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镜之影》 1.第1章 :拜师子弃 一百年后,当邹梦鸿再次来到东海之滨,凝望着接天碧波,追忆起长眠海底的挚友,他一定不会忘记那个昏昏沉沉的黄昏,那个满是精灵的山谷,那个狭小但却分外整洁的房间——因为那仿佛是他记忆的开始,对于自己从何而来却又始终无法记起分毫。 不知睡了多久,梦鸿才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盖着棉被,躺在一张小床上。稍稍稳了稳心神,不禁闻到了阵阵酒香,梦鸿感觉仿佛遇到了久违的好友一般,颇不能忍。想要翻身下床,肢体却隐隐作痛,低头看去,只见身上缠满了创药。稍一用力,只觉左肩痛如金疮崩裂一般,不禁哀嚎一声,再次躺了回去。不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一个虬髯大汉,浓眉阔额,虎目圆睁,身长足有九尺。只见他手托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个瓷碗,来到切近,将瓷碗递给梦鸿,并不说话,返身而出。梦鸿只觉苦涩难闻,知道是疗伤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不久,只觉昏昏沉沉,再次醒来之时,则已是正午时分。 梦鸿起身,感觉痛楚减消,见床头有一根木杖,于是便拄着走出了门外。只见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山谷中,四周百花丛生,花丛中,不时有许多奇异的生物,当真是前所未见。沿着屋前小路信步向前,才走了没几步,便瞧见十步外站着那个虬髯客。 梦鸿挨到切近,一躬到底:“在下邹梦鸿,多谢这位壮士的搭救之恩。” 虬髯客并不转身,似乎依旧在观看屋外的景致,好一会似乎才回过神来:“你叫邹梦鸿?这个姓氏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来自哪里?” 梦鸿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此刻我脑海中一片浑沌,想不起任何的事情,不过我似乎记得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当我醒来之时已经在这间屋子里了。” 虬髯客闻言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这才转过身来,可眼神似乎依旧在看着别处,只见他信步向着梦鸿走来脸上略略带着几分笑容:“那天我路过东海平原,看到一群妖魔正在追你,眼见你危在旦夕,我便出手相助,救得你的性命。那儿离我住处不远,于是我就带你回到了这里,幸好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未伤及筋脉。” “似乎的确如此。”梦鸿摸了摸缠在身上的绷带,触手之处依旧隐隐作痛,“只是我因何会到那个什么平原,又因何会被妖魔追赶,我一点都无法想起了。” “也罢!再将养几日,你的伤势即可痊愈,不知你的家在何处?倘若十分遥远但说无妨,我可以送你回去。”眼见梦鸿伤痛未愈虬髯客搀起了他的一个胳膊,示意他随着自己一道先回屋歇息。 “多谢好意。”梦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步,长长叹了口气,“恐怕纵使有家我也无法记起了……”说罢脸上不禁满是凄怆。 虬髯客道:“既如此,可暂时在我的草庐中休养几日,待彻底痊愈后再做打算。”说话间两人已然回到了屋中。 又过了三天,梦鸿感觉伤势已无大碍,可是对于自己的来历依旧不能想起丁点。第四天一早,梦鸿刚刚醒转,尚有几分朦胧,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熹微的辰光,突然听得脚步声伴随着开门的声响,虬髯客托着一个木盘上头搁着一碗闻着颇是清苦的药汤。梦鸿急忙掀开被子转身下床迎了上去:“恩公,承蒙搭救性命梦鸿已然感激不尽,这端茶送药之事岂能再来劳烦你呢!” 虬髯客将木盘搁在桌上,搀着梦鸿在床头坐下,自己则搬了把椅子挨着他:“一会儿记得把药喝了。对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此言一出颇是触动了梦鸿的心事,只见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脸上一片茫然:“如今我的伤势已经痊愈,原本打算告辞。只是……只是我至今无法想起家在何方。” “哈哈哈哈!”虬髯客朗声大笑:“那就在我这儿住下去呗,我这空谷可不介意多你一个人做伴儿。等你哪天住腻味了,想起自己的家乡了再走也不迟。你觉得如何?” 梦鸿感到心中一团温暖,险些掉下眼泪,嗓子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虬髯客见他的神情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性子豪爽颇是见不得这般男儿泪,急忙转了个话题道:“对了!你学过什么本事么?” 梦鸿不知他何以会有此问,连忙答道:“似乎在小的时候学过一些剑术。” “剑术?哼!”虬髯客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学那种无用的本领有何用!”声如洪钟,震人心魄。 梦鸿吃了一惊,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间错愕无言。虬髯客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缓和了脸上的怒容:“你愿意和我学本领么?” 梦鸿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眼睛自顾看着被子:“承蒙恩公抬爱,只是我的底子太差,似乎还记得以前学习剑术的时候,纵使勤练数月都赶不上那些只练几个时辰的,这几天我反复回忆东海平原的遭遇,彷佛记得被一个妖物追逐,我以随身佩剑与之相抗,才一下,剑就断成三截,自己还被打伤。若不是恩公及时赶到,恐怕此刻我早已曝尸荒野了。” 虬髯客笑了笑:“你且不用推辞的那么快,这些天我仔细观察了你的资质,颇是适合修习我这一门的本领。当然,我子弃从不强迫别人,倘若你执意不愿,我自然放你他去,若你愿意留在此处,我们做个邻居,日日对饮倒也痛快。” 梦鸿自幼荏弱,将近弱冠犹如处子,常引以为恨,虽然记忆早已被撕成了碎片,可始终记得自己当年学艺之时颇不受人待见,还时常被人嘲笑,故而今日听闻此言竟当即拜伏于地,高声道:“师父在上,请受邹梦鸿一拜!”言毕叩首再三。 虬髯客扶起,笑道:“甚好甚好,我子弃毕生所学,今日终于有了传人!”说罢,转身向西,望空戟指:“北辰小儿,你纵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却只教了七个窝囊废,妄称‘七使’,真令人不齿;我子弃今日立誓,十年之后,此徒定会名震四海!以报前者天心之辱!” 梦鸿问道:“师父,这北辰是何人?”子弃不答,大笑数声出屋而去,梦鸿眼望西方,茫然不知所措。 次日,子弃把梦鸿带到一棵大树下,见他走路依旧有些蹒跚便示意他坐在一块青石之上,他自己则背着手原地踱着方步:“天地间有五行,名唤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左右着万物的生存与死亡。而为师所学便是运天地间这五行之力,辅以阴、阳之功而成。你看好了,我先为你演示几招。”说罢,轻舒右掌,只见掌中隐隐有一团雷电之气,继而望空抛掷,瞬间黑云密布,惊雷震天,耳闻爆裂之声,对面山巅巨岩竟被炸成齑粉,顺着陡峭光秃秃的山体滚落下来。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梦鸿仿佛都来不及表示惊诧。子弃微微一笑,掌中又现一团真火,望百步外十围巨木疾射而去,瞬时那棵大树熊熊燃烧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然化作一根焦木,轰然一声倒下扬起尘埃纷纷。接着子弃又将风、水、土之术一一演示,谷中忽而狂风大作,继而飞雪漫天,最后,则将齑粉糅合成岩,还归山巅,一如当初。 梦鸿只看得瞠目结舌,口不能言,过了很久才拜倒于地道:“师父的神功,梦鸿恐怕不能尽得,令师父失望。” 子弃伸手将他扶起:“此道极赖天赋,若愚钝之人,纵使日夜勤修,亦不能有分毫精进,若是天资过人之人,则一日万里亦不是难事。你虽荏弱,不能修习剑术,不过苍天有眼,你的资质修习我的法术却无半点障碍。”说罢,便以入门心法相授。梦鸿果然天资过人,过耳不忘,未半月,已将所有心法口诀牢记于心,子弃大喜过望。 这一日,梦鸿照例晨起见礼,子弃道:“梦鸿,你来我这里多久了?” “蒙恩师不弃,学艺已有月余。” “所传授你的心法口诀都记熟了么?” “嗯!”梦鸿颇是兴奋地点了点头:“已然全部谙熟于心,不信我可背诵与师父听!”说罢不待子弃答话便滔滔不断地背诵起来,恰如行云流水丝毫没阻隔。子弃全神贯注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早已洋溢开来,梦鸿偷眼看见更是踌躇满志,将声调都提高了许多,时不时配合几个手势更有手舞足蹈的架势。背到最后几百个字简直是一气呵成,末了梦鸿长长舒了口气,得意洋洋地看着子弃如痛饮美酒般沉醉的面容。 梦鸿道:“师父,徒儿可有背错么?” 子弃这才回过神来,转身仰天长啸:“苍天待我不薄啊!待我不薄!咳咳咳……”说罢剧烈咳嗽了几声。 梦鸿吃了一惊:“恩师莫非偶感风寒,还是让徒儿伺候你早些歇息吧!” 子弃一伸手示意不必:“好徒儿,孝心可嘉。为师好酒,昨晚多饮了几杯,想必是夜来稍感风寒,不必挂心。何况哪有一大清早就回房歇息的道理。”说罢又咳了几声,“你的心法口诀既已纯熟,为师当以招式相授。”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卷书册,颤颤巍巍交到梦鸿手中,“这册子上记录着为师早年的一些招数,你好好揣摩,十日之后演示给我看。为师这几天酒瘾难忍,谷中珍藏昨日殆尽,又要去沽些美酒了。” “此等小事何不让小徒代劳。” 子弃笑了笑:“为师所好佳酿远在千里之外,况且此刻你当以勤修为主,岂能因这点小事懈怠了学业!”说罢长笑而去。 梦鸿恭送师父出谷后回到屋中,恭恭敬敬地打开卷轴,见扉页写有风雷水火招式各一: 莲动泽川 崖顶冽风 炽焰熔金 掣雷撼地。 翻过一页,则是招式由来。但见“莲动泽川”那一页写的是: “年十八,偶过‘莲池’,遇莲波仙子,罗袜为小妖所盗,苦觅不得。余尝于酒肆中醉挞一猫妖,拾得此物,合浦珠还。仙子感恩,遂以此技相授。余学剑术十载,自觉再难精进,甫得此术,顿觉另一番天地,喜不自禁。仙子临别赠言,言吾当勤修风雷之术,则胜剑术远矣。吾日后自修,果如仙子所言,遂作此文,以谢仙子点化之恩。”之后乃是招式详解,不过梦鸿似乎对这些故事更感兴趣,略略扫了一眼又往后翻去。 翻到“崖顶冽风”只见上面写着: “别仙子三月,于‘莲池’日夜勤修,终有所成。本欲登‘天心岛’,与七使一较高下,未料三使远征,余者皆闭门不出,遂信步西行。天枢岛西,有一浮岛,遇一仙人,自称‘苻巽’,亦豪饮之辈,余以所携佳酿相赠,彼大快于心,乃以此技相报。吾偶言及仙子赠言,仙人亦不谋而合,由是此心更坚矣。” 梦鸿见“七使”、“天心岛”字样,忽然想起拜师之时师父戟指所言,不觉反复念叨一番,暗道:“真不知道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可以让那样慈祥的师父在提及这几个名字的时候变得这般愤恨,有朝一日我定要问个清楚!”。想罢便接着往后看。 “炽焰熔金”那一页写的是: “南溟,天地至阳之所在。今止至其北麓,便觉酷热难忍。方欲归,忽觉大地震颤,皲裂纵横。闻怪声自南方来,择一山头登而望之,竟遥见云雾中似有一红日。其时已过晌午,红轮西沉,吾知其为妖,然未尝闻其名于四海,心甚怪之。未几,是妖似有北来之意,吾遂急匿身于巨石之后,然终为其所觉。吾未及知其貌,便闻怪声阵阵,继有热浪翻滚,灼热难当。幸其时仙子所传莲动泽川已然精纯,仗水灵护体终免一死,然佩剑则化作金水矣。吾择小道而奔走,终得脱。” 往后看了看便是招式详解,看来这一招并非得自传授乃是师父自行悟得。梦鸿心里赞叹一番,暗想:“将来若是得空一定要好好让师父给我讲讲这段往事,究竟是何等的妖灵竟有这般的修为。”想罢自己点了点头,嘴巴里“嗯”了一声,仿佛在说“就这么一言为定了”一般。此时他已然对这本书卷爱不释手,想着还有那最后一招便急忙往后翻去,瞧见“掣雷撼地”四个字他心里一阵欢喜,可他刚看了一眼就是一愣:“嗯?这是何物?” 2.第2章 :恩师宿疾 就看与之前不同,这一页的大半的篇幅乃是一个妖魔的画像。梦鸿由于失去了记忆,这段日子又是住在这个幽僻的山谷,所以对于“妖魔”的印象多半便是豺狼虎豹那般的模样。而眼前这画中的妖魔则与之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只见它看身形颇似一条长蛇,但偏偏长着四个爪子,再看它的脑袋梦鸿更是觉得奇异:竟似一只巨鹰。 “这世上还有这等怪异的妖魔么?”梦鸿喃喃自语着,可料想自己的师父不会无端妄言,只得是姑妄言之姑妄信之。再往下看,只见那妖魔画像下方的空白之处写着: “东南一隅,水灵丰沛,更有一处,雷灵充盈。是处湖泊密布如星,道路极狭,阡陌纵横。湖中尝见异蛇二,后知其名乃钩蛇与鸣蛇也。”看到这儿梦鸿无意中又瞥了一眼那妖魔的画像,接着往下看去: “钩蛇者,似与寻常巨蛇无异,然其尾生一巨钩,与毒蝎绝类。鸣蛇者,背生飞翼,善作恶声,闻之穿耳裂脑,苦不可言。”梦鸿不自觉地又盯着画像看了半天,暗想:“似乎从师父的描述来看,这画中的妖物既非钩蛇也非鸣蛇。究竟是何物呢?”再往下看: “后行至一处,竟迷失方所。正惶惑间,忽闻雷霆之声自湖面来。及其止,四野俱寂,亦不闻鸣蛇恶声。未几何,惊雷复起,水波荡漾,迷雾中隐现一巨妖:其首似鹰,其身似蛇,其尾似鼍,体生四爪,皆具五指,遥望之竟不能度其高,事后思忖恐有千尺。彼时吾见是妖,心下骇然,恐为其所觉,幸雾气忽起,吾终得脱。逃遁之时亦闻阵阵雷鸣于后,撼地之威真前所未见矣!”再往后看,与“炽焰熔金”一般,这一招亦是师父自行悟得。 梦鸿合上书卷望着窗外出了神,脑海中所想象的尽是南溟与雷泽之上师父遇险之时的场景,可是他的经历太浅,终究是难以构想完全,不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沮丧,索性便不再去想。其时已近正午,小屋中颇是有些闷热,梦鸿便来到屋外找了一棵大树在树荫下开始潜心研读起那些招式来。 原本他便有超群的天赋,这一心无旁骛当真可谓是“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不一会儿便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渐渐地意由心生,身随意动,梦鸿每有所得都会感觉那招式便在自己的身子里发动一般。效法着师父那天为自己演示的模样比划了几下,虽然他的劲道还不足以将巨岩化作齑粉,可是一招一式之间竟颇有子弃的风范,一时间谷中风雨雷电次第奔涌,那景象竟与那天师父为自己演示之时一般无二。梦鸿简直不敢相信,惊喜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少顷谷中的灵力渐渐平息,几棵大树已然倒卧在地,梦鸿看着被劲风吹散的浓云后露出了红日的光芒,不禁仰天大笑。 没一会儿,红轮西坠,月衔半规,梦鸿自觉招数已熟稔于心,便靠在树干上看着远方天空。只见北方一颗星辰直指地心,在它的切近则是一个巨勺,正是北斗七星。梦鸿喃喃道:“记得师父有一回不经意间提起过,那七使的名号便是以这北斗七星来命名的。还有那北辰,不知又是什么角色?嗯?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极北的那颗星便是唤作‘北辰星’吧?难道此人与它又有什么联系么?哎!每每提及这些师父总是三缄其口或者顾左右而言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好想知道啊!”梦鸿脑海里这般胡乱的想着,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就这般勤练数日,到了第十天头上颇觉志得意满。日过正午,子弃只身归来,并未携带任何东西在身上。梦鸿见他的气色与临别之时似乎并无二致,皆带着几分病容,原本精光大盛的眸子此刻也略略失去了几分神采,心中不觉隐隐作痛,暗道:“难道师父当真得了什么疾病,为了不使我分心才刻意暂离么?”想罢上前一步搀着子弃的胳膊道:“师父,梦鸿见你的气色似乎真的有病在身。师父对梦鸿恩重如山,伺候师父左右乃是徒儿的本分。你可万万不能为了让我专心修炼而隐瞒病情啊!” 子弃笑着拍了拍梦鸿扶着自己胳膊的手背:“好徒儿,师父没白疼你。师父多少上了点年纪,这些都是多少年的旧疾,过些天自然就好了。我自己的身子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么?好了,现在可不是谈论为师身体的时候,快让为师看看你这十天可有什么进展!” 梦鸿知道不能再劝,来到一处空地便将那四招逐一演练了一番,一时间谷内的景象宛如那时子弃所演示时一样。梦鸿操演之时子弃正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拔去塞子准备过过酒瘾。乍见梦鸿所演示的景象不由大吃一惊,壶中的美酒不经撒了一地。待梦鸿操演完毕子弃脸上沉醉的神情更胜十日之前:“梦鸿啊梦鸿,你当真是上天为了眷顾我才赐予我子弃的么!实不相瞒,这些招数为师勤修数月方有小成,其中那莲动泽川与崖顶冽风当初更是得到名师指点,亦花去了我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不想贤徒独自研习,仅仅十日已臻大成。有徒如此,夫复何求!上天待我不薄!待我子弃不薄啊!” 梦鸿听闻师父夸赞心中喜不自胜,突然眼角余光瞥见子弃嘴角似有血痕,急道:“师父,你的嘴角流血了。”子弃闻言慌忙用衣袖一抹,笑了笑:“想必是醉中误伤,无妨无妨!” 梦鸿眼见师父的嘴角似乎并未有外伤,心中颇觉奇怪,但也不便多言。于是再次提出要送子弃回屋歇息,这一次子弃没有推辞。两人来到屋中子弃掏出酒壶还想喝一口却发现仅剩的存量已在方才被自己给撒光了,只得冲梦鸿道:“好徒弟,去为为师取点酒来。” 梦鸿本想劝谏,可见到师父一脸的倦容却又实在不忍再拂逆他这个小小的请求,只得实话实说:“师父忘了么,如今谷内美酒已尽。十天前师父说要去沽酒,不知是在哪里?且让梦鸿为你去沽些好酒回来吧!” “是为师糊涂了!”子弃拍了拍脑袋,“也罢!不喝也罢。我有些累了,梦鸿你且退下吧!让我歇一歇。”梦鸿伸手为子弃宽去外衣,准备扶上床榻,岂料手触之间就听子弃“啊!”的一声痛叫,梦鸿直惊出一身冷汗。 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手掌碰到了师父的肋部:当年那肌肉强健的子弃不到半年的光景竟然瘦弱得皮包着骨,触手之处竟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嶙峋的骨骼。梦鸿再看了看师父的脸庞——以往出于对师父的礼敬,见到子弃的时候自己往往都是垂首答话,并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今天仔细一看后心中更是如同刀绞:只见师父的胡须似乎茂密了不少,可这十天不见已然夹杂了不少白丝。脸庞也渐渐深陷下去,只是因为胡须的关系粗看倒也不觉得。 梦鸿扶着子弃躺在床上,盖上被褥,自己则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强压着心头的急切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问道:“师父,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梦鸿虽然不通医术,可是这风寒之疾绝无可能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 “好孩子。”子弃笑了笑:“有些事情到了时候为师自然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你先去吧,让为师好好歇一会儿。” “是!师父……”在梦鸿心中子弃便有如自己的生生父亲一般,他的话自己决不敢有半分违背,只得暗暗擦去眼角的泪水,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轻轻关上了屋门,没走几步就听到屋里传来师父的鼾声。梦鸿来到外头,只见夜色早已深沉。 次日,子弃稍稍恢复了些精神,靠在树下看着梦鸿演练技艺,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无须指正,脸上充满着幸福的神情。到了正午,子弃唤梦鸿来身边歇息,闲聊中梦鸿每每要问及师父病情之时子弃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偷眼观看师父的神情似乎浑然不在意一般。梦鸿知道师父的脾气,也便打消了追问的念头,歇了半个时辰后又继续了上午的操练。自此,子弃以生平所学倾囊相授,梦鸿一点就通,闻一而知十,不知不觉又是半年的光景。 这一日,梦鸿忽然有了些感悟,想要找师父问询一番。可找遍了屋子前后都不见子弃的踪影。正在诧异,猛一抬头,却见自己的师父坐在对面半山腰的一个亭子里,似乎正在饮酒,可每喝一口都会攥紧拳头放在嘴边剧烈地咳嗽几声。梦鸿知道这半年里子弃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只不过似乎他年轻的时候底子还颇是强健,故而一时半会儿倒也并没有轰然倒下的危险。可是这四五天来每每见到师父像往常那样饮酒的时候都会伴随着极其剧烈的咳嗽,但当自己想要询问的时候师父总是故作无事的模样,而昨天晚饭之时当师父又一次剧烈咳嗽之后,梦鸿在刷洗碗筷的时候发现师父的饭碗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血印。当他来到师父的屋前时子弃已然沉沉睡去。 现在他见到师父一个人坐在那个亭子上,似乎是在躲着自己的样子。梦鸿急忙小心翼翼地来到山脚,抬头看去师父双眼始终看着远方显是尚未注意到自己。去往亭子的山路颇是陡峭难行,梦鸿暗想:“师父已然病成这样,为何还要强行上去呢?”再抬头一看,却见子弃已然歪着脑袋靠在柱子上,似乎正在小憩。突然交叉在胸前的双臂一松,怀中的酒壶从半山腰顺着那条小道咕噜噜滚落了下来,中途磕着一块石头被腾空激起,梦鸿知道这酒壶乃是师父心爱之物,急忙一个纵身伸手接住,只见酒壁之上已然裂纹纵横。正在惋惜无意间一翻个,看到壶嘴上已然是血迹斑斑,想起师父适才咳嗽的模样梦鸿顷刻间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拽着道旁的枝条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 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亭子旁。此刻子弃已然醒来,看到梦鸿腰间的酒壶笑不由嘿嘿一笑:“我还担心从此便找不到这个老伙伴了,没想到竟然被你拾到了。来!快些给我。” “师父为何对梦鸿一再隐瞒!”可他不敢违背子弃的意志,只得含泪将酒壶递了过去。 子弃瞥见壶嘴的鲜血已然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可是他已然没有引出话头,只是摸了摸梦鸿的脑袋柔声道:“梦鸿,今日找我何事?” 梦鸿心知师父又岔开了话题,无奈的摇了摇头:“师父!梦鸿近日修习你所传授的‘百川奔流’一招时,每至将成之时,便会觉得五内翻腾,招式也不能尽数施展。徒儿前日强行以内力催动,可不料竟觉得肝胆都要爆裂,之后呕了好几口血。所幸梦鸿并未强求,晚上歇息了一宿也便无恙了。可是后来修习‘天火焚世’的时候也有这种感受,仿佛一股烈火自气海烧起,蒸腾而上,要将全身焚化一般。这些天我苦思冥想,始终不得要领,还望恩师指点一二!” 子弃闻言默然良久,脸上的神情竟如同槁木死灰一般。突然就听他大笑了几声,梦鸿颇是有些纳闷,刚想问话,只见子弃嘴巴一张一口鲜血喷射而出,继而又是剧烈地咳嗽再次呕出好几口血来。梦鸿简直就要吓哭了,急忙上前搀扶。子弃慈祥地看着他,眼中有着几分责备,似乎在说:“都二十多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爱哭。”梦鸿扶着师父再次坐下,子弃举起酒壶又喝了几口,气息平缓了些许,靠着柱子低声说道:“梦鸿,我收你做徒弟有多久了?” “回师父,有半年多了。” “日子挺快啊!”子弃咳嗽了几声,“老天当真是公平得紧,在我这风烛残年赐给了我一个如此绝世的弟子。可又在他尽得了我的真传之后便来向我索命。梦鸿,恐怕你我的师徒情分到此为止了!” 3.第3章 :诀别话语 梦鸿这些日子来最害怕的便是亲耳听见师父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此刻当一切都变成了现实后他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当场哭倒在地,好一会儿才强忍悲痛问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告诉梦鸿啊!难道到了今天,你还有什么事信不过我么!” “生死有命,徒劳伤感又有何意。你是我此生最心爱的徒弟,我又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之前不说只是或多或少出于私心,可是如今分别在即……”子弃知道梦鸿听到这一句情绪会再次波动,急忙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自己把话说完,梦鸿点了点头子弃接着说道,“如今分别在即,为师再欲隐瞒恐怕我的过往便将长埋地下了。咳咳咳……有些事情是该让你知道了!梦鸿,扶我回屋,此处夜间风寒,为师已承受不起。” “是!”梦鸿扶起子弃,缓步下山,到得屋中,已是星辰缀空。师徒回到屋中,子弃强稳心神,颤颤巍巍从怀中拿出酒壶,又饮了几口。梦鸿道:“师父重病如此,不宜多饮。” 子弃笑了笑:“孩子啊!若是没有这酒,恐怕早就没有你我这半载师徒情分了。”说着又喝了几口,“你可记得拜师那天为师所说的话么?” 梦鸿瞧着师父的神情已然明白他问的是谁,点了点头:“记得,师父言及北辰、七使。徒儿不知是谁,后来在卷轴上看到只言片语,每每想要问询,师父都不愿相告。” “孩子,非是不愿相告,只是那时时机尚未成熟。况且这一切的过往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说着吩咐梦鸿坐下,“那‘北辰’乃是伏羲大神的剑灵,天心岛的守护尊神,七使则是北辰七位亲传弟子。” “伏羲大神?天心岛?” “嗯!”子弃点了点头,“相传盘古开天辟地后,天地间的时序一直不稳。盘古死后,三魂七魄化作远古神族,其中以三魂所成伏羲、女娲、神农为尊,神族称为‘三圣’。三圣中,又以伏羲智慧最高,故而由他坐镇昆仑,统领众神。伏羲见时序不稳,于是日夜筹算,结果发现原来是天地之心已偏。” “已偏?那这天地之心原本在何处?” “此事我也并不清楚,似乎有个传说乃是在昆仑之巅,因为原本那昆仑山巅上就有支撑苍天的天柱。” “天柱……”梦鸿沉吟了片刻,“那后来这天心莫非是偏移到了天心岛么?” “不错,大神聚沙成土,聚土成岛,终成一个方圆百里的岛屿,继而糅以烛龙鳞甲,使此岛浮于半空,契合天心之所在。又恐其孤岛难镇,复以此法成七岛,环镇各方,起以北斗七星之名,而中心岛之名则取自北辰星。起初这些岛屿并没有人把守,后来传说那剑灵修炼有成,于是伏羲便令他坐镇北辰岛。那剑灵原本也并没有名字,后来他以岛名自称,世人就尊称他为‘北辰大人’。 “伏羲为了给他找些帮手,于是就让天人一族迁居到了那里。起先天人族的职责只是在七个环岛之上监看八方,据说那岛上有一面什么神镜,可以遥看千万里,若是一方有妖魔作乱他们便会将之禀告北辰,北辰便会亲往征伐。千百年来,那北辰南征北战,战功彪炳,深得人神敬仰。不过后来妖灵出没越发频繁,北辰渐渐开始应接不暇,于是伏羲大人建议北辰可以从天人一族中挑选一些才华出众的俊杰传授本领,让他们辅助自己共同镇守。北辰从族人中挑选出了百余位才俊,传授剑法,待其功成又挑选出最为顶尖的七位高手,各自主镇一岛,于是便有了这七使……”子弃说着暗暗掰了掰手指,“掐指算来,恐怕已有百年之久了……” 子弃说完这一大段话早已气喘吁吁,梦鸿在旁边认真地听着不忍再加以打断,过了会儿见他气息又平缓了过来才低声问道:“但不知他们又是如何得罪了师父?” 子弃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也是当年为师意气用事所致!那时,七使的名声日渐隆重,人族与神农一族的俊杰都慕名而来,希望拜在他们门下修习剑术。为师也一样,只不过我当年心高气傲,觉得七使不过如此,故而一心想要拜到北辰门下。可谁知道北辰那时已然不再收徒,所有慕名前往的后辈皆是拜在七使的徒弟门下。这与我的期望简直大相径庭。可为了学习剑术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留下。 “当时,七使的弟子加在一起有好几十位,其中自然是良莠不齐,我所拜的便是一个劣师,故而学了十多年始终不得要领,枉费了十年光景。我一气之下离开了天心岛,决定靠着自己的天赋与努力闯出一番天地。后来便是如同卷轴中所说的那样,偶遇莲波仙子和仙人苻巽,传以‘莲动泽川’和‘崖顶冽风’。之后,我的足迹踏遍四海,在南溟北麓领悟了‘炽焰熔金’,在雷泽顿悟了‘掣雷撼地’。勤修三载,自觉远胜那些鼠辈,于是就想在比武大会那天一夺开阳辅使之位。” “比武大会是什么?这开阳辅使又是何职?” 子弃倒了些酒水在桌上,蘸着在面前画了几笔比拟那天心岛的格局:“天心七岛各镇一方,岛上皆有神坛,坛中有一神镜,据闻乃是昆仑神山万年寒冰所成,可遥看千万里之外。七使于坛上日夜监守,若其方所有妖魔作乱,则可告于北辰知晓,北辰则视其强弱遣人剿除。这其中,开阳岛原本镇守正南,而在建岛之初,东南方向一直太平无事,故而开阳岛也兼而代为监管东南。不过不知为何,渐渐地这东南的灵力开始变得强大起来,而南方的灵力也始终不弱,故而开阳岛再也难以分心他顾,于是伏羲大神又在其旁建立一座辅岛,便是‘开阳辅岛’。而有了这开阳辅岛自然需要有一位开阳辅使作为镇守。为了挑选这位镇守,伏羲大人便嘱咐北辰召集一次比武大会。凡是七使门下,冠绝群雄者即可任之。那一日,天心岛上聚集千人,为师也在其中。不过,由于我那劣师的缘故我压根没入七使法眼。况且开阳辅使从一开始便有所属。” “这镇岛大事亦可如此儿戏么?”梦鸿闻言颇是忿忿不平。 “儿戏倒也不尽然,那人乃是开阳使的长子,自幼天资过人,在同辈中也算是顶尖的角色,自学成以来,所向无敌。故而大家都觉得他是开阳辅使的不二人选。而那孩子也当真没令众人失望,半天时间力挫众人。七使中,天权使最为好战,见其侄神勇过人,不觉技痒,亦跳入圈中与之一战,最终仅以半招险胜。不过在我看来只是那孩子剑下留情罢了。” “后生可畏啊!”梦鸿颇是有些赞叹,“师父,那后来呢?” 子弃喝了几口酒:“后来北辰自然准备把开阳辅岛的大印交给他,不过我站了出来,大声道‘尊者挑选开阳辅使,必须是学习剑术的人才能担任么?’北辰说‘只要是身怀绝技,在场中夺魁者皆可胜任。’于是为师我便奋然请战,七使检点名册,并未有我的姓名,便想轰我走。我那个劣师本就不入流,更是躲在人群中一语不发。最终倒是北辰道‘此人既有胆略,何妨一试。’” 梦鸿点点头:“这为剑灵尊者倒是颇有见地。” 子弃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我看倒是未必,恐怕是觉得我压根不是那孩子的对手,但又不想有失公允于是才答应的。总之我下了场,不出十个回合便以那招‘掣雷撼地’轻松击败了他。那孩子不服,再战,五个回合又败在我的炽焰之下,随身佩剑更是化作金水。正当我以为开阳辅使非我莫属时,开阳使怒斥我所施展的皆是妖术,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随声附和,更有人说我是妖邪,必诛之而后快。当时真是百口莫辩,幸好北辰及时制止才保得性命。 “我辩驳道‘我的法术得自仙人传授’,北辰默然无语,那群鼠辈还是叫嚣不断,不过最后北辰还是力排众议让我当了开阳辅使,那个手下败将则成了我的副手。三个月后,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些家伙的冷眼,最终挂印而去,找了这个幽僻的山谷隐居。这些年一直想要找个传人,可惜始终不能如愿。在你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弟子,颇得我的真传。可恨一日外出,竟丧命于妖魔之手。我只道苍天待我不公,终于在临终前得遇贤徒……咳咳咳咳……”说到激动处,子弃禁不住又剧烈咳嗽起来。 梦鸿闻言不觉潸然泪下,啜泣道:“想不到原来我曾经还有过一个师哥,可惜梦鸿无缘见他一面。师父啊!你的大恩梦鸿没齿难报。你还是早些歇息吧,不要再说这些诀别的话了。” 子弃摇了摇头,笑道:“梦鸿啊!你这般信任为师,我子弃当真无地自容。你可知道我适才一直在想什么么?” 梦鸿摇了摇头:“梦鸿猜不出。” 子弃惨然一笑:“我只希望你不会恨我才是!” 梦鸿闻言大惊,颤声道:“师父……何出此言……” 此时子弃咳嗽得已经快要直不起腰来,梦鸿急忙上前为师父捶打后背。 “重一些。”子弃趁着间隙低声道。 “是!”梦鸿口中答应,可想到师父这般羸弱的身子却依旧没加几分力道。 又捶了十来下,子弃猛烈地咳嗽一声,继而深深地喘了口气,脸上露出疲备但却轻松的神情,似乎把这一轮的劲头给缓了过去,他回头瞧见梦鸿焦急的眼神突然起了个玩笑的心思,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你早就想狠狠打我了是不是?” “徒儿岂敢!”梦鸿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傻孩子!你还当真呢!”子弃轻轻托了托他的胳膊肘,示意他起来,“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开不得半分玩笑。还跪着干啥,快些起来!我与你说笑呢,你是多好的孩子我还会不知道么!来,再给我几下痛快些的!” 在梦鸿的心中子弃从来都是一个威严而不苟言笑的人,纵使当他见着自己那么快领悟了他的绝学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时依旧有些不敢过分亲近的感觉。此时见师父一脸的真诚,全无往日的尊长的严肃,心里突然间感觉暖意融融,笑道:“师父可是当真么?梦鸿的下手可是很重的!” “来吧来吧!我就说你早就想打我了。” “好了,徒儿承认就是!”说着梦鸿攥起拳头又给子弃捶了起来。 “梦鸿啊!” “嗯?怎么了师父?是不是还要重一些?” “哈哈!好了好了!再重师父的心肺都快被你敲碎了!” “啊!师父……我……” “唉!你又来了,师父说啥你都当真。” “……” “梦鸿啊!” “徒儿在……”梦鸿低声回答。 子弃咳嗽了几声继续道:“刚才我听闻你这些天修习的遭遇,和我当年的情况简直是一般无二。咳咳……嗯没事没事!再给我敲两下。嗯!真舒服!那个时候为师离开天心岛也有了些年月,突然有一段时间每天我都会感觉真气反噬。起先因为并不剧烈我还以为是自己练功不得法,也就没太注意。可是越到后来反噬越是强烈。如此十余年,不觉筋脉渐废,而我壶中烈酒乃是暂时压制反噬痛楚所用。 “这些年我一直苦苦思索破解之法,却始终不得要领,在传授你技艺之前,我斟酌再三,本不欲让你也遭此痛楚。可后来终究还是抵不过私心,并且多多少少希望靠贤徒的聪明才智一同参详,或许可以……咳咳咳……没事没事……唉!如今,上天似乎不愿多借我些年月,当真是对我这私心的惩罚。这破解之法恐怕要靠贤徒自行参悟了,为师已无能为力。”说罢子弃面色凝重地看着梦鸿,眼神中满是无比的愧疚。 梦鸿没敢停手,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眼中含着热泪:“师父言重了!梦鸿这条命是师父救下的!倘若没有师父的传授,梦鸿此刻一定是个碌碌无为之辈,哪里可以想到有一天甚至可以拥有和师父一样的本领。师父对梦鸿,恩同再造,若是此刻一死可换,梦鸿定然毫不犹豫!师尊且暂时歇息数日,且容弟子三日,三日之内定能想出破解之法!” 4.第4章 :初涉江湖 子弃听了笑着点了点头:“三天么?好孩子真是有志气,师父真的没有看错人。” “师父,请相信梦鸿,就三天,三天之内我邹梦鸿一定可以想出破解之法!” “好!好!”子弃说着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 “师父你累了么?”见子弃不答梦鸿停了手,低声问道,“师父,徒儿先扶你上床歇息吧?师父!师父!”梦鸿一扶子弃的肩膀,只见他的身子绵软无力的向着自己倒了下来,梦鸿只觉得全身凉透,颤声道:“师父……师父……”伸手探了探鼻息,自己的恩师已然长眠不醒。梦鸿“咕咚”一声抱着师父的身子瘫倒在了地上,只觉眼角的泪水疯狂的奔涌可嗓子眼却再也发不出一阵哭声。 次日,梦鸿在山谷的深处找了一个幽僻的所在将师父埋葬。坟冢前立着墓碑,上书“恩师子弃之墓,不肖弟子邹梦鸿立”的字样。之后便在墓旁结庐自守,日夜苦思破解之术。这一想便是三年。 服丧既满,可这破解之术却依然毫无头绪。这一日正值三周年正日,梦鸿在坟前倒上三杯酒,默默祷祝道:“师父,梦鸿无能,当年夸下海口三天之内便能找到这破解之法。不料如今已过三年,却一无所成,梦鸿愧对师父的栽培。师父在世的时候,曾不止一次提及天心岛,虽然你始终不愿多说那里。徒儿倒是很想看看这座浮在空中的岛屿到底是如何模样。师父,请容梦鸿暂别些时日,待我从天心岛回来再陪师父你好好喝上几杯。”说罢磕了三个响头,回草庐整理一下行囊便走出了山谷。乍出深谷,梦鸿不觉长叹:“时至今日尚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这四年来寸步未离此谷,只是听恩师说此处名唤‘精灵谷’。而这天心岛又在何处呢?”手搭凉棚寻了寻方向,记得师父曾遥指西北,于是便信步向西而去。 大约走了两三天,这一日来到一个小镇,与其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是一片水泽:放眼望去,镇子中的水域约有十之七八,泽中荷叶如萍,道路阡陌纵横,皆宽五六尺。梦鸿脑海中突然记起了雷泽的描述,暗暗嘀咕着:“莫非这里便是雷泽么?”不过梦鸿虽然从未涉足江湖,但是他总算认得方位,细细回想了一下师父书卷中的描述这才想起那雷泽乃是在东南方位,而眼前这片水域乃是在精灵谷以西,况且此处给人一种无比宁静祥和的感觉,丝毫没有雷泽那般凶险——梦鸿虽然没有去过雷泽,可是一想到书卷中提及了两种怪蛇和一个不知名的巨妖心中便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厌恶与恐惧——他边走边想:“此处究竟是哪儿呢?” 其时天色已近黄昏,梦鸿正在寻思投宿之事,遥见不远处有户人家,看门面颇是阔气,看了看左右已然没有其他的住户只得上前叩打门环。“在下邹梦鸿!”梦鸿朗声道,“乃是行路之人,路经贵地天色已晚,可否容我投宿一宿。在下感激不尽!”好一会儿并未有人答话,梦鸿心里一阵嘀咕,眼看残阳将尽更是多了几分焦虑与不安,不由在原地来回踱起步来。 突然屋里传来一个声音,听着颇有几分苍老:“外头可是有行路之人要投宿么?”随着声音由远及近则是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梦鸿急忙抖擞了精神站直了身子。开门的是一个老翁,一头花白的发丝,脸上满是皱纹,颔下留着一尺来长的花白胡须。看岁数约莫七十不到的光景,穿着一身淡色的衣袍,样貌颇是和善。 梦鸿恭恭敬敬地一抱拳:“这位老先生,在下是一个行路人,途经此处,天色已晚,可否在此借宿一宿,讨晚残羹冷炙。” 老翁上下将梦鸿打量了一番,颇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好俊的小伙子!年轻人,老夫看你颇是面生,这莲池多少年未见外族人了,当真是稀客。快请屋里说话。” 梦鸿见老人样貌慈祥言语里更是透着一股子年高德劭的庄重,心里顿生好感,急忙深施一礼便跟着老人走进前厅。梦鸿环顾四周,屋子虽不宽敞,但颇是整洁,桌面之上更是纤尘不染。不一会儿,从后头转出一个青年人,看岁数约有三十多,额头上汗津津的,来到前头冲着老人一抱拳,可看着样子颇是敷衍。老人也不在意,冲那人点了点头:“看茶。”那人也不答话,转身而去。 老人见梦鸿适才一直在偷眼看那个青年,笑了笑:“这孩子适才正在后头练功,声音是大了些,所以老夫也是好一会儿才听到你的敲门声。” 梦鸿微笑着道:“老人家家里的仆从都这般勤练武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仆从?呵呵……”只见老人手捻胡须笑了笑,眼角下意识地往后头一扫,“他可不是什么仆从,论着是我的一个侄儿。”正说着,那个青年端着一个托盘来到前厅,托盘之上则是两个茶盏,将托盘往老人与梦鸿之间的桌子上一搁便转身又向后头走去。 梦鸿举起送到自己跟前的那个茶盏,才一揭盖,顿时觉得清香四溢,沁人心脾,不禁失声赞叹道:“好茶,好茶,不知是何处仙饮?” “呵!”就听那个青年颇是轻蔑地笑了一声,梦鸿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疑惑而又怯生生地看着老翁,老翁冲着青年的背影瞪了一眼,转而向着梦鸿笑着道:“别理他。” “嗯……”梦鸿点了点头,心里始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一时便不知该说什么。老翁从容地从一旁举起茶盏抿了一口:“嗯,孩子,你管这茶叫仙饮,其实这不过是用莲池之水冲泡的普通茶水。” “莲池?原来这里叫做莲池么?” 老人放下茶盏点点头:“不错,这里乃是天心岛下的一个小镇。” “适才听闻老人家称呼我为外乡人,不知这莲池所住的都是何人?” “这里住的么……”老人捋了捋胡子,突然看着梦鸿道,“对了,适才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晚辈邹梦鸿。”梦鸿一抱拳。 “哦!邹梦鸿。” 老人说着站起身子往前踱了几步,站在客厅门前看着外头昏黄的天色:“我们这里所居住的……乃是伏羲一族。不过外头总喜欢称呼我们为‘天人族’。”天人族这个名字梦鸿是听子弃说起过的,当时本想多问几句却一时不得便,此番又听老人提及颇是勾起了不小的兴趣,喝了一口茶道:“哦?为何会有这般称呼?” “据老人传说,当年三圣,孩子你可听说过三圣么?嗯!既然听过老夫就继续往下说。当年三圣效法自己的模样,攥土成人,我们一族乃是伏羲大人所造。这伏羲乃是盘古‘神魂’所成,又是三圣之尊,故而世人对我们一族素来敬仰。原本有人称呼我们为‘神族’,不过这颇是会与昆仑神族混淆。” “的确如此。” “自从北辰大人坐镇天心岛后,嗯对了,这段往事孩子你知晓么?” “略有耳闻。”梦鸿点点头。 “哈!我看你个年轻人倒还颇是有些阅历。不错不错,这倒省去了老夫不少口舌。当年北辰大人坐镇天心岛后一直觉得孤立无援。于是伏羲大神便令我们一族迁徙至天心岛,以助力北辰。七使……哦不,如今应当是八使皆是我族的血脉。我族在天心岛定居后繁衍生息,那天心岛你若是有所耳闻应当知道乃是伏羲大人以神术所成的一座浮于云层之上的大岛。” “确有耳闻,传闻是这岛中乃是糅合了烛龙的鳞甲所致。” 老人“嗯”了一声,似乎更加诧异这个年轻小伙子见识这般广博,眯着眼睛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正是因为这天心岛浮于云层之上,故而我族便得了这个天人族的别名。” “原来如此!”梦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可是为何老人家却住在这莲池呢?” 老人道:“那天心岛上灵力强盛,故而似我这等年迈之人和那些刚出生的婴儿都难以承受,于是北辰大人便在山脚下选择了这片灵力充盈但却十分柔和的所在,供我族老幼居住。我族青壮十八岁那年会有一场考核,通过者才允许移居天心岛,否则只能继续在这莲池修炼。” “原来如此,可是我这一路走来感觉这里人烟稀少得很。” “那些年轻人都去外头修炼了,以期有朝一日可以重登天心。”老翁背着手缓步回到座位上,举起茶盏抿了口茶,“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像我这样的老头子了。唉!老夫我也有好多年没和人那么痛痛快快地说话了,年轻人,今晚一定要留宿一宿,陪老夫说说话。” 梦鸿见老人言语颇是真诚心中也是无比的欢喜,连忙起身深施一礼:“既然老人家如此盛情相邀,在下自然却之不恭。” “哈哈哈哈!好!很好!孩子,可曾用过晚饭?” “咕——”梦鸿还没张嘴肚子便已经替他给回答了,直窘得他面红耳赤。 老翁捋着胡须笑得更是欢畅了,做了个手势示意梦鸿稍坐片刻,自己转身去了后头,约有一盏茶的工夫老翁回到客厅,后头跟着几个年轻人,梦鸿偷眼观瞧并没有适才送茶的那人。老翁以手虚指,几个年轻人颇是麻利地从后头端出一个圆桌,看这大小与普通凉亭中的颇为近似。老翁起身一拍梦鸿的肩膀:“来,年轻人,陪老夫干上几杯。对了,你能饮酒么?” 老人此言一出当真是勾起了梦鸿尘封三年多的酒瘾。在拜师的头些时候,子弃身子还挺健朗,师徒俩经常在练功之后对月欢饮。不过后来子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谷中的美酒殆尽之后梦鸿疼惜师父一直劝谏他不要贪饮,而他自己也渐渐地将时不时泛起的酒瘾给克制了下去。子弃亡故之后他将师父的酒壶一同埋入了棺椁,自此他更是滴酒不沾,仿佛一旦闻到酒的味道便会勾起了伤心事一般。如今三年已过,他心中的悲痛已然不如当年那般的强烈。眼前这位老翁亲切的神态让他恍惚间感觉到了师父般的温暖,故而当听得老翁的提问时急忙一抱拳:“老人家当真是问对了,梦鸿没有别的嗜好唯独好喝上两杯。” “哈哈哈哈!好!很好!来来来!梦鸿啊,今晚就陪老夫喝个痛快!” “恭敬不如从命!” 不一会儿,那几个青年人端上了酒菜,老翁招呼梦鸿入座。梦鸿这些年来一直隐居精灵谷,对于谷中的吃食早已有些腻味,如今初涉尘世,虽然这都是一些寻常的小菜,可吃着却感觉格外美味,每吃一口都会称赞不止。老翁起初以为梦鸿是有意奉承,不过看他言语之间很是诚恳,料他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没怎么见过世面。想到这里心中也便泰然,乐呵呵地听着梦鸿一个劲的夸赞。梦鸿的酒量远非老翁可以比拟,吃喝畅谈了不到一个时辰,老翁已然有了几分醉意,一旁的一个青年近前低语道:“师父,保重身子。” 梦鸿听他管老翁叫师父颇觉有些诧异,只不过如今老翁已然有些昏沉,询问这等小事也不急于一时,便应和那个青年道:“是啊老人家,还是身子要紧啊!” “哈哈哈哈——”老翁闻言朗声大笑起来,梦鸿见他满面红光银髯飘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心里暗生崇敬之意。老翁笑罢,撂下酒杯双手一撑桌子站了起来,身子颤巍巍地来回摇晃,身后两个青年急忙上前搀扶。老翁冲梦鸿摆了摆手:“年轻人!哦对了!邹梦鸿!今天老夫我可是当真高兴无比啊!来来来,老夫最后敬你一杯——” “老人家,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就这一杯,喝完就算,然后我让他们安顿你歇息,咱们明天继续喝,继续喝!哈哈,可好?来!干!” 梦鸿知道拗不过他,只得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既然如此,梦鸿再敬老人家一杯!”说罢两人一饮而尽。老翁似乎还是意犹未尽,颇有再饮之意,之前劝谏的那个青年在他耳边又低语了几声,老人这才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歇息吧歇息吧!”说罢冲梦鸿摆了摆手随着两个青年回了卧室。不一会儿其中一个青年复又返回招呼梦鸿去到另一间卧室。梦鸿见卧室不大,却十分干净整洁,向着那个青年感谢再三,那青年似乎浑然没有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梦鸿,不待他谢罢便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梦鸿自讨了个没趣,回想起黄昏时分那个送茶的青年人心里更是感觉奇怪,不过此时他的脑袋也开始昏沉起来,一来终究三年多未曾豪饮,二来走了这几天路身子也颇是疲惫,便将随身的包袱扔在床脚,将袍子脱下盖在身上,脑袋碰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5.第5章 :父仇兄恨 次日,天光大亮,梦鸿悠悠醒转,伸了个懒腰来到窗前,只见屋外不远便是便是湖畔,一排垂柳迎风摇曳,颇是生机盎然。梦鸿暗道:“看来昨晚我的确喝多了,竟然没有留意这后头还有这般景色。”想着便推开屋门信步来到湖畔,扶着垂柳放眼望去,只见湖水澄澈见底,靠近了看去便如同天空一般的湛蓝。水里游鱼若在虚空之中,或三或五悠哉游哉。梦鸿久在精灵谷中,虽说那谷里也有山涧溪流,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宽广的湖面,他将后背靠在树上,深深的呼吸着,不一会儿便仿佛沉浸在这胜景之中了。 突然就听身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将他拉了回来:“孩子,昨晚睡得可好?” “承蒙老人家挂念!”梦鸿说着急忙转过身来,冲着身后的老翁深深一礼,“老人家昨夜可还好么?” “哈哈!你瞧我现在的精神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老人家看着气色很好。如此梦鸿倒也放心了!” “呵?放心啥?”老人捻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梦鸿。 “我一直担心因为梦鸿的缘故让老人家多喝了几杯,生怕你年事已高如此豪饮会对身子不利。” “哈哈哈哈!好孩子啊好孩子!唉——”老翁说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转而看着湖面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若是阿桓有你这般孝心……唉!——”边说边摇头,带着无尽的惆怅。 “这阿桓是谁?”梦鸿低声问道,可似乎老翁并未听到依旧看着湖面,梦鸿见状也便不再询问垂手侍立一旁。不一会儿,昨日在老翁耳边低语的那个青年来到了老翁身后,抱拳道:“师父,早膳已经备下,还请师父前去用膳。” “嗯!”老翁这时才回过神来,“走吧孩子,一块儿去吃点东西。” 梦鸿偷眼看了看那个青年,与昨天安顿自己的那位一般亦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梦鸿心里一个劲的嘀咕:“这老人这般的热情,可为何这群徒弟一个个都冷冰冰的,叫人看了好不自在。”按着他的脾气宁可受苦也是不愿受人冷眼,只不过当着老翁的面不便多说,索性不去看他来到老翁后头抱拳答应一声,便随着他去了客厅。 用膳之时老人似乎心事重重,不再如昨夜那般的健谈,只是偶尔会冒出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梦鸿坐在对面低头不语,遇到问话随口答应几声,好几次觉得颇是文不对题不过老翁也不在意。用罢早饭,梦鸿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蒙老先生厚爱,酒宴款待不算还让梦鸿留宿一晚。原想留此多陪你几天,只是晚辈尚有要事在身,只得就请告辞。” “嗯?这就要走么?”老人这时似乎回过了神,“不再多留几天了么?好容易你来了陪老夫说说话,怎么这就要走呢?” “晚辈……”梦鸿听得老翁挽留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不过他实在不愿再受那群徒弟的冷眼,只得把心一横:“不是晚辈不愿留下,只是晚辈确有要事在身,待我事成之后再回转来陪老人家好好喝一杯,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也罢!”老人见到梦鸿去意已决也知道不便强留,颇是失落地看了看他点点头道:“孩子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梦鸿恭恭敬敬地一抱拳答道:“实不相瞒,在下正是想去一趟那天心岛,不知可否请老人家指点一下方向?” “天心岛?”老翁闻言眼睛似乎一亮,站起身子捋了捋胡须道,“年轻人,昨天老夫我也说了,那天心岛乃是伏羲大神以聚土之术糅合烛龙翼鳞所成,上面的灵力颇是霸道。我族十八岁以下的男女以及如老夫这般都是难以承受。想要上去须得经过一番考验才行。” 梦鸿闻言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老翁笑了笑:“不过你若是执意前往老夫也不便阻拦,毕竟你并非我族人,可以不必遵守这个不成文的族规。但你若是觉得有什么不适记得还请折返回来。”说罢伸手向着西北方向指了指道,“出了我们家门,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你会看到一条笔直的道路,道路两旁都是密密层层的荷叶,大概走上十里地就可以离开这莲池的地界。接着你只需要一直往西北走,看到云雾缭绕之处一直向上便可最终抵达天心岛。只不过这一路对于年轻人而言当真颇是凶险。孩子,别怪我老头子啰嗦,倘若你真的有什么不适记得还回到这里,陪老夫聊聊天喝喝茶也是好的。”说到最后老翁忍不住将手心搭在了梦鸿的肩头。 梦鸿只觉得一股子暖意从老人的掌心传遍全身,急忙深施一礼道:“在下多谢老人家的指点。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承受岛上的灵力,不过为了家师临终前的一些夙愿我想我至少需要试上一试。倘若当真力不从心,我定然会回到这里多和老人家说说话,喝喝茶。” 老翁点了点头,拍了拍梦鸿的肩膀:“年轻人颇是有抱负,甚好甚好。昨天我听你对于天心岛、北辰大人的掌故都略有耳闻,可见颇有阅历。” “老人家谬赞勒,这些事情都是听我师父说的。” “哦?”老人扬了扬眉毛,似乎对他的师父颇是感兴趣,“说起来你的师父是哪一位?他又有怎样的遗愿,可否说给我老头子听听?” 正说着,昨天那位端茶的青年正好从客厅门前走过,梦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正好与那人看了个对眼,那人冷冷的眼神与昨天并没有丝毫分别。目光甫一接触便立刻转开,抬脚跨过门槛进了客厅。老翁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无奈,那人冲老翁点了点头也不搭理,昂头挺胸向着后头走去。梦鸿对此人有着说不出的厌恶,不禁暗暗摇了摇头,抬头瞧见老翁依然看着自己便一抱拳恭敬地道:“回老人家,家师于三年前身故,他的真实姓名在世时一直不愿告诉我,只是以子弃自称。他在世之时曾任开阳辅使……” 将要说出“子弃”二字时,那人的半个身子已然消失在了厅后,当梦鸿将师父的名字全部说出后只见那人猛地停住了脚步,不过梦鸿却并未在意,直到说出“开阳辅使”四个字时,就听那人“啊!”地一声惊叫,梦鸿着实被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就见那人双眉倒竖,怒眼圆睁,牙关紧咬,双手攥拳,骨节“咯咯”作响,一个箭步回到客厅不顾老翁站在身旁戟指梦鸿怒道:“你再说一遍!你的师父是何人!” 梦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老翁,只见他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心里一个劲的打鼓,可此时已然不容他有更多一会儿的沉默,只得壮了壮胆一抱拳回复道:“家师一直以‘子弃’自称。” “哼!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来呀!”说一声“来呀”就听外头数人齐声答应,继而从后头及客厅外先后涌入四个青年,其中两个便是昨晚伺候酒饭的,另外两个很是面生,瞧年纪与那两人相差无几。就看他们四个每人背后都背着一柄宝剑,并且双手各持一刃,寒光闪闪,耀人双目,望脸上看,那寒若冰霜一般的眼神与昨日无异,此刻更是多了几丝杀气。喊话的那个一抬手,伺候老翁就寝的青年将手中的宝剑抛给了他,自己则抽出背后的佩剑。那人接过佩剑剑锋直指梦鸿的鼻尖恶狠狠道:“我就说为何我瞧你第一眼就觉得心生厌恶,哼!”说着剑尖在梦鸿眼前颤了颤,“快说!你师父的坟冢如今在何处!” 梦鸿初入江湖,乍见这情势一时间茫然无措。回头看着那位老人支支吾吾道:“不知晚辈有何开罪之处,还望老先生明示。” 老翁还没开口,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梦鸿一眼,恨恨道:“杀兄之仇,丧父之恨,本欲一并清算,不料子弃狗贼竟先行一步。不过他休要以为可以一死了之,你速速将埋狗之处告知,老子定要将其挫骨扬灰,以销心头之恨!否则今日要让你偿我父兄命来!” 梦鸿一开始觉得一种莫名的恐惧,可这人言语间对自己敬如神明的师父极尽侮辱之能事,心中的怒火渐渐将恐惧给压了下去。只见他稳了稳心神,双眼直勾勾地盯视着那一丝不动的剑尖,一抱拳冷笑道:“这位兄台,你我素昧平生,何故以恶言辱我恩师。俗话说死者为大,如今家师离世三载,纵有些小过结也当一笔勾销,为何更出‘挫骨扬灰’之言,岂非欺人太甚么?”梦鸿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响亮,可每一个字却饱含着无尽的愤怒。 那人“哼”了一声,腕子微微一颤就要向前刺来,说时迟那时快,就看老翁一抬手,手掌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那人急道:“梁叔,你这是为何!” 老翁冲他一瞪眼道:“暂且收起你的怒气,让老夫来问他几句吧。”那人闻言这才悻悻将宝剑隐在肘内,可双眼依旧虎视眈眈地瞪着梦鸿。老翁微微咳嗽了一声,转向梦鸿敛容道:“孩子,受惊了吧?”说着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我且来问你,令师生得什么模样?” 梦鸿见老翁依旧以礼相待,便稍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一抱拳道:“家师生得虎目虬髯,身长九尺,极其威猛。” “住手!”老翁一把抓住那人再次举起的右手往下一贯,狠狠瞪了他一眼,继而转头冲着梦鸿点了点头:“嗯!这么说我们便没有认错人了!邹梦鸿啊,看来令师生前并没有将所有的过往都实话告诉你,我想或许是他于此事羞于启齿吧!今日我就让你明白个中因由也好教你再无怨言!” 梦鸿听这老翁说话依旧十分沉稳,虽然话中多少带着几分恨意,心中暗想:“当年每每要问起师父一些过往之事,师父总是不提,只是临终前才将心腹话告诉我。不过许多地方确实令人觉得有所保留,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可转念又一想不禁暗暗痛斥自己,“邹梦鸿啊邹梦鸿!你这是怎么了?才离开师父没几天你就被别人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么?师父待你恩重如山,不是父亲却比父亲还要亲。这老人又算什么呢?还有那个满口秽语的恶徒。就是真的有什么事,难道他们不懂得人死为大么!如此咄咄逼人原就令人不齿,你却反过来怀疑起师父,该死啊该死!好了,竖起耳朵好好听听他们说什么,如果他们胆敢胡言乱语你一定要拿出点气魄来,千万不能让这群无耻之人亵渎你师父的威名!”想到这里梦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冲着老翁抱了抱拳,态度也不如之前那般恭敬:“既如此,晚辈洗耳恭听。不过,晚辈也有言在先,倘若老人家你的话里有半句虚言,也休怪我邹梦鸿无礼了!” 那人听了梦鸿的话不禁嗤之以鼻:“虚言?恐怕只有子弃老狗才会……”话没说完瞧见老翁的怒目恨恨地把后半句秽语给咽了下去,一甩脑袋看着别处,嘴里哼哼唧唧。 老翁不再理睬他,向着梦鸿的方向走了一步:“你即是子弃的弟子,他可曾对你说起过当年为了争夺开阳辅使的那一次比试?” 梦鸿点头道:“略有耳闻。”说罢便将师父临终所说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梦鸿边说边注意周遭人的脸部,只见他们,尤其是老翁背后那人脸上始终挂着不屑的神情,时不时嘴里嘀咕几句,似乎是在说“一派胡言”、“卑鄙无耻”一般。梦鸿耐着性子,并无添油加醋,末了一抱拳:“老人家,这些便是家师临终前告诉我的,梦鸿如实转述,并无一句虚言!” 6.第6章 :墨髯劲松 梦鸿说话时那老翁始终垂着眼皮听着,身子纹丝不动,鼻子里也是一声不吭,仿佛如同一尊雕塑。待梦鸿说罢才缓缓睁开眼睛,捋着胡须踱步来到客厅门前。梦鸿生怕那个恶徒会突然挥剑刺向自己,故而始终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并不转身。客厅里沉寂了好一会儿,似乎老翁在看着屋外的景致。又过了一会儿就停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继而向着梦鸿走来:“好一个顶天立地的虬髯客,不想竟也是毫无担当之辈。当年他以妖术偷袭那位青年,得到了开阳辅使之位。之后挂印封金,不辞而别。可他却不知道,那位青年在那场比试之后便一病不起!” 梦鸿听老翁此刻的语调已然有些讥讽,便反唇相讥道:“一病不起难道就可以断言与家师有关么!” “嗯!问得好!”老翁点点头,“起初我们也以为只是普通的内伤,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可是过了七八天,那孩子竟然开始不断咳血,不论用什么药都无济于事。此事最后更是惊动了北辰大人。大人探视后说感觉那孩子体内有一股子雷火之力震荡不息,不断地吞噬、消融着他的筋脉。” 梦鸿闻言喃喃道:“掣雷撼地……炽焰熔金……” 老翁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两招。当时我们见北辰大人查出了病根,便祈求他救那孩子一命。北辰大人先是以寒冰之力化解了那孩子体内的炽焰,可是那股子雷灵之力他却是束手无策。当时为了孩子的命我们更是祈求去昆仑山一见伏羲大人,开阳使师兄更是提出愿意一命换一命。不过北辰大人却并未答应。想来是觉得伏羲大人每日操劳不愿用这等小事去叨扰他吧! “就这样又熬了大半年后,那股子雷灵之力最终将孩子的身子彻底击垮。最后,无比讽刺的是……无比讽刺的是……”老翁说到此处双眼已经含着泪花,梦鸿在一旁一声不吭地听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老翁缓缓语调又接着道,“无比讽刺的是,那孩子死的那一天正是他的生日!你知道他死的时候瘦弱成什么样子了么!全身上下简直找不到一块肉,就……就如同一张人皮包裹在一副骨架子上一般,这都是拜你的恩师子弃所赐!”老翁说到最后也不禁有些激动,身子开始不住的发颤。 周围的一众青年此刻已然双目含泪,老翁背后那人咆哮道:“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兄长。北辰大人束手无策后,家父始终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倾尽了毕生修为替他疗伤,希望可以化解他体内的灵力,可是终究还是回天乏术。家兄死后,家父心灰意懒,辞去开阳使一职,带着梁叔与我隐居此处,不到半年他老人家也郁郁而终。半年!只有半年!就让我失去了生生父亲和骨肉胞兄,这一切全都是拜子弃的妖术所赐。姓邹的!你回答我,难道这不是杀兄之仇,丧父之恨么!” 梦鸿闻言慨然道:“比武场中,刀剑无眼,纵有损伤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为何反要诬陷他人使用妖法。难道说这四海之内除了剑术以外一切的本领都被你们视为妖法么!”此言一出老翁就是一愣,双眼突然颇是惊惧地看着远方。 “梁叔,你怎么了!”身后那人问道。 “没……没事,只是……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说着老翁缓缓坐在椅子上,双眼一个劲的出神,周围的人包括梦鸿在内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老翁嘴里始终在嘀嘀咕咕,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闪过,他清晰地记得梦鸿的这一句质问与当年子弃所说的简直一般无二—— 老翁姓梁,本名一个“墨”字。不过他十五六岁开始颔下便生出一把飘逸的长髯,久了人们都以“墨髯”称呼他,后来他索性便在名字后头加了一个髯字。一百多年前,北辰按着伏羲的建议从族人里挑选了一百多位才俊,准备传授本领后挑选七人分镇七岛。梁墨髯便是那百余人之一。经过半年的授业与勤修,这百余人也渐渐分出了高下,梁墨髯与其他六人已然站在了这百人的顶尖行列,于是他们七人心里便渐渐将这镇岛使的位置视为囊中之物,唯独需要考虑的便是这座次。 依照北辰定下的规矩,学艺三年后会举行一次比武大会。先从百人中选出七个优胜,然后七人互相之间依次比试。武功最强者则任天枢使,余者依次排列。在平日里的不断比试切磋之中,这七人互相之间早已经知根知底,所以每个人心中对于自己的座次早已经心里有数。梁墨髯则被认为是第一任的开阳使。 这一天梁墨髯闲来无事,便来到莲池附近散步。来到一处小山丘突然从后头传来练功的声音,梁墨髯蹑手蹑脚地爬上丘顶往下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少年正在练剑。待他转过身子梁墨髯点了点头:“原来是他。”这少年姓谢,双名劲松,算得上是自己的同修,乃是那百人之中年岁最小的一个,身子也很单薄,看着颇有几分女子的秀气让人觉得弱不禁风。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从来也没人注意过他,梁墨髯认得他也纯粹是因为北辰召集百人齐聚的那一天正好与他比肩而立,看着谢劲松练功的模样梁墨髯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那一天的场景: “小弟谢劲松,见过这位兄台。” “在下梁墨,不过么,你也可以叫我梁墨髯。”说罢他笑着捋了捋胡子。 “啊!原来阁下就是那位墨髯客啊!”谢劲松笑着道,“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这个名号,今天竟然让我见到了你,真是失敬失敬!” “哦?我这名号有这么响亮么?”梁墨髯听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可是真的久仰大名呢!” 梁墨髯看这少年一脸的真诚心里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你多大了?” “小弟今年十六。” “如此说来我长你十岁。” “哈,我听说我是这一百人里头年纪最小的。” 梁墨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多少有些稚气未脱的感觉:“年岁长幼可不算什么,这镇岛使的位子是靠本领来取得,并不是依照年龄。” “小弟明白!”说到这“镇岛使”三个字那双灵动的眸子突然间放出两道精光,“小弟一定会力争一个位子的!” “好志气!”梁墨髯一拍他的肩膀,可心里却多少有些轻蔑,暗想:“就这个身子骨还想争取镇岛使么?” 之后便是艰苦的学艺。起先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谢劲松的天资着实令梁墨髯吃惊不小,虽然嘴巴上不愿承认可自己心里清楚与他差得太远。不过或许是因为谢劲松终究身子骨太弱小的缘故,在每月一次的小型比试会上始终不是自己的对手。渐渐地梁墨髯便不再去担心谢劲松的那句豪言壮语,甚至后来也不再与他过招比试。过了半年多,他和另外六人已然成为了人们心中七使的不二人选,至于谢劲松则压根默默无闻。 今天梁墨髯在山丘后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突然感觉他的身子步伐竟然与几个月前有着天差地别。而他的体格似乎也变得强健了不少,每一招每一式的劲道皆是雄浑无比。正看得出神,只见那谢劲松突然一猱身,将脚掌伸进一块巨石之下,继而一使丹田气大喝一声,竟然硬生生将这块千余斤的巨石踢上了半空,离地足有四丈之高。紧接着谢劲松脚尖点地一个纵身,随着那巨石一道跃在空中,继而手中利剑上下翻飞快如电光火石一般。将佩剑收入鞘中,左掌横推,按在巨石上口中又是一声断喝:“开!”顷刻间那千斤巨石在半空中炸裂成了千余碎块向着四方激射而去。谢劲松双脚稳稳落在地上,猛然间见他又从腰间抽出佩剑剑尖向上一挑,“叮”的一声脆响,就看剑尖上已然扎着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碎石。谢劲松将佩剑缓缓移到眼前,看着那块碎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突然他双眼中精光大盛,山丘后的梁墨髯就是一惊:“这眼神与他说出那句豪言壮语之时竟是那般相似。”还不待他回过神,谢劲松手腕微微一颤,剑尖上的那块石头顷刻间碎裂成了五六个小块落在了他的脚边。 “谁!”谢劲松突然抽出佩剑大喝一声。 梁墨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想来偷窥别人练功颇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可有心不出去已经被人识破了行踪,暗想自己与谢劲松多少有些交情,他应当不会责备自己,可转念又一想既然有交情为何又要偷窥别人呢?正在他踌躇之际,就听谢劲松“唰”地抽出佩剑,剑指自己的侧后方高声道:“到底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快些出来!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梁墨髯见他并非指向自己心里倒是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稳了稳心神,继而顺着谢劲松剑指的方向看去却并未瞧见半个踪影。梁墨髯此刻仔细回忆了一下适才的情景,似乎自己也的确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当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谢劲松身上故而竟浑然没有察觉,他暗想此人应当并无恶意。纳闷了片刻再一回头只见谢劲松也已然不见了踪影。 “刚才到底是谁?”梁墨髯喃喃道,“还有,怎么几个月不见谢劲松这小子的本领竟然精进到了这个地步?这可……” “啊梁兄,你怎么也在这儿?” 梁墨髯猛一哆嗦,一扭头只见谢劲松正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腰间挎着那柄佩剑。看他的身子骨似乎确实比半年前健壮了不少,颔下也稀稀拉拉有了几根胡茬,不过看脸上似乎还是有些稚气未脱的感觉。 “啊!兄弟是你!今天哥哥闲来无事,想四处走走。刚才经过此处听到练功的声音就跟着过来了。” “嗯?难道我听到的声音是哥哥的么?”谢劲松说着皱起了眉头。 “怎么?兄弟听到了什么?” “不知道,方才我总感觉旁边有人,可是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却发觉只有哥哥你一人。你是才来的吧?” 听谢劲松这样说梁墨髯松了口气,看起来适才他练功之时并未察觉自己在身旁,可这么说来到底谢劲松听到的声音是谁就变得更加蹊跷了。“不错,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瞧见你的背影一闪而过,我还在纳闷究竟是谁有这般迅捷的身法,你就出现在我后头,这下可是把我吓得不轻啊!” “嘿嘿!”谢劲松眨着眼睛摸了摸脑袋,“我也没想到会吓着哥哥呢!”说罢又向适才的那个方位看去,梁墨髯见他专注的神情与平日迥异,“有什么发现么兄弟?” “没有呢。”说着谢劲松向前走了几步,“哥哥你来看!” 梁墨髯来到跟前顺着谢劲松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头的一片草地上竟然覆盖着一层白霜。“现在已经是正午了,日头正高,为何这里竟然会有霜露呢?”梁墨髯弯下腰摸着白霜道,“啊!好凉!” “是么?让我来看看!”说着谢劲松也伸手摸了摸,“的确如此,究竟会是谁呢?” “毫无头绪。”梁墨髯捋着胡子一个劲地摇头。 “唉!算了算了,看来此人应当无有恶意,否则你我哪里还有命在?” “兄弟所言极是。” “哥哥今日可有空闲么?陪小弟喝上一杯你看如何?” 梁墨髯此刻心情颇是复杂,一来他也在思索适才究竟是何人在一旁窥视,二来他终究对偷窥兄弟练功感觉有些不安,况且适才兄弟问起之时他扯了个谎,自己知道自己的酒德素来会酒后失言,思前想后还是摇头拒绝了:“不了兄弟,看到你这样勤练功夫我却白白闲游了半天,现在感觉当真汗颜无比,喝酒之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哥哥我这就告辞了!”说罢也不容谢劲松挽留便抱着拳疾走而去。 7.第7章 :吟霜展 梁墨髯疾步匆匆地回到住处,猛地推开大门,只见屋里坐着两人,一个颇是有些少年白头,鬓边额角的头发已然雪白,不过脑门上的头发却依然乌黑。虎目之上一对卧蚕白眉颇是惹眼,消瘦的脸颊没有什么胡须,鬓角旁垂着了两绺白发;另一个瞧着似乎要年轻一些,一头的黑发竟挑不出一根白丝,与旁边那位形成鲜明的反差。双目微瞑似乎正在养神,平平的两道眉毛让人感觉颇是亲善,人中之上留着两撇黑胡,一对薄薄的嘴唇,左手拿着一把合拢的折扇缓慢而有节奏地轻拍着右手的掌心。 “哟!六弟回来了!”那个少白头不待梁墨髯说话先开口道。由于梁墨髯等七人早已将七使的位子视为囊中物,而各自的本领互相之间又是知根知底,所以早已在不经意间按照镇岛使的次序来命名各自的排行。梁墨髯乃是公认的开阳使不二人选,于是外头除了管他叫墨髯客外又多了一个“开阳六公子”的诨号。 此刻梁墨髯见到屋中的两人似乎觉得有些惊讶:“大哥,三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怎么?来看看兄弟还要先行通告么?”还是那个少白头嘴角带着几分笑容。 “大哥说的哪里话来!”梁墨髯一个劲的摆手,“只是平日里请都请不动你们今天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梁墨髯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 “六弟似乎有心事啊?为何这样行色匆匆,这可不是你的做派。”拿着扇子的那人依旧闭着眼睛,扇子还在手心慢慢的敲着。 “哪有心事,三哥就喜欢拿我说笑!”抬眼一看只见两人已然各自沏了一杯茶,茶壶搁在两个茶盏的中间,梁墨髯带点挖苦的语调道,“两位哥哥还真不把这里当外头,连我放茶的地方也能寻到。寻到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给小弟也倒上一杯。啧啧啧……”说罢连连摇头。 眼前这两位不是旁人,正是天枢使与天玑使得不二人选:那位少白头姓岳,双名吟霜;拿着扇子的姓方,双名展图。只见那方展图睁开了双眼,瞥了瞥梁墨髯又看了一眼岳吟霜道:“大哥,你看六弟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岳吟霜笑了笑:“六弟快坐快坐,我们哪里知道你会这个时候回来。”说罢从一旁的托盘里又拿起一个茶盏倒上一壶茶,起身来到梁墨髯跟前,“来,今日以茶代酒,我岳吟霜给我的六弟赔个不是。” 梁墨髯“噗嗤”一笑,接过茶盏坐在他俩对面,一声不吭地喝了起来。 “你看哥哥,他心里肯定有事。” “是啊!只是六弟脸皮子薄,看来是不好意思当着咱俩的面说呢,今天我俩来的着实不是时候,我看我们喝了这一杯就先行告辞吧!” “大哥说的极是,来!我也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说罢两人就要碰杯。梁墨髯急忙把嘴里的茶给强行咽了下去,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搁颇是烦躁地说道:“两位哥哥太会取笑人了!你们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太不将小弟放在眼里了!” “是么?”岳吟霜冲着方展图使了个眼色,“六弟心里有事却又不肯和我们说实话,分明是不把我俩当成你的兄弟,究竟是谁不把谁放在眼里呢?三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梁墨髯见岳吟霜一副慢条斯理地样子颇觉得心烦,也不待方展图搭话急忙接口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说就是了,当真受不了你们俩这一唱一和!” 说罢他举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茶,长叹了一口气便将适才见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番,末了道:“我看那谢劲松的功夫着实了得。真不知道是受了何人指点,我记得四个月前还与他交过手,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半点胜算。可是今天恐怕我都没有胜他的把握。”方展图见他茶水将尽急忙起身为他续上,梁墨髯冲三个善意地点了点头。 岳吟霜抿了口茶:“六弟,适才你说那片草地上是什么?” “白霜。”梁墨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岳吟霜回头冲方展图道:“三弟,莫非是?” 方展图打开折扇在胸前轻轻扇了几下:“应当不假,这前后联想起来也只有这个解释最说得过去。” 梁墨髯见两人又打起了哑谜忍不住叫道:“两位哥哥,你们……” 不待梁墨髯说完方展图急忙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岳吟霜笑道:“三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老六这个急性子再这样下去恐怕当真要冲你拔剑相向了。” 方展图合起折扇在掌心一拍:“也罢也罢!”说着抿了一口茶,“六弟,你我兄弟乃是北辰大人此番所召集百人之中的翘楚,那谢劲松我也多少有些印象。因为当时见着此人瘦弱的身子感觉与他那‘劲松’的名字颇是不相符。