被染红,佩剑处留下一道白。】 【p:q】 【公爵的军衣被染红,佩剑处留下一道白。】 【v:w】 张警官拿着记号笔将那三张纸条作为重点圈了起来,标出了一个箭头,箭头通往的地方,贴出了一张国旗。 从上到下由红、白、红三个平行相等的横长方形相连而成,旗面正中是一个类似于国徽的图案。 “中间的国徽是奥地利的国徽,这张国旗时奥地利的国旗,此旗的来历可追溯到奥地利大公国时期,据说当参考资料时的巴本堡公爵在与英王理查一世激战时,公爵的白色军衣几乎全被鲜血染红,只有佩剑处留下一道白痕。从此,公爵的军队采用红白红为战旗颜色。这就是奥地利国旗的由来,10月26日正式奥地利的成立日。” “b:t对应的是02:20。p:q代表16:22。v:w代表22:23。而在02:20被杀害的死者正是我们接下来要提到的‘5”号尸体。” 随着张警官笔端落下后,众人随之将视线紧跟张警官手中的笔,落在了“5”号死者生前的照片上。 众人之所以对她格外注目,并不仅仅是因为张警官重点提及了她,而是因为作为一个死者,她有着一张相当漂亮的脸。 染成栗色的中分波浪卷披散在肩头,细眉大眼,圆嘴尖下巴,是现在时兴的长相。 她穿着一条白色麻质长裙,格外突显其气质。 如果说之前孙赫已经给人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文艺,那么接下来这个年轻的女人,给大家所呈现出来的,单从精神层面来讲,就已经上升了一个档次。 那是足以被称为艺术家的大气。 然而她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艺术家,出道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已经在行内小有名气。 稍微懂一点美术的警察甚至已经认出了她。 张警官很快对她的身份作出了解答。 “‘5’号死者名叫朱莉,24岁,毕业于x大美术系,曾是孙赫的学生,新锐画家,连续两年夺得了国际美术大赛最佳新人奖项,是x大人人知晓的明星学生。” “这是尸体被发现时的照片。” 张警官贴出的凶案现场照片,完全看不出来和上面那张漂亮的画家是同一人。 “朱莉于26日凌晨于自己公寓中被杀害,发现尸体的是早准时来打扫卫生的保洁陈桂香。死者被开膛破肚取走了心脏,两只耳朵均被咬掉,注意看她头上的疤痕,那不是烧伤,那是连头发带着头皮一起被扯下来留下的疤痕。” “26日当天被发现的第二具尸体是这个,也就是‘6’号死者。” 张警官所指向的照片上的人,五官端正长相是极好的,歪着嘴透着一股邪气,脖子上印着纹身,穿着一件花衬衫,地地道道的地痞模样。 “高铭,28岁,无业游民,吃喝嫖赌样样沾,欠下了一屁股赌债。因为有着一张好皮相,经常靠着这张脸欺骗一些无知少女回家,随后被卖到地下妓院,遭受一些非人的待遇,专供有钱人玩弄,尤其是那些姿色好的,往往能卖到更好的价钱。虽然不三不四的事没少干,但总是债不付出,到处有追债的扬言要砍他,仇家很多。” “他的尸体于26日傍晚被人发现,准确的说是一条狗从公园的草丛里叼出了一只手臂,狗的主人赶紧报了警,警方赶到后迅速开始搜查,又从公园附近找出了其他的残肢。至于他的脑袋,则是在公园外的下水道被打捞出来的,他嘴被缝起来,牙齿全部被敲碎,于朱莉尸体上所消失的头发也被发现绑在了高铭被切掉的半截脖子上。” “最后,‘7’号死者洪裕,62岁,首都十大富商之一。” 照片上的人果然对得起”富商“这个称号,大腹便便富态尽显,富得流油是对他的最好形容,过于富裕的物质生活以及过盛的营养摄取足以让他秃掉了一半的头发。 他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正装,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 “洪裕表面上是个慈善家,实际上他有着一个近乎变态的特殊癖好,他喜欢玩弄未成年。 他一直将这些隐瞒的很好,直到他死后,他的这些变态行为才暴露在社会以及公众面前。警方在搜查时,于他家地下室发现了一个大型虐待场,洪裕称之为‘游戏室’,里面有很多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都是未满18岁的未成年,不论男女统一都有着张漂亮的脸。” “洪裕是尸体于27日凌晨才被家佣发现,他正对着大门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脑袋被砍掉,脖子上插着一个用于墙壁装饰的巨大鹿头,他死前明显被施暴过,被各种器具和鞭子抽得血肉模糊,身上没一块皮肤是完好的。于高铭身上消失的牙齿也透过伤口生生嵌入了肉里。” “除了以上七个,还有一名死者,是住在105的美术生程诺,死于氢氧化钠中毒,死相安详,算是在睡眠中死去,头上既没有标记数字,也没有残忍的遭遇分尸,他极有可能是无辜被牵连到这起案件中的。”张警官将程诺的照片贴上了抢,沉思道:“也许是他发现了凶手的身份或者其他什么线索,对凶手构成了威胁,才被杀害。” 