如今你我兄弟学艺已然半年多,三四个月前,谢劲松在你面前压根走不过十个回合,何以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竟然突飞猛进呢?如今想来,唯一的解释便是北辰大人!” 梁墨髯听了不禁一惊,刚要下咽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惹得自己咳嗽连连,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息摆手道:“三哥不要乱说,平白无故地怎么可以质疑北辰大人,难道你的意思大人私底下将未曾传授给我们的本领教给了谢劲松么?这压根不合常理,大人图什么?” 方展图捋了捋两撇黑胡回到了座位上,将左腿搁在了右腿上,身子靠在椅背抬起脑袋看着屋顶:“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理由,而且更加重要的一点,你所说的那片白霜毫无疑问乃是北辰大人留下的痕迹。” “北辰大人?你何以如此肯定?” 方展图看了看岳吟霜:“大哥,此事还是由你来解释一下,毕竟我们兄弟中只有你亲眼见过。” “嗯!”岳吟霜捋着鬓角的白发,“有一****练功遇到了一个难关,想要去找北辰大人。当时大人不在岛上,我费了好一番波折才在山下遇到他。不过当时的景象当真让我吃了一惊……” “怎么?”梁墨髯双眼凝视着岳吟霜。 “当时北辰大人似乎正在冥思,但是当我走到距离他百步之遥时,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气,越是靠近这股子寒气便越是强烈。待到靠近约有五十步远以我当时的修为已然无法承受。可是当我想要退回去时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然变得僵硬,举步维艰。那一刻我至今记忆犹新,我心里顿生一股恐惧,害怕自己会被冻死在那里。” “竟然有这种事!”梁墨髯将信将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我第一次说与三弟之时他与你一样也是不信。” “后来呢?那后来呢?” “我当时实在冻得受不了,全身打颤,似乎这惊动了大人。大人回过身看到了我,立刻起身向我走来,那股子寒气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周围又恢复如初,不过地上依旧留着一层冰霜。大人来到我跟前问我因何而来,我见他丝毫没有提及这件事的意思也不便多言,就将练功时候所遇到的那个难关告诉了大人。而在大人为我解惑之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大哥快说,大哥快说!” “我看到在大人的眉心之间似乎隐隐有一个龙形的标记。” “嗯!这我也看到过。”方展图接口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当时并没有再过在意。大哥与我说起北辰大人散发寒气那件事的时候我并不信,不过后来他提及大人眉心的那个标记这才让我忽然想了起来。我想大人身上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大人千年的修为,远非我们可以比拟,有着秘密也不奇怪。”梁墨髯喝了一口茶。 “不错!”方展图又站起身子摇起折扇,“但你方才提及了谢劲松,又说起了那草地上的白霜,前后联想也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当时恐怕北辰大人就在附近,甚至谢劲松所练的正是北辰大人私底下传授他的本领。” “不对不对!”梁墨髯连连摇头,“如果是那样那为何谢劲松瞧见了白霜不提这是大人留下的?” “傻兄弟啊!”岳吟霜瞧了瞧桌子,“若是你得到了私授突然被人撞见,难道你不会心虚么?那谢劲松定然是不希望被人知道这一点,恐怕是想要在比武大会上一鸣惊人。看来接下去你我兄弟可真要小心应付了!三弟!” “大哥?” “得闲的时候召集二弟,四弟,五弟和七弟,让他们平日里多多留意那谢劲松。看看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名堂。另外兄弟们的练功可要更加勤苦一些,千万不要在比武大会上丢人现眼了!” “明白!”方展图与梁墨髯异口同声道。 就这样兄弟七人平日里更加留意那谢劲松的一举一动,但自从那次以后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再也无法抓住谢劲松的任何把柄。起先七兄弟多少还有一些疑虑,可那谢劲松生性淳朴,为人直爽,在言谈话语之中却从来没有说漏过半点北辰私授的蛛丝马迹,加上在每月一次的比武小会上他也从来没有赢过七兄弟里的任何一人,故而渐渐得他们也不再把他放在心上,偶尔聚在一起提及的时候也只是将岳吟霜与方展图调侃一番,说他俩太过多虑。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多,这一天终于到了比武大会的日子。北辰岛上可谓人头攒动,那些挤不进去的人只得聚集在周围浮岛的边缘透过云层遥望着中心。一开始的筛选完全如同七兄弟所预想的一般,到了最后场内剩了十四人,七兄弟自然在列。若是过了这一轮之后便是排定座次的决战,不过这七人之间的这点秘密早已经被族人看在眼里,谁都知道最后的决战只是走个过场。在大会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多少希望出现几个新锐可以撼动七人的地位,可到了现在大家也基本死了这个心。不少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场,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言语之间颇是不满。 北辰端坐在神坛之上,对于人群的议论仿佛视而不见。此刻看到场内还剩下十四人便站起了身子,冲着众人拍了拍手,人群当即安静了下来。北辰也不答话,一挥衣袖示意那十四人各自站位准备,等他的号令便可捉对厮杀。 “好一个孤高的剑灵!”人群里一个声音道。 “小声点,小心被大人听到!”另一个声音急忙制止。 “他说的不错,北辰大人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第三个人应和着。 “大人乃是伏羲大神佩剑之灵,岂是我们可以比拟的?”还是第二个人的声音。 “也是啊!大人这些年南征北战,诛杀了那么多的妖灵,恐怕就是昆仑神族里头也没有像大人这般的。”第三个人回答道。 “怎么没有!你们这群人真是孤陋寡闻,难道你们没听过‘战神’的名号么?”第一个人撇了撇嘴,颇是有些不屑。 “战神?”那两人异口同声道,“是谁?” “据说此君名唤龙羿,也是伏羲大人身边的红人。早在大人之前便是功绩卓著了,你说这‘战神’二字岂是随便可以加封的么!” “既然如此有名为何我们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说你们孤陋寡闻还不信!” “你知道的多,那你说给我们听听啊!卖什么关子!” “好了好了,先看比武,虽然我感觉毫无悬念,但终究多少年才有这样一次。等看完了你们俩请我喝一杯,我就告诉你们战神的事情,如何?” “一言为定!”那两人道。 “快看快看,他们列队了。”旁边又一个声音大喊。 “哈哈!这下有看头了,有看头了!”第五个人见到场内十四人列队已毕连连拍手。 “怎么说?”之前那四人同时转过身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嘿嘿!你们瞧着吧,恐怕那七人之中有一个要让位了!”第五个人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8.第8章 :始料未及 再说场中,十四人已然一一列队。 “梁大哥,小弟有礼!” 梁墨髯一抬头,只见对面站着一个年轻人,体格颇是强健,留着三绺胡须,正满面含笑地看着自己。一对眸子烁烁放光,透射出无尽的自信与坚毅。梁墨髯觉得此人颇是眼熟,可仓促间竟回忆不起来。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哥哥不认得小弟了么?小弟是谢劲松啊!” 此言一出七兄弟都是一愣,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在岳吟霜、方展图与梁墨髯那次交谈后,七兄弟都对谢劲松留了心,但由于始终无法察觉任何可疑之处故而渐渐也就不再上心。大约又过了大半年的光景,谢劲松对于他们七人而言只是一个似乎需要注意的名字罢了。再之后他们几乎都要把这人给忘了。谢劲松拜师之时刚满十六岁,由于他自幼身子弱,到了十六岁还依然是个孩童。不过就在这短短的两年中,这个十六岁的孩童已然不知不觉间蜕变成了一个健壮的十八岁大小伙子。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突然感到隐隐有些不安,尤其是梁墨髯。 只见他神情颇是有些尴尬,抱拳还礼道:“你是劲松?没想到快一年不见竟然变得快让哥哥不认得了!” “哈哈!我也是啊。每日里就是练功睡觉的,突然有一天去河边看着河水里倒影出的自己的影子简直不敢相信了。”谢劲松说着挠了挠头,只有这个时候梁墨髯才依稀看到了一丝他当年的模样。 梁墨髯点点头:“好啊!我的兄弟长成大人了,不知道这功夫上可有长进么!今日哥哥就来领教一下兄弟的高招!” 谢劲松撇嘴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可霎时间又消失不见,梁墨髯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谢劲松抱拳拱手道:“既然如此,还望哥哥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 说罢两人各自后退三十步。原本其余的十二人早已列队完毕,不料中途出了这么一个插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俩的身上。“嘿嘿!好戏就要开演了!”人群中隐约传来一个声音。十四个人看了看神坛之上,北辰点了点头,依旧双目微瞑,十四人齐刷刷从背后抽出佩剑,一时间剑光闪烁耀人双目。 按下其余十二人不提单说梁墨髯与谢劲松。那谢劲松敬梁墨髯为兄长,故而始终抱着让兄长先出招的意思。而梁墨髯此刻颇是有些犹豫,可眼见自己的六位兄弟已然与对手搏杀在一处,自己在原地傻站着就显得极为突兀。虽说只是一瞬间,可终究觉得面上无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只是心底里始终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他眼角无意中朝围观的人群里扫了一遍,感觉人们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一咬牙一狠心挥剑向着谢劲松直扑而去。 谢劲松并不慌张,甚至都没有摆出防御的姿态。梁墨髯心里愤恨,暗道:“好小子,竟然如此轻视我梁某人么!”想着已然挨近了谢劲松的身前,纵身一跃挥剑直取谢劲松的顶门。谢劲松微微一笑,并不撤身,甚至都没有抬头只是将剑尖向上一挑,就如同那一日迎着落下的那块碎石一般。围观人众顷刻间发出一阵惋惜,以为这一下谢劲松必败无疑,可梁墨髯瞧见这一招心中就是一惊,那一日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了眼前。可他想要再变招已然来不及,谢劲松的那把剑刺得又快又准,就听一声尖锐的脆响,在这纷杂的激斗声中竟是格外的明显。六位兄弟听得声响都是一激灵,剑招顷刻间放缓了下来,都偷眼去看自己的六兄弟,他们的对手瞅准了这个良机齐齐进招,竟然一时间将原本的颓势给暂且扭转了过来。不过他们的修为与岳吟霜等人相比终究差得太远,虽说占了几下便宜可也就是五六招之内又被六人给再次完全压制了下去。 梁墨髯身子在半空中定格了一瞬,谢劲松腕子一使劲喊一声“开!”就见梁墨髯的那柄佩剑竟然顺着两侧剑锋的方向被竖着分成了两段。两段薄薄的铁片弯折到了一半的长度,就听“啪啪”两声脆响,他的手中只剩了一把半截的断剑。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谢劲松的剑尖距离自己的哽嗓咽喉已经不足三寸的距离。梁墨髯就觉得一股子剑气刺得自己无法喘息,额角霎时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暗道:“这下彻底完了!连这条性命也要赔上了!”可他闭眼等死有好一会儿,始终没有感到任何刺痛,一睁眼,就见谢劲松已然将佩剑还回了鞘中冲着自己抱拳拱手道:“哥哥,承让了!” 此刻剩余的十二人还在搏杀,虽然六兄弟已然完全占据了优势,不过他们的对手依旧苦苦地支撑着不让这份优势彻底变为胜势。适才梁墨髯佩剑折断之时人群中又一次发出了惊呼,不过这并没有再次影响六人的注意力,可当梁墨髯不出一招便败下阵来之时他们的惊愕已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嘿嘿,我说的没错吧!”人群中那个声音道。 “你是怎么猜到的?你认得那个小胡子么?”一个人问道。 “这个么,我自有妙法!” “卖什么关子!信不信我一拳打晕了你!”一个颇是健硕的汉子喝道。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我认得那个小胡子,就住我家隔壁。那小子天天苦练剑法,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啊!”那个壮汉说着捋起了袖子。 “而且有一天我好像瞧见北辰大人去过他们家。” “嘘——你说什么呢!你的意思是大人对那小胡子有私授么!你胆敢这样诬蔑大人!”一个小个子说道。 “好了好了,就当我没说行了吧!反正是你们非要我说,如今说了你们又不信。可不管你们信不信,看看看!那个长胡子输了不是。这一下他可没有开阳使的命喽!” “嘿!你这么有妙法那你来算算,这小子最终会成为哪一任镇岛使?说对了我请你喝酒,说错了!嘿嘿,别怪我的嘴巴子不认人!”那个壮汉紧了紧胳膊,爆出健硕的肌肉。 “不猜不猜!” “咋了!这就退缩了!得得得,我不揍你就是,猜对了请你喝酒,猜错了你请我喝,如何?” “呵!一碗酒算个啥!”那人脸上满是不屑,“比武这种事情哪有个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那七兄弟的本领原本相差的并不多,尤其是岳吟霜,林落尘与方展图三人,压根就是伯仲之间。只不过那岳吟霜膂力过人,最耐得苦战,百十来招他们仨是分不出胜负的,要论高下非得是三百招以后。传说那岳吟霜与林落尘有一回愣是打了五百多招才以林落尘体力不支而告负。” “哈,对对对!这个我还真是听说过。”那个壮汉点点头,“不对啊!我要你猜那小胡子的座次,你拉拉杂杂扯出那三人做什么?” “你这人空有一副骨架子,动动脑筋啊!”那人说着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脑门,“你还不明白么?一招打败梁墨髯,恐怕这天心岛上只有北辰大人可以做到,岳吟霜怎么也得拆到十招开外。按着这个来看,那小胡子定然可以打败岳吟霜,不过么!那姓岳的也不是浪得虚名,平日里苦练比谁都要勤,加上这过人的膂力,你没听过一力强十会这个说法么?所以鹿死谁手可真是不好说呢!你要我猜,我拿什么去猜!” “呃……听你这么分析倒是有理。”那壮汉虽然粗莽可倒是颇能明辨事理,“好吧!咱就看个热闹,这酒是喝定了,大家图个痛快不好么!” “这么说就对了!继续看继续看,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着众人又将目光投入了场中,此刻除了岳吟霜之外其余的五兄弟已然先后将各自的对手击败。五人站定将佩剑收入鞘中,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大兄长。只见岳吟霜似乎每一招都有所保留,且剑法分明有些凌乱,与他对敌的乃是一个有些面熟却完全喊不上名号的无名小卒,在他们看来岳吟霜只要尽力战胜他不会超过十招。可如今两人拆了已经将近三十招,依旧相持不下。老二林落尘冲着身旁的老四吴泰文低声道:“泰文,你看老大这是怎么了?” 吴泰文摇了摇头:“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小子我以前遇到过,在我跟前压根走不过十招,以大哥的功夫,原本五招就可以解决了他。怎生拖延如此!” 梁墨髯此时已经缓过了神,听闻老二与老四在那里窃窃私语便与一旁的老五与老七一道凑了过去。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却丝毫理不出半分头绪。“三哥!”梁墨髯冲着方展图低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别成天扇你那把破扇子!”梁墨髯此刻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已经浑然顾不得兄弟间的长幼尊卑。 那方展图乃是七人中最善智谋之人,平日里总喜欢带着一把折扇,也不知这里头有什么特殊的名堂,因为从来只见他优哉游哉地在那里扇着,不论之前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的大战亦或是之后将要面临何等可怕的妖魔,似乎他永远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如今也不例外,只见他双眼死死盯着岳吟霜,摇着折扇一语不发,任由身后四兄弟在那里低语仿佛浑然不觉。此刻听得梁墨髯出言责备,心里明白他此刻的愤懑倒也并不介意,回身冲着四人笑了笑:“大哥是在防着那小子!” 四人顺着方展图扇子的方向看去,就见对面那几个落败的人群中谢劲松正双手交叉胸前,双眼一刻不离岳吟霜的身子,时不时身子还会微微颤动,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嘴角还会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谢劲松?”梁墨髯似乎有些不解。 “我明白了!”林落尘点了点头。 “二哥,到底是什么?”梁墨髯一把拉住了林落尘的衣袖。 林落尘与方展图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林落尘开口道:“那个谢劲松邪乎得紧。之前一年多籍籍无名,今天突然间一招将你击败。如今只要老大战胜了那个小子,那谢劲松便会加入这最终的决战。他此刻看着大哥的眼神,恐怕是要将大哥的一招一式尽数记在心里,并且能够找到大哥的破绽。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小子所觊觎的便是那镇岛使的头把交椅——天枢使!” “怎么可能!”吴泰文还不待梁墨髯开口便急急接话。 “若非如此,大哥为何这般战战兢兢。你对大哥还不了解么?他对于敌人的眼神总有一种天生的敏锐直觉。我想在谢劲松那小子打败老六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凝视。老大如今这样拖延,无非是想搅乱那谢劲松的判断,你看老大已然二十多招没有使出他的看家本领,完全是与那小子周旋。老大膂力过人,再有十来招那小子定然体力不支,届时取胜又有何难呢!” 方展图用折扇敲了敲掌心:“老二说的不错。你们看,此刻那小子的步法已然凌乱,显然已是气力不济,不出三招大哥便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与岳吟霜对敌的那人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顿时身前留出了一大片破绽。岳吟霜正如那林落尘所猜测的一般,从一开始便觉得被一双烈焰一般的双眼给死死地注视着。依靠自己的直觉不一会儿便发现了角落里的谢劲松,他将梁墨髯击败的那一招自己看得分外明了,当时已经惊愕非常。此时又被他这样地凝视着,心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莫非这小子准备与我对敌么?不对!按照此次大会的规则来看,这小子极有可能还要再过一关,而他此刻却对于场中其余的兄弟视而不见单单注视着我,难道他竟有如此的自信可以轻松击败其余几个弟兄么?哼!好一个狂妄的小子,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9.第9章 :凝视之眼 岳吟霜并非是个急躁之人,从本性上来说也颇是宽厚,并且在那群被北辰所选中的弟子之中没有人可以赶得上他的勤苦。他的资质也可说得上是百年难遇,超凡的悟性不说更加可怕的是他过人的膂力。故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然成为了弟子中的第一人,第一次的比武小会之上力压群雄,无人可以在他跟前走过十招,这令北辰也觉得十分意外与惊喜。 不过岳吟霜每日的苦练最终给他的容貌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变——苍老。一个月前他俨然一个翩翩美男子,不出两个月鬓边已然全白,鬓角更是垂下了两绺白发,虽说眼角的鱼尾纹还不算太过惹眼,可这一转变最一开始着实让这位颇是看重自己容颜的美男子感到心灰意冷。没几天,那个平易近人的岳吟霜仿佛换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待人也变得极为冷淡。可不料这一来又给他带来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族人对他的尊敬仅次于北辰。因为那北辰一直以来都给人一种孤高的感觉,并且留着一头瀑布般的雪白长发,岳吟霜苍老之处颇与北辰又几分形似,变得寡淡之后又多了几分神似,加上在族中无人可及的剑术,最终为他赢得了那个出人意料的地位。 不久以后岳吟霜听说了这个消息,起初颇是觉得有些无奈,但当他渐渐习惯以后也便不再去介意,毕竟受到众人的仰视总还是一件颇为快意的事情,只要你自己有着足够傲人的资本。而对于比武大会这件事,岳吟霜从一开始便觉得这天枢使非自己莫属。林落尘与自己鏖战五百回合自己才以膂力取胜那已然是一年前的事情,这一年中他凭着自己更为勤苦的修炼如今已然让二弟在自己跟前走不过五十招。林落尘等人明白这一点,所以至今没有人想要去觊觎天枢使的位子。 座次之战最终会有七人入围,如何对阵乃是从族人里挑选一个年高德劭之人,将七人的佩剑先投入一个黑匣之中,蒙着老人的眼睛让他从匣子里任意两两挑选,最终选出的那柄单剑的主人则是首轮轮空。这法子看似挺公平,不过明眼人都明白其中的暗门——这七兄弟的佩剑各有精巧不同,凭谁看上几眼便可轻易分辨,尤其是岳吟霜的那柄重剑,且不论外型的大小单是这份重量便不是一个普通练家子可以轻易提拿得起,况且他们七人的座次在族人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故而不论是寻着哪个“年高德劭”,相信对于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如今岳吟霜心里所想的也正是这事,在他看来那谢劲松真的要和自己比试必然还会先与自己的一个弟兄过招。虽然也有可能会遇着比梁墨髯更不济的老七仇胜云,可纵使是那样也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多少窥探一下谢劲松的底细,只要老七不至于如老六那样被一招击败。 岳吟霜心里盘算着,手上始终采取周旋的策略与对面那个小伙子拼斗,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在此刻露出任何拿手的绝技。这一来却着实让他束手束脚,许多自然而然的招式须得硬生生给扭转回来,弄得自己颇不自在。三十招之后岳吟霜终于烦躁了起来,又是十余招他已然有些恼怒,心中突然间腾起了一股子浓重的杀意,不过他的理智始终强压着这团时刻便会燃爆的怒火。终于眼前那小子体力已然跟不上,脚下一个踉跄身前露出一大片破绽。岳吟霜突然间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般,猛地跃在空中挥起手中的那柄重剑照准那小伙子的顶门劈将下去。 这一下着实让兄弟几个惊得目瞪口呆,甚至包括方展图在内:他们这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大哥的眼神竟会变得如此可怖。那小伙子见状也已然快要吓晕,眼睁睁地看着重剑就要将自己的脑袋切成碎片。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计清脆的利剑出鞘声响,继而“当”的一声巨响,只见那小伙子的身子之外不知何时覆了一个薄薄的冰罩,形如半个鸡卵,那柄重剑狠狠地砍在了冰罩之上却再也难以前进一步。岳吟霜只觉得虎口一阵酸麻,定睛一看已然明白这是北辰大人施以援手。顷刻间惊出一身冷汗,偷眼瞧了瞧神坛北辰大人似乎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坐姿,谁也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出招的。岳吟霜长出了一口气,想要收剑回鞘,岂料竟发觉自己的这柄重剑被生生给冻在了这层冰罩之上,里头的那个小伙子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瞧着自己头顶之上一尺远的地方悬滞着岳吟霜的那柄重剑,剑锋依然向着自己的脑门,“噗通”一下,他双腿瘫软坐倒在了地上。 岳吟霜使出七成劲道,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冰罩的束缚,暗暗埋怨北辰大人让自己当着众人面出了丑,正当他想要使出十成劲道之时那层冰罩倏然间便消失不见,其时他正在奋力向后拔剑,弄得一个趔趄险些仰面跌跤,所幸他的功夫与临阵应变也着实了得,借着这后仰的劲道身子一纵,右手顺势向下一翻,精准地将重剑收入了背后的剑鞘里,自己也一个后翻稳稳地站回了自己的兄弟们身边。人群里一时间喧闹起来,有的称赞岳吟霜这一记漂亮的收招,有的则是对他如此狼狈的胜利议论纷纷。 林落尘赶忙跑过来道:“大哥!怎么样?” “无碍,无碍!”说着岳吟霜又用眼角瞥了瞥北辰,又看了看喧闹的人群,“一群聒噪的家伙!” “理他们作甚!”吴泰文道,“不过请恕小弟直言,大哥今天可是有些反常,难道真的如三哥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某个人么?” “哼!某个人!”岳吟霜嘴里将后面的三个字反复念叨了几遍,突然见到一旁的方展图正摇着扇子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群,“三弟,你看什么呢?” “在看看你的人。”方展图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 众人跟着方展图的眼神瞧去,只见对面人群中谢劲松依旧笑盈盈地站着,双手叉在胸前与适才的样子并无二致。“三哥,你看到了什么?”老七仇胜云问道。 “适才你们听到拔剑的声音了么?”方展图依旧没有转身。 “嗯?”几人闻言都是一愣,“我似乎听见了。”老五叶辰黝答道。 “嗯!我好像也听见了。不过紧接着就是老大的重剑砍在冰罩上的那声巨响,所以我倒是一时将那个声响给忘了。”林落尘若有所思地说道,“老三,那个声音有什么不对么?” “声音没问题。”方展图合起了扇子敲了敲手心,“你们可知道来自哪里么?” “三哥你又来了!有话痛痛快快说出来,为啥总是这么慢条斯理的,听你说话真是可以把人给活活憋死!”梁墨髯提高了嗓门,满脸通红。围观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一阵喧闹:“哈!内讧了内讧了!”“有趣有趣,嘿嘿,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梁墨髯似乎意识到了这点,连忙冲着方展图抱拳致歉,方展图冷冷地扫了一眼周遭的人群,眼神里似乎饱含着杀意,众人见了不禁一个激灵纷纷安静了下来。方展图“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回过身子冲着兄弟们道:“适才老大显然有些失了心智,若不是北辰大人出手此刻那小子的脑袋恐怕早已经成了稀泥。天心岛上谁不知道老大这柄重剑的力道,那个情况下又有谁有这个自信竟然可以从他剑下救人呢!” “难道说……”梁墨髯皱着眉头捋了捋颔下的长髯,“那谢劲松竟然……” “不错!那个架势分明就是准备用自己的佩剑去接老大的那一招,全然不是准备将那人从老大剑下拉走的意思,你说此事是不是十分令人在意呢?”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岳吟霜恨恨道。 “老大!快冷静些。”方展图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这小子摆明了就是来搅局的。接下来便是抓阄,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得小心应付。”说着他看了看仇胜云,“老七,若是待会儿轮到你与那谢劲松对阵,你有几成把握?” “这……”仇胜云适才亲眼瞧见了梁墨髯败阵时的全程,自己与六哥原本就是伯仲之间。当时他心里着实一惊,暗自在想倘若自己与谢劲松对阵究竟能否破那一招,可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如今被三哥问及了心事不由得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罢了!”方展图拍了拍仇胜云的肩膀安慰道,“兄弟竭尽所能便可!”说着又看了看林落尘,吴泰文与叶辰黝,“小心应付,恐怕接下来将有恶战!”三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刻那位被挑选出的老者健步走上了神坛,看他的岁数约莫有八十多,不过身子骨却格外硬朗。只见他来到北辰的跟前抱拳施礼,北辰也冲他点头示意。继而老者转身下了一级台阶冲着场内的十四人一抱拳朗声道:“诸位才俊!”只这四个字一出口,场内场外霎时间安静了下来,甚至连岳吟霜等人都是一愣:“好雄浑的内力,这老人可着实不简单。只是似乎未曾见过。” 就听老人接着道:“老朽姓洪,单名一个福字。” “洪福?好名字啊!”人群中有人调侃道。那老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并不在意:“这里有人认得我有人不认得我。老朽今日有幸,为我这天人一族的镇岛使座次大战来排个对阵次序。适才老朽已然目睹了众位年轻人的风采,当真让我洪某人羡慕得紧。若是我洪某人能年轻个几十岁,没准今天这场中就会有我的一个位置!”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一个声音高声喊道:“年轻个几十岁,洪老爷子你以为你真有这样的洪福啊!哈哈哈!” 洪老头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这名字乃是爹娘送的,不过我倒是着实辜负了老人家的期望,这辈子还真没啥齐天的洪福呢!” 人群里又是一阵大笑,洪福冲人群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接着又冲着场内众人高声道:“如今入围最终决战的七人已然决出!”说着伸手依次点指,“他们是:岳吟霜、林落尘、方展图、吴泰文、叶辰黝、仇胜云、谢劲松。来来来,七个小伙子把你们的佩剑放到这个匣子里来。”说着一旁走出两个侍者抬出一个巨大的方盒,盒盖上头从一到九写着九个数字,打开一看里头用木板隔出了九个空间,三三罗列。将盒子放下之后其中一个将老人的双眼用黑纱蒙起并让他转身向着北辰,之后那侍者便来到了北辰的左手边与老人并肩同向而立。另一个侍者引导着七人依次将佩剑投入那些隔间之中,安置妥当后盖上盖子再与他们一道站在了北辰的右手边。 北辰见准备已毕便冲着左手边的侍者点点头,那人便引着老人走到了盒子旁。老人蒙着眼睛冲众人高声道:“一对九!”侍者打开盒盖,从对应的隔间中抽出两柄佩剑,另一个侍者急忙来到跟前接过佩剑回身向着身后的七人示意一番,只见林落尘与吴泰文从队列里走了出来先行立在最下一级台阶的左右。一切停当后开盖的侍者拍了拍老人肩膀示意他继续选择,老人略略一沉吟便开口道:“五对七!”侍者打开盖子,将佩剑交予了另一个侍者,这一回队列里走出了方展图与叶辰黝,两人下到了次一级的台阶分列左右。此刻北辰的右手边只剩下了岳吟霜、仇胜云与谢劲松。方展图下台阶时颇是无奈的回头看了看,暗想:“看来这小子此番搅局真是搅定了!” 10.第10章 :粗莽匹夫 岳吟霜瞧了瞧身旁的两人,此刻倒显得格外平静,突然更是有一种渴望倒不如第一轮就和这谢劲松比试一番,他原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输,所以也全然不顾在第一轮便败北令人颜面扫地的结果。此刻就听洪老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二对八!”侍者打开了盖子,众人都不自觉地踮起了脚尖翘首期盼着,只见那侍者极其费力的只从二号隔间里取出了一把重剑,立马便往地上一杵似乎都没有多余的力道交给身边的伙伴。岳吟霜见状拍了拍那个准备上前交接的侍者肩膀示意他不必费力,自己便从容地走上前将佩剑背在了背上下了台阶。随着人群的一阵喧闹如今这第一轮的对阵形式已然明了: 林落尘对阵吴泰文; 方展图对阵叶辰黝; 仇胜云对阵谢劲松; 岳吟霜首轮轮空。 第一轮结束后,落败的三人两两进行比试,最终一场未胜的则是摇光使,故而虽说铁定会成为镇岛使之一不过成为这摇光使着实令人面上无光。原本若是七兄弟之间互相的比拼倒也并不特别计较这些,可是如今多了一个谢劲松真个搅乱了原本的和谐。第一轮获胜的四人将再由洪老头进行一次蒙目抽选,继而两两对决。胜利的那两位将争夺天枢使一位,胜者就任败者则任天璇使。而第二轮落败的两人则会与第一轮落败的三人中剩余的那两人再两两分组,胜者与胜者争夺天玑使与天权使,败者与败者争夺玉衡使与开阳使。 如今第一轮的对阵已然明晰,林落尘便与吴泰文先行走入了场中。在他们七兄弟中,按着实力来算,林落尘与方展图则在伯仲之间,非是二三百招分不出胜负。而吴泰文与叶辰黝也是一样,不过他俩较之二哥与三哥却是差了一截。故而吴泰文此刻颇是坦然,他明白纵使倾尽全力也无法在二哥跟前走过五十个回合。可是林落尘此时的心情却着实有些复杂,因为如今的情势来看谢劲松打败仇胜云是十拿九稳之事,那么下一轮自己和岳吟霜都有可能将与之对决。自己打败吴泰文并不在话下可那也必须至少拿出九成的功力来,绝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可若是那样没准自己的家底便会被谢劲松给瞧在眼里,而谢劲松打败仇胜云极有可能只消在十招之内,那真到了自己与之对决的时候岂不是占尽劣势了么?故而眼见吴泰文冲着自己一抱拳,林落尘颇是敷衍地回了回礼。 吴泰文是个粗莽之人,心思远没有方展图那般细密。而台阶之上方展图已然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全然看破了老二的想法,与自己所顾虑的完全一致,他稍稍偏了偏脑袋,只见大哥的身背后谢劲松正认真地盯着场内,岳吟霜则是看着远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方展图此刻颇是感觉有些烦躁,拿出折扇在胸前扇了起来,不再如同平日里那般的悠然自得。 再看场中,吴泰文见二哥对自己的回礼颇是敷衍,心里便有三分不悦。他的性子与梁墨髯颇是相近,皆是好酒豪爽之人,而林落尘偏是滴酒不沾,所以虽说大家都是结拜的弟兄可平日里他与二哥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在七兄弟中,他是对于公认的排位最不满的一个,无时无刻都想着可以达到老二老三的位置。由于方展图足智多谋,用他的话来说便是诡计多端,所以吴泰文一直不愿意与他交手生怕老三用诡计诈他。而林落尘虽然也颇有智谋不过却不太喜欢玩心眼,自己最近一次与林落尘交手大概是在半年前。当时他拼尽全力和二哥打了一百个回合最终败下阵来,这一战绩较之一年前的五十个回合已然大大提升。他可不知道这一次二哥只用了八成的功力。于是他这半年来发疯一般的苦练,就是为了可以在比武大会上能够一鸣惊人,说起来原本这“搅局者”的身份应该说的是他,不过这一切也只有方展图看在眼里,其余的兄弟则或是视而不见或是压根不放在心上。 此刻吴泰文见林落尘似乎有着心事,架势也并不那么密不透风,心里着实感到欣喜,暗想:“二哥啊二哥!今天我倒要好好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想着挥动佩剑大吼一声向着林落尘疾奔而来。林落尘心绪烦闷,原是想着若是老四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处,可不料一抬头瞧见吴泰文如同一头猛虎一样朝自己扑来,当时一股子无名怒火顷刻间燃烧了起来,恨恨道:“老四啊老四!你也太过不识时务。老早就听老三说起过你的野心。可就你这点道行能胜得了我么!如今那谢劲松已然让人头疼,你却先来搅局让人看着我们兄弟先起了内讧,该死啊该死!”想罢一狠心,抖擞精神,霎时间双眼之中精光大盛,也顾不得之前的顾虑挥动佩剑迎着吴泰文而去。台阶之上方展图见状只得喟然长叹,又偷眼瞟了瞟岳吟霜的身后,谢劲松嘴角已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就听铿然一声脆响,火光四溅,周遭的人群都发出一阵惊呼。 “来真的了!快看快看!来真的了!”一个人大叫道。 “怪啊!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他俩肯定是过过场而已呢!”另一个声音说道。 “还看不出来么?”第三个人撇撇嘴。 “看出啥了?快说快说!”之前那两人不断地催促。 “唉!和你们这两个榆木脑袋就没法交谈。你们看看那岳吟霜身后,还不明白么!好了好了,别啰嗦,快看好戏才最要紧!” 吴泰文与林落尘双刃相交,吴泰文就觉得二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心里就是一惊。林落尘恨恨地怒视着这位结拜四弟,心里说不出的恼怒,口中清叱一声腕子一翻,自己的佩剑顺着吴泰文宝剑的剑锋向着他的手腕而去。吴泰文急忙一撤手,躲过了这一击。可林落尘的剑招紧跟着就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向着自己倾泻而来,霎时间自己如同被笼罩在了剑影之中,只剩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林落尘用八成功力可以与吴泰文周旋百招,如今使出了十二分劲道那吴泰文哪里能接下三十招。若非林落尘多少手下留情,恐怕吴泰文早在二十招之时便败下阵来。堪堪拆了将近三十招,吴泰文鼻洼鬓角早已热汗直淌,手心也以全湿,仿佛宝剑也再也拿捏不住。冷不防林落尘一剑向着自己心口而来,自己赶忙挥剑去迎,他认得二哥的这一招知道这一刺乃是虚的,故而并未倾尽全力去格挡而是留了气力去等他的后手。不料林落尘早已看破了四弟的心思,这一招便用上了十足的劲力,二刃相撞吴泰文就觉得虎口一阵酸麻,腕子顷刻间失去了知觉,手一抖那柄佩剑便直直落在了脚边,刚想弯腰去捡,二哥的剑尖已然顶在了自己的哽嗓咽喉。 “好啊!精彩!”人群中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 林落尘趁着这个当口低低的声音怒斥老四道:“不识时务的东西!”说罢收起佩剑头也不回地向着台阶走去。吴泰文傻傻地看着二哥的背影,似乎还没明白他的这句斥责究竟说的是啥,再看了看老三,只见他冲自己失望地摇着脑袋,也不知是在感叹自己功夫不济还是二哥所谓的“不识时务”。他懊恼地拾起佩剑收入剑鞘,悻悻地走到了适才梁墨髯等七人所站立的那个角落,眼睛不再看着场内一个人呼呼地生着闷气。 方展图收起了折扇,看了看身旁的叶辰黝,两人颇是默契的点了点头。方展图下了一级台阶,不禁又一次回头看了看上头,这一回却见谢劲松双目微瞑,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而岳吟霜则是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岳、方二人私交最深,方展图知道大哥挂念自己,冲着岳吟霜颇是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向着他身后努了努嘴,岳吟霜会意,动了动嘴唇却并未出声,展图知道他说的是“去吧,兄弟!” 一路向着场内走,方展图低低的声音冲着身边的老五道:“辰黝,一会儿你要效法老四么?” 叶辰黝笑了笑:“三哥将我比作那个莽夫么!” “只是今日情况特殊,恐怕如今老二的那点底子已经尽数被谢劲松那小子给看去了。” “老四的确不识时务,二哥骂得对。好在我看二哥适才并未将所有的拿手绝技使出,应当不至于如三哥所忧虑的那样。” “嗯!”方展图点点头,“但愿如此!” 说着话两人已然到了场中,各自象征性地抱了抱拳继而挥剑站在一处。方展图对于众位兄弟的招数完全了然于心,故而此番专挑叶辰黝的短处攻击,不过每一击似乎都特意留出余地让老五可以回剑防备;而他自己也时不时故意卖个破绽让老五的剑锋从自己的身前擦过,将衣袍割出好大一个缺口。周遭围观的人群多数只是看热闹的门外汉,瞧见两人打得着实热闹也是喝彩不断,几个懂行的见了这般情状也就叉着双手笑而不语。就这样两人拆了七十几个回合,方展图冲着叶辰黝使了一个眼色,辰黝会意,一招剑出,胸前留下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破绽。对于别人来说这个破绽颇是不易把握,不过当年他俩过招之时方展图曾不止一次提及要让叶辰黝尽快弥补这一招的致命缺陷,否则若是真的遇到了高手恐怕真会危及性命。如今的叶辰黝已然基本将这一短板给补上,不过只要完善得还不彻底在方展图的眼中看来就依旧有隙可乘。只见他侧身让过老五的剑锋,将佩剑交在左手反向握住继而向外一扫,剑尖陡然向着叶辰黝的咽喉而去。此刻的叶辰黝已然无力防守,他使出这一招的目的便是希望趁机让老三帮着再找找破绽,若是找到了便可就此顺势落败,若是找不到那便表示他已然将此招修炼完善,落败之事只需再觅个机会便了。方展图将剑锋停在了相去他咽喉止一寸的地方,继而收剑一抱拳道:“承让了!”叶辰黝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转身朝着吴泰文走去。方展图将佩剑插入了剑鞘回身向着台阶而去,就见岳吟霜的背后谢劲松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当真令人浑身不自在。 方展图刚在岳吟霜身前站定,就听上头仇胜云与谢劲松已然缓步而下。擦肩而过的一瞬谢劲松回头冲着方展图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一句便继续向场内走去。待他俩在场内站定后岳吟霜低声冲着方展图道:“看来老五头脑还算清醒。” “不错!”方展图答道,“至少比老四那个混球要好很多。” 站在前头的林落尘听得身背后两人的对答似乎又勾起了他心中的那团无名怒火:“大哥!今日比武结束后一定要好好管教一下那个榆木脑袋,怎生偏偏在这种时候给自家兄弟掣肘!” 方展图叹了口气:“老四一直不服你,难道你不知道么?” “这话从何说起,我可从来没有开罪过他!” “是啊老三,为何要这么说?” 方展图知道这两个哥哥平日里只是醉心于苦练,对于这些琐碎之事并不十分上心,于是就将自己的观察与推测择其要领简略地说了一遍。 “怪不得!”林落尘一跺脚,“现在回想起他每次与我比试时候的模样都是拿出了十二成的劲道,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是拼尽全力朝着要害攻击。我只道他为人粗莽,纯粹只是爱用蛮劲,尽不知他有着这样的心思。” “唉!确实是我们平日疏于观察,如此说来也不能完全责备泰文。”岳吟霜捋了捋鬓边的白发。 方展图对于大哥的心胸向来是钦佩的,点点头道:“既然大哥这么说了,二哥你也就不要太过挂心了。一会儿不论是谁对付谢劲松那小子我们都使出全力便是。” 林落尘点了点头:“也罢,还是想让我们好好看看他的手段吧!希望老七可以多陪他玩几个回合。”话音刚落就听得铿然一声脆响,继而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11.第11章 :万众期盼 三人急忙将视线转入场内,只见那仇胜云的佩剑已然落在相去他身子十余步的地方,谢劲松的剑尖正指着他的哽嗓,就如同适才击败梁墨髯一般。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竟一句话都没能说出。 谢劲松收起佩剑冲着仇胜云一抱拳,转身便向着台阶走去。经过三兄弟身边之时目光竟无一丝斜视,仿佛全然无视他们三人存在一般。三兄弟也不理他,眼睛只是看着场内仇胜云落寞的背影站在叶辰黝的旁边,似乎还和五哥说了几句话,各自摇头叹息着。 “列位!”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一回头,只见那洪福老爷子又一次放开了喉咙,“适才这第一轮比拼着实精彩,真是让老朽大开眼界。想必大家心里还是意犹未尽吧!” 人群中顷刻间爆发出响应的呼声,洪福做了一个让众人安静的手势接着道:“接下来的比拼乃是先从落败的三人之中选出两个优胜……”——这句话纯粹是为了照顾到一场未胜的那人的颜面——“剩下的那人便先成为摇光岛的镇岛使。”说着冲着场内一笔画,吴泰文,叶辰黝与仇胜云并排站在了一起。“你们三人自行决定顺序,这一遭就不用老朽再蒙面抽选了!”三人闻言一抱拳便转身而去,边走似乎互相之间还在窃窃私语。 其实这一场轮番战对于台阶上的四人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不过由于此刻吴泰文似乎有点悟出适才被二哥痛斥的缘由,加上仇胜云败归之时低声求自己与叶辰黝一会儿让他多少败得有些尊严,吴泰文多少收敛起了自己暴躁的脾气。他与老七的交情还是不错,故而这第一轮足足与他打了一百多个回合,让老七将自己的平生所学尽数施展了一遍,最后乃是找了一个破绽依靠自己的蛮力震飞了老七的佩剑,让人觉得老七并不是败在招式之上。仇胜云颇是感激地向老四一抱拳,转身拾起佩剑。吴泰文回到叶辰黝身边冲他点点头,老五便阔步来到场中。这一战叶辰黝足足与老七缠斗了一百二十个回合,最后仇胜云当真是体力有些不济,脚下一个踉跄被叶辰黝轻易地将剑锋架上了脖子。围观人群见了颇是有些不悦,虽说他们知道这里头的玄机,不过这样的打法显然太过敷衍,他们原本想着好歹让吴泰文与叶辰黝比试一次。可如今仇胜云两战皆败那场对决就变得毫无必要。众人口中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吴泰文等三人就装作听而不闻。 “众位!”洪福的声音再次传来,“如今这摇光使的位子已然有所归属,那便是仇胜云。大家与我一道先恭喜于他!”说罢老头在神坛上鼓起掌来,身后的北辰此刻也跟着拍了几巴掌,人群见状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看在剑灵大人的面子上只得纷纷跟从,一时间稀稀拉拉的掌声此起彼伏。 洪福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冲着台阶上的四位道:“有请四位将佩剑投入盒中!”说罢四人便照着适才的样子做了一遍,不过这一回在侍者的指引下错了错次序先后将佩剑投入了一至四号的隔间之中。洪福蒙眼喊话最终的结果是: 林落尘对战方展图; 岳吟霜对战谢劲松。 林、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先行并肩走入了场中。林落尘似乎松了一口气冲着身旁的三弟缓缓道:“兄弟,待会儿随便拆几招么?” 方展图并不回答只是笑了笑:“这下心里踏实了?” “呵!踏实?并没有!若是大哥败了呢!” 方展图闻言心里也着实好笑:“你对大哥也着实没有信心呢!” “任何事情都得以防万一,不是么!”林落尘一脸的严肃。 “哥哥若是听我一句劝,就不用太过担心。以小弟的观察那谢劲松定然不是大哥的对手,不过恐怕大哥这一场苦战是免不了的。大哥若是赢了,你我兄弟只有此战落败之人才有可能与姓谢的那小子遇着。原本弟弟就没打算与哥哥死磕,况且小弟也颇是想会会姓谢的那小子。如此说来,哥哥的担忧当真是有些多余啊!” 林落尘素来是佩服方展图的眼光,听得三弟这样认真与自己言讲,心里当真踏实了许多,不过这样一来就让他感觉自己是怕了那谢劲松,多少令他有些不悦。“就听弟弟的!”林落尘冲着三弟点点头,“待会儿就和兄弟拆他个一百招吧!” “乐意奉陪!”方展图报以一笑。 兄弟俩来到场中,互相一抱拳便挥剑相向。林、方二人的这一战较之方、叶的那一战来得更为精妙。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北辰、岳吟霜与谢劲松恐怕没有谁可以看出他俩只是在走过场。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着对方的要害而去,又对方又总能在最为惊险的时刻化险为夷。人群里不断爆发出阵阵喝彩与惊呼。 这一战直斗到一百五十合,方展图接着两人一错身的机会对林落尘低声道:“来吧二哥!”林落尘点点头,故意放缓了步伐。方展图猛一个回身,挥剑直取二哥的后脑,眼看剑锋相去已然不足一尺,围观的人群以为这一回那林落尘必败无疑,都在想着“难道这方展图也要挑战他二哥的位子么?”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林落尘将佩剑反手握在右掌,剑尖竟然朝着自己的胸口猛地刺去。这一下连同台阶上的岳吟霜与谢劲松都是一惊,岳吟霜更是忍不住“啊!”了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林落尘究竟使得什么身法,就在剑尖将要挨着胸口的一瞬间身子微微向左一侧,剑锋便贴着右侧的腋下穿越而过,抢在方展图的剑尖刺穿自己后脑之前率先将死亡的威胁凝聚在了他的哽嗓咽喉。 顷刻间四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人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逆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岳吟霜长长的出了口气,眼角瞥了瞥身旁的谢劲松,谢劲松正在那里一个劲的击掌赞叹。林、方二人就这样停滞了一盏茶的工夫,方展图嘿嘿一笑,将手中的佩剑扔在了地上,向后撤了一步先行让开了紧挨自己咽喉的剑尖,冲着前头一抱拳微笑道:“二哥神技,展图今日始得领教,今日输得心服口服!” 再看林落尘后背的衣袍已然被汗水浸湿。这一下其实连方展图自己也没能体会到其中的凶险:二哥背身对着自己,又是受到了自己剑锋的威胁,这一招的反击若是劲道有丝毫拿捏不稳,方展图此刻早已经横尸当场了。林落尘适才被吴泰文逼得使出了不少看家绝技,心中始终郁结着一股子怒气,虽然被老三给开解了许多,可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又被彻底给激发了出来,终究他深湛的剑法让他在最后一刻成功地停住了手中的宝剑。此时听得三弟在背后向自己说话,林落尘强稳了稳心神,擦去额角的汗水将佩剑缓缓收入鞘中,这才回过身子向三弟还礼,抬眼偷偷看去,三弟的脖子之上已然多了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红点。 “林落尘获胜!”洪福在神坛上高声道,“现在有请岳吟霜与谢劲松入场比试!”话音刚落岳吟霜就听得身边谢劲松向自己一抱拳继而伸手示意:“岳师兄,请!”岳吟霜见他眉宇之间充满了自信不禁微微一笑:“请!”说罢两人并肩走出场中。岳吟霜走过林落尘的身旁冲他点了点头,称许他最后那背身一剑火候的拿捏,林落尘似乎还在回想适才的惊险,并没有留意大哥的嘉许。 岳、谢二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于场中站定。这一战可谓是比武大会至今众人最为翘首期盼的。人群里不禁议论纷纷: “你说他俩究竟谁会取胜?” “肯定是岳吟霜,那还用问么!” “你怎么看?”之前那位要请人喝酒的壮汉问着那个自称是谢劲松邻居的人。 那人回头看了看壮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是都与你说过了么?这事哪能有个准,不就是一碗酒的事情,你这人那么大的个子,怎生得这般婆婆妈妈,让人好不厌烦!” “嘿!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壮汉捋起了袖子,“我就是这个脾气,你待怎地!” “好好好!那就随你去行了吧?你愿意与别人打赌那就自便,反正我是不想让自己心烦。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可不想请你喝酒,你的酒我也不想喝。就这样吧!”说着那人一甩袖子向旁边的人群挤了挤,不一会儿就淹没在了人海之中,只留下那个壮汉被说得一愣一愣在旁人的目光之下生着闷气。 “要我说吧!”壮汉身旁一个精瘦的小个子搭茬道,“多半还是岳吟霜能赢!” 壮汉正愁没人搭理他,听得此言急忙转一个转身:“哈!我却觉得那谢劲松定然可以取胜!如何,敢赌一碗酒么!” “呵呵!成啊!”那个小子回答道,其实这壮汉也真个傻愣,他这个大嗓门在如此喧闹的人群中方圆十步之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人摆明了就是要与他来赌上这碗酒。一旁的围观者见这壮汉似乎又像找到了希望一般,不由得发出了一阵愉快的笑声。 再说岳、谢二人对面而立,谢劲松冲着岳吟霜抱拳深施一礼,岳吟霜也欠身还礼,并且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意思是让谢劲松三招。这按理是以一个长者对于晚辈亦或是师兄对于师弟应有的谦让。岂料那谢劲松笑着摆了摆手,竟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围观者当即喧闹了起来,似乎都对谢劲松颇有微辞,虽说不少人都希望他可以战胜岳吟霜,不过那岳吟霜在族中终究有着极高的声望,品貌又是上乘,故而见着谢劲松这小师弟竟然以这样颇是轻蔑的姿态回应大师兄的礼让,许多人都觉得已然有些过分。角落里吴泰文见状咬着牙跺着脚地直骂,方展图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躁,吴泰文这才悻悻的收了口,不过依然可以见到他满脸的怒容。 此刻场中的情势似乎变得微妙起来。连岳吟霜这般沉稳之人也对于谢劲松的这一举动感觉有些难以忍受,不过他的涵养功夫终究了得,一瞬间的工夫就将怒火压了压。伸手从背后将那把沉重的宝剑连同剑鞘一并取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头部光圆的剑鞘竟然硬生生地插入地面一尺来深,若是忽略那剑柄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块玄色的墓碑一般。 “不好!大哥怒了!”吴泰文急的一跺脚,“谢劲松这小子着实可恨,这有意激怒大哥让他在招数里露出破绽么!”林落尘站在台阶上手心都在不断地冒汗。 “相信大哥!”方展图摇着折扇,“谢劲松不是大哥的对手,故而才一再使用这些雕虫小技。嘿嘿!只不过大哥也千万不能轻敌,这小子恐怕也着实不易对付!” 再看岳吟霜缓缓抽出了鞘中的重剑,在手中急速舞动几下摆了一个架势,仿佛手中所握的只是一根轻如鸿毛的竹竿一般。谢劲松原本微笑的脸上不自觉地一下抽搐,继而胳膊一颤,背后的那柄佩剑腾空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圈。两人握剑在手相持了约有半刻,竟纹丝不动,全场内外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三哥,难道大哥就这么干等下去么?”吴泰文急的抓耳挠腮。 “老大有时也太过谨慎了些!”叶辰黝叹了口气,“难道他真的担心会因为先发招而被那小子抓住破绽么!” “你们俩可看仔细了!”方展图收起了折扇冲着谢劲松的方向指了指,“如今是这小子快要沉不住气了!” 吴泰文与叶辰黝抬头看去,只见那谢劲松的神情已然不再如适才那般轻松自如,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剑尖也开始有些微微的颤动。岳吟霜始终双目微瞑,将重剑横在胸前,从从容容地等待着。此刻,从东南方向刮起了一阵微风,一大团云气渐渐朝着场中飘散过来,不一会儿比武场中十步开外已然看不清人影,人群霎时间骚动了起来。就在此刻,众人听得迷雾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12.第12章 :神岳压松 方展图听得脚步声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突然间就听得“当”的一声巨响,显然是那谢劲松已然与岳吟霜二刃相交。周遭的人禁不住一咧嘴,有的攥紧了拳头紧闭着眼睛,显示被这响声刺痛了耳膜。方展图一把将折扇紧握在手中暗自心惊:“这小子竟有如此神力么!” “嚯!这干瘦干瘦的小子劲道倒是不小啊!”吴泰文伸手掏着耳朵口中惊叹连连。 还不待叶辰黝插嘴,就听得迷雾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撞击之声。方展图隐约瞧见迷雾中似乎有个人影在上下翻飞,脑海中突然间想起了那一天梁墨髯转述的场景:谢劲松将一块巨石轻易地踢到半空,并以快剑将它切得碎而不裂,继而一掌打得它溅射八方。可是原本这一幕在他的脑海里只能凭空去猜想,如今听着响声看着那疾舞的人影,方展图就如同在一瞬间看清了那一天梁墨髯所窥见的场景一般,不由焦急得双眉紧锁,握着折扇的掌心也已然全是汗水。 突然,就听得迷雾中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就听“啪——”的一声对掌的巨响。霎时间,一股子旋风从迷雾的中心向外急旋而去,浓雾随之消散不见。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岳吟霜依旧站在原地,右手持剑横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似乎有些微红,更在那里微微发颤。往他的脚下再一看,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岳吟霜的脚下竟然出现了一对深深的脚印,碎石的边缘已然没过了脚踝——而那演武场中的石头纵使用百斤铁锤奋力敲击恐怕也只会留下一个铜钱般大小的凹痕。 再看三十步之外,那谢劲松双眼正死死盯着眼前的对手,佩剑在空中不断变换着方向似乎在找寻对手稍纵即逝的破绽一般。 “大……”方展图见状险些叫出声。不过岳吟霜已然瞥见了三弟的关切,偷偷冲他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方展图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知道大哥已然完全摸清了谢劲松的底细,之前所有的顾虑此刻都已烟消云散,于是他又一次打开了折扇从容的轻摇起来。林落尘遥见老三这般细微的变化又看了看场中的情况,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岳吟霜冲着谢劲松微微一笑:“好快的剑法!好雄浑的劲道!只是可惜啊!” 谢劲松闻言颇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素闻岳吟霜膂力过人,只不过并不知道究竟这四个字到了何种程度。梁墨髯那天所瞧见的他脚踢千斤巨石,在谢劲松而言已然使出了将近九成的功力,并不如梁墨髯所认为的那样只是轻轻松松的举动。梁墨髯将所见转述给了大哥与三哥之后,他俩始终记挂着此事。有一天两人和梁墨髯练功之余并肩而行,岳吟霜瞧见道旁有一块大石头,便指着问梁墨髯道:“老六,这块石头比之那谢劲松所踢起的如何?” 梁墨髯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块石头,捋着胡子答道:“大哥,如果小弟判断的不错,那谢劲松所踢起的那一块与这块相比应当相差无几,或许这块还要更重一些才是。” 岳吟霜看了一眼身旁的方展图:“老三,要不你试试?” 方展图收起折扇点点头:“好!”说罢便来到石头旁,用脚拨了拨两边的泥土,留出一个脚掌的空隙,继而一运丹田气大喝一声:“起!”就见那石头只被抬起了不足一丈的高度便轰然落下。方展图涨红了脸摇了摇头:“大哥,恐怕小弟没有这般的劲力。若是将它举起或许可以,要将他从地上踢起四丈高当真太过为难小弟了!”说着回头看了看梁墨髯,“老六,那谢劲松当真是一脚将它踢起么?” 梁墨髯见三哥充满怀疑的眼神一个劲的摆手:“三哥,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非是信不过!”方展图喘了口气,“只是感觉太过不可思议!”说着回头看了看岳吟霜,那意思是让大哥去试试。岳吟霜会意地点了点头,来到石头旁,寻着方展图适才下脚的位置使出五分劲道向上一用力,就听那石头刮动风声如同离弦之箭直直向着空中飞去,梁墨髯还来不及惊呼一个“好”字。那岳吟霜已然一个纵身跃在空中,离地已然十丈有余。就见他从背后抽出重剑,疾舞如飞,冷森森的剑锋在日光的映照之下宛如一道闪烁的巨网。继而他左掌挥出,效法着梁墨髯所描述的样子一运劲,顷刻间那块石头在空中炸裂成了千百碎片,如同一阵暴雨般向着下头的方展图与梁墨髯倾泻而下。两人刚要躲闪,岳吟霜已然回到了地上,挥剑拨打掉落的碎石,剑锋如同一道半圆的屏障将方、梁二人稳稳地罩在其中。两人抬头只见纷纷坠落的陨石,耳畔只闻急促清越的撞击声。猛然间,那岳吟霜重剑向上一挑,“当”的一声脆响剑尖之上也已然扎着一块小石。方展图与梁墨髯靠近了一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就见这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被切得四棱见方,通体上下竟无半分残缺。 “神剑法啊!”梁墨髯击掌连连,“大哥的造诣恐怕谢劲松那小子还得苦练好久才能赶得上!” “是么!”岳吟霜闻言脸上似乎蒙了一层阴翳,“赶得上么……”他喃喃道。 方展图知道大哥虽然谦和,不过对于剑法的追求与自信已然到了极致,整个天心岛他只服北辰,如今突然听得梁墨髯颇是不解风情得来了这么一句自然会引得大哥心生不悦。他急忙笑着道:“老六的意思,大哥今天的境界那谢劲松或许有一天可以赶上,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大哥也早已又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那谢劲松此生恐怕只能永远仰望大哥的项背,想要追上那恐怕只是痴心妄想罢了。”梁墨髯这时才明白自己适才无意的失言,急忙抱拳致歉,岳吟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不必,继而腕子一颤那剑尖的石块顿时向四方爆裂开来。 而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人知道之外,谢劲松则是压根一无所知。剑招这东西可以通过苦练来变得炉火纯青,可是劲力这东西则是天赋所有。谢劲松本质颇是荏弱,所幸在成长之后身子骨骤然间变得强健了不少,虽然在同辈之中已然算是前列,不过要与岳吟霜相抗衡那实在相去太远。他击败梁墨髯与仇胜云完全靠的是他剑招的“奇”与“快”,可他并不知道就是合梁、仇两人之力也无法在岳吟霜跟前走过三十个回合。适才靠着吴泰文的鲁莽他将林落尘得招式吃透了大半,他脑海里还停留着的一个说法则是林落尘与岳吟霜斗了五百个回合才因为体力不支而落败,全然不明白这已然是一年多前的旧闻,并且那一次两人都存了一个切磋招式的念头,加上兄弟情深并未使出全力,故而才打了那么久。他以为吃透了林落尘对付岳吟霜虽不敢说十拿九稳但好歹也能打个平手。岂料刚一交锋自己心里便凉了一大截:疾风骤雨般的快剑被岳吟霜防得密不透风,倾尽全力的一掌虽然在地上打出了两个深深的脚印可对于岳吟霜而言只不过是感到手掌有些刺痛而已。 岳吟霜说罢那句话,只见谢劲松紧绷着脸一声不吭,牙关咬得死死的,仿佛都能渗出血来。就听得岳吟霜“噗”的一声将右脚从那脚印之中拔出,向前从从容容地迈出一步。围观之人见了不禁发出一阵惊呼,方展图等三人离得较远,故而一开始也没有瞧见自己的大哥这一步有何等的玄妙。可听得惊呼之后定睛一看不由得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就看岳吟霜每走一步,脚下都会踏出一个比之前更深的脚印,并且每一踏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声响,就如同脚下并非是被伏羲施了法术凝聚而成的沙石,而是一片还未被踩实松软的落雪一般。 就这样,岳吟霜一步一步向着谢劲松走去,那柄重剑的剑尖也切入了地面,跟着脚步的前行刻出一道深深的裂痕。谢劲松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缓缓朝着自己施加过来,就如同自己的肩头扛着一个巨大的托盘,盘中缓缓而源源不断地被加入细沙,一点点摧垮着他最后的一丝气力。此刻岳吟霜相去自己已然只有十五步之遥,谢劲松就感到自己的双腿被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一般,想要移动一步都变得毫无可能,热汗不断地从他的额角渗出,背后的两层衣袍已然被完全浸透。 岳吟霜又走了十步,谢劲松就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般。两人对视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谁也没有说一句话。终于岳吟霜微微一笑:“年轻人,适才我已然让了你三招。如今该轮到我了。”围观之人听得此言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都觉得岳吟霜此言颇是有些盛气凌人的架势,原本觉得谢劲松有些无礼的那群墙头草此刻反倒开始可怜起他而有些不满岳吟霜来。 “老大真是多此一言!”吴泰文撇撇嘴。 “就是啊!”叶辰黝搭腔道。 只有方展图始终带着微笑,他明白老大说这句话的用意:此刻他已然完全用自己的气势将谢劲松给压垮,相去五步对于岳吟霜来说绝无可能有人能在他的手下全身而退。故而谢劲松的面前就如同摆着一张上了利箭并扯满弓弦硬弩一般,那个令他无法窥见的扳机随时都有发射的可能,而他则全然不知所措,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而岳吟霜说了这句话,就等同于对谢劲松表明“准备好了,我要放箭了!”而不是趁他不备突施冷箭。 总算谢劲松也不笨,听得岳吟霜开口猛然间回过了神,急忙强打精神向后撤步。不料岳吟霜话音刚落便从身后的地上拔起重剑,抡起胳膊向着谢劲松的顶门猛劈而下。剑气刮动风声,吹起了岳吟霜鬓边的白发,那迅捷无比的剑影在日光的照耀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圆轮,恰如望日的明月一般完美无缺。可此时谢劲松哪里还有赏月的情怀,只见那快如闪电的重剑如同一座山峰一般朝着自己压将下来,若是用宝剑去格挡,这柄单薄的佩剑顷刻间便会一折两段,自己纵使能从剑下活命恐怕也要捎带进去一条左臂。不过如今已然轮不到他再去寻找更为合适的对策,无奈之下只能把心一横举剑相应。 就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谢劲松就觉得自己的虎口将要被震裂一般,痛得“啊!”地惨叫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突然间又是一片哗然。谢劲松定了定神,转头瞧见自己的胳膊还在肩膀上长着,心里颇是有些惊诧,而他抬头一看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就见岳吟霜在二刃就要相接的一瞬间,突然腕子一翻,将那柄重剑平平的剑身硬生生砸在了谢劲松的剑锋之上,那脆弱的锋刃顷刻间被破开了好几个残缺,不过所幸那剑并未就此断折。 “大哥不愧是大哥啊!”方展图微笑着摇着折扇。 “三哥此话怎讲?”叶辰黝问道。 “是啊是啊!我还觉得不解呢,大哥为何要手下留情。若是直接劈下去,谢劲松那小子就是不死也要废去一条胳膊。”吴泰文嘟囔道。 “大哥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呢!” “为了我们?”吴、叶二人异口同声道。 “不错!”方展图用拇指捋了捋唇上的八字胡,“老大要那谢劲松的性命又有何难?可是你们不要忘了,这里是天心岛的演武场,如今实在进行比武大会而不是战场上的舍命厮杀。大哥在族里有如此的威望,更有北辰大人在神坛上观战。适才大哥险些失手杀了那个小伙子,最终被北辰大人给出手救下,你们觉得现在他还会对谢劲松痛下杀手么?” “嗯!”吴泰文点点头,“老三说得很是在理。可是你又为何说老大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呢?” “你还不明白么!”方展图对老四的这个榆木脑袋终于有了一些厌烦,不过他用扇子遮了遮脸,没让吴泰文瞧见自己此刻的神情,“谢劲松若是败了,按着此次比武大会的规矩,我们三人要与他一道再由那洪老头来一次抽选。无论胜败,我们三人之中必有两人需要与他对战。你看大哥如今的架势,存心就是与那谢劲松玩耍,好让他将所有的招数给一一使将出来让我们瞧见,这样难道还不是帮我们么!”说罢向着岳吟霜抱拳施了一礼。岳吟霜眼角瞥见方展图的举动冲着他欣慰地一笑,仿佛三弟这一礼已然将自己的心思给完全读懂了一般。他回头看了看还在苦苦挣扎的谢劲松脸上似乎依旧带着几分不服,笑道:“怎么?年轻人,还不认输么?” 谢劲松“哼”了一声:“素闻岳吟霜神力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可恨我谢劲松天生荏弱,比不得你这天赋异禀!” 岳吟霜闻言当真是正中下怀,不由得朗声大笑:“好!年轻人,你倒是很有胆量!来来来!看好了,接招!” 13.第13章 :心悦诚服 说一声接招就看岳吟霜将猛地撤回压在谢劲松头上的重剑,谢劲松霎时间感觉如释重负。还没等他回过神,只见岳吟霜将那柄重剑朝着自己的方向抛掷过来,急忙向后一个纵身,跳开了十来步远。岳吟霜趁着这个当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挨近了一旁观战的人群,“嗖”的一声从其中一个年轻人的腰间抽出了一柄细长的佩剑,喊一声:“借你佩剑一用!”那个年轻人素来仰慕岳吟霜,此刻见着自己的佩剑竟然被他给取走顿时间心花怒放,可还来不及客气几句那岳吟霜已然跃回了场中。 “呵!大哥这回是正准备与那谢劲松好好玩玩呢!”方展图用折扇敲着掌心微笑道。不过对于大哥这一举动究竟有几分把握他自己心中也有些没底。这练武之人对于自己手中的兵刃那自然是极为苛求,若是一件趁手的兵刃长短轻重上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真个在使将出来的时候都会隐隐觉得不称手,更何况岳吟霜放弃了手中的重剑转而从一个围观者身上随意的选了一柄普通的长剑。不过方展图也明白,若是当功夫练到了更高的境界那么便可完全不必拘泥于兵刃的束缚,就如同北辰大人一般身即是剑,剑即是身。而天心岛上所有的习武之人,唯独岳吟霜所使用的是一把重剑,而他那常人难以企及的修为已然渐渐开始不再拘泥于兵刃了。大概这半年以来,与自己的兄弟们拆招岳吟霜已完全不再使用那柄重剑,皆是随意问旁人取来一把剑便加入比试,故而每一回所用之剑皆不相同。此番比武大会事关重大,故而岳吟霜为了以防万一这才复又以重剑参会。 而适才岳吟霜当着谢劲松的面承诺不以膂力而完全与他比拼剑招,可若是不换去手中的重剑那么终究还是会给人落下话柄,尽管如今岳吟霜的修为已然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方展图没有听见两人的那几句对话,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有着百分百的把握自己的大哥断然不会这般轻率。他回头冲着身旁的吴泰文、叶辰黝笑了笑:“大哥的境界当真是你我难以企及的啊!”两人一时间还有些不解,也不敢随便接茬,只是依旧凝视着场中。 “哼!你这是何意!”只见谢劲松一脸愤怒的样子,“蔑视我么!”此刻的谢劲松还没有从适才的恐惧感之中醒转过来,故而完全不能像方展图一般将岳吟霜换剑的因由给想明白,在他看来岳吟霜此举乃对他乃是一种莫大的羞辱,而他也全然忘了自己在比武之初对于岳吟霜的怠慢之举。围观人群此刻也开始喧闹起来,里面有不少练武之人对于岳吟霜此举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他们也无一例外的和谢劲松持着同样的观点。于是一批墙头草又一次完全倒向了谢劲松。 “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我岳某人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说着一抖手中的长剑,“你既然说自己没有我这神力的天赋,那么我岳某人就来和你比一比这剑法上的修为,如何?” “……呵,好大的口气!”谢劲松冷冷一笑,“用这把不称手的兵刃与我比拼剑法,你也不怕太过托大么!”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是不是真的托大,那就剑下见分晓吧!来来来,出招吧!”说着岳吟霜摆了一个迎敌的架势。 谢劲松这会儿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气与自负,原本他以为自己的本领还没完全施展就要横尸当场,却不料竟意外获得了一个这样的良机,于是他重又抖擞精神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向着岳吟霜疾步而来。 这一开始的十来招在旁人看来这谢劲松已完全将岳吟霜压制。一方面是由于岳吟霜终究临阵换了一把兵刃,多多少少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再者他有心想要看看眼前这个狂妄的小伙子究竟有几分斤两,故而尽可能地让他施展自己的本领而并不予以还击。十来招过后,岳吟霜暗挑大拇哥道:“罢了!看来这小子当真有几分能耐……嘿!好剑法……嚯,这一招恐怕连老三都未必能应付吧!”赞叹间又是十来招。岳吟霜爱剑成痴,故而对于对于真正的用剑高手必然会倾心相待,此刻他已经全然忘却了眼前这个狂妄的年轻人适才对于自己的轻蔑,转而开始渐渐喜欢上了他的才华。于是他在谢劲松每一轮攻势之后都会适时给予几招反击,以期激他将自己的本领尽数施展出来。 半个时辰的光景转眼已过,此时日头已然偏西,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天色便要黑下来。在场所有之人皆是从黎明便聚集在了此地,欢呼了这大半天的时间这辛劳的程度并不亚于场中的这几位才俊。北辰看出了众人的疲惫,急忙唤来几位侍者代为传话,不一会儿只见所有人都欢欢喜喜地席地而坐。 不知不觉,岳吟霜已然与谢劲松又拆了二十来招。谢劲松受了岳吟霜的刺激此刻已然显得有些癫狂,剑招的速度更是比平日里快了许多。岳吟霜心里一个劲地叫好,赞叹这是自己学艺三年来所经历的最畅快的一次对决。 此刻方展图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只见他轻摇折扇的右手停在胸口,那折扇依旧打开着,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场内两人的一举一动。“好可怕的家伙!”方展图忍不住低声道,“如果这第一轮是我与这小子比拼,恐怕十有八九我只有落败的份了!嗯……恐怕就是二哥也未必……”说着话方展图回头看了看台阶之上,只见一层浓重的阴翳已完全笼罩在了林落尘的脸上,僵直的身子,惊愕的神情无一不在表示着与方展图一样的观点。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漫天的星斗在夜空中闪烁。在神坛之上北辰的身后,乃是一个巨大的铜鼎,铜鼎中飘浮着一面闪闪放光的神镜,此刻只见那镜子随着夜色的朦胧渐渐地放射出柔和的光茫,远远望去就如同天际的皓月一般。片刻的工夫,那七座环岛中心的祭坛之上铜鼎之中的神镜也次第辉亮了起来,整个天心岛被笼罩在了一片安宁祥和的静谧之中。那神镜便是来自昆仑用以镇守四方的灵物,每当夜色降临它们如同明月一般的时刻,整个天人一族都会各自向着距离自己最为切近的光芒凝神祷祝。此刻,银辉已然遍洒,北辰率先站起回转向着神坛上的神镜双手合在胸前。坐在地上的族人也纷纷起立面朝神坛的方向默默祷祝开来。谢劲松与岳吟霜已然斗了百余合,颇是有些疲劳。岳吟霜见他的眼角从刚才开始便不断的瞟着神坛的方向,便已明白了他的心思。这会儿见众人纷纷朝向了神坛他急忙虚晃一剑跳出圈外,并不做任何手势就将手中的长剑扔在地上,一副全然没有防备的姿态转身面向了神坛。谢劲松此刻一招还未使完,突然就见着这般千载难逢的良机急忙不假思索一剑向着岳吟霜的后心而去。 方展图与林落尘虽然也在祷祝,不过他俩的心思却依旧记挂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故而两人始终微微侧着身子眼角不住地瞟向场中。祷祝的人群眼见剑尖距离岳吟霜的后心越来越近,都不禁捏了把汗,只是因为在这极为神圣的时刻没有人敢于随意去破坏这份祥和。方展图与林落尘的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莫说两人此刻同样没有转身的可能,便是在适才观战之时想要在那么远的距离援助自己的大哥也是力不从心。 突然就听得“当”的一声响,后头传来了一记佩剑落地的声响,只见谢劲松已然站在了岳吟霜的身旁,双手合在胸前瞑目祷祝起来。岳吟霜脸上的神情依旧那么安详,落在脚边的谢劲松的那柄佩剑之上并无一丝血迹。两人见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专心地祷祝起来。 安宁持续了约有一炷香的工夫,北辰回过身子冲着族人一摆手重又回到了座位上,族人们也再次纷纷席地而坐。岳吟霜睁开眼睛,并不转头,笑着对一旁的谢劲松道:“只消再往前三寸,你的佩剑便可穿破我的心脏,为何要停手呢?” 谢劲松依旧保持着沉默并不答话,岳吟霜这时转过了身子瞧见他脸上的神情颇是复杂,含着几分羞愧也带着几分懊悔。岳吟霜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与他交臂而过,弯腰拾起掉落一旁谢劲松的佩剑在手中故意端详了一番:“好剑,的确是把好剑。”说罢反手握住将剑柄递了过去,谢劲松愣了愣,伸手去接。岳吟霜当即松了手转身走向借来的那柄长剑,再次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对手。就在他弯腰的一瞬,方展图与林落尘都是一惊,就见大哥后心外头的衣袍已然被划出了一口子,不过并未瞧见鲜血的痕迹。两人这才明白适才的情景有多么的凶险,更是对于大哥那过人的定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用打了!”谢劲松将佩剑收入鞘中,“我认输!”人群闻言一阵哗然,谢劲松并不理会,上前一步向着岳吟霜抱拳深施一礼,“谢某人今日始知自己的浅薄与狂妄,若有得罪岳师兄之处还望多多原谅!”这一下当真连岳吟霜本人都没有能够想到。适才那看似危险一记背刺其实对于他而言还是有着足够的应变时间:岳吟霜的衣袍有两层,被刺破的只是外头那一件,因为隔着远林落尘与方展图并没能瞧个真切,而他本人当时也存了一个念头,就要看看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真的会在最后关头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杀念:倘若不能,那么在贴身的那件袍子被刺破的瞬间他有足够的身手予以躲闪和还击;而如今他已然将眼前这个变得更加谦卑的年轻人看做了自己兄弟一般。 “你的剑被我打出了几个豁口。”岳吟霜笑了笑,“我那三弟方展图极善铸剑,待比武大会之后你可将佩剑交予我,我可让他为你做些修补。” “这……此等事情岂能劳烦方师兄呢!劲松自幼也喜好些个工匠的活计,还是我自己修补来的好。”虽然口中拒绝不过他的双眼依旧饱含着感激。 岳吟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既然叫我一声岳师兄,叫展图一声方师兄,那为你谢师弟修补一下佩剑又有何不可呢?何况这豁口乃是因我起,师弟就不要推辞啦!”说罢回过身子冲着人群中借他佩剑的青年一抱拳:“小伙子,多谢你的宝剑,可惜被我打了几个豁口。比武大会后你也可来找我,我会让展图来帮你。”那青年闻言激动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连连地摆手,似乎在说:“能把佩剑借给岳大人乃是我的荣幸,岂能再劳烦你为我做这铁匠的工作!” 岳吟霜点点头,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高声道:“站着别动!” “啊?什……”那青年似乎没有听懂,可就在他那个“么”字还没能说出口之时,就听一声宝剑入鞘的声响在腰间响起继而腰带猛地一紧,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那柄长剑已被岳吟霜隔着四十步远的距离给分毫不差地归入了鞘中。这一下着实可以令他在以后的日子回想起来感到后怕,毕竟只要偏差分毫的距离就可能被利剑穿腹而过。不过此刻他却跟着周围的人群发出了一阵由衷的赞叹声。 “岳师兄果然好身手,若是换了我恐怕那人的肠子已经在剑尖上随风摇晃了!”谢劲松逗趣地眨了眨眼冲着岳吟霜又抱拳深施一礼,“这天枢使之位非岳师兄莫属,劲松心悦诚服。”说罢转身朝着方展图三兄弟的方向走去,来到跟前依次与三人欠身行礼,方展图见他的神情已然变得谦和不少,又见大哥对他的态度已然十分亲近,便也捐弃了之前的成见笑着与他抱拳见礼。谢劲松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方展图的身旁,一声不吭,微微仰起的脑袋似乎正在凝视着这片静谧祥和的星空。 14.第14章 :爱才之心 洪福又一次来到了神坛边缘,先是对这番夜景抒发了一阵感慨,引得台下又是阵阵哄笑。继而他把话题拉了回来高声道:“这般良辰美景,再打打杀杀的也实在是煞风景。依着我的意思,我看之后的比拼不如留待明天。大伙儿也能好好休息一晚,你们说如何?”众人听了并不答话,不过依着他们的心思却也精疲力竭,颇是想要休息,可北辰不说话他们终究是不敢造次。剑灵似乎瞧出了众人的心思,起身来到洪福的身旁冲下面点了点头:“那就明日再比。”说罢飘然而去。对于北辰的孤高族人也早已熟悉,此刻倦意已然彻底将他们给击垮,哪还有心思去迁就于他,于是三三两两携手揽腕向着各自的家里走去。 演武场中七兄弟又聚在了一处,谢劲松孤零零地坐在距离他们七人约有五十步远的地方,依旧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在数着天上星辰的数目。 梁墨髯早已令人备下了一大桌酒菜,只不过此刻并没有桌椅,七兄弟只得席地而坐。 “哈哈!有酒!”吴泰文瞧见一旁的酒坛不由得手舞足蹈,“还是老六最懂我,来来来!快些给我打开!” “明天还要比试,今日你可少喝点!”梁墨髯打开泥封为吴泰文倒上一碗酒。 “嘿!知道知道!”吴泰文说着一把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继而擦了擦嘴高声道:“大哥竟能让那小子……” “嘘!你个愣头青,说话小声点!”方展图用扇子一敲吴泰文的脑袋冲角落里的谢劲松努了努嘴。众人偷眼观瞧只见那谢劲松此刻身子靠着一块石头双手枕在脑后,仿佛已经沉沉睡去。吴泰文吐了吐舌头。 方展图知道吴泰文要说什么,生怕他喝酒之后那大嗓门真个把谢劲松给吵醒,急忙给他的酒碗里倒满酒示意他快喝下,自己则是抢在他前头道:“大哥这是以德服人,你懂不!不过大哥!”方展图说着冲岳吟霜一抱拳,“适才可真是急煞我们兄弟了,那谢劲松真的没有伤到你么?” 岳吟霜摇了摇头,背身让他们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并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适才的经过,兄弟几人见了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岳吟霜看了一眼谢劲松冲方展图,吴泰文于叶辰黝道:“明天也不知道是你们中的哪两个会与谢师弟对阵。” “哈!今天拜大哥所赐!”吴泰文兴高采烈地道,“那小子的招数我们全看到了,明天定然不会让大哥失望,一定要好好地……”说着说着他突然间大哥的脸上微微有些变色,心里“咯噔”一下,今天他已然因为自己的鲁莽险些牵连了林落尘,被训斥了一番后多少有了一些收敛,此刻见着大哥的神情显然是自己又有哪句话说的不对,他急忙回头瞟了方展图一眼,那意思是“大哥怎么了?” 方展图会意地点点头,摇着这扇笑道:“谢师弟……大哥已然将谢劲松视作我们自己人了么?” “啊!对啊!我怎么就没察觉呢!”吴泰文一拍脑袋,“大哥,老三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你你你……你不会真的要把那小子当成自己人吧!”说着一指旁边的梁墨髯,“你这样让老六情何以堪呢!” 梁墨髯经历了这多半天的愤懑此刻已经变得颇是坦然,起先他颇是自怨自艾,哀怨自己时运不济,因为若是当真依靠能耐理应是老七仇胜云被先行淘汰。不过渐渐他也有些开始认命,不再去多争辩什么。此刻听得老四提及他的伤心事倒是呵呵一乐:“有劳四哥挂心,我已经无碍了!” “什么无碍,你看你,全写在脸上了,还无碍无碍的!” “真的没事了,四哥!你若是真的心疼兄弟等明天大会结束了再请我好好喝上一回,咱俩不醉不归,如何?” “这还用你说么!”说着回头看了看众人,“明天比武大会后的这顿酒宴算在我头上了!二哥,你不喝酒吃饭总该来吧!兄弟今天多有得罪,来来来,今天我就先沾着老六的光!”说罢倒了两碗酒,“二哥,我知道你不喝酒,你若是原谅小弟今日的鲁莽就说一声,你的这碗酒小弟代你喝了,如何。我是个粗人,脾气直,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二哥!小弟给你赔罪了!”说着冲林落尘一抱拳就要施礼。 林落尘赶忙一把抓住笑了笑:“事情都过去了还提他做什么?所幸有惊无险便是了。明天这酒宴我一定来!” “这才是二哥么!好了,说定了说定了!”说罢吴泰文将面前的两碗酒一股脑儿倒进了嘴里,摸着嘴巴大笑着,“好酒!好酒啊!嘿嘿,对了大哥,说真的,你真准备拿那小子当自己人么?” 岳吟霜对这个愣头愣脑的四弟可谓又爱又恨,可不论爱恨都是因为他那粗莽的脾气。而此刻他偏偏不想多说话,举起眼前的酒碗悠然地喝上了一口,眼角时不时还朝谢劲松的方向瞟上一眼。方展明白老大的心思,拍了拍吴泰文的肩膀:“老四,大哥爱惜人才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兄弟能聚在一起还不都是因为这个缘故么!今天你也瞧见那谢劲松的本事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大哥而是我直接与他交锋,我可当真没有必胜的把握,有那么几招我至今还在捉摸破解之法呢!”说着回头看了看林落尘。 林落尘点点头:“不错,此人的剑法当真高明,真不知道究竟是得自什么传承,何以从前籍籍无名到了今天竟有这等实力呢。” “这件事我也一时没有头绪,不过我相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如今徒劳去为此伤神也是毫无必要! “三弟所言极是。大哥!你爱惜那谢劲松的才华我做弟弟的不该多说什么,只是你真的认为他也会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么?” 岳吟霜并不答话,只是回头又看了看谢劲松。方展图微微叹了口气:“希望那小子明白大哥的心思才是。我们兄弟自然都听大哥的!”岳吟霜颇是感激地点点头。 转眼已然到了第二天清晨,人群又陆陆续续聚拢了过来。就如昨天的情景一般,洪福在台上一番风趣的开场白便先让方展图等四人将配件纳入了盒中,继而选出了对阵: 吴泰文对阵叶辰黝; 方展图对阵谢劲松。 见着这个结果方、谢二人都觉得颇是称心。在方展图这一边他原本就有与谢劲松较量一番的打算,更兼昨晚大哥有意将他视作自家兄弟,更是表明岳吟霜认可了他的剑法,故而这更是坚定了他要与之较量一番的心思。而在谢劲松这一边他颇是希望通过战胜一个强大的对手来证明自己,既然无缘与林落尘交手那么方展图就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这一对阵出炉之后围观人群也颇是兴奋。因为今天的较量之中岳吟霜与林落尘一战无疑是走个过场,没有人会相信林落尘会豁出性命去和兄长死磕。谢劲松昨天败给了岳吟霜,今日定然会拼尽全力去争取。故而当吴泰文与叶辰黝走入场中开始比拼之时,人群依旧闹哄哄的,兄弟俩见着这般情状也自知没有劳神的必要,勉勉强强拆了五十来招,叶辰黝卖了一个破绽败下阵来。 按理说这对兄弟非是百余招之后才能分出胜负,况且这胜负完全需要看比拼那一日两人的状态而定,可以他俩的座次是七人中唯一最拿捏不准的。不过昨晚歇息前方展图曾私底下找过叶辰黝,并表示自己会竭尽全力去战胜谢劲松,而他更希望让叶辰黝去进行这最终的扫尾工作,毕竟在他看来老五的沉稳较之老四的粗莽要更为可靠一些,从方展图的内心深处来说,谢劲松剥夺了梁墨髯开阳使的位置,那么就算岳吟霜接纳了他他也只能至多接任那开阳使一职,决不能再有任何的超越。叶辰黝也是抱着同样的念头,故而两人一拍即合。叶辰黝离场之时瞥了一眼台阶上的方展图,他依然在那里从容地摇着这扇。 终于到了这一日众人最为期待的对决。方、谢二人缓步走入场中。稍稍客套了几句后两人便拔剑相向。这一战对于他俩来说其实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秘密,真个说起来倒还是方展图多一些优势,毕竟他与林落尘的那一战并未将全部的本领给展示出来。谢劲松既然明白这一切索性便抱了放开怀抱大杀一番的念头。只见他疾步如飞向着方展图而来,挨着近了便施展出那阵如同疾风暴雨一般的剑法。众人只见到方展图被完全笼罩在了剑影之下,应付得颇为费劲。 “你们说方老三能赢得了姓谢的这小子么?” “还真是挺难说!你们看,如今那方老三已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呢!” “你们听到过一个说法么?那方老三的本领在七个人里按着说排不到第三,只是他智谋过人,所以他们才让他坐了这第三把交椅。” “也是呢!说起来我还真不记得在什么地方瞧见过方老三和其他人拆招对招!他的功夫究竟如何真是一个谜。” “不过瞧他昨天和林落尘的对决,那剑法可是不弱呢!” “你也实在太过天真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比试还做得了数么!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一回来了姓谢的这个搅局的,我可是懒得来看这场比武大会。骗谁呢!把我们当成傻子来耍!” 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说着,而场中方展图也渐渐感觉到了阵阵的压力:“若非大哥,我可真没有把握能在这阵剑雨之下全身而退!” 谢劲松见方展图每一招抵御似乎都是先于自己的出招,心里暗暗道:“呵!你就仗着昨日岳吟霜为你铺下的大路来对付我么?那你也太过小看我谢劲松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昨天也是有所保留的么!”想着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见他一个纵身,挥剑自方展图的左上方斜劈而下。方展图急忙举剑相迎,岂料二刃将要相接之时那谢劲松突然腕子一颤,方展图就觉得眼前霎时间晃过五六道剑影,心里不禁一惊,暗道:“不好,要变招!”可在仓促之间他全然无法判断这五六道虚晃的剑影之中究竟哪一道才是真正的杀招,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先用佩剑护住自己的要害,就听“刺啦”一声,方展图低头一看只见胸前的衣袍依然被划出了一道狭长的豁口,若是再往下三寸自己的腰带也已然被削断。 “好啊!漂亮!”“好一个变招,姓谢的好样的!”“再给他点厉害瞧瞧,上啊!”人群的热情顷刻间被点燃了。林落尘一惊,对着旁边的岳吟霜道:“大哥,三弟不会有问题吧?看来谢劲松这小子当真有些邪乎,这一变招昨天可没见他使过!” “相信老三吧!”岳吟霜颇是淡定地捋着鬓边垂下的白发,“其实我昨天晚上仔细回想,或许激着谢劲松将招数尽数使出这一作法有些欠妥。” “大哥为何会这么想?” “你看老三如今不就是吃了这个亏么?如果他并不知道那谢劲松的招式,以他的临阵应变难道还怕破解不了么?可如今有没有发觉适才抵挡谢劲松的每一招似乎反倒都是由他先发对手后至,你可见过有这等的实战么!老三的脑子里如今有了谢劲松剑招的套路,就不再去考虑该如何去应变,故而乍一见那个变招才会这般手足无措。老二,你自己说,难道这个浅显的变招你与老三应付不了么!” 林落尘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着适才的一幕,片刻后睁开了眼睛:“大哥所说极是。”说罢颇是焦急地看着场中,“但愿老三也能明白这一点!” “老三自然会明白,否则他便不是方展图了!”岳吟霜依旧捋着他的白发。 方展图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破口,“噗嗤”一笑,冲着谢劲松一挑大拇哥:“好剑法!真是有趣!” “嘿!”谢劲松冷冷一笑,“有趣么!有趣的还在后头呢!” “哦?那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说着方展图竟然收起了佩剑,从袖中取出这扇轻轻摇了起来。 谢劲松见着这般情景当真是有些恼怒,方展图的这把扇子并非铜铁,纯粹是竹子所成的一件玩物,如今这般他是准备赤手空拳和自己过招么!可想起昨天他对岳吟霜的无礼之举片刻也便释然,不再去细究这些琐事,心想:“管你是赤手空拳还是手中有剑,这比武场中只认一个胜者,你这般轻视我我定要让你为此付出代价!”想罢稳了稳心神冲着方展图一抱拳冷笑道:“既然你这么想要见识见识,那我就如你所愿!” 15.第15章 :谢家神童 说罢只见谢劲松怒吼一声,众人只觉的他的眼中喷射出两道前所未见的怒火,梁墨髯在旁见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当年那个文弱的少年。方展图依旧摇着折扇,浑然没有任何防御的姿态。林落尘急得直跺脚:“大哥!三弟这是怎么了!” 岳吟霜见状反倒露出了一丝笑容:“老三赢定了!” 按下林落尘错愕的神情不说单表方展图。眼见那谢劲松已然到了跟前,那疾风骤雨的剑招比之刚才更要迅捷了许多。在他的身子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生生要将他绞杀在其中。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方展图却应对得极为从容,每每谢劲松的剑锋就要挨着他的身子总能被他在最后关头给成功闪过,虽然十几招之后方展图的外衣已然变得千疮百孔,可任凭谢劲松使尽浑身解数就是无法伤到方展图一根汗毛。又过了十来招,谢劲松的心反倒变得紧张起来,暗暗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我说的没错吧!”岳吟霜见林落尘此刻已然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嗯!可是大哥,小弟还是不明白!”林落尘疑惑地看着大哥的眼睛。 “如此看来,这天璇使得位子还真是老三当得最为合适呢!”岳吟霜调侃道。 “大哥!三弟的悟性一直以来都在小弟之上,只是小弟练功比他勤一些故而在外人眼里总是小弟胜他一筹。今日还望大哥为我解开这个困惑,那么纵使要我将天璇使的位子拱手让给三弟我林落尘也无任何怨言!” “傻兄弟!这镇岛使的位子又岂是哥哥我能说了算的么!只不过这件事当真须得靠你自行领悟,也罢,你且看一会儿我再对你来说!”说着岳吟霜又将注意力投入了场中不再搭理林落尘,林落尘瞪大了眼睛留意着三弟的一举一动,可却依旧毫无所获。 突然,只见谢劲松举起右臂,挥剑向着方展图的顶门直劈而下。这一剑来得迅猛无比,更兼其中暗藏虚实,仿佛已让人无从躲闪。“不好!”林落尘大喊道。再看方展图微微一笑,突然间一侧身,竟迎着谢劲松的剑锋而去。谢劲松见了也颇是一惊,就在他愣神的工夫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右侧腋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酸麻,继而整个右臂也开始麻木了起来。这一下着实令谢劲松倍感意外,压根就不知道是如何中的招,赶忙用左掌一托右臂,身子借势向右侧一闪,落下后踉踉跄跄好几步险些栽到在地。 “怎么会!”谢劲松就觉得阵阵麻痹的感觉从腋下涌遍全身,整个右臂此时已然无法抬起,佩剑已经被他扔在了地上。可再看方展图的佩剑依旧好好地背在身后的剑鞘中,手中摇着那把竹骨的折扇悠然自得地看着自己。 “还有别的招数么?”方展图笑了笑。 “你!你到底用的什么招数!”谢劲松左掌费力地将右臂举起,朝腋下看了看并无任何伤口,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无招!” “故弄什么玄虚!什么无招有招的!”谢劲松已然有些恼怒。 周围的人群此刻也是鸦雀无声,因为他们谁也没有看明白方展图是如何取胜的,故而都眼巴巴地盼着他能尽快解开他们心中的疑惑。 “看明白了么?“岳吟霜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落尘。 “没有!”林落尘仰天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我还是向北辰大人明言,让三弟坐镇天璇岛吧!” “兄弟何必这般灰心丧气呢!”岳吟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看清老三是如何打伤谢劲松的么?” “我……”林落尘紧缩双眉,眼前一幕幕回忆着适才的场景,“啊!似乎是扇子!可……可是怎么会……难道……难道老三不用剑就是这个道理么!” “嗯!不是不用剑,而是以身为剑!” “以身为剑?” “不错!难道你还没有明白么?”岳吟霜捋了捋鬓边的白发,“剑在手中,无论你的招数练得如何精熟,那柄长剑终究会成为你身子的牵绊,让你忘记了属于你自己的最为无坚不摧的利剑。” “难道是自己的身体么?” “正是!若是你手中有剑,我这一招向你劈来你会如何应对?”岳吟霜说着冲林落尘比划了一下谢劲松的那一招。 “举剑格挡。”林落尘举起佩剑比划着。 “是啊!可是你为何要去格挡呢?难道就不能反击么?” “用剑么?可是……完全施展不开啊!”林落尘急得满脸通红,突然他似乎灵光一现,“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多谢大哥点拨!”说罢林落尘冲着岳吟霜抱拳深施一礼。 “我输了!”谢劲松捂着胳膊叹了口气,“你已然领悟了人剑合一的要诀,可我却还茫然无知,今天若非你手下留情没有点我腋下的死穴,恐怕此刻我早已命丧当场了!” “谢师弟!”方展图合起了折扇一抱拳,“听大哥说你的佩剑昨日里与他对决之时被崩出几个豁口。我方某人没有别的本领,这铸剑的功夫倒还颇有几分自信,你若是信得过我,待比武大会结束后便将佩剑交给我,三天之内我便还你一把更为锋锐的利刃。你看如何?” 当他说出“谢师弟”这三个字的时候谢劲松心里就是一暖,听完方展图的话后他更是有些热泪盈眶:“不用等到那么久了。”说罢弯腰拾起佩剑收进剑鞘后交到方展图手中,“有劳方师兄了。” “你现在把剑交给我之后又如何与叶辰黝比试呢?” “人说方师兄智谋过人,可以洞察别人的心思。难道如今你还不明白小弟的用意么?”说罢冲方展图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向着角落走去。 “走吧!”岳吟霜冲着身旁的林落尘道,“该我们了!” 一个时辰后,洪福再一次站在了神坛的边缘,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众位!经过两天的比试,如今这天心诸岛的镇守使已然各有归属,他们是: 天枢使——岳吟霜; 天璇使——林落尘; 天玑使——方展图; 天权使——吴泰文; 玉衡使——叶辰黝; 开阳使——谢劲松; 摇光使——仇胜云!——”他有意将最后一个云字托个长音,紧随其后便是围观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虽说对于这一结果他们并不感到意外可这终究乃是天心岛成岛数千年以来最为隆重的一件大事。那一年岳吟霜已然三十有三,而谢劲松则刚满二十。 这一场盛况空前的大会在许多年里始终是天人一族津津乐道的谈资。后来两天中的的轶事更是随着七使广收门徒流传到了人族与神农族。而在这许多轶事中,有一件却对于之后的一件大事有着深远的影响,那便是方展图力挫谢劲松那一役。连方展图自己也不会想到,那位神农族的英雄正是在临战之时想起了自己的故事,才将那重生的万年魔灵一招击溃。而在那之前他们兄弟八人则已然命丧这魔灵之手。只不过那一场足以名垂青史的战役要在一百多年之后才会发生。 七使坐镇诸岛后,开始协助北辰诛杀作恶的妖邪,由此名声日隆,无数的后辈仰慕他们的武功希望拜入他们的门下,只不过他们七个在二十年之中始终没有收徒。二十年之后,他们开始陆陆续续收起了徒弟,不过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皆是易子而教: 岳吟霜收了林落尘与方展图的两位独子。这两位公子自幼对于岳吟霜便近乎崇拜。跟着各自的父亲打好了根基之后在二十岁那一年正式拜入了岳吟霜门下。他俩的天赋较之各自的父亲皆有不如,不过岳吟霜收徒更为看重一个“勤”字,这一点上这两个孩子却着实与师父一般无二。两人入门以后觉得自己原本的名字太过俗气,便非要按着自己的意愿给改一个。林落尘与方展图拗不过俩只得点头应允——那林公子自幼将岳吟霜视作剑仙,于是就自名为“林羡仙”,而方家公子则是将师父比作剑神,故而便改名叫做“方慕神”。对于这两个颇是不伦不类的名字林落尘与方展图也只能摇着脑袋徒呼奈何了。 而岳大师兄自己终生未娶,但有两个视如己出的侄儿,只是他们的父亲皆英年早逝。岳吟霜就让这两个侄儿分别拜了林落尘与方展图为师。 吴泰文与叶辰黝各自育有一女,只不过都不是学武的材料,眼瞅着老二和老三的孩子拜入了大哥的门下,弄得他俩也心痒痒的。可是他们知道老大的脾气,也自认没有如同二哥三哥与大哥那般的交情。仇胜云有一子一女,于是兄弟三人在一次小聚后做出了一个效法大哥他们的决定:吴泰文收仇胜云的儿子,叶辰黝教授仇胜云的女儿,而仇胜云则是收了四哥与五哥的两位千金。 于是六兄弟的子女就各自成了六兄弟的开山大弟子。唯独是谢劲松门下依旧乏人。自从接任开阳使以来他每日所做的唯一事情便是练功,那勤苦得劲头几乎都要超越了岳吟霜,娶妻生子对他来说压根都没有考虑过。二十年的光景,他的本领已然远远凌驾于林落尘之上,岳吟霜若要胜他也必是在一百招以后,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正因为这样,在一开始的时候,除了林落尘之外其余几个兄弟都有过将孩子拜入谢劲松门下的考虑,可是谢劲松始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颇是引得几兄弟有些微词。 就这样,谢劲松虽然位列开阳使,可却与其余六兄弟越来越生分起来。倒是梁墨髯念及旧情时常带着好酒去找他对酌。渐渐地他俩倒是成了莫逆之交。梁墨髯听说谢劲松屡屡推脱收兄弟们孩子为徒之事便去问他缘由,起先谢劲松总是三缄其口,终于有一回多喝了几杯说了心里话,其实也十分简单:他希望自己的本领只传授给自己的孩子。梁墨髯听说后便忙着给他张罗,不久以后便为谢劲松介绍了一房夫人,一年后夫人为他生下一子取名谢梁,明着就是为了感谢梁墨髯的大恩。 谢梁虽然比林羡仙与方慕神等人小了二十多岁,不过他的天赋当真是同辈中的第一人。谢劲松让儿子拜梁墨髯为师,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由他亲自调教。到了二十岁的年纪,谢梁的本领已然成了同辈中的第一人。只可惜天妒英才,谢梁在二十一岁的时候,有一回去野外练功,由于几日的苦练身子颇是疲惫便靠在一棵树上沉沉睡去,岂料草丛中的一条毒蛇却令他再也没能醒来。等谢劲松发现孩子许久未归外出去找,最终找到的却是爱子僵冷的尸身,毒牙所啮咬的伤口也早已溃烂腐败。得知消息后,谢劲松的妻子痛哭了三天三夜后一病不起,不出一个月也郁郁而终。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令谢劲松就此一蹶不振了很久,人也瞬间苍老了许多。总算在梁墨髯其余六使——谢梁十分招人喜爱,尤其他的天赋更是令岳吟霜赞许,几次都想要收他为徒,因为他的缘故谢劲松与六使又渐渐开始熟络起来——不断的劝说开解之下才算慢慢恢复了过来。梁墨髯几次三番希望为他续弦,以延续香火,可是谢劲松始终不愿。就这样过了约有九年的光景,在他将近七十岁的时候终于又娶了一房夫人,一年后生下一子取名谢亮——原想还是叫做谢梁,思量再三还是取了个谐音,不过谢亮还是有个小名唤作念梁。 谢亮的天赋较之谢梁而言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单单令谢劲松欣慰不已,更是让岳吟霜也感到无比欣喜。由于岳吟霜很早就不再收徒,故而谢劲松还是让谢亮拜梁墨髯为师,认岳吟霜为义父。在三位长辈的悉心调教之下,谢亮在十五岁时便通过了考核登上了天心岛,成为了天人一族最为年轻的登岛者。 在岛上又苦练了三年以后,岳吟霜召集了一次比武小会,虽说谢亮那年只有十九岁,而他的同辈师兄多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那林羡仙与方慕神皆是将近七十的岁数——可那一次的魁首却是属于谢亮。天人一族由此便将这位谢家二公子视作了开阳辅使的不二人选,因为不久之前伏羲在开阳岛与玉衡岛之间又建起了一座镇守东南的小岛,冠以北斗六星辅星的名号。 一年以后,谢亮已然二十,谢劲松的三子谢桓也刚满十岁,不过为了避免勾起往事,谢劲松始终让谢桓称呼谢亮为大哥而并非二哥。在谢桓心中,谢亮便是一个大英雄,兄弟俩手足情深。在得悉将要比武争夺开阳辅使的消息后,谢桓更是吵着要让父亲带自己上天心岛看着大哥力挫群雄。岳吟霜知道自己的义子也十分渴望在弟弟面前大展身手,于是便答应亲自带着谢桓上一次天心,以他其时百年的修为力保孩子无恙。谢劲松与谢亮听了都是欢喜无比,在谢劲松看来谢亮若能主镇开阳辅岛那当真可以了却自己当年落败的遗憾。众人都在渴望着比武大会的到来,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悲哀。 16.第16章 :枯叶新绿 开阳辅使这一战距离七使那年已是悠悠七十载光阴。虽说天人一族的寿数较之人族要来得的长久一些,可亲历过那一年的翩翩少年如今也已然两鬓如霜。岳吟霜已然一百零三岁,若从背后看去,那一头瀑布般的白发已与北辰难分彼此。此时的神坛也已然变得更为宽阔,北辰依旧端坐在正中主席之位,岳吟霜与林落尘则在左右首席相伴,其余几位兄弟依着奇偶次第而作,梁墨髯则坐在了右手最末席。 人群见神坛之上众人坐定,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准备参与比试的后辈则缓步从一旁步入场中。谢桓此刻坐在岳吟霜的腿上,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兄长,高兴得手舞足蹈:“啊!大哥!大哥!父亲,快看!” “看什么呢孩子?”北辰冲他微微一笑。 “啊!北辰大人,你看!那个人就是我的大哥——谢亮!” “哦!”北辰点了点头。 “阿桓!安静些,这里是神坛,可不是让你这般喧闹的地方!”谢劲松说着冲他一瞪眼。谢桓吐了吐舌头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梁墨髯捋着银髯笑道:“贤弟何必对阿桓这般严苛呢!”说着不禁叹了口气,“大哥,多少年了?” 岳吟霜知道他问的是比武大会,沉吟了一会儿并不答话,好一会儿才答道:“老六”——虽然梁墨髯并非开阳使,可是这称呼那么多年来却并未改变——“恐怕你该改个名字了。” “哦?大哥说说我该改个什么名字?”梁墨髯笑了笑。 “老三。”岳吟霜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方展图,“你说呢?” 方展图始终微瞑双目摇着折扇,此刻听得大哥的问话便缓缓睁开眼来:“大哥,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却依旧是你的喉舌啊!”岳吟霜笑得眯起了眼睛,方展图看着梁墨髯道,“老六,若是我没记错,当年是因为你那一把黑胡子才有了墨髯这名字。如今你再看看,哪里还有半根黑的呢?” “哦!”梁墨髯虽说早就知道此事,可突然被方展图当面提及依旧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在胡须里找了起来,“嘿!真有一根!真有一根!老三,你说错了!” “都快要一百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羞也不羞!”方展图合起折扇敲了敲手心。 “三伯!”谢桓叫道,“为啥跟个孩子一样就要羞羞啊?” “这……”方展图一时间被这个十岁的孩子给问得哑口无言。 “哈哈!老三啊老三!你也有辞穷的时候啊!哈哈哈哈!”吴泰文乐得前仰后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神坛之上,下面众人不知道上头究竟发生了什么,都带着无比惊诧的眼光看着上头。 “大哥,当年我们也是这般年岁吧?”林落尘痴痴地望着场中的后辈。 “是啊,当年劲松还只有阿亮这个岁数吧!” “嗯!”谢劲松点点头,“那一年我刚满二十,阿亮上个月刚过二十。” 正说着,一阵清风掠过,演武场周围的大树被吹得迎风摇曳,枝头飘落枯叶片片。“凡人的生命,就像这树叶的聚落一样。”林落尘看着落叶喃喃道,“清风吹散了枝头的枯叶。不过,当有一天春风又起,枝干又会抽发浓密的新绿。人也是这个理,新的一代终将崛起,老的一代终将逝去。” “二哥!你疯了么?”吴泰文早就想插嘴,可终究有些慑于二哥的威严,“怎么今天说话那么文绉绉的!什么崛起、逝去的!说的人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呵!”林落尘这时才回过了身子冲着一旁的吴泰文笑了笑,“我疯了么?只是瞧见劲松的孩子走进场子,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怎么,老四,你不这样认为么?” 吴泰文摇了摇头:“管我是不是这样认为的,老二你这人太无趣,太无趣!不和你多说,不和你多说了!我看比武,看比武!” 众人闻言各自笑了笑也便不再说话,谢桓始终坐在岳吟霜的腿上,可他每每想要说话都瞧见一旁父亲的眼睛,终究还是没有打破神坛上的这一片静默。 场中的后辈已然就位,林羡仙与方慕神倒并未参与其中,反倒自觉请命甘当主持。于是在两人的安排之下比武便有条不紊的进行开来。此次参与者也是一百余人,但由于只是角逐一个位子故而就显得更为激烈一些。从日出战至正午,从正午斗至黄昏,又从黄昏打到深夜,谢桓早已在岳吟霜的怀里沉沉睡去,此时场中还剩了八个人,谢亮也在其中。北辰见孩子睡得正香,转头冲岳吟霜低语道:“让阿桓好好歇息歇息吧。不要让他错过了什么。”说罢伸出手在孩子的顶门轻轻抚摸了几下,“这样安睡一夜也就不会被岛上的灵力所伤了。”谢劲松急忙上前谢过北辰,接过幼子先行告退,来到场中和谢亮一并回家安歇。 次日正午,又经过三轮激战,谢亮毫无悬念地力挫群雄。谢桓从岳吟霜的腿上蹦了起来拍手道:“大人大人!这样我哥哥就是开阳辅使了吗?” 北辰笑了笑:“不错!”说着冲林羡仙与方慕神点点头,示意他们让谢亮上来神坛。 “且慢!”众人一愣,只见吴泰文从座椅上一跃而起,“这么轻易就把开阳辅使的位子给他,我老吴可是有点不服呢!” “老四,你喝多了?”林落尘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老二,你这叫什么话!谁不知道我吴泰文乃是海量。何况我老吴也好久没好好活动筋骨了,现在瞧见我那小侄这般有出息就是想和他好好切磋切磋。”说着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谢劲松道,“劲松,你不会让阿亮驳我这个面子吧!” 谢劲松知道老四的犟脾气,尤其是他上了年纪以后那更是固执得厉害。不过他对于谢亮的本领颇是自信,而吴泰文这些年来虽说依旧每日练功,可早已不如年轻时候那般勤快。加之也确实将近百岁高龄,平日里又是嗜酒无度,这身子骨也早已大不如前。故而此刻谢劲松心里反倒是为吴泰文担心起来:“就怕我儿将你打败了你这天权使可就颜面扫地了!”只是这话他不便当众说出,于是便笑着一抱拳:“四哥但去无妨。” “哈哈哈哈!好!既然如此,我就去会会我那贤侄!”说罢吴泰文抄起佩剑纵身跃入场中。 “老四这是自取其辱啊!”方展图摇着折扇一个劲的摇头。 “父亲的意思,难道……” 方展图冲着慕神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儿啊!去下面盯着点,不要出了乱子。” “羡仙,你也去吧。”林落尘冲着儿子道。 “遵命!”林羡仙与方慕神并肩走下了神坛。 “老三这次你可说错了。”岳吟霜捋了捋白发。 “大哥此话怎讲?” “阿亮会让老四取胜的,好好看着吧!” 再说谢亮,见北辰冲羡仙与慕神做了示意,心知这开阳辅使的位子已然归属了自己,正满怀激动地等待着两人前来邀请自己去北辰跟前跪受镇岛使大印。可不料却见两人突然被吴泰文给拦住,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就见天权使一个纵身落在自己跟前,虽说无比诧异可他还是上前抱拳行礼道:“谢亮参见四师伯!” “好孩子好孩子,免礼免礼!”吴泰文上前一把将他扶起。 “谢亮不知四师伯来此有何贵干?” “哈哈哈哈!孩子啊,你今天这英姿飒爽的样子真是让你四师伯好生怀念啊!七十年前你四师伯就是在你所站的这个场子里全力拼杀,最后得了这个天权使的位子。你可知道?”吴泰文说着摸了摸两边花白的络腮胡。 “小侄自幼便听家父在耳边提及那场大战,一直十分神往。” “好!孩子啊!你也知道你四师伯的脾气,就是喜好喝两杯,喜好和人拆几招。适才我在上头见你一招一式都极为得法,我老吴实在忍耐不住,贤侄啊!不如陪我过两招如何啊——”这“啊”字还没说完,吴泰文都不容谢亮表示答应,猛然间从腰间抽出佩剑向着谢亮直刺而去。谢劲松在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四哥竟然偷袭一个孩子!” “老四实在有些过头!”方展图合起了扇子,隔着岳吟霜偷偷看了一眼北辰,北辰并不说话,依旧微瞑着双目。 再说谢亮,实在也不会想到吴泰文会找他比试,更加想不到他竟然如此不顾身份来偷袭自己。不过吴泰文终究是上了年纪,动作早就不如以前那般迅捷。谢亮猛地一侧身,剑尖从他腰间划过。“师伯既然要玩,小侄就陪你过上几招!” “好!痛快!”吴泰文说着“嗖嗖嗖”连出十来剑,谢亮则是从容应对。 那谢亮自幼跟着岳吟霜,练功勤苦,时间久了多少染上一些义父那孤高的脾气。故而对于这个平日里只会饮酒消遣的四师伯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加上偶尔提及当年事,谢劲松也只是对岳吟霜与方展图表示称许,连林落尘似乎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何谈是那个粗莽的吴泰文。不过由于梁墨髯与吴泰文的交情,故而谢亮看在梁墨髯的面子上对吴泰文始终礼敬三分。 而现在他一连让了吴泰文十来招,除了偷袭的那一下之外天权使的剑尖就再也没能挨近谢亮三寸以内。于是他心里对于这个满脸白胡微微有些肚腩的老头子更是说不出的不屑。暗想:“常听父亲提及,当年之所以他只是屈居这开阳使,完全是因为时运不济。倘若不是他第二战遇到了义父,恐怕如今早就高坐那天璇使的位子了。可恨啊可恨。而偏偏这个没用的老东西却占着天权使的位子,唉!这时运为何要与父亲这般过不去呢!父亲啊父亲!今天就让孩儿来为你好好争争脸!” 想罢他从背后抽出佩剑照准吴泰文的面门就是一刺。吴泰文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剑竟来来的如此迅捷。要想回剑格挡已然来不及,急忙一缩脖子,“呼”的一声一股子寒风从他的头顶划过,还没等他抬起头,就觉得眼前一花。原来谢亮这一剑削断了他的发髻,只不过这一招来得太快太准,故而吴泰文压根就毫无感觉。 “啊!”他不禁一声惊呼。 “这就惊讶了么?”谢亮暗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想罢腕子一翻,那佩剑折返回来,剑尖几乎贴着吴泰文的前额从他面前经过。吴泰文就觉得前额之上如同被羽毛轻搔一般的麻痒,忽而眼前变得清晰如昨,原来自己批下来散发已被谢亮给削得一干二净。“这是对你偷袭我的报偿!”谢亮暗道。 谢劲松皱了皱眉头,偷眼看了看岳吟霜,只见他的嘴角似乎也带着一丝笑容,仿佛并没有对义子这一无礼的举动有任何的怪罪。“老四可是不得人心!”他暗想,“只是当着这么多人,多少还是需要给他留点面子。只是该如何告诉他呢?”谢劲松暗暗有些发愁。 方展图似乎看出了谢劲松的心思,摇着折扇道:“交给慕神吧,相信他会处理得当。” 谢劲松点点头,他知道方展图的这个儿子在智谋方面颇得父亲的真传,适才三个对慕神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不过慕神已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谢劲松看了看场中,只见羡仙与慕神二人此刻正在最下一层的台阶上左右侍立,各自按着腰间的佩剑似乎随时准备应对场中发生的一切。 再看吴泰文已然有些抵挡不住的架势,只不过如今还靠着自己的经验在苦苦支撑,可若是再熬十几个回合那便会完全溃败下来。谢亮心里兴奋无比,抖擞精神越战越勇。突然他感觉身边传来一阵浓浓的杀气,心里一个激灵,趁着空隙用眼角余光一扫,只见林羡仙与方慕神的右手都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双眼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仿佛随时便会出招向自己攻杀一般。 “两位大哥这是要干什么?”——虽说林、方二人年长他将尽五十岁可终究是平辈——三人私底下的交情着实不错,谢亮知道他俩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架势。“按着说,他俩应该邀请我去面见北辰大人,这哪里是邀请?难道说……”想到这里他不禁朝着神坛上看了一眼,只见岳吟霜正在冲着自己连连摆手。 17.第17章 :咫尺天涯 谢亮与岳吟霜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缘分,故而他一看自己义父的这一动作,又联想起两位兄长的怪异举动猛然间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暗暗道:“义父啊义父,你心里护着你那不争气的四弟,可偏偏要让孩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么?唉!也罢也罢!”岳吟霜在谢亮心中的地位绝不次于他的亲生父亲,此刻既然义父发话他自然也无话可说。不过他暗想:“就是输也得输得够体面才是!” 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去做,无意间瞟到了不远处的几个凹坑,正是七十年前自己的义父与父亲交战之时所留下的痕迹。那次比武以后许多人便把这串脚印当作了这场大会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故而这多年来并没有人去修复它们。 此刻谢亮看见了这串脚印心里有了主意,于是故意放缓了招式渐渐将身子朝着脚印的方向靠拢过去,直到自己完全背对着它们。吴泰文虽然察觉了谢亮招式的变缓不过他并没有想到这是谢亮有意相让,反倒攻得更加猛烈。谢亮恨恨地咬着牙一步步朝后退去,就在他一脚踏入凹坑的瞬间,身子借势向旁边一侧,装出一副意外崴脚的样子。这一下除了神坛上的岳吟霜、方展图与谢劲松明白他的用意之外其余的族人当真是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 吴泰文见谢亮丢了佩剑捂着脚踝坐在地上,急忙跑了过去,仿佛一个伟大的胜利者怀着悲悯之心去关怀地上的落败者一般将谢亮慢慢扶了起来,笑道:“孩子,脚没事吧?” 谢亮心里一阵嘲骂,不过脸上始终带着感激的笑容:“唉!没事没事,适才摸了摸,并没有伤到筋脉,歇息片刻应当便好了。这一战是小侄败了,四师伯当真好身手!” “哈哈哈哈!”吴泰文摸着络腮胡大笑起来,“哪里!哪里!” 谢亮心里“哼”了一声:“唉!只是不知道这平整的地面上为何会有这许多凹坑,适才比武的时候我一直站在对面,可丝毫没有注意这些。” 说起这吴泰文兴奋了起来:“哈哈!贤侄你不知道么?这凹坑便是你父亲与义父当年交手的时候留下的遗迹。看!这里还有一道刻痕,就是你义父从前使用的那柄重剑所留下的……” “哦!原来如此!”谢亮当然知道这些故事,他见吴泰文一副打开话匣子的姿态便急忙打断道,“没想到冥冥中我义父与父亲还是与四师伯亲一些。” 此言当真是话中带刺,可吴泰文一来太过粗莽,二来此刻已然完全沉浸在了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去细品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只顾着喜滋滋地回味着适才自己胜利时候的感觉。 这时林羡仙与方慕神走了上来,羡仙在吴泰文耳边低语了几句,吴泰文点点头,转身冲谢亮又说了几句溢美之言便回到了神坛之上。谢亮遥见吴泰文在神坛上眉飞色舞的样子——全然不顾他那被削得披头散发的模样——心中便有一百个不屑。 方慕神知道自己这位小兄弟的心思,上前拍了拍谢亮肩膀道:“兄弟,走吧,随我一道去北辰大人那里接任这开阳辅岛镇岛使的大印吧!” 谢亮听得此言顿时心花怒放,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多谢二师兄!走,今晚我请二师兄与大师兄好好喝一杯,可一定要赏光啊!”——虽说相差五十岁,不过他们却颇是谈得来。 方慕神捋了捋胡须笑了笑:“你难道忘了你那大师兄与你的二师伯一个脾气,都是滴酒不沾的。” 说着兄弟俩有说有笑朝着神坛走去。来到神坛之上那吴泰文就想抢着上前去迎接,结果被林落尘生生给按回了座位。谢桓从岳吟霜的腿上一蹦而起,笑着向兄长扑了过去。谢亮拧了拧弟弟的脸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谢桓喜滋滋地回到了谢劲松的身旁。 此刻林羡仙已然捧着一个玉盘站在了北辰的身旁,盘中放着一颗斗大的金印。只见那金印的模样与其余七枚极为相似:在它的上段雕着一条玄色巨龙,龙身盘旋在一根石柱之上,最上端的龙首仰视苍天,微张着嘴,似有一番龙啸九天的气魄;而它的下部则是四棱见方,一面雕着那开阳辅岛的俯图,其余三面则是那条巨龙的龙尾,在金印的下部镌刻着“开阳辅岛”四个大字,一旁落款的地方则是“主镇东南”四个小字。 北辰飘然站起身子,谢亮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着天人一族的尊神,心都已经蹦到了嗓子眼。赶忙“噗通”跪倒在地,深深将脑袋埋入了双臂之间。 “起来吧孩子。”北辰温和地说道。 “谢亮不敢。” 突然他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托在了自己的腋下,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义父。再一看北辰微笑地看了一眼自己,转身从羡仙的托盘中捧出那颗金印,向着自己伸了过来。 谢亮此刻反倒有些迟疑,转头看了看义父又看了看右边的父亲。“去吧我儿。”岳吟霜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孩儿遵命!”谢亮的神情也变得庄重起来。站起身子整了整衣冠向前紧走两步来到北辰跟前,抱拳深施一礼。 北辰笑着点了点头:“孩子,以后这开阳辅岛便交由你来镇守了。”说着看了看谢劲松又看了看谢亮,似乎是在说“不要辱没了你父亲的威名”一般。 谢亮转头看见父亲那欣慰的眼神与他怀中笑容面满的幼弟,突然间鼻子发酸,竟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不过他深知这场合的庄严,急忙稳了稳心神冲着北辰庄重地点了点头:“大人请放心,谢亮绝不敢有辱所托!” “好!”北辰说着便把金印递了过来,谢亮伸手去接。 “且慢!”就在谢亮的双手将要接触到他梦寐以求的金印的一刹那,突然在演武场外的人群中传来一声极为洪亮的叫喊。安静的人群当即喧闹了起来。 “什么人!”吴泰文一个箭步来到了神坛边,冲着下头怒吼道,“到底是谁胆敢如此放肆!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正对神坛方向的那一堆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继而就见一个威武的大汉分开最前头的人众昂首阔步走进了演武场。再看此人生得极其威猛雄壮,虬髯虎目,长及肩膀的头发向后披散开来,身上围着一个巨大的披风看不清里头的着装,只是在他走路之时才瞥见他脚上的那双虎皮靴。 “你是何人!”吴泰文喝道。 “在下名唤‘子弃’。”那人一抱拳,从披风中露出了双手。 “子弃?我们族里有你这一号人么?”吴泰文一脸怀疑的神情。 “在下并非天人一族,乃是人族。” “呵!人族?”吴泰文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那个时候,神农族与人族已然陆陆续续派遣过一些年轻人慕名来到天心岛,希望学习剑法。只不过虽然派了许多人来,可最终能够留下的确是寥寥无几。那个时候七使早已不收徒弟,故而打发这群求学者都是由七使的一般弟子来代劳。只不过七使平日里事务繁忙,所以真正由他们本人亲自传授本领的都只有那几个开山大弟子,之后所收的徒弟皆是由这些大弟子们来教授。虽说看似是平辈但实质却是师徒。这样一来,这些后入门弟子的本领就变得良莠不齐。而教授人族与神农族的也正是这群人。 七使在闲暇之时偶尔也会去了解一番自己门下弟子新近修行的进展。而那些后入门的弟子许多连自己的功夫还练得不到家,生怕自己在徒弟的面前被师父训斥,故而每每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族、神农族的青年都会被打发到一边。而若是七使问起他们,他们的师父便会编个谎话来搪塞。所以时间久了,在七使的心中这群人都是一些资质平平的货色,也就不再予以重视了—— 故而此时吴泰文听得那个虬髯大汉自称是人族,心里的轻蔑已然到了极点,不过他此时的心情还算上佳,于是戟指那人道,“也罢!我且不论你是谁。难道你不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么!现在是什么时刻么!为何你要这般放肆!” 那虬髯客微微欠身抱拳朗声道:“在下自然是知道,只是在下心里有个疑惑,故而想向北辰大人问个明白!” “我呸!”吴泰文这会儿当真是被激怒了,“问北辰大人!你也配么!快给我……”话还没说完,方展图用扇子在他的肩膀狠狠敲了一下。吴泰文一回头只见北辰冲自己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退下,他这才悻悻地退回一边。 再看北辰来到了神坛边上,适才还颇是喧闹的人群顷刻间安静了下来。“你有什么疑惑?”北辰依旧那么寡言。 “在下想问,这开阳辅使的镇岛使之位是必须由天人族人来担当么?” 北辰摇了摇头:“在比武大会夺魁者任之。” “那参加这比武大会,必须是七使门下么?必须修习剑法的么?”子弃高声道。 北辰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就是一愣,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只论武功,不问出处。” “好!好一个‘只论武功,不问出处’!”虬髯客一抬头,众人就觉得两道精光从他的眸子中射出,“既然如此,我子弃斗胆,也想来一争这开阳辅使之位!”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天际。 “这人是谁啊?”一个围观者问道。 “他说他叫子弃,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另一个答道。 “人族?似乎是个资质平庸的部族吧?他们那儿会出什么厉害的角色?” “这人真是找死!” “你也别这么说,他能来到这北辰岛便是有些能耐,敢站出来迎着北辰大人说话就是有胆量,我看还是别轻易下定论的好!” 人群中一时间议论纷纷,而神坛之上也并不消停。 吴泰文跺脚道:“这是谁的徒弟?啊!谁的徒弟?啊不对不对,应该是徒孙,是徒孙,这孙子是谁啊?” “没见过。”方展图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方慕神,“我儿,你有印象么?” “回爹爹,孩儿也不曾看到过。大哥!”说着一回头问着一旁的林羡仙,“你呢?”林羡仙耸了耸肩,意思是他也不知。 此时最为恼恨的便是谢亮,原本一切都在按着他的梦想在进行着,就在与梦想接近得似乎只剩一张纸的距离,却突然闯出了这样一个搅局者——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的父亲当年也是一个搅局者,而此番却是轮到他来被人搅局了——心中瞬间腾起了一股熊熊的怒火。他来到北辰身后低声道:“北辰大人,可否容我与他说句话?” “好!”北辰点点头。 “嘿!你叫子弃是吧!”谢亮喝道。 “不错!” “且不论你刚才的那些疑问,难道你不懂这比武大会的规矩么!” “在下适才也说了。我乃人族,亦非是修习剑法之人。只是这些天云游到此,恰逢贵族这一空前盛事。方才我见尊驾在场中的英姿,实在是让我热血沸腾。在下多少也是一个修行之人,故而斗胆希望能与阁下切磋一二!” 谢亮听他的语气颇是客气,稍稍压了压火气:“既然只是切磋,为何非要选在今日。你若真有意,明日午时我在开阳辅岛等你,如何?” 子弃听了微微一笑:“与尊驾切磋是我的一个心愿,不过这开阳辅使一位在下也是颇为向往!” “放肆!”谢亮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可是适才北辰的答话已然让他明白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大人!”他冲着北辰一抱拳,“请容谢亮打败这个狂徒再来拜领这开阳辅使大印!”北辰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座位上。 “孩子!不要冲动!”谢劲松一把拉住了谢亮的衣袖。 “父亲,这是为何?”谢亮满心不悦。 “孩子,此人恐怕不简单呢!”岳吟霜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义父,怎么连你也……哼!难道你们就这般信不过我么?我可是你们一手拉扯大的!” “贤侄,此人当真有些古怪。你可千万不要轻敌啊!”方展图收起了折扇脸上的神情竟与岳吟霜一般无二。 若是在平时,有这三人的劝谏谢亮早已恭顺地服从了。可是今日他却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从父亲的手里一把夺回衣袖冲着三人一抱拳道:“父亲,义父,三伯,你们在此稍坐,孩儿去去就回!” 18.第18章 :炽焰雷霆 谢亮说罢从方慕神手中接过佩剑——适才准备受印之时已然交予兄弟暂收——疾步向着场中跑去。来到场中谢亮倒是一愣,只见眼前的这个虬髯大汉身子竟比想象中的还要魁梧,比自己更要高出半个脑袋。谢亮跟着岳吟霜,虽然还没有离开过天心岛,但族里的各色人等他也可谓了如指掌,绝不会对一个对手的个头产生任何的恐惧,可是子弃的那双精光大盛的眸子却着实令自己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报上名来!”谢亮稳了稳心神。 “子弃。”虬髯客披风微微鼓起,似乎抱了抱拳。 “子弃?这天底下还有‘子’这个姓氏么?难道就没有一个全名么!”谢亮怒冲冲道。 子弃微微一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走四方以来所用的一直就是这个名号。你只需要知道有一个虬髯客子弃便是我了。” 谢亮原本还想反唇相讥,可是眼见这大汉神态自若,不怒自威,便生生将这股子火气给压了下去:“你要争这开阳辅使么?” “正是。” “你的师父是谁?” “在下没有师承,只是云游四方的时候受过几位仙人的点拨而已,我倒是想要拜他们为师,可都被他们严词拒绝了。所以我并没有一个师承。” “哼!巧嘴滑舌!”谢亮恨恨道,“既然你要争这开阳辅使,那么须得打赢了我再说。来吧!亮兵刃吧!”说罢“唰”的一声谢亮从背后抽出了佩剑。 子弃从披风里伸出手掌,从从容容地解下披风扔在一旁,继而双手一摊:“来吧!” “你!为何不亮兵刃!” “这便是我的兵刃。”子弃说着翻了翻双掌。 “欺人太甚!”谢亮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你既然自己寻死,那就休要怪我手下无情!”说罢谢亮向着子弃疾步奔来。 子弃微微一笑,双手叉在胸前,似乎压根就在观战而并非身处战场一般。眼看谢亮相去自己已然不到十步,突然就见他右臂网上一挥,口中喊一声:“起!”一瞬间,只见一股子旋风在自己身前腾空而起,谢亮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招,一时收不住身子一头便扎进了这旋风之中。 谢亮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如同坠入了一团激流——自己幼年练功之时曾有一次相似的经历,后来幸而被及时赶来的岳吟霜给搭救了出来——瞬间便已动弹不得,握剑的胳膊被风卷得死死贴着另一侧的身子根本无法挥剑。这股子旋风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腾空而上,远远望去便是一道细长的羊角抟风。 神坛之上的众人这一下可是惊得目瞪口呆。七使这些年随着北辰征战四方,这世间的妖魔着实遇见了不少,其中确也不乏善纵恶风之辈。只是今日眼见这一切竟然来自一个人族的大汉,凭他们如何思索都无法明白这其中的由来。 再看那羊角抟风扶摇直上,吹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便不见了踪影。再看谢亮早已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身背后的剑鞘不知道何时飞到了百步开外。那谢公子平日里极为注重仪容,由于他的相貌着实俊美,故而在族内颇是受人喜爱。可如今当着这许多人竟然一瞬间被人弄成了一个邋里邋遢的醉汉——在他看来自己如今的模样与适才的吴泰文并无二致——心里一时间恼羞成怒。刚想挥剑再来,他那头效法义父而留起的长发突然垂到了身前,原本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可此时却见谢亮发狂一般的抓起一把头发用剑一挥,当即将辛辛苦苦留了二十年的长发给瞬间削断。 “亮儿!”谢劲松惊道。 谢亮听得父亲的喊声回头看了看神坛,又用眼角瞥了人群一眼,顿时觉得羞愤难当。就见他戟指子弃吼道:“汉子!你使得什么妖法!” 子弃依旧神态自若:“我早就说了,这是得自仙人的传授,可不是什么妖术。怎么?难道在你心里只要不是剑法就一并斥为妖术么?” “仙人?我呸!我看是妖怪吧?”谢亮狠狠啐了一口,“不不不!我看你就是一个什么妖怪变的!” “嘿嘿!竟然口出不逊!”子弃脸上闪过一丝怒容。 “怎么?被我说中了么?好啊!平日里我天天缠着我义父带我出去降妖除魔,他始终说我修为不足。没想到今天上天就将一个妖怪给送到了我的跟前,真是妙极啊妙极!今天把你收拾了,正好让义父瞧上一瞧!”说着话谢亮如同发狂了一般一个纵身,使出了自己父亲当年与岳吟霜交战的那一招疾风骤雨般的快剑。 那子弃左躲右闪,不过若论身法他当真及不上谢亮来的迅捷。不出五招,就听“嗤”的一声,谢亮的剑尖从自己胸前划过,割出好长一条口子,所幸并未伤及皮肤。子弃往后疾退了十余步这才站定了身子,谢亮冷笑了一声:“运气不错!看看你还能不能躲过这下一招!”说罢挥动宝剑继续猛攻。 子弃嘿嘿一笑:“既然是你苦苦相逼,那就不要怪我下狠手了!” “有本事就使出来!”谢亮双眼都快喷出火来。 只见子弃双掌平摊,掌心向上,瞬间在右掌掌心凝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而在左掌的掌心则是一团翻滚的雷电。谢亮一愣神,可并没有停下步伐。“故弄玄虚!”他心里暗道。 子弃将那团火球猛地往地上一贯,霎时间那火球竟然化作了一片火海,向着四周急速蔓延开去,唯独在子弃身子一步的距离并无烈焰燃烧。谢亮收步不及,一脚踏入了火海。子弃见状将右掌猛一攥拳再向上一挥,只见谢亮脚下的那片火海瞬间如同收拢的红莲,将他整个儿裹挟其中。 “亮儿!”谢劲松哭喊着。神坛上的众人已然感到了一丝惊恐,一旁的围观人此刻鸦雀无声。“大哥,北辰大人,这该……” 按着比武大会的规矩,只要入了场除非决出胜负,否则旁人是无权踏入场中半步。这次比武乃是谢亮亲口应承,故而这时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到了北辰的身上,仿佛只要他说一句话兄弟几人便会立刻冲进去救人。 北辰看了岳吟霜一眼:“吟霜,下去看看。” “遵命!”岳吟霜说罢急急火火下了台阶,谢劲松顾不得向北辰请命也匆匆跟了下去,谢桓吵着也要去,梁墨髯则让他骑在了脖子上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 子弃偷眼瞧见岳吟霜等三人正往场中而来,他倒是并不知道比武大会的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还以为岳吟霜与谢劲松要来助阵。这两人的来头他自然是知道的,此时见了这般情状心里不禁暗暗有些恼火,低低的声音冲着谢亮道:“打不过还要叫帮手么!” 谢亮一回头瞧见了父亲与义父,身后还跟着师父与弟弟,一时间感觉羞愧万分。可他没法重他们发火只得将一腔的愤怒转嫁给了子弃:“我呸!你个无耻的妖孽,本少爷还不屑找帮手来!今天定要你死在我的剑下!”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子弃咬牙愤恨——其实子弃这招火海之术并没有用多少功力,完全是个虚招,用来将谢亮给牵制在其中。可岳吟霜等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故而赶了下来,没想到这却变相加速了谢亮的败亡——只见他虎目圆睁,如同霹雳一般声音道,“接招——炽焰熔金!” 岳吟霜与谢劲松还差三级台阶,冷不丁听到这一声怒吼惊得急忙抬起了头。就看原本谢亮在红莲之中并未有多少损伤,可就在这一声之后,那团红莲之火霎时间变作了橙黄。烈焰如同一条绞索盘绕在谢亮身上,他的衣袍顷刻间灰飞烟灭,头发也被烧成了焦炭。那团绞索如同一条巨蛇盘旋而上,挨着佩剑之后倏然变成了青蓝之色,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如子弃这招的名称一般,铁剑化作了滴滴金水掉落在了谢亮的脚边。 “妖孽!住手!”谢劲松一声断喝,早已经顾不得什么规矩之说,抽出腰间的佩剑向着子弃猛扑而来。岳吟霜想拦阻却已然迟了一步。 子弃“哼!”了一声,他深恨被人称作妖孽。其实适才那一招他还是留了情面,只是烧毁了谢亮的衣服、头发和手中的佩剑,并没有用火灵之力去灼烧他的身体。可是听得谢劲松这样一声断喝,他心头的怒火霎时间燃烧了起来:“骂!我让你骂个痛快!”想着右掌一使劲,谢亮顿时觉得一股子炽热的气息燃遍全身,禁不住痛苦的叫喊起来。子弃瞥了一眼谢劲松,此刻相去自己已经只有三十余步,急忙将左掌中的那团雷电向空中一抛,那团电球迎风而长,不一会儿的工夫直径便有一丈之巨,生生拦在了谢劲松面前。 谢劲松猝不及防收身不及,一头便栽进了这团电球之中。顿时他觉得周身上下麻痹不已,仿佛连一丝一毫握剑的气力都快没有了一般。谢亮眼见父亲有难,已全然顾不得自己身负重伤,衣不蔽体且手无寸铁,伸出双臂趁子弃不备一把卡住了他的喉咙。 子弃并不着慌,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腕向上一提,可不料谢亮右手突然向子弃的后脑一抓,身子往旁边一闪。子弃一愣,右手略略一松劲,谢亮趁势挣脱了左腕,继而将右臂横在了子弃的脖子上,左掌死死扣住了右腕,双腿往子弃的腰间一夹,整个身子紧紧贴在了子弃的后背上。 突然袭来的窒息感让他步履有些踉跄,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谢亮的锁喉。此时,围困谢劲松的雷电也已然减弱了威力,谢劲松眼看便要挣脱而出向自己施以致命一击。危急中,子弃急中生智,右掌腾起一团烈焰向着后腰一按,谢亮就觉得腰间传来一股子焦臭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啊!”他惨叫了一声,紧缩的胳膊也稍稍卸去了劲道。子弃趁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狠命一扯,谢亮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与之抗衡,身子被他生生给提了起来。 此刻的子弃已经恼怒到了极点,他一眼就看到了雷电中的谢劲松已然拾起了佩剑就要向自己扑来,而台阶上的岳吟霜也已然将手按在了背后的重剑之上。 “来吧!岳吟霜,有本事你也上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会会你这位名震天下的天枢使么!还有你谢劲松,今天我本来只是想和你的公子切磋切磋。只是你的公子太过不堪一击,可偏偏他却要任这开阳辅使的位子,我子弃可真是看不得这样无耻的勾当!你既然要护着你的孩子,那么就与他一同来领教领教我的手段吧!” 想罢,子弃攥着赤身裸体的谢亮的胳膊,卯足了气力照准那团雷电的方向将他“嗖”地扔了过去。谢劲松原本正准备挥剑而出,见自己的儿子被迎面抛掷了过来急忙收剑伸手去接。岳吟霜见谢亮到了父亲的怀中便将手松开剑柄。 子弃见了“嘿嘿”一笑,突然间左掌一攥拳,只见一瞬间,那个电球紫光大盛,荧荧电光在球体上纵横穿梭,父子俩被困在球心,惊恐地看着周遭的剧变。岳吟霜此刻也惊得目瞪口呆,浑然不知究竟该如何去施以援救。就听子弃如同适才一样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怒吼:“接招——掣雷撼地!”就看那穿梭的电光顷刻间向着球心的方向奔涌而去。 谢亮眼见父亲有难,不由分说,急忙将父亲按倒在地,自己往他身上一趴。只是他忘了这血肉之躯又岂能阻断雷电之力。就听“啊!——”的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谢亮浑身焦黑已然晕厥在了父亲的身上,可是谢劲松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子弃乃是一个纯孝的汉子,适才见谢亮将父亲压倒在身下心中就是一阵不忍,这稍稍的迟疑多少减弱了他雷电的攻势。待得他见谢亮已然晕死过去,更是动了恻隐之心。仰天长叹一声,狠狠地一甩手,就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响彻云霄。待那雷灵之力消散后,围观的人群定睛再一看不由发出一阵惊呼:只见父子俩所倒卧之处竟然空无一物。 19.第19章 :父债子偿 此刻神坛之上的众人已然再也坐不住。连同北辰一道向着场内疾奔而来。只见在雷霆爆裂之处,竟然被炸出了一个方圆三丈,深足有一丈的深坑。来到坑旁,只见岳吟霜已然将谢劲松与谢亮给抱了出来。谢劲松双目微瞑,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似乎被这一声雷霆震得有些晕眩,可是他的一只手始终死死地抓着儿子的一条胳膊,而谢亮则早已不省人事。 “妖孽!”吴泰文暴跳如雷,戟指子弃道,“北辰大人,这天心岛岂容这等妖孽作祟!”说着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人,“兄弟们,与我一同杀了他!” “唰唰唰”就听铿然之声,林落尘,叶辰黝,仇胜云已然握剑在手。 “且慢!”子弃冲着北辰一抱拳,“北辰大人,在下有话要说。” “说!”北辰此刻正在运功替谢氏父子疗伤,听得子弃的话并没有转身。 “大人!适才在下也曾经问过,是否只有天人一族才能接任这开阳辅岛的镇岛使,你回答说不。我又问是否只有修习剑法之人才能参加这场比试,你也说不。既然如此,如今在下已然靠自己的本事战胜了这位谢氏少年,但不知大人可否将这镇岛使的大印授予在下呢!” “呀呀呸!”吴泰文狂怒道,“你这妖孽还想接任镇岛使么!兄弟们,还犹豫什么,给我杀了他!” “慢着!”只见北辰缓步来到子弃面前,“名字。” “回北辰大人,在下名唤子弃。” “适才所用的三招,叫什么?” “回大人,那招抟风之术,名唤‘崖顶冽风’,乃是一位仙人所授,不过传授在下本领之时他有言在先,除非是我的嫡传弟子,否则绝不能对外人透露他的姓名。” “仙人?”北辰微一沉吟,似乎嘴里又嘟囔了一句,只是谁也没有听清说的是啥。 “不错!在下绝无虚言!” “说下去。” “那招烈焰之术名唤炽焰熔金,雷霆之术名唤撤雷撼地。前者乃是在下于南溟之北自行悟得,之后那一招则是悟得于雷泽。” “雷泽?东南那片水域么?”北辰说着眼睛不禁朝东南方看了看。 “正是!” “嗯!”北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地上,谢劲松已然恢复了神智,身子也并无大碍,那谢亮此刻也悠悠醒转。 “好些了么?” “老夫不碍事!”谢劲松伸了伸胳膊,转头看了看谢亮道,“孩子,你怎么样?” “回父亲,孩儿适才怕是被烈焰伤了皮肤,不过北辰大人已然以寒冰之力将热力驱散,此刻我已然不那么痛苦了。” “筋骨没有受伤么?” “四师伯,扶我一把。”谢亮冲着一旁的吴泰文道。 “贤侄,你还能走么?”吴泰文小心翼翼地将谢亮扶起,并搀着他来回走了走。 “无碍了,休息几天应当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这就好!这就好!贤侄,刚才可吓死你四师伯了!”吴泰文说着直拍胸脯,做着安抚自己的动作。 “让四师伯挂心了!”谢亮此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糟老头是那么的可爱,“待孩儿痊愈了,一定请四师伯好好喝两杯!” “好!好!就这么说定,说定了!” 一旁的子弃始终冷眼看着他们。北辰似乎有所察觉,转过了身子。 “羡仙,印!”北辰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林羡仙见北辰似乎当真要将大印授予子弃,心里当真是一百个不情愿。北辰稍稍转过脑袋,眼角的余光透过白发的间隙瞟了他一眼,羡仙一激灵,急忙将大印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北辰的掌心上。 “子弃。” “大人!” “今日,我便将这开阳辅岛托付于你。望你尽心尽力,不负所托。”说罢便将大印递了过去。 那谢亮眼睁睁见着这曾经与自己近在咫尺梦寐以求的大印却要交到自己的对手手中,心也仿佛在滴着鲜血:“大人!此人以妖法将我打伤,为何反而要将大印交给他,大人!” “哼!”子弃上前一步,一把接过开阳辅岛镇岛使大印恭恭敬敬捧在怀中,冷冷地看着谢亮道,“这比武场中,本就是刀剑无眼,纵是有了损伤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为何反要诬陷他人使用妖法。难道说这四海之内除了剑术以外一切的本领都被你们视为妖法么!” 北辰点了点头:“既如此,开阳辅岛就拜托你了。”说罢拂袖而去。 霎时间,演武场内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只是凝视着子弃的双眼,久久不愿离去—— “梁叔!梁叔!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呢!”谢桓大叫道。 “嗯!——”梁翁猛然间似乎从回忆中被惊醒了一般。他站起身子看了看眼前的邹梦鸿,“孩子,你适才说什么?” 梦鸿对于梁翁的举动颇是感觉有些不解,此刻听他问话便将适才所说又给重复了一遍,末了一抱拳:“老人家,难道梦鸿可有说错么?” 梁墨髯此刻的脑海中子弃与梦鸿的话语在交替轰鸣,颇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年那子弃接任开阳辅使之后许多族人依旧认为子弃是妖孽。后来疑虑之声越来越响,北辰便将此事告知了伏羲,伏羲听说后一再表示这并非是妖法,乃是天地间十分强大的五灵之术,若是真的练到大成其威力甚至可以与神族比肩。北辰回到天心岛后便将伏羲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达了一番,族人不敢对伏羲的话有丝毫质疑,没多久也开始深信不疑起来。 可是对于谢劲松一家而言,虽然知道这比武场中的规矩,并且伏羲大人也将疑虑扫清,可终究自己的兄长因子弃而思。并且子弃得以与兄长比拼本就是由于北辰的破例,他们自然无法责怪北辰,故而只能将怒火全部转嫁到子弃头上。而正是因为谢亮的早逝使得父亲更是因此郁郁而终,母亲也在不久之后撒手人寰。如今造成这一切的仇人竟然先一步而去,而他的弟子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就听那谢桓大吼道:“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一句刀剑无眼就可以将一切给掩盖过去了么!” 说着回头对身旁的一个侍从耳语了几句,那侍从匆匆返身入屋,不一会儿从里头恭恭敬敬地捧出一对佩剑。梦鸿抬头一看,只见一把佩剑的剑鞘已然焦黑无比,而另一把则完好无损。谢桓一回身抽出宝剑,梦鸿不禁一愣:只见那柄剑鞘焦黑的佩剑之上隐隐有着裂痕,而那剑鞘完好无损的佩剑却只剩了一个剑柄,上面连着一截两寸不到的残刃。 谢桓将这两把残剑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继而右手握着那把长剑,左手握着那柄残刃冲着梦鸿恨恨道:“这把长剑乃是家父生前所用,相随百年无日或离,这上面的裂痕便是拜你师父所赐!”说着又转向那柄残刃,“这把残刃乃是家兄遗物,当年竟被你师父那一招炽焰熔金毁成这般模样!” “呵……”梦鸿暗暗点了点头,“师父的功力当真了得。” 突然就听“唰”的一声,只见谢桓将长剑剑锋调转,剑尖直指自己的鼻尖怒道:“我本欲找到子弃那狗贼,让他替我父兄血债血偿。不料他已然身死。俗话说父债子偿,你是他的弟子那他便如同你的父亲一般。不过我念你是他新收的弟子,年纪轻轻,跟随他的年头也不长,所以今天我就给你两条路让你自己来选: “其一,说出你师父坟冢所在,让我将他挫骨扬灰!之后此事就从此一笔勾销。倘若你不从,那么放在你眼前的就只有第二条路,今天你替你的师父为我父兄偿命! “嘿嘿,不过我可告诉你,并不是你一死了之便万事大吉,你的这条小命老子可还看不上。今后有朝一日若是被我知道了那子弃埋骨所在,我一样会将他挫骨扬灰。所以你若是识时务就早些说出那个所在,也好保全你自己的这条性命,更不要让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断了别人师门的香火!” 梦鸿在听到“挫骨扬灰”这四个字的时候早已将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到了最后早已是怒火中烧,死咬着牙关听他把话说完后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桌子道:“呀呀呸!做你的春秋大梦!你欺我年轻,要我出卖自己的师父,让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可恶满嘴喷粪的货色玷污他的遗骨么!我劝你早早死了这条心!”邹梦鸿在精灵谷中每日服侍子弃,从不敢说半个脏字,今日眼见恩师被人这般羞辱,这一串怒骂就如同连珠箭一般脱口而出。 谢桓看着怒气冲冲的邹梦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罢也罢!就当我方才白费一番口舌,既然你如此敬爱你那无耻的师父,那你就替他为我父兄偿命来吧!”说罢不待梁墨髯应允挥起父亲的佩剑直取邹梦鸿。 若是在三年前,梦鸿只需动一根手指便可要了他性命,可怎奈这三年中这反噬的难关始终无法突破,每勤修一分则反噬猛烈一分,故而时至今日虽然心法口诀依旧熟稔于心,然而招式之上已经颇觉生疏。今日见谢桓仗剑而至,暗催真气就想使出那招“炽焰熔金”。不料他刚一发动真气就觉得脏腑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仿佛肚肠被人用利刃来回搅动一般,当时站立不稳,强行用手掌撑住了桌子,心中暗暗叫苦。 可是此刻已然容不得他再去多想什么,眼见剑锋已至,急忙收起真气,双手借着桌子的边角一使劲,身子向旁边闪去。谢桓的剑尖自左胸划过,只听“嗤”的一声,一道黑红色的血液从自己胸前喷溢而出,所幸适才那阵剧烈的痛楚反倒让他此刻竟浑然不觉一般。梦鸿低头一看,就见自己胸前的白袍之上早已留下一道三寸长的裂痕,黑红的血液已然将断口染红。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虽说伤口并不浅,不过所幸并不致命。并且由于梦鸿这三年来屡遭反噬的苦楚,那痛苦早已在体内凝聚成了毒素,使得他的血液的色泽也变得有些深沉。而谢桓这一剑正好将他郁结在胸口的黑血给尽数喷射了出来,霎时间梦鸿感觉气血顺畅无比,继而额角、后背纷纷涌出了豆大的汗珠,将体内那股子因真气反噬而形成的邪气尽数给排了出去。 谢桓一击得中,看着双手撑在桌角,大汗淋漓的邹梦鸿不禁仰天狂笑道:“子弃的弟子都是这般无用么!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适才听到谢桓说自己是子弃“新收的弟子”时梦鸿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似乎隐隐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一时间又实在难以记起。如今听到他说“都是这般无用”之时,梦鸿脑子里猛然间想起了当年师父在临终时曾对自己说起他曾经还收过一个徒弟,自己还有一个师兄,只不过他不幸丧命妖魔之手。 当时自己听到师父说这话时眼神颇是有些异样。梦鸿深知自己师父的脾气,故而并没敢多追问什么,可始终觉得这句话的背后似乎有着什么隐情。如今听到这谢桓这般言说,猛然惊觉,暗道:“莫非当年师父所说的妖魔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么?我的师兄乃是丧在他们的手里。或许师父早就知道这开阳使儿子的死因,故而对于师兄的死始终不愿多提,多少存了一个一命换一命的念头?对我以‘妖魔’为托辞,应当是怕我知道真相后会去寻他们复仇,那便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了。师父你当真用心良苦!不过今天既然让我遇上了我就必须将此事问明再说!” ——不过梦鸿却没有想到,子弃当年在比武大会之时便被人无端斥为妖孽,故而这“妖魔”二字当是自己回敬的说辞——想到这里就见梦鸿双目圆睁,“啪”地一拍桌子朗声道:“且慢!今有一事不明,还望如实相告!” 20.第20章 :不肖之子 谢桓压根没有想到邹梦鸿死到临头竟然还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倒也勾起了他的兴趣,暂且收起了父亲的佩剑冷笑道:“还有何事?说来听听!” 梦鸿“哼”了一声:“方才你说‘子弃的弟子都是这般无用’,莫非你还遇到过他的其他弟子么?” 谢桓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遇到?何止是遇到!他就是丧命在这把宝剑之下!”说着“唰”的一声又一次抽出了父亲的佩剑,举在眼前端详了一番,似乎想在剑身的裂痕里找寻梦鸿师兄残留在其中已然干涸的血液,“啊对了,从你拜入师门的年头来算,你们师兄弟恐怕还从没见过面吧!甚好甚好!”谢桓说到这里不禁拍起掌来,“我今天把你也杀了,那么你们师兄弟倒是可以早一天团圆了,你说是不是一件很妙的事呢?” 梦鸿听了直恨得咬牙切齿,心说:“果然如我所猜测的一般。