张警官如此猜测着,说到这里,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提出了新疑问,“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群学生里对凶手构成更大威胁的,不应该是甄言才对?他在这起案子里也出了不少力。” 忌廉正忙于给甄言回复短信,听闻张警官那句,打字的手一顿,打错了字。 他不慌不忙将“要”删掉,重新打上了“药”,按了发送键,将短信发了出去。 “标在死者头上的数字,到底是遵循何种顺序而来的呢?每个死者不同的分尸手法以及各自被取走的不同器官分别象征着什么,又或者代表着某种宗教意义?明知道可能是陷阱,凶手又是用什么饵引导他们上钩呢?太多疑点等待着我们去挖掘,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查清这七个死者之间的联系,只要弄清了这个,接下来的疑团就迎刃而解了。” 在场的氛围凝重起来,所有警员都感到了案件的难度以及自身所肩负的责任之大。 大家都很投入,纷纷对此次的案件作出了分析以及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现场讨论的十分热闹。 独立于氛围之外的独有忌廉。 毫无一丝紧迫感的他正盯着手机屏幕。 三十分钟过去了,手机上除了他发出去的那条【别抓痒了就吃药】以外,并没有收到新回复。 这和之前的情况不符。 甄言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回复他的短信,基本上他刚回复短信,不出半分钟,就会收到甄言的回复。 台上的张警官看到唯独忌廉一人没有开口参与讨论,再次点了他的名,“小忌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忌廉端坐如初,微微摇头,“我只是个代班法医而已,刑侦不属于我涉猎的范围,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自谦的同时也捧高了所有人。 足以见得情商不低。 张警官是个识趣的人,见他拒绝,也没再多加要求。 应付完张警官,忌廉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是未收到甄言的回复短信。 忌廉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往上咧,笑了下。 大会进行到最后,临散会之前,张警官做着会议总结,“明天回局里之后,给大家分配个任——” 话未说完,便被突然推门闯入的警员打断。 直脾气的张警官盯着对方,不满地训斥,“没看到我们在开会吗?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懂不懂规矩?” 因为慌乱和着急,那小警员说话时舌头都打起了结,“又……又有尸体被……被发现了……” 听闻死者人数又增加了,张警官一愣,立即收敛了脸色,“怎么死的?” “分尸……” “赶快带路。”张警官立刻拿上警帽,带头往门外走,边走边询问那小警员,“死者身份查明了吗?” 小警员刚才一路跑来还没歇上口气,这会儿有跨着步子才能面前跟上张警官的步伐,不得不喘着粗气。 “是名来写生的美术生,叫……叫甄言。” 第27章 天狗杀人事件(十二)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张警官在火急火燎踏进106房间时,被里面骇人的凶案现场震惊到了。 在那个小警员的带领之下赶来这里时,他在途中曾经考虑过甄言极有可能是因为在这起案件中表现的太过锋芒毕露而早就被凶手盯上了。 毕竟从一具又一具尸体被发现可以看出,凶手藏身于这座旅馆附近,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总能避开警方一次又一次犯案还不被警方当场抓获。 然而对于凶手作案威胁最大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对于侦破案件过程中立下了功劳的人。 越是表现的好,就越是容易被凶手当成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住在105的那个美术生极有可能发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才被灭口,可能是对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于一个无辜牵扯进案件的人,相较于其他七人惨无人道的死状,凶手对待这孩子的手法算是很温柔了。 仅仅只是下毒而已,至少死前并没有遭受到太多痛苦。 张警官考虑到这点时,之前也在会议中说出了自己的疑点,按照表现程度,对凶手构成最大威胁的应该是甄言才对,为什么他还好生生的。 可是凶手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 当时他就应该意识到应该派人去时刻保护甄言的安全,除了出于人民公仆的责任以外,那孩子还是他很看好的可造之材,如果经过他后天的打造和提携,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可惜张警官还没来得及作出实际行动保护他,他就遇害了,连同张警官那些对于未来年轻人的美好希冀一起夭折了。 所幸的是,联系之前105的学生死亡现场来看,作为一个同样无辜的美术生,甄言死前应该没有遭受到太多痛苦才对。 等他进入106室,看到眼前血肉模糊的肢体以及涂了一地的鲜血时,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张警官忍不住扶额叹气,为自己之前的失言感到懊恼,“我他妈真是个乌鸦嘴!” 甄言的死状除了残忍,还十分血腥可怖,满墙满地都是鲜血。 警员们跟随其后进去时,如同进入了一个密封的血笼子,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他们也看到了死去的甄言,除了中间那一块勉强能辨认出示人类肢体的尸体以外,周边还零星散落着掺杂着鲜血的碎肉块。 身上遍布咬痕,没一块地方是完好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些齿痕和咬痕非人类而为,那么大的齿印和口腔直径,恐怕又是拜某种猛兽所赐。 处于人群最后方的甄言,因为人群的阻挡,使得他并不能好好瞻仰甄言的死状。 不过他并不急于这一时。 他甚至微微侧着身子斜倚在门槛边上,惬意的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 腥中带甜,浓中泛清,那是独属于甄言的味道。 他微微眯了眯眼,心里头无比舒爽与放松。 张警官惋惜过后,认为尽早破案还甄言和各个死者一个公道才是对甄言最好的弥补,于是他回过神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法医验尸。 忌廉身材瘦高,气质又出众,穿过重重人群,张警官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他。 于是他冲忌廉招招手,将他唤到了自己身边。 他拍了拍忌廉的肩膀,委以重任,“交给你了,小忌。” 忌廉蹲下身,卸下肩上的工具箱,沉默地戴上手套。 终于可以近距离观察甄言的那种激动的心情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他在亲手触碰上甄言的尸体时,虽然隔着一层手套,但足以让他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以至于他瞳孔无意识放大,指尖因克制不住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这样的甄言让他极为着迷。 虽然他对自身要求严格,在人前事事力求完美,但私底下他其实对残缺的事物格外着迷。 譬如断臂的维纳斯,切掉自己耳朵的梵高,挖眼的姜王后。 小时候在他手中陨灭生命的猫,被破开肚子的金鱼,被扯掉后腿的蝌蚪,除了追求真理的热情意外,实践出真知的方式其实有很多种,忌廉之所以选择用最残忍的,只是因为对这些有着异乎常人的热情,沉迷于残缺的魅力之中,无法自拔。 尤其是他自己亲手摧残的那些事物,看着他们从完美到不完美,他能从中获得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以及变态的快感,而这种成就感和快感又会经过长年累积的不断升华,足以让他变成一个偏执的狂热分子。 甄言在他眼中就是超乎于所有人的最完美的存在,于是从他见到甄言第一面开始,就在心中策划着用怎样完美的手法在杀掉甄言的同时,还能经由他之手作出世上最美的杰作。 随着几次接触后,对甄言爱意的逐渐加深,最初的那一点小甜头已经不能满足于他,于是他开始期盼在甄言身上得到更多。 于他人眼中令人作呕的犯罪现场,就成了忌廉对情人表达爱意的最佳方式。 他沉浸在浑身的战栗快感中无法自拔,直到张警官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示他回神,“小忌,发什么呆呢?” 忌廉立刻神色恢复如常,三秒变脸的功夫他向来运用自如,他假作沉吟状,为了让他的说辞更加令人信服,他甚至皱起了眉,“我觉得,尸体变成这幅模样,在什么精密工具都没有的情况下,验尸起来恐怕有些棘手。” 张警官摸了摸下巴,“总有些其他办法的吧,我之前跟你父亲合作过,你父亲可是能从一堆动物骨头里面找出人骨,拼成一个完整的人体骨架后,推断出这个骸骨死了多长时间,以及性别年龄职业和致命伤。” 忌廉的能力他爸爸是看在眼里的,年仅十四岁的他在当年就已经表现出比他父亲当年还要优异的天赋了。 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他得看他想不想。 