师兄啊师兄,你我虽未谋面,可是只要我邹梦鸿有一口气在,一定要寻得你的尸骨,合葬于师尊墓旁!”想罢放下了架势,冲着谢桓缓缓道:“可否将你知道之事告知一二,那样我今日就是死了也再无遗憾!” 谢桓“嘿!——”地冷笑一声:“为你这个将死之人徒劳的枉费口舌当真是不值,要想知道就去地下问你自己的师兄吧!”说罢挥剑就砍。 突然,谢桓就听得身后洪钟一般的一声怒斥:“不肖儿!住手!” 谢桓一回头,只见那梁墨髯剑眉倒竖,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视着自己,不禁咽了口唾沫,硬生生将挥到一半的宝剑给缩了回来,口中嘟嘟囔囔道:“梁叔,你!” “梁叔!”梦鸿见那梁翁的眼中露出一股可怕的杀气,心里就是一惊。再看他满面通红,呼呼直喘气,银髯在胸前止不住的乱颤。突然就见他猛地回转身来,抡圆了巴掌照准谢桓的左脸“啪——”就是一记大嘴巴子。那谢桓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帖子打得目瞪口呆,伸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怯生生地道:“梁叔,你为何打我?” 话音刚落,就听“啪——”梁墨髯抡起左手照着谢桓的右脸颊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继而用指尖点着他的脑门怒道:“不孝的孽畜!难道你父亲没有教过你长幼尊卑之道么!你管我叫什么呢!啊!”梁墨髯这最后一声怒吼直震得众人全身发颤,就见那谢桓此刻全身哆嗦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梁……梁伯,桓儿……桓儿知错了!” “退下!”梁墨髯缓缓走到梦鸿与谢桓中间,冲着梦鸿点了点头,“小伙子,让你见笑了!”说罢眼神忽然柔和了不少。梦鸿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得缓缓地点了点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原来当年这岳吟霜这七兄弟聚在一起时,起先乃是按着年岁来排的次序。不过后来方展图说:“日后这七使的位子乃是按着本领的大小来依次接任。所以倒不如我们如今也按着这个顺序来结拜,省得日后突然换了称呼大家觉得别扭。”七兄弟听了倒也认可。其实真要按照年龄那梁墨髯倒是应该排行老三,而林落尘则应该排行老七。 后来斜刺里杀出一个谢劲松,抢了开阳使的位置。这一来倒是给七兄弟出了一个难题。好在谢劲松对于这些称呼并不在意,于是梁墨髯便保留了这老六的称呼。谢劲松则被他们叫一声谢贤弟或者干脆叫作贤弟。 梁墨髯为谢劲松介绍了第一房夫人后,两人的关系便格外亲近起来。梁墨髯因为失了开阳使,一直颇是耿耿于怀。谢劲松知道哥哥的心思,于是就让谢梁拜梁墨髯为师,而在拜师之前则称他为梁师伯或者梁伯。谢梁与谢亮皆是知书达礼之人,而那谢桓最幼,自小便格外得宠,颇是娇纵的不成样子。他也不知道从何处听来了当年方展图建议的排行次序,觉得梁墨髯的功夫平平,远不及父亲,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叫他梁伯?应当是梁叔才是。起先大家见他小,也便不以为意。 谢劲松管教过几次,不过收效甚微,每每他想动手训诫,谢桓都会搬出早逝的谢梁来触痛父亲的伤心事——谢梁的事情一开始连谢亮都不知道,不过谢桓在父亲与梁墨髯的言谈话语见似乎觉察到了这一点,后来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梁墨髯终于将实情告诉了他,谢桓高兴坏了,因为自此就有了一张无法无天的护身符,并且出于私心这件事他更是守口如瓶,连谢亮都没有透露只言片语,二哥更是到死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谢劲松便无奈地放过了他。 谢亮死后不久,自己的父母也相继离世。谢劲松临终前将谢桓托付给了梁墨髯,为了防止他对梁墨髯无礼更是逼着谢桓当着自己的面认梁翁为义父——那时谢桓刚十岁多,还没到拜师学艺的年纪——谢桓嘴里答应可父亲一死便将其抛诸脑后。以后每次见着梁墨髯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只称呼一声梁叔。谢劲松死时九十有一,而梁墨髯则已然百岁高龄,早已不如年轻时候那般计较这些事情。这一来谢桓就更加有恃无恐。 谢桓的资质远不如两位兄长,更兼自由散漫,轻视教授他功夫的梁墨髯,故而长到十八岁,竟没能通过登上天心岛的考核。这在当时颇是令族人感到惊诧。岳吟霜也曾来探望过几次,可当他发觉自己义子的这个弟弟是如此的不成器终于也失去了耐心,从此不再来过问。谢桓自幼对于岳吟霜还是十分敬畏——天人一族又有哪个孩子不那样呢?——这时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梁墨髯眼看着谢家的这根独苗已然将近四十的年岁,却始终无法踏上天心岛一步,每每念及此事都会一个人暗暗痛哭流涕,向着沉沉的黑夜中谢劲松的在天之灵悲戚地祷告着。“老疯子!”谢桓有一回无意中瞧见了这一切在背后不屑地说。今天,梁墨髯被邹梦鸿提起了往事,一连串的记忆不断地在他眼前苏生起来,并且那画面仿佛变得那样真切。当谢桓从后头取出了谢劲松与谢亮的残剑之时,这份真切仿佛让梁墨髯感觉谢劲松与谢亮就站在了这个屋子里一样。 其实对于邹梦鸿他从一开始就发自内心的喜欢,就如同喜欢谢亮一样,不论是天赋还是人品都让梁墨髯想起谢亮甚至是谢梁。而这样则让他更加不齿谢桓的所作所为,终于在他情绪激动到了实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这才怒扇了谢桓两个大嘴巴。 此刻他面对着邹梦鸿,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面前踱了几步,似乎欲言又止。 梦鸿注视了他好一会儿,似乎多少有些明白了他内心的苦楚,这才一抱拳依旧恭恭敬敬地说道:“老人家若是有话要与梦鸿说,但讲无妨。” 梁墨髯回过身子,又上上下下将梦鸿打量了一番,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梦鸿……你……走吧,走吧走吧……”说着冲他摆了摆手。 谢桓当即跳了起来,吼道:“梁叔……呃不,梁伯,你!” “哼!”梁墨髯喝道:“够了阿桓!还嫌不够丢人么!这么多年了,对这件事你们始终不愿放下。如果说你的哥哥死在子弃手中你要去找他报仇也就罢了,这些恩怨又关他徒弟什么事?你知道当年你父亲对错手杀了子弃的大弟子之事有多么悔恨么!你今天竟然还敢这样说话,我真替你感到羞耻!” “是,是!”谢桓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梁墨髯回头向着梦鸿道:“年轻人,适才多有得罪。老夫思前想后,既然子弃已然身故,往事就让他去吧。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说罢神情落寞无比。 梦鸿听得梁墨髯最后训斥谢桓的话更是觉得有必要知道自己师兄的事情,于是冲着梁墨髯一抱拳深施一礼,正色道:“老先生,邹梦鸿在此先行拜谢你的宽宏大量。只不过师兄之事一直萦绕在我心中,师父临终前对于此事也是闪烁其词,我想其中必有隐情。尽管如今师兄已死,可若是我不知道这段往事,他对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甚至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影子一般。我邹梦鸿实在不愿师父的传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梁老先生,梦鸿知道此时此地已然没有我说话的资格。可是,我依然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老先生可以将这段往事告诉我。”说罢又是一躬到底。 “唉!——”梁墨髯长叹一声,“往事已矣,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也罢!也罢!今日就告诉你真相,不瞒你说,老夫等这一天其实也等了太久太久。这段往事积压在我心中快要三十多年了,我无有一日不被他折磨得辗转难眠,告诉了你或许可以换来几个安稳的夜晚。”说罢从桌上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香茶道,“孩子,坐下说话。” 两人复又落座,老翁道:“老夫我姓梁,本名一个墨字。”说着便将自己当年的往事略略与梦鸿提了一番,梦鸿仔细地听着,当他听到子弃重创谢氏父子之时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畅快。终于话题到了最为沉重的部分。梁墨髯喝了一口茶,捋着颔下的银髯缓缓道: “记得那一年,我和劲松贤弟出门为亮儿找寻疗伤草药。当时天色已晚,又是身处荒郊野外,我们见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便准备前去投宿。叩开房门后,是一个青年接待了我们,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师兄——闻靖寒。” “闻靖寒……”梦鸿在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三个字,“原来这就是我师兄的名字。” 梁墨髯点点头继续道:“我们说明了来意,你师兄十分热情,将我们让到屋里。之后还为我们准备下了一些酒菜。我们自然是十分感激的,一边吃喝一边和他闲聊。当他问及亮儿因何负伤之时,劲松便将比武大会之时略略说了一遍,不过并没有提及你师父的名字。当时你的师兄听说此事后似乎颇有自信的样子,主动提出愿意和我们一道去找寻医治亮儿的草药。我和劲松见他年纪轻轻,恐怕还没过三十岁,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可那时我们又实在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故而连声感谢并答应了下来。于是我们就相约天明后一起结伴行走。你的师兄很是高兴,就先行安排我们住下。 “可不料就在那天黄昏,屋子周遭突然来了不少妖物。我和劲松那段时间一直四处奔波,刚到屋中便沉沉睡去,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到来。当我们听到破门之声时,就见一群狼妖已然将我们团团围住。若是在平时,对付这几只狼妖合我与劲松之手自然不在话下。可那阵子我与劲松连日奔波,加上劲松自从比武大会之后始终也有些未能尽愈的伤势,故而那时我俩顿时感觉力不从心,竭尽全力杀死了两只狼妖后便再也没有气力去对付剩余的群狼,眼看我俩就要丧命在这狼吻之下……” 说到此处,梁墨髯不禁闭上了双眼,身子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身子似乎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仿佛那往事就发生在昨天让他心有余悸一般。 谢桓忍不住插嘴道:“梁伯,这些我可从来没有听你和父亲提起过。” 梁墨髯依旧没有睁眼,勉强地点了点头:“因为此事我与你父亲都问心有愧啊!又有什么面目与他人说起。” 梦鸿闻言道:“梁老先生,不知后来如何了?” 梁墨髯苦笑了几声,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许久却没有喝一口茶,慢慢睁开双眼又将茶杯放了回去:“当时,我与劲松只道是必死无疑,突然你师兄闻声而来,仅仅十招便打退了所有狼妖。所用的招式正是那掣雷撼地。自从亮儿受伤后,劲松对于你师父始终恨之入骨。如今骤然又见到了这一招雷霆之术顷刻间就勾起了心中的愤恨,而他更是对你师兄的热情产生了疑虑,以为他是你师父派来要将我们一并杀死的恶人……” 21.第21章 :雷泽嘉荣 “荒谬至极!”梦鸿低低的声音道。 “你说什么?”谢桓似乎听到了梦鸿斥责先父的话,怒冲冲地看着他。梦鸿压根懒得搭理他,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你!——哼!”谢桓一甩手,嘴里骂骂咧咧,可碍于梁墨髯始终站在墙脚没敢动弹。 梁墨髯此刻的眼神已然变得无比的痛苦:“我真的不知道为何劲松当时脑子里会有这般可笑的想法,他一向都是沉着冷静的……恐怕当真是‘仇’令智昏吧!凭谁都不会相信那个青年会对我们有何居心。可他当时始终听不进我的劝告,最终在我不断的苦劝之下他说至少要问清楚这青年与子弃的关系,我无奈只得答应。” “师兄……”梦鸿嘟囔了一句。 梁墨髯“嗯”了一声继续道:“当时我与劲松便借报恩之名邀请你师兄来饮酒。我俩都是好酒之人,故而每次外出随身都带着一些美酒。当时身上还剩两袋,而你师兄也着实是个好酒之辈,不一会儿我们三人便将这两个袋中的烈酒尽数喝干。劲松当时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便问道: ‘恩公,我看你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想必定有名师指点。’ 你师兄回答道:‘不错,若是没有恩师又岂会有我闻靖寒今天,师父对我当真是天高地厚的恩情。’ 劲松继续问他:‘你适才不到十招就将狼妖击退,最后那招雷霆之击更是让人叹服。我和我六哥也是习武之人’——说来惭愧,当时劲松和我都不敢表露身份——‘学了这一辈子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本领。但不知你的师尊是哪一个?’ 你师兄当时态度无比的庄重,冲着外头抱了抱拳说:‘徒不言师名,不过既然老人家问起那我便如实相告,家师生前不愿意说他的本名,只是以子弃自称。’ 我当时清楚地记得劲松听到那两个字时候脸上的神情,不过你的师兄却并没有发觉。” 梦鸿心里很是愤慨道:“就是因为他是我师父的大弟子你们浑不念救命之恩反而杀了他么?” 梁墨髯苦笑着叹了口气:“不错,是我们杀了他。如今我不想再隐瞒什么。可是孩子你要知道,从那一晚开始,这梦魇一般的场景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不是你师兄鲜血淋淋的身子向我们来索命,便是……便是他的孩子那双天真却又饱含愤怒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们。每一次我都会从不寒而栗地从梦中惊醒……” “什么!孩子!“梦鸿猛地拍案而起,“你说我师兄还有一个孩子?难道……难道你们也把他给……” 梁墨髯摇了摇头:“梦鸿啊!且听我把话说完。当时劲松和我都有了几分醉意,听你师兄说起了师承,便不自觉地提起了争夺开阳辅使那一战。你师兄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致,便把当年的经过滔滔不绝讲了一遍,想来是你师父告诉他的吧!尤其是当他说到子弃如何打伤亮儿之时更是借着酒兴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现在想来或许是子弃当年也是饱受我等的冷眼与嘲讽,故而与你师兄转述之时多少加入了一些宣泄之气。 “当时劲松再也难以克制,一时血灌瞳仁,怒火中烧,趁着你师兄不备挥剑猛刺。说起来若是在清醒的时候我们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做。那时你闻师兄压根就没防备,劲松这一下又着实突然。被这一剑穿胸而过,你闻师兄当即瘫倒在地。就在劲松和我趁着酒意正准备给予他致命的一击的时候,突然从帘子后闪出一个孩子,口中高声叫道‘不要伤害我的父亲!’声嘶力竭的喊叫,至今回忆起来都让人辗转难眠。 “你闻师兄见状连忙喊道‘阿灵,别过来!’那孩子不听,扑在他父亲的身上想要为他挡这一剑,你师兄见状,拼死一拽,将孩子压在身后。而我当时也猛然清醒,急忙挡下了劲松的那一剑。我当时想要劝他收手,可那时劲松似乎杀红了眼,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并怒斥道:‘六哥你要做什么,给我闪开!’我知道劲松心里的仇恨有多深,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当即便闪在一旁。劲松见状长剑再次刺出,穿心而过,你闻师兄已然喊不出声。忽然就听到那孩子一声惨叫,我挨近一看,只见你师兄双手死死握住剑刃,鲜血将整个剑身全部染红。可是我师兄的剑尖依然刺中了身后的那个孩子。我急忙抽出佩剑向着劲松的腕子虚刺一剑并大喊道:‘劲松快住手!’这一下方才令他清醒了过来,眼看我的剑到急忙一撤身。我们再看时,只见你闻师兄依然双手死死攥着殷红的剑刃饱含愤怒地盯视着我们,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我有何冤仇,竟然连这孩子都不放过!’说着含泪看了看一旁的孩子,又转头看着我们说了一句至今让我们有些不解的话。” “什么话?”梦鸿急忙问道。 梁墨髯抬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当时你师兄已然气息微弱,故而说那话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我就记得他似乎说什么本来想带我和师兄……去什么雷嘉荣,唉……当时因为那孩子哭泣不断,我和劲松实在也没能听清楚。” “雷嘉荣?”梦鸿似乎感觉在哪里听说过这个词,可又觉得有些陌生,便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后来呢?你们把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当时你师兄说完那句话后便气绝身亡,他的孩子突然没了哭声。我和劲松赶忙把他给抱到床上,仔仔细细地检视了一番发现幸好只是皮外伤,那孩子似乎受了惊吓故而一直昏迷不醒。我们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给他包扎妥当后转身再去掩埋你师兄的尸首。 “大概半个时辰后,当我们再次回到房中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不知所踪了。在白墙上,歪歪斜斜留下几个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旁的床上留下了那帖血迹斑斑的金创药。这字乃是用绷带蘸着那孩子自己的鲜血写成的,扔掉了药膏想是表明他就是流干最后一滴血死也不要我们的施舍。当时我和劲松看着这八个血字,半天说不出话来,知道已然铸成大错……”说着梁墨髯双眼凝视着远方,眼中充满了悔恨。 梦鸿不住地点头赞叹:“原来我有一个这般有骨气的师侄!” 梁墨髯点了点头:“那孩子的气魄当真令我与劲松汗颜无比。第二天我们收拾了行囊后准备继续赶路,却发现我们佩剑的剑穗已不知所踪,佩剑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想必那孩子原本想带着我们的佩剑一走了之,可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所以只盗走了剑穗。”说到此处老人泪盈双眸,不能复语。客厅里也陷入了一阵沉寂。 隔了好久就听老人缓缓道:“后来我们此行也是无功而返,回来之后,我们一直自责不已。可当时劲松念及自己开阳使的身份,故而让我只字不提。一直到了今天,我始终无处对人说出这段痛心的往事。今天我心中这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说罢回头对谢桓道:“阿桓,这就是当年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子弃虽然误伤了你的兄长,可是他的大弟子也丧命在你父亲剑下,纵使是一命换一命,这笔宿仇也该一笔勾销了。让这人走吧!”谢桓依旧怒面含嗔,可知道不好辩驳,便冲着厅中的青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则悻悻地去了后头。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了梁翁与梦鸿。 梁墨髯回头看了看不禁叹了口气,转身冲着梦鸿道:“孩子,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快走吧!我知道此刻你心中一定满腔怒火。可是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可否就让这笔宿仇到此为止呢?” 在梦鸿的心中,若是并不知道闻靖寒之事那么便全然无所谓宿仇这一说,可对于那未曾谋面的师兄他终究不如对于师父那般有着极深的感情,此时他见梁墨髯这样恳切便便点了点头:“纵使是在下应允,恐怕那位老兄不会善罢甘休。” 梁墨髯无奈的摇了摇头:“唉!阿桓这孩子当真有辱他父亲的威名。不过他与亮儿手足情深,况且他并未经历过我与他父亲那一晚的梦魇。此刻碍于我的面子他不会对你不利,可是难保不会翻脸。故而我才让你尽快离开!不要再在这里逗留了。那孩子拧起来有时候连我的话也是不肯听的!”说着朗声冲着外头喊了一句:“来人!” “师父!”那位伺候梁墨髯安歇的年轻人从后堂闪出,“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梁墨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那人匆匆回了后头。不多会儿就见他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包,梁墨髯捧过小包交到梦鸿手中道:“这里头是一些金创药,你留着自己用吧。” “多谢梁伯!”梦鸿恭恭敬敬地接过包裹。 “唉!梁伯!”梁墨髯颇是感慨,仿佛这一声是出自谢亮一般,“孩子,我适才看你胸前的鲜血呈现黑色,恐怕是你练功走火入魔所致吧?你是子弃的弟子,他的功夫我不甚了解,不过你可记得这个理,练功千万不可冒进,须得循序渐进。可惜我这金创药无法治好你的内伤……”说着神色颇是黯然。 “老人家!”梦鸿心里热乎乎的,“此药已经足够了!” “好孩子,快些去吧!看到你我真的就会想起亮儿。如果不是这份宿仇,我老头子还真想和你多聚聚,多喝几杯。唉!天意弄人啊!为何这世上就没有可以化解雷灵之伤的灵药呢!唉!亮儿啊亮儿!我可怜的孩子,呜呜呜……” “捉弄人的何止是天意呢!”梦鸿突然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摇着头苦笑起来。 “孩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梁墨髯似乎觉得梦鸿话里有话。 “梁伯,借一步说话。”梦鸿说着看了看后头,似乎隐隐觉得隔墙有耳。 梁墨髯不屑地朝后头瞥了一眼,便拉着梦鸿来到了屋外,关上了大门后两人信步朝着湖畔走去。 “孩子,有话就说吧!这里不会有人偷听——孩子?孩子?”梁墨髯突然见梦鸿正看着湖面痴痴发愣。 “啊……”梦鸿回过了神,“老人家,我之后所说的话乃是我的猜测,不过我却觉得八九不离十。可是你老人家听了也不用太过介怀,终究都已然是往事了!” “老夫还有什么可看不开的呢?孩子你说吧!”梁墨髯手捻银髯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雷嘉荣。”梦鸿顿了顿,故意看了看梁墨髯,只见他“嗯”了一声,转过头看着自己,“我想老人家你所听到的并不是雷嘉荣,恐怕是雷泽,嘉荣草。” “雷泽嘉荣草?” “不错,老人家可曾听过雷泽之名?” “自然是知道的。说起来你也许不知道。据说当年伏羲大人之所以又建了这开阳辅岛,就是因为那东南雷泽地界似乎不很太平。只不过玉衡使与开阳使各有所守,无暇他顾,这才最后有了这开阳辅岛。” “原来如此!”梦鸿点了点头,“家师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雷泽,那一招掣雷撼地的确是因为那片水域中的一个妖魔而领悟的绝技。”说着就将书卷上所见到的那个妖兽描述了一番,见梁墨髯似乎并不理解又折了一根树枝在土地上勾画了起来。 “难道是这妖物作祟么?”梁墨髯看着地上那个鹰头蛇身,长着四个爪子的怪物双眉紧锁,“说起来最开始雷泽刚有些异象时,北辰大人曾派我与玉衡、开阳二使一同去探查过。除了见到过几种极为怪异的大蛇之外那里就是一片茫茫水域,并不曾见过似你所勾画的这般巨大的妖物。 梦鸿笑了笑:“我似乎有些扯远了。梁伯,你们既然去过那雷泽,那你可知道这雷泽之中有一种紫色的小草名唤‘嘉荣’?” 22.第22章 :在劫难逃 “嘉荣草?从来没有听说过。”梁墨髯捻着银髯一个劲地摇头。 “这嘉荣草,我是听师父提起过的,我们人族如今所居住的地方离开那雷泽不远,人族的渔夫时常会去雷泽捕鱼。由于雷泽之中雷灵充盈,故而渔夫常有被雷电所伤,而这嘉荣草,便是治愈这雷电伤势最佳的草药。”梦鸿说到这里只见梁墨髯眼中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我没有见过我的师兄。”梦鸿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故而我不敢断言什么。只不过我相信,你们将来意说明之后,我的师兄多半已经猜到你们是谁。故而可能一开始他就决定要带着你们去一趟雷泽,去寻找那可以治愈谢亮的草药。这草药我既然听说过,相信师兄也绝无不知道的可能。师兄一片好意对你们,你们却因为自己的猜疑与仇恨害得他家破人亡,我那闻灵侄儿至今生死不明。所以,真正害了谢亮的并非是我的师父,而是你们自己啊!” 梦鸿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变得很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而对于梁墨髯来说就如同阵阵霹雳在自己耳边响彻一般,他左手扶着垂柳,一脸的惶然,右手按在前额上闭着眼睛痛苦地在脑海里思索着什么。 “喀喇喇”梦鸿回头一看,只见梁墨髯的五指如同一把钢钩渐渐向垂柳的树干里插进去,猛然间就见他一用狠劲“喀嚓”一声,硬生生攫下了一大团木块,那木块被他攥在手中不断的挤压,不出一会儿竟成了一堆木屑。 “你说的没错,一点没错!”梁墨髯无力地靠在了树干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你师兄临终前的那句话了:‘我本想带你们去一趟雷泽,找寻嘉荣草来治愈那孩子的伤,如今你们便自己去吧。’我和劲松当真是猪狗不如啊!”梁墨髯说着说着,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梦鸿眼睁睁看着这位已然一百三十岁的老人跪在泥地中嚎啕得撕心裂肺,也不禁流下泪来:“老人家,死者已矣,还是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你的师兄。”梁墨髯此刻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还不时地在那里抽噎,“直到临死还在想着将可以采到草药的地方告诉我们。如果……如果劲松当时冷静一些,那么……那么如今,亮儿很可能还活着,很可能还活着啊!那样劲松,那样劲松和亮儿他母亲也不会死了。劲松啊劲松!你当时为何不听我的劝呢!呜呜呜……”梁墨髯说到最后却又忍不住嚎啕起来。 梦鸿明白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只得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双眼凝视着湖面喃喃道:“上天啊上天!你又何必如此捉弄人呢!” 终于,梁墨髯缓缓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梦鸿的肩膀:“孩子,快走吧。从前头那条大道一直往西就可以离开这莲池,再往前就是上天心岛的大道了。路途很是艰险,你可要保重了。” “老人家,你也多多保重!” “后会……”梁墨髯顿了顿,他明白这一别或许再无见面的机会,便硬生生将“有期”二字给吞了回去,“保重!” “保重!”梦鸿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向着大道而去。上了大道回头看去,只见梁墨髯站在大门口,依着门框还在默默地遥望自己便又冲着他抱了抱拳,这才阔步向着西方而去。 走了大约有一里地,梦鸿觉得胸口又痛了起来。低头一看,见自创口及腰部的白袍已然全部染红,稍稍一抬胳膊就觉得胸口钻心的痛苦,回想起适才自己竟然忘却了胸前的痛楚心中也不觉有些不可思议。 又走了几步,那痛感不断地涌上来,梦鸿见路旁有一片小树林,便匆匆走了过去。背靠着树干解开衣服低头一看,鲜血恢复了它应有的色泽正汩汩向外涌出。他想起了梁墨髯临走前交给他的金创药,便急忙解开了背包。和好了药膏后刚想往创口上敷,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闻灵:“他当年硬是揭下谢劲松给自己包裹的伤药,并用自己的鲜血在墙上留下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八个字,小小年纪当真铁骨铮铮。而如今我邹梦鸿大好男儿受了如此的屈辱,难道还要受他这点伤药的小惠么!” 虽然他对于梁墨髯并无太多恶感,可一想到谢桓的嘴脸心里便说不出的厌恶,想着便一甩手,将那帖金创药扔出了老远。不过梦鸿并不知道,就是这冥冥中的一丝念头竟然救了他的性命。可抛掷伤药的这一下又一次触动了自己的伤口,梦鸿咬着牙撕下了一块衣襟按在伤口上,希望可以快些止血。靠着树歇了一会儿,觉得痛楚稍减就继续沿着大道蹒跚而去。 又走了一里多地,前方则是一片水泽,泽中荷叶如萍,道路也变得狭窄了起来,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丝绦在湖水的波光中轻轻的漂摇。梦鸿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觉得颇是口渴难耐,突然想起适才梁翁曾说泡茶所用的便是这莲池中的湖水,暗想:“此处乃是天心岛的山根,想来这里的湖水必定蕴含无尽的灵力。既然那水可以用来泡茶,我想濯洗一下伤口应当无碍吧!”想着便先用双手掬了一捧水送进嘴里,顿时,梦鸿就觉的一股无法名状的清凉快意在脏腑间欢快地游。“好……水啊!”他险些将水说成“酒”字,“再来几口吧!”想着他又弯腰去掬水。 喝了个畅快梦鸿觉得精神也恢复了许多,撕下一块衣襟蘸了些湖水小心翼翼地朝剑创处按去。不料湖水所及创口当即痊愈,歇了半刻已然毫无痛楚,心里暗自庆幸:“当真是老天不亡我!”一边想着一边坐在湖边略作小憩。 忽然间就听得身后“嗖”地一声啸叫,梦鸿并不知道是什么声响,急忙回头一看,只见半空有十余人御剑而至,为首者正是谢桓。梦鸿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心中已然知道了个大概,暗想:“看来梁翁所说当真不假,此人绝非可以理喻之辈。如今我虽然创伤已然痊愈,可元气尚未复原。何况如今每每运起真气都会遭受反噬之苦,现在该怎么办!难道上天你刚刚给了我一丝喘息的机会又要让我重入虎口么!” 正想着,就看那十几人已然列立前后,将自己的进退之路尽数阻断。谢桓低头看了看梦鸿的胸口冷冷一笑:“好小子,你的命还真硬。那包药竟然没要了你的命。”说着回头瞪了一眼身旁那位为梦鸿送药的青年,那人见状颇是惊恐,站在原地止不住地颤抖。 梦鸿闻言不禁脊背后头传来阵阵凉意,心里一阵怒骂:“哼!原来那包药被这小子下令调包了,怪不得刚才我隐隐觉得屋后有人,原来这个恶徒就在后面一直没走!”转念又一想心里突然又感觉到了一丝希望,“若不是适才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师侄的往事,恐怕如今我早已命丧那片小树林。师侄啊师侄,我邹梦鸿真的欠你一个人情。倘若你还在这个世上,我能度过眼前这番劫难……不!一定可以!只要我邹梦鸿度过眼前这番劫难,我发誓我一定要把你给找到!” 想罢拿眼睛轻蔑地瞟了一眼谢桓:“尊驾的这点鬼蜮伎俩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谢桓“哼”了一声:“无妨无妨。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适才就算是你命大又如何,如今你难道还想祈求上天救你一条性命么!恐怕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是无济于事了!” 梦鸿冷笑道:“你真是忤逆之子,你的梁伯都已经答应放行,你却始终苦苦相逼!” 谢桓怒斥道:“呀呀呸!梁叔老糊涂了,他与我兄长又有什么血缘之情呢?他又怎会懂我与兄长的手足之情呢!” 梦鸿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纵使他与你们父子并无半点血脉之情,可是他这么多年一直辛勤传授你们本领,如同你们的亲人一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是教你本领养育你那么多年的梁伯。在你心中,除了你的父亲和兄长,难道对于梁伯你就没有半份礼敬之情么!一口一个梁叔你难道就不觉得有愧么!” “礼敬?哈!好笑!”谢桓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好象还不太明白这天心岛七使座次的规矩吧?我父亲虽然年纪比那老头小,但他的本领不知道要比那老头高多少,他称呼我父亲一声六哥又有什么不可?我叫他一声梁叔难道还不对么!” “哈!”梦鸿觉得和这人是没有任何话可多说的,便带着嘲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适才当着梁墨髯的面谢桓已然压抑了许久,不过他始终不愿就这样白白放走了邹梦鸿,故而先趁着梁墨髯给梦鸿送药的机会来了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包,岂料梦鸿竟然将那药给扔了。他的那包乃是迷药,他原本是想将梦鸿偷偷抓回来以后严刑拷问,逼他说出子弃坟冢的所在。可不料他派出去的人带回的却是梦鸿扔了膏药完好无损的消息。谢桓听说后怒火万丈,这才纠集了十来个青年前来追杀。 如今见梦鸿以这称谓来质问自己,虽然他极力狡辩,可当着一众人的面多少觉得有些理亏,于是暂且将宝剑收在后头,戟指梦鸿鼻尖道:“哼!既然梁叔有言在先,我今日给你划出一条道来,你如果应允我就饶你不死。” 梦鸿道:“倘若还是要我用师父埋骨所在来交换,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谢桓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与你多费唇舌。今日就要你替我父兄来偿还这比血债!”说罢点指众人道,“兄弟们,血海深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给我上!” 其实这群人从年纪上来看比谢桓还要年轻,最年长的恐怕也不过二十出头,都是一些族里的青年,由于听说梁墨髯隐居在这莲池便慕名拜入门下。所以虽然他们对于开阳使和阿亮的事情多少有些耳闻可终究没有多少切身的仇恨,血海深仇那更是说不上。可是他们对于谢桓的命令绝对不敢有半分违背,他在家里他始终一副大师兄的做派,平日里威风八面对这群年轻人也常常颐指气使,故而他们颇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听得谢桓一声令下,便自从背后抽出双剑,一时间光影闪闪,在日光的照射下耀人双目。 梦鸿知道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暗道:“以这群家伙的本领,压根经不住我一击,只是我这反噬之苦……也罢!横竖是个死,倒不如来个殊死一搏。”想罢扯下一截袍子咬在口中,暗暗将真气凝聚于掌心,心说:“此处乃是莲池,当年师父就是在此学得生平第一招‘莲动泽川’,不料我初涉江湖的第一战也是在这莲池。冥冥中真有天意,也罢!今天我就用这招莲动泽川来对付你们这群无耻的鼠辈!”想罢一挥手,霎时间只见百亩荷叶急旋如屏,继而碧浪滔滔向着众人而去。那群弟子哪里见过这种招数,一时间都傻了眼。就听得“当当当”的声响,众人定睛再一看,自己手中的佩剑已然全部被荷叶与激流切成了两截。 如果是常人见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吓得四散惊逃。可偏偏谢桓就是不信这个邪,咬牙切齿道:“这就是当年打伤我哥哥的妖术么!很好!今天就且看我如何破它!”说罢自背后取出谢劲松的佩剑,捻一个剑诀,霎时间,散落在地上的断刃纷纷飞起,继而幻化,一而十,十而百,片刻已有千余,在梦鸿的身边不住的盘旋增长。梦鸿知道这是九虚一实的障眼法,只需要如同方才那样将荷叶作为屏障便不足为惧。可不料适才强催真气使出莲动泽川后,自己的脏腑已然受损,此刻只觉五内翻腾,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谢桓见状讥笑道:“怎么?怕了么!” 梦鸿刚想驳斥,就觉得嗓子一热,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身子顿时瘫倒在地,再也无力起身。 谢桓见状欣喜不已,笑道:“看来今日真是上天要你死!” 说罢口中念一个“着”字,梦鸿只见百千断刃如同暴雨天降,向着自己倾泻而来,心知这一回当真是在劫难逃,不由得闭上双眼长叹一声:“吾命休矣!” 23.第23章 :身在何处 就在梦鸿绝望之时,突然间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宛若飞瀑骤落九天一般。众人定睛观瞧,只见两旁池水喷涌而起,霎时间化作了两道厚实的水墙,飞刃落在上头就如碰着坚硬的岩石一般纷纷跌落,竟不能进入分毫。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飞瀑骤歇,众人再一看那邹梦鸿已然踪迹不见。 谢桓眼见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一时间在岸边捶胸顿足,口中止不住的咒骂道:“何方妖孽,坏本少爷的大事!还不速速交还那狗贼,出来向我当面赔罪!”一连骂了十来遍,身边的那群弟子见状了也纷纷加入其中,顷刻间岸上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者响彻连天。 约莫骂了一顿饭的工夫,湖面之上始终平静如昨。谢桓等人觉得有些唇焦舌干,便想去掬些清水来解渴。没想到刚挨近湖畔,就见那荷叶丛中突然立起了十余片荷叶,继而那些荷叶迎风而长,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大如一张斗篷。众人见状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正在他们愣神的工夫,就看那十余片平坦的荷叶慢慢地竖了起来,如同十来个巨大的圆盘。突然间,只见那些荷叶仿佛如同毒蛇捕猎一般猛地向岸上十来个人扑了过来,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巨大的圆盘便牢牢地将他们给裹在了当中,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半分反而越收越紧。紧接着就听一连串的落水声,那些叶子将众人全部拖进了湖里。 谢桓只觉湖水倒灌,霎时间眼耳鼻中全是湖水,刚想呼喊则口中也被湖水灌满,想要挣扎可周身上下竟全然使不出一点的劲道。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然呼吸不得,痛苦欲死。昏沉中,耳边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无耻的狂徒,重伤我家公主的贵客在先,辱没我们姐妹在后。四十岁的年纪,尚不能立足天心,却在这莲池净土逞一方豪强,我们姐妹真是为开阳使感到羞耻。这样的不肖子当真不如没有!” 说罢,谢桓就觉得荷叶裹得越发紧了,心知此番已然没有活命的可能。朦胧中一睁眼,恍惚瞧见岸上急急奔来一个人影,那模样与梁墨髯颇是相似。就看他来到岸边冲着湖水“噗通”跪下,磕头连连,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谢桓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荷叶带起“嗖”的一下扔出了水面,“啪”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一起跟来的那十余个弟子也接二连三地摔在了自己身旁。 谢桓觉得一双苍老的手将自己的臀部抬起,揉搓自己的腹部在往外控水,知道是梁翁。此刻他已然没有了丝毫的骄横之气,耷拉着眼皮低垂着脑袋,肚子里时不时涌起一股子恶心,可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正在喘气中,又听适才那个女子的声音道:“梁墨髯,我们姐妹念你平日为人宽厚,故而今天卖你一份人情。今后还望多多管束这个无用的废物,若是他尚且不能立足天心,就不要腆着脸在这莲池作威作福。倘若今后再让我们姐妹瞧见,绝不轻饶!” 梁墨髯闻言连连叩首道:“多谢两位仙子的活命之恩!老朽一定好好管教!好好管教!” 女子道:“速速带他们回去,不要让我再瞧见他们,尤其是这个废物,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本姑娘的眼睛!”说罢入水而去,从头至尾谢桓就没有看清站在自己跟前的两名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谢桓才略略缓过了神,就看梁墨髯在自己胸前不住的按摩,突然觉得嗓子一热,呕出数升泥浆,想来适才定是那女子将池底的污泥和在湖水中一并塞到了自己嘴里。把泥水呕干净后,适才的那阵子恶心感才算是消失不见,谢桓无力的向后倒去,靠在了梁墨髯的胸口,眼睛看着天上的白云身子觉得舒服了很多。“梁伯!”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桓儿多谢你的活命之恩。” 梁墨髯闻言不觉叹了口气:“孩子,我让你收敛起你的脾气,你始终不听。如今你是活了,看看你的这些兄弟们!”谢桓一回头,就见那十余人个个面如死灰,把手放在鼻子下头早已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谢桓却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一想到这些平日里供自己驱若仆役的年轻人竟在一瞬间全部殒命当场,他心中的那股子怒火骤然间又燃烧了起来,咬着牙虽说无力却是恶狠狠地道:“梁伯,到底是何方妖物以此下作之术暗中偷袭!我……” “啪!”还没等他说完,梁墨髯翻手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嘴上,正准备训斥他,就听身后又传来了那名女子的声音道:“当真是冥顽竖子,留你一条贱命本是让你从此收敛本性,老老实实做人。不料依旧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看来真该如同这些人一样一并杀却!” “仙子恕罪,仙子恕罪!不要和这个无知小儿一般见识!”梁墨髯朝着女子的方向连连磕头,他生怕谢桓再次失语,便照着他的后颈就是一击将他打晕在地,再次叩首谢罪连连。继而背起谢桓匆匆而去,背后依旧可以听到那女子的嘻笑声。 按下梁墨髯如何管教谢桓不提,再说邹梦鸿。 当时眼看千刃齐发,心知此番是必死无疑,再也不会有所谓的天意。于是叹了口气便闭目等死。突然间听得耳边有飞瀑之声,急忙睁眼一看,周遭环立一堵水墙,正在他错愕之际那水墙竟然朝着自己的方向倒了下来。梦鸿被这一天来的轮番变故折磨得已经有些麻木,见到这奇怪的景象反倒觉得十分坦然,暗想:“从来听说飞湍瀑流落九天,我还从来没有瞧见过拔地而起的瀑布。”正想着,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水墙给压得透不过气来,继而那水墙则化作了一道漩涡,将自己裹挟而下。梦鸿只觉得自己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亦不能言,昏昏沉沉间向着深处直坠而下,不一会儿便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久,梦鸿隐隐听得身旁似有水声,睁眼一看则被自己周遭的景象弄得有些茫然无措。“我这是在哪儿?呃对了……刚才好像是被那道漩涡给拖下了水。”梦鸿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四周,“嗯?那是……鱼!”梦鸿就见到不远处有一群游鱼正在向着自己游来,回头一看,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一旁则有不少的礁石。突然间一条大鱼向着自己的方向猛地冲来,梦鸿吓了一跳,赶忙向后一躲,可不料骤然间他觉得身子一空,仰面朝后栽了下去,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睡在一张床上。“噗”的一声,梦鸿掉到了地上,可并没有觉得丝毫疼痛,伸手一摸,身子底下似乎是一条毛毯。 这一摔之下,梦鸿才开始留意起自己所处的地方。他又狠狠掐了一把大腿以证明此刻并不是在梦里,“啊!好痛!”可能掐得太狠了,梦鸿不禁咧嘴叫了起来。他见适才自己所躺的地方有一个如同烛台一样的事物,上头似乎有一颗圆圆的珠子,于是便起身将那个烛台拿在手中上下端详了一番,发觉除了挺精致之外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与普通烛台不同的,便是它上面的那颗珠子。 “好精致的东西,是水晶么?”梦鸿说着便将那颗珠子取了出来握在手心,岂料突然间,他就觉得自己身边一片豁亮。在回头一看,适才的那些鱼群、礁石已然完全消失不见,自己分明身处一间小屋之中。 “啪啪啪!”梦鸿左手放下烛台用手心狠狠抽了自己几下,“我还没睡醒么?这里到底是哪儿啊?”他一边琢磨一边手里把玩着那颗水晶珠子,眼睛上下打量着这间小屋。可越看他心里就越是有些惊奇,仿佛被什么东西给触及了自己内心深处一个无可名状的事物,可却一时间说不上究竟是什么。 “这是姑娘的闺房吧?”他喃喃自语道,虽然他的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不过看着这里每一件东西的样子却浑然不似一个粗莽的男子所有,“或许是个很讲究的公子吧?”他琢磨着,便来到了一个柜子旁。见柜子上头摆放着两盆红彤彤的珊瑚,看着约有一尺来高,颇是艳丽。 “咦?这是什么?”他见那对珊瑚的中间有一个比巴掌略大一些的贝壳,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放着一个半圆型的玉佩,而玉佩的下面是一个圆形的凹槽,暗示着这玉佩原来的样子。“好像上头有字?”梦鸿说着便伸手将玉佩给取了出来,顺手将那颗珠子给搁在了那个凹槽里头。 “这是……羲字么?”梦鸿的文字修养并不低,只不过这结庐三年以来再也没有动过笔、看过书,平日里只是坐在师父的坟冢旁陪他聊天亦或者一个人在幽僻的地方苦思破解难关的方法,故而如今他颇是有些提笔忘字的味道。“嗯……点撇横横……嗯……这里再是一折勾……嗯……对,最后这里是一点……嗯,没错没错,就是羲字。”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梦鸿颇是得意。 他又把这玉佩凑到了眼前,只见这玉佩的中间是一个圆盘,那个“羲”字就刻在右半边,在圆盘的周遭有一些雕纹,“好厉害的手法。”梦鸿抚触着那玉佩的断面,“到底原本这就是一对还是这块玉佩被人因为什么缘故而从中间给剖开了呢?”可他自己刚提出这个两可的疑问后便心里有了答案:“断然是被人给剖分的。”他用指尖摸着那“羲”字的第一笔暗暗道,“这里有一道隐隐的刻痕,想来便是雕刻者的连笔,如果是这样那左半边会是一个什么字呢?”他拿着玉佩在屋里来回踱步着,“伏!断然是个伏字。”他攥紧了拳头一敲桌子颇是肯定的点了点头,“伏羲大人。嗯?不对,若是伏羲大人,那么这里又是哪儿呢?” 梦鸿想着想着,又是一阵昏昏的感觉涌上了脑袋,身子也感觉有些发沉,他想也没多想就朝着后头坐了下去。当他刚坐定,猛然间就是一激灵:“嗯?这里有椅子么?”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确确实实坐在一张椅子上,于是之前那种无可名状的感觉又一次涌上了心头,他的左手无意中在桌面上一滑,很顺当的就抓着了一个茶壶。“啊!”这一下他才明白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他再一次环顾了一下四周,没错!除了这里每一件陈设所使用的材质之外,这屋子里一切东西的布局甚至是这件屋子的大小均与自己师父的那间卧室一般无二。故而自己方才才会极其自然的向着圆桌旁坐了下来,因为在子弃的屋里圆桌与柜子中间始终放着一把椅子,那一天子弃便是在那把椅子上永远离开了自己。 “师父……师父是你么?难道,难道你还没有死么师父!我是梦鸿啊!师父!你出来见我一眼啊师父!梦鸿好想你啊!师父!——”梦鸿突然间变得有些欣喜又有一些癫狂,反复地吼叫了几声,始终没人答话。“师父……”梦鸿此刻稍稍冷静了些许,“不会的……我亲手送走的师父。不会的!不会的!”癫狂之后梦鸿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虚脱,颓然地又坐回了位子上。 他见茶壶旁放着几个精致的杯盏,便随手抄起一个搁在手心:只见上头雕刻着几条嬉水的小鱼,或红或黄,栩栩如生。梦鸿虽然不记得自己之前的经历,不过对于这些器皿的好坏总还是有一些判断能力。子弃隐居的草庐虽然简陋,不过因为他十分好酒,故而倒是收藏了不少奇异的酒具,其中也不乏一些难得一见的珍品。然而眼前仅仅是这个杯盏已然让自己师父所收藏的所有酒具黯然失色。想到这梦鸿不禁叹了口气:“若是师父看到这些想必一定十分喜欢。”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屋门开启的声音,继而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道:“当然,令师自然会十分喜欢。” 24.第24章 :青莲玉菡 梦鸿这一下着实吃惊不小,“唰”的一下站起身子回头一看,只见身后已然站立了两位美丽的女子,衣着颇是淡雅,脸上亦不见有任何脂粉之气,气韵清雅脱俗,似乎从肌肤的纹理只见都可以透出阵阵仙气来。梦鸿不禁看呆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死死贴在身子两旁,人站的毕恭毕敬甚至让人感觉有着几分僵硬,张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丝毫发不出一点声音,好像喉咙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两位女子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梦鸿见她俩嫣然的模样不禁痴了。就见其中一名女子微笑道:“公子,公子?” “啊!”梦鸿这才回过神来,“这位……”此刻他已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这名女子,感觉似乎她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但又觉得若是以妹子相称多少显得有些轻薄,可此时他的脑子里已然一片混乱,不禁脱口而出道,“妹……姐姐……” “呵!”那女子抿嘴一笑,“到底是妹妹还是姐姐,这世上还有‘妹姐姐’这一称呼么?” “姐姐……”梦鸿也不敢多加解释,生怕越描越黑。 那名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公子先请坐。” 梦鸿感觉她温柔的话语里有着一股无法让人抗拒的威严,这才确信这一“姐姐”并没有喊错。他幼时残存的记忆里似乎对于“姐姐”一词在有些时候是可以与母亲挂钩的。 “公子似有陈年宿创。”那女子缓缓道,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气息扑面而来,“饮此甘露虽不能除去病根,但或可一解裂腹之痛。”说着便转身从另一名女子手中的琉璃盘上拿起一个白玉瓶,将甘露倒在适才梦鸿把玩的那个杯盏之中后双手奉到了梦鸿身前。 梦鸿年方二十出头,对于男女之事已然略有知晓,如今有如此绝色的女子与自己相去不足一步,不由觉得心跳加速,吞咽口水都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那名女子笑道:“公子莫非不愿意饮下这杯中的甘露么?” 他这才回过神,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只是我自幼从未有过如此的际遇,一时间颇觉手足无措。”说着接过了杯子,可却没敢当时即饮——这两天的经历已然让他明白了江湖的险恶,所以虽说这间屋子让他有着无比的亲切感,可同时也让他倍感疑虑,况且还有醒来之时瞧见的鱼群以及触碰了那颗水晶珠后发生的一切——端着杯子朝里头看了看,转而抬头敲着双姝,“敢问两位姐姐,这里究竟是何处?” 双姝对视一眼,似乎已然看出了他的顾虑,只不过却并未点破。托着琉璃盘的那名女子道:“此事待公子饮完这杯中的甘露自然便会知晓。” 梦鸿见她并不作答知道无法再问,转念一想:“看这样子适才多半就是她们救了我,我在激流里似乎是听见了颇是相似的声音。若真是这样,我此刻的顾虑也着实有些多余。”提鼻子又闻了闻杯盏里的甘露,颇有一股醉人的芳香,仿佛如同一杯陈年的佳酿一般,“也罢!喝!”想着他恭恭敬敬地端起杯子冲着双姝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便一饮而尽。 那甘露从触碰到自己双唇的那一刻,梦鸿就觉得有一股清新的气息传遍全身,待得甘露下肚四肢百骸更是舒畅无比,三年来都不曾有过这般感受,好似这陈年宿创就在这一瞬间消散于无形了一般。 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那甘露的醇香。那名为他奉上甘露的女子又从琉璃盘中取出一个小碗,看着并不深,故而适才隐在托盘里头自己并没有瞧见。“公子且再饮此杯,早日安歇。”那名女子依旧是那么温柔,“待明日精神稍稍复原,我家公主自然会将真相告知。” 梦鸿此刻哪里还能说半个不字,双手急忙接过杯盏饮下。之后抬着头瞧着双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捧着琉璃盘的女子笑道:“我们姐妹知道公子心中的疑虑,只不过我们来时公主已经吩咐,今日宜让公子早早安歇,明日定当为公子一解胸中的困惑。” “既如此,梦鸿恭敬不如从命。”他站起身子冲着双姝深施一礼,可当他再抬起头时却见两人已然踪迹不见,只有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告诉他适才确实有人出去了。他正在困惑中,突然间觉得脑袋越发昏沉,睡意袭来,只得回到了床上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鸿只觉得耳边传来轻微的开门声,似乎有三四人缓步而入,霎时间屋中兰香四溢,沁人心脾。他一时间睡意全消,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身旁已然来了三名女子:昨日两位女子侍立左右,中间的那一名正坐在床边微笑地看着自己。梦鸿揉了揉眼睛,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昨天见着双姝之时他已然觉得这恐怕是世间最为美丽的女子,可与眼前的这一位相比当真确如苔花之于牡丹一般。梦鸿眼角瞅见自己酣睡之时一条腿露在了外头,光着脚丫子,急忙将腿往杯子里一缩,脸窘得通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三名女子瞧见他这般窘迫的模样心里觉得十分有趣,用水袖捂着嘴嫣然而笑。梦鸿好一会儿才稳定了心神,一手将被子牢牢裹在身上,慢慢在床上支起身子冲着当中的那名女子深施一礼,虽然他觉得这样也颇是失敬,可总比光着脚丫子穿着衬衣衬裤要来的好一些:“仙子想必便是这两位姐姐口中所说的公主吧。请受邹梦鸿一礼!”说罢便在床上磕了三个头。 那名女子点了点头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来,坐下说话。” “这……在下衣冠颇是不整,恐怕……” “无妨。”说着那名女子站起身子先行在圆桌旁坐下,继而轻轻一挥衣袖,梦鸿床头便自动垂下了两帐帘子。梦鸿想起自己昨晚临睡前似乎是将衣服搁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在犹豫是不是该要探出脑袋寻找之时,却听外头昨天奉茶的女子说道:“公子的旧衣服已然是血迹斑斑残破不堪,我家公主看了颇是不忍。故而适才我们趁你安睡未醒已然将一套新的衣服放在你的脚边,还请公子试穿。” “啊……”梦鸿想到姐妹俩在自己酣睡之时已然来过,顿时心里一个劲地打鼓,“唉……真不知道自己的丑态是不是都在她俩面前一一暴露了。”可此刻再要为此感到羞怯已然无济于事,他回头一看,果然见自己的脚跟旁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衣袍,甚至包括衬衣衬裤。他心里一惊,不自觉地摸摸了身上,自己那件被划开一道口子的血衣依旧在身上穿着,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急忙在帘子里匆匆将衣服换上,正在发愁这身旧衣服该如何处理之时,就见自己床边的墙壁突然间变成了琉璃,昨天那条朝自己冲来的大鱼又一次气势汹汹地游了过来。这一回梦鸿已然有了准备,岂料那大鱼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来到近前张开大嘴猛地一冲,梦鸿手中的那团脏衣服不知怎么的竟然隔着水晶墙进了那条大鱼的口中。那鱼像是得了珍馐美味一般将那团脏衣服囫囵吞下,这才满意的慢慢游走,只留下梦鸿在那里挠着头莫名其妙。 “出来吧公子,别看了,鱼都游走了。”那名女子笑道。 “诶!好!”梦鸿刚想出去,突然脸又是一红,暗想:“她既然可以透过这帘子瞧见那条大鱼,那方才自己更换衣服岂不是也被她给瞧见了么?”梦鸿初涉这男女之事,丁点的不妥似乎都会引起他极大的不安。 “怎么了公子?莫非是那衣服不合身么?若是不合身便当直说,我和妹妹这就为你再去找一套合身的。”那名字颇是带着调侃的语气。 “啊不不不!合身,太合身了,这简直就像专门为我定做的一样。姐姐,容梦鸿再啰嗦一句,我的鞋子可在外头么?” “啊呀!这我可忘了!”那名女子道。 “你看你,我就说你这人办事靠不住,你让公子穿着一身新衣裳却依旧踏着那双旧鞋子,成何模样。”昨天托着琉璃盘的那名女子娇声道。 “青莲,快去吧。”就听公主笑了笑,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温柔。 “啊不劳姐姐,不劳姐姐!”就看邹梦鸿“噌”的一下掀开帘子一把抓起地下的旧鞋子往脚上一套,三步就来到了桌旁“噗通”一声拜倒在地高声道:“邹梦鸿感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就听公主温言道:“公子此刻倒是没了昨天对敌之时的那番傲骨。” 梦鸿这一下倒是被问到了心事,他虽然看似文弱,不过却也是一个拜天拜地,在家拜父母出外拜恩师的人,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点他是十分看重的。此刻竟然当着三名美丽的女子这般不惜这万两黄金,顿时颇是对自己有些不齿。只见他嗫嚅道:“这……前日在下乃是遭歹人追杀,生死存亡的关头自然须得拼死一搏。如今公主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邹梦鸿受师父的指点,受人点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活命大恩,向公主行个大礼也是应该的!” “嘻嘻!”身后那两名女子听了捂嘴一笑。 “没想到公子的嘴还这般能言善辩呢!”青莲戏谑着。 “你怎么还没去,快些快些!”一旁的女子白了她一眼。 “知道啦,我这就去。是不是我在这里让你觉得有些多余了?”青莲似乎话中有话。 托盘的女子脸一红,嗔道:“再不去莫要怪我翻脸。” “走啦!姐姐就知道欺负妹子。”说罢青莲便飘然而去,仿佛足不沾地一般。 梦鸿见公主背后的那名女子依旧红着脸,冷不防她转过脸与自己的眼神相接,立刻又把头微微的垂下。梦鸿急忙严肃了神情,又把脑袋低了下来。 公主虽然没有回头,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心里却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并不点破,她从桌上拿过茶壶在两个杯盏中斟满了茶水,轻轻托了托梦鸿的手肘示意他起身坐下,并问道:“昨天那些追杀你的都是什么人?” 梦鸿坐得毕恭毕敬,冲着公主一抱拳:“实不相瞒,在下名唤邹梦鸿。乃是一个初涉江湖的后辈。只因家师生前曾经与那开阳使一家结下了梁子,他们一直耿耿于怀,想要找我师父寻仇。不过,家师早在三年前已然亡故,我为他老人家结庐三年。前些时日,三年期满,我寻思终究不能一辈子陪在师父身边,于是就有了外出闯荡闯荡的想法。不巧偏偏这第一次投宿就去到了他们的家中。他们知道情况后非要我说出家师埋骨的所在,说是要将他挫骨扬灰,我实在无法忍受他们对于家师的羞辱,故而才与他们有了争斗。可恨我学艺不精,若非公主相救,恐怕此刻我早已曝尸莲池了!” 公主身后的女子道:“公主,我说的没错吧!就是那个没用的狂徒,丢尽了开阳使的脸。” 公主点了点头,冲身后的女子道:“玉菡,你先行退下,我有一些话要单独与邹公子谈谈。” “是,玉菡这就告退!”说罢她冲梦鸿嫣然一笑,脸上的神情颇是有些羞赧,梦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嘴角微微一扬似乎便是对她的回礼。 玉菡刚要出去,只见青莲举着个玉盘,上头搁着一双新鞋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公主,鞋子拿来了!公子,要不你先换上……” “傻丫头,还不快些出去!”玉菡说着一拉青莲的衣袖。 “出去?为啥?”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玉菡用指尖轻轻戳了戳青莲的脑门,一把夺过玉盘搁在了桌脚,继而拉着青莲的袖子不由分说便把门给合上了。 “公子不要介意,这两个丫头就是这般喜欢玩闹。”公主微笑着,“来,邹公子先把鞋穿上吧!”梦鸿急忙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去一旁换好了鞋子又回来坐下,无意中一回头玉盘中的旧鞋已然踪迹不见,想来定是又来了一条大鱼吧,他心里暗暗想着。 “邹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公主说着突然眼神变得有些忧伤,“你师父的名字可是子弃?” 25.第25章 :莲池福地 梦鸿的心里其实早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公主必然要问起子弃,可如今这个令他无比尊敬的名字当真从公主的口中说出之时,依旧让他吃了一惊,他看着公主适才还略显忧伤的眼中此刻似乎就要垂下泪来,突然一拍脑袋道:“难道公主便是那莲波仙子么?” 公主点了点头:“你的师父提起过我么?” 梦鸿见她亲口承认当即变得越发恭敬:“邹梦鸿不敢隐瞒。我拜入师父门下不过半年左右的光景。一开始他给了我一本书卷,乃是四招颇为根基的本领。而这开篇第一式便是‘莲动泽川’,其中更是提及了公主的名字。我出于好奇曾经向师父问起过,可每次他似乎都显得心事重重,不是顾左右而言他,便是如同没有听见一般。故而公主之事我始终未曾听他亲口说起过。” “是么!”公主悠悠叹了口气:“你师父是何时过世的?当时他可痛苦么?可有说过什么话么?” “师父是在三年前去世的。那一天我原本是想要向他去请教一个练功之中所遇到的困惑……”说着梦鸿便将这最后一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道:“说来实在太过惭愧!师父临终前我夸下海口竟然说三天之中可以找到破解这反噬之苦的法子。可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三年却已然不得要领。而且,我每回想要修炼师父的本领,真气一动则反噬剧烈,恐怕如今我的脏腑也早已是千疮百孔了。故而虽说师父所传的那些招数我依旧熟稔于心,可是抬手间已然十分生疏。所以适才才会不敌那几个鼠辈,险些丧了性命!” “如此说来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公主笑了笑,端起眼前的茶盏抿了口茶,也示意梦鸿品饮,“我不问世事已有多年,若非机缘巧合也不会出手相援。昨日你可曾在我池中濯洗创口?” “不错。”梦鸿喝了一口茶微笑着向公主举了举茶盏,意思是这香茶十分可口,公主微微一笑算是回应,梦鸿放下茶盏继续道,“昨天我先是被那谢桓砍伤。”说着略略讲述了一番昨天的经历,最后说到了梁墨髯临走前将金创药交给自己,“我离开他们家走了一会儿,觉得创口又痛了起来。于是就想将伤药给敷上。不过在我准备敷药之时突然想起了我那师侄的举动,故而最终将他们的施舍丢在一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伤药被那个无耻的谢桓给掉了包。” “当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真不知道若是谢劲松在天有灵,知道如今他唯一的孩子是这般不成器,会做何感想。”公主摇着头连连叹息。 “是啊!”梦鸿应和道,“当时我丢了伤药又走了一阵,可伤口越发疼痛,嗓子眼儿也冒了烟,我突然想到既然这湖水可以用来沏茶或许也可用于濯洗伤口,故而才斗胆掬水。不知我的污血是否沾染了这湖水的洁净呢?还望公主恕罪!” 公主笑道:“公子言重了,我这莲池福地虽然自有一番天地,可也不是那神圣无比的所在,公子无须妄自菲薄。昨日你在池边濯洗创口,池中鱼群便寻血而聚。那时我正好和青莲与玉菡在那附近游玩,便驱散鱼群隐在荷叶之下观瞧。见你竟以我的莲动泽川来对付那群妄人,心中便知你与子弃定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故而后来看你命在旦夕便出手相助。” 梦鸿一抱拳道:“公主昨日所赐的甘露果然有奇效,梦鸿喝了以后此刻已然神清气爽,怕是这宿创已经尽愈了。” 公主闻言,面露忧色:“我这甘露乃是这莲池中的青莲所成,只可暂时缓解你的痛楚,对于你的脏腑也略有调理的作用。但要彻底祛除病根则是万万不能……否则……否则也不会……唉……” 梦鸿见她说到最后脸上带着无尽的遗憾,却不知因为何故。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梦鸿先行打破了僵局:“不妨事。”他挠着头笑了笑,“说起来能得片刻安宁也已是我这三年来可望而不可及之事,梦鸿岂敢再有奢望。” 公主闻言双眉紧蹙,口中喃喃道:“难道真无破解之法了么?” 正在此时就听外头传来玉菡的声音:“公主,我们给邹公子准备了一些茶点,不知可否送来?” “啊!你看我,都忘了这事,快些进来吧!”公主说着急忙打开了屋门,只见玉菡托着琉璃盘,盘中放着一个小碟,来到桌前摆在梦鸿的身前。 “公子,我们这里可比不得你们那精灵谷,有美酒好肉。你可将就着点儿。” “姐姐言重了。”梦鸿红着脸不敢瞧她,“只求填饱肚子便可。” “公子既然喜欢,何不快点尝尝,我家姐姐可是费了不少气力才做得这些呢。平日里我都没有这口福。”青莲话里含酸。 “死丫头,你给我出去!”玉菡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却更比温婉时多了几分英气。 “啊这是什么?藕饼么?可真是好吃!”梦鸿从盘子里抓起一块形似藕片的糕点。 “说是藕饼并不错。”公主笑了笑,“这是用这莲池里头的莲藕配上玉菡这丫头打死都不肯透露的秘方做出来的。据说这秘方是用多少种鲜花的甘露调和而成,我对于此道实在外行,平日里能让她为我做上这一份可都需要花上我不少气力去求她。” “公主,你……”玉菡此时早已经臊得满面通红,“你什么时候来求过我,再说你要是开口难道我还会有半分推辞么!” “啧啧啧!这会儿倒是大方起来了。喏,现在公主开口了,要不你把你的那个方子告诉我们,那以后真个儿我们嘴馋了也好自己去做来,也不用非得姐姐每回都亲自操劳了。”青莲嘴里戏谑着,一连串的话语如同群珠落玉盘,丝毫不容旁人有半分插嘴的余地。 玉菡红着脸听她唠叨完,一甩袖子就要走,梦鸿心里实在有些不忍急忙道:“姐姐,这藕饼可有名字么?” “叫作‘七心月’,公子可喜欢么?” “喜欢!喜欢!”梦鸿生怕玉菡再被调侃,顾不得询问这名字的由来先抢着回答,眼看青莲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梦鸿这才接着问道,“但不知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玉菡见梦鸿喜欢心里喜不自胜,缓步来到梦鸿身旁:“公子你看,这藕饼之上可是有七个圆孔么?” “嗯!”梦鸿起先光顾着往嘴里塞美味还全然没有注意过这一点,这是便顺着方向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当真是七个。啊!我明白了。这圆圆的藕饼便是月亮,而这七个圆孔当真就如同七心一般。只是……” “只是什么?”玉菡见梦鸿突然皱了皱眉,颇是有些在意,“公子觉得这名字不好么?” “当然不是!”梦鸿笑道,“只是我在想,我们每个人都只有这一颗心,所以有时候心里装下了一人便再也容不下他人。若是我们也能如这藕饼一般有七颗心那岂不是一件挺秒的事情么?” 梦鸿此言原本就是无心,对他来说,如今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师父一人。他并不知道他的心里也完全可以容得下一个他所钟爱的女子,并且这也丝毫不会影响师父在他心里的位置。他只是觉得,一颗心给了师父就再也不能给别人,须得如同这片藕饼一般要多出几颗心来才好。他却不知道这句戏言对于玉菡来说意味着什么。 “嗯!的确挺妙的。”玉菡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 梦鸿并没有察觉,抓起盘中这最后一块“七心月”时才意识到周围的三名女子正看着他,想到自己适才狼吞虎咽的模样梦鸿不禁脸一红,小心翼翼地将藕饼又放回了盘子:“公主,你也尝一块么?” “这是玉菡给公子的一片心意,还是公子自己慢慢享用吧。”说着抬头看了看玉菡,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暗暗责怪梦鸿的失言。 梦鸿看了看玉菡,玉菡朝他笑了笑便转身来到青莲的身旁。青莲早已觉察出了这一微妙的变化,虽然她平日素爱与姐姐玩闹,可此时她却明白不能再多说一句话,而有心点拨梦鸿却见他依旧一副颇是天真的模样,便真个儿开始心疼起姐姐来。 梦鸿吃完了这最后一块七心月,觉得原本的饥肠辘辘早已经消失于无形。公主见他满足的模样心里也颇感快慰,不过一旦想起他所遇到的难关不禁又是满面戚容。 “公主怎么了?有心事么?”一时间姐姐与公主都变得这般愁眉不展青莲似乎显得有些焦急,“若是有事快些说与我听听,我也好替公主出出主意。” “唉……此事恐怕你我都是束手无策。”公主摇了摇头,在屋里来回踱步。 “既然如此……”玉菡顿了顿,“公主为何不问问神镜?” 公主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此法了。” “神镜是什么?”梦鸿问道。 仙子笑了笑:“公子且随我来。”说着缓步出了屋子。 玉菡来到床边,取下那烛台,从里头取出了那枚水晶珠交到梦鸿的手中:“此去约有一里水路,公子一会儿将这珠子握在手中,则可在水中畅行无阻。” “这珠子……”梦鸿这才想起头天他刚醒来之时瞧见屋子外都是鱼群,可当他无意中触碰了那个珠子以后霎时间便再也瞧不见外头,除了他更衣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始终存着一个疑问可一直没有开口询问的机会,此刻便问道,“姐姐,我记得昨天醒来的时候这屋子并不是这般模样,后来无意中碰到了这颗珠子……” “你现在再看看。” 梦鸿将珠子握在手心,不一会儿的工夫屋子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的墙壁与屋顶慢慢变得透明起来。这时梦鸿才发觉原来这屋子乃是以水晶制成。“为何会有这般变化?这珠子好生神奇。” “这不过是一颗普通的避水珠罢了。公子且随我来,容我边走边与你说。”说罢两人来到门口与青莲一道跟着公主而去。 才一出门,梦鸿就觉得周遭顷刻间变得漆黑无比,回头看了看,只见那水晶屋泛着莹莹的微光,而自己手中的这颗避水珠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抬起头,只见上头似乎有几点光芒在摇曳,不一会儿似乎又有鱼群游来,在身旁、头顶来回穿梭不息。 “我们如今乃是在这莲池的湖底。”玉菡道,“所以原本这里阳光也是无法遍及的,何况这湖面上还有这成片的荷叶,故而这里便是漆黑一片。” “那这珠子倒是名副其实的夜明珠了!”梦鸿笑了笑。 “我们这莲池在天心岛的下头,千年来岛上的灵力早已润泽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所以在这湖底有一种会发光的晶石,依着所蕴含的灵力多寡会释放出不同的光芒。” “那这水晶屋也是用这种晶石所造的么?” “不错,只不过那些晶石的灵力微弱,故而只有这莹莹的微光。” “原来如此。”梦鸿点了点头。 “这晶石除了可以发光还有一个用处那便是避水。其实这颗珠子当年你的师父也曾经用过。” “啊!师父!嗯……是啊!我记得师父曾经在书卷里提及他得到了公主的传授,原来当年他也曾住过这个屋子。”说着梦鸿回头看了看渐渐远去的水晶屋,“嗯!想来师父一直将公主当作大恩人吧!所以他在精灵谷隐居的时候所搭的草庐和公主的这间水晶屋一般无二,连里头陈设的位置也是不差分毫。” “唉……”青莲叹了口气,看了看梦鸿又看了看姐姐,此刻玉菡倒是显得格外平静,看了看妹妹只是报以微微一笑。 “对了!”梦鸿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时候这屋子为何会有那般变化呢?” “公主在这颗柱子上施加过法术,可以感知到握着珠子的人心中的感觉。当时恐怕是公子瞧见周遭的景象心里产生了恐惧,故而这珠子便将水晶屋变成了寻常的人家。刚才想必公子心里也已然不再感到害怕,珠子感觉到了你心里的变化于是又让这屋子变回了原样吧!” 梦鸿闻言连声赞叹。 又行了约有半里,三人来到一个山洞前,只见洞门大开,显是公主已然入内。梦鸿抬头一看,就见洞门刻着四个斗大的字:“莲池福地。” 26.第26章 :神镜指引 玉菡微微一笑:“一会儿公主问卜之时公子千万不要多言,否则恐怕神器降罪。” “神器是什么?” “待会儿你自然就知晓了。” 梦鸿点点头便跟着双姝走到里头。进去以后梦鸿就是一惊,这洞里的景致当真是“别有洞天”: 就见沿着石壁离地一丈高的地方每隔约五十步则有一个凹台,每一个凹台的中心都镶嵌着一颗水晶珠,与梦鸿手中的大小相若,不过光芒似乎更加广远却又更加柔和,而那凹台的周遭似乎并非是普通的岩石,因为当那颗珠子放射光芒的时候梦鸿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凹台中辉映出的光泽。再往上看,则每隔一丈都有一圈柔和的光环。这石洞内部的形状颇似半截纺锤,故而到了上头颇是无法再如下边那样镶嵌珠子。 玉菡与青莲领着梦鸿绕过几根石柱,梦鸿就看见在这石洞的中央有一个高台,一束亮光从上头斜着投射下来。只见高台之上有一个绽放的莲花台,在台子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较小的莲花台,不过并未绽放。而在那绽放莲花台之中则飘浮着一个直径约有一尺的镜子,上头的那束光芒投射到了镜子上,远远望去璀璨莫能直视。 “这……”梦鸿刚想开口,玉菡急忙将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只见公主缓步走上了高台,来到了莲花台的下方虔诚地跪倒。就这样一动不动了好久,却不见她有丝毫的动静。梦鸿实在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回头在玉菡的耳边软磨硬泡起来:“姐姐,公主到底怎么了?” 梦鸿这柔声一问直接摧垮了玉菡心里的矜持,她心里暗暗苦笑了一番,将嘴凑到梦鸿的耳边轻声道:“看到那束光亮了么?” 梦鸿点了点头。 “那束光亮乃是日光。我们这片湖面之上尽是荷叶四季不败,故而湖底则是终年暗无天日。不过唯有这福地上头却有一片小小的水域没有荷叶的覆盖。” 梦鸿回头看了看玉菡,似乎想要问因由,玉菡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们姐妹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或许是那面镜子的缘故吧!你看到的那面镜子名唤‘昆仑神镜’,据说乃是一个先天灵宝,不过它的来由我们姐妹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面镜子有着十分奇异的力量。” “那公主现在在等什么呢?”梦鸿低声问道。 “这面镜子只有当上面这束日光直直射下只是才能完全激发它的力量。早一时晚一刻都是不行。” “原来如此!”梦鸿点点头。 “好了!时辰快要到了,当真不能多言了,待公主完成了仪式再说。” “明白!” 又过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就见那镜子的光芒达到了前所未见的辉煌。公主急忙将双手交叉在了胸前开始默默祷祝起来,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只见神镜中似乎浮现出一个景象,不过梦鸿与双姝相隔甚远无法辨认,只瞧见公主频频的点头似乎在听着什么神谕一般。又半刻,那日光似乎偏转了一些,神镜的光辉便渐渐消减了下去,再看公主已然萎顿于地。 “公主!”双姝惊呼道。青莲一个箭步冲上了高台。 梦鸿不解其故,问道:“公主怎么了?” 