很明显,他现在仅仅只是不想而已。 况且,在这些警察面前,太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好事。 忌廉谦虚道:“我父亲这个领业的建树,目前是没人能超过的,其实早期的尸体现象能从很多方面推测出尸体的死亡时间,比如尸斑、尸冷、尸僵、自溶现象等。” 张警官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太妥当,假装环望四周,给双方找了个台阶下,“这里环境太过恶劣,尸体被咬成这样验起来也难,你就尽力而为吧。” 我会的。“忌廉应道。” 张警官在一旁与几个小警员分析着案情,“没有标明数字,按理说应该不是凶手的重点报复对象,但是尸体身上那些咬痕和分尸手法又和凶手的手法如出一辙,可是之前105那个学生可没他这么惨,他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凶手?仅仅是知道太多对凶手构成了威胁?” 一旁的警员小声道:“他的头不是还没找到吗,说不定数字就标在他消失的头上,另外的七具尸体的数字也都是标在头上的。” 话音刚落,大家的视线都下示意落在甄言切口整齐的脖颈上,一时间都沉默了。 忌廉正低下头继续自己的验尸工作,“脑袋被砍掉,暂时无法从□□浑浊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因尸体破坏程度严重,只能依稀看到□□位开始出现小范围尸斑。” “春秋季节,尸体在死去的10小时内,直肠温度每小时平均下降1c,10小时后则是每小时平均下降0.5c。”忌廉默默看了眼甄言被破开已分不清内脏的肚子,“他已经不能通过直肠来测量温度了,只能通过触碰身体温度来判断,□□在外的手足出现冷却感,而着衣部分皮肤还有温度,为死后1-2小时以内。” 他伸手在断掉半截的颈部上按了按,“未出现尸僵现象。” 随后在其四肢和关节处施压,“肢体变软,关节易弯曲,皮肤失去弹性,在受压处的皮肤表面可形成与压迫物体表面形状相应的压痕。根据现场的血液凝固程度以及初步尸体现象可以推断出,大概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小时以内,确切时间需要更加精密的检验。” “至于死亡原因。”忌廉的手指在那团内脏中翻搅了一下,拉扯出一些黑色的东西,“应该是下毒。” 张警官仔细听完,神情逐渐变得凝重,是有多大的仇,在毒杀后还将其分尸,并且将尸体糟蹋成这副模样? 他注意到尸体的血液里还混合着大量粘稠的透明液体,他蹲下神,戴上手套揩了一点到手上,两指拉伸之间,液体也随之被拉成一根晶亮的银丝,“这是什么?” 忌廉望了一眼,“可能是某种动物在撕咬时留下的唾液。” 张警官还注意到他身上还有些隐约的红色印子,那是刚消下去的过敏引起的肿块。 他记起来甄言之所以缺席会议,就是因为过敏症。 那么他中毒会不会和那些治过敏的药物有关? “甄言在服用哪些过敏药物?”他回头问忌廉。 “没有口服药,只有一个涂抹的药膏。“忌廉四处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后视线锁定床头,从上面取了一管药膏递给他,“就是这个。” 张警官接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知不知道这药膏哪来的?” “老板娘那里借来的。”忌廉高深莫测扯了扯嘴角,如实作答。 “我就知道跟她脱不了干系。”张警官将盖子拧上,收入证物袋中递给身后的警员,“先收好,找人验验里面有没有毒。” 第28章 天狗杀人事件(十三)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对于警察而言,敏锐的洞察力以及精准的直觉不是一天能练成的。 相较于此刻在案发现场的所有警察,有着三十多年老资历的张警官明显有着更加丰富的阅历,以至于他能在第一时间从满是血迹的凌乱案发现场中找到第一条重要线索。 距离死者甄言消失的右手臂不远的地方,什么东西在闪着蓝色的亮光。 隔几秒钟闪烁一次,十分规律。 张警官指着那沾着血的不明物体,眉间拧起了一道沟壑,“那是什么东西?” 距离张警官所指的方向附近的警员将那团不明物体捡起来,拿在手里审视一番才分辨出原型,“是一部手机。” “还在闪,死者死前在和某人联系,快拿过来。”张警官戴上手套,接过警员递来的手机低头查看,“一条未读信息,来自‘老师’,这个‘老师’是谁?” “是我。”忌廉并没打算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他主动坦诚,并自觉从衣服里拿出手机,翻开了和甄言聊天的短信记录,“开会的时候收到他的短信,然后我们一直在聊天。” 看似是积极的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实则是为了借此机会顺势挑明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这是亲近之人为了撇清嫌疑的惯用手段之一。 