玉菡道:“传说向这昆仑神镜问卜可知未来千年事。不过每一年只可问询一次,而每次问卜都需要损耗问卜者的同等修为作为代价。” “同等修为?” “不错!”玉菡点点头,“若是想要知道百年内的大事则必须损耗百年修为,千年事亦是如此。恐怕公主担心若是吝啬修为少问了些年数会白白浪费一次宝贵的机会,故而适才不惜折损了一百年的修为来为公子一问究竟。” 梦鸿闻言惊得目瞪口呆:“晚辈何德何能,公主的救命之恩尚报答,竟又烦劳你折损修为为我问卜,梦鸿当真诚惶诚恐。”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公主的面前。 此刻公主在双姝的协助下已然渐渐恢复了气力,见邹梦鸿一脸哀伤的表情不禁“噗哧”一笑:“公子不必挂怀,为了那个人,纵使让我粉骨碎身也在所不惜。区区几年的修为又何足挂齿呢?何况如今他已然撒手人寰,我徒劳活在这世上没了一丝念想,多一百年,少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呢?”言罢双手捂着眼睛直哭得梨花带雨,双姝在一旁不断的劝慰,公主许久才略略恢复了平静。 梦鸿虽说未经男女之事,可他并不是傻子,原先他始终以为师父对仙子就如同自己对师父一般,除了敬重还是敬重。可是如今瞧见公主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就是一惊,暗道:“难道并非是我想的那样么?”想着便怯生生地问道:“莫非公主与家师……” 公主点了点头,双颊微微泛起了一丝桃红。梦鸿在一瞬间全懂了。 再看公主双眼凝视着远方悠悠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可恨我无法离开莲池寸步,否则真愿意与他相随到老。不过他终究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这憋闷的湖底到底不是他的归宿,我也是明白的。可是他却时常会偷偷地来看我,每回都需要好一番乔装打扮,毕竟这里是天人一族的地方。” 梦鸿听公主这么说似乎想起了什么:“公主,梦鸿冒昧的问一句,家师这些年可曾来过?” “来过来过。”公主说着闭上眼睛,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大概在三年半之前。”玉菡接口道,“来了七八天吧,具体还真是有些不记得了。” “三年半……”梦鸿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公子想到了什么?”公主轻声问着。 “不,就在师父交给我那本书卷,就是开篇第一式写着莲动泽川的那一本,他让我在精灵谷自己揣摩,他想要去外头沽酒。我还说我替师父去,他不让。现在想来,原来他是来了公主这里。” “是啊。过去他经常来。记得他刚挂印离开天心岛的时候——”公主说着默默地算了算年头,“大概二十七八年前吧,或许是三十年,唉我还真是有些记不清了。那个时候他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来我这里住上一阵子,或是十天或是半月。” 公主说着,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绯红,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双手只是无意地拨弄着她的秀发:“不过后来他就渐渐没有来得那么频繁了。这些年更是往往半年才会光顾一次。一开始我心中多少是有些埋怨他,可当我发现他的气色似越来越糟糕,便一个劲的追问关心他。他始终只是说上了年轻时候练功留下的一些宿疾,对于那个反噬之苦他是只字不提。我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便多问,每回他来,我就让青莲与玉菡酿制一些甘露给他带着,多少可以缓解他的痛楚。” “啊!原来师父的那个酒葫芦里并不是烈酒!”梦鸿点了点头。 “不,是烈酒。”玉菡接口道,“那些甘露得来却也不易,所以你师父就将它们滴在酒里慢慢饮用。” “哦……”梦鸿答应一声。 “唉!”公主叹了口气,“其实他最后一次来终于在言谈话语之中透露出了他的这个难关,只是我当时并没有明白。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令人追悔。否则或许在当时我便可以为他祈求这神镜的指引,那样他也不会那么早的离我而去。这都是我的错啊……”说着她的眼神变得越发黯然。 “或许是师父不愿意让你为他徒劳耗费修为吧。”梦鸿低低的声音,凝视着公主的双眼。 “嗯,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一直是有我,这一点我是明白的。”公主冲着梦鸿凄然一笑,梦鸿的心里也如同被刀戳了一般的不忍,“梦鸿啊!” “在,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此说来,我倒是可以算得上是你的师娘了。”公主脸上突然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呃这……”虽说称呼莲波仙子为公主,可由于她的容貌看起啦只不过是二十岁的模样,故而梦鸿一直是将她当成姐姐一般的看待,如今突然听得公主这样说一时间倒还颇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可是他转念一想,公主乃是仙灵,她的岁数远比自己的师父还要年长许多,叫她一声师娘又有什么不可呢?想罢当即拜倒在地极为恭敬地说道:“是公主!呃不,师娘。师娘在上,请受梦鸿一拜!”说罢连磕了三个响头。 玉菡与青莲乍听梦鸿当真这样称呼不禁抿嘴而笑,可见他连磕了三个响头后却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变得肃然起敬起来。 “好孩子,快些起来。”公主说着轻轻抚摸着梦鸿的脑袋,“子弃能有你这样一个徒弟应当死而无憾了吧!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啊不……没什么没什么。”公主摇了摇头,“我是说如今留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没人与你做个伴儿。” 这句话当真是戳到了梦鸿的心缝里,他低着头一语不发。 “好了孩子。”公主轻柔地抚摸着梦鸿的脸颊,“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你的师父,一时间忍不住竟然和你唠唠叨叨说了这许多无关的话。” “不师娘,你不能这么说。”梦鸿一脸的认真。 “好孩子,还是说正事吧!”公主说着示意青莲扶自己起来,继而携着梦鸿的手来到了莲花台旁,指着里头光芒已然黯淡的神镜说道,“适才那神镜中所浮现的乃是天心岛,孩子你若是前往那里必然会有收获。” “天心岛!”梦鸿忍不住喊道:“师娘,孩儿此行原本就是想去一趟天心岛,毕竟那是师父曾经十分向往的地方。但不知神镜所示去天心之后我当找何人问询呢?” “神镜问卜只会告诉你机缘之所,真正的方法则是要靠你自己去领悟了。不过适才那神镜也给我两句谶语,只是适才我反复思索也不得要领,恐怕当真只有你自己去慢慢参悟了,师娘也爱莫能助。不过我相信在那天心岛上定然可以找到你苦寻了三年的答案。” “师娘,孩儿一定不会让你这百年的修为付诸流水。”梦鸿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但不知那两句谶语又是什么?” 公主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继而缓缓睁开了眼睛说出了那两句迷一般的谶语:“乾坤之道,天地不交。错与综同,道在其中” “乾坤之道,天地不交。错与综同,道在其中?”梦鸿将这十六个字重复了一遍。 “不错,一字不差。” “恐怕孩儿此刻也是一筹莫展。”梦鸿摇了摇头。 “孩子,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毕其功于一役的。三年,对你而言是三年。可是对于子弃来说,恐怕何止是三十年。这许久的困惑又怎能在这片刻的工夫被你轻易参透呢?”说着公主拍了拍梦鸿的肩膀,“去吧孩子,去那天心岛。神镜既然为你指明了方向,那就绝不会有错。只是何时能被你领悟当真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梦鸿点了点头,神情霎时间变得无比坚毅,当即撩衣跪倒抱拳道:“师娘!孩儿多谢师娘厚恩。此番前往天心岛,孩儿定当了却家师未尽的遗愿,决不有失师娘期望!”说罢连三个响头,“孩儿就此拜别,望师娘珍重。孩儿若有参悟的一天,定当还会回来向师娘报捷!” 公主伸手将他扶起,为他整了整衣襟笑道:“孩子不忙,我另有一物相赠。” “这……不不不!”梦鸿听了连连摆手,“师娘已然为孩儿付出了太多太多,梦鸿尚未报恩如今又怎能再接受师娘的馈赠呢?” 公主笑道:“孩子不要误会,我要送你的并非是一件事物。” “哦?那又是什么呢?”梦鸿颇是有些好奇。 “子弃年轻的时候,有一回路过这莲池,独自站在湖畔发愣。适逢我从莲叶下经过——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却已然深深的爱上了他——当时他还背着一把宝剑,或许是感觉到莲叶下头有动静吧,他竟然对我挥剑相向。我就如同那天救你时候一般将那个愣小子拖入了水中。” “嗯?”梦鸿突然皱了皱眉。 “怎么了孩子?难道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么?” “师娘!这……”梦鸿突然感觉此刻打断颇是冒失,可已然说出了口总不能再把话吞回去,只得支支吾吾道,“当时师父给了我那本书卷,就是写着与你第一次相遇的场景,似乎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呢。” “哦?他是怎么写的?”公主听了扬起了眉毛。 梦鸿便把书卷上的那几行字给背了一遍。 公主听了咯咯直笑:“你师父就是那个脾气。恐怕他是不想让你知道当时他落水之时有多么尴尬吧!于是就编了那样一个故事。猫妖?我这莲池里又哪里来得猫儿呢?”公主说到此处笑得更加灿烂,似乎在回忆当时子弃的窘样。 梦鸿此刻也便了然,想起师父这颇是孩子气的脾气也忍不住窃笑起来。玉菡始终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他,眼里饱含着无限的柔情。 27.第27章 :七星八方 “后来呢?”梦鸿见公主出神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后来他醒了,我就把实情告诉了他。你师父也说出了他学艺十年一无所获的苦闷。于是我就为他演示了一番那招莲动泽川。不料他看了以后不一会竟然模仿的有模有样。我觉得他是修习五灵术的料,故而就将那招教授给他。不过最终他勤练了三月才领悟要领。三个月……也是他与我相守最长的一次。 “他学成莲动泽川后,我原本还想教他另外一招,只是那个愣小子始终不得要领,故而只能作罢。而如你所说,那招莲动泽川你只花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仅仅依靠文字的记述便已尽得精要,你的天赋当真远在令师之上。所以今日我想将那招传授给你,作为临别的馈赠,不知你是否愿学?” 梦鸿闻言心中欢喜异常:“愿意!愿意!师娘,不知是何神技?” “神技倒也说不上。”公主微微一笑:“其实我决定传你这招是因为我看你已然在无意间自行悟到了一二。” 梦鸿闻言一愣:“孩儿实在不知在何时领悟,还请师娘明示!” 公主慈祥的一笑:“那天我看你以荷叶为屏想必是情急之下以莲动泽川之术化攻为守而成的应急招式吧?”梦鸿点了点头,公主继续道,“其实这便是我的另一招绝技,名唤‘莲雨为屏’,乃是化水灵之力为屏障。若是练到了极致,则更可在敌人未动之前便将他周遭的水灵之力压制于无形,你自己好生揣摩,日后必有大用!我来为你演示一遍,相信以你的资质当可过目不忘。你且用莲动泽川来攻我,无须催动太多真气,只需一个架势便可。” 梦鸿点点头,催动一成真气使出那招莲动泽川,霎时间身边的湖水凝成了一股激流向着公主奔涌而去。公主微微一笑,双掌轻舒,结若莲花,继而她身边渐渐出现了一道漩涡,那漩涡不断向外扩展,梦鸿的激流甫一触碰便被卷入其中消散于无形,而那道漩涡反而越发的强劲。 梦鸿直看得目瞪口呆,就听公主在漩涡中说道:“看清楚了么?” “孩儿记下了!”梦鸿边说便在脑海中演练着公主的招式。 “若是这漩涡真的到了极致,恐怕你连那莲动泽川刚一施展就会被完全吸纳其中,甚至连你也会在这涡流之中无法自拔。故而这虽是一招守势,若是练到极致却也蕴含了无限的杀机。你可要好生领悟。” “多谢师娘提醒,孩儿已然心中有数。” 公主笑道:“你的资质当真胜过子弃太多,真好!”说罢回头冲着玉菡道:“玉菡,可带公子出此洞府,送回镇中让他尽快上路吧。” 玉菡欠了欠身,冲着梦鸿柔声道:“公子,请随我来。”说罢便引着梦鸿原路返回。出了福地的洞口梦鸿回头看了看上头的四个大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慨。再看玉菡则依然深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梦鸿凝视着她的双眼,突然心里一激灵,回想起适才公主的种种,他似乎明白了许多。尽管如此,可是要让他主动去开口却实在太难,而他也不知道要让一名女子率先袒露心怀却又是难上加难。他嘴里嗫嚅着,似乎要想说话,终于他鼓足了勇气想要上前与玉菡道个别。可不料他刚近前一步准备抱拳行礼,就见玉菡一挥衣袖,梦鸿的身边霎时间卷起了一道涡流,那涡流急旋而起带着梦鸿的身子朝着湖面而去。梦鸿在里头全无挣扎的余地,回头看了看福地的洞口,瞧见玉菡的手中握着一团光亮,正是适才交予自己的避水珠。只见她轻柔地抚摸着珠子,始终凝视着自己的背影,直到最后化作了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梦鸿就觉得眼前猛然间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眼角似乎瞥见有一团阴影便闭着眼睛摸索过去,原来是一棵垂柳。他背靠在树干上,在树下瞑目趺坐了半个时辰,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当真令人觉得如同一场梦幻,他时不时还会问自己,这究竟是否是真实。 他试探性地睁了睁眼,感觉已然无碍,便站起了身子。环顾四周正是那日被谢桓一众人追杀的所在。此刻已然过了正午,看日头的偏向再有一个时辰便是黄昏。回头朝湖面看去,则水波不兴,荷叶如昨。 梦鸿朝着湖面的方向深深施了一礼,突然间从他的怀里掉出一件事物落在了脚下。他弯腰一看竟是那半枚玉佩。回想起来乃是那天端详之时突然听到了双姝的声音,慌乱之中随手便往怀里一揣。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的那身旧衣服已然被大鱼吞了,身上所穿的乃是公主所赠的新衣。这玉佩又是何时进了怀里呢?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或许就是当时隔着那道帘子,听着外头青莲的戏谑自己太过于紧张,手忙脚乱之中再次将其揣进了怀里。 “若是将来再有拜访的机会一定将它交还给师娘。”梦鸿自言自语道。说罢抬头看了看方向,眼前正是那条笔直而又纤细的大道,梦鸿抖擞精神向着天心岛的方向阔步而去。 莲叶之下,公主与玉菡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各有所思。公主喃喃道:“但愿梦鸿此行早日得成。”莲波仙子不会想到自己已然在无意之中成就了一个怎样的旷世英雄:她的那招“莲雨为屏”为梦鸿在日后领悟其他更为强大的招数奠定了无可动摇的根基;她牺牲百年修为为梦鸿指点的那条明路,更是玉成了他逆转乾坤的力量。而正是凭借着这一切,到了后来梦鸿协助灵狐姐弟击退了火神祝融,取得了蚩尤叛变昆仑后第一次猛攻的胜利,为伏羲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不过却那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此刻在前头等待着梦鸿的,却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 却说梦鸿出得莲池已然将近黄昏,待到感觉地势开始变高时已是夜色朦胧。这晚浓云闭月,梦鸿体内的宿创又开始隐隐作痛,无奈便在道旁生了堆火瞑目趺坐。待得睁开眼睛早已将近辰时,原地舒活了一下筋骨,身子已然舒坦了许多,浓云已然散去,阳光分外耀眼。梦鸿背起行囊继续开始了行程。 这一路走来,地势已然渐渐高起。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梦鸿早已经汗流浃背,靠在树荫下歇了歇,朝着前路放眼望去,当真是碧空万里无云,那条迤逦的山路就如同莲池里头的那条大道一般,仿佛在远方的薄云之中来回的摇曳。又走了半里地,周遭已然没了树林,只剩下一条羊肠小道,宽也不过五六尺的距离。梦鸿向两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双腿不禁一哆嗦。只见小道的下方飘浮着朵朵白云,微风吹过,白云散开了一个罅隙,就见下方乃是万丈深渊。 “这里究竟有多高?白云都已然在脚下了么?”他喃喃自语道,“对了!适才路过那片林子,我还道为何突然起了雾气,想来那便是云层吧!”对于梦鸿而言,这白云只属于蓝天,须得仰望才是。所以当子弃第一次说起那天心岛乃是飘浮在白云之上时他简直感觉不可思议。“嘿!师父,如今我也在白云上头了!” 此时一股子喜悦之情已然渐渐替代了他心里的恐惧,所幸如今前头也没有什么云雾,那条道路虽然狭窄可并不陡直,蜿蜒而又平缓地伸向远方。梦鸿手搭凉棚仔细一看,就见道路的尽头似乎是一片陆地:“难道那里就是天心岛了么?”想到这里梦鸿不禁欣喜若狂。他回身来到适才小憩的林中,折下了一根结实的枝干作为手杖,小心翼翼地沿着小道朝前走去。 不过正所谓望见山走死马,前头的那片陆地看着就在眼前,可是走了大半天却仿佛还是遥不可及的样子,加上道旁是万丈深渊,梦鸿每一步都是格外的专注,故而没走多久这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抬起了。“难道要在这条小路上歇息么?”他不禁暗暗有些发愁。 “咕——”肚子开始饿了起来。 “该死!好像没有吃的了。”他一拍脑袋,暗暗责怪自己太过鲁莽,可转念又一想,这只能说自己第一次涉足江湖,还不知道“适千里者,三月聚粮”这个道理。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谁也不会料到在莲池遇着那谢桓。 就这样梦鸿一边责怪自己一边又为自己开脱,强打着精神又走了约有半里地已然眼冒金星。“还是歇歇吧!”他对自己说,“别看花了眼一个跟头可就栽下去了。到时候师父和师娘的期望可就完全枉费了。”这会儿那股子饿火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吧!哪怕丁点儿东西,只要能让我填填肚子。”梦鸿完全不抱希望,只是颇感无奈的打开了包袱。 “咦?这是什么?”他触手之间碰到了一个绿色的纸包,圆圆的。取出一看原来是用荷叶包着什么东西。“我出门的时候有带着这个么?”他挠了挠头,“看看再说吧!”他打开了荷叶包,就见里头有四个小包,每一个都用一根丝线扎牢。他解开了其中的一个。 “七心月!”只见那荷叶包里所放的正是玉菡为自己亲手制作的藕饼点心。梦鸿颤抖着手从里头取出一块藕饼放进嘴里,一股子清香顿时缓解了他的疲劳,待得藕饼下肚不一会儿的工夫饥饿感已经削去了大半。 “玉菡……”梦鸿眼角有些湿润,他见这个小包里头还有五片藕饼,算来玉菡此番为自己一共准备了二十四块,想起那天在湖底自己狼吞虎咽的也只吃了七八块的样子。听青莲的抱怨似乎这东西当真做来不易。而现在自己嘴里吃的七心月与那一天的味道竟没有丝毫的差别,甚至感觉更加的可口,真不知道玉菡是在何时又为自己准备的这些。想来那一天吃完了藕饼自己几乎都和她们三个在一起,那么这藕饼或许就是她早已准备好了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故而一开始就拿来了一小部分。青莲恐怕是知道的,她想要贪嘴可被玉菡呵斥所以在屋子里头话里寒酸地调侃着她。“玉菡,等我回来!”他擦去了眼角的泪花,“一定要等我。” 肚子里既然不再饥饿,又想起了玉菡的深情,梦鸿顷刻间又有了气力。迈开大步朝着前头的空地走去。不知不觉间那空地仿佛就在眼前了一般,而他再抬头看了看日头,又已然将是红轮西坠。“看来今晚要在那里歇息了!希望那里就是天心岛吧!”又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远山之巅。 “终于到了!终于到了!”梦鸿连呼带喘,“这里好荒凉,怎么连户人家都没?真的是天心岛么?”他拄着手杖又走了几步,“也罢,没有人家倒也好。”他自嘲着,“省得又碰上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冤家对头。” 想着想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股寒意自脚下升起。梦鸿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急忙施法劈下了一大把枯叶树枝——虽说被真气反噬所折磨,不过砍些树枝总还不成问题——找了一个略为空旷的地方,将那些枝叶围着自己摆成七堆,依次燃起篝火,身子便稍稍有了一些暖意,可不一会儿一股子睡意也接踵而至。梦鸿使劲地伸了一个懒腰,感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于是闭目趺坐了约莫一个时辰,困意已然消去大半。 梦鸿舒了舒胳膊,身子自在地向后仰去,漫天的星斗顷刻间缀满了他的眼帘。对于星宿的方位梦鸿知之甚少,不过自从听闻天心岛的格局与七使的名号后,他对于北斗七星与北辰星却颇是熟稔的。转着脑袋看着北空的那把勺子,不远处乃是直指地心的北辰星。凝视了许久,突然脑海中不禁想起了一个念头,急忙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七个火堆,暗想:“这火堆的摆放乃是从师父那里学得。记得当时我曾经问他,为何大地有八方而这火堆却只有七堆。师父回答说这个摆法是效法天心岛周遭七个岛屿的位置。可我问他那北斗七星的形状不是如同一把勺子么?师父说当时伏羲大人只是借用了北斗七星的名字而已,按照这个方位来摆放乃是为了镇守八方。可为何少了一个方位,当时师父始终没有提及。而师父所争取的那个开阳辅岛正是为了弥补这个空缺的方位而增设的。可为何以伏羲大人的智慧不在一开始就将这个辅岛一并造好,那样也就没有了之后那么多的麻烦事。”好半天,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渐渐却又有了一丝睡意。朦朦胧胧中,耳边突然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年轻人怎么在这野外露宿?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28.第28章 :引路樵夫 梦鸿猛然一下惊醒,揉了揉眼睛,只见东方刚升起半轮红日,色泽颇是柔和。身旁的篝火早已化作七堆冰凉的焦炭,在东南那个缺口的位置,站着一个健硕的汉子,身后背着一堆柴火,腰间别着一柄利斧,看行头乃是一个砍柴的樵夫。再往脸上看,梦鸿不禁就是一惊,只见此人天庭开阔,剑眉虎目,连鬓络腮胡,那模样竟与师父极为神似。梦鸿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可“师”字刚到嘴边却硬生生把话缩了回去,急忙起身一抱拳道: “这位兄台,在下乃是自精灵谷而来,想要去那天心岛一趟,不知这里是否便是通向那天心岛的路?” 樵夫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快了快了,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便是,正好我也要去往那里,你如果愿意倒是可以搭个伴儿。” 梦鸿闻言欢喜不已,于是便与那樵夫并肩而行。 “兄台乃是这天心岛的人么?”梦鸿边走边问。 樵夫闻言嘿嘿一笑:“小兄弟你看我是不是呢?” 梦鸿冷不丁被这样反问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兄台,在下乃是初涉江湖,这天心岛算得上是头一遭来。故而实在难以辨别。” “哦?”樵夫摸了摸络腮胡上下打量着梦鸿,“年轻人更贵啊?怎么称呼?” “回这位兄台,在下姓邹,双名梦鸿。今年二十有三。”梦鸿抱拳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但不知兄台你呢?” “我?我姓乔,世代居住在这天心岛。在家中排行老大。”樵夫嘿嘿一笑,“你管我叫乔大哥就是了。” “原来是乔大哥!”梦鸿道,“既然乔大哥世代居住在这里,可否容在下问一个问题?” 樵夫笑道:“成啊!如果是这天心岛的故事,哥哥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而且不瞒你说,哥哥我还知道不少别人不知道的秘闻呢!” “哦?那太好了!”梦鸿心中欣喜不已,“乔大哥,在下曾经听家师说过,这天心岛的分布乃是一个中心岛周遭环列七岛,中心岛乃是以北辰星的名字命名。而周遭七岛依次乃是北斗七星之名。据说这七岛乃是伏羲大人用来监视四方妖魔的异象,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哟,知道的挺多啊!”樵夫停下脚步,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梦鸿,“哟!你的师父是哪位高人?竟然知道这些久远的典故,这些事情虽不是什么大秘密,却也并非是人尽皆知呢!” “在下的师父曾经在这天心岛上拜七使为师学习剑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才离开了那里。”梦鸿生怕莲池的遭遇重现,故而此刻没有敢说师父的名号。 樵夫点点头道:“那就难怪了,如果是七使的弟子这缘故恐怕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不错,就如你所说,七使各镇一岛,一岛便监守一方。” “可是……”梦鸿皱了皱眉头,“这世人都知天下乃有八方。以伏羲大人如此的神智为何在建岛之初只定下了七方,一直到了最后才将东南方以开阳辅岛的方式给补上?” “年轻人这问题问得可是相当的犀利呢!”樵夫闻言摸着连鬓络腮胡嘿嘿一笑:“若是你问旁人恐怕还真是不知道因由,不过么!你既然问到了我,那就算是找对人了!方才我也说了,这天心岛的掌故还没有我不知道的。” 梦鸿闻言大喜道:“可否请乔大哥为我指点一二?” 樵夫道:“不急不急,小兄弟,你再随我走上一程,答案便不言自明了。”说罢将背后的柴火向上提了提,吹起口哨,潇潇洒洒地向着前方走去。 这一走,便是十几里,樵夫始终口不停哨,曲子宛转悠扬,引得路旁的飞鸟不时驻足聆听。梦鸿见了心中颇觉有些诧异,暗想:“此人当真只是一个樵夫么?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身上有着一股与他这身行头截然不同的气息?”可几次想要开口打断,却发觉这樵夫的曲子格外的优美,不觉也颇是有些沉醉其中。 冷不丁那樵夫停了哨声一指道旁:“看!我们快到了!” 梦鸿顺着樵夫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一层薄薄的云气中露出一个大岛的轮廓,回头再一看,脚的下方已然被浓云阻断了视线。仔细回忆自己这一路走来,似乎并未觉得有白云在身边飘过,一时间当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听樵夫指着左手边的那个岛说道:“这便是开阳岛,镇守正南。而右手边的那个便是玉衡岛,镇守正东。其余的诸岛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依次排列: 天枢镇正西; 天璇镇西北; 天玑镇正北; 天权镇东北; 摇光镇西南。 如今你知道为何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开阳辅岛了么?” 梦鸿觉得这压根就如同一个哑谜一般,若非这一路走来心中对这樵夫多少带着几分异样的敬意,此刻定然会觉得这番话多少带着几分嘲弄。他顺着樵夫手指的方向又依次看了看那七座岛屿,依旧不明就里,暗想:“这樵夫当真古怪,如果我真的可以知道岂不是说明我与那伏羲大人有着一样的智慧了么……”可这话终究没敢说出口。 其时已然到了正午时分,没有了云气的遮蔽,烈日当头这阳光也变得分外耀眼。梦鸿无意间一抬头,只觉得眼前顿时留下一团阴影。突然再一看那诸岛的格局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喃喃道:“我们脚下的这条道莫非便是东南方向?” 樵夫闻言哈哈大笑:“小兄弟果然聪慧过人,一语中的。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复杂。据说最一开始的时候,伏羲大人先是找到了天地之心的位置,然后便有了这北辰岛。不过若是一个孤立于天地间的浮岛终究难以抵御这震荡的灵力。而他环顾四周发现距离这天心最近的便是东南方向的那片山脉。于是就从那儿延伸了一条道路连着这北辰岛,说来这个格局还颇是有点像你们放的那个纸鸢。” “哈!这样一说还真是。”梦鸿转了转眼珠子。 “现在你明白了吧!”樵夫拍了拍梦鸿的肩膀,“之所以最一开始的时候东南方向没有岛屿镇守,乃是因为这条大道正巧占据了东南方向的位置。而且,当年大地灵力震荡之时,妖魔更多的是作乱于东海、南溟之地……” “东海、南溟?”梦鸿口中嘟囔着,他突然想起了师父在书卷中提及的两只怪物,便急忙问道,“家师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南溟,只不抵挡不住那里的酷热,故而并未深入。可是他在那里曾经见过一个极其古怪的妖物。” “哦?是啥?” “师父当年也没有看清,说是如同一个红日。”梦鸿竭力回忆着炽焰熔金那一招所描述的场景。 “红日?这我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当年这最为可怕的妖魔据说是出自东海。” “东海?” “不错不错,正是东海!”樵夫摸了摸胡子:“你乔大哥我晚生了那么几千年,可是没能瞧见。据说当年东海最为可怕的一个妖魔曾经重伤了烛龙大人,至于那名字么……嗯……我一时也记不起来了……” 梦鸿“啊!”了一声,颇是感觉不可思议:“据闻这烛龙大人乃是与盘古大神同生于浑沌时代的巨龙,一片翼鳞就可以浮起一座岛屿,这强大的力量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了。那东海竟然还有妖魔可以伤到他么?不会是以讹传讹吧?” 樵夫双手一摊,撇了撇嘴:“这倒是未必,不过也着实难说,唉!那么久远的事情也当真无从考究了!对了,被你这一打岔方才说到哪里我都给忘了。” 梦鸿带着歉意地笑了笑道:“嗯!倒是我的不是了,一时心中好奇才多问了一句。方才说到当年大地灵力震荡之时妖魔多是作乱于东海和南溟之地。” 樵夫一拍脑袋:“啊!是了是了!你看我这脑子。不错不错,就是说到这儿。那个时期东南地域颇是太平,纵使有妖魔也不过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妖,故而伏羲大人便暂且将其搁置,所以一开始也就没有设立这开阳辅岛。不过最终那里还是出了乱子,于是大人先让人族迁往了那里,那日光镇、月光镇便是东南方向最为要紧的重镇。” 听闻“日光镇、月光镇”的名字梦鸿脑子里激灵一下,似乎这两个名字格外的耳熟,仿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急忙问道:“乔大哥,那日光镇与月光镇乃是人族聚集的所在么?” 樵夫点点头:“是啊!对了,我看你应当乃是人族吧!难道从来没有听闻过这两个名字?” 梦鸿摇了摇头:“在下曾经遭受过妖魔的袭击,醒来之时已然失去了对于过去几乎所有的记忆,故而我也记不起自己究竟是哪里来。适才听闻这镇子的名字颇觉耳熟,或许我真的来自那里吧!”梦鸿说着似乎有些惆怅。 樵夫掏出酒壶喝了几口继而擦了擦嘴:“应当没错,应当没错!自三圣造三族后,最一开始三族乃是居住在昆仑山脚下的一个巨大的城邦里。不过天心岛建立后天人一族便迁居到了这里,而神农一族被委派去了西南神木之根,人族则是去了东南。虽说那个城邦里头已然有许多不愿意离开故土的遗民,可终究还是少数。如今说起人族,那十有八九便是来自日月双镇。” 梦鸿点点头:“多谢兄台提点,日后待我了却这边的事情定然去那里去找寻我的根源。” “年轻人应当如此,学有所成叶落归根呐!” 梦鸿一抱拳:“在下一定谨记。对了乔大哥,如你所说,当年乃是因为这条山路的阻隔故而伏羲大人未能建立开阳辅岛,后来又让人族迁往了那里,可为何最终还是设立了这个辅岛呢?” “据说乃是因为东南方向的灵力越来越不稳定的缘故吧。人族在日月双镇好像也住了几百年。”樵夫说着似乎在掰手指头算日子,“嗯!不是两百年就是三百年……嗯,也可能是四五百年吧!” 梦鸿心里忍不住“噗哧”一笑:“这位乔大哥还真是不会计数,三百年的跨度在那儿也就是动几根手指头那般的轻易呢!” 只见那樵夫一摆手:“唉!算不清算不清了,我乔某人就是不会记数,反正也没啥,又不是咱天人一族的事情,多上一百年少上一百年又有什么打紧。” “我可是人族的。”梦鸿心里嘀咕着,不过却没敢说出口。 “反正慢慢地,那人族对于周边的妖魔有些应付不过来了。以前么,人族若是遇到什么大事,都会由他们的祭司长大人在神坛上向伏羲大人进行祷告。譬如遇到了无法应付的妖魔鬼怪,然后那伏羲大人就会去知会北辰大人,北辰大人则会亲自前去征伐。后来有了七使,不过没有专镇东南的,于是真到了有事的时候便会派那些暂时赋闲的走一趟。 “再后来,四方的妖魔渐渐开始频繁了起来,七使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成日里东征西杀的,那还有赋闲的可能?伏羲大人平日里也是日理万机的,故而时常是人族祷告以后许久伏羲才能派出人手来。终于大人眼看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故而就在这空隙之处设立了一个小岛,派专人镇守东南。喏,你看。” 梦鸿向前走了几步,顺着樵夫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在开阳岛的东北侧云气中隐隐有一个小岛,只是与其余的诸岛相比颇是不成比例,仿佛如同一个苍劲的树干之上凭空长出一个树瘤一般的不和谐。 他笑了笑:“没想到我终日百思不得其解的缘故竟然是如此的简单。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么?” 樵夫哈哈大笑:“小兄弟这话说的真好,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儿,偏偏有人喜欢将它搞得无比复杂。当真是庸人自扰。” 梦鸿觉得他似有所指,回头看了看他,脸上颇是有些不悦。樵夫摆摆手:“啊!小兄弟别误会,我可不是说你是个庸人。对了对了,我们别光站在这山路之上,快随我一同到岛上看看吧!” 梦鸿点点头冲着樵夫一抱拳:“既然如此,还请乔大哥前面带路。” 29.第29章 :天阶无阶 樵夫笑道:“那你可跟好了,不远了,不远了!再走个几里地就是了。”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路走去,不过与其说这是一条山路,倒不如说它是一条飘浮在空中的天路。这路越到了上头越是狭窄,起初那“天路”容纳十人并行亦绰绰有余,可是不出几里路,已然不能容下五人。 眼看北辰岛就在眼前,突然吹来一团云气,樵夫伸手一指:“看见前方云气大盛之处了么?那里有条路,我们管它叫‘天阶’,沿着天阶而上行九十九级便是北辰岛了。不过说起来外头的人到这里往往却步不前。而这条天阶也是我族青壮十八岁时能否登岛的第一个考核。” “哦?这又是什么缘故?”梦竑颇感好奇。 樵夫笑道:“你到了便知。” 梦竑越发觉得这个樵夫有些古怪,不论是从他的言谈举止亦或是为人处事。虽说梦竑涉世不深,不过在他残存的记忆中,樵夫都是一些粗莽的汉子。眼前这人虽说从个子上来看倒也符合,可是却丝毫与“粗莽”二字不沾边,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此刻那樵夫这样说,梦竑也不便多言,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这一回到没有去注意周围的景致反倒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这个樵夫的身上。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那樵夫突然回身一拍梦竑的肩膀笑道:“如何?怕了么?” 梦竑这一路眼睛似乎都没有眨过一下,可是却没能瞧出任何破绽。这一会儿一边跟着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冷不丁被他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啊?乔大哥你说什么?” “发什么呆呢小兄弟!看!”说着眼神朝下翻了翻。 梦竑顺着他的眼睛往下一看,当时就觉得双腿一阵发软,伸手一把抓住了樵夫的胳膊,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见自己的脚下乃是万丈深渊,这一回比之之前可不同,脚下已然没有一丝云彩,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白茫,仿佛是一片冰雪世界。而自己脚下所站的山路已然只剩下不足三尺宽,若是一步踏空当真是万劫不复。 “这下面……”梦竑强行定了定神,“这下面为何是一片白雪?” “哈!年轻人我看你这么聪明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么?” “乔大哥见谅,小弟此刻……此刻颇是有些晕眩,实在,实在无暇去思考更多。还望……还望大哥如实相告!” “哈哈哈哈!”樵夫仰天大笑起来,原本贴在大腿两侧的胳膊猛地举起插在腰上,这一下连着梦竑的身子都跟着一冲,梦竑就觉得站立不稳,急忙又伸出一只手去抓樵夫的身子。岂料那樵夫倏然一个转身,梦竑都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在这宽不足三尺的路面之上与自己前后换了个位置。而他再往前一看,直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此处已然到了山路的尽头,而前头乃是一片空旷,那北辰岛就在自己的百余步外,可这其中却是空空如也,仿佛原本的一段山路被生生从中切断了一般。梦竑此时已然恐惧到了极点,那一抓的力道全然不知该如何卸下,更是被那樵夫往前一带,拼死缩回自己伸出了一半的左脚,可身子前冲的劲道依然止不住地向前而去。一时间,梦竑就觉得自己直直向着下头的冰雪世界倒栽下去。 “救命!”这恐怕是梦竑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喊出这两个字,声音在空中回荡着。猛然,他觉得身背后被人稳稳的抓住,再看时,距离那段空缺已然不足一丈,鼻凹鬓角此刻热汗直淌,口中不住地喘着粗气。好容易才回过神,急忙向后一挺,这才站住身子,只见身背后那樵夫松开了右手笑盈盈地叉手看着自己:“怎么?为何会怕成这样?” 梦竑此刻已然不知道自己是惊恐是愤怒,咬着牙颇是恨恨地道:“我以兄长相待,而尊驾何故如此戏弄于我!” 樵夫并不恼怒,反倒是有些俏皮地看着梦竑,双手一摊:“在下何曾戏弄于你,适才我说了,这天阶虽然只有九十九级,可寻常人到此往往都是却步不前。当年四方的才俊来到此处,十有七八便是在这里打了退堂鼓,甚至一失足便万劫不复。而且这也是我族青壮登岛的第一道考题。” 见梦竑依旧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樵夫呵呵一笑,将柴薪在背后紧了紧:“小兄弟,你乔大哥可没骗你,你若是不信我来走给你看。” “啊这……”梦竑被说的支支吾吾。 还没等他回过神,那樵夫不知何时已然到了他的前头,冲他回头一笑:“哥哥先走一步了。哈!”说罢就见他已然迈出了一步,梦竑分明见他的一只脚踏在了空处,可仿佛他脚下稳稳当当有台阶的支撑一般。只见他一步一步从从容容地向上走着,口中还吹着悠扬的曲调。走了十余步回头冲着惊愕无比的梦竑笑了笑:“小兄弟,还不跟上?” 梦竑心里颇是有些踌躇,暗暗自己和自己较劲:“驺梦竑啊驺梦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怯!眼看天心岛近在咫尺,难道却要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么!” 想罢把心一横,颤颤巍巍地伸出右脚,小心翼翼地落下。突然间只觉得脚下当真有了着落,低头一看,脚下竟然隐隐浮现出了台阶的形状,只不过在云气之中依旧宛若踏在虚空一般。梦竑稳了稳心神,又向上踏了一步,依旧如同方才一样,每走一步,脚下便隐隐约约显现出一级台阶,可瞻前顾后,身后与身前依旧空无一物,唯独脚下那两级台阶宛若凌空飞渡一般承载着自己的身躯。 此刻梦竑虽然不知道这台阶上到底有什么古怪,但至少明白了那樵夫所说的话,暗道:“适才这樵夫拾阶而上,我亦全然看不见他脚下阶梯的形状。那些前来拜师学艺的人恐怕也都是如此吧。十个之中有一两个胆大的敢于向前进发,其余的人却只会在原地将信将疑。这道考题还真是有趣得紧呢!”——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半,若是自身的修为不足,纵使有着再大的胆量,这天阶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片虚空罢了,不过此刻的梦竑却并不知道此事——想罢他的心中已然无有挂碍,再看那樵夫早已微笑着站在岛上等候自己,梦竑冲他躬身一抱拳,整了整衣襟快步向前,不一会儿便踏上了这片神奇的岛屿。回首再往下看,则云气四起,天阶难觅。 “乔大哥,为何这天阶竟有如此神异?”梦竑此刻已然心平气和。 樵夫笑道:“此事,我等愚夫愚妇又怎会知晓呢?”说罢又自在地吹起了口哨,向着正西从从容容地走去。梦竑心知他在有意隐瞒,几步跟了上去,一抱拳道:“大哥稍待,小弟仍有一事不明,还望乔大哥指教!” 樵夫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他:“说吧!又有什么想知道的?” 梦竑道:“我想知道为何这天心岛会浮在半空而不坠呢?” “哈!这件事你的师父没有和你说起过么?这事在天心岛倒是人尽皆知的。都知道这是因为岛屿之中糅合了烛龙鳞甲所致。” “这我倒是听说过,只是不知这烛龙鳞甲又是何物,为何竟有如此神力?” “小兄弟的好奇心还真是强烈,也罢也罢!你我相逢就是有缘,偏巧此事我也知道一二,此刻我倒也不急着回家,就和你念叨念叨吧!”说罢从怀中掏出酒壶喝了几口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去树下吧,这天心岛虽说有结界笼罩,不过在这大日头底下晒着总是挺难受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树下。 “小兄弟也好酒么?我这里还剩下一些,要不要尝尝?” “这……”梦竑颇是有些犹豫,毕竟他实在摸不透这樵夫的底细。 “呵,怎么?小兄弟的师父是那林落尘的弟子么?” “啊?你说什么?”梦竑一愣。他除了在听梁墨髯讲述往事的时候似乎提及了谢劲松与他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余六使的名字对他而言完全没有概念。 “哈!那看来不是了。” “乔大哥,小弟不太明白。” “怎么?你师父来这天心岛学艺他都没有和你说起过林落尘这个名字么?” “不曾,据说他当年原本想要拜入七使的门下,不过似乎后来只是跟了七使的一个弟子,具体的名字我当真是不记得了。而那位林落尘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不知他是谁?” “这样啊!”樵夫摸了摸络腮胡,“这林落尘乃是现任的天璇使,功夫可高着呢。此人颇是无趣,最大的特点就是滴酒不沾。你说这样的人还有啥乐趣可言呢!”说罢把酒壶举到梦竑跟前,“如何?小兄弟,来一口么?” “啊不了!”梦竑摆了摆手,“实不相瞒,小弟的师父于三年前过失,家师生前最爱豪饮,最后是咳血而亡。他临终前再三叮嘱我不要贪杯,于是我便在他跟前立下重誓。这三年来小弟始终信守着对师父的诺言,至今滴酒不沾。乔大哥的好意小弟只能心领了!”说罢深深一礼——他思前想后还是不敢轻易接受这来路不明的樵夫的“好意”,故而想了这个半真半假的理由,不过没一会儿的工夫他自己倒是先信了。 “既然如此,那我这点好酒就自己独享了!”说罢那樵夫冲梦竑狡黠地一笑,梦竑浑当没看见。 樵夫喝罢将空酒壶又别回了腰间,擦了擦嘴:“真是好酒啊!” “闻着确实醉人。”梦竑笑了笑,“乔大哥,你适才说起那天璇使名唤林落尘,那其余几个呢?” “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你来问我可当真有些把我看低了。”樵夫露出不悦的神情,不过转而一笑,“算啦算啦,看你是个人族的小子,我族的事情断然是不知道的,告诉你便是。”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这天枢使名唤岳吟霜,乃是七使……呃不对,如今应该叫八使……他是八使里头功夫最高的一个。天璇使适才已经说了。天玑使名唤方展图,是八个人里头最为诡计多端的一个。天权使叫吴泰文,一个没头脑的粗人,不过倒是好酒,算是同道中人。玉衡使叫叶辰黝,没啥特点。开阳使名唤林羡仙,乃是林落尘的公子,顶替了已然亡故的开阳使谢劲松。开阳辅使名唤方慕神,是方展图的公子,顶了原本一个叫子弃人族壮士留下的空缺。最后那摇光使名唤仇胜云。如何,小兄弟还有啥疑问么?” “哈,多谢兄台!”梦竑恭恭敬敬地一抱拳,“已然没了。” “好了!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去了,今天出来酒没带够,这会儿酒瘾可又犯了。告辞告辞,后会有期!”说着转身而去。 梦竑猛然间一拍脑袋:“糟糕!竟然不知不觉被他给带进了沟里。”适才自己明明问的是这烛龙鳞甲之事,偏生被他用喝酒来插科打诨,也该着自己初来乍到,想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故而没几下被带着跑了题。此刻他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拉住了樵夫的胳膊:“大哥大哥!别忙,小弟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呃不对不对,这件事是小弟一开始问你的,大哥还不曾回答我呢!”梦竑见自己说了前半句时樵夫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急忙又补了那后半句。 “哦?你一开始问的是啥?” “小弟问的是这烛龙的鳞甲究竟是什么?为何一片鳞甲竟然可以浮起一座如此巨大的岛屿呢?” “啊对对对!是这事,你瞧,被你这喝不喝酒的事情一搅合我给忘了不是。” “是是是!都是小弟的不是!”梦竑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还不都是你给带的。”可这后半句硬生生没敢说出口。 樵夫被梦竑拽着胳膊给拉回了树下:“唉!你说我遇着你有啥好?说了这半天的话,连口酒也不陪我喝。” “唉!大哥见谅,这喝酒……小弟当真是……还望大哥不要责怪。”梦竑心里颇是有着敬畏心,故而也不敢总是说谎,所以用着含糊的方式将“立下重誓”这四个字给生生敷衍了过去。 “好啦好啦,不多闲扯了。既然我都跟你回来了,我就跟你再念叨念叨吧!”说罢樵夫将柴薪放到了脚边,示意梦竑坐下。他自己则靠着树干,眼睛悠悠地看着远方。 30.第30章 :先天八卦 “据说在这天地形成之前世界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鸡卵一般。”樵夫敲着远方似乎在自言自语,“在这里头乃是一片浑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这浑沌之中诞生了一位大神。便是那开天辟地的盘古。而这位烛龙传说乃是同样诞生于这片浑沌中的大神。只不过比盘古要晚生些年头。” “原来如此,我只道两位大神乃是同时诞生的呢!” “说是同时也没错。”樵夫举起双手枕在了脑后,“对于那么长久的日子来说,相隔些年头和同时诞生又有什么分别呢?” 梦鸿笑了笑:“乔大哥说的极是!” 樵夫接着道:“这一神一龙在这浑沌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月,盘古神力大成,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开天辟地。而你知道么,这开天辟地所用的那把巨斧乃是烛龙的一块锋利的鳞片所变化的。后来么,盘古大神头顶苍天脚踏大地,又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天地才渐渐形成。再后来盘古死去,身子化作这一片山河,而三魂七魄就化作了如今居住在昆仑山的神族。” “嗯……”梦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这神族中更是以伏羲、女娲、神农这三圣为尊,而三圣中亦是以伏羲地位最为崇高。” “不错!他们三个就是盘古大神的三魂所成。”樵夫说,“而由于盘古和烛龙的关系,所以烛龙对于昆仑神族自然也是颇为亲近。记得伏羲曾经因为一件事情——究竟是啥事情我可就记不得了——帮了烛龙的大忙,作为报答烛龙就赠送给伏羲十来片‘翼鳞’。据说这些乃是他龙爪上头的鳞片。糅合在泥土之中就可以让它悬浮在天地之间的任何位置,凡人若是得到一片附着于脚踝,那就可以上天入地瞬息千万里。” “真的么?”梦鸿听了眼前一亮,“竟然还有如此神物么!” 樵夫看着他的神情笑道:“怎么,你也想要两片黏脚上么?” 梦鸿脸一红:“乔大哥何故取笑于我。如此神物哪个人不向往,可又有几人可以如愿呢!小弟知道这个理,又岂会怀有非分之想。” 樵夫笑着拍了拍梦鸿的肩膀:“年轻人看得到是颇为透彻,不过么这世上的事情想想又有什么打紧,得不到已然让人感到烦闷无比就还不许我活动活动心思么!” 梦鸿听得此言颇觉快意,冲樵夫一抱拳:“大哥所言极是啊!” 樵夫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胳膊眼睛瞅着湛蓝的天空:“况且人世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他打了一个哈欠,“你知道这天心八使吧!” 梦鸿“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樵夫接着道:“我想他们在未曾学艺之前又有几人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在天空飞翔?如今他们隔三差五的御剑征伐,颇是受到族众仰望,我看着那可是潇洒得紧呢!所以我想,没准真有一天你被伏羲大人看中了赏你两个烛龙翼鳞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呢!” 梦鸿听得这番话语颇是激起了心中的豪气,精神也为之振奋了许多,回身向着樵夫抱拳朗声道:“借大哥吉言,小弟定然会竭尽全力,希望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忘记大哥今日的点化之语!” “啥?点化?”樵夫哈哈一笑,“我说了啥了?啊!你这小子就是会打岔,每回都是你挑起的话头结果说了一半却来横加插嘴,这不,我又忘了说到哪里了!”说罢他摆了摆手故作一副不满的神情。 梦鸿笑嘻嘻地挨近樵夫拉了拉他的胳膊道:“乔大哥原谅小弟的多嘴。我这不是刚踏足江湖,对一切都感觉新鲜么!息怒息怒。大哥适才说到了那烛龙的翼鳞乃是烛龙大人爪上的鳞片,凡……” 樵夫不等他说完赶忙抢着道:“啊对对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当时为了稳定天地之心,伏羲大人就在岛屿下头糅进了这些鳞片,故而这些岛就浮在半空中了。” 梦鸿见他的神情多少带着几分沮丧,接过的话头也是寥寥几句,想来是被自己打断了说话的情绪心生不悦,顿时有了几分歉疚之心,点了点头也不敢多说话。 樵夫瞥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也该告辞了。这里就是北辰岛了,你可以随便逛逛,不过记住,中心神坛可是去不得的。”说着他向北方指了指,梦鸿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耸起了一个高台,高台之上则有一个巨大的铜鼎。 “小弟知道了。”梦鸿冲着铜鼎的方向点点头,“不知那铜鼎里头是什么,似乎有东西在闪闪发光。”梦鸿说完不见有人回话,这才转过脑袋,只见那樵夫已然走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耳畔似乎还能听到他那悠扬的口哨声。 “这人一定不简单!”梦鸿暗暗道,“天心岛上难道真的藏龙卧虎么?我可得加倍留心。”说着他四下看了看,见这天心岛上人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多。他不知道这天人一族由于寿命较之人族要来得长久,故而这生儿育女的本事也就相应的弱一些。加上老幼都在山脚下的莲池——虽然梦鸿感觉那里也是地广人稀——所以这天心岛的上头也颇是感觉有些寂寥。 起先梦鸿担心会被他们瞧出自己并非同族,不过与十来个人交臂而过后却发现他们对此浑然不在意,或者说他们压根也没有瞧出自己是人族来,这一下倒是正中他的下怀,乐得清闲自在。 于是他独自信步闲游,不一会儿就溜达到了北辰岛的边际。此刻自己已然立于白云之上,乃是前所未见之胜景。梦鸿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里就是天心岛了,只是不知公主所说的机缘究竟在何处?莫非便是适才的樵夫么?此人的行止当真颇是怪异,我总感觉他并非是一个简单的樵夫。可真的要我所到底哪里不对却始终说不上来。” 念叨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沉沉的雷霆之音自脚下传来。探身望去,只见来时的山路方向已然凝聚了不少黑云,道道电光在云中穿梭,耳边不时传来刺耳的炸雷声。突然间,一道电光破空而过,劈下整整一块山岩,打着旋儿向着下方的冰雪世界滚滚而下。 梦鸿心里颇是一惊,暗道:“好一招‘掣雷撼地’!师父的这招虽说是得自雷泽,不过或许也曾在这里多少有过一些感悟吧!同样的招式,自惊雷而得竟有如此的威力,这天地间的神威当真是我等凡人望尘莫及的。” 接着又是几道利闪,继而雷声隆隆,山石滚滚,梦鸿望着滚落的岩石出神许久,突然灵光一闪,他不禁仰天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师父,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说罢向着莲池的方向“噗通”跪倒,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多谢师娘牺牲百年修为为我问卜,如此厚恩邹梦鸿没齿难忘,有生之年若得机缘一定厚报!” 周围颇是有几个路人经过梦鸿的身后,瞧见他那狂喜如癫的模样都忍不住在那里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孩子?” “没瞧见过呢。” “这人疯了吧?要不要去知会北辰大人一声?” “我看是你疯了吧!为一个疯子去找北辰大人,快走吧,别惹麻烦了!” “嗯……对对对,快走快走。” 众人说着一哄而散,梦鸿多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起先人少的时候还算是“私语”,可后来聚拢的人一多便是“嘈嘈切切”,自己听得一清二楚——“疯子么?”他自言自语道,“嘿嘿!我看你们是一群傻子才是!”的确如此,那群闲言闲语的天人住民又岂会明白在这一刻梦鸿所回忆、领悟到的东西—— 记得在精灵谷中,有一日练功完毕,时辰还早。梦鸿陪着子弃坐在树荫下喝酒闲聊。子弃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梦鸿啊,你来了有多久了?” “大约三个月了吧。”梦鸿回答道。 “三个月……”子弃嘴里念叨着,“时间过得挺快啊!转眼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是啊师父!三月来梦鸿承蒙师父照料,传授本领,真是感激不尽。” “传授本领。”子弃说着喝了口酒,“师父倒是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不过么,有些东西连师父也是一知半解,生怕告诉你后反而会误导了你。” 梦鸿听子弃的口气显然是有什么有趣而又高深的东西,这三月来子弃不断地夸赞自己悟性过人,远胜他自己当年。于是年轻人多多少少有了些自负的感觉,此刻急忙接口道:“师父说说吧,没准梦鸿能和你一道参详参详。” “嗯!这倒是句实话,你小子的悟性一直就在我之上。哈!夸你你还当真呢!好啦,别忍了,你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子了。” “师父!”梦鸿被子弃一窘直臊得满面通红。 子弃在他面前席地而坐,喝了口酒道:“梦鸿,你可曾听说过‘先天八卦’?” 梦鸿点点头:“徒儿倒是有所耳闻,传说这是天地自盘古创世以来便存在的八个卦象。如果没记错应当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对么?” 子弃笑道:“哈,还挺见多识广呢,你不是失去了记忆么?” “师父老爱拿我取笑。”梦鸿摆了摆手,“徒儿是失去了记忆,只不过这些东西好像从小就会一样,没准是属于我还记得的那部分吧!不过说起来,师父,徒儿还真想问问你呢!” “哦?说说。” “老说八卦八卦,为啥要用个‘卦’字?” “嘿!问得好。”子弃摸了摸络腮胡,“‘卦’者,‘挂’也!”说着就将这两个字在地上写了出来。 “师父在做文字游戏么?”梦鸿挠了挠头。 “这可不是什么文字游戏。这八卦之中,”说着子弃站起了身子,“ 乾为天,位在正南; 坤为地,位在正北; 离为火,位在正东; 坎为水,位在正西; 震为雷,位在东北; 巽为风,位在西南; 艮为山,位在西北; 兑为泽。位在东南。 此乃先天八卦,乃是盘古大神创世之后所呈现的八个现象。 “你来看,乾为至阳,坤为至阴,契合那南溟与北溟。为师当年只在那南溟北麓呆了一会儿便忍受不料那里的酷热。可见这至阳的力量可有多强。北溟虽然你师父没有去过,不过北方大雪山你师父可是到过,那可真是滴水成冰,穷发之地,酷寒无比。” “师父当年游历的地方还真多啊!”梦鸿拍手赞叹着。 “嘿!等你哪天学成了,也可以自己去走走,这本领都是在游历之中不断增强与领悟的。” “徒儿记下了!” “好孩子!”子弃笑了笑接着往下说,“刚才说了乾坤,再来看这坎离。离为火,也是太阳,日出东方,所以离在东。与之相对的,坎则是太阴,在西。东南多水脉,于是这兑便在东南。艮为山,那擎天的昆仑山就在西北。传说西南有一棵堪比昆仑山一般高大的神木,也是天地间的一棵灵根,在那神木之上聚集了天下飞禽,每每万羽共展,则是怪风阵阵,四海怪风无可出其右,于是这巽便在西南。” 说到此处子弃突然沉默了起来。梦鸿道:“师父?怎么了?” “没啥。”子弃摇了摇头,“只是我最为不能明白的一点,为何这雷灵之象反倒去了东南。按理说应当是在东北才是。” “会不会是师父之前提及过的那一次灵力震荡后发生的偏移呢?” “或许吧!否则为师还真是解释不了。”子弃说着回过身子又坐了下来,“梦鸿你看,这八个卦象正是对应这天地间的八个方位,就如同挂在天上的星辰一般令人看了一目了然,这便是‘卦’者‘挂’也的道理。” “原来如此,以前老听说这些,从来没有人和我解释过因由,今天听了师父的教诲当真是获益匪浅。”梦鸿不胜欣喜。 “这就获益匪浅?”子弃白了他一眼,“我可还什么都没教你呢!” 31.第31章 :逆转乾坤 “什么?”梦鸿听了一阵狂喜——他对于新鲜的东西永远是那样好奇——“师父快说,师父快说!” 子弃看了看梦鸿迫切的神情慈祥的一笑:“之前和你说的这些叫做先天卦。天地间的一切都逃不开这八个卦象。不过寻常的人是无法看透这一切的。于是伏羲大人便将这八个卦象两两相合,推演出了一套更为博大精深的卦象,名唤‘后天卦’,不过我们都敬称它为‘伏羲卦’。” “伏羲卦?后天卦?这徒儿似乎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梦鸿颇是有些茫然。 “呵呵,没有听说过今天师父才能教给你不是么?”子弃笑了笑,喝了两口酒,“这‘伏羲卦’共有六十四个卦象,颇是繁复,说实话为师也没有完全参透。” “但不知伏羲大人为何要推演出这套卦象呢?” “这倒是有着不少的传说。”子弃眼睛看着远方,手指不断地轻敲酒壶,“据说盘古大神死后,他的双眼,或者是他双眼的眼膜?反正就是那个东西,化作了一对神镜。盘古大神的双眼传说就是一个可以看遍这四海的一切,另一个则可以遥看浑沌不明的未来。我想他之所以死后将自己的身躯化作昆仑山脉,恐怕就是预感到自己的寿数将尽,可是天地间的灵力依旧不稳定,天庭仍旧需要有一个坚强的支柱,所以才那样做吧。” “盘古可当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大神。”梦鸿听了叹服不止。 “是啊!”子弃点点头,“传说那两面镜子后来就归伏羲所有。伏羲大人就是依靠这两面镜子才能在昆仑山上洞悉渺远的未来与世间的一切。不过么……”子弃喝了口酒,“据说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总之那面可以洞悉未来的镜子被伏羲大人弃之不用了。之后就听说伏羲大人推演出了这后天卦象来替代那面镜子的作用。不过到底是因为不用那面镜子而推演的这套卦象还是因为有了卦象而不用那面镜子,这就无从知晓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梦鸿瞪大了眼睛感觉很是不可思议,“不过,不论传说究竟如何,这伏羲大人的智慧可当真是我们常人无可比拟的。竟然可以自己推演出如此强大的卦象图。” “嗯!确实如此。”子弃抬头看了看天空,露出一副极为崇敬的神情,“说起来,伏羲大人推演出的那套卦象虽然有其精深的地方,不过也有其较容易了解的部分。 “哦?师父快说快说。” “譬如这一年十二个月,每一个月都可以对应一个卦象,你可知道?” “不知。”梦鸿摇了摇头。 “来,你来看。”说着子弃捡起树枝在地上转着圈写下了十二卦象的名字,又在名字的下头画出了十二个卦象图,“梦鸿你来看,这就是与一年十二个月一一对应的卦象。你可知道该是如何的匹配么?” “嗯!——”梦鸿沉吟了许久,突然瞧见一个“泰”字,脑子里灵光一现拍手道,“莫非这‘泰’字对应的是正月么?我记得不是有句谚语叫做‘三阳开泰’,说的就是正月。” “哈哈哈哈!”子弃笑着抚摸着梦鸿的脑袋,“梦鸿,你当真是才思敏捷啊!一点不错,这‘泰’卦就是一月的卦象,由此推演开去十二个月份也便容易对应了——好了好了,你的嘴巴又咧到耳朵根了。” “师父!”梦鸿窘的满脸通红。 “好了不逗你了,说正题。那天干地支你也应该听说过吧?” “听说过。”梦鸿点点头,“据说这地支还与这十二个月份一一对应呢!” “不错,梦鸿你来看。”说着子弃便在“复”卦的下头写了一个“子”字,在它的右边写上了十一月。 “在地支之中,以‘子’为首,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十一月,而十一月所对应的卦象便是这‘地雷复’卦。依次往后分别是: 十二月——丑月——地泽临; 正月——寅月——地天泰; 二月——卯月——雷天大壮; 三月——辰月——泽天夬; 四月——巳月——乾为天; 五月——午月——天风姤; 六月——未月——天山遁; 七月——申月——天地否; 八月——酉月——风地观; 九月——戌月——山地剥; 十月——亥月——坤为地; 由此循环往复,四季更替运行不止。”子弃边画边说,更是将这伏羲卦的构成法则一一解说给了梦鸿听。 梦鸿看着子弃的图画,随着师父的话语不断在口中默念,不一会儿便谙熟于心,笑道:“师父,梦鸿都记下了!” 子弃白了他一眼:“怎么?又要在为师的面前卖弄你的天赋么?” 梦鸿一吐舌头:“徒儿不敢,还请师父继续传授。” 子弃笑道:“梦鸿,适才这十二个卦象中,你能发现什么么?” 梦鸿绕着那个圆圈转了几周,不禁摇了摇头:“师父,梦鸿不知你所谓的发现是指的什么?” “嘿,我刚才还想夸你天赋过人呢,怎么这会儿就让师父失望了?”子弃故作傲气地瞥了梦鸿一眼。 “哼!师父别小瞧人!”梦鸿一赌气,瞪大了眼睛又仔仔细细地将地上的卦象看了几遍,“啊!师父,难道你说的是这个么?” 说着梦鸿用手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复”卦:“师父,这‘复’卦乃是最下头一横,上头五个横断……” “那个一横名唤‘阳爻’,横断名唤‘阴爻’。”子弃插了一句。 “啊对,就是那个。这个‘复’卦底下是一个阳爻,上头五个阴爻,而正对着它的那个‘姤’卦则是下头一个阴爻,上头五个阳爻。似乎正好所有的六个位置阴阳完全互换了一次。啊!还有还有,这‘临’卦与‘遁’卦也是如此。嗯……似乎这十二个卦皆是这般两两对应的呢!师父师父,梦鸿没说错吧?” “果然天赋过人……别笑,留神耳朵……”子弃眯着眼睛笑得格外欣慰,“你所说的乃是这伏羲卦中的一个变化,名唤‘错卦’,它便是将这卦象的每一爻完全阴阳倒置而成。还有么?你还发现了什么?” “这……”梦鸿低头又看了看,“师父,你看这‘复’卦似乎与这‘剥’卦正好完全颠倒了过来。还有这‘临’卦与‘观’卦,还有……” “嗯,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儿。”子弃张开左手的食指与拇指比划着梦鸿的嘴巴,然后往中间一收,“这便是伏羲卦中的另一个变化,名唤‘综卦’。” “错卦,综卦?” “是啊!当然伏羲卦的变化还远不止这两种,更有‘交卦’、‘互卦’,可惜那些师父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若是就拿这‘错卦’与‘综卦’来说,梦鸿,在这十二个卦象之中你又能发觉什么么?” “嗯……让徒儿看看。”梦鸿凝神静气又看了片刻,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了一番,最后若有所思地冲着子弃道,“师父,是否你所说的乃是这‘否’卦与‘泰’卦?” “说来听听。”子弃笑了笑。 梦鸿明白这笑容表示了师父对自己的认同,心里便更加确信:“师父,若是梦鸿没有看错,这十二个卦象之中只有这‘否’卦与‘泰’互为错综,而其余的十个卦象则‘错卦’与‘综卦’各有不同。不知师父我说的对么?” 子弃点点头:“真是我的好徒儿,一点就透。在这六十四个卦象之中,唯有八个卦象两两成对且错综相同。” “除了‘否’与‘泰’还有哪六个?” “这‘泰’卦乃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十一卦,而‘否’卦则是第十二卦。之后则是第十七卦的‘随’卦与第十八卦的‘蛊’卦;第五十三卦的‘渐’卦与第五十四卦的‘归妹’卦;还有就是这最后的两卦‘既济’与‘未济’。” “原来如此,真是难以想象伏羲大人是如何从这简单的图案之中知晓当下与将来的一切。”梦鸿嘴里念叨着,在原地来回踱步,突然他指着‘泰’、‘否’两卦道,“师父,徒儿有个疑问,还望师父指点。” “呵!你又想出什么东西来为难我了?”子弃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闻一知十,有时候的许多反问连自己都难以回答,他时常感觉十分欣慰,一直以来虽然两人名为师徒可子弃却始终将他看作自己的挚友,甚至有的时候反将他视作自己的老师一般,此刻瞧见梦鸿这般认真的模样料想他定然又发现了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弟子哪敢为难师父。师父你来看。”梦鸿为了便于发问便单独在一旁的空处将这两个卦象给画了出来,“师父,按着你适才所解说的法则,这‘否’卦的卦象乃是天上地下。而这‘泰’卦则是地下天上。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这天地间一直以来都是按着天上地下的法则而存在的,可为何反倒这样的却成了那不吉的‘否’卦呢?而那‘泰’卦……这天地间当真有那样的景象么?梦鸿真的想象不出。” 子弃闻言笑而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说罢喝了一口酒,不料也不知是呛着还是怎么的,这一口酒下肚子弃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梦鸿见此时已近黄昏,急忙将师父扶近屋里,自己则去准备晚上的餐食。而这件事也暂时在他心中搁置了下来。 之后子弃临终前将那天心岛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梦鸿,不过由于悲伤过度故而梦鸿也始终没有再想起这段往事,虽然他始终觉得脑海中隐隐有一个念头,却总是难以捉摸。 如今他已然站在了天心岛上,望着的黑云电闪雷鸣,突然想起了师父当年那个悬而未决的疑问,于是喃喃自语道:“乾天在上,坤地在下,这乃是自然之道。可正是因此,天地间才有了惊雷阵阵,暴雨倾盆,狂风席卷,尘沙漫天,几无一日安宁。这无与伦比的灵力在天地之间震荡不息,于是才有了这一切。 “师父常说,寰宇是一大天地,人身则是一个小天地。师父的这套本领,正是驭五行之力于体内,从而爆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如同这云气相摩竟能产生击碎巨岩的雷电一样。师父当年在精灵谷中为我演示的第一招便是这‘掣雷撼地’。可惊雷既能击碎万年巨岩,雷灵之力又如何不会损伤人身?这山川河岳,皆是盘古大神血肉所成,亦难以抵挡雷霆一击,何况是人体内这柔弱的脏腑?故而灵力越强,损伤亦剧,所以师父的招数威力越强,则反噬越为强烈,他最后几年饱受的痛苦其根源必是因此。 “而此天心岛,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浊土居上,翼鳞于下,竟稳如磐石,正是契合了那‘泰卦’的景象。并且阴阳之力于此处凝而不散,似有源源不断用之不尽之感。故而此处灵力极为强盛,修为不足之人当真无法承受。可这强大的灵力背后竟无丝毫暴戾之气,反而祥和无比。倘若我也能将体内乾坤逆转,则此反噬之苦当能消弭于无形,更可让每一招每一式兼具以往数倍之力!” 想到此处梦鸿已然心中有了计较,可终究对于自己的这一判断多少还有些存疑。故而狂喜了一会儿又冷静了下来:“不不不!冷静,邹梦鸿你要冷静下来!这是师父终身未能参透的难关,千万可要慎之又慎,否则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不但不能完成师父的遗愿还会辜负了师娘的期望。 “啊!对啊!师娘!”一想起莲波仙子梦鸿脑海里猛然回忆起在福地的神镜下师娘为自己转述的那两句谶语:“乾坤之道,天地不交。错与综同,道在其中”之前他反复吟诵这两句话,始终不明就里。如今既然回忆起了当年师父没能答上的疑问再仔细一琢磨心中已经确然无疑: “不会有错!绝对不会有错:这乾坤之道说的一定就是‘乾’卦与‘坤’卦。而这‘否’卦的象辞第一句便是‘天地不交’。那么这头一句谶语说的就是‘否’卦。错与综同,说的就是错卦与综卦完全一样,六十四卦里只有八个卦象两两吻合,而用于这一句话则另外一卦毫无疑问是‘泰’卦。神镜是要我将‘天地之象’变为‘地天之象’,与我适才所领悟的‘乾坤逆转’岂非同出一辙么?是了是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梦鸿猛地站起身子,双手握拳高举擎天,仰天狂笑道:“我悟到了,我悟到了,师父,师娘,孩儿明白了!孩儿明白了!孩儿明白了!——” 32.第32章 :牛刀小试 梦鸿回过身子瞧着身后错愕、嘲笑的人群,一边狂笑一边发癫一般冲着他们奔去。人群当即闪开了一条通路,梦鸿一路奔到天阶之处,前头依旧是一片虚无。他不假思索抬迈开了腿,沿着天阶而下,来到了之前与那神秘樵夫相遇之处。梦鸿四下看了看,原来这块地方也是伏羲大人聚土而成,只不过它并非飘浮于半空而是坐落在一座高山之巅。他又回想起来时的道路以及樵夫的话语,暗自点了点头:“当真这天心岛就如同一个纸鸢一般。这个山巅的小岛恐怕就是这片群山连接那个纸鸢的最后一个枢纽吧!” 想罢梦鸿在岛上转了转,空无一人,倒是有几片不算茂密的林子,不过那儿的树木却着实粗壮高大。他找了一个偏僻的所在,施法伐下一些结实的枝干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屋住下,比邻峭壁,险峻无比。自此梦鸿便日日在那里凝神苦思,这一想不觉便是半年的时间。 这一日,梦鸿像往常一样坐在崖边冥思,忽然感觉体内真气已然调和无阻。这种感觉最近一个月来时常会遇着,可从来没有今天这般明显。“莫非这岩石终于被水滴穿了么!”梦鸿心里一阵欣喜。可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缓缓地站起身子,在崖边深深吐纳了一番,那昔日困扰自己的痛楚此时间已经烟消云散,“看来……看来是真的!这逆转乾坤之术已然练成了!” 想到这里,梦鸿急忙催动体内真气,霎时间就感觉有一股柔和却极为强健的力量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畅行无阻,通体上下说不出的舒畅。他见远方有一片浓云,暗想:“正好让我试试身手!”想罢,将一股子雷灵真气凝聚在了掌心,顷刻间只见掌心已然浮现出了一个电球,电光在球体上纵横穿梭,闪烁着莹莹紫光。梦鸿照准了前头的那团浓云将电球弹射而去。顷刻间,只见那片浓云之中电闪雷鸣,隆隆之声震耳欲聋。梦鸿瞥见不远处有一块陡直的峭壁,下部隐没在了云雾之中,估摸着恐怕足有千丈之高。 “就是你了!”说罢,只见那片雷云之中划出一道紫光,伴随着继之而来的惊天巨响,那段峭壁耸在云上足有一百多丈的石壁被炸成齑粉。滚落而下的碎石散开了周边的云雾,梦鸿定睛再一看,就见自己目力所及的范围里已然见不到那段峭壁的半寸残岩。随着碎石滚落而下,山脚之下转瞬间腾起了一团浓密的烟尘,那烟尘沿着山壁残留的断面扶摇而上,远远看去当真如同又一片升腾起的浓云一般。 “我超越师父了!我超越师父了!”梦鸿看着自己的双手简直无法相信,“再试试!”想罢一挥衣袖,只见那团升腾而起的烟尘之中立刻卷起了一股子旋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远处已然再也看不见半缕残云。 “果然如此!”梦鸿喃喃自语着,“一旦领悟了逆转乾坤的奥妙,所有的招数对于自己的身子就再也没有丝毫的损害。并且就如同这天心岛一样,随着这招不断的精深,每一招所能释放出的威力也是过往所无法企及的。以适才的那一招“掣雷撼地”来看,恐怕已然拥有了三倍于师父的威力。师父啊!师父!你在天有灵这一声惊雷就是徒儿对你最好的告慰!”说罢当即趴在悬崖的边上冲着蔚蓝的苍天磕头连连。 “走吧!既然练成了,还是快去和师娘报个喜吧!”想着便穿过树林准备朝山下走去。才走了几步,突然间他感觉有些技痒难耐。适才他劈断峭壁的那一招仍旧是自己使惯了的掣雷撼地。而子弃在生前曾经还传授给他一招更为强大波及更为广远的雷击之术,名唤“雷震万壑”,这一招乃是效法漫天乌云同声雷鸣所成。当年在精灵谷中子弃为自己演示这招的时候,一时间谷内皆是雷灵之力,继而周围环绕的山巅之上巨石滚滚而落,气势骇人。可是梦鸿当年也就是在演练这一招的时候开始渐渐觉察出了一丝真气反噬的痛苦,故而之后的所有招数他便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演练可终究无法变作实战。 今日他已然练成了逆转乾坤之术,适才的“掣雷撼地”的威力已然让他欣喜无比,此时他暗想:“不如来试试这‘雷震万壑’!”想罢暗运雷灵之力于掌心,不过由于此时他已然走到了这个小岛的中心,为了避免击毁这个“纸鸢”的枢纽,他此番只使出了不到三成的劲道。就听“轰隆隆”,奔腾的雷声翻滚不息。岛上的那几片林子中的树木每一棵都得十人合抱,枝繁叶茂,粗略估算足有五百多。可就在这一招“雷震万壑”之下,那五百多棵巨树在一瞬间被炸得木屑飞散,尽成焦土。梦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喜极而泣。 正在激动之时,突然,梦鸿只觉得身背后有三道寒风激射而来,急忙向旁边一闪,地上霎时间多了三道裂痕。他的身子还未站稳,就听脑后传来一声断喝道:“呔!何处来的妖孽,竟然毁伤我天心岛的神木!” 梦鸿听得“神木”二字,心中不禁懊悔起自己的鲁莽,心知错在自己,急忙转过身向着声音的方向深施一礼道:“在下实在出于无心,还望尊驾见谅!” 那人闻言发出一阵冷笑:“见谅!就这两个字便能消弭你的罪行了么!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别怪我们剑下无情!” 梦鸿原本心中颇是歉疚,可偏偏这人的口吻甚是咄咄逼人。他抬头一看,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就见半空之中盘旋着三把长剑,剑上皆立着一人,都是四五十岁的模样,相貌皆是平平,可那穿着打扮与谢桓一众简直如出一辙。梦鸿暗道:“看来这几人多半是哪个使者手下的徒弟。哼!当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就是你们的师父来了我都不惧,难道还会怕你们么!原本我还真想找个机会去会会七使(虽然如今早已是八使,可是在他的心中一直以来受师父的影响太深,故而始终称呼他们为七使)。既然你们找上门来,那我就先在你们身上小试牛刀!” 不过虽然他打定了一搏的主意,可终究知道自己理亏在先,还是又一次陪着笑脸道:“在下邹梦鸿,乃是初涉江湖的一个晚辈。今日偶至天心岛,看到这岛屿的情状突然有感而发,想起了自己早年间修习的一套法术,故而不自觉的在此地操演起来,最终不慎将你们的神木损毁。在下实在不是有意为之,还望几位明察!”他说这话是语气极为恳切,心中也存了一个念头:若是他们就此回头那么自己再给他们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岂料为首的那个人听了梦鸿的话大喝道:“一派胡言!这神木林纵使合我兄弟三人之力亦不可能在一击之间损毁其中的一棵。