熟悉各种心里犯罪套路的忌廉自然深知此手法。 好在作为此次案件的代理法医,以及自身善于隐藏的本性,张警官并未对他有过丝毫怀疑。 张警官对比二人手机上聊天信息以及通讯时间,得出推论:“他八点二十五发给你的短信,你于八点二十八分给他回复,他没有看短信,也就是说他的遇害时间是在八点二十五分到八点二十八分之间。” 说到这里,张警官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喃喃道,“距离现在半个多小时。” 忌廉听完眯了眯眼。 是吗? 原来距离甄言死亡才度过半个小时。 对于众人来说也许是做一顿饭看一部影片的半个小时,转瞬即逝。 而对于忌廉来说,漫长的如同半个世纪。 在遇到甄言之前,他独自活在这欲海沉浮的人类社会,并设法披上伪装,让自己完美的融入其中。 他觉得这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一场考验,更像是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 扮演着忌廉的角色。 而忌廉向来有着异于常人的学习天赋,只要他想,这一切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是,再好玩的游戏,也有通关的游戏,当忌廉在日复一日之中通过与人类的更多交往与接触,升级自己伪装,扮演着父亲心中的好儿子,读者心中的好作家,大众心目中的完美男神之后,他很快对这种游戏感到了厌倦。 每每当他厌倦一件事物的时候,他的做法往往是给自己找一个新乐子。 比如跟随父亲学习法医知识,比如后期当了推理作家。 甄言就恰巧出现在他青黄不接的时候,彻底解决了他对人类社会感到的乏味与无聊,激发了他的满腔热情以及前所未有的新鲜满足感。 所以作为一个他目前尚未厌倦的新乐子,甄言对他的意义十分重大。 早在甄言出现之前,忌廉的世界除了日复一日的枯燥扮演以外,全是灰色的,甄言出现之后,他又开始觉得每次与甄言相处的时间根本不够用。 而在甄言死去后,世界依旧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同时也变得更加难熬,尤其在他品尝到甄言的甜美之后。 但凡一想到这几日里见不到甄言,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可他并不后悔杀死甄言。 他只是后悔下次得找个隐蔽的地方再次实施他的杀人计划。 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到时候甄言从活着到死去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会陪着他度过短暂而又快乐的时光,然后就像所有贴心的情侣那般,静静欣赏着他的睡颜,等着他在自己身侧复活醒来。 他不想让任何人独占他与甄言的二人时光。 哪怕一分一秒。 甄言在遇到他之后,生命中所有的光与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属于忌廉一个人的。 当然,那都得在他杀掉他之后。 再次杀掉他之后。 忌廉正陷入沉思的同时,凝眉沉思的还有张警官,只不过两人沉思的事情截然不同罢了。 一人是思人,一人则是案情。 正在二人双双出神的时候,负责现场勘查的邓耀也有了新发现。 “张警官,窗沿上有血迹。”邓耀喊着话,举高了手电筒往窗外照。 张警官立刻赶了过去,因为手电筒的亮光,他们注意到窗外的草地上也沾有血迹,很明显凶手是行凶完毕后从窗户逃出去的,窗沿底下的部分杂草被踩踏,留下了凶手的脚印。 脚步很小,有璞,类似动物的爪子。 情急之下,张警官一把夺过邓耀手中的手电筒,追寻着血迹朝草丛深处照去,天色漆黑一片,手电筒射程有限,致使视线范围也受到了限制。 “头有可能被带走了。”张警官回头看了一眼甄言陈列在房间内的残尸,眼皮稍稍往下压,压低了视线,“方堃留在这里保护命案现场,邓耀跟我去一趟外面,你们几个,先去拿手电筒。” 张警官话音刚落,就见那几个小警员们齐齐朝他挥了挥手里的手电筒,“回张队,我们都准备好了。” 张警官对他们这一现象感到纳闷,“怎么回事?” 邓耀代替他们发言,作为小领队站出来同张警官解释,“刚才停电了。” 直觉告诉张警官,停电事件也和这起案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遂他追问:“什么时候?” “就在半个小时前。”邓耀指了指身边的一个执勤的小警员,照实说了,“等恢复来电之后,他们听到死者房间发出奇怪的响声,打开灯才发现死者的尸体。” “半个小时前?”张警官再次抛出疑问。 他分明记得那时候他们还在开会,中途根本没有停过电。 作为开会人员中的一员,邓耀深知他在诧异什么,还好他在之前就已经从执勤的警员那里了解过情况,以至于现在面对张警官的问话能对答如流。 “这家旅馆采用的电闸,左右两边分闸,一边电路故障导致停电,另一边却没有发生此类情况。” 