我看你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若非妖邪所化,常人岂能有这等的实力。还不从实招来,你来我这天心岛意欲何为!” “哼!无知的蠢材!”梦鸿此刻颇觉百口莫辩,心中更是怒气冲冲,暗想:“这天心岛上的人竟然没一个有些见识,合你们三人之力都不能折毁这里的一棵神木,亏你们这把年纪还有脸在外头说。别人比你能耐大,你就说是妖邪,真是……”想到此处不由想起了师父当年的遭遇,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冲着三人一抱拳道: “但不知三位前辈如何称呼?” 为首者道:“我姓路,单名一个‘谨’字。”说罢一指左边的那人,“此乃我胞弟路言。”又一指右边的那人,“这我的三弟路慎。” 梦鸿心里嘀咕:“若是再有一个弟弟必然是叫‘路行’。可是这三人当真与那‘谨言慎行’四字压根不沾边。要我说来还不如叫作‘飞扬跋扈’来得强!” 就听那路谨接着道:“我们三兄弟乃是开阳辅使大人座下三大弟子。奉命巡守这东南登山之路。听闻此间有异响,循声而至,不料竟是你这厮毁伤我东南神木!” 梦鸿闻言不禁咬牙切齿,心道:“呀呀呸!好一个开阳辅使……嗯?我记得那个樵夫大哥说现在这开阳辅使好像叫做‘方慕神’?还是林羡仙?记不清了。哼!管你是羡仙还是慕神,这开阳辅使的位子原本乃是我师父所有!被你们排挤的旧账我还没找你们清算,如今你们却如此咄咄相逼。甚好!这就不要怪我邹梦鸿手下无情了!师父!今天徒儿就来为你出出这口恶气!” 想罢一抱拳道:“在下适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果几位实在信不过在下那我也不再辩驳。只不过如果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三个便能将我制服,那当真是大错特错了。速速回去通告你们的师父,让他亲自前来见我!” 路谨闻言勃然大怒:“我呸!你这小子好大的口气!也罢!就让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的斤两!” 说罢三人分列在梦鸿周遭,如同一个正三角,继而剑气互相交织,将梦鸿困在了中心。梦鸿冷冷一笑:“就这点伎俩么!不值一提!”说罢,轻舒右掌,但见掌心现一电球,初时仅弹丸大小,接着迎风而长,不一会儿直径便有三尺。眼见三道剑气渐渐向自己逼迫而来,梦鸿抖手将那电球分作三分,朝着三人的方向同时投射出去,口中断喝:“接我这招‘雷震万壑’!” 这一下梦鸿恐怕连一成功力都没用上,纯粹是信手拈来。可那路氏三兄弟见状不禁吓得毛骨悚然,那电球奔至自己的近前已然如同身子一般大小,想用剑气来抵御,终究只是徒劳。就听半空中传来一阵惨叫,三兄弟的身子已然被裹挟在了电球之中,纵横的电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穿梭,三人在球中痛苦地挣扎。仅仅半盏茶的工夫,三人已然支撑不住,“呼”地纷纷从半空中直坠而下。待得三个电球碰着地面,就听一声爆裂的巨响。尘埃散尽,地上硬生生炸出三个深约六尺径约一丈的深坑,兄弟三个瘫倒在坑中,那柄踩在脚下的长剑已然碎成数截散落在他们身遭。 梦鸿从容地走到路谨的跟前,笑道:“就这点能耐还出来丢人现眼么?可惜了你白活了这一把年纪!” 路谨此刻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可顾及自己的颜面还是强挣扎着支起了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子……子弃是你……是你的……什么人!” 不待梦鸿答话,路言接口道:“哥哥……快……快些将此事……告诉……告诉师父和……和几位师伯,速速让他们前来支援!” 路谨点了点头,冲着两位弟弟一使眼色,三人便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向着空中一挥,只见竹筒中“哧哧哧”飞出三支鸣镝响箭,伴随着三道金光直冲霄汉。梦鸿微微一笑:“向开阳辅使求援么?我当真求之不得!”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自北辰岛的方向有四人御剑而至。路谨大喜道:“师父和师伯都来了!” 梦鸿定睛一看,只见四个人中有一个年岁看着稍小一些,不过须发也已花白,旁边那三个脑袋上已然找不出一根黑色的须发。那个年岁稍小的人的装束与那路氏三兄弟颇是相似,不过明显更为尊贵些,想来这便是那开阳辅使无疑。却不知身边的三人为谁。 只见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四人已到近前。路谨急忙向着那人跪倒道:“师父快快帮帮徒儿,这人是那子弃的同伙!” 梦鸿点点头:“果然是开阳辅使。”想着便偷眼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只见他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对卧蚕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精光四射,唯独唇上却留着两撇黑色的胡须;身上分外整洁干练,除了脚下的那柄长剑外在身背后还背着两柄佩剑。再看身旁那三人,皆是皓发如雪,虽然并非皱纹堆累,可这年纪恐怕与那梁墨髯也是不相上下。 那开阳辅使回头看了一眼梦鸿道:“你与子弃是何关系?” 梦鸿一抱拳朗声道:“在下乃是子弃的弟子,姓邹,双名梦鸿!” 33.第33章 :首战慕神 方慕神点点头:“果然是那子弃的弟子。我来问你,你为何要损毁我天心岛的神木?” 梦鸿便把之前的因由再重复了一遍。 路谨插嘴道:“师父,别听他胡说。分明就是这小子为了当年他师父被逐下山之事心怀怨恨,今日特意来此滋事的!” 梦鸿怒道:“我邹梦鸿岂是这等小人。损毁神木乃是在下无心之过。倘若你们当真要责罚,梦鸿无有他话。可是你们开口闭口对我与家师辱没再三,难道这便是你们天心岛的处事之道么!” 路谨嘿嘿一笑:“甘受责罚?就凭你也承受得起么!损毁这神木乃是死罪一条,你既然无有他话那就死一个我看看!” 梦鸿那句话原本只是一个表示,因为在他看来这开阳辅使的眉宇之间似乎倒还透着几分正气,想来总会秉公办事,可岂料旁边却有这样一个多嘴的孬种抢了话头,让自己下不来台,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出来,当即冲着路谨冷冷一笑: “也罢!既然损毁这神木林乃是死罪,梦鸿自然愿意受罚。只不过在下有个不太好的脾气,不愿意由我的手下败将来对我指手画脚!倘若今天在这里的任何一人可以胜得了我,我邹梦鸿甘愿领死,别无二话!” 路谨道:“好狂妄的口气!师父!师伯!给他点颜色看看!” 方慕神狠狠瞪了他一眼:“住口!还嫌不够丢人么!速速退下!” 路谨见师父怒了,只得悻悻闪到一旁。 邹梦鸿冲着开阳辅使等四人一抱拳道:“几位,交手之前可否先通告一下姓名?” “哼!”方慕神着实没料到邹梦鸿会来这么一句,因为在他看来如今四使同时出马,纵使是再狂妄之人也该有所收敛。他只道梦鸿的那句是气话,正等着他向自己赔罪,可岂料他却当真想要动手,还是同时对付他们四个,这一下可着实令他有些恼怒。 ——话说自从子弃挂印而去之后,北辰起先是让谢亮继任。岂料没多久他便病发,谢劲松为了儿子的事情也着实没有多余的心思继续履行开阳使的职责。北辰无奈之下便找来了六兄弟,最后选来选去发觉也只有林羡仙与方慕神的本领可以令族人信服,虽然这有些任人唯亲的感觉。按理说七使的座次是按着功夫来排,林羡仙与方慕神的本事比之仇胜云要差一些,所以谢劲松走后理应先由仇胜云来递补。可是仇胜云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也习惯了镇守西南故而不愿更换。最后这才决定由林羡仙接任开阳使,方慕神继任开阳辅使—— 方慕神注视着梦鸿的眼睛缓缓道:“你若真是那子弃的弟子,想必一定知道当年你师父曾经当过几个月的开阳辅使。” 梦鸿点点头:“不错!莫非尊驾便是接替我师父之人么?” 方慕神点点头:“不错!在下正是现任开阳辅使——方慕神。”说着一指左边的老者,“这位乃是玉衡使——叶辰黝。”又一指右边的那人,“这位是摇光使——仇胜云”最后指了指一个连鬓络腮胡身子有些微微发福的老者道:“这位乃是天权使——吴泰文。” “天权使……”梦鸿想起了师父当年曾说起那老东西几乎败在谢亮的手里,如今看他这副发福的样子多少可以想见当年的不济,心里更有一百个瞧不起。他撇了撇嘴冲着方慕神道:“看阁下的年纪颇与这几位不相称。”——他这话里分明带刺,暗讽方慕神配不上这开阳辅使的位子。 方慕神岂能听不出这一点,冷冷一笑:“我乃是天玑使之子,故而年岁自然要比这几位师叔要小一些。何况,这八使的位子向来乃是凭本事来争取,又与岁数何干!” “嗯,说得不错!”梦鸿点点头,暗想:“此人的行事作风颇与这几个弟子不同,还当真有点‘谨言慎行’的味道,不过他教出的这几个弟子着实可以令他汗颜不已。” 想罢笑了笑一指方慕神:“你是个痛快人,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来吧!你们动手吧!” 方慕神着实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过于狂妄,不过他秉持方展图的作风一直以来都是谨慎无比,当年他是亲眼见过子弃的本领,按照他的看法,弟子就算要青出于蓝也得再多练几年。眼前邹梦鸿的岁数比之子弃当年打败谢亮之时还要年轻将近十岁,故而方慕神是万万不会想到此刻的梦鸿却已然比当年的子弃强出何止十倍,他自觉不愿以大欺小,更不愿以众敌寡,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又是眼前这四使中的晚辈,这头一阵必须由自己来单独面对。 想罢他抖擞精神戟指梦鸿道:“你师父子弃与此间众人的过结以我的性子压根就不会介意。可是你今日损毁了这天心岛的神木,我又是东南的镇守使,那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倘若你想免于责罚,那就拿出你的本领吧!” 梦鸿一抱拳:“好!倘若我技不如你,自当任由你处置。不过若是不慎让我胜了一招半式,那还望可以放我远行。” 方慕神点点头:“好说!接招吧!”说罢右手捻了一个剑诀,戟指向天空一挥,背后的那对佩剑霎时间飞向半空,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然化作了千百把利剑。 梦鸿眼看这招颇是眼熟,微微一笑,暗道:“这不是谢桓的那一招么!”眼角瞥了瞥那片神木林,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就看方慕神断喝一声:“落!”只见半空中那千百把利剑如同暴雨一般狂泻而来。梦鸿一挥手,扬起一阵旋风,从焦土中卷起百十段残木在自己身遭化作了一道旋转的屏障。岂料那剑雨落在残木之上竟如摧枯拉朽一般,霎时间便将梦鸿的这道屏障戳得稀烂。梦鸿猝不及防,急忙向一旁躲闪,可十来道剑光已然落在了自己身上。梦鸿只觉得身子一痛,低头一看,却见袍子上被剑气割开的十余个口子竟已自行缝合,破口处虽隐隐作痛却并未伤及肌肤。 “师娘……”梦鸿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袍子乃是莲波仙子所赠,回想起那莲池的湖水可以瞬间愈合伤口这袍子会自行缝合也便不足为奇,他心中暗自庆幸了一番,“看来可当真不能轻敌,适才若非师娘的这身衣袍恐怕我此刻已然身背十余处剑伤了!”想到此处心里一阵阵的后怕,突然感觉脸上有一股暖流滑过,以为是汗水,不料伸手一摸竟然是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自鬓角至左颊,所幸伤口并不深。 那路谨见到梦鸿负伤在一旁连连拍手道:“小子!知道我师父的厉害了吧!” “哼!”梦鸿狠狠瞪了路谨一眼,他最恨这等没能耐的跳梁小丑,不过此刻还无暇去对付他,举起衣袖擦了擦左颊的鲜血,不料那创口也应手而愈。 “妖怪!师父这小子太邪门了!”路谨大叫道。 “啪!”就听一声响亮的耳光,再看路谨的左颊已然肿起了一个掌印。 “师父……” “啪!”路谨还没说完右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梦鸿抬头一看,只见方慕神面沉似水,眼神里充满了厌恶的神情,那路谨这会儿总算学乖了,拉着两个弟弟的手悄悄地退到了一边。梦鸿咧嘴一笑冲着方慕神一抱拳,算是对他赶走了这个聒噪的蠢货的感谢。 方慕神嘴角抽动了一下,算是对梦鸿的回应,继而冷冷道:“如何?还打么?” 梦鸿对这一问倒着实有些诧异,因为他并没有提及自己身上这件特别的衣服,这让梦鸿觉得此人对于自己的剑法着实有自信,无须因为对手穿了一件可以自愈的衣服而斤斤计较。梦鸿心里暗道:“这方慕神看来真的有些名堂。听说他的父亲方展图乃是八使之中最为诡计多端的一个,他的儿子恐怕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想罢冲着方慕神一抱拳:“刚开了一个头罢了,现在轮到我了!”他心知若是再被这方慕神占得先机当真就有些不妙,于是趁着方慕神教训路谨的当口已然将雷灵之力运在掌心,待答话完毕双手一扬,一团电球向着半空飞去。 方慕神“哼”了一声,一挥手,那百千把利剑又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梦鸿微微一笑,喝一声:“分!”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那团电球刹那间化作了千百个小球,冲着那些利剑而去。半空中一时间如同闪烁的星辰一般电光闪闪。继而听得“啪啪”两声脆响,众人定睛一看,就见方慕神的那对佩剑被断作数截,自空中落下,尽数掉在了他的脚下。 梦鸿一抱拳:“折损了尊驾的好剑,得罪了!” 方慕神点点头:“果然有些门道,不过接下去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罢跳下那柄长剑,可那身子却依旧浮在空中。一旁的天权使、玉衡使、摇光使见状都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梦鸿一皱眉,暗道:“难道此人有什么诡异的招数么!”就看那方慕神双目微瞑,双掌合十,身下的那柄长剑渐渐在他身后竖起,剑尖指着天空。不一会儿,就见他双眼猛然一睁,梦鸿只觉得一道精光向着自己射来。再看身背后那柄长剑骤然暴长七八丈之巨,方慕神右掌五指并拢,如同刀锋的模样,口中喊一个“着”字,手臂跟着向下猛劈,身后的那柄巨剑霎时间朝着梦鸿的方向劈了下来。 一开始梦鸿以为这定然是个幻象。“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兵刃岂能如同风箱一般伸缩自如么?”他暗想。可是有了之前的那个教训此刻已然不敢有半点大意,于是又暗暗聚气一团雷电向着那巨剑投射而去。岂料那巨剑所向,竟然霎时间将那团雷球分作两半,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梦鸿大吃一惊,知道这并非是幻象,可始终琢磨不透为何这利剑竟能将看得见摸不着的雷电分成两半。不过此刻却容不得他细想,就看那剑锋距离自己已然不足一丈,于是急忙一猫腰向着旁边急闪而去,就听“喀”的一声,霎时间地上石屑飞散,那巨剑结结实实切入了大道之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还不待梦鸿起身,方慕神右手横向一扫,那柄巨剑贴着地面剑锋奔着梦鸿的胁下横扫而至。梦鸿急忙再一个腾跃,又躲过了这一击。 落到地上,无意间他瞧见了脚边落着适才被炸断的一截短剑残刃,见上头粘着一些黑色,用手指摸了摸,乃是适才被自己当作屏障的那些焦木残骸。正在疑惑间,那方慕神的第三击已然到了近前,只不过这速度已然较方才略微逊色了一些。梦鸿屏气凝神看着那逼近的剑锋,不禁微微一笑道:“原来这便是那巨剑的秘密!” 想罢梦鸿暗暗在身旁卷起一道旋风,身子向后退了退。果然那方慕神见到梦鸿向后退去,急忙手臂一伸,那柄巨剑向着梦鸿的方向笔直刺出。梦鸿说一声:“来得好!”照准那剑身的方向,将那道旋风平推了过去,就如同一把剑鞘一般顺着剑身的方向将巨剑罩在当中。就听半空中方慕神一声惨叫,那柄巨剑霎时间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已然托着自己的右臂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梦鸿微笑着一抱拳:“承让了!” 方慕神脸上强忍着痛苦的神情恨恨道:“你赢了!速速离去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一众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路谨心里还是挂念着师父,可生怕再挨揍,将胳膊预先挡在胸前,怯生生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哼!”方慕神道:“为师技不如人,就此告辞。你等好自为之!” 说罢跳上长剑就要离去。那吴泰文见状急忙大喊道:“师侄,你就这样放了他吗!” 方慕神点点头:“四师叔说得哪里话来。小侄学艺不精,不是他的对手。之前有言在先,倘若我败在他的手里就放了他。小侄不想食言。师叔若是依旧不愿原谅此人,那么就请自己动手吧。小侄不奉陪了!”说罢跳上长剑扬长而去。 34.第34章 :坠落深渊 吴泰文见状恨恨地一跺脚:“这小子眼里还有我们这些师叔么!” 叶辰黝叹了口气:“算了师兄,他的脾气难道我们还不知道么?安心,我料他必然不是临阵退缩之人。” “这话怎么说?” “这东南地域终究是归他所镇守。慕神这孩子虽然脾气古怪,不过对于自己的职守他是不会如此轻易置之不理。此刻恐怕是回去向大人复命了,没准也可能是去向老三搬救兵了。” 吴泰文点点头:“老五你说的有理。不过倘若让尊者亲自到此收拾这小子,你我这把老脸要往哪里搁?是不是啊!老七!” “嗯!”仇胜云默然地点了点头。 “老七!你多说一个字要死啊!”吴泰文吼道,“我现在想起来了!前阵子我去了趟莲池找老六喝酒,听老六说,阿桓那孩子被一个会妖法的年轻人打伤。此人的师父正是害得我那爱侄亡故,我的谢贤弟郁郁而终的恶徒子弃!如今此人又打伤我的幼侄,我若是再放任不管,难道就由得他在这天心岛如此放肆么!” “住口!”梦竑怒吼道——他虽然不知道吴泰文口中的老六说的就是梁墨髯,不过略略推测一番便也八九不离十。他暗想那梁墨髯不像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之人,没准就是这个胖老头的胡言乱语。这些他都无所谓,可是听到后来又见自己的恩师被人羞辱,这股子怒火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今天,放在你这胖老头的面前有两条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谢桓当时逼问自己的时候所说的话,于是就照方抓药用在了吴泰文身上——“一条是现在跪在我的眼前,向你适才羞辱我恩师叩首谢罪!” “呀呀呸!”吴泰文这辈子啥时候受到过这般的羞辱,还不等梦竑把第二条路给指明就在半空中暴跳如雷起来,“臭小子!你找死么!” “果然是个脓包!”梦竑笑道——自从听说了吴泰文连谢亮都打不过这件事后,他对于天权使的印象从来就是一个徒有虚名的老东西而已,而今天一照面还真是印证了自己的推测——“听说当年那开阳辅使大战之中,你连你的师侄都斗不过,可你还恬不知耻地占着这天权使的位子。算来这天权使应当主镇东北吧?难怪近来东北妖魔频生,祸事不断,你这个窝囊废可是当真失职得紧啊!” 梦竑这一串如同连珠箭一般的话脱口而出,吴泰文原本就是个粗人,一时间竟然插不上话,一股子怒气憋得满脸通红。刚想要发作,可听得梦竑这最后两句他不禁心里就是一惊。他可并不知道梦竑乃是信口胡诹,不过就他自己而言这些年对于东北的镇守着实松懈得紧,所幸东北这阵子也确实没有大事发生,故而北辰也没有找过他的麻烦。可现在听得梦竑这样说——他对于子弃隐居的地方是有所耳闻——他心中的恐慌便开始渐渐滋生了起来,不一会儿鼻洼鬓角便见了汗。 身旁的叶辰黝与仇胜云瞥了他一眼,心知老四已然被梦竑给唬住了。叶辰黝急忙过去猛地一拍他肩膀:“老四,发什么愣呢!” “啊!没事没事!”吴泰文擦了擦汗,“老五,咱别愣着了,一起把这小子给收拾了!” 仇胜云耸了耸肩,嘴里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一直在发愣。” 梦竑在下面瞧着这三人的模样心里一个劲的好笑,暗想:“看来这玉衡使与摇光使对于那天权使也是颇有微辞呢!真不知道这个胖老头究竟是如何登上了这个位子还一直坐到了今天。天心岛可真是后继乏人呢!” 想罢他在下头先一抱拳朗声道:“你们三个商量好了没?脓包,你是自己来还是和你这两个兄弟一起上!”他心里对于同时对付三个人还是有些没底,故而索性就用这激将的方式先对付了那天权使再说。 果然那吴泰文听得驺梦竑一再的侮辱再也忍无可忍,戟指梦竑道:“臭小子!对付你难道还需要旁人么!”说罢一个纵身,御剑朝着梦竑直冲而来,叶辰黝想要拉住他却只是撕下了一片衣角,而仇胜云则是抱着肩膀立在原处无奈地摇了摇头。 梦竑见吴泰文的身法比之方慕神来得还要迟缓,心中已然有数。从从容容地朝天摊开手掌,霎那间掌心燃起了一团烈焰,继而那烈焰暴起三尺高,烈焰的色泽也从赤红变作了橙黄。 吴泰文见到烈焰立刻在脑海里浮现出了谢亮当年在子弃的火海之中痛苦挣扎的场景,动作便迟缓了下来。梦竑眼见机会难得,立刻将那团烈火朝地上一贯。霎时间围绕着自己的身子周围腾起了一片火海——他虽然知道师父当年打败了谢亮,可究竟用的什么招数却并不知晓——吴泰文吓得掉头就要走,可是他那肥硕的身躯又岂能逃脱梦竑的手心。 就见梦竑“嘿嘿”一笑,双手向上一扬。叶辰黝与仇胜云都是一愣:“嗯?似乎这并不是子弃当年的招式。” 不错,当年子弃用的乃是“炽焰熔金”,而此刻梦竑所使用的乃是三年半前被反噬所阻一直无法施展的子弃另一绝技——“天火焚世”。刹那间,只见火海之中腾空而起十余道火柱,粗如臂膀,皆可五六丈之高。吴泰文一个措手不及,便已然被火柱围困在了中间。远处的叶辰黝与仇胜云惊得目瞪口呆,在火柱旁来回的盘旋不知该如何是好。 梦竑暗笑:“进来啊!进来了就连同你们俩一并对付了!”可他见两人始终在外围犹豫不定,也便暂且打消了对付他俩的想法,一门心思对付樊笼里的吴泰文。此刻的吴泰文当真如同笼中飞鸟,不论他想要飞往哪边总会从地上腾起一道火柱阻断他的去路。他来来回回十几圈始终无法脱身,直累得呼呼直喘气。梦竑暗骂:“窝囊废!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说罢双手一个交叉,那十余道火柱竟同时朝着吴泰文扑去。伴随着叶辰黝与仇胜云的惊叫,就见火柱如同锁链一般死死缠在了四哥的身上。紧接着一股子焦臭随风飘散,再看吴泰文的衣服已成灰烬,眉毛、须发也已然化作了焦炭,脚下所踏的飞剑渐渐软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开始滴下了赤红的铁水。 “住手!”就听半空中一声断喝。 梦竑一抬头,只见叶辰黝与仇胜云正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他暗想:“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如何。”一看吴泰文的身上已然没东西可烧,自己虽然对他充满了不屑,不过终究没有多少深仇大恨,犯不上要他的性命。故而一收招,半空中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焦黑胖老头双手捂着裤裆灰溜溜地朝远处疾奔,路谨等三人见状急忙赶去遮羞。 再说驺梦竑,戟指叶辰黝与仇胜云道:“怎么?已然败了两个,这回你俩准备一起上么?” “哼!你配么!”叶辰黝冷冷道。 “哦?那就试试看!”梦竑笑了笑。 “嘿嘿!”仇胜云双手交叉在胸前只是一个劲的冷笑。 要说这两人的本领自然是及不上驺梦竑,只不过他们的临战经验却着实要高出梦竑不少。他俩已然看出了此刻的梦竑求战心切,不过却也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每一战都希望后发而先至。于是两人索性便不先出手,而是在半空中不断地来回挑衅,与梦竑两下僵持。 梦竑心里也有计较。他对于八使的认知原本就很有限,除了知道一个窝囊废吴泰文之外。适才与方慕神交手,虽说胜了,不过一开始也着实有些狼狈。并且他对于方慕神这最后一招幻化巨剑仍旧心有余悸。此刻他见叶辰黝与仇胜云在空中各自双手交叉胸前,心里不禁一个劲的嘀咕:“若是这两人都会那一招,可着实不好对付!” 可是梦竑不知道的是,这一招乃是方慕神偷师北辰学来的。 那北辰乃是剑灵之身,故而最为强大的一招便是释放出自己的灵体——伏羲的佩剑。并且可以根据自己的修为幻化这柄巨剑的大小,继而人剑合一,纵使相隔百余步亦可以这把巨剑斩落敌人的首级。只不过这招颇是耗费元神之力,乃是万不得已之下才会使出的杀招,纵使是北辰本人也无法持续太久。 而方慕神也是在无意中窥见了此招的一二。他的智谋也着实不次于父亲方展图,回去以后苦苦琢磨了一番倒颇是有些心得。可是他自己并没有灵体,然而方慕神也着实了得,靠着自己的苦思冥想最终想出了一个法子:用自己的真气把脚下的那柄长剑效法北辰的模样不断幻化。适才与梦竑对敌之时的那把巨剑其实只是方慕神真气所化的剑气。可他的修为终究尚浅,功力比之北辰那更是差之千里,加上这一招还未练到精纯的境界,所以几下之后已然有些力不从心,招式慢了下来。 而这一来立刻被梦竑瞧出破绽,因为他发觉这柄巨剑之上并未沾上丝毫焦炭的痕迹,而那些被折断的剑锋之上则颇是有些残留,故而立刻想到或许那不是一把真剑,只是剑气罢了——对于剑法虽说子弃始终嗤之以鼻,不过闲暇之时还是将自己所知所学尽数教给了梦竑,以防他日后当真遇着七使也好有个准备,不料如今真个儿给他遇到了——并且看到方慕神的动作,似乎这剑气乃是与他的右臂合二为一。故而当即心生一计,索性用漩涡的方式来对付他。这剑刃固然锋利无比,可被人用剑鞘套住再一翻腕,握剑的人若是气力不足,不是当场宝剑落地就是小臂的挠尺二骨被生生绞断。而方慕神幸运的只是伤了筋脉,骨头倒是无恙,可是也已然无法再战。 不过这一招对于这在场其余三人而言,今日乃是第一次瞧见,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很是诧异。倘若今天在场的这四人都会这一招,那么以目前驺梦竑的修为实在难以在一瞬间操起三四股漩涡来对付他们。 此刻,梦竑在那里等了许久,依旧不见那叶辰黝与仇胜云出招,并且他的脸上神情也变得越发不可捉摸。突然梦竑瞥见两人在无意之中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说着什么,“难道要准备联手出招了么?”梦竑想着开始戒备起来。可过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动静。一顿饭的工夫后,梦竑再次瞅见这个对视,心中突然一片豁亮:“原来这二人是有意与我拖延!想让我先出招那样就可以抓住我的破绽,哼!” 想到这里梦竑索性一抱拳:“怎么了两位,想要等我先出手么!” 仇胜云脸上闪过一丝僵硬的笑容,依旧不答话。 “果然如此。”梦竑暗想。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得罪了!” 说罢双手平摊,掌心各自腾起一团烈焰。继而他先将那左手的烈焰向着地上轻轻一抛,动作极为从容。就看那团烈焰落在地上,霎时间在三人的周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火圈,将三人给围在了圈中。叶辰黝与仇胜云心里一惊,颇是惶恐地看着四周。 “别看了,我的火圈可是没有半个缺口的!” “你!哥哥,上吧!别坐以待毙!”仇胜云终究忍耐不住了。他适才见过吴泰文的惨状,而对于梦竑的这一招他丝毫没有破解的头绪,唯一有些自信的只是他逃跑的速度。此刻退路已断,那唯有硬着头皮殊死一战了。叶辰黝点点头,算是同意。两人从背后抽出佩剑,再次幻化剑雨朝着梦竑飞来。 “又是这一招么?”梦竑心里颇觉无聊,“看来他二人的伎俩也不过如此。”——这一下梦竑倒还真是猜对了——想罢将右手的火球朝着自己身前一扔,顷刻间从地上腾起了一道火墙,万千剑影遇着烈焰则纷纷化作了青烟。 此时叶辰黝与仇胜云已然明白不能再在这里与梦竑纠缠。趁着这一招攻势未完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调转方向朝着天心岛飞去。路氏三兄弟见状则合力担着赤身裸体的吴泰文在后头紧随。此刻梦竑的招数还未使得尽兴,收了火墙定睛一看只见一群人已然飞出了百余步远。他心里不由得狠狠啐了一口:“呸!无能的蠢货!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你们欺我年轻就这般无礼,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走到哪里去!” 想罢把心一横,双手向后一挥,地上的那道火圈霎时间腾空而起。仇胜云听得背后的动静忍不住回头一看,发出“啊”的一声惊呼。众人闻声也纷纷回过头来。梦竑朗声道:“走得这般急么?梦竑还来不及为你们送礼践行呢!”说罢戟指向前猛地一戳,空中的那团火圈顷刻间化作了五道火索向着五人疾飞而来。六人还没有回过神,就觉得身子下传来一股炽热的气息。低头一看,只见那火索正死死缠住了自己脚下的佩剑,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五把佩剑尽数化作铁水。六人在空中失了依靠,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向着万丈深渊急坠而下。 35.第35章 :天罡剑阵 梦鸿急急跑到悬崖边,已然瞧不见六人的踪影。他心中此刻也颇是有些后悔,毕竟他初来乍到,虽然有着为师父出一口恶气的想法,却终究没想过要取他们的性命。适才自己逞一时之快,这会儿恐怕这六个人将会摔得粉身碎骨。想到这里他心里渐渐开始不安起来。 正在发愁之际,就听半空中传来一阵龙吟之音,继而随着那声音飞来六朵白云,朝着悬崖下方而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那六朵白云渐渐腾起,将他们送回了地上。再一看,叶辰黝与仇胜云面色苍白,不过终究还算清醒,而吴泰文与那路氏三兄弟则已然口吐白沫晕厥在了一边。 还在诧异中,只见叶辰黝与仇胜云强挣扎着转过身子,冲着龙吟的方向齐齐拜倒,高声道:“多谢尊者搭救!” 梦鸿一抬头,就看半空中飞来五人,其中四人的装束与叶、仇两人颇是相似,估摸着乃是剩下的天枢、天璇、天玑,开阳四使,并没有瞧见适才逃走的方慕神。再看间那人却与众不同,听叶辰黝与求生以“尊者”相称,梦鸿心中“咯噔”一下,暗想:“莫非此人就是北辰?”虽说他此刻已然练成了那“逆转乾坤”的本领,可终究只是初成,而他也知道北辰乃是千年剑灵,传闻中寿数已有八千年之久,自己纵使再有本领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故而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怯意。 此时,吴泰文与路氏兄弟已然醒转,也纷纷朝着北辰行礼。梦鸿见状急忙趁机拔腿就跑。不料可刚踏出没几步,就看剑气所成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将梦鸿牢牢地网覆其中,一时间竟是进退不得。那吴泰文与路氏三兄弟见状就要上来补刀,可惜他们的佩剑或是被折断或是被熔化,如今则是两手空空。吴泰文瞧见不远处有一段三尺来长的焦木,顺手抄了起来奔着梦鸿疾奔而来。 “老四!住手!”就听半空中传来一声断喝,“尊者面前岂容你放肆!” 吴泰文闻言当即丢了木头回身跪倒在地。 此刻梦鸿已然无法逃脱,见有人喝止了吴泰文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适才说话之人满头白发,颔下留着两三寸长的白须,站在北辰的左边,梦鸿并不认得。再看他的左手边之人比他要年轻一些,样貌与他极为相似。“莫非这二人便是天璇使林落尘与开阳使林羡仙么?”梦鸿喃喃道——他没有猜错。 再往旁边看,只见中间那人与他右手边之人远远望去形态样貌竟颇是相似。料想中间那个定是北辰,那么右手边的必然是岳吟霜。而在岳吟霜右手边,那人手中始终摇着折扇,断然是方展图无错。认清了五人的身份,梦后再定睛看了看北辰:只见他身子极为修长,比子弃更要高出半头,长发及腰白如霜雪;往脸上看,俊美绝伦的面孔之上找不到一点血色,双目似瞑还睁,两道雪白的剑眉飞额入鬓,眉心似乎隐隐有一道龙纹;身上穿一件长袍,迎风飘洒,不亚如剪玉飞绵。 梦鸿看罢口中赞叹道:“好一个俊美的剑灵!” 还不待北辰答话,一旁的林落尘喝道:“放肆!” 北辰脸上闪过一丝不容易被人察觉的笑容,冲梦鸿微微点了点:“多谢夸赞,不知尊驾该如何称呼?”说着渐渐睁开了双眼。 梦鸿只觉得他的双眼中并无一丝戾气,言语更是祥和无比。虽说他看着有一股子傲然的气魄,不过此刻倒是让梦鸿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心中顿生无尽好感,长揖一礼道:“在下邹梦鸿,乃是贵地首任开阳辅使子弃的弟子。初涉江湖不久。适才无意间毁伤了此间的神木林,是非在下有意为之,更不是所谓的妖邪,望北辰尊者明察!” 北辰闻言若有所思,周围之人更是一片静默。梦鸿偷眼看了看吴泰文与路谨,此刻也乖乖地站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只见北辰微微一笑:“邹梦鸿,很好,很好!” 一众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连梦鸿自己亦错愕不已,完全不知北辰究竟要说啥。再看北辰一挥手,梦鸿周遭剑气全消。 “你走吧。” 北辰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惊,甚至包括梦鸿在内。吴泰文大叫:“尊者,此人乃是子弃的弟子啊!” 北辰刚想答话,就听半空中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北辰大人请了!”众人一抬头,只见北辰的背后已然凭空站定一个少年,个头与梦鸿相若,身上穿一件青绿色的衣袍。往脸上看,眼角眉梢说不出的秀眉,有一股子阴柔的气息,若非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恐怕陌生人都会觉得他是一名女子。 “原来是羲童大人!”北辰回身答道。 再看周围的人听得这个名字脸上都露出了无比尊敬的姿态,那神情丝毫不亚于对待北辰。 “羲童?”梦鸿暗道,“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呢!”——梦鸿此刻还不认得这位伏羲身旁最为得意的侍者。 “大人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北辰冲那少年一抱拳。 羲童“嘿嘿”一乐,脸上荡漾开璀璨的笑容:“尊主有要事想与尊者商量,望尊者可以去一趟。” “既如此,那便请了!”北辰点了点头,一跃空中,瞬息便与羲童一并消失不见。 梦鸿与众人一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其余的人等都明白羲童亲临则必有机要大事。待目送两人消失在云端之中,吴泰文抢先一跃而起——他倒没再恬着脸去抓那根焦木——仗着如今己方人多,戟指梦鸿高喊:“兄弟们,别让这小子给跑了!” 话音刚落,兄弟几人便将梦鸿给围在了中央。梦鸿此刻颇是跌足懊悔,适才就应该趁着他们恭送北辰与羲童的当口先行逃走,可如今要走却已然难上加难。 “大哥!”吴泰文指着梦鸿冲着岳吟霜大叫,“你说怎么办!” 梦鸿看了一眼岳吟霜,心里就是一阵嘀咕:“此人的形貌与北辰如此相似,真不知道这本领会高深到什么地步。据说这天枢使绝非浪得虚名,何况如今还有天璇使与天玑使同在,此番若要脱身恐怕真有一番苦战呢!” 再看岳吟霜双眼注视着梦鸿,眼神中并没有一丝的杀气:“你是子弃的弟子?” “不错!”梦鸿决定先礼后兵,“据闻家师与你们有过一些过结。” “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岳吟霜淡淡地说道。 “大哥!”吴泰文此刻已然披了路谨的袍子,不过那脸依旧是黑不溜秋的,“劲松和你的义子的仇就这么算了么!” 梦鸿此时对于岳吟霜由衷的钦佩,而对于吴泰文则越发厌恶。他冲着岳吟霜一抱拳道:“尊驾莫非便是天枢使岳吟霜么?” “不错。” “在下拜入子弃门下不过半载。如今家师身故已有三年,人死为大,我想纵有什么过结也该一笔勾销了!” “闻靖寒是你的什么人?”岳吟霜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梦鸿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问,“他……他是我未曾谋面的师兄。据闻……据闻……”他原本想把实话说出,可生怕又会惹得周围群情激奋,便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关于他的死,我代我那亡故的师弟向你赔个不是!”说罢岳吟霜在空中欠身冲着梦鸿一抱拳。 “大哥……”这一下除了方展图以外所有的人都是一惊,甚至包括梦鸿在内,而他听闻这一句突然感觉心头莫名一暖。 “岳大人,难道你知道这段过往么?” “老三。”岳吟霜回头看了看方展图。 方展图摇着折扇来到跟前,冲众人欠身一礼,继而冲梦鸿道:“不错,三个月前我与大哥去了趟莲池,我那六弟梁墨髯已然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当年劲松对于此事守口如瓶,我等确实不知。”说着回头看了看众人,便将梦鸿转告梁墨髯的事情一一道明——不过他并未提及最开始乃是梦鸿将嘉荣草之事告知梁墨髯,而是全然以梁墨髯的口气在转述——末了道,“当年之事就是如此。非是那子弃害死了亮儿,真正断送了亮儿性命的其实就是劲松自己啊!” 说罢,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吴泰文几次想要开口,可一瞧见岳吟霜与方展图的神情便生生将话给吞了回去。 梦鸿此时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出了一口气冲着方展图与岳吟霜一抱拳:“梦鸿谢过岳大人、方大人!” “不忙!”方展图一摆手,“适才所说,皆为私怨,既然大家已然清楚了这一切,此事从此一笔勾销。现在我们来说一下公事。” “呵!”梦鸿才放下的心又一次收紧了起来,“还是这片林子的事情。原来这群人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轻易放我走。我还道这方展图心肠有多好,有多么明辨事理,看来也不过是个假公济私之流。”由于他素闻这方展图诡计多端——其实在天人一族中对于方展图的评价始终都是足智多谋亦或是智勇双全,这诡计多端四个字乃是出自那位引路的樵夫——加之适才被自己打败的方慕神乃是他的独子,故而此刻他听了方展图的话便确信他定是要为自己的儿子来出头。 “方大人说的是这片林子么?”梦鸿虽然心中怒气冲冲,不过还是强压着火气。 “不错!你可知这片林子对于我族而言意味着什么么?”方展图摇着折扇,看着脚下的这片焦土眼神中满是忧伤,“这天心岛,乃是伏羲大人花了无数心血所成。我族迁徙到这里的时候,岛上无有一草一木。我们的每一间屋子都得仰赖这山下的一草一木。后来,伏羲大人念我族往来艰辛,便在这片岛屿之上种下了这片树林。自此我族族人才有了这遮风挡雨屋宇,才有了可供日常吃食的鲜果。可以说这些树木乃是我族的衣食父母。并且……”说着方展图指了指最靠近悬崖边的一片焦土,“尤其是那里的几十棵大树,更是当年天心诸岛上建造神坛所用的栋梁之材。当年我族前来伐取之时更是焚香祷告,尊称它们一声‘神木’。而如今,这片神木林就这样被你无端毁去,无论你是出于无心亦或是有意,这罪责恐怕都是不小!” 梦鸿笑了笑:“适才有一位名唤方慕神的,似乎是尊驾的公子。他自称乃是开阳辅使,镇守东南,故而这片林子乃是他所管辖。当时他说若是我能胜了他,他便放我离去。可不料最后却被那几位”——说着指了指吴泰文等人——“给绊住了脚。如今那位方慕神不见了踪影,却是由他的父亲代为出面。也罢!”梦鸿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既然方大人开了口,那就请你也划出道来,到底要我邹梦鸿怎么做!” “你!”方展图一时有些语塞,可明白这会儿自己于公于私都已经不便再说什么,只得回头看了看岳吟霜,岳吟霜点了点头走来到前头冲着梦鸿道: “年轻人,不用如此咄咄逼人。你说的不错,原本这片林子乃是慕神那孩子的职责所在。他让你离去我们不该多说什么。在下乃是他的师父,我岳吟霜也绝不是一个公私不分之人。可是,这神木林非同小可,不容你这般毁弃。不过,既然你一再表明此乃你的无心之过,也罢!今天我就给你划出道来:若是你要想离去,就打败我们这七个老头子,否则恐怕我们七个放了你,这天心岛上的族人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梦鸿不由得苦笑一声,暗想:“今日当真少不了一场恶战。” 想罢一抱拳道:“既然是岳大人划出道来,我邹梦鸿岂有不遵之理。只不过适才与那方慕神交手之时,他也曾说过这般话语。可之后在下却再次被围困,待我又一次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后,尊驾又前来相助。前者北辰大人已然答应让在下离开,而尊驾却执意要我与你们七人再一较高下。如此出尔反尔,当真令人难以捉摸。梦鸿斗胆请问,倘若这一回我当真赢了你们一招半式,是否你们还要请来北辰大人,让我赢过他之后再放我离开呢!” 岳吟霜微微一笑:“好一张巧嘴。也罢!如今老夫对天发誓,倘若你当真赢了我们七人,我们一定放你离去。你看如何?” 梦鸿笑了笑:“既然如此,就请几位亮招吧!” 岳吟霜点点头,冲着兄弟众人缓缓道:“兄弟们,天罡剑阵!” 36.第36章 :绝境重生 说罢,林落尘、方展图、林羡仙各自抽出一把佩剑扔给了吴泰文等三人,继而就见七使腾空而起,效法北斗七星的方所依次御剑飞在空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所成的大勺将梦鸿围困在了中央。不论梦鸿如何移动,始终难以逃离大勺的束缚。 吴泰文高声道:“臭小子!入了这天罡剑阵你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大哥,动手吧!” 岳吟霜点点头,冲着梦鸿道:“年轻人,看好了!你若能破得了这‘天罡剑阵’我自然会信守诺言,放你离去!”说罢七人各自捻一个剑诀,七道剑气向着梦鸿激射而来。 梦鸿经历了这几战对于七使的底子已然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想来他们的本领虽有高下不过这招数之上却是师出同门,故而眼见剑气将至索性也不防御,依旧使出了那招‘天火焚世’。只见他先是在自己身遭竖起一道回旋的火墙,继而在七使的身下各自腾起了一道火柱,奔着七人足下的长剑直冲过去。 这一下纯粹是场赌博,就看谁能僵持到最后一刻。梦鸿虽然有火墙的掩护,可此刻的敌人中多了岳吟霜、林落尘与方展图这三大顶尖高手,剑招的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他已然算计得清楚,只消将自己的脸部给保护严实,身上则有莲波仙子的衣袍作庇护。故而这一招看似是搏命,但在梦鸿看来自己的赢面却着实不小。 再说上边的七使。眼见烈焰腾空而起,最为惊慌的恐怕要数吴泰文等三人。岳吟霜他们虽然没有瞧见这一招‘天火焚世’的全貌,不过那个火圈熔化三人逃跑的佩剑却是瞧了个真切。 梦鸿虽说同时腾起七根火柱,不过在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个侧重。他知道要想同时击败这七人是万万不可能,故而只能依次击破。而这这个水桶最短的一板则非吴泰文莫属,其次则是叶辰黝与仇胜云。故而这第一下,可谓三实四虚。奔着岳吟霜他们去的四根火柱完全只是一个牵制。 可是梦鸿这一下可是当真低估了岳吟霜、林落尘与方展图的实力。 岳吟霜与方展图对视一眼,互相默契的一笑。就看岳吟霜猛然间一挥衣袖,他身下的那柄重剑骤然在背后立起,就如同适才方慕神的那招一般。梦鸿一激灵,还不及反应,就看岳吟霜右掌一横,那柄暴长十倍的巨剑如同一堵山墙向着梦鸿劈头坠下。梦鸿急忙向后一撤身,不料岳吟霜这一招乃是虚的,趁着梦鸿撤身之时招式放缓,岳吟霜急忙将巨剑向着吴泰文、叶辰黝身前一横,硬生生接住了奔向两人的火柱。 “啊!”梦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方展图的巨剑也已然救下了仇胜云。而他俩也在林落尘父子的互相周旋之下成功地躲过了梦鸿的这一招‘天火焚世’。 “好厉害!”梦鸿嘟囔了一句。 “年轻人,接招!”岳吟霜并不接话,换做左掌向下一扫,那柄巨剑向着梦鸿斜向劈了下来。与此同时方展图的巨剑也从另一个方向接应而来。原本应付方慕神一个人的巨剑梦鸿已然觉得压力重重——方慕神的那一招乃是偷师北辰,而岳吟霜与方展图早在一百年之前就已经领悟到了这人剑合一的境界,这百年来无一日不在刻苦勤修。故而无论是招式的迅捷还是真气的厚积都远非方慕神可以比拟——此刻面对两大顶尖高手梦鸿就觉得如同坠入了一道漩涡之中一般,全然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勉强从剑锋的罅隙之间找寻逃生的可能。 坚持了五六招,梦鸿眼见两人的招数并无半点迟缓的味道,心里明白这一回自己可当真是必败无疑。不料又挨了三招,却见两人突然收了手。抬头一看,只见半悬空七人的‘天罡剑阵’又一次列队完毕。梦鸿松了口气,可一时也没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岳吟霜与方展图两人向来谨慎,这两招幻化巨剑原本只是用来牵制而并非用来击杀。五六招中,两人各有一招划过了梦鸿的胳膊,不料却见那件衣袍竟然自行缝合,便心知这其中有异。若是这样一味蛮攻不但耗损自己的气力极有可能也是徒劳无功。而此刻吴泰文等人已然各自归位,故而岳吟霜才示意方展图收手。其实倘若他俩再坚持猛攻,不出十招梦鸿便定然抵挡不住。只是这天下的事情成败往往就在这转念一瞬间。 再说邹梦鸿,侥幸从两柄巨剑之下逃得性命,一方面强稳心神一方面也在思索着对策。就在此刻,那柄巨勺再一次朝着自己的方向扑了过来。梦鸿只得再次以旋转的火墙抵挡着那如同暴雨一般的剑影。 来回僵持了十余招,梦鸿终究连战数场,体力有些支撑不住。可环顾上方,那七个人似乎丝毫没有任何疲惫的姿态。“这该如何是好!”梦鸿暗想,“照这样下去我就是不被这乱剑戳死,也会被活活累死。可是,这该死的剑阵究竟要如何去破解呢!这群老家伙,身法可真够快的!……唔?快?对了!你们既然那么快,那我就先让你们慢下来!” 想罢他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猛然间,就见梦鸿的身下卷起了一股剧烈的羊角旋风,不一会儿,那旋风向着四周扩散开来,顷刻间便将七人裹挟在了其中。梦鸿瞥了一眼神木林的残根,突然暗暗一笑:“这一招师父将其唤作‘神木折尽’,如今我就在这神木林前使用它,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呢!只是可惜如今神林尽毁,否则我还真想知道这一招是否招如其名呢!”想着一股子雄浑的内劲从体内源源不断的涌出,那股子羊角旋风已然化作了一道巨大的龙卷。 七使平日里的着装皆是宽袍大袖仙风道骨,可在这龙卷之下这身行头着实成了他们的累赘——当然吴泰文此刻又再一次变成了一个裸球——行动果然放缓了起来。梦鸿趁机凝神观望着这‘天罡剑阵’,猛然间眼前一亮:“原来如此,这阵法的命门竟然在你身上!”想罢掌中暗暗升起一团雷电,照准吴泰文猛地扔了过去。就听“啊!”的一声惨叫,再看吴泰文全身抽搐着从半空中倒栽而下。 岳吟霜眼见吴泰文中招,这才猛然惊觉,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可同时也对邹梦鸿越发赞叹:“好一个邹梦鸿,这天赋可当真令人感到恐惧!” 原来这招‘天罡剑阵’乃是七使就任之后在北辰的协助之下所创立。一开始自然是按着北斗七星的顺序来排列。七使上任后逐渐分担了北辰征战的重任,不过为了防止多人同时离开天心岛所造成的失控,北辰定下规矩:凡是下山诛妖至多三使同往,倘若遇到了合三人之力都无法应付的妖魔则由他自己亲自征伐。于是那‘天罡剑阵’虽然演练得极为纯熟,可真正实战今日却是头一遭。而正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实战,故而也没人去真正注意这阵法的破绽。 梦鸿起先也没有时间去好好观察,适才利用狂风减缓了七人的身法之后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七人乃是按着北斗七星的位置进行排列。心里也暗暗责怪自己的鲁莽,明明这阵法的名字就叫“天罡”偏偏就没能想到它的形状。而如今既然被他发觉,便一眼就看出这阵法的命门就在连接巨勺与勺柄那个枢纽——天权使身上,而偏偏这个最为紧要的枢纽却是这七人中最为薄弱的环节。 岳吟霜与方展图此刻也已然明白了这一点,对于吴泰文的不济他们早就看在心里,可是多少出于将近百年的兄弟情始终听之任之,不料今日不但害了他自己也连累的兄弟六人再也无法结起这“天罡剑阵”——此战之后,岳吟霜吸取了此战的经验,自己亲为枢纽,更由方慕神的加入形成牵制,组成了更为强大的“北斗剑阵”。到了后来,八使正是依靠着这套阵法,协助北辰在“四凶作乱”之时立下奇功。不过那也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两人恼恨得对视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继而岳吟霜带着叶辰黝与仇胜云,方展图则与林落尘父子三三为队各占一边,向着邹梦鸿再一次发起猛攻。 这样一来对于梦鸿的压力骤然间小了许多,同时也为他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此刻眼见六人自六个方向朝自己飞来“嘿嘿”一笑,再次施展出那一招“神木折尽”,这一回他已然使出了八成劲道。不料岳吟霜与方展图早有防备,各自冲着身后的两人点点头,向后跃起身子一缩,叶辰黝与仇胜云使足了全身的气力朝着岳吟霜的脚心就是一掌。岳吟霜趁势猛地向上一跃,对面的方展图也比肩而起。两人朝着半悬空直冲而去。 梦鸿一愣神,不过手中的招式并未放缓。由于剩下那四人将全身的气力全部灌注在了岳、方二人身上,对于梦鸿的这道龙卷便没了丝毫抵御的能力。只见一道狂风经过,霎时间将四人朝着四个方向给吹了过去,纷纷倒挂在了神木林中残留的几根高约丈余的焦木之上。 这时岳吟霜与方展图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梦鸿的头顶。继而展图在前吟霜在后,两人自半悬空抽出佩剑向着梦鸿百会穴的方向直刺而下。梦鸿这一下可真是有些傻了眼,他当时压根没能领会岳、方二人这举动的意义,可此时明白也已然有些迟了。侥是他的反应也确实敏捷,急忙收拢了旋风迎着两人席卷而去。他知道这旋风之心的劲力最弱,故而将那道龙卷当真收拢得如同羊角一般。 方展图果然无法抵挡这股子扭转的劲力,如同适才自己儿子败于梦鸿一般,不过他终究更为老辣一些,眼看胳膊承受不住急忙撒手弃剑,顺势将袍袖一展。顷刻间偌大的天玑使被吹得如同一只飞旋的白蝴蝶一般在羊角风中飘飘摇摇,梦鸿不知道他此举的目的,却被这滑稽的动作惹得“噗嗤”一笑。方展图眼见梦鸿中计,嘴角也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抵挡不住那股旋风的席卷,被“呼”的一声给吹向了焦木林。 梦鸿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可是他却忘了头顶之上还悬着一把更为可怕的重剑。方展图与岳吟霜的默契早已经无需用语言来传递,故而这一招乃是由展图为先驱吟霜为后手的接力杀招。展图知道自己的力量定然是敌不过这股子羊角风,可是还有那膂力过人的岳吟霜。但展图终究还是顾及大哥年事已高,未必能如年轻时候那样持久,这才展开衣袖,一方面吸引梦鸿的注意力,同时也将自己的大哥完全隐蔽在了自己的袍袖之下。 待得梦鸿发现这招的用意,那岳吟霜距离自己已经不足十丈。起先梦鸿还以为自己的这股子旋风定然也能将岳吟霜给吹跑,可是他终究小看了岳吟霜的膂力。就见羊角风中岳吟霜一头雪色长发疾旋飞舞,那把玄色重剑稳稳地朝着自己的百会疾速刺下。梦鸿眼见无法躲闪突然灵机一动,霎时间止住了这股子羊角风。岳吟霜终究上了年纪,坚持了这许久其时已经有些力竭,冷不防梦鸿收了招,就如同两人互相拉扯一根绳索僵持之时突然其中一人松手了一般。天枢使身子一个不稳,逆着旋风的方向转了半圈,继而急速落下。 众人就就听得“喀”的一声巨响,只见邹梦鸿已然跳在了十步开外,微微佝偻着后背在那里呼呼喘着粗气。再看岳吟霜,垂着右臂站在原地。他的重剑剑身已然完全没入了地面,只剩一个剑柄孤零零地露在外头。 “大哥!你怎么……”方展图心念大哥急急火火地奔了过来,来到近处就是一惊,只见岳吟霜缓缓伸出左手抓起还在微微颤动的右腕,右掌的虎口已然震裂,鲜血顺着崩裂的创口正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下。 37.第37章 :梦鸿叔叔 “大哥,你怎么样?”方展图一把抓起岳吟霜的右腕,只觉得大哥的手臂抖得厉害。 “无碍,小伤罢了!”说罢只见岳吟霜眸子一闪,右脚往地下猛地一踏。众人就觉得小岛的地面都为之剧烈的一震,紧接着那柄重剑竟然生生从地下直飞而起,被他左手一把抓住,“兄弟你难道忘了么!” 邹梦鸿自然是不明白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的意思,却见方展图脸上已然露出了惊惧的神情,暗想:“难道这岳吟霜还能再战么?” 正在他犹豫之时只见岳吟霜冲着自己冷冷一笑:“年轻人,有点手段,就让我们再来陪你玩玩!” 原来这岳吟霜双手皆能使剑,左手剑的威力则更胜右手,只是这百年之中还没有人可以逼他使用左手。而兄弟们都知道,一旦大哥被逼入了这等绝境,那只会反而勾起他更加强烈的战意。此时听得大哥的召唤,六使不敢怠慢,因为知道此刻的岳吟霜已然陷入了一种嗜战的癫狂之中,浑然不听劝阻。 果然就见岳吟霜的眼神中猛然杀气大盛,梦鸿见了不禁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向后慢慢地退去,手中则已然运足了真气,就待岳吟霜一声令下随时应战。 吴泰文此刻已然恢复了行动,而岳吟霜与方展图也已然看出了‘天罡剑阵’的破绽。只见岳吟霜一个纵身,已然站在了天权使的位子之上,林落尘换到了叶辰黝的位置,林羡仙从旁辅佐,父子连心再加上岳、方的默契霎时间构成了坚如磐石的天罡枢纽。吴泰文这个短板则被放在了仇胜云的位置,而仇胜云也终于得以一尝大师兄的滋味。 “好一个天枢使岳吟霜,当真名不虚传!”梦鸿此刻也禁不住赞叹之情。 “年轻人,接招吧!”说罢岳吟霜一挥手,亲自催动剑阵向着梦鸿而来。 梦鸿有心再用狂风,可适才这羊角风的破绽已然被人寻着,若是待会儿他们七个依次从天而降自己又如何去应付?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催动烈焰向着七人而去。岂料这一招也已然被岳吟霜给看破,就见他沉稳地站在枢纽的位置,眼见脚下烈火腾起,便立刻带着剑阵疾速飞旋。 那剑阵如今的实力乃是由中心向外减弱,不过这一招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击杀而是为了卷起狂风带走烈焰。果不其然,就见急旋之下,梦鸿腾起的七根火柱霎时间被卷得如同一根巨大的麻花,而那堵防御的火墙也被压得成了一片火海。这一来烈焰中心的梦鸿便全然没了守护,岳吟霜一声喝令,就见急旋的巨勺之中暴雨般的剑气倾泻而下。 梦鸿在见着火柱被吹散之时已然留了后手。此刻眼见剑雨将至,急忙举起双手,霎时间将自己的身子笼罩在了一个巨大的电球之中。那纷纷剑雨落在球上发出爆裂的声响便完全消失不见——此刻的七兄弟每人只剩了一把佩剑,故而不会轻易在剑气之中暗藏真剑。 熬过了这轮剑雨后,梦鸿还来不及喘口气,哪知道岳吟霜,林落尘,方展图各自幻化出了一把巨剑向着自己劈降下来——林落尘当年在岳吟霜的点化之下看懂了方展图破解谢劲松疾风快剑的那一招,成为了兄弟中第三个窥见人剑合一门道之人(第四个自然是谢劲松)。不过由于他的资质较之其余的三人来的差一些,所以如今在三人之中最为不济。可是那岳吟霜的临阵应变是何等了得,纵使是一块朽木也能让它发挥最大的功效。 此刻就见三把巨剑随着巨勺的急旋不断的从各个方向朝梦鸿袭来。之前由于雷球曾被方慕神劈成两半,故而此刻梦鸿再也不敢造次。然而一时间师父所传授的风雷火三大绝技在一瞬间被岳吟霜重组的“天罡剑阵”给破于无形,梦鸿心里禁不住一阵阵的着慌。 如今五灵绝技之中还剩下水土二技,而在这云层之上的小岛动用土灵神技则恐怕当真是需要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可是那七使皆会御剑飞行,唯独自己不会——这会儿他突然想起了樵夫所提及的烛龙翼鳞,脑海中闪过一丝对之的向往——若是真的将小岛弄塌,死的只有可能是自己。算来算去也只剩下水灵绝技,可是他在这个小岛上呆了足足半年时间,这里除了清晨时分树叶上的露水当真是滴水无有,无论是想要催动“莲动泽川”还是子弃自创的另一招“百川奔流”,这滥觞之水恐怕是当真力不从心。 此刻他已然被剑阵逼到了悬崖边上,一步踏空便当真会粉身碎骨。梦鸿的心情也已然紧张到了极点。突然他似乎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水声。眼角一瞟不禁大喜过望。就见不远处的山顶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挂飞流直下的瀑布——他自然是忘了之前用“雷震万壑”劈下了对面一整块的峭壁,那峭壁后头原本就有一条由融雪所成的河流。如今这峭壁被他给生生削下了一块,于是这河流便该换了流向顺着断崖飞流直下。而适才由于碎石翻滚的巨响以及腾起的漫天烟尘使得梦鸿压根就没有注意这挂瀑布的生成。 他一边躲闪着,一边暗暗将水灵之力凝聚在掌心。那岳吟霜的巨剑猛劈了这一会儿,加上之前急速的飞旋已然多少显出了疲态,故而这时攻势渐渐放缓了下来。梦鸿趁着这当口一跃跳出圈外,不待七人追来已然在掌心蕴成一个巨大的水球,继而就听他大喝一声:“岳大人,你来接我这招‘百川奔流’!” “嗯?”岳吟霜一愣神,就见顷刻间,对面那条飞湍的瀑流竟然昂扬而起向着梦鸿的掌心聚集过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然有有一丈之巨。梦鸿将水球扔向半空,霎时间那瀑流之水呼啸着汇入那水球。七人就看那水球在空中越来越大,一时间瞠目结舌。 吴泰文叫道:“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梦鸿轻蔑地一笑:“无知的老朽,无能的蠢货!枉费你活了这一把年纪,当真不过是井底之蛙。难道你没听说过这天地间的五行之力么!好了,闲话少说!接招吧!” 说罢双掌向前一推,那水球中霎时间飞出了七个大水团朝着半空中的七人飞射而去。七使急忙飞剑抵御,可正所谓“快刀劈水水难开”,那削铁如泥的剑锋落在这水球之上当真只能泛起点点涟漪。此刻众人已然明白大事不妙,若是被这水团裹在中央不出一时半会儿便会溺水身亡。而这堂堂天心岛镇岛使溺水而亡若是传扬出去,恐怕连天心岛也会跟着名声扫地。但此时的七个人已然是束手无策,只有闭目等死的份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那七团水球就要挨着七使的身子,云霄之上突然间又传来了适才的龙吟之声。继而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 梦鸿还在错愕间,就觉得头顶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压力。抬头一看,那个水球竟然被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坨,向着自己的脑袋直坠下来。梦鸿就地一滚,那冰坨落在地面直震得小岛不住的颤抖,梦鸿的身子也跟着被弹起一二尺高。那冰坨滚到悬崖旁,突然间半空中射来一阵密集的剑气,瞬间便将这冰坨碎成齑粉,如同一阵烟尘向着山下飘洒而去。 此刻那七使已然被七团冰坨撞倒在地,所幸地面之上早已经积起了三尺深的白雪,如同一条厚毯,使得七人安然无恙。梦鸿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残雪,可刚想移步,猛然间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然僵立不能动。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那大雪已然没过了膝盖,而自己竟全然无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这没膝的大雪却是在一瞬间便从九天而降。梦鸿就觉得双脚渐渐失去了知觉,急忙强运一口真气,将热力凝聚到双足,可这会儿纵使是“天火焚世”也无法化解足下的积雪,只是稍稍觉得暖和一些罢了。 就听半空中传来北辰的声音道:“梦鸿兄弟,手下留情!” 梦鸿抬头一看,但见北辰浮于半空,周身似乎隐隐盘旋着一条冰雪巨龙,不禁就是一愣。 只见北辰微微一笑:“梦鸿兄弟,都是我的这些不肖弟子的过错,之前多有得罪,我北辰代他们向你赔个不是。” 此言一出七使心中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向来孤高冷傲,沉默寡言的剑灵北辰,堂堂天心岛的镇岛之主竟然会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称兄道弟。 而此刻梦鸿心知自己如今的实力与北辰相比实在差得太远,眼看这位剑灵的眼神中充满了柔和,并无半分责怪之意便拱手道:“尊者有言,梦鸿岂敢不从,只是……”说着看了看被冰坨压在积雪中的七使。 北辰会意,摆了摆手:“兄弟请放宽心,无论是令师与我这些不肖弟子的私怨,亦或是你无意间损毁这片树林的公事,我北辰均既往不咎。”说着回头看了看七使,七人见北辰都已表态只得连声道:“我等谨遵尊者之命!” 梦鸿一抱拳:“既然如此,那我邹梦鸿就此告辞!”说罢将逆转乾坤的力道提升到了极限,又是一招天火焚世,霎时间脚下的寒雪化作了涓涓流水顺着山道汩汩而去。 北辰一挥手,击碎了压在七使身上的冰坨,此刻这七人已然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纷纷拜倒于地高声道:“多谢尊者救命之恩!”北辰面沉似水,缓缓道: “如今知道自己有多浅薄了么?方才若非我出手相助,焉有你们命在!” 七使这近百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北辰动怒,皆唯唯应声,颤栗不敢多言。 方展图瞧着梦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近身冲着北辰深施一礼:“尊者,展图有一事不明,还望尊者相告。” 北辰道:“何事?” 方展图答道:“但不知这邹梦鸿究竟什么来历?他口口声声说子弃是他师父,可他的实力却远在子弃之上,我等实在不解!” “适才羲童大人前来传达伏羲尊主的话。”北辰说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昆仑神殿的方向,“这邹梦鸿乃是上天赐予尊主的擎天巨擘。” “擎天巨擘……”七人将这最后四个字异口同声在口中重复了一遍,不禁面面相觑。 方展图道:“伏羲大人此言未免太过誉,我看尊者只要动一根指头便可要他性命,如今在尊主身边那擎天巨擘当属龙羿大人,除了他之外就当属尊者你了,又哪里轮得到那邹梦鸿!” 北辰长叹了一口气:“今日且不与你们多说,日后自有分晓!”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七人在原地相顾无言。 再说邹梦鸿。 沿着原路返回,向着莲池的方向一路急奔。不知不觉已有百里之遥,腿脚并未酸麻,气息亦未长出,心知自己此刻的功力已然远胜于昔,心里不觉越发欢喜。约莫一个时辰后,已然来到了莲池之畔,放眼望去,密密层层的荷叶依旧一眼望不到头,虽然已是深秋时节,可这莲池之上却依旧暖意融融,池中的荷叶亦不受时节变换所扰,永远是这般郁郁青青。 梦鸿来到前者为仙子搭救的地方,朝着湖水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朗声道:“师娘!梦鸿没有辜负你的百年修为,如今已然领悟了这‘逆转乾坤’之术。家师毕生夙愿如今已然了却。故而今日特意来此相告。师娘的大恩,孩儿没齿不忘。可否请师娘现身一见,好让孩儿当面拜谢!” 好一会儿,湖面上依旧平静如昨,梦鸿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便又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道:“师娘今日若是不便,孩儿自然不能强求。孩儿此刻当速回精灵谷,将这喜讯告于恩师知晓。之后定当再来此处,届时还望可以亲自拜谢师娘!” 说罢再磕了三个响头便准备继续前行。突然从湖中心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水声,梦鸿抬头一看,只见百亩青莲霎时间竞相绽放,花上璎珞垂珠,瑞彩千道,夕阳西照,灿若长虹。梦鸿知道这定是师娘已然听到了自己的话,而此胜景乃是她满意的回应,于是又微微一抱拳以示还礼。再看时,则荷叶如萍,一切如昨。梦鸿整了整衣服正准备离去,突然看到十余步外荷叶渐渐向着四周散开,露出了湛清碧绿的湖水。缓缓地,从湖水中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莲花。不一会儿,花瓣次第盛开,在花心中端坐着一个少年,容貌甚是秀美,乍一看几乎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梦鸿正在愣神的工夫,就听那孩子朝着自己连连招手,用那清脆的声音高喊着:“叔叔——叔叔——梦鸿叔叔——” 38.第38章 :乏嗣无后 梦鸿先是一愣,左右看了看,四周并无旁人,确信那声呼唤乃是出自这莲花中的孩子。于是向前又走了几步,颇是惊异地看着那个孩子,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然后冲那孩子眨了眨眼睛又点了点头,意思是:“你叫的是我么?” 那孩子颇是聪敏,见到梦鸿的比划赶忙手舞足蹈地大叫起来:“是的!是的!叔叔别走啊!带上我一起!” 说话间就见那巨莲腾空而起,继而缓缓落在了梦鸿身后的大道上。落到地上后便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了那个孩子。梦鸿走上前上上下下得打量着他,已然可以分辨是一个极为秀气的男孩。大约十岁刚出头的样子,头上插着一根水晶簪子,似乎是来自师娘的福地。再往脸上看,如同瓷娃娃一般的一张小圆脸,肉嘟嘟的甚是可爱。可是唯独他那双眸子却炯炯有神,颇与他的年纪不相符。 梦鸿走上前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脑袋,脸上已经不自觉的荡漾开了慈爱的笑容:“孩子,刚才你叫我什么?” 那孩子眨眨眼睛:“叔叔啊!仙子姐姐让我这样叫你的。你是叫邹梦鸿吗?” 梦鸿拍了拍胸脯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是邹梦鸿,如假包换哦!” 孩子听了跳着拍手道:“那就是了,那就是了!我父亲是你哥哥,那么你自然是我叔叔了。” 梦鸿一愣神,心道:“哥哥?我可从来不记得有一个哥哥。不对,在遇到师父之前的事情我多半不记得,难道这孩子当真是我的血亲么?”又一想,“是了!看这朵莲花,这孩子定然是师娘托付我照料的,师娘又岂会乱教这孩子呢!”只是他绞尽了脑汁也回忆不起究竟自己是否真有一个哥哥。 最后无奈之下只得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冲着那孩子道:“孩子,我的确是邹梦鸿。可是天底下同名同姓之人也还是有的。我自幼孤独一人,并不记得有一个兄长,甚至是表哥和堂哥都未曾有过。你是不是认错了?” 孩子听了微微一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仙子姐姐不会骗我的啊!”说着眼圈一红似乎都要哭出来。 “别哭别哭!”梦鸿急忙摆了摆手。 “该怎么办呢?”梦鸿暗想,别看他练功夫悟性奇高,可对付这十岁的顽童却着实束手无策。突然他一拍脑袋:“邹梦鸿你好糊涂啊!你为何不先问问他父亲叫什么再说!”想罢右手轻轻地搭在了孩子的肩头微笑道:“孩子,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孩子擦了擦眼睛:“听仙子姐姐说我父亲姓闻,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听说是被人杀死的,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仙子姐姐都不告诉我仇人是谁。” “姓闻?”梦鸿只觉一激灵,连忙道:“你姓闻?那你的小名可是‘阿灵’?” 孩子拍手笑道:“哈,你果然是我叔叔,我就说仙子姐姐不会骗我,她对我可好了!” 梦鸿心中霎时间欣慰无比,眼前这孩子乃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师兄闻靖寒的独子。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师兄死的时候,到现在应当是快有三十四多了。闻灵当年就算是个孩子,如今怎么着也得接近四十了。可眼前这分明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娃娃,这……这到底……”这一下,梦鸿就算再是聪明绝顶也一时间难以明白因由。于是他笑着问道: “灵儿,你方才说,你的父亲是被人杀死的,你是听来的么?” “嗯!”闻灵说着一个劲的点头,“是啊是啊!就是听来得!是仙子姐姐告诉我的!” “嗯?”梦鸿心里暗暗有些失落,“若是这孩子所说的是真的,且不论这年岁上的蹊跷,看起来他是把当年闻靖寒被杀,自己留下血字一事给尽数忘记了。唉!灵儿啊灵儿!你可知道半年前我就是因为冥冥中想起了你的这份气魄才免于那谢桓小儿的毒手。可如今你却……唉!” 就这样,梦鸿一方面琢磨不透这孩子的年岁,从而怀疑他是否真是自己的师侄;另一方面则是假定他当真是闻灵,可却因为他已然忘记了曾经让自己逃过生死一劫的壮举而感到惋惜。一时间颇是令他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痛苦。 再看这孩子这孩子欢喜地围着自己蹦蹦跳跳,却又并不像有什么异常,可这样一来那两个问题便更加纠缠着梦鸿的内心,他狠劲地抓着自己的头皮,不时的用拳头狠狠捶击着一旁的柳树。孩子起先还很快乐,可猛然间瞧见梦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分外可怕,不禁眼圈一红显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啊灵儿灵儿!”梦鸿无奈便先假定他就是闻灵,“别哭别哭,刚才这树上有个长刺的毛毛虫掉到了叔叔的头发里,奇痒难忍,现在总算被叔叔给抓出来了!舒服了舒服了,别过来别过来,掉进你的小脑袋上可就不妙了!”梦鸿眼见闻灵好奇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急忙说了这最后一句不让他靠过来。 “哈哈!”梦鸿突然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极为熟悉的低语,“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叔叔,竟然这样骗你的侄儿!” “玉菡!玉菡是你么?”梦鸿惊喜地左顾右盼,可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自然是我,公子这般想我么?” “啊……”梦鸿一愣神,“想!自然是想的!” “公子可真会逗人开心。想必这一别半年,公子脑子里所思所想都是那‘逆转乾坤’之术吧!”玉菡的语调依旧那样平和而又温柔,可在梦鸿听来却着实如同莫大的责备一般。 可是对于梦鸿而言,若是当真沉醉在一件事情之中,便可全然做到无我的境界。他一个人在云端孤岛的悬崖便冥神苦思,往往一坐便是三天三夜纹丝不动。渴了喝点露水,饿了就嚼一小口玉菡所赠的‘七心月’。于是令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已然半年的工夫那二十三块藕饼至今还剩了八块。而这藕饼上那股子特殊的香气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被玉菡给察觉了,还不待梦鸿想出回答的话来,玉菡倒是先抢着说道: “我赠与公子的‘七心月’莫非公子不爱吃么?为何这大半年的光景,竟然还剩了八个?唉……看来当真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到最后玉菡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哀伤。 梦鸿这会儿已然惊惶得不知所措,在湖畔语无伦次起来。一旁的闻灵看着他这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叔叔,你在和谁说话呢?” “啊!叔叔是在和……” “公子。”梦鸿还未说完,就听耳边又传来了玉菡的低语,“今晚还请公子再次移步池畔,公主会将个中因果亲口告知。” “好,好!”听得可以再次去莲池,见到师娘和玉菡梦鸿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算是暂且落了地,冲着湖面深施一礼,回头对着孩子柔声道,“孩子,我可以叫你灵儿么?” 孩子点点头:“当然可以啦!叔叔你方才不就是这样称呼我的吗?啊对了对了!仙子姐姐也是这么叫我的。” “嗯!好!”梦鸿笑了笑,“灵儿!你若是从此以后就跟着叔叔,叔叔自然是欢喜无比。不过叔叔的住处离这里颇有一些距离,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找一户人家住下,明天一早叔叔再带着你一起回去,好吗?” 闻灵眨了眨大眼睛点了点头:“好啊!灵儿听叔叔的。” 说罢梦鸿便带着闻灵向前而去,走了几步,突然记起前面便是那梁翁与阿桓的住所,嘱咐闻灵呆在原地,自己小心翼翼挨近看了看。却见大门随意地看着,并未上锁。探头进去张望了一番,里面则是一片死寂。推开屋门进了客厅,见桌上已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不过家具摆设却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动。 梦鸿见状颇是疑惑,转身出了屋。左右看了看,梁墨髯的这间屋子周围已然没了住户。手搭凉棚往北看了看,见不远处在柳树丛后头似乎有一排平房,于是便领着闻灵朝那里走去。他让闻灵在树后自己玩耍,自己来到一家门前,整了整衣冠轻轻叩门。不一会儿只见从屋里走出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年轻人,方才是你敲的门么?”那老人看着似乎颇是年迈。 “老人家,在下是一个行路人,正与我的侄儿一道回家,路过了这里可否借宿一宿,明天便走。”边说边用手指了指树后的闻灵。 “他是你的侄儿么?看着倒是像个女娃娃。”老人的眼神似乎还算不错,“来吧!去带着孩子进来吧。快要黄昏了,孩子也该饿了吧?” “感谢老丈!”梦鸿转身领着闻灵进了屋子。 “孩子,饿不饿?”老人笑得很慈祥。 似乎有些怕生,看了看梦鸿又看了看老人并没有答话。 “灵儿,饿不饿?”梦鸿摸着他的小脑袋。 “嗯,叔叔,灵儿饿了。”闻灵撅着小嘴嘟囔着。 “哈哈!”老人笑着捋了捋白胡子,“孩子稍待,原本我就准备要用膳了,你可来得真是时候。” 说着老人回身去了后头,不一会儿便端出了一桌子小菜,吩咐两人坐下。 闻灵见到吃的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起先还略显矜持,不过待他发觉老人家的手艺颇是不错后他便完全放下了这份矜持,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起来。 梦鸿心里有事,加上适才被玉菡一通抱怨,自己又吃了一块“七心月”,故而此刻丝毫不饿。于是冲着老人一抱拳道:“老人家,你在这莲池可住了有年头了吧?” “我呀!从小就出生在这儿。”老人吃了口菜,“咦?年轻人,你怎么还不动筷子?莫非是老头子的手艺不好么?” “啊不不不!”梦鸿暗想今天为何到处被人误会,连忙举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果然好吃!” “哈哈哈哈!”老人笑道,“我还以为老头子的手艺退步了呢!” “哪里哪里!”梦鸿连连摆手,将话题转了回来,“老人家,那你可知道南面的那户人家去了哪里么?” “南面?”老人朝窗外瞟了一眼,“啊!你是说梁老头吧!” “嗯,不错不错,就是他们。” “你打听他们干啥?你和他们沾亲带故么?”老人说着上下打量着梦鸿。 “啊不不,实不相瞒,我与那梁老伯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路过这莲池之时曾在他家住过一晚。今天我正好带着侄子路过此处,原本还想叨扰他老人家,不过适才去敲门,却发觉大门并未上锁,里头也是空无一人。” “唉!”老人说着撂下了筷子,“那梁老头,死了!” 梦鸿闻言颇是一惊,虽说他痛恨谢桓,不过对于这梁墨髯还是颇有亲近感:“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不到三个月呢!”——他突然想起在天心岛上岳吟霜与方展图曾说三个月前在梁墨髯这里知道了当年事情的始末因由。 老者叹了口气:“唉!这梁老头身边有个愣小子,叫谢桓。他父亲和兄长可真是了得。尤其是他的父亲,乃是我族第一人开阳使。孩子,你听说过么?” “听说过,好像他的名字唤作谢劲松。”梦鸿回答道,又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冲着老头笑了笑,示意它的美味。 “不错不错。就是他们家。”老人停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据说半年多前那谢桓得罪了此间的一位仙灵,被打成重伤。他的十来个师弟更是命丧当场。当时梁老头拼命抢回了谢桓。可是回到家不久那孩子还是一命呜呼了。” “啊!连这谢桓也死了么?”梦鸿颇是有些惊讶。 虽然说梦鸿对于谢桓厌恶到了极点,可是自从他昨天下了天心岛,这一路走来回忆起这半年来的经过,突然感觉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一串手链上的珠子一般一个挨着一个:若是没有误打误撞去了梁墨髯家,也便不会被谢桓追杀,不被谢桓追杀也不会被师娘搭救,更不会得到昆仑神镜的指引。虽说自己的去向与神镜暗合,可若是没有那两句谶语的点拨自己如今恐怕还是在天心岛上茫然无措,更有可能是一无所获的去了别处,又怎能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领悟到“逆转乾坤”并最终修炼得成呢?故而思前想后,虽说是以一段恶缘作为开头,可却最终阴差阳错的让自己了却了师父三十年的宿愿,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当真不是自己一介凡夫可以捉摸。 想到这里心中倒也释然,看着老人叹了口气:“唉!真是没有想到啊,如今那开阳使谢劲松可当真是乏嗣无后了!” 39.第39章 :灵前人影 “是啊是啊!”老人点点头,眼神中颇是有些哀伤,仿佛到了他这个年岁听得“乏嗣无后”这四个便会变得格外伤感。梦鸿瞧着老人的神情,又见他亲自为自己准备餐食,多少有些胡乱的猜想,他生怕被老人看出来,急忙把脑袋转过去看着闻灵。 “孩子,你与那谢桓也很熟识么?”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何止熟识……”梦鸿低声嘀咕了一句,“啊我是说……”他略略提高了嗓门,“我认得他,不过熟识却谈不上。当时住在那梁老伯家中的时候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我看他似乎三四十岁的年纪,身子骨还很健壮呢,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呵!那谁知道。”老人双手一摊微微耸了耸肩,“据说那孩子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神神叨叨说着一些胡话,饭也不吃了。你说这样人哪里顶得住!没过多久这身子就不中用了。” “唉!”梦鸿叹了口气,“大概是多久前的事情?” “这倒是要让老头子我好好想想。”说着老者捋着胡子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嗯!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可能也有两个月了。我可当真是记不得了。啊!对了对了,我记得大概三个月前那天枢使与天玑使曾经来过一次。那一天我还看到那孩子在门口迎接两人来着。” “哦?岳吟霜和方展图么……”梦鸿这一句乃是自言自语,他又想起了小岛上两人与自己说过的话。 “啊就是就是!原来你还认得这两位镇岛使大人呢!”老人闻言颇是有些兴奋。 “嗯……不瞒老人家,我这正是从天心岛上下来,有幸曾在远处见过两位大人。” “嘿嘿!孩子,这两人可算是我们天人一族的骄傲呢!” “嗯……的确……”梦鸿此时对于岳吟霜与方展图的心情颇是有些复杂。一方面他确实十分钦佩两人的修为与临战应变之能,并且也确信当年若是他俩真的要出手自己的师父未必能占到半点便宜。师父当年对于七使充满了不屑,如今看来——纵使在他心里觉得这样对于恩师多少有些不敬——多少有些狭隘。可梦鸿骨子里终究有着一股子傲气,那可是比之子弃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那天若不是北辰出手,那么岳吟霜等人恐怕早就败在自己的“百川奔流”之下了,而对于手下败将他总有着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轻视。 老人见他的神情似乎心事重重,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因为劳累而显得有些精神不振,于是笑道:“孩子,你好喝点酒么?要不要陪我老头子干上几杯?” “嗯?好啊!”梦鸿听得有酒总是感觉十分高兴,此时他已然知道仇人皆亡,也便不再有什么顾虑,“老人家既然愿意,那晚辈十分愿意奉陪。” “好!好!那你等着!”老人也突然间来了精神,兴冲冲地去了后面。不一会儿就捧出了一个大酒坛,泥封外面包着几层快要干枯的荷叶用细线密密麻麻地扎牢,看来已经放了些年头。 “来来来!孩子,咱们干几杯!”说着老人麻利地打去泥封,在两个酒碗里斟满了酒,“哈,娃娃,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梦鸿还没答话,就见闻灵俏皮地冲老人眨了眨眼睛笑道:“老爷爷,我可不会喝酒。不过你菜可真是好吃,只是……”说着眼睛瞧着桌上那个空荡荡的盛肉的盘子。 “哈哈哈!”老人欢畅地大笑起来,“肉多的是!娃娃你等着!”说着先将一个酒碗放到了梦鸿跟前,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听里头传来了刀碰砧板的声音,继而那老人又端出了一大盆子的香肉。 “娃娃,这点够不够?” “够!”一瞬间,梦鸿已经找不到闻灵的眼睛,无奈的冲他白了一眼。 “老人家,来!晚辈敬你一碗!” “来!干!”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美酒下肚老人明显兴奋了许多。梦鸿冲着他一抱拳:“老人家,说起来那天两位镇岛使来看望梁伯你也在场么?” “啊对,刚才说到这儿!”老人抹了抹嘴,“倒不是在场。一开始我是去找那梁老头聊聊家常,我的孩子早年也跟他学过几年功夫,如今去了天心岛上,据说拜了那为开阳使林羡仙为师。虽说离得近,回来也方便,不过那孩子心也野,老是说练功太忙,抽不出空,结果这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唉!那梁老头和我很早就认识,于是平日里我就常和他喝酒聊天,倒也乐得快活。”老人一说起自己的伤感事又有些收不住。 “如此说来当时两位镇岛使来的时候,你与梁伯正在闲聊?”梦鸿故意将他第一话给重复了一遍。 “啊是是是!你看我,老是说几句就跑题跑得没边儿了。”说着又为梦鸿与自己倒上酒互相碰了一杯,“当时两位镇岛使来的时候,我和梁老头还有那个谢桓一同去外头迎接。那孩子当时身子很弱,全然不是从前那么壮硕,病怏怏的。倒不如我和老梁来的硬朗。后来我看镇岛使是来找老梁的,于是就先行告辞了。后来见两位镇岛使临走前,我还瞧见那孩子在梁老头的搀扶下去向两人道别。” “嗯……”梦鸿颇是沉吟了一会儿,暗想,“既然那个时候岳吟霜与方展图已然知道了谢桓生病,却为何没有去医治他呢?”——其实他并不知道那岳、方二人对于谢桓早已经厌恶到了极点,若非看在他他父兄的面子上两人压根不会去理睬他,那一会他俩纯粹是为了探望梁墨髯而来。 “孩子你想什么呢?”老人问道。 “啊没啥,我是在想那梁伯的身子既然这么硬朗,为啥也突然就辞世了呢?” “唉!这事啊……”老人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古这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梁这辈子没有成家,故而也没个孩子。他如果现在还活着,也该有一百三十多岁了。而他这多半辈子都是跟着前任开阳使谢劲松,据说谢劲松有过三个孩子,老梁都将他们视作自己的骨肉一样。可惜前头两个孩子死得早,后来就只剩下谢桓那个不成器的小子。 “可你别说,就是再不成器老梁终究还是很疼他。唉!有时候我也真是替他感到不值。那孩子压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如今这人一走,他老头子一下子就没了个依靠。 “而且孩子,这事你或许是不知道。老梁也是几个月前才告诉我。他说他和谢劲松三十多年前误杀过一个年轻人,他自己一直痛悔不已。我想想他说的没错,他以前是有许多年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始终不愿意向人吐露只言片语。我一开始问过他,他连我都不肯告诉。然后这时间一久我也就习惯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天他突然来找我,我一下子感觉他变了个人似的。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说遇到了个年轻人,把这些年压在心里的苦都给说出去了,之后也把那件事告诉了我。” 梦鸿听到这儿不禁回忆起那一天与梁墨髯的对话,心里明白梁翁对自己始终是一片坦诚,而对于当年之事他也确实追悔莫及。如今斯人已逝,他又看了看身边的闻灵,这一切当真令自己怀疑所发生的一切是否是真实。 老人吃了口肉又喝了口酒继续说:“我看那老头子心情格外舒畅,于是自然也很高兴。唉!可是谁知道不久以后谢桓那孩子又一病不起。有时候我真是替这老东西感到可怜,这辈子就是为谢家劳心劳力。 “那孩子死后头几天,我天天看见他跪在谢劲松的牌位前痛哭,不是责怪自己照顾不周就是痛恨自己辜负了谢劲松临终时候的嘱托。我一开始骂他太过糊涂,可后来我也心软了,倒上酒陪他一起喝,一起说说话,一起解解闷。就这样又劝了他好多天,老东西总算是不那么悲伤了。不过却总看他一个人在湖边发呆。 “后来,有一天我路过他们家,向进去和他喝一杯。可叫门没人应,推门进去就发现老头子已经悬梁自缢了……” “啊!”梦鸿听得这“悬梁自缢”四个字仿佛全身被针给狠狠扎了一下似的,“梁伯……梁伯……他……他是自缢而亡?” “唉!是啊!”老人眼中也泛起了泪花,“他的身后事还是老头子我给料理的。当年咱俩喝酒的时候一直说,谁先死了谁就给另一个料理后事。不过我总说肯定我走在前头,虽然我比他年轻十岁,不过他是修炼之人,我可是一介凡夫俗子,可没想到……没想到……唉!如今他们家偌大的屋子空空荡荡的,我路过他们家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几位镇岛使何时会再来,恐怕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梦鸿想起岳吟霜当时提及梁墨髯已然向他说明了当年的一切,可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个时候梁翁已然撒手人寰,原本他还想下山以后偷偷去看望他一下,感谢他向岳吟霜所澄清的真相。可如今这一切也只能在他灵前徒劳告说了。 想到这里梦鸿冲着老人一抱拳:“老人家,我还没请教你贵姓大名呢!“ 老人哈哈一笑:“什么贵姓大名,我姓李,名字么,就算了,俗气得很,你管我叫老李就是了!” “原来是李老伯,敢问老伯,不知那梁翁的灵位可还在么?在下那时承蒙他留宿一晚,更曾与他把酒言欢,甚是投缘。当时我还与他约定等我从天心岛办完事回来后再去找他喝一杯。如今……所以我想去他灵前凭吊一番。不知是否可以?”梦鸿说着神情颇是黯然。 “好孩子!你有这个心梁老头一定会很高兴的。去吧!他的牌位在后堂,我帮他立在了谢劲松的旁边。待会儿你若是愿意就去陪他说几句话吧!” “感谢李伯!”梦鸿一抱拳,“来,我再敬你一碗!” 晚饭过后,闻灵显得有些疲惫,李老头便带着他俩去了自己儿子的房间。梦鸿见这屋子虽然不宽敞却颇是整洁,想到李伯的儿子一年都不会回来几次,可老人定然是常常来这里擦拭,心里不禁感觉有一些酸楚。 李老头一指墙边的床道:“你们别嫌弃我这里小,将就住一晚吧!” 梦鸿连声道:“李伯你太客气了!行路之人能有一间屋子遮蔽风雨已然十分知足了,何况李伯对我们叔侄如此盛情。” 李老头呵呵一笑,拍了拍梦鸿的肩膀,也不再说话,独自拄着拐杖去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此刻闻灵已经昏昏欲睡,梦鸿便将他抱上了床,盖好被子就听到了孩子低低的鼾声。他起身准备出门,经过李伯的屋子见里头依旧亮着灯。 “孩子,你这是要去老梁他们家么?”李老头显然还没睡。 “嗯!李伯你还没歇着么?”梦鸿恭恭敬敬地回答。 “呵呵,人老了。再加上这老梁一走,心里总是失落得很呢!” 梦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两人便隔着窗户沉默了一会儿。 “去吧!”李老头挑了挑灯芯让光亮一些,“代我向他问个好,就说今晚老李不来陪他了。” “一定带到!” “去吧去吧!你的那个乖侄儿待会儿老头子我回去好生看护着,你就不用担心了!” “多谢李伯!” “对了!我想起来了。孩子,去厨房带上那一坛酒吧!那儿就一坛酒,我给搁在灶台上了。这是我珍藏多年的一坛好酒。那老东西馋了我好几年,我总说再等等,酒总是越陈越香的,总有一天会与你一醉方休!没想到如今倒是没这个机会了。孩子,你把酒带去吧!我这吝啬鬼是没脸去见他了。你就代我陪他多喝几杯吧!顺便替我向他道个歉,再告诉他过些天我还会去看他,到时候让他别为了这酒的事情而责怪我。”说罢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惹得烛影不住的跳跃。 “梦鸿一定带到!”说罢他向着烛光里跳动着的李老头的影子深施一礼,轻声轻脚地去厨房取了酒。来到屋外,只见此刻早已是繁星满天,忽而似有两颗流星自划过,在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迹。 他捧着酒坛信步来到梁墨髯的家门口,却见屋门大开,里头似有灯火。“难道还有人来祭拜么?”梦鸿喃喃道。他蹑手蹑脚来到后堂,只见那灵位之前已然站着两人,冲着牌位默默祷祝,梦鸿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40.第40章 :师娘之约 只见这后堂与客厅一般大。紧靠北边墙则是灵堂,上面供奉着几个牌位。此刻在牌位前两位身着白袍的老人正在垂首祷祝。虽然只看着背影,可其中一人那一头瀑布般的白发已然表明了他的身份。 “怎么他俩来了?当真是冤家路窄么?”梦鸿心中一个劲地嘀咕,“看来刚才看到的不是什么流星,而是这两人。真是看走了眼呢!”暗想自己今晚还要去师娘处赴约,为免多增事端,就想先行回避。再看那两人,此刻已然抬起了头,想是祷祝已毕。那长发之人上前一步举起其中一个靠下的牌位正准备往上去放,同时用十分缓和的语气说道:“尊驾既然来了,为何却又要走呢?” 说罢只见那两人回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岳吟霜与方展图。 梦鸿此刻已然有些进退不得,回头瞟了岳吟霜一眼,只见他的脸上一派安详平静,丝毫没有半分杀气,而方展图则垂着眼皮站在大哥身旁,轻轻地摇着这扇。 “在下只是受人之托,前来祭拜亡者,并无与二位为难之意。” “当然。”岳吟霜点了点头,“我与三弟也是前来祭拜。此地乃是我六弟与谢贤弟的长眠之所。你我纵使有着天大的仇怨,我与老三也不会在这里与你动手。你可安心祭拜。” 梦鸿点点头:“既如此,那多谢了!” “是否需要我俩回避?”岳吟霜道。 “不用了。”梦鸿摆了摆手,“我尚有要事在身,不用祭拜太久。” “好。”岳吟霜点点头,便于方展图走去了角落。 梦鸿原本还颇有些心里话要与梁墨髯说,只不过如今当着岳、方二人实在也不便说出口。来到灵前抬头一看,只见适才那岳吟霜所摆放的乃是梁墨髯的牌位。如今他的牌位便与谢劲松并排而放。料想原来定是被李老头给搁在了下头与那谢氏兄弟同高。梦鸿看了看上头的名字:谢劲松,梁墨髯,谢氏三兄弟以及他们的两位母亲,心里不胜凄凉。 他放下酒坛,在供桌前取来三个酒碗,将坛中的美酒倒在了碗中搁在灵前。继而默默祷祝道:“梁伯,这坛中美酒乃是李伯托我带来。你便慢慢享用。原本我还想多陪你一会儿,不过今日既然有你的两位兄弟在此,我这个外人也就不再叨扰。我今日尚有约在身,这就不多耽搁,告辞了!”说罢站起身子,回身冲着岳、方二人微微一欠身算是行礼,继而转身离去。 “这就要走么?”岳吟霜问道。 “我尚有要事在身,梁伯有你二人陪伴又何须多我一个外人在此。”梦鸿冷冷道。 “可否到客厅小坐片刻,我有几句话想与尊驾说。”岳吟霜的语气颇是谦和,甚至还有几分恳求的味道。 “我与你们无话可说。”梦鸿瞥了两人一眼,突然感觉自己实在太过无礼。虽说眼前这白天与自己反复纠缠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可说到底自己毁了别人的林子原是有错在先。再者岳吟霜与方展图说到底对于自己的师父从无半点不敬之词,加上两人皆已一百三十多岁的年纪,就算礼敬两位长者听他们几句话又有何不可呢? 想到此处急忙改了口:“我今晚确有要事在身,倘若岳大人与方大人真的有话要说,还请不要耽搁太久。我在客厅等候。” “多谢邹公子。”岳吟霜与方展图颇是恭敬地朝梦鸿抱了抱拳,梦鸿一时间倒也没了脾气。一抱拳算是回礼,接着便与两人一同步入客厅。 来到客厅发现那圆桌不知何时已然撤去。岳、方二人便与梦鸿对面而坐。梦鸿冲两人一抱拳:“岳大人、方大人。但不知你们与我有何话要说?” 岳吟霜看了看方展图,示意由他来说。方展图点点头,摇着这扇缓缓道:“大哥其实乃是希望向你赔个不是。” “啊?”梦鸿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赔个不是?因为何故?” 方展图笑了笑:“此时此地,我也不想与邹公子说什么套话。今日白天,我看出邹公子对于我等的处事有着诸多的怨愤。” “呵!”梦鸿不置可否的一笑,似乎是在说:“你以为你能看透我的心思么?” “我方某人空活了这一百三岁多年,没有别的本事,自信多少还是可以看懂别人的心思。”方展图看着梦鸿的神情微微一笑,“实不相瞒,不论公子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日白天原本当我等七人败于公子的狂风之下时便应该放你东行。只是偏生不巧,我大哥犯了怪疾。” “怪疾?”梦鸿颇是有些诧异,“什么样的怪疾?” “这怪疾说来十分古怪,与寻常人说恐怕也是无人相信。就是在我们兄弟之间也只有我能明白。”方展图说着站起了身子在屋里踱起步来,“我大哥学艺之时,有一回在练功的时候一个不慎,伤了右臂。可是我大哥素来勤苦,在养伤期间实在难以克制练功的渴望,便以左手握剑偷偷操演起来。 “没有几天我们竟然发现大哥左手剑的威力竟然已能与右手相抗衡。我们兄弟都钦佩不已,纷纷称赞大哥过人的天赋。可是十多天后,当大哥的右手伤势已然痊愈,我却发现他已然使用左手。并且随着练功时间的推移,大哥的左手剑中竟然蕴含着无尽的杀气与戾气,在那个时候他浑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全然不再是平日里谦和的岳吟霜。可当我们问及大哥之时,他似乎对于左手练剑之时所发生的一切浑然没有记忆。 “我将此事告诉了北辰大人,尊者知道后也始终找不出一个因由。于是便暗自嘱咐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密切注视大哥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能让他用左手去握剑。我费了很大的气力,大概一个月后终于让大哥不再受到自己左手的控制。而在这之后,大哥自己也是十分警觉自己的这一怪疾。” “你的意思是……”梦鸿若有所思地道,“今日因为岳大人一剑砍空,误伤了右手,这才让他这左手的怪疾复生是么?” “不错!” “方大人。”梦鸿站起身正色道,“请恕梦鸿愚钝。按着你的说法,岳大人这几十年将近百年的时间里,应当没有再让自己左手的怪疾复发吧?” “有过几次。”说着他掐了掐手指,“应当不会超过五次。” “这便是了!在下也曾学过几天剑法,寻常之人若是惯用一侧手,突然让他使用所不惯用的那一侧定然会很生疏。而岳大人百年之中左手握剑不过五次,既然如此,为何今日看岳大人使用左手剑的时候,那威力竟不次于右手剑呢?这一点方大人你又作何解释?” “邹公子。”岳吟霜站起身子冲梦鸿深施一礼,“我与三弟知道,此事说来定是匪夷所思。故而今日原本不敢奢望你会谅解。只是我岳吟霜乃是言而有信之人。我原是说过,你能胜得了我们七人便放你东行。可最终却因为这个你不愿相信的怪诞的缘由而失信于你。也罢,今日便让我的这条左手向邹公子赔罪!” 梦鸿还没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觉得屋外射来一道寒光,那寒光在岳吟霜身边一闪而过,继而停在了他的背后。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那把重剑。想来适才二人御剑而来佩剑则在祭拜之事留在了外头。 “要动手么?”梦鸿暗想。突然就听“噗”的一声,眼前迸现一道红光,梦鸿再一看,只见岳吟霜的左臂已然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地下,肩头窗口中鲜血喷涌,地面之上也已然被断臂中的残血染得通红。 “大哥……”岳吟霜断臂可方展图看着却更为痛苦,他的眼中已然嗪满了泪花。可依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而岳吟霜也没有丝毫未自己止血的意思,不一会儿就见他原本苍白的脸颊已然变得再也没有了半分血色,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对精光四射的眸子也失去了神采。” “岳大人!”这一回梦鸿可当真被震惊了。他压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邹公子。”岳吟霜已然开始喘着粗气,“岳吟霜向你赔罪了!” 梦鸿不会医术,此刻顿时慌了手脚,眼看岳吟霜已然支撑不住,直急得抓耳挠腮。突然间脑海里灵光一现当时就有了主意。急忙上前一步先扶着岳吟霜坐在位子上。继而一伸右掌,掌心瞬间凝聚成了一团水珠,不一会儿就见从屋外飞来三股细流汇入了水珠。梦鸿掌心一较劲,将那水珠化作了一层薄薄的水膜,大小与岳吟霜左臂的断口相当,再将它在创口之上。 岳吟霜顷刻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颓然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好一会儿的工夫才冲着梦鸿点点头,低声感谢着:“多谢……多谢……邹公子。” “岳大人,你这是何苦!梦鸿……梦鸿可没有怪罪于你啊!”此刻他已然彻底相信了岳吟霜的话,相信了他确有怪疾,也已然彻底折服于他的为人。 “纵使邹公子不怪罪,我岳某人身为八使之首,失了信约,又有何颜面立足于这天心岛之上!”说着回头看了看方展图,示意他扶自己起来,展图擦去泪水上前搀扶,岳吟霜微微一笑,“邹公子,你这又是什么仙术?竟然可以在瞬间愈合这断臂的创口?” “这乃是莲池中的水,用来愈合创口有着奇效。”说着便略略提了提半年前的那次遭遇。 岳吟霜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些年久不来这莲池,我都快忘了这事了!”说着回头看了看方展图,“老三,此间已然事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我们身为镇岛使,离开得已经有些久了。” “是!大哥!”说着方展图搀扶着岳吟霜缓步向屋外走去。 “岳大人,方大人!”梦鸿冲着两人深施一礼,“梦鸿年少轻狂,因为家师之事过去多有得罪。今日更是毁去贵族神木林在先,更累得岳大人折损一条手臂。梦鸿当真罪无可恕……” “孩子!”岳吟霜回过身子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其实你不知道,我岳某人当年有多么想与你恩师结为兄弟。只是天意弄人啊!”说罢回头看了看方展图,展图回头也冲着梦鸿点了点头,继而两道剑光骤起,载着岳、方二人向着天心岛而去。 屋子里又只留下了梦鸿一人。这不到一个时辰所发生的事情此刻都让他觉得难以捉摸,他看了看地上,岳吟霜的胳膊浸在血泊之中。他急忙施法聚来湖水,湖水浸润之下,似乎那条僵死的胳膊又有了生机一般。梦鸿恭恭敬敬地捧着断臂来到屋外的一棵柳树旁——正是那一天自己告诉梁墨髯雷泽嘉荣草时两人所站的那一棵——在树下掘了一个坑,将吟霜的左臂埋入其中,再施法聚土做了一个小小的坟冢。做完这一切,梦鸿方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他转身又回到后堂,在梁墨髯的灵前再次好好地祭拜了一番。出门看了看夜色则已然过了子时。“该去师娘那里了!”梦鸿自言自语道。他颇是有些惆怅地又回头看了看这空无一人的屋子以及屋前柳树下的那个坟冢,叹了口气,向着仙子福地的方向走去。 来到湖畔梦鸿冲着湖面一抱拳:“孩儿邹梦鸿,望乞师娘赐见!” 话音刚落,就见星光之下,湖水缓缓中分,瑞莲相叠,聚成了“莲路”一道。从幽暗的深处传来公主的声音道:“好孩子,师娘不能离开这莲池寸步,你顺着这条一路下来便可以到福地了。” 梦鸿点点头,恭恭敬敬地沿着莲路向下走去。来到尽头便是福地的洞门,公主已然与青莲、玉菡双姝在洞口相迎。梦鸿偷眼看了看玉菡,只见她始终低垂着眼皮不看自己,似乎还在赌气,心中不禁有些焦急,可当着师娘的面他无法表露太多,于是先上前一步来到公主的跟前拜倒在地:“孩儿拜见师娘! 41.第41章 :两难抉择 公主嫣然一笑,玉腕轻舒,向上一托,梦鸿就觉得身子被一阵柔和的力量轻轻扶起,就听公主道:“孩子不必多礼。快来里面坐下说话。”说罢便与双姝领着梦鸿进了福地。不过这一回并未去莲花台,而是进了洞门之后直接向右,在一颗明珠之下有一个颇为雅致的小亭。梦鸿走进了一看,原来是一块天然的巨石,只不过里头被完全给掏空,看着就如同一个半圆形的盖子。在这盖子的下面则是一个石桌与四张石凳。梦鸿与公主对面而坐,玉菡与青莲则在两边相陪。 桌上已然备下了香茶,公主为梦鸿倒了一杯笑着道:“孩子,今日听闻你在岸边说道已然领悟了‘逆转乾坤’之术。那便是神镜所点化的招数么?” “不错!”梦鸿笑着点了点头,继而便将那段时间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番——不过只是说到领悟“逆转乾坤”为止,并未提及与七使的争斗——说到那两句谶语的内涵,梦鸿颇是费了一番工夫,不过似乎公主与双姝对于这伏羲卦象并不知晓,故而任凭梦鸿如何努力——在石桌上比划着卦象图——始终无法令三人彻底听懂。 不过三人还是认真地听着,公主道:“孩子,如今那反噬之苦已经完全被治愈了么?” “是啊!”梦鸿道,“这‘逆转乾坤’练成之时,我体内的一切真气便畅行无阻了,丝毫没有半分凝滞的感觉。不单那样,如今我的功力也大大提升。不过这‘逆转乾坤’之术我只是刚刚领悟,接下来还需要不断的苦练方能更进一步。” 公主微笑道:“既然是这样,孩子今后可要用心修炼。” 梦鸿一抱拳道:“孩儿一定不会辜负师娘所恩赐的一切!” 公主闻言脸上微微一红,笑容中略含几分忧愁,梦鸿知道她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急忙转换了一个话题:“公主,今日白天那孩子莫非是我师兄闻靖寒的血脉么?倘若真是,屈指算来,那孩子应该已有四十岁左右的光景。怎么今日看来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难道是我的师兄另外还有一个孩子么?” “说起这个我倒是忘记了今天正是因此而邀请你过来。”仙子捋了捋头发,“这孩子确是当初你师兄被杀之时受重伤的那一个。这前因后果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我和青莲、玉菡云游至一处水畔。” 梦鸿听闻至此微一蹙眉,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公主知道他的心思,却也不接话,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在水畔瞧见一孩童倒卧在那里,于是急忙将他救起。检查了他的周身上下后发现他胸口有一个剑伤。虽然刺得不算太深,也并未伤及要害,只不过因为没有及时敷药故而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气息也已经十分的微弱。” “我的好侄儿啊!”梦鸿不禁赞叹了一句,将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到闻灵撤下金创药,蘸着自己的鲜血在粉皮墙上写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八个字时更是显得格外激动。 “嗯!真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公主也是赞不绝口,“那个时候,我和青莲、玉菡见到这孩子命在旦夕便倾力相救。过了几天,这孩子渐渐醒了过来。可是他除了知道自己叫‘闻灵’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把他带回福地,可没想到没过多久这孩子再次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 “唉!这件事真的要说起来可却是我的疏忽了。”公主说着脸上显出懊悔的神情。 “师娘,无论如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太过懊悔了。”梦鸿温言劝道。 “是啊公主。”玉菡为她又倒上一杯茶,“每次想起这件事你就显得格外难过。这并不是你的错啊。要说起来当时我们姐妹跟着你,我们一开始也没有发现这一点啊!” “到底疏漏了什么?”梦鸿皱了皱眉。 “我后来才发现,这孩子所受的并非是普通的剑伤。” “啊!”梦鸿突然间瞪大了眼睛,“难道是剑气!” “不错,正是剑气!”公主叹了口气,微蹙着双眉不住的摇头,“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然会以剑气来刺杀一个孩子。若是被普通的剑锋所伤,我这莲池的湖水可瞬息之间治愈伤口。可是这剑气的伤乃是深入骨髓筋脉,我这湖水却是丝毫起不了作用。当时我们察觉到这一点时,已然有些迟了。这孩子的筋脉已经尽废,脏腑也被暴戾的剑气凌迟殆尽。” “唉!我领教过那七使的剑气!”梦鸿闻言一跺脚,恨恨道,“确实非同小可。若非我领悟‘逆转乾坤’,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七使,哦不,如今应该称作八使,那八使之中却有几个高手。谢劲松我不曾领教过,可若是真的如同传言那般他的本领仅次于天枢使岳吟霜,那当真是一个可怕的角色,他的剑气也定然非同小可。” 公主见梦鸿说这些话时颇是激动,急忙关切地问道:“孩子,你已经与他们交过手了?到底因为什么?难道他们还是在记恨你的师父么?” “倒也不全是。”梦鸿颇是无奈地耸了耸肩,“那八使之中有混球也有明事理的。那个蠢材天权使吴泰文便始终将师父的旧恨挂在嘴边。不过那岳吟霜与方展图却不是那样。他们从梁伯那里知道了一切后便将这段往事给彻底放下了!” “素闻那岳吟霜极有担当,看来所言非虚。”青莲在一旁插嘴道。 “姐姐说的不错,岳吟霜的确令人敬佩。”说着他不禁想起了适才岳吟霜自断左臂之事。 “既然是这样……”玉菡满含深情地看了梦鸿一眼,为他将茶水续上却又立刻垂下眼皮不再看他,“他们又为何会与你起了争斗呢?” “唉!——”梦鸿看着玉菡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还在为了玉菡生自己的气而感到不安,还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而觉得无奈,接着他便将失手损毁神木林被七使及弟子先后为难之事说了一遍,不过他最终还是顾及了岳吟霜的脸面没有提及他突然发狂之事,只是将破解“天罡剑阵”之事略略提了一下。末了道:“当时眼看我的那招‘百川奔流’就可以将他们彻底击败,却不料那时北辰突然前来解围。就在片刻的工夫,竟然降下了三尺厚的鹅毛大雪,并在一瞬间将我的水球化作了冰坨。我的双脚被他的寒气给牢牢冻在了雪里,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这伏羲大人的剑灵当真是非同小可!” “哈!非同小可。”青莲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哦?姐姐莫非知道些什么?”其实在梦鸿的心中也始终有一个疑团,可却不知该如何去描述。 公主微微一笑:“我们只是听闻北辰大人曾经有过一段颇为传奇的际遇,只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际遇这世上恐怕只有伏羲大人与那当事者才会知道。否则以他不过八千年的修为,若要达到那样的境界恐怕是做不到的! 梦鸿听了颇是感觉有些失望,仿佛是刚刚被人勾起的兴趣又给硬生生地压了回去一般。 公主敲着他失落的神情知道他心里的所想,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梦鸿的手背:“孩子,有些事情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刻,一切都会明了。就如同你领悟这‘逆转乾坤’一般,皆是因缘际会。所以你又何必为这点传言而烦恼呢?” “嗯!师娘说得极是!”梦鸿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后,他突然发觉自己又一次将原本的话题给扯得太远,急忙趁着三人还未说话的当口道:“啊!对了师娘。说起来当时灵儿体内被剑气所伤,筋脉脏腑俱损,之后你们又是如何将他救活的呢?” 梦鸿说完三人俱是一阵沉默,玉菡与青莲注视着公主,眼神中充满了疼怜。“这个么……”公主说着抬起头,眼睛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前方,梦鸿顺着她的眼光偷偷一瞟,只见她所注视的正是那个莲花台,此刻正是深夜时分,台上的那面神镜发出一丝幽微的光芒。“难道说……”梦鸿一个激灵,心跳顿时加剧了起来。 公主看了看梦鸿的举止与神情便知道他已然猜到了因由,捋了捋秀发柔声道:“当时我们眼看这孩子命在旦夕,万般无奈之下我便去求诸神镜。神镜所示必须以我百年修为作为交换方能救得这孩子一命。” “果然!”梦鸿脱口而出,“师娘你为师父,师兄所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公主似乎生怕梦鸿过于担心急忙补充道:“却也还好,当时我为灵儿求诸神镜之时只是以三十年的修为作为交换,想来这点年月也应该足够了。” “一百三十年么……”梦鸿低下头,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还有孩儿的一百年,二百三十年的修为就这样付诸流水了么。” “孩子,这岂能用‘付诸流水’这四个字来形容呢?”公主劝慰着梦鸿,“你看你如今不是已然领悟了‘逆转乾坤’么?灵儿的伤势也已然无碍。这二百三十年的修为换来你师门有后,难道这还能说是‘付诸流水’么?” “师娘……我……”梦鸿一瞬间哽噎难言,左肘撑在桌面手掌紧紧地捂着嘴巴,似乎不想让自己痛哭出来。 公主冲着玉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慰一下梦鸿。玉菡默默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搭在了梦鸿的手背之上,梦鸿便与她紧紧地握在了一处,似乎再也不愿意分开。 公主柔声道:“孩子不用感到难过。师娘我当时确实无比自责,因为自己的误判让这孩子枉送性命,于是甘愿牺牲百年修为为其重塑心脉。之后一直将他安置于瑞莲台中静养。不过这三十多年来他始终昏睡不醒。之前救你的时候也是一样。 “不过,三月前这孩子渐渐苏醒了过来,伤势也已然痊愈,而且还恢复了不少记忆。只是这身子与心智却依旧是当年被我救起时候的样子。我这才知道他父亲是子弃的大弟子,只是他是因何受的伤又因何会倒在湖畔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梦鸿悠悠地叹了口气:“恐怕是他不愿想起吧!” “孩子你说的不错。我也曾这般想过。”仙子微微一笑:“这几个月来始终陪着他,并且将我所知道的关于子弃的故事全都告诉了他。后来他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师叔的时候,竟然兴奋不已,一直吵着要见见你。可惜我由于损耗了这两百多年的修为已然无法离开这莲池寸步,否则还当真会去那天心岛找寻你的消息。所幸今日你功成而归,也算了却了这孩子的一个心愿。” 梦鸿点点头:“看来我与这孩子当真有些宿缘,他和我在一起时显得格外亲热。” “如此我便再无遗憾了。”公主缓缓站起身子,走到石柱旁默默地看着远方的莲花台,“如今这天下与子弃相关之人只剩下你们……两个。你们可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番苦心。” 梦鸿闻言不禁心里一阵阵酸楚,起身冲着公主的背影深施一礼:“师娘!家师,梦鸿,灵儿,我们亏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更是因此累得师娘无法离开这莲池寸步,梦鸿心里实在是……”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孩子你无须如此自责。”公主转过身来缓步走到梦鸿跟前将他轻轻扶起,看了看他略显凝重的神情,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你师娘我原本乃是这莲池中的莲花仙灵。”说着指了指玉菡与青莲,“她们姐妹也是一样,不过年岁比我小一些。我勤修了一千年终于可以离开湖水云游四海畅行无阻。而骤失了几百年修为自然也就让我重新无法离开湖水一步,恐怕再要花费与之相当的年月才能恢复自由之身吧!其实真正苦了的是她们姐妹,她们始终说要陪伴我左右,而她们却是可以离开此地的。” 梦鸿听了急忙回头看了看玉菡,眼神中满是热望,可玉菡此时却低着头不再去看他,似乎不愿接受他的这番恳求。 公主知道他的心思,便拉着梦鸿的手走到了另一个角落,相去双姝已然有二十多步的距离。“孩子。”公主温言道,“你是不是喜欢玉菡那丫头?” “师娘……”梦鸿顷刻间羞红了脸,忸怩得反倒如同一个姑娘,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字,“嗯!” 公主见她这般窘迫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傻孩子,真的与你师父一个样。只是……” “师娘!只是什么?”梦鸿显得无比焦急。 “只是恐怕在你这‘逆转乾坤’之术大成之前,再也沾不得这半点儿女私情。” 梦鸿闻言当真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一时间呆立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转过僵直的身子回头看了看玉菡,只见她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梦鸿的心里有如刀绞一般。 “师娘,玉菡知道么?” “知道,我已然告诉过她。她今天黄昏时分可是对你有些埋怨么?你可别怪她,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有多难受也只有我能明白。” “原来……”梦鸿恍然大悟,“不会,梦鸿怎么会怪她。可是……” “孩子,这因缘之事皆由天意。不是你想要逃避便可以逃避的,却也不是你想要攫取就可以轻易获得的。不过如今放在你眼前的却也有两条路走,只是该如何去走全在于你自己的抉择。” 42.第42章 :恩师遗佩 “哪两条?”梦鸿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若是你贪享那儿女情长,便可与玉函厮守一生。只是那样一来恐怕你苦心得来的这‘逆转乾坤’之术将再无精进之日。” “这……那另一条呢?” “另一条则是你就此带着灵儿回你师父长眠的山谷,就此隐居,苦心修炼这‘逆转乾坤’,将来你定将以此神技为四海生灵立下旷世功业。孩子,你可想好了么?” “难道就没有双全之法么?”梦鸿迫切地注视着公主的双眼,希望真的能从她嘴里听到这第三种可能。对于此刻的他来说,终究是无法放下这儿女情长。可是如今这‘逆转乾坤’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招数,对于梦鸿来说,他不但是师父毕生的宿愿,而如今也是自己灵魂的归宿。 当他倾尽三年半的心血,终日忍受着这反噬的苦楚,却又无人可以言说,只能对着静默无语的师父的坟冢一遍遍地对着自己说话的时候,这种痛苦便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挥之不去了。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了玉菡,遇到了莲波仙子,她们可以一遍遍聆听着自己这些年的心酸与艰辛,这样纵使有着再大的痛苦梦鸿都会感觉不再那么难熬,尤其是当他的心里渐渐有了玉菡也将公主认作师娘。 然而,如今他已然领悟了“逆转乾坤”,一瞬间,往日的痛苦烟消云散,他如同站在青云端,悠闲地俯瞰着尘世的纷纷扰扰。当他急于将这份喜悦分享给自己最爱的两个人时,他却发觉她们已然无法明白自己的感受。她们就好像站在半山腰上,无论你怎样去向她们描述着云端的胜景,她们都全然不能明白一样。梦鸿突然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可是他却是那样依赖并且享受着这份孤独。若是此刻——甚至在以后的岁月他也时常这样去想——让他再一次回到三年前的那个样子,可他的身边却有着玉菡的陪伴,他是否真的愿意看到这一切变成真实。这个假设,他无法回答,也最终没能成真。因为此时他看着师娘的眼眸,已然在心里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可纵使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残存着一丝侥幸。“双全之法,比如有一天,我真的将这‘逆转乾坤’练到大成,难道……难道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能和玉菡在一起么?” “大成?”公主转过身子看着远处的莲花台,“何为大成?” “这……大成,那就是……那就是到了顶峰,对!到了顶峰!”梦鸿一边说心里却也产生了一丝怀疑,而这一点立刻便被公主给看了出来。 “连你自己也发觉这是不可能的了吧?”公主笑了笑,“这世上哪里有顶峰呢?孩子,你听我说。虽然师娘并不能领悟你所说的这‘逆转乾坤’的精妙,可是这世间的道理却都是相通的。‘逆转乾坤’以我的愚见,不单是这五灵之术,恐怕也是穷竭天地万法的无上之道。亘古以来,你是第一个领悟到它的人,纵使是伏羲大人却也没能做到。” “这……师娘此言也未免太过夸张。孩儿虽然领悟了那‘逆转乾坤’,可却连北辰大人的一招都无法接下,更何谈是伏羲大人呢?” “孩子,你如此聪敏难道还没有明白这一点么?”公主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梦鸿的脑门,“孩子,那昆仑山再高也有巅,终究是无法到达苍天之上。可是你所领悟的这‘逆转乾坤’乃是一条直通苍天的大道,如今或许你的位置不过是昆仑山的山脚,可终有一天,只要你沿着这条大道一直走下去,你便可以在云端俯瞰这巍巍昆仑了。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不单单是北辰,纵使是伏羲大人也未必会是你的对手了。” “这……师娘……不不不!师娘你这话梦鸿此刻还无法明白。”梦鸿说着连连摆手,过了一会儿他才紧缩双眉回复道,“这条路只能我一个人去走么?” “只有你能走,虽然如今是前无古人,可将来或许会有来者,但是眼下却只能你一个人去走,心无旁骛地去走,不能有丝毫杂念,不能再有丝毫的退却。因为你要明白,承载了无上大道之人倘若当真暴殄天物,他所遭受的天罚将会是寻常人难以承受的。”公主说到最后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拍了拍梦鸿的肩膀,“孩子,为难你了,你是上天所选的人,师娘所能做的只是让你明白这一点。” “嗯!孩儿明白!”此刻他已然更加决然,回头又看了一眼玉菡,只见她此时正在深情地望着自己,“玉菡她……” “她知道,她全知道。孩子,你知道么?”公主也转头看了看玉菡,眼神中露出了无尽的疼怜,“适才我所对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玉菡让我转达的。” “玉菡?”梦鸿回头看了看心上人,又看了看公主的眼神,突然间全身如同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他转身看着那莲花台上幽暗的神镜,“难道……难道……不对啊师娘!当时玉菡说这镜子一年只能使用一次么?如今距离师娘上一次为孩儿请示不过半年啊!” “那神镜乃是汲取天地间的至阴之力。到了亥月,天地间至阴之力达到了极盛,这面神镜便会慢慢恢复它的神力。而到了子月,它的力量又恢复如初。故而这一年的界限便划分在这亥子交汇之夜。” “原来如此!”梦鸿突然想起了师父为自己所画的那张月份卦象图,“记得师父曾说,那子月乃是十一月,所对应的卦象乃是‘复’卦。没想到这竟是与它这般契合。” “伏羲大人的智慧确实非我等所能领悟,也许这也是天地间的另一条大道吧!” “玉菡……她……她为我耗费了多少修为?”梦鸿念及此事心里惴惴不安。 “三百年。” “啊!”这短短的三个字就如同一道惊雷一般震得梦鸿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间,梦鸿肩头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柔,他一回头,却见玉菡已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伸出玉腕搭在自己肩上。 “玉菡!为什么,值得么?”梦鸿感觉喉咙有些哽噎。 “公子,今后你要多保重。如今我与公主一样,恐怕也再不能离开这莲池半步了。也不能相伴在公子身边了。公子若是还想吃那‘七心月’只需来我莲池湖畔,玉菡定当为公子双手奉上。” “别说了……别说了……”梦鸿早已泣不成声。突然就见他“噗通”跪倒在两人跟前,“师娘,姐姐,大恩梦鸿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罢叩首再三。两人明白定要让梦鸿这样做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只是见着梦鸿奔涌的泪水两人也不禁偷偷回过身子拭去眼角的泪花。 “公主,快要天亮了。”就见青莲在亭中冲着三人微微一欠身。 公主点了点头:“孩子,如今一切的因果你已然知晓,路也由你自己选好。天快要亮了,想必灵儿也该醒了。你快回去吧,好好照顾那个孩子,今后若是想念师娘与这丫头,你可随时来看我们。” 梦鸿擦去眼角的泪痕:“孩儿一定不辜负师娘所托!”说罢转身出了福地,踏着莲路回到了岸上。 回到李老头的家中时,闻灵已然睡醒,看神情颇是有些慌张。见梦鸿归来小嘴一噘赌气道:“叔叔去了哪里?竟然留下灵儿一人在这里,刚才我好像听到了狼嚎的声音,吓死我了!偏偏叔叔又不在身边……”说着说着,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从那肉嘟嘟的小脸上滚落下来。 梦鸿见了心中霎时间满含了歉意,便一把将闻灵紧紧搂在怀里道:“灵儿乖,都是叔叔的不是。叔叔没有去别处,那个救了你的仙子姐姐以前也救过我,白天我原本想向她当面致谢。这不你来了,于是就张罗着先让你住下,等你睡了叔叔再去感谢那个仙子姐姐,毕竟她对于我们叔侄来说都有着很大的恩情。你说是吗?” 闻灵听了这才擦了擦眼泪道:“嗯!仙子姐姐对我可好了。还有她身边的那两个姐姐,一个叫青莲,一个叫玉菡,天天陪我玩。不过我总觉得和姐姐玩不带劲,于是她们就说我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叔叔。所以啊,以后叔叔可要天天陪灵儿玩啊!” 梦鸿笑道:“好好好!叔叔以后当然会天天陪着灵儿,直到有一天灵儿长大了,觉得和叔叔玩也腻味的时候为止,你看好么?” 闻灵从床上一蹦而起,拍手道:“叔叔可要说话算话!” 话音刚落,就听“当”的一声脆响,一个东西从闻灵的腰间掉落在地,梦鸿拾起一看乃是一个玉佩,看着颇是眼熟,像极了自己师父生前所佩戴的那一块。于是便问道:“灵儿,你还记得这个玉佩是谁给你的么?” 闻灵接过玉佩道:“灵儿记得!这玉佩是太师父给我的。” 梦鸿点了点头:“灵儿,你还记得太师父的名字么?” 闻灵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灵儿不太记得了,就记得他特别高大,满脸都是胡子,经常抱着我用胡茬来逗我,哈哈,我都被扎怕了,现在想起这事还觉得脸颊和脖子痒痒的。” “想来太师父是把你当成他的亲孙儿一样疼爱了。”梦鸿说着也不禁在脑海里想象着师父逗闻灵的场景,“对了灵儿,你还记得他为何要送你这个玉佩么?” 闻灵撅着小嘴摇了摇头:“这倒不记得了,好像是我见到这玉佩很喜欢,他就送给我了。不过我父亲倒是非让我还给太师父,说那是太师父十分重要的东西,不过太师父倒是很慷慨,执意要我收下,我父亲也就不再拒绝。叔叔,这玉佩对于太师父真的如此重要么?” 梦鸿又将玉佩握在掌心只觉得触手生温,隐隐有祥和之气。放在眼前端详了许久,只见这玉佩的形状颇似半朵瑞莲,心中已然明白这玉佩原本是一对,定是莲波仙子当年赠送给自己师父的定情信物。 此刻他瞧着手中的这块玉佩脑海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愣了片刻一拍脑袋:“唉!我只说总有一件什么事情给忘记了,原来是将水晶屋中揣在怀里的玉佩给交还师娘。”想着他伸手摸了摸怀里,那半块玉佩依旧贴身戴着,他想此刻还回去又怕再次经历临别的痛苦,“还是过一阵子吧!”他暗想。 “是啊!”他看着闻灵的大眼睛,“你梦鸿叔叔之前也只是听你太师父提起过。当时我在他屋里看到过一个盒子,不过里头却是空的。那凹下去的地方与这玉佩的形状是一样的。我当时就问你太师父,他说这块玉佩是他与他最心爱之人的定情信物。不过当我问他那玉佩去了那里他却没有告诉我。”——其实当年子弃倒从来没有那么明地向梦鸿表露过自己与莲波仙子的那段感情,可是如今在梦鸿看来却已经无须再去向闻灵隐瞒什么。 “如果这玉佩当真是师父送给闻灵的。”梦鸿想,“那么当时师娘救起灵儿的时候定然是会瞧见的。就算当时没有发现之后也定是会发觉的。不知道师娘看见这玉佩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可是记得师娘说过,师父每隔一阵子都会去莲池看望师娘,那个时候灵儿应当还在瑞莲里头静养吧。难道师娘从来也没有和师父提起过么?还是说师娘提起过可师父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唉!”想着他又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邹梦鸿啊邹梦鸿,你这爱胡思乱想的毛病究竟何时可以戒掉!那个樵夫说得对,你就是庸人自扰。也许当年师父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如今灵儿安好的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如今你的使命就是带着灵儿快些回精灵谷隐居,同时自己好好修炼‘逆转乾坤’,不要辜负了师娘的一番苦心!” 梦鸿正想着,突然间就觉得自己的头发被闻灵猛地一揪,继而闻灵的小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来回的抓了起来,不禁吓了一跳,急忙一缩脖子冲着闻灵道:“灵儿……你做什么?” 43.第43章 :傅群其人 那闻灵听说仙子姐姐就是自己的太师母,一对大眼睛睁得更圆了。可他刚要问话就见梦鸿一个人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脸上的神情也是怪里怪气,于是生生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他等了一会儿,可见梦鸿还是那个样子,更是突然狠狠敲着脑袋,以为又有虫子掉到了他的头发里,急忙从床上跳起来去给梦鸿挠头。 “叔叔,你的样子好怪,是不是又有虫子掉到你的头发里了?我瞧你刚才一个劲地敲脑袋。” “啊!不不不!”梦鸿这才明白必是自己的样子又吓着了孩子,急忙连连摆手,“傻灵儿,这屋子里哪里会有毛虫。” “哼!灵儿可不傻!”闻灵一撅小嘴。 “好好好,我的灵儿最是聪明伶俐。来,这玉佩你还是戴着,你可要记得这是你仙子姐姐,哦不对,如今你该叫她太师母,这是你太师母与太师父最为重要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能给弄丢了啊!我想我们聪明伶俐的灵儿一定不会那样做的,对吗?”梦鸿说着冲闻灵扬了扬眉毛。 “那是那是,灵儿绝对不会弄丢这个玉佩的!”闻灵一拍胸脯,“灵儿向叔叔保证!” “好!”梦鸿说着便想将玉佩为闻灵戴回去。不料触手之处他摸着两个穗子,托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只见其中一个上头绣着“开阳”二字,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当初梁翁所说的话,问道: “灵儿,这两个穗子你还记得是从哪里得来的么?” 闻灵瞪着眼睛看着穗子:“莫非叔叔认得么?” 梦鸿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灵儿,对于你父亲你还记得多少?” 突然耳边传来了阵阵抽泣声,梦鸿一抬头就看闻灵的双眼已然满是泪水,稍稍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泪水就从脸颊上滚落下来,急忙问道:“灵儿,为什么突然要哭?难道是叔叔哪里说错了么?” 话音刚落,只见闻灵一下子扑进了梦鸿的怀里,失声道:“叔叔!你要替我父亲报仇啊!呜呜呜……” 梦鸿心里猛地一下抽搐,暗道:“看来这孩子确实记得那一晚的事情。可是一直压抑在心底,用谎话在欺骗着自己,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地方。小小年纪——嗯,他的心智应当还停留在那个时候——竟然坚强到这个地步。之前看他蹦蹦跳跳的模样当真被他给骗了过去。这会儿他遇到了我,已然把我当成了他最亲的人,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吧!”猛然他想起闻灵在自己回来的时候说他听到了狼嚎,而这莲池又哪里有野狼呢?想来想去或许是他脑海里始终记得那一晚的梦魇,毕竟一切误会的因由都是由那群可恶的狼妖而起。 “对!定然是这样的!”梦鸿喃喃自语道,想着轻轻地拍着闻灵的后背,“灵儿别哭,叔叔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能告诉叔叔当晚为何要取下这两个剑穗么?” 闻灵擦了擦泪水:“他们杀了我父亲,可是……可是我打不过他们。本来想把他们的宝剑给拿走,将来用那柄宝剑替我父亲报仇。不过那剑好沉,我拿不动。我看这穗子上似乎有字,于是就将它们取了下来。将来说不定还能找到这两个坏人!” 梦鸿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思前想后还是没把谢劲松与梁墨髯已死之事告诉他,只是轻轻地拍着闻灵的后背:“好孩子,杀父之仇自然是不共戴天。可是如今你还小,听你太师母说那晚你受了很重的伤,她也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把你救回来的。所以你要先好好修炼本领才能有朝一日替你的父亲报仇雪恨啊。” “这些我知道。”闻灵点了点头,“仙子姐姐,哦不,是太师母都对我说了,她送我到你这里就是嘱咐我要好好和叔叔学本领,叔叔你会答应的吧?” 梦鸿微笑道:“当然会,到了叔叔的家我一定会把所有的本领都传授给你。”说道此处梦鸿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灵儿,你可还记得你父亲遇害的地方么?若是记得,我想将他的遗骨带回谷中,和我们师父合葬在一起。相信你父亲和你太师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闻灵听了颇是有些难过,摇了摇头:“这……灵儿当真有些不记得了。”说着眼圈一红。 梦鸿急忙安慰道:“灵儿不要哭,叔叔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父亲的遗骨。相信叔叔好吗?”闻灵点了点头,梦鸿笑道,“乖孩子!好了,我们也该走了。这儿离叔叔住的地方还要走挺远的路呢!” 说罢,叔侄二人又向李老头讨要了一顿早饭,李老头似乎还颇是有些恋恋不舍。更是问及了凭吊之事,梦鸿便将昨晚的事情略略说了一番,不过并未提及岳吟霜与方展图之事。 李老头叹了口气:“唉!好容易看到你们来了,就这样要走了。”说着俯下身子摸了摸闻灵的脑袋,“孩子,老爷爷烧的肉可好吃么?” “好吃极了!”闻灵大声道。 “好好!”李老头站起身子冲梦鸿道,“年轻人,稍等我一会儿。” 说罢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扎好的荷叶包,鼓鼓囊囊的。 “哇!是香肉!”闻灵鼻子尖,忍不住跳了起来。 “是啊是啊!带在路上吃吧!若是有一天想我老头子了,孩子可还记得回来看看我。我呀,再给你做好吃的,你看好么?” 闻灵不答话,用眼角偷偷看了看梦鸿,梦鸿笑着接过了荷叶包冲着老爷子千恩万谢,李老头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两人送出了门。 起初梦鸿想要雇一匹小马供闻灵代步,不料闻灵执意不肯,说道:“叔叔可不要小瞧我。我父亲虽然没教我本领,不过我从小可没少下工夫。不信叔叔就走着瞧吧!” 梦鸿笑道:“从这里到叔叔的住处少说也要好几百里。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真的没问题么?” 闻灵撅起小嘴道:“叔叔不信我们可以比一比!”说罢做出一副准备起跑的姿势。 梦鸿心说:“灵儿的岁数按着要大我十多岁。只不过因为在琉璃床中沉睡了那么多年故而这心智依旧是十岁孩子的模样。也罢!姑且看看这孩子的根基究竟如何。”想罢指了指远处的一片林子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赛一赛,看看谁先跑到对面的那个林子。” “好!灵儿是不会输的!”说罢撒开脚丫子向着林子的方向疾奔而去。 梦鸿颇是吃了一惊,暗想:“看来这孩子所说不差,这脚下的功夫可着实不弱。太好了!”想着便紧紧地跟在身后。 约莫跑了十几里地,终于见闻灵放缓了步伐,梦鸿来到他身后道:“灵儿的根基当真扎实,叔叔见识到了。好了,你赢了你赢了。” 闻灵闻言停下脚步冲梦鸿调皮地一笑:“灵儿没有骗叔叔吧!嘿嘿” 说着叔侄俩找了个树荫略略休息了一番。自此晓行夜宿,到了夜晚便在野外简单的搭一个小屋,升一堆篝火。闻灵见到梦鸿的法术兴奋异常,吵着要学。梦鸿自然满应满许,答应他到了谷中便传授。就这样走了三天,终于回到了精灵谷。刚一入谷,闻灵突然拍手大叫道:“叔叔快看!叔叔快看!这里有好多的精灵啊!”梦鸿闻言就是一愣,环顾四周,却是空空如也。 闻灵看着梦鸿那诧异的眼神道:“叔叔,怎么了?” 梦鸿道:“灵儿,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精灵啊!啊!有好多呢!” “精灵对么?”梦鸿屏气凝神,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依旧什么也没有瞧见,“灵儿,可是叔叔似乎没找着呢。” “看!这里这里。啊!那里也有,好多呢!叔叔瞧不见吗?怎么大人都瞧不见啊!太师父,我父亲都说瞧不见,还说我是活见鬼,真是的。” 梦鸿心想:“我在这谷中住了三四年,只知道这儿叫做‘精灵谷’,可当真从没见过什么‘精灵’。当时曾经问起过师父,不过师父也没能答上来。有一回我还差点把萤火虫当成精灵,着实被师父取笑了一阵。最后追根溯源问起为啥这个谷会有这样一个名字,师父说是他云游到这里的时候在谷口有一块碑,上面就写着‘精灵谷’三个字,后来师父云游归来时碑石已经不见了。我按着师父所说的方位也颇是找寻过好多次,压根连个石碑的残块都没有见到过,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想到这儿梦鸿将闻灵从地上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冲他柔声道:“灵儿,你能告诉叔叔这精灵生的什么模样么?” “嗯……让灵儿看看。”闻灵托着下巴,来来回回看了几遭,“有的红红的,有的蓝蓝的,有的是紫色的,有的是黄色,还有的是绿绿的,主要就这么几种颜色吧。至于样子,灵儿真的讲不出,反正都挺怪,有的生着三只眼,有的只有一只眼,啊呀,实在说不过来啦。叔叔看不见真是不好,否则就可以让他们陪灵儿还有叔叔一起玩了。” 梦鸿笑了笑:“灵儿,既然你父亲还有太师父都看不到这些精灵,那么这‘精灵’二字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闻灵道:“啊!这个我记得,我记得!灵儿小时候,有一次和父亲在外头玩儿。那天晚上,我看到那些会发光的小东西,很是可爱。可是我父亲却始终说他没有看到。我和父亲正在争辩的时候,不知道从那里来了一个人,通报姓名后好像我父亲认得似的。但是刚见面的时候记得父亲似乎不认识他。” “哦?灵儿你好好想想,那人有说起自己的名字么?” “嗯……让我想想啊!”闻灵说着挠了挠后脑勺冲着天空看了半晌,“嗯……我就记得他姓傅,好像叫傅群。” 梦鸿一皱眉:“傅群?真的是叫傅群吗?” 闻灵点了点头道:“嗯……好像是这个名字,姓傅是多半不错的。但是那个名字怪怪的,我当时还问过,父亲后来在沙地上给我写过他的名字,不过那个字我不认得。” “哦”这人还真是挺神秘的,也不知道我师兄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 “嗯,灵儿记得那一天通报了姓名后我父亲似乎对那人显得十分尊敬。后来还戏称他是我父亲的太师父。不过那个人倒是不让我父亲这样称呼他。”说着回头看了看梦鸿,“叔叔,你听说过我太师父的老师吗?” “你太师父的老师?这我倒是真的没有听说过。”不过梦鸿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脑子似乎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不过一时间却记不起来,“嗯,那也没办法了,只能以后等灵儿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叔叔吧!” “嗯嗯!灵儿只要想起来就一定告诉叔叔。” “好的!”梦鸿说着便把闻灵又放到地下,搀着他的手两人有说有笑进了谷。此刻已然快到黄昏时分,他们自清晨出发走了整整一天。原本梦鸿顾念闻灵的身子考虑走得慢一些,不过当闻灵知道精灵谷已然不出一日的路程便硬是要梦鸿加快脚步。李老头的香肉早被闻灵消耗殆尽,玉菡的“七心月”梦鸿大半年的光景只吃了十四五块,而剩下的那几块则是被闻灵在几天里风卷残云般的扫荡一空。侥是凭借着这藕饼的劲道闻灵这一路走来并不觉得饥肠辘辘。不过这会儿孩子却着实有些走不动了。 梦鸿没料到闻灵那惊人的食量,于是这几天几乎把所有的吃食都让给了孩子,闻灵急着赶路有时走不动梦鸿还得背着他,常常把邹梦鸿累得眼冒金星。故而当他俩刚进谷闻灵说起看到精灵之时,梦鸿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他也瞧见了,后来才发觉那只是自己疲累之后出现的幻象罢了。 “叔叔,灵儿有些走不动了!” “太好了!”梦鸿暗想。“那我们在这块石头上歇会儿吧!” “叔叔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咱们歇上小半个时辰再走。估摸着天黑前就能到了。” “好啊好啊!叔叔我正好有点饿了,到了家你会给我做好吃的对吧?” “呃……”这一下可着实把梦鸿给问住了。他离开精灵谷已经快要大半年的时间,家里可是一无所有。不过当着他不愿扫闻灵的兴,脑子里一边在盘算对策一边答道:“嗯!叔叔的手艺可是不会比那李老伯差的!” “太好了太好了!”闻灵高兴得直拍手。就在这会儿飘来一阵清风,吹在梦鸿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之上顿时感觉无比的凉爽。他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惬意,回头看着清风吹来的方向痴痴发愣。就在这时突然听得闻灵大叫道:“啊叔叔!叔叔!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个人的名字里有一个‘风’!” 44.第44章 :爱侄有难 “风?”梦鸿喃喃道,“傅群风么?” “不是不是。”闻灵摇着脑袋。 “那又是什么?”梦鸿暗想,“这‘群’字和‘风’字读着可是全无相似之处。” 只见闻灵眯着眼睛,突然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啊叔叔,我想起来了。不是名字里头有风,我记得父亲是说那个名字是风的意思,好像是挂什么东西的……” “风?挂什么东西?”梦鸿一激灵,“难道是卦象?若是这样说来风的卦象乃是‘巽’。啊!苻巽!” 想罢梦鸿急忙道:“灵儿,莫非此人是叫‘苻巽’?”说着便抄起一块碎石在泥地上写下了一个“巽”字。 闻灵见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字。这个字可真是古怪,原来是读‘迅’啊!” 梦鸿点点头:“不错!这‘巽’乃是先天八卦中象征风的一个卦象。嗯,其实叔叔也只是一知半解,当年只是听师父提及过。回到谷中我还要看看太师父是否留下这方面的书卷。如果有,等叔叔学会了一定教给灵儿,你看好么?” 闻灵拍手道:“好好好!叔叔一定要守信哦!” 梦鸿笑着摸了摸闻灵的脑袋:“叔叔自然言出必行。对了灵儿,这苻巽出现后说了些什么?” 闻灵道:“啊对了对了。当时他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对我父亲说,说是我并没有乱讲,的确有那些小东西,那‘精灵’二字也是他告诉我的。” “哦?他怎么说的?灵儿还记得详细一些么?” “嗯,我也记不全。好像他说这天地间的生命都有三魂七魄。不过一般的动物死了魂魄也就散了。那些修为高的则会散的慢一些,如果能够被它找到一个新的肉体那么很有可能就会重生。” 梦鸿点点头:“这个说法我倒是听师父说起过。难道这精灵也是这样来的么?” “嗯!”闻灵点点头,“那个苻伯伯说有一种特殊的情况,那就是如果这个妖灵正好是以什么五灵之力其中之一来修练,比如有些会喷火的妖怪,那就是以火灵之力来修炼的。他们死了以后如果正好遇到了与相匹配的灵力那就有可能会变成这精灵——唔,好像苻伯伯说这精灵也算是鬼灵的一种吧。 “不过这些精灵如果修为不足,一般人是看不到的,非得到了一定的程度常人才能看到,而且一旦到了常人可以看到的时候又不能算是鬼灵了,啊呀反正好复杂的,灵儿一时也说不清楚呢!后来我问他那为啥我能看到精灵但是大人们看不到,那个苻伯伯就摸着我的脑袋一个劲的笑,也不多说,真是古怪的人。” 梦鸿哈哈一笑:“苻伯伯是想夸你天赋异禀呢!你还说他是古怪的人。” “咦?对了!”闻灵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叔叔你也认得这个苻伯伯吗?刚才我看你还写出了他的名字来着。” 梦鸿摇了摇头:“不认得。不过在你太师父的卷轴中曾经提及过。你太师父有一招绝学名唤‘崖顶冽风’,就是这位苻巽传授给他的。”说到此处,梦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早在半年前就隐约出现在脑海里的念头—— 当时他在领悟那“逆转乾坤”之时回想起了精灵谷中子弃所传授的那张卦象图。当时他原本还想继续细究,不过因为师父身子不适而作罢。此事后来也渐渐搁置了下来。大概一个多月后,梦鸿与子弃无意中又说起了这‘伏羲卦’,不过这一次梦鸿倒是没有再追问上一回悬而未解的疑虑,只是问及当年子弃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东西。子弃只是回答是一位仙人所授,不过当梦鸿问及仙人的名字师父便不再多言,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梦鸿领悟那乾坤逆转精要之时,除了想起了师父的那张图,还顺带又回忆起了师父三缄其口的那位仙人。梦鸿暗想:按着师父的性子,那些对他有恩之人,他万万不会如此不愿提及姓名。不过当时由于他急着钻研那“逆转乾坤”故而也没在细想下去—— 而此刻梦鸿听闻灵提及“苻巽”这个名字,脑海中就是一激灵:“难道传授师父‘伏羲卦’之人就是这个苻巽么?”这个推测并不是毫无根据,以他对于子弃的了解,师父这一生真正可谓对他有点化之恩的无非就是两个,那莲波仙子已然是自己的师娘,而剩下的就只剩下那个书卷中提及亦是豪饮之辈的苻巽。可是这位苻先生师父在有生之年几乎没有说起过他的名字,连为梦鸿指点“崖顶冽风”之时似乎也对于这个名字有所顾及似的,就好像与那人有过什么约定,终身不允许与别人“说”起自己。不过师父最终还是讨了个巧,将他的名字三言两语记录在了书卷里。 可他转念再一想:“恐怕苻巽这名字多半是随意给起的。他给师父传授‘崖顶冽风’于是名字里就有一个‘巽’字。这一点就和那个樵夫姓‘乔’一样的蹊跷。对啊!若说是巧合可也真是巧合。苻巽乃是师父的恩人,这樵夫也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一个引路人。唉!这里头似乎总给人一种隐隐的不安,仿佛自己与师父的背后有着一个什么人在暗中操控着自己的命数一般。可拥有这般强大的本领这人又会是何等角色呢?”梦鸿最近心里总是在琢磨这个樵夫的身份,如今又突然说起了苻巽,脑子里顿时间乱哄哄的,“师父生前似乎曾暗示自己得到过一张六十四卦宫格图,可是我却始终没能找到,是真有这张图还是师父信口一说呢?不对,师父绝非信口雌黄之人,看来多半是我太过粗心。过些天我一定要再去找找,此事恐怕一定要探出个究竟来!” 他一个人正陷入了沉思,突然听得闻灵的声音,便生生将自己给拽了回来:“啊!”闻灵道,“‘崖顶冽风’。这招数我见太师父和父亲使过。记得那个时候太师父还夸我父亲学得快呢!” “哦?有多快?”梦鸿的好胜心一直十分强烈,对于自己的这位师兄他可谓是一无所知,如今听闻灵说起师父曾经夸奖过他的本领,那倒是真的要问问清楚。 “哈!这个我可不记得了。反正当时太师父很高兴的样子。说是那一招他自己练了好久,结果我父亲不到十天就练得十分精熟了。” “哦,这样啊。”梦鸿点了点头,暗想:“看来自己的这位师兄也着实了得,可以想见当年师父知道他被谢劲松杀死以后是怎么样的痛心疾首了。” “对啊对啊!”闻灵见梦鸿脸上的神情似乎带着几分赞同,心里颇是得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闻灵活动了一下筋骨:“叔叔,叔叔,灵儿歇够了。嗯……”还没说下去就听肚子里传来“咕——”的一声,小脸蛋霎时间涨得通红,害羞地看了梦鸿一眼,“叔叔……我们快回家吧,灵儿……灵儿……饿了……” “好!”梦鸿点了点头,此时他也缓过了劲,虽说依旧没有吃东西,不过这股子饿劲挨过去之后此时也不感觉有多么饥饿了,于是他搀起闻灵的手说道,“走吧灵儿,一会儿就到了。” 叔侄二人就这样边说边走,突然草里似乎有东西在作响,梦鸿一瞥之下似乎是只野兔,心里暗暗窃喜:“我正愁今晚没吃的呢!”想着对闻灵道:“灵儿你在这里等着,叔叔去抓一只兔子回来,今晚给你炖汤喝你看如何?” “好啊好啊!”闻灵拍手道。 梦鸿说着便蹑手蹑脚向草丛走去,那野兔见了急忙想逃,可是在梦鸿面前这完全就是徒劳,小施法术便手到擒来。梦鸿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搀着梦鸿,不到一刻便回到了阔别大半年的草庐。 到了家中,见一切如昨。又去了趟师父的房间,瞧着里面的陈设不禁又让他想起了师娘的水晶屋,他心里颇是一阵感慨。继而去到厨房开始做起饭来。 终于将闻灵的肚子给塞饱,梦鸿道:“灵儿,跟叔叔来一个地方。” 闻灵见梦鸿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不知道要去哪儿,心里颇是有些打鼓。梦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我带你去看看太师父。”说着便领着闻灵来到了当年自己陪伴师父的地方,不过此时这个简易的草庐已然被风吹倒。 梦鸿来到子弃的墓前,先是磕了三个头,继而拉着闻灵的小手指了指墓碑:“灵儿,这里就是你太师父埋骨之处。来!给太师父磕三个头。” 闻灵立刻跪倒在梦鸿身边认认真真地磕起头来。 梦鸿欣慰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墓碑上自己所刻下的字,心里暗暗说道:“师父啊师父!梦鸿终于悟出了逆转之术,可恨不能在师父有生之年为你老人家祛除痛楚。此番去那天心岛收获颇丰,知道了我师兄的故事,遗憾梦鸿没能见他一面,更没能找回他的遗骨。不过苍天有眼,我把闻师兄的唯一血脉带回来了。今后,梦鸿会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他,希望不会令你失望。” 正想着,只见闻灵站起身子,冲着墓碑高声道:“太师父,灵儿一定会好好学本领的。请你老人家一定放心,灵儿绝对不会比我父亲差!” “好孩子!”梦鸿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起,叔叔就会教你本领了。你可千万不能偷懒哦,叔叔可是很严格的。” “哈,知道啦叔叔!”闻灵笑着吐了吐舌头,“灵儿可不会输给你!” “这才是我的好灵儿!”梦鸿点点头,“灵儿,叔叔先带你回屋歇息吧。” 说着便领着闻灵回到师父的屋中:“灵儿,这里是当年太师父的屋子,今晚你就现在这里歇息吧。如果想念太师父了就和他说说话,我想太师父一定会听到的。”说罢便将闻灵抱上床,宽衣盖上被子。闻灵当真累了,原本还想向梦鸿道个别,可不料脑袋碰着枕头便沉沉睡去。梦鸿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先去了自己的屋子,从那里捧出了一坛存放多年的酒,又去厨房取了三个酒碗,这才向着师父的墓前走去。 来到墓前,梦鸿先倒上三碗酒泼洒在地上,接着又倒上三碗供在坟前。自己则端起酒坛慢慢地喝了起来。边喝边道:“师父,此番去那天心岛我见到了你口中的七使,如今应当是叫八使才是。说起来这些人里倒还真有几个人物,倒也并不是如师父所说的那般不堪。尤其是那岳吟霜,梦鸿如今对他可是敬佩得紧,师父你不会怪我吧?来!师父,干杯!” 说着仰脖喝了好大一口酒:“不过那些人里确实有几个窝囊废,尤其是那个吴泰文。根本不堪一击,你当年说他不是谢亮的对手一点也不错。那七使有一个什么‘天罡剑阵’,效法北斗七星的形状,确实了得。可你知道么师父,这阵法的命门已经被我给发现了,你猜是哪儿?嘿!就是那个天权使的位置!对,就是那个大勺与勺柄枢纽的位置,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却站着这样一个脓包,当真是令人感到可笑无比。 不过么!那岳吟霜也确实了得,发现了这个命门以后立刻变换了站位,立刻威力陡增,徒儿险些败在他们手下。若是他们一上来便以这样的阵势对付我,徒儿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不过万幸一开始那儿是吴泰文,这样的人我都不知道为何还占着那个位置不愿让给更加年轻有为的后辈。看起来那个北辰尊者也着实昏庸不明事理!” “对了师父!”说起北辰他似乎又有了几分感触,“那北辰太过了得,徒儿并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在他面前恐怕走不过三招。不过师娘……啊,就是那位莲波仙子,虽然你当年一直都没有向我多说她的事情,不过如今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师娘了,嘿嘿,师父你不会怪我乱说吧?” 说着喝了一口酒:“师娘说我若是勤练这‘逆转乾坤’,终有一天会超过北辰尊者,没准还能超过伏羲大人。哈!挑战北辰徒儿还真是有些期待,不过伏羲大人徒儿可就不敢多想了。 “说起来师父,我们欠师娘实在太多太多了。徒儿能领悟这‘逆转乾坤’全是她牺牲修为换来的。还有灵儿的那一条命。唉!真的,师父,我们师徒三人亏欠她的太多太多了。那一年你说要去外头沽酒,一去十天,应该是去了师娘那里吧?师娘总念叨着,她多想能多留你呆上几天。唉!如今她牺牲了那么多的修为,已经无法离开那莲池半步了,否则此刻她一定会在这里向你倾诉衷肠……”说到此处梦鸿不觉暗暗垂泪。之后,他每回忆一段往事,便满饮一碗烈酒,到得中夜已尽三坛,渐渐觉得有些昏沉,便在墓前酣然入睡。 待到酒醒之时,已是天光大亮,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梦鸿心中暗暗自责道:“遭了!光顾着培师父,不知道灵儿是否已经在等我了!” 急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准备向住处而去。突然间梦鸿觉得大地有些微微颤动,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酒没醒。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现这并非是错觉,一旁的树木也被震得枝叶乱颤。正在诧异间,远处传来闻灵的哭喊声:“叔叔救命,叔叔救命啊!” 45.第45章 :晴天霹雳 梦鸿闻言大吃一惊,急忙向着声音而去。才跑了不多远,只见闻灵如丢了魂一般发疯疾奔。看到梦鸿,大叫道:“叔叔救命!叔叔救命!”有怪物,好大的一只狼啊!”梦鸿一把将闻灵揽入怀中,放眼望去,只听远方密林中传来阵阵狼嚎,声音甚是可怖。 不多会儿,密林中五人合抱的大树瞬间翻到一片,就如同一堆竖起的枯枝被瞬间碾倒一般。再一看,只见一头巨狼咆哮而出,熊熊烈焰在口中翻腾不息。这巨狼远远瞧见梦鸿以及怀中的闻灵,仰天长啸一声,便狂奔而来。梦鸿将闻灵让到身后,定睛一看,只见这巨狼外貌与野狼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背高足足有八九尺高,通体赤红,口中喷着烈焰,当真是前所未见。 却说梦鸿自悟得逆转之术后,心里始终有一种渴望战斗的热切。如今见到这狼妖,虽然并不知晓自己是否可以对付它,可是心中却涌起一阵莫名的兴奋,一时间热血沸腾。回头冲着闻灵道:“灵儿,你先躲在那块大石头后头,看叔叔如何对付这头恶狼!” “叔叔你可要小心啊!”闻灵说着急忙躲到石头后面。 再看那狼妖狂奔到相去梦鸿不足百步的地方,眼看梦鸿全然无惧地站在原地,脸上更是带着诡异的笑容,那狼妖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用利爪刨着身下的泥土,不断地发出可怖的声音。