凭张警官三十余年的侦案经验,他认为电闸停电的情况也未免太过凑巧,必定是凶手为了方便作案而破坏电闸,他不得已临时改变之前的任务分配,握紧手里的手电筒,“小忌带上几个人跟我一起出去,方堃留下来保护案发现场,邓耀带人去检查电闸那边的情况,务必要在凶手消灭证据之前赶到现场。” 在张警官派出警力部队顺着血迹在山头展开地毯式的搜索之下,凶手的行踪很快被发现。 那是一只土生土长的大狼狗,原本黄黑夹杂的毛发被鲜红的血液大面积覆盖浸湿,粗糙的纠结在一起。 它安安静静躺在树下一动不动,警方找到它时,它已经咽了气。 “你们几个去附近搜寻死者消失的头颅。”张警官看到狼狗的死状,又看向了身后的忌廉,语气带着凝重,“交给你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前法医,不仅对人,对动物的尸体也有着不亚于人类身体构造的了解,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动物也是解剖学研究的一部分。 张警官就是深知这点,才放心将大狼狗的尸体交给忌廉。 他是十分看好以及认同这个年轻人的能力的,虽然话不多,心思不外露,为人谨慎敏感,但在张警官心里,私底下觉得任劳任怨的他比他那难搞龟毛的父亲未免好相处太多。 被委以重任的忌廉卸下工具箱,拿出手套带上,便开始了验尸。 狼狗倒下的时候,嘴边吐着白沫。 他伸出两指按在狼狗的颈部动脉处,“确认已经死亡。”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到那狼狗已经断了气,恐怕也只有忌廉会在验尸之前如此确认一番。 张警官心下对他谨慎的态度感到很满意。 狼狗嘴边全部被血糊住,忌廉拿了工具轻轻掰开它的嘴,它的牙齿边分明还挂着粘着血迹的碎肉粒以及星碎的人皮,忌廉用钳子小心翼翼将人皮采样,放入证物袋中收好。 他带着手套的右手谨慎而又小心的剥开了狼狗脑门那边被血液糊住的毛发,那里果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刮伤,这血液里不仅有着甄言的血,还混合着它自己的血液。 再翻开它的四肢以及肚子下发,都有着类似的大范围刮伤。 忌廉在它的伤处采取了血液样本,打算将这两样带回去化验。 他分析道:“尸体口吐白沫,且选择让身体大范围刮伤而不是下意识躲避危险,足以证明尸体当时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应该是被注射了过量的兴奋剂,才会攻击人类甚至造成自身的死亡,至于注射的兴奋剂的类型是□□还是□□或者其他种类,要等到进行血液检测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忌廉在验完尸收拾工具箱的时候,那边派去查找甄言消失头颅的警员们也回来了。 因为天黑看不见路,加上翻越了大半个山头,警员们都累的够呛,邓耀带人走到张警官身旁,垂头丧气通知他,“没有收获。” 线索又断了。 张警官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回去吧,明天天一亮再来搜一次。” 张警官说完,带头撤下这座山头。 忌廉因为收拾工具耽搁了时间,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一个。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加快手上动作,依旧慢条斯理的收拾着,丝毫不在意自己会在这深夜的山头落单。 直到警方的人马与他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警员们手上的手电筒也不会因为扫射而照到他这里来,他才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他依旧维持蹲在地上的姿势,伸手在狼狗的头上拍了拍以示嘉奖。 随后他削薄的嘴唇翕张几下,迅速阖上。 快到无人看到,以至于无人能从唇形辩出他说的那两个单词。 “goodboy.” 第29章 天狗杀人事件(十四)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 方堃等人守在电闸那边,终于等来了因为搜索山头而姗姗来迟的张警官。 始终心系着案情发展的方堃立刻带头迎了上去,“张队,情况如何?” 张警官拍了拍他的肩头,失望地摇摇头,随后他看向方堃询问他这边的案情进展,“你们查出什么来了?” 他们在保护案发现场的同时,由方堃带头的一小部分警员也在勘察现场,但是经过多次盘查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他们只能将在现场的一些小发现如数禀告给张警官。 由方堃带头,张警官携着邓耀忌廉等一众警察在方堃的带领下来到了警方看守的重地。 老式单闸。 围在电闸周围小心保护现场的警员们看到张警官带人过来了,纷纷自觉让出了一条道。 张警官率先走近了。 电闸地下大片干燥的地面,残留着一摊明显的液体痕迹。 周围还零散分布着少量细小黑色粉末状物质。 张警官从方堃手上接过手套戴上,缓缓蹲下身,食指小心的在那滩液体痕迹上蘸了一点,稍加观察了一下颜色,借拇指的力微微搓拭摸清质地后,谨慎的递到自己鼻下嗅了嗅。 “无色无味,质地清透无粘稠感,应该就是普通的水。” 那当然是普通的水。 瞧他们那小心谨慎的模样,忌廉忍不住觉得可笑。 同时又对他们感到可悲。 不过就是在这起案件中接触过太多有毒物质,以至于这群警察全部都成了惊弓之鸟,连最基本的鉴别功能都丧失了,什么都要亲自上阵检验一番才肯放心。 至于么? 正在仔细勘察的张警官当然不能明白忌廉此时心中所想,他正在将那团不明的黑色粉末物质放在手指上捏了捏,不能快速分辨出那团物质的来历似乎让他感到很困扰。 因为站在他斜前方的忌廉看他伴随着凝起的粗眉,眸光也逐渐趋向暗沉。 而甄言就如同一个上帝的操盘之手,站在暗处冷眼看着一众警员因为扑朔迷离的案情而皱紧眉头而苦恼烦忧,甚至对自己的人生以及能力产生了质疑。 尤其是他视线锁定的张警官。 其他警察全部是辛苦而不值一提的工蚁,而张警官无疑是守在巢穴的蚁王。 对比玩弄这些小重量级的工蚁们,自然是玩弄蚁王更加有成就感。 他向来就有以玩弄权威人士而汲取快感的恶习。 比如他的父亲忌桅,也是其中之一,当初隐藏实力跟随忌桅学习法医知识时,他可没少扮猪吃老虎暗中给忌桅使绊子。 但是这种快感又跟甄言在一起时截然不同。 一种是心理上的类似于虚荣心的满足,而另一种则是肾上腺素受到刺激后直达中枢神经的那种兴奋之感。 而甄言则属于后者。 能使一向冷静自持毫无七情六欲的自己陷入毫无理智的快感之中的,目前有且仅有甄言一人。 他表达对一个人最高爱意的方式就是杀死他。 所以他杀了甄言三次,却对现场任何人提不起兴趣。 而他对自己丝毫不在乎的人,不只是接触,即便是半分帮助也是吝啬的。 他此时来做代理法医的目的,其实就是冲着甄言一个人。 帮助验尸虽是职责范围之内,却也是他的极限。 更何况张警官不是周瀚。 前者有着三十多年的侦案经验,而后者只是初出茅庐的小警察。 在案情上进行误导的方针或许对周瀚行得通,对张警官那种辛辣老练的人贸然实施却是极具有风险的。 在此时选择当个旁观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注意到张警官检查完地上散布的黑色粉末,得出推论,“这些应该是什么物质燃烧后残余的残渣。” 一旁同样在认真勘察现场的邓耀结合这几条线索,试着推断,“这团液体会不会就是冰块融化后留下的水渍,凶手在老式电闸的开关上绑着线圈,线下端系着重物,重物下面再垫着冰块,开春气温逐渐变暖,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冰块很容易融化,而挂在线下面的重物则会因为重力作用而下垂。” “就像这样。”邓耀伸手“吧嗒”一声拉下电闸开关,“灯就灭了。” 头上的灯被拉灭,所有人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众警员先是对邓耀突如其来拉闸的行为没有反应过来,唏嘘了几声后,便又觉得邓耀说的话十分在理,也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邓耀实验完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这才将电闸拉开,重现光明。 就在众人觉得邓耀的推论可行性较高的时候,张警官将目光从电闸上挪开,重新回到了地面上那摊黑色粉末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地上这团黑色粉末又该怎么解释?” 邓耀迟疑道:“也有可能是谁不慎留下的,毕竟这家旅馆过于老旧,出现这种灰渍也比较正常。” 张警官却不这么认为,这团黑色的粉末虽然分散,但是大部分围绕在那滩水渍之中,如果说是不慎留下的灰渍,那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一点。 张警官看向身后的众警察,询问,“电闸开关后来是谁打开的?” 身后有当时负责执勤的小警员立刻答话,“是老板娘带我们过来找到电闸的。” 又是她? 张警官可没忘,那老板娘可一直是这几宗案件的重要嫌疑人之一,几个死者不是这家旅馆的员工就是死在这家旅馆之中,更何况导致甄言死因之一的过敏药膏可是从老板娘手中拿来的。 如果说这起案件和她毫无关系,张警官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张警官不得不对任何同她有关系的事情重视起来,继续问那小警员,“电闸是她拉开的?” 如果是她,那作为嫌疑人的她极有可能在拉电闸的时候,趁机回收一些东西,比如遗留在现场的物证。 “是我们开的。”小警员摇头,指了指距离电闸较远,大概七八米的样子的门口处,“老板娘说自己怕黑,呆在门口并没有跟随我们一同进来。“ 既然她没有进来,那就不存在回收物证的设想,那线索就只有眼前这些了,张警官将视线放回地上的水渍和粉末上,又问,“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这里?” 小警员答道:“我们一直守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来过。” 张警官将四周的环境巡视了一番,他们所处的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大仓库,后来被空置了下来,现场除了空旷且空无一物的场地之外,就只剩一扇门了。 因为仓库的封闭性,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现在可疑的不仅仅是那团黑色粉末了。 张警官思忖道:“既然现场并没有人进来过,凶手并不能在事后对现场遗留下来的物证进行回收,因此邓耀口中的方案可行性不高,毕竟所谓的线圈并没有遗留在这里,而这间仓库也并没有可以拿来挂住线圈的重物。再加上没有窗户,所以将电闸下面的线牵到窗外用重物挂住的设想也不成立。现场保留的水渍是可以说明冰块的存在,但是现场的黑色物质又是什么?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如果这是线圈经过燃烧留下的粉末,那凶手又是通过什么手法让线圈自动燃烧?他费尽心机演出这么一出,动机又在哪里?“ 一直沉默的方堃在此时提出假设,“会不会是为了伪造不在场证明?” 张警官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方面,但是随即一往深处想,又觉得相互悖勃。 方堃的提议遭到张警官的否定,“凶手制造这种手法只为了伪造不在场证明,证明他本人在停电时并未出现在现场,那他杀害甄言的时候,不在场证明又是如何伪造的?如果他在甄言被害的同时也拥有了不在场证明,那他费尽心机利用这种手法让电闸自动关闸,意义何在?“ 张警官缜密的推理顿时让在场所有警员陷入了深思状态,张警官的理论虽然难懂,众警员们也是纷纷花了一会儿时间才能完全消化,但是等他们理清思绪后,又觉得张警官的话不无道理。 邓耀虽然在张警官推翻自己的推论之后有些丧气,但他还是积极提出自己的意见,“会不会这只是凶手的障眼法而已?” “应该不是。”张警官摇头,细想之下就有了结论,“凶手设置双重不在场证明,或许只是因为他当时被什么事情缠住了,脱不了身。” 张警官挥手叫来几个小警员,“去将那些不在场证明时间涵盖了我们开会起到死者遇害后范围的嫌疑人带来,一一录口供。”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一直在认真听张警官认真分析案情的忌廉轻不可察笑了笑。 这张警官倒是比他想象中思维要更加缜密。 不过就是这样,游戏才更加有趣。 越是危险的东西越是迷人,只有越是深处危险之中,那种禁忌感和压迫感只会让忌廉更加兴奋。 他是时候出马了。 赶在小警员们听命离开之前,忌廉出声同张警官商量:“这两个学生被害的事情,能不能暂且压下来不要透露出去。” 张警官锐利如胥鹰的眼神看向他,目光带着探究。 忌廉并未被他的眼神所震慑,一如平常表现出一副坦诚的模样,同他解释,“旅馆里学生较多,现在路被封出不了山,更何况这里已经发生了多起命案,如果被他们知道这些死者里面有两个还是他们的同学,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张警官听完他的解释,才收敛起方才犀利的眼神,点头赞同,“你说的有道理。” 那个多管闲事的学生怎么了,忌廉毫不在乎。 他也不在乎会不会造成那些美术生的恐慌。 更加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只在乎甄言。 他害怕的是,他的同学知道甄言的死讯并且这则消息如同病毒一样在学校快速蔓延传开,甄言复活后,在学校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依他母亲白荷谨慎多疑的个性,一定会举家搬迁,到时候他想弄清甄言的踪迹可就难了。 他不想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毕竟他可以利用那些时间和甄言一起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那几个小警员刚走,那几个派去搜查的小警员就回来了。 一个瘦高模样的小警员走到张警官身边同他耳语,“结果出来了,那剂过敏药膏有毒。” 张警官听完就要赶过去,“老板娘人呢?” 小警员答道:“我们已经将人扣下来了,并且立即对她的房间进行了搜查。” 对方这么说,一定是查出了什么东西,不然不会提起。 这个消息让张警官不得不严肃以待,“查出什么了?” 小警员停顿了一会儿才答:“我们在她的柜子里找到了死者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