僵持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就看那狼妖深吸一口气,口中喷出一团赤红烈焰,那烈焰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梦鸿激射而至。闻灵在石头后面急得大喊:“叔叔小心!” 梦鸿见这狼妖口吐赤焰心里便已然有了底,暗想:“看来这妖物的道行也不过如此罢了!”他睡了这一晚,又饱餐了一顿野兔肉与一坛子美酒,如今可谓是精力旺盛到了极点。早在那狼妖出现的时候他便在掌心凝成了一团水气,准备随时应战。可此时听见闻灵在一旁大喊突然心中闪过一个较劲的念头: “水火相克原本就是自然之道,没有什么新奇。当着灵儿的面,今天须得露一手绝活好让他知道他梦鸿叔叔的本领。也罢!且看我以火对火!” 想罢暗暗催动火灵之力,右掌心霎时间腾起一团烈焰,眼见那团烈焰朝着自己飞来,梦鸿口中大喝道:“妖孽,接招!” “嗖”的一声,掌心的烈焰激射而出。就看两团火球于中途相撞,只听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半悬空中火光四射,逼人的热浪向着四面散开。再看地面之上泥土翻飞,炸出一个直径约有三丈深约有三尺的大坑,周遭的草木已然尽数化作了焦土。 那巨狼见状颇是有些惊恐,它或许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凡人竟然有如此的神力。眼看这一招没能打败梦鸿它便向后退了几步,接着一跃而起,如鹰鸷般猛扑而来。梦鸿摇了摇头道:“妖孽!你这道行也就与那吴泰文半斤八两啊!” 说着一抬手,掌心骤现一团雷电,使出一招“掣雷撼地”,那巨狼躲避不及,在半空中被雷电击中,“噗通”一下掉入了那个大坑之中,不过这巨狼的身子格外庞大,倒是有多半的部分都露在了坑外。 梦鸿来到近前,此刻那狼妖的后背被卡在了坑里,脑袋一边紧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梦鸿笑了笑:“亏了你那么大的个子,能耐却如此平庸。我本不想杀你,只不过你犯我精灵谷在先,惊吓我爱侄于后,如此当真是罪无可恕!” 说罢向着狼妖又投出一团烈焰,不料猛火加身那巨狼竟一跃而起,行动已然无碍。梦鸿一愣神,只见那巨狼长尾横扫,带动风声向着自己而来。这巨狼的尾部鬃毛硬如棘刺且多半带着倒钩。梦鸿这些年一直在锤炼自己的身法,故而前次与七使交锋之时才没有太过落于下风。可是眼前这巨狼的动作似乎比那七使要迅捷得多,并且相隔如此之近,一时间竟有些猝不及防。 只听闻灵在一旁大叫道:“叔叔当心!”梦鸿微微一分心,动作迟缓了半步,“嗤——”的一声,狼尾从胸前扫过,将袍子给硬生生割开一个大口子。还不待自己回过神,那巨狼又是十余招连击,梦鸿左躲右闪,不一会儿身上那件袍子已然是千疮百孔。所幸那巨狼颇是忌惮梦鸿的法术,始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以长尾来牵制攻击。就这样胶着了一顿饭的工夫,梦鸿始终无法对这狼妖实施致命一击,心中渐渐焦急起来。巨狼似乎看到了破绽,趁他不备,以长尾作为牵制,冷不防前爪横扫,梦鸿躲避不及,利爪从左肩划过,顿时就觉得一阵钻心的剧痛,转头一看,只见鲜血汩汩而出,创口黢黑,焦臭难闻。 闻灵见到叔叔受伤,不由吓得哇哇大哭。巨狼听到石头后面传来哭声,似乎听出了乃是适才自己所追赶的那孩子,缓缓将身子转了过去,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块巨石。 梦鸿眼看不好,刚要大喊“灵儿快跑”,岂料刚想发声,左肩便传来一阵阵的痛楚,周身上下霎时间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当即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闻灵见了更加害怕,哭声也变得更加剧烈。巨狼嚎叫一声将长尾劈头盖脸抽了下来,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溅起石屑无数,巨石的顶部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坑。接着那巨狼卯足了全身的气力举起利爪向着巨石劈来,就听“砰”的一声,霎时间偌大的一块巨岩便化作一堆碎石。梦鸿眼睁睁看着闻灵被埋在当中,一时间心如刀绞一般,再看那巨狼摇头摆尾,耀武扬威,不由得心中怒火万丈。无意间眼睛瞟到适才火球相撞所形成的巨坑,一下子心中有了主意,心说:“这下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巨狼在碎石堆上嗅了半天,似乎在找寻闻灵的踪迹,不过却始终没有下落,颇是有些失望。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梦鸿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便颇是挑衅地嚎叫了数声,血盆大口之中一团烈焰呼之欲出。梦鸿暗笑道:“来得正好!”说罢轻舒右掌,使一招“神木折尽”,引四方狂风猛灌狼吻。一瞬间那团火球竟喷射不出,并且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竟然在巨狼口中熊熊燃起。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巨狼满口皆是烈焰,不由得发出阵阵哀鸣。梦鸿笑道:“原来你也怕火!既然如此,我再给你来一点更加刺激的!”说罢,强忍剧痛以左掌引一团雷电乘着风势朝狼嘴中奋力一投,雷火相交,只听得又是一声震天巨响,血肉横飞一地。再看时则狼首炸裂,死尸倒在一旁。 梦鸿长舒一口气,顾不得自己肩头的伤势急忙返身去救闻灵。才拨开几块石头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想用雷电炸开碎石又恐伤到孩子,一时间束手无策,不由得捶胸顿足。 这时,从石缝中传来了微弱的声音道:“叔叔……救救灵儿……” 梦鸿俯下身子仔仔细细辨认了一下方位,小心翼翼地踏着碎石走了过去,冲着石缝道:“灵儿,你在里头么?” 闻灵显然是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有气无力地道:“叔叔……灵儿在这里,我的身子被卡住了,动不了。” “灵儿,你撑着点,叔叔这就来救你。”梦鸿咬紧牙关,死命拨开几块几十斤重的石头,肩头止不住地涌出鲜血来,疼得他忍不住低低地呻吟,回头看了一眼伤口暗想:“怎么这一会师娘的这件袍子没能自行愈合?难道是因为这狼妖的修为要高于师娘么?可恨啊!”一想起坏了师娘的一份心意,他更加痛恨自己这一回对敌之时的轻慢,“邹梦鸿啊邹梦鸿!前次你仗着师娘的衣服在七使的剑下没能留下疤痕,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么高的能耐!如今可倒是好了,衣服坏了,看这伤口恐怕疤痕是留定了!罢罢罢!就让这疤痕时刻给你自己提个醒吧!” 正想着,就听闻灵道:“叔叔,你受伤了么?你的伤不要紧么?” 梦鸿闻言不禁鼻子一酸,暗想:“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惦念着我的伤势。邹梦鸿啊邹梦鸿!难道连一个孩子你都保护不了么!你算什么叔叔,你领悟逆转乾坤、打赢七使又有什么用!你对得起你的师兄么!” 于是他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拨开一块约有两百斤大石头。就看下头的碎石突然间开始动弹,不一会儿,几块石头便滚落在一边,从里头伸出了闻灵的一双小手。梦鸿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发了疯地在地上拨着碎石,不知不觉左臂已然被鲜血染红,十指也已然鲜血淋漓。 终于,闻灵从里头露出了脑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叔叔,你的伤好重啊!” 梦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痛楚也随之传遍全身,可是此刻他已然顾不得这许多,赶忙问道:“灵儿,你伤到哪里了?” “叔叔我没事,只是被石头卡住了身子,但灵儿身子小,几块石头堆叠在一起,正好腾出一个空间给我栖身。” 梦鸿听到这里心头的石头稍稍放下了一些,可此时他已然精疲力竭,双手哆嗦得难以自已,要想把闻灵从里头救出一时半会儿已无可能,不由愁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就在此时,突然梦鸿听得密林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那儿竟然闪出百余人,其中多半各执钢叉,背背弓弩,身披兽皮,从模样来看是一群猎户,只是数量如此之众却也十分罕见。这群人渐渐朝着梦鸿的方向聚拢来,先是怯生生的挨近巨狼尸体,瞧见了那被炸得稀烂的脑袋不由击掌相庆。 为首一人跑向梦鸿惊喜道:“是阁下杀了这只狼妖么?” “嗯。”梦鸿已经没有气力去询问他的来历,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那人一低头看到了碎石中的闻灵,急忙一声长哨,人群中又跑来几个彪形大汉,七手八脚分开碎石把闻灵救了出来。梦鸿见状强忍着伤痛站起身子一躬到地,含泪道:“多谢尊驾救我侄儿!” 几人听了互相对视一眼,为首那人哈哈大笑道:“英雄说哪里话来,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你杀了这只狼妖,救了我们村多少人的性命,我们还没感谢你,哪里可以受得起你的大礼!兄弟们,快快前来拜谢英雄!” 众人闻言疾步向前,将梦鸿围在中心纳头便拜,口中齐声高喊:“多谢英雄大恩!” 梦鸿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答复他们。只见为首之人回头冲着人群高声道:“阿七,快来给英雄看看伤势!”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个文生公子模样的人,一身白衣,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斯文,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梦鸿在一瞬间竟然脑海里浮现出了方展图的样子,只不过此人年轻得很,与那一百三十多岁的方展图截然不同——与这群猎户颇不相称。 就看此人来到跟前,冲着梦鸿稍稍一欠身,便要伸手去碰梦鸿的胳膊。梦鸿急忙一摆手,颇是焦急的口吻道:“尊驾若是懂得医术,先替我侄儿好好看看,我这点伤能忍得住!” 那白衣公子微微一笑:“好!”说罢来到闻灵跟前,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在闻灵双腿上涂抹一番,就见那闻灵的脸上痛苦的神情顷刻间舒展了开来,冲着梦鸿开心的笑了笑,还偷偷做了个鬼脸,梦鸿那一颗悬着的心也瞬间放了下来。 那白衣公子冲梦鸿一抱拳:“英雄不要担心,令侄并无性命之忧。”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 “不过什么?”梦鸿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尊驾但说无妨。” “嗯!”那公子微微低下头,仿佛不敢直视梦鸿的眼睛一般:“不过他双脚上的功夫只怕是全废了……” 46.第46章 :隋家府邸 “什么!”梦鸿闻言身子就如同被惊雷给劈中了一般,全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顾不得肩头的疼痛一把抓住那白衣公子衣服近乎咆哮般的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你一定还有办法,我求求你,我邹梦鸿求求你,你一定要保住我侄儿腿上的功夫啊!我求求你!”不一会儿那公子白色的衣袖上已然被梦鸿抓得血迹斑斑。 白衣公子浑不介意,只是带着几分歉疚的神情:“英雄且稍安。这孩子的双脚被碎石压的太久,筋脉俱损,我的医术只可保其今后行走无碍,假若调理得当奔跑应当也是没有问题。然而若说是要习武恐怕……”说着不禁摇了摇头,“恐怕是不行了……” 梦鸿霎时间感觉全身无力,瘫倒在地上,不料触动了创口不由自主发出一声痛叫。 “叔叔!”闻灵难过地叫了一声并转向那位白衣公子道,“这位哥哥!可否为我叔叔治伤,他被那恶狼的爪子抓伤了肩膀!” “啊!当然当然,真是我的疏忽!”白衣公子说着急忙来到近前,想要替梦鸿解开衣襟,岂料时间过得久了,那碎烂的衣袍早已与血痂凝结在了一起,稍稍一碰梦鸿便痛的龇牙咧嘴。 公子道:“英雄的伤势并无大碍,只不过恐怕须得你忍住一些疼痛。我要将你的伤口清理一下,然后敷上伤药你便没有痛苦了。” “好!”梦鸿说着将衣襟死死咬在嘴中。 白衣公子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包,从里头取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从结痂处的边缘轻轻切入。豆大的汗珠从梦鸿额角滚落,闻灵见了赶忙爬到梦鸿身边抓着他的右臂心疼地问道:“叔叔,疼吗?” 梦鸿强挣扎着挤出一丝笑容,微微摇了摇头,可半点说话的气力都已然没了。不一会儿,血痂已然连同那碎烂的衣襟被一并切下,创口涌出不少黑色的血来。白衣公子又从药包中取出一个白色的药品,用小勺取了一刀圭白色药膏敷在了患处。梦鸿霎时间就觉得左肩清凉无比,片刻间痛楚已全然无踪,惊诧地问道: “尊驾的药膏当真神奇。竟然顷刻间已然没有半分痛苦。但不知这药叫什么名字?为何有如此疗效?” 白衣公子笑了笑:“这药膏乃是‘驩疏’的独角凝炼而成。” “驩疏?”梦鸿口中念叨着,似乎感觉极其陌生。 白衣公子取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将这两字写下,继而道:“不错,就是驩疏。这驩疏乃是北部雪山脚下的一种妖兽,样子与野马颇是相似,不过身形要略略大一些,我还曾经见过一只背高和英雄一般的大家伙。” “呵,这样说来倒是很大。”梦鸿点点头。 “不错。”公子打开折扇轻摇起来,“而这驩疏与野马最大的不同便是它们的额头上生有一只角。” “独角马?”梦鸿微微一皱眉,“那妖物似乎有所耳闻,当年家师提及此妖之时我一时没有听清名字,就记得是一个独角马。现在回想,好像的确听师父说过一个‘疏’字,唉!当时可真是在下的疏忽了!” 公子微微一笑:“尊师当真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物。不知他现在何处?” “家师已然仙逝三年多了。” 公子微微一欠身:“倒是在下失言了。” “不知者不怪,兄弟不要介怀。”梦鸿摆了摆手,肩头的痛楚已然全消,便接着问道,“对了这位兄台,这独角马,呃不,驩疏的角为何有如此神效?” 公子道:“这天下万物皆有一个法则,那便是一物降一物。并非这药膏有着多好的神效,只不过正好与你所受的伤有利罢了。” “哦?愿闻其详。” “这驩疏生在大雪山中,别的本领没有,倒是练就了一副极为阴寒的体质。尤其是它额上的这只独角,更是避火的神物。它们每年开春的时候额上的独角便会脱落并且长出新角,我们就把这些脱落的角磨成粉末,制成药膏。而眼前的这只狼妖没别的本领,就是会喷火,并且这利爪之上也带有灼热之力,所以英雄被它打伤之后创口可以闻到焦臭的气息。而用这驩疏角制成的药膏对于你的伤势却是药到病除了。” “如此说来,莫非是这水火相克的缘故使得师娘的衣服在这狼妖的利爪之下失去了效用么?”梦鸿暗暗琢磨着。 “英雄在想什么呢?”白衣公子见梦鸿似乎在沉思。 “啊不,没啥。”梦鸿摇了摇头,“刚才听了尊驾所说这‘驩疏’角的来历一时感觉十分新奇,在下一直隐居此处,当真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为首的猎户闻言哈哈大笑道:“英雄你太过谦了。什么孤陋寡闻,我看你的本领可是高得紧!”说着转头冲着那一百来号人高声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众人齐声高喊。 为首那人嘿嘿一笑:“英雄为我们铲除了这狼妖,我们得好好答谢你一番,你们说是不是!” “是!——”这一次更是群情激奋。 “哈哈,就是就是。英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啊!来来来,一定要去我们村子作作客。”说着那人便要伸手去挽梦鸿的胳膊。 梦鸿此刻心情极是低落,虽说自己的伤势已然无碍,可是在他心中闻灵今后无法再练功才是让他最为难以接受的,故而此刻见那人有邀请之意连忙摆了摆手:“这……我侄儿双腿受伤,而我经过适才的恶战气力颇是有些不足,作客还是免了吧!我只想和孩子好好歇息歇息!” 为首的猎户一愣可立刻哈哈大笑道:“欸!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老三,快去牵一匹好马来,让这位英雄和这孩子乘坐。” “啊不……”梦鸿刚想对那人说“你领会错了我的意思”就听得人群里一人高声答应一声“是!”便匆匆而去,为首的猎户似乎看出了梦鸿的心思,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腕:“英雄稍待,英雄稍待,我三弟马上就回来。”弄得梦鸿颇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适才应声的猎户牵了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梦鸿吃了一惊,这马可当真巨大,恐怕这个头比适才这白衣公子所描述的他见过的最大的“驩疏”小点有限。另一个猎户见梦鸿为难的神情连忙趴在地上拱起后背谦恭地道:“请英雄上马!” 梦鸿这一下可着实被惊到了,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为首那人上前抱起闻灵直接给送到了马鞍上,“英雄,我是个粗人,说话直了些你可不要见怪。你看这精灵谷空无一人,英雄你自己带着伤,还要照顾这孩子,岂不是太难为你了。去我们村,人又多,又有好酒好肉,阿七还能随时照料令侄的伤势,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闻灵听得“好酒好肉”四个字连忙叫道:“你们那儿真有好吃的吗?” 为首那人哈哈大笑:“有啊,当然有。我们这些猎户每天打的都是珍禽野兽,那滋味,啧啧,孩子,包你喜欢。你不信,我先给你尝尝。”说着冲身旁的一个猎户道,“老二,去拿点肉干来给这位小兄弟先尝尝。” 那猎户转身来到自己的马旁,从褡裢里掏出一个荷叶包,外头缠着麻草绳。闻灵见了这包装便想起了李老伯的香肉,忍不住咽了口吐沫:“这是啥东西?” 那猎户看出了闻灵那一脸的馋猫样,嘿嘿一笑:“孩子,可别流口水哦!”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故意在闻灵面前晃了晃,继而挤了挤眉毛看了看小包。闻灵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开的小嘴旁已然垂涎欲滴。再看那人颇是作作地用刀子挑开麻草绳,揭开荷叶包,不单是闻灵,就连隔着一匹马站着的梦鸿都觉得一阵肉香扑面而来,他恶战了这一会儿,又流了不少鲜血,此刻还当真觉得腹中饥饿无比。 闻灵哪里还等得了,几乎都要从马上翻下来般地伸出双手,那猎户赶忙上前托住孩子的身子同时将荷叶包塞在了他的手中。闻灵如获至宝,一把抄起了四五块肉干直接塞进了嘴里,看得一旁众家猎户都是目瞪口呆。那闻灵嘴小,这一塞之下顿时已无“闭嘴”的可能,被肉干染成深色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淌下,马鞍上滴滴答答不绝于耳。 为首的那猎户看着闻灵这贪吃而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令侄岁数不大,这胃口可不次于我们兄弟!英雄,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那就看在令侄的份上,随我们到村子里走一趟吧!”闻灵转过脑袋冲着梦鸿一个劲地点头。 梦鸿叹了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灵儿,给叔叔留一块!” “哈哈哈哈——”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为首的猎户将梦鸿请上了马背,冲人群一声长哨,众人便调转了方向向着那片林子而去。那猎户与适才口中所称的老二与老三乘马左右相伴。梦鸿这会儿已然好几块肉干下肚,顿时将一股子饿火给压了下去,转头冲着那为首的猎户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尊驾?”那人哈哈一笑,“英雄也太过客气了,在下姓隋,单名一个梁字。” 说着一指那老二与老三道:“这两位乃是我的胞弟,这位是二弟隋厉,这位是三弟隋策。” “原来是隋家三兄弟。”梦鸿冲着他们一抱拳,“在下姓邹,双名梦鸿。这位乃是我的师侄,名唤闻灵。” “哦?不知英雄为何会与师侄隐居在此呢?你的师兄去了哪里?还有你的师父?”隋梁问道。 “师父与师兄皆已仙逝。”梦鸿与他们刚刚结识,不愿多说什么。 “倒是我多嘴了。”隋梁一脸的歉意。 “无妨,不知者不怪。”梦鸿摆了摆手,见此刻的气氛颇是有些尴尬与凝重便想换个话题,“隋大哥,适才你说你们那里有好酒好肉。这肉我已经尝过了,当真美味无比。但不知这好酒是否名副其实呢?” “哈哈哈哈!”隋梁大笑道,“梦鸿兄弟也太过恭维了,这点肉干又算是啥?皆是我等兄弟果腹之用,真正好吃的还在村子里呢。嘿嘿孩子。”他冲转过脑袋嘴里依旧塞得满满的闻灵眨了眨眼睛,“到时候管你吃个够。”闻灵又是一个劲地点头,梦鸿敲了敲他的小脑袋。 隋梁说着从马鞍旁的钩子上解下一个羊皮袋递给了梦鸿:“英雄,听你的口气也是好酒之人。我们村子的酒虽然算不上琼浆玉液,可我隋梁倒还有几分自信。不信你先尝尝这个!” 梦鸿接过羊皮袋拔去塞子,一股子酒香便生生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酒虫,尝了一口,果然醇香无比,便不自觉地大笑道:“好酒,果然好酒!” 隋梁笑道:“既然如此,今晚我们兄弟便与梦鸿兄弟一醉方休!” 一众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穿过密林,又走了十多里路,眼前出现一个不大的村落——当年学艺之时子弃在从来没有去过北面那片林子,也没有和梦鸿说起那是啥地方。而梦鸿醉心与练功对那儿倒也并不感兴趣,故而直至今日那林子他还未曾涉足,更别提林子外头了——坐在马上放眼望去,房屋虽然说不上鳞次栉比,但却给人一种人丁颇是兴旺的感觉。 隋梁一声长哨喊停了众人高声道:“兄弟们先各自回家安歇,待会儿带上好酒好肉去我家,为英雄接风洗尘!” 众人齐声答应后四散而去,现场只留下隋氏三兄弟与梦鸿。隋梁道:“梦鸿兄弟,你先随我一道回家,可好?” 梦鸿一抱拳:“既如此,梦鸿便依着隋兄。” 说着他看了看闻灵,这会儿他早已把肉干消灭一空,摸着肚子不断地打饱嗝。梦鸿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笑道:“灵儿,你这一路就知道吃,可曾谢过三位隋伯伯么?” 闻灵红了脸,嬉皮笑脸地看了看三兄弟:“灵儿向三位伯伯问好,谢谢三位伯伯的肉干。”说罢低下头羞怯得竟然像个姑娘。 隋氏兄弟哈哈直笑,隋梁摆了摆手:“好孩子,这点肉干有啥好谢的。梦鸿兄弟你也太过认真。” 梦鸿笑了笑:“隋兄太客气了!” “啊呀!”隋梁挠了挠头,“什么隋兄隋弟的,梦鸿兄弟你说话怎么听着这么文绉绉的。我们这些大老粗可不习惯这些客套,直接管我们叫大哥二哥不就是了。还兄啊弟啊的,好不别扭!” 梦鸿噗哧一乐:“呵呵,隋兄忘了,在下就是姓‘邹’的。” “哈哈哈哈!”隋家三兄弟闻言不禁大笑起来,说话间只见隋梁伸手一指,“兄弟,看!前头这就是我的家。” 梦鸿抬头一看不禁一惊,心中暗道:“好家伙!这府邸也实在太大了!” 47.第47章 :夜宴真相 放眼望去,只见这高高的院墙似乎望不到头,与其说是一个府邸倒不如说是一座城堡。来到跟前,梦鸿抬头看了看,暗道:“这垛口恐怕足有三丈高。”正想着,就听“吱呀呀”的声响,府邸的大门向着两边开启,从里头走出两队人,来到隋梁的跟前躬身行礼。隋梁一摆手,示意他们先去准备晚间的一切,两队人便告辞而去。 隋梁朝着梦鸿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笑道:“梦鸿兄弟,里边请。”梦鸿抱拳还礼,跟着隋氏兄弟步入府邸。 来到里头,梦鸿上下左右打量着这院子,感觉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演武场——梦鸿在天心岛闭关之时有几日思路受阻,一时间毫无头绪,便想略作放松,一个人去岛上溜达,曾经见识过当年七使比武的那个演武场?——几百号人在这里操练都是绰绰有余。 不多会儿,红轮将坠,天色渐渐昏暗起来。隋梁邀请梦鸿与闻灵来到了最北边的一间大屋子前,那儿已经摆下了几张椅子。隋梁坐在主席之位,梦鸿与闻灵坐在他的左边,隋厉与隋策则在另一边作陪。只见隋梁击掌数下,大院中瞬间燃起了几堆篝火。梦鸿一愣神,喃喃道:“刚才好像没瞧见有柴火堆啊……” 还在他愣神的工夫,闻灵则看到熊熊篝火高兴的直叫:“叔叔叔叔,我可以去看篝火吗?” “你的伤全好了么?”梦鸿颇是有些担心。 闻灵小嘴一撅:“早就好啦!那位白衣哥哥的药膏真管用。要不是叔叔你非要抱着我骑马,我早就想下地了。” 梦鸿伸手轻轻碰了碰闻灵的双腿,在他的伤处稍稍按了按:“疼吗?” “不疼不疼,叔叔啊真的不疼了!” “灵儿乖!”梦鸿依旧有些不放心,将他一把抱起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听叔叔的话再等待一会儿好么?待会儿等那位白衣公子来了,他如果觉得你的伤已然没有问题叔叔再放你下来。” “好吧,真无趣!”闻灵听了颇是闷闷不乐,可他终究不敢违背梦鸿的意思,只得眼巴巴地瞧着那篝火出神。 梦鸿眼见闻灵失落的模样心中也颇是有些不忍,回想起这一路走来似乎都没瞧见那位白衣公子,便想问问隋梁。可是一转头只见他与隋厉、隋策正在与手下人交代事情,心想也不便去打扰,只得说些自己的见闻给闻灵听。闻灵似乎对于梦鸿初涉江湖的那段故事颇是有兴致,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不再缠着梦鸿非要去看篝火了。 过了一会儿,隋氏兄弟又各自落座。闻灵瞧见了隋梁便急着问道:“隋伯伯,那位白衣公子呢?我方才说要去看看篝火,叔叔不让,说是非要让那位公子给我确认了伤势才行。其实我早就不痛了,叔叔就是不放心。”说着白了梦鸿一眼。 梦鸿颇是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隋梁:“隋大哥,说起来那位公子去了哪儿?这一路倒是一直没瞧见他。” “哦!你是说阿七啊。他……”说着回头看了看隋厉与隋策,“老二老三,你们瞧见阿七了么?说起来适才可还真没瞧见他。” 兄弟俩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意思是并没瞧见。 梦鸿左右看了看,突然瞧见不远处的一堆篝火旁那位白衣公子正与什么人在谈话,只不过那个人的身子被火焰所阻隔,一时瞧不清楚。梦鸿正准备上前表示一番感谢顺便代为问一下闻灵的伤情。突然一阵风刮过,将那篝火吹向了一边,梦鸿就看见在那公子的身旁站着一位绝色佳人,秀美绝伦,在篝火的映照之下光彩四射,那风采只在师娘之上不在她之下。 见两人谈笑甚欢,梦鸿心想:“看起来这位七公子乃是佳人有约。如今这般情形我也不便再去打扰了。”不过他心中一直对这位白衣公子十分的好奇,这会儿便回头冲着隋梁道: “隋大哥,但不知这位白衣公子是何人?也是你的弟弟么?我看他的穿着似乎与你的兄弟们颇不相似。” “哈哈,你说他啊!”隋梁笑了笑,“他可不是我的亲兄弟,不过却不比亲兄弟逊色。当年我在野外狩猎受伤,眼看就要死了,是他经过时替我治好。痊愈后觉得志趣相投,就结拜为兄弟。原本论起来他应该是我五弟,不过他始终坚持要我就叫他‘阿七’,问他为啥他也不肯说,反正这也没啥,阿五、阿七都一样,都是自家兄弟。” “五弟?”梦鸿重复了一遍,“大哥还有一个四弟么?怎么今日没有看到他?” 隋梁闻言脸上微微变色,回头看了看隋厉与隋策,两兄弟的脸上似乎也变颜变色的。隋梁连忙回头冲着梦鸿笑了笑:“啊!你说我四弟啊!那小子性子闲散,此刻不在这里。日后若是有机会定然会介绍与兄弟认识。” 梦鸿见隋梁言辞闪烁,似乎有什么心事不便透露一般,他原本还想再问那位美人之事,可眼看这般情形便只得暂时将好奇心压在了心底。 这会儿,族人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每堆篝火旁都坐满了人。下人们在隋氏兄弟以及梦鸿、闻灵的跟前都摆上桌子,桌子上美酒佳肴陈列已毕,香气扑鼻。闻灵早已经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抓,梦鸿见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拍:“灵儿,难道刚才那些肉干你没有吃饱么?” “啊!”闻灵脸一红,“叔叔,那点东西怎么够吃呢?” “可是……可是……”梦鸿被自己这个看似瘦小的侄子的饭量给惊得目瞪口呆,想起昨晚只是做了一盘野兔肉,没准闻灵就是被饿醒的,“可是我刚才明明见你打了饱嗝,我还以为你早就饱了呢!” “叔叔,灵儿这肚子可是无底洞呢!” “兄弟,你就让他吃吧!孩子能吃得下东西你还发个啥愁呢?”隋梁说着冲闻灵眨了眨眼睛,“吃吧灵儿,别理你叔叔,这里是隋伯伯的家,一切听隋伯伯做主!” “哈,多谢隋伯伯!”闻灵的一对大眼睛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眉毛之下。 “来兄弟!”隋梁说着冲梦鸿举了举酒坛,继而站起身子,梦鸿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隋梁冲着众人做了一个示意安静的手势,院内适才喧闹的人群这会儿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家兄弟!”隋梁声若洪钟,“今日幸得邹英雄,为我族诛此千年狼妖,解我等心腹大患。我等无以为报,唯有美酒好肉相待,来!随我一起敬英雄一坛!” 说罢只见众人各取酒坛起身高喊:“敬英雄!” 梦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以酒坛来敬酒的,霎时间勾起了自己豪饮的本性,急忙举坛在手,昂然道:“众家兄弟太客气了!来!干!”说罢一仰脖,将那一坛子酒喝得点滴不剩。 隋梁见状欣喜不已:“兄弟好酒量,痛快!痛快!来来来,给英雄再拿三坛酒来!” 接着美酒好肉次第呈上,闻灵已然恨自己只生了两只手,腮帮子胀得鼓鼓的,还止不住地把美食往嘴里塞。梦鸿原本还想问一些隋家村的事情,可不料那些猎户热情无比,一个个捧着酒坛前来向梦鸿敬酒。梦鸿盛情难却加之多年未有如此畅饮,一时间也就把心头的疑问给全部撂下,一坛接着一坛,不知不觉间,空酒坛已然围着自己的座位满满罗列了一圈。 梦鸿虽说海量,可是此刻多多少少有了几分醉意。这会儿月上中天,一股睡意扑面而来。院中的众人以及隋氏兄弟早已瘫倒在了地上,隋梁嘴里还嘟嘟囔囔称赞着梦鸿的酒量。他回身看了看闻灵,见身旁的这位好侄儿早已经睡得香甜,手中还抓着两块香肉。梦鸿“噗哧”一笑,将闻灵揽在怀里,不一会儿自己也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闻灵惊叫道:“叔叔!叔叔!快醒醒,好多妖怪啊!”梦鸿猛一睁眼,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自己此刻正身处一片空旷的草地之上,身旁歪歪斜斜躺着百十来只狐狸,皆酣睡未醒。梦鸿这会儿还没有完全清醒,脑袋里依旧昏昏沉沉的,他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闻灵不要作声,背起他蹑手蹑脚往外走。才走了十几步,无意间踏着了一根枯枝,弄出一声脆响,只听隋梁在身后道:“梦鸿兄弟请留步!” 他一回头,只见自己又置身在隋梁那如同城堡一般的府邸之中。“我喝太多了还是正在做梦?”梦鸿拍了拍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正在他错愕间,只见群狐纷纷从地上直立而起,瞬间又都恢复了人形,那模样与昨晚并无二致。 “叔叔……妖怪啊……”闻灵死死抓住梦鸿的脖子,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狼妖,叔叔,他们也都是狼妖吧!” “灵儿莫慌,灵儿莫慌!有叔叔在,莫慌!”梦鸿一个劲地安慰着闻灵,同时也明白眼前所见并非梦幻,他暗自将真气凝在掌心,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你们到底是谁?把我叔侄赚到此处意欲何为!” “英雄不要误会。”隋梁长揖一礼。 “不要过来!再往前一步休怪我无情!”梦鸿双掌已然各自腾起一团烈焰。 “英雄息怒,息怒!”隋梁冲着也已然起身的隋厉与隋策做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站着别动,自己则再次冲着梦鸿一躬到底,“隋梁无意惊扰英雄,但是也绝没有欺瞒之意。之所以一开始不把真相告诉你,实在是担心英雄会把我们看作是异类妖魔,与那狼妖一般。” 梦鸿凝视着隋梁的眼神,发觉他眼中满是真诚,言语中更是恳切无比,便暂且收起了掌中的烈焰,先将灵儿放在自己身旁,冲隋梁抱拳还礼:“无妨。想来尊驾恐怕也有难言之隐,梦鸿虽然涉世不深,此刻倒可以感觉到诸位的真诚。也罢!如果你们愿意把实情告诉我,我邹梦鸿自然不会介意这等小事。”说罢转头看了看闻灵柔声道,“灵儿莫怕,有叔叔在。” 闻灵点了点头,眼里依然满是惊恐。 隋梁近前一步看了看闻灵,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歉疚:“看来当真把灵儿给吓得不轻,梦鸿兄弟,倘若信得过在下且随我屋内说话。还请安心,我等绝无加害之意。”说着冲着众人一摆手,那群人便各自出门而去,偌大的院中只剩下了隋氏兄弟与梦鸿叔侄。 梦鸿点了点头,回身抱起闻灵柔声道:“灵儿,你愿意跟隋伯伯进去么?叔叔听你的。” 闻灵闻言看了看隋氏兄弟,只见他们正抱拳拱手站在屋门旁,样子极其恭顺。他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又吃了别人如此多的香肉,虽说适才确实心怀恐惧,可这会儿却已然好了许多,回头冲着梦鸿低声道:“灵儿愿意进去,不过叔叔会一直在灵儿身边么?” “叔叔自然会陪着灵儿。”梦鸿伸食指刮了刮闻灵的鼻子。 “好啊好啊!那我们就进去吧!”闻灵拍手道。 “好!就听灵儿的。”梦鸿点了点头,说着回身看了看隋氏兄弟做了一个同意的眼色。隋厉与隋策急忙分立大门左右,推开屋门,隋梁则是站在门槛前恭敬地抱着拳,梦鸿便抱着闻灵进了屋子。 到了里头只见屋里的陈设颇是简单,与寻常人家并无太大差别,不过这客厅的大小看着倒是要比梁墨髯家的宽阔不少。梦鸿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也并无一丝杀气,多少放下了一些戒备。隋梁示意梦鸿与闻灵坐下,可闻灵始终不愿独自一人,便坐在了梦鸿的腿上。 梦鸿一抱拳道:“隋兄,如今这斗室之间已无外人,这一切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否如实相告?” “当然可以。”隋梁点了点头,冲隋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梦鸿上茶,继而见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好几步,眼睛看着窗外悠悠叹了口气,“唉!梦鸿兄弟,实不相瞒,我们这隋家村的男女老幼皆是‘灵狐’一族。” 48.第48章 :龙族苗裔 “啊!灵狐!”闻灵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尖叫起来,一下子从梦鸿腿上跳下,拉着梦鸿的衣角道,脸上满是惶恐,“叔叔快走,灵狐都是要吃人的!我听父亲说起过,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人们很难发现他们,一旦被他们盯上,直接咬断你的脖子、喝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嚼烂你的骨头,最后只留下一张人皮,啊——!”闻灵越说越害怕,说到最后不禁尖叫了起来。 梦鸿也曾经听子弃说起过这个传说,故而此刻听隋梁提及先是觉得十分诧异,可是他转念一想便明白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于是温柔地拍了拍闻灵的肩膀道:“灵儿莫慌,有叔叔在。再说你好好看看,这是隋伯伯,不是灵狐呢!” 闻灵依旧十分惊恐,怯生生地不敢直视隋梁的眼睛。隋梁默不作声,脸上的神情颇是难以捉摸,过了一会儿,只见他一挥手轻声道:“灵儿且稍安勿躁。” 说也奇怪,话音刚落闻灵果然安静了下来,还不待梦鸿发问就听隋梁道:“兄弟不要惊慌,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把戏,绝不会对灵儿有一丝损害。” 梦鸿点点头,又将闻灵抱在腿上:“隋兄既然将这等事告诉了我,想必是有什么隐情。无妨,请往下讲,我邹梦鸿一定洗耳恭听。” “多谢梦鸿兄弟的宽容。”隋梁叹了口气,“唉!不瞒你说,正如灵儿父亲所说的那样,我们灵狐一族确实有过此等恶行。不过那都是我族的一些败类所为,起先我们虽然有所察觉,不过却因为血脉同族,只是略略规劝,他们却不愿听从,更兼他们的本领要远高于我们,最后我们也就不再去插手。可不料这最终却连累了我们全族。”说罢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就听隋梁接着道,“我们‘灵狐’一族乃走兽之灵,这智慧是寻常兽族所无法比拟的。因此上我们修炼也较其他妖兽来的容易些。不知梦鸿兄弟可曾听说过‘九尾灵狐’这个名字?” “嗯!有所耳闻。”梦鸿点点头,“不过却不是最为了解,还望隋大哥解释一二。” “我族自降生后那形貌与普通的野狐并没有太多的差别,多时灰黑的毛色。然而当我们的修为到了一千年的头上,那尾巴便会渐渐发白。从那之后每一千年便会生出一条白尾,到得九千年便成为这‘九尾狐’。而若能再得一千年的修炼破了万年大劫,那九尾便会尽数变作金色,到了那个时候乃是功成圆满之时,成为了真正的——九尾灵狐。” “原来如此!”梦鸿点点头道:“不错,隋大哥这样说我似乎是听师父说起过。只不过或许是家师所见也有限,他只说生出了九尾便是‘九尾灵狐’,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字之差竟然中间还有一千年的血汗。” “是啊!”隋梁叹了口气,“令师的见识已然算是广博的,寻常人只知道有这灵狐一族,或许还知道它们生性残忍,除此之外便是一无所知了!” “家师生前似乎还说过,此生一定要见见这灵狐一族,不料今日倒是由他的徒儿为他了却了这个心愿。” 隋梁苦笑了几声:“兄弟说笑了,我族何德何能竟然胆敢去拜谒尊师!” “嗯?”梦鸿微微一皱眉,“他这般说难道是知道我的师父么?不对,我记得我从来没有向他提及过恩师。莫非是我昨晚酒后胡言乱语所说么?”可是此刻当着隋梁的面却又不便明说。突然记起自己对师父生前提及的这灵狐一族修炼之事颇是感兴趣,便问道:“ 对了隋大哥,我听家师提及这灵狐一族的修炼会遇到一些劫难,当时我想要细问,不过师父却也没能说个明白,但不知可否请隋大哥为我解说解说?” “当然可以。”隋梁点点头,冲着精灵谷的方向恭敬地一抱拳,“尊师的见闻当真令人钦佩不已。不错!他所说一点不假。我们一族的这个修炼当真可以叫做‘死而后生’。” “‘死而后生’?这又是什么名堂?” “所谓‘死而后生’说的乃是我族修炼每到千年时分,便会遭到一次天罚:风劫、雷劫、火劫、水劫不一而足。若不能熬过此劫,则顷刻间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在天地间存活。” “哈……”梦鸿一吐舌头,“当真是可怕。” “是啊!”隋梁点了点头,“可若是能够度过此劫,则延寿千年并且可以生出一条白尾。” 梦鸿微微一沉吟:“刚才我看到族里的兄弟们多是双尾的,甚至都没有看到有三尾甚至更多的。” “唉!——”隋梁叹了口气,“灵狐一族因为那群败类的缘故,屡遭外族屠戮,多少年来一直颠沛流离。如今这隋家村中乃是族中硕果仅存且一心向善专心修炼的。我年长一些,他们推举我为族长。我们到处迁徙,直到几年前才在这里落脚,渐渐的便有了这个隋家村。” “原来如此!”梦鸿突然很想知道究竟那些败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从而连累了部族,可是每当看到隋梁提及那些败类之时脸上显露出的厌恶的表情便暂时将这份好奇给埋入了心底,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么那些败类不会来找你们麻烦么?” 隋梁“哼”了一声:“那些败类就算逃得过外族的屠戮也逃不过天谴,或许还有漏网之鱼,然而隋家村内则绝无仅有。”说着隋梁起身来到闻灵跟前,伸出大手摸了摸还有些惊惧的闻灵的小脑袋,温言道,“灵儿,你相信隋伯伯说的话么?” 闻灵眨着大眼睛看了看隋梁,又回头看了看梦鸿,似乎在向叔叔讨要一个说法。梦鸿微微一笑道:“灵儿,你觉得隋伯伯是好人么?” 闻灵挠了挠头,小嘴一撅:“二伯伯和三伯伯对我都很好,昨天晚上还一个劲的给我夹肉吃。那些肉实在太好吃了!” “哈哈——”梦鸿与隋梁相视一笑,心里都在想“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孩子。” 隋梁道:“灵儿,你如果喜欢吃隋伯伯以后每天都让你吃,好么?” “好啊!”闻灵显得很是兴奋,突然看了看隋厉问道,“隋二伯,那些到底是什么肉啊?灵儿可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美味的东西!” 隋厉微笑着来到闻灵身前,将他抱在臂弯中,闻灵见隋厉那一脸的络腮胡与子弃颇是相似,急忙用手掌按着他的脸颊,生怕隋厉用胡子在自己的脸上搔痒。隋厉看出了闻灵的心思,嘿嘿一笑,冲着一旁的隋策瞟了一眼再对闻灵道:“灵儿,你二伯的这胡子可是柔软得紧,保准不会弄疼你。你只要小心你三伯就是,那那个胡茬都可以用来给刀剑去除锈了!” “哈!真的吗?”闻灵用手指抓了抓隋厉的胡子,“真的呢!二伯的胡子好柔软好舒服。” “看!你二伯没有骗你吧!”隋厉见闻灵放开了小手便把胡子凑到了他的脸上。 “是啊是啊,二伯没骗我没骗我。哈哈好痒——”闻灵被搔得咯咯直笑。 “灵儿,别和你隋二伯这般没大没小的!”梦鸿在后头说了一句。 “无妨无妨。”隋厉将闻灵交还给了梦鸿,“英雄不必对孩子这般认真,看到灵儿我们打心里欢喜,疼爱还来不及呢!灵儿,你方才问二伯你吃的都是些什么肉对吧?” 闻灵点了点头。 “那些啊都是普通的獐狍野鹿,不过糅合进了我们灵狐一族特有的秘方,故而吃着格外的美味。” 闻灵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啊!是普通的獐狍野鹿么!灵儿可一点都没有发觉。” 隋厉笑道道:“二伯怎么会骗你呢?这些秘方乃是我灵狐一族多少年传承下来的。你吃了对于你的身体还颇有好处,没准有一天你又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了。” 闻灵喜道:“二伯这是真的么?叔叔太好了!灵儿又可以奔跑了!” 一时间屋子里满是欢乐的气氛。又闲谈了一会儿,梦鸿突然想起了那只狼妖,于是抱拳问起隋梁道:“隋大哥,不知那只巨狼是何方妖物?” 隋梁听梦鸿提及那巨狼之时,不禁显出一丝愁容。双眉紧蹙,背手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一语不发。闻灵见状颇是有些害怕,回头小声对梦鸿道:“叔叔,隋伯伯的脸色好可怕……” 梦鸿轻轻拍了拍闻灵的后背道:“灵儿莫怕,隋伯伯在想心事呢,没事没事。” 隋梁叹了口气,双眼凝望着窗外缓缓道:“我们这些灵狐族残存的兄弟姐妹们,这些年来屡遭侵扰,不论如何迁徙都无法改变这一命数。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这个僻静的所在,与世无争度过了几年舒坦的日子。原本我们以为上天终于平息了怒火,不料我们却想错了……” “想错了?莫非这狼妖……” “梦鸿兄弟猜得不错!”隋梁用拳头随意地敲了敲门框,“不久前,北部雪山中出现了这群狼妖。不过确切说来,他们并不是狼,而是龙族的苗裔。” 此言一出梦鸿颇是一惊,连忙道:“什么!龙族苗裔?可是这东西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头恶狼,不过这身形却着实比猛虎还要巨大。” 隋梁点点头道:“这种妖物名唤‘雪犼’,传说乃是龙子‘望天犼’与雪狼之后。那望天犼不但善于寒冰之术,而且对于红莲之术也颇是擅长,虽然比不得那传说中的五龙子——火眼狻猊却也是十分了得的角色。而那雪狼乃是雪域凶兽,冰雪之术原本是它们最为擅长的。故而这‘雪犼”一族兼双亲之长,着实凶猛无比。我等灵狐若修为超过三千年,则凡火不能伤,纵使是火神祝融当面,也不怕他的异眼青焰。然而如今村里兄弟,除了我们三兄弟刚满三千年外,余者皆一二千岁,实在难以抵挡雪犼的侵扰。” 梦鸿还未答话,就听闻灵抢着道:“隋伯伯,你说的那个火眼狻猊是谁啊?还有那祝融又是谁啊?” 隋梁笑道:“灵儿还小,所以没有听说过这几个名字。那火眼狻猊乃是龙族的一位龙子,神勇无比,最擅长的便是喷火。” “喷火?”闻灵皱了皱眉头:“喷火就很厉害吗?叔叔不也会操纵烈焰么?我看丝毫也不输给那只恶狼呢!” 隋梁哈哈一笑:“灵儿有所不知,就好像人的本领有高有低,这天底下的火焰也是一样。修为不同那颜色也是不同,而它们的威力也是不能同日而语的。火眼狻猊喷射的火焰绝非这只恶狼可以比拟。不过到底有多厉害,你隋伯伯也没瞧见过。” “那么那祝融又是谁啊?” “那祝融与伏羲大人一样都是远古神族的一员。有着‘火神’的名号,那神火的本领恐怕连那火眼狻猊都难以企及,你隋伯伯当年倒是有幸在远处见过这位尊神剿灭一个妖灵,不过那个妖灵在火神的烈焰之下化作了焦炭,我都没能看清它的模样。” 闻灵吐了吐舌头:“原来都是那么厉害的角色啊!”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梦鸿道,“不过总有一天,叔叔会比他们更加厉害,是吗?” 梦鸿冷不防被闻灵这么一问,忍不住“噗嗤”一笑。其实自从梦鸿领悟了“逆转乾坤”之后,对于自己的实力已然自信无比,尤其在领悟之初便斗败了堂堂天心岛七使,更是增加了他的信心。虽然立刻便败在了北辰手下让他有些沮丧,可是自从听了师娘的那一番开解后心里也已经释然了许多。如今更是举手间斗败了这头令灵狐一族百余老幼皆束手无策的千年狼妖,现在更是从隋梁的口中明白它乃是龙族苗裔,更是对于师娘所说的话确信无比,深信自己的“逆转乾坤”乃是夺天地之机的无上大道,只要潜心修炼终有一日定然可以击败万年的妖灵。纵使是火神祝融他也有与之一战之心,所以如今听闻灵天真地说出了自己潜藏的心事,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而他也的确不会想到,闻灵的这句戏言与他自己心中的梦想在将来的某个时候都会变成真实,而他如今将要面对的乃是一场真正的恶战。 49.第49章 :天意之战 “借灵儿吉言,叔叔一定会尽力修炼的。”梦鸿温柔地抚摸着闻灵的脑袋,继而抬头冲着隋梁道:“隋大哥,既然这雪犼一族如此侵扰你们,你们为何不再次迁徙呢?” 隋梁无奈地叹了口气:“天下之大,何处是我族存身之所。皆因那些败类的缘故累得我们辗转流徙……”顿了顿,突然“噗通”跪倒在地,冲着梦鸿连连磕头,一旁的隋厉与隋策也一道跟从。 梦鸿大吃一惊,急忙起身将他们扶起道:“隋大哥,二哥三哥,你们……你们这是何故?” 只见隋梁眼中含泪哽噎着说道:“兄弟!梦鸿兄弟!实不相瞒,我等居此不走,全是为了苦候梦鸿兄弟你啊!” “等……等我?”梦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隋兄你莫要玩笑。” 隋梁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兄弟啊!此乃天意,绝非儿戏,只有你才能拯救我们灵狐一族啊!” 梦鸿虽说并不怵那雪犼,也有与火神祝融一较高下的志气,可如今他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今尚且不是北辰的敌手,更别提那望天犼——不过以后他才会明白这个推测并不准确——而如今他听到隋梁言及“天意”二字,一时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蹊跷。的确他能领悟“逆转乾坤”靠的乃是师娘用修为换来的所谓“天意”,可是在他的心里更愿意相信这是师娘的恩赐而并非上天,所以对于这两个飘渺的字眼此刻的他还颇是有些将信将疑。 况且,这一天来他所遭遇的变故也着实令他难以琢磨——突然出现的巨狼,突然出现的这一灵狐部族,而此刻又突然来了一个所谓的天意,凡此种种都是疑窦丛生,他生怕隋梁乃是用话来诓骗自己,于是连连摆手:“天意?这怎么可能!我才二十出头,这雪犼承龙族血脉,你们千年修为都奈何不了,我又岂是它的对手?前次胜利纯属在下急中生智,赢得极为侥幸,隋大哥你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只听屋外嘈杂一片,隋梁的脸上霎时间阴云密布。梦鸿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隋梁没有直视梦鸿的眼睛,只是举起了右手做出发毒誓的姿势:“英雄,我隋某人适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便教我此刻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梦鸿惊道:“大哥为何要发这样的毒誓?” 隋梁苦笑着摇了摇头:“兄弟,这个中原委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如今这雪犼卷土重来,恐怕用不了半个时辰,这隋家村便有灭顶之灾。兄弟若是执意不愿相助,隋某也不勉强。说来无端连累你们我隋梁也与心不安。”说罢一指墙脚,“我这屋后有一条密道,你带着灵儿一直走,便可逃离这隋家村。之后你们可以安心在精灵谷隐居,那雪犼断然不会再去那里侵扰你们。” “那……那你呢?”梦鸿一时间说话有些支支吾吾。 “我身为族长,族人有难岂可置之不理,我隋某定会与族人一道与那群恶兽血战到底,死而无怨!”说罢又一次跪倒在地高声道,“隋梁未曾先行告知便强要英雄蹚我族这趟浑水,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说着又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梦鸿一跺脚:“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为何不让你的族人都从密道逃走呢?” 隋梁道:“这密道颇是狭小,两人并行都万分艰难。如今时间紧迫,我如何可以让全族的人尽数脱身呢!况且就算能逃离这隋家村我们仓促间又能到哪里去呢?兄弟不必多说了,快走吧!” 梦鸿此刻心中极是犹豫,按照他的本意颇是渴望与雪犼一战,哪怕不是出于帮助这灵狐一族。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是孑然一身,还有一个侄儿需要照顾,这便不能如此的轻率,他看了一眼闻灵,只见自己这个可爱的侄儿虽然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可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格外坚定,仿佛知道只要和叔叔在一起,纵使是天崩地陷也断然没有危险一般。他心头一暖,温柔地摸了摸闻灵的脑袋,冲着跪倒在地的隋氏兄弟道: “隋大哥,替我好好照顾灵儿。我来会会这群妖孽!” “兄弟!”隋梁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眶中瞬间滑落两行热泪,“兄弟当真愿意帮助我们么!” 梦鸿点了点头:“若是我这样走了,恐怕今生今世我也再难心安。你们能替我好好照顾灵儿么?不论……”他说了一半,将后半句颇是不吉利的话给收了回去。 隋梁慨然道:“我们兄弟就是拼得一死,也一定会保闻公子无恙!” “既然如此,灵儿就交给你了!”梦鸿说着看了看闻灵,“灵儿,跟着隋伯伯玩一会儿好么?叔叔出去会会那些可恶的妖怪!” “嗯!”闻灵依旧恐惧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梦鸿冲隋氏兄弟微微一笑,抬腿就要往外走。突然隋梁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梦鸿的衣袖道:“兄弟且慢!有一句话请务必记得,‘若遇坚冰,雷击在上’!” “‘若遇坚冰,雷击在上’?”梦鸿嘴里念叨了几遍,暗想,“难道这又是什么古怪的谶语么?”可是他一时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想要问隋梁可外头的声音已经越发嘈杂,声音中更是带着无限的惊恐,于是他也无暇深究便破门而出。 才一出门,只见院落内众猎户各执钢叉,强弩齐备。梦鸿这才发觉这院墙不但高大而且颇是宽阔,当真就是一个标准的城墙。正在诧异可转念想起今晨醒来所见的一切也就明白这不过是隋氏兄弟变化出来的罢了。登上城墙,扶着垛口向远处眺望,只见几里外三只赤色巨狼簇拥者一只湛蓝的巨狼健步而至。 梦鸿一回头,见隋厉与隋策已然先行跟随自己上了城墙,他一指远处冲着兄弟俩道:“那便是雪犼吧!” 隋厉点了点头:“不错,那红色的便是前日在精灵谷中被兄弟所杀死的那种,修为在雪犼一族中最为低微——可是我们却依旧拿他们没办法,当真是惭愧得紧——我们为了区分通常管它们叫‘赤犼’。而当中湛蓝色的那只我们管它叫做蓝犼。那赤犼的修为多半在二三千年左右。可是那蓝犼足有五千年以上的修为,当真难以对付!” 梦鸿闻言陷入了沉思,似乎在琢磨着破敌的法子,同时脑海里又一次回想起了适才隋梁所说的八个字,可依旧是毫无头绪。眼看那几只雪犼越走越近,相去城墙已然不足五百步。梦鸿定睛一看,那赤犼与前日所击杀的那只并没有什么区别,而那只蓝犼从身形来说比赤犼约莫高出一二尺的样子,然而背后棘刺丛生,若是算上这些东西那便又能凭白增加两三尺的高度。再往它头上看,只见一张血盆大口中利齿交错,时不时有烈焰从齿缝中蹿出,可它每踏出一步那脚下的草木皆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果然是身具冰火之术的妖孽!看来还真有些不好对付!”梦鸿暗暗道,可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过却着实让我兴奋不已呢!” 不一会儿,只见那蓝犼已然相去城墙不足三百步。 梦鸿看了一眼隋厉道:“隋二哥方才说这蓝犼的修为有五千年么?” 隋厉点点头:“虽然我们兄弟从来没有当面与之交手,可是据那些从它魔爪之下侥幸逃脱性命的族人说,这蓝犼的修为至少有五千年上下。恐怕集合我这隋家村所有的青壮都不是它的对手!” “五千年,真是有趣。”梦鸿微微一笑。 “有趣!”隋厉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兄弟不要说笑了!几只赤犼已然让我们应之不暇,如今更是来了一只蓝犼,恐怕我族今日将有灭顶之灾了!” “隋二哥不要担心。我邹梦鸿自满师后还未遇真正的劲敌。前次因为灵儿的缘故让我不慎着了那赤犼的道。今日则正好无牵无挂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 隋厉、隋策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希望,知道适才大哥的一番话已然完全说动了梦鸿。隋厉一把握住梦鸿的双手颤声道:“梦鸿兄弟……我隋家村所有老幼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梦鸿拍了拍隋厉的肩膀:“隋二哥请安心,倘若这当真是天意,梦鸿自然不会推辞。只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不论我是否可以活着回来,你们一定要好生照顾我的侄儿,不能让他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隋厉、隋策当即率领城墙之上守备的青壮拜倒在第高声道:“我等遵命!” “嗯!如此梦鸿也便能放手一搏了!”说罢他回头看了看屋子,只见闻灵正坐在隋梁的肩膀上在大门前看着自己,孩子的眼中满是希望,不断地冲着自己的方向挥舞着双臂。梦鸿微微一笑,冲着闻灵点了点头,又冲着隋梁一抱拳,脚下腾起一股旋风,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站在当道。 立于当道,梦鸿与那蓝犼相去已然不足两百步。那蓝犼冷不防见一个凡人竟然如此大胆跳了出来,显得颇是一惊,急忙停住了脚步,缓步向前,怒目梦鸿了好一会儿突然竟学作人语:“你是何人?” “呵,原来还会说人话?”梦鸿暗想,继而笑了笑冲那妖物随意地一抱拳:“区区一介凡夫,姓邹,双名梦鸿。” 蓝犼见他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一时间也有些心里没底,毕竟连灵狐一族见到它都会战栗不止,何况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这妖物倒也并非急躁之辈,颇有几分狮子搏兔的味道,又上上下下将梦鸿打量了一遍,缓缓道:“既非灵狐一族,为何挡我去路!速速让开,可饶你一死!” “哈哈!”梦鸿轻蔑地一笑,“真不知道你这蓝毛野狼人语说得也颇是顺溜。” 这雪犼一族虽说母系的血脉乃是雪狼,不过一来这雪狼并非普通野狼可以比拟,再者从父系一脉来说终究混杂了龙族的血脉,虽说已然隔了两代,但这一份尊崇感对于雪犼一族却是与生俱来的。如今猛然见听得一个渺小的凡人竟然当面以“野狼”称呼自己,那蓝犼纵使再谨慎却也难以压抑心头的怒火,就听他突然一声咆哮,怒吼道: “无知的人族小儿,竟敢侮辱我龙族血脉。原本今日我乃是为了灵狐一族而来,无意与你为难,不过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休要怪罪旁人!” 梦鸿冷冷一笑:“哼!你身后那几个是你的手下么?” “不错,那又如何!” “你有一个手下伤了我的爱侄,害得他此生无法练功,这笔账我正愁无处找人清算,如今你却自己找上门来,正好省去我不少麻烦!” 蓝犼闻言颇是一愣,连忙问道:“什么爱侄,什么账?你把话说清楚!” 梦鸿撇了撇嘴:“精灵谷里的那条死狼,就是那家伙把我爱侄打伤,这样说够不够清楚?” “啊!——”蓝犼闻言前爪在地上不住的抓刨,口中烈焰腾腾、呼之欲出,怒吼了几声后恶狠狠地道:“哼!我当是什么巨灵神族横加干预杀害了我的同族。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么个如同蝼蚁一般的凡人。当真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么?嘿嘿——”梦鸿笑了笑,缓缓伸出双掌,右掌心腾起了一股烈焰而左掌则是一团惊雷,“无妨无妨,口说无凭,今日你若是愿意可以亲自来试试我邹梦鸿的手段!就怕你落的与你的属下一般的下场!” 那蓝犼凝视着梦鸿掌心的雷火颇是愣了一会儿,可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发出一阵震耳的狂笑:“好!好!看起来,你比那些无用的灵狐要有趣得多!你要清算再好不过!今天就让我们把这笔账给好好算算!” 50.第50章 :绝境火海 那蓝犼说罢前爪刨地三下,后背弓起,正准备向前猛扑。与此同时身后那三只赤犼也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梦鸿喝道:“怎么?堂堂龙族血脉,竟然准备以四敌一么?不过我倒也不在乎,你们部族来多少我杀多少,你先回去把救兵都搬来,省的客死他乡无人为你收尸埋葬!” 蓝犼原本就没有以多欺寡的打算,这会儿如何能忍受梦鸿这般的激将,霎时间暴跳如雷,回首冲着三只赤犼怒吼道:“你们且退后,待我亲自撕烂了这小子,倘若擅自上前,休要怪我无情!” 震耳的声响在山野回荡,那三只赤犼见蓝犼暴怒,一时吓得全身颤栗,尾巴夹在双腿之间止不住的颤抖,接着灰溜溜地转身退出百余步,肩并肩如同犬只一般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首领。 梦鸿见状拍了三下手笑呵呵地道:“好!有魄力!来来来!我们一对一见个高低!十个回合内,我定要取你项上首级!”说罢暗运逆转之力,将真气凝聚于掌心。他对这蓝犼的底细并不知晓,故而一再用言语激怒迫使它先行出招便可见机行事。 那蓝犼听到梦鸿如此轻视自己更是狂怒不已,咆哮道:“看我十个回合内将你撕成碎片!”说罢,一道火链自口中喷射而出。 梦鸿见状暗暗心惊:“竟然是火链而不是火球,果然这修为非那赤犼可比!看来我得小心应付!”想把急忙收起烈焰,右掌平推,使一招“神木折尽”,但见一道羊角抟风卷地而起,与那火链刚一相遇便将它向着天空吹去。霎时间就看到一道火光冲天而去,半空中的浓云被尽数吹散,化作一个巨大的云洞,阳光从云洞中倾泻而下,大地霎时间光辉遍野。 约莫相持了一顿饭的工夫,那蓝犼的火势竟无半点衰减之意,梦鸿却着实有点力竭,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暗道:“看来如今的我虽然领悟了逆转之术,可是就如师娘所说,现在我还只是站在山脚下的高度,距离大成还有很长的修炼之路要走。才一顿饭的工夫我竟然后劲不足,若是再遇到更加强大的雪犼恐怕我当真没有半分胜算!” 眼看渐渐支撑不住,梦鸿暗暗将雷灵之力凝聚于左掌,右掌就势一撤,羊角抟风顷刻间踪迹不见。蓝犼没料到梦鸿竟然突然撤招,脚下一滑身子冷不丁向前冲去,口中的火势顿歇。梦鸿瞅准机会将掌心的雷灵之力化作一个电球,朝着蓝犼的嘴巴抛掷而去,右掌更是送出一道顺风。 蓝犼眼看电球朝着自己面门而来,又一张嘴喷出一团火焰。不料电球遇火当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地面之上被炸出一个十来丈宽的深坑,而那蓝犼的面门也被爆裂的火焰烧出了几处焦黑。它痛得一捂面门,竟然顺爪带下了几块皮肉,一时间痛得龇牙咧嘴。刚想说话,就觉得口中亦传来一阵痛楚,一张嘴,上颚的一根獠齿突然断裂开来,约莫一尺来长的断牙笔直插入了地面,断口之上还在不住的滴血。 “啊!——”这一下当真痛得那蓝犼全身颤抖,双眼几乎都要喷出怒火,好一会儿它强忍住了痛楚冲着梦鸿咆哮道:“不可饶恕的凡人!竟然胆敢使诈!罢罢罢,且看你这次如何得逞!”说罢脊背高耸,从上头同时射出十来根棘刺,皆有一人来长,向着梦鸿的方向疾射而来。 这一招对于梦鸿来说当真不新鲜,毕竟在天心岛上在七使的万千剑气之下都能应付自如更何况是这区区十余根棘刺。不过梦鸿想到这妖物有着五千年的修为,一时间也不敢托大,于是使一招“天火焚世”,自双掌喷出两道火焰,霎时间在身前化作了两道烈焰之墙。那十余根棘刺刚一触碰到火墙便纷纷化作焦炭,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股焦臭的气息。 蓝犼见这招也全然奈何不了梦鸿,一时间心里颇是有些着慌。梦鸿见它显出了几分迟疑,稍稍舒了一口气,高声道:“如何?没招了么?” 蓝犼恶狠狠道:“臭小子!别得意,刚才只是陪你玩玩,接下来可要动真格的了!” 梦鸿笑道:“无妨无妨,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伎俩!” 不料那蓝犼闻言倒也不怒,只是站在原地不住的喘着粗气,口中的烈焰若隐若现,仿佛时刻在寻觅梦鸿的破绽一般。梦鸿见状也丝毫不敢懈怠,凝神静气注视着那蓝犼的一举一动。突然间就听那蓝犼冷冷一笑道:“臭小子!受死吧!”说罢后背一弓,身子向前猛地跃起冲着梦鸿狂奔而来。 梦鸿刚想躲闪,突然觉得双脚如同被钉在土地中一般。低头一看,却见脚下不知何时已然蒙上了一层白霜。回忆适才那蓝犼的举止心中明白着了它的道:那蓝犼假装用口中的烈焰吸引自己的注意,脚下暗暗催动寒冰之气将梦鸿立足之处的泥土化作坚冰。可是他却丝毫不觉得畏惧,冷冷一笑冲着狂奔而来的蓝犼高声道: “好歹毒的招数!可惜啊可惜,你的寒气与北辰大人相比差得太远了!” 想罢将热力凝于双足顷刻间已然消融了脚下的寒冰,眼看那蓝犼相去自己不足十余步,城墙之上传来众人阵阵惊呼声,闻灵更是急得大喊:“叔叔小心啊!” 梦鸿微微一笑,不退反进,抱着脑袋就地一滚,从蓝犼脖子下的空隙穿了过去。那蓝犼原本以为梦鸿这一次定然无法防御,无论你的身手如何敏捷,就是你能飞到空中它也能将你一击撞下,故而它也是卯足了十成的力道。可冷不防梦鸿险中求胜,竟然从自己肚子与四肢中间的空隙穿了过去,这一下它当真是始料未及,想要回身追赶,然而它那沉重的身躯是何等的惯性,仓促间想要急转更是全无可能。脚下一滑身子顷刻间横向翻滚起来朝着城墙的方向而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摔倒在距离城墙约有五十步的地方,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可丈余的大坑。不远处的院墙被震得剧烈摇晃,几个灵狐族的青壮措手不及纷纷从上头跌落下来,而隋氏兄弟则是死死地护住闻灵。 尘土慢慢散去,众人只见巨坑之中那个蓝犼偏着身子口中止不住地呻吟。梦鸿小心翼翼地朝它一步步走去。眼看相去不足五十余步,就听一声凄厉的吼叫那蓝犼硬生生从巨坑中站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它站稳身子又“轰”的一声向右倒下。人们瞧见他的右前腿已然严重弯折,想来乃是适才那一个急停硬生生将它的腿骨给折断了。远处的三只赤犼见到这个情况全部站起身,一副准备上前救主的姿态。梦鸿冲着他们狠狠一瞪眼,三犼霎时间又乖乖地坐回原位。 此时,战场中的气氛变得分外凝重。由于那只蓝犼始终在地上颤抖,所以众人那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没有落地。而梦鸿此时也颇是有些进退不得。按着他以前的脾气断然是靠近地上的蓝犼给予它致命一击,只不过既然有了精灵谷的教训这会儿他便不敢再生轻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顾虑才使得蓝犼的计划完全落空。 约莫僵持了有一盏茶的工夫,众人突然觉得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气。隋梁急忙扯下外套披在了闻灵的肩上。梦鸿急忙往脚下看去,只见并未有任何异状。一抬头,只见那蓝犼已然站直了身子,在他右脚的伤处则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这妖孽好生顽强!”梦鸿暗想,“只不过如今它废了一条腿,就算用寒冰暂时缓解疼痛它又能有什么作为呢!”不过他始终不敢轻敌,依旧严阵以待。 再看那蓝犼一瘸一拐向着梦鸿走来,双目之中满是恨意。 “臭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梦鸿就觉得它的眼睛也要喷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子烈焰时不时从它断牙的空缺之处喷射而出。“必须一鼓作气解决了这个妖灵。”他暗想,“不过方才这一招完全是临阵应变的功劳,要想将它击杀恐怕还缺一些火候。若是此刻这妖孽采取守势,我可是一丝机会都找不到!看来还是要激它一激!” 想他罢一摆手高声道:“且慢!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我认输!” 蓝犼闻言颇是有些莫名其妙,恨恨道:“胜负未分,为何要认输?” 梦鸿撇撇嘴:“刚才我不是说了么,十个回合取你项上首级,现在都二十多个回合了,我还没能赢你。我邹梦鸿乃是顶天立地之人,言出必行,既然十招之约无法实现,自然是我输了。” 那蓝犼此刻知道自己一时间身处下风,正在寻思如何脱身,不料竟遭梦鸿这般冷嘲热讽,气又是不打一处来,直怒得烈焰乱喷。梦鸿见他已然入套心中不禁暗暗好笑,然而适才的一顿相持他自己也渐渐觉得有些力竭,颇有点支撑不住,暗道:“不妙!若是再与它这般僵持下去,恐怕我也定然难以全身而退,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正在焦急中,突然他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道:“叔叔,若遇坚冰,雷击在上。” 梦鸿转头看去,只见隋梁带着闻灵站在塔楼上,闻灵双目紧闭,双掌合抱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他心想:“方才那句话肯定是灵儿说的,为何声音却如此怪异。再说了,这‘若遇坚冰,雷击在上’倒地是什么意思呢!” 正想着,就看那蓝犼跛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向着梦鸿的方向冲来,虽然动作颇是滑稽别扭,可速度却着实不慢。梦鸿一时间无有对策,回头瞧见不远处有一片树林,树木并不多,不过皆是十几人合抱、十来丈高的巨木,比之神木林也丝毫不逊色。他急忙掉转方向,脚下生风朝着树林狂奔而去。 林子的方位乃是在蓝犼的左前方,故而梦鸿突然这一转向,使得它不得不先放慢脚步,生怕身子的惯性会彻底将右腿折断。而这一来便给了梦鸿充足的时间。待得蓝犼找准了方位只见梦鸿已然爬上了一棵大树的枝干。蓝犼怒吼一声,向着那棵大树疾奔而去。梦鸿刚在树梢上站定,就听“咚”的一声闷响,他的身子瞬间被挂在了树枝上来回乱晃,急忙伸手死死抓住一根较粗的枝干。低头一看,只见那蓝犼在树根底下一副晕头转向的模样。原来虽然这妖物钢牙利爪可轻易粉碎万斤巨岩,可是脑袋上却没生角,那颅骨也并非坚不可摧,这一下纯粹是因为被梦鸿彻底激怒而变得有些失去理智,最终这脑袋与树干的较量以平局收场。蓝犼眼前金星乱冒,脚下无力,“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频频喘着粗气。 梦鸿此刻双臂死死抓住树枝,双脚悬空,借着枝条摇晃的劲道一个腾跃跳到了另一棵树上。无意间他低头一看,突然发觉那蓝犼的背部似乎有一个红红的东西在跳动,定睛仔细一看这才发觉原来那是这蓝犼的心脏。原来这妖物的后背之上原本密密麻麻被棘刺所覆盖着,那些地方颇是坚不可摧,仿佛一件尖刺盔甲一般。不过那些棘刺一旦发射之后须得经历七日的时间方能重新长成,在这段期间,尤其是在头两天,那一片的皮肤便失去了保护。并且原本这蓝犼的皮肤便如同寒冰一般,而那后背之上更是如同一块透明的冰晶,脏腑血脉一览无遗。 “啊!——我明白了!”梦鸿猛然间脑海中如同明镜一般,喃喃道,“原来这八个字是这个意思!妙极啊妙极!” 正在欣喜中,那蓝犼已经回过了神。抬头一看梦鸿已经躲到了最里头的一棵大树上。便张开巨口,挥动利爪,就听“喀嚓”几声脆响,十余棵巨木皆轰然倒地,只剩下梦鸿栖身的大树孤零零在那儿杵着。蓝犼见状冷笑道:“现在我倒要看看你往哪儿跑!让我把你连同这木头一起烧成焦炭!”说罢深吸一口气,一运真火,口中腾起一团烈焰。只见梦鸿与那棵孤零零的巨木顷刻间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51.第51章 :雷霆裂冰 在蓝犼逼得梦鸿返身逃窜之时,远处城墙之上的人群便渐渐惊恐起来。适才他们见到蓝犼倒地,一时间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可此时就仿佛那希望不过是一个五彩斑斓的水泡被轻易就给戳破了一样。闻灵更是急得放声大哭:“叔叔!叔叔!” 隋厉与隋策不断用眼角偷瞟隋梁,可却见隋梁始终面不改色的看着。隋厉实在忍不住低声在兄长耳边道:“大哥!此人当真是伏羲大人所说的那个么?” 隋策也跟着道:“是啊大哥,我总觉得他已然命在旦夕!” 闻灵听到两人这般说自己的叔叔,哭得更加厉害。隋梁轻轻拍了拍闻灵的后背:“灵儿,方才你可曾把那八个字告诉你叔叔了么?” 闻灵点了点头,抽噎道:“已经说了,叔叔应该听到了。可是那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灵儿一点也不明白。” 隋梁道:“这是伏羲大人在我们临行前托付给我的话,让我转告给那位可以拯救我族安危的人,可以在危机关头扭转颓势。” 闻灵自然听得一头雾水:“隋伯伯的意思是,如果叔叔当真能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就一定可以打赢这只蓝毛恶狼对么?” 隋梁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相信你叔叔的才智一定可以领悟,同时我也坚信伏羲大人不会信口开河。” 隋厉与隋策见兄长如此沉着,也稍稍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此刻那十余棵巨树已然被蓝犼铲了个干净,梦鸿被逼到了最后的那棵孤树之上。隋厉指着远处道:“不好!这蓝犼要火焚这棵树,若真是如此,梦鸿兄弟可没地方可逃了!” 闻灵听了焦急地看着远方,将双掌合抱在胸前,口中又开始反复念叨着那八个字。梦鸿听到了闻灵的传话,心中暖意融融。微微一笑,站在树梢戟指喝道:“妖孽休要猖狂,下一招且看我如何取你的性命!” 这蓝犼吃了之前的亏这会儿多少有些不受激将,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张嘴一团烈焰脱口而出。说时迟那时快,就看梦鸿用力往下压弯一根大腿粗细的树枝,继而一个纵身,借着树枝的弹力及一股子抟风身子一跃而起,飞到了半空。众人就看到半空中一道电光划过,蓝犼只听得头顶雷声隆隆,半空中传来梦鸿一声响亮的断喝:“妖孽!受死!” 蓝犼一抬头,只觉一股猛烈的劲风欻然而下,把喷火的脑袋硬生生的压向了地面。原本蓝犼还想硬着脖子苦撑一阵,怎奈触及右脚的伤势霎时间落了下风。“噗通”一下,右半边身子趴倒在了地上。梦鸿在半空见到那左侧的心脏霎时间全然暴露于自己的眼前,仅仅隔着一层透明的皮肤,正在那里剧烈地搏动着。 就看他将雷灵之力运于掌心,将“雷震万壑”的力量凝聚在了一点,照着蓝犼的后心猛力劈下。只听惊雷一声,电光四射,耀人双目。众人再看时,那蓝犼倒在地上哀鸣阵阵,抽搐了几下再也没了气息。而梦鸿则从从容容地从死尸的后背之上跳了下来,回头冲着尸体冷冷一笑。 这一下来的实在突然,远处的三只赤犼方才还有跃跃欲试的模样,可眼见自己的首领在一瞬间便被梦鸿毙于掌下,于是便只剩下无尽的颤栗。梦鸿看了看它们三个,自在地将双臂伸出,掌心向上托着两团雷电。三只赤犼见了二话不说,掉转方向仓皇而逃,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飞扬的尘土之中。 城头之上除了隋梁与闻灵之外,甚至包括隋厉与隋策之内的所有人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紧接着,城门大开,十余个强壮的小伙子向着梦鸿飞奔而来。来到近前不由分说一把将梦鸿抓在手中向着半空抛掷而去。梦鸿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颇是手足无措。十来个上下后,就看隋策与隋厉来到近前,分开众人后一人抬起梦鸿的一条腿将他架在了身上向着城墙而去。刚来到城门口,只见地面之上腾起一阵轻烟,散去之后又恢复了昨晚那大院的模样。 踏进家门刚一落脚,只见闻灵一下子便扑进梦鸿怀中放声大哭:“叔叔!吓死灵儿了!” 梦鸿抚摸着闻灵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可怜的灵儿,别哭啦!看,叔叔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么?” 闻灵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擦去眼角的泪花道:“嗯嗯!我就说叔叔是最厉害的!” 一旁的隋梁赶忙道:“梦鸿兄弟,你可要好好感谢灵儿啊!适才若不是他给你传递了那八字真言,你哪能那么轻易的取得胜利呢!” 梦鸿听闻此言正好触动了心事——适才听闻那段话时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连忙道:“是啊,真要好好谢谢我的乖侄儿。不过你能告诉叔叔你当时是怎么做的?我们相隔可有好几百步呢!而且那个声音似乎不是灵儿的。” 闻灵支支吾吾道:“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是隋伯伯让我传话的,于是我就让‘霜儿’给你传话啦。” 梦鸿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这‘霜儿’是谁?” 闻灵一拍脑袋道:“啊!对了,我忘记叔叔是看不见它们的。” 梦鸿道:“莫非是你所说的那些精灵?” 闻灵连连点头:“嗯嗯!就是他们,这是一只水精灵,名字叫‘凝霜’,那天我刚到精灵谷第一个瞧见的就是她,可爱至极。她似乎也非常喜欢跟着我,于是我就管她叫霜儿啦。来霜儿,给叔叔问个好!” 说罢梦鸿耳边果然响起了适才的那个声音。 隋梁摸着闻灵的脑袋对梦鸿道:“这孩子竟然可以和精灵对话,着实罕见。” “隋兄,莫非你也能看到它们?”梦鸿皱了皱眉。 隋梁点点头道:“我们灵狐一族若是有千年以上的修为自然是可以瞧见它们的,不过人族中闻公子倒是我第一个瞧见具有这天赋的。而且我等灵狐虽然可以看到,但若说要驾驭它们也并非轻而易举,而这只‘凝霜’对于闻公子竟然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当真十分罕见。” 梦鸿听了又惊又喜:“想不到灵儿还有这种本领,叔叔以前一直都错怪你了,以为这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东西。原来都是真的呢!叔叔这里向你陪个不是。” 闻灵听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冲着梦鸿俏皮地一笑。隋梁则示意梦鸿内堂叙话,几人有说有笑进了屋子。 落座后,隋家三兄弟作陪。此时的气氛已然缓和不少,隋厉与隋策拿来不少香肉给闻灵打打牙祭,梦鸿那里自然少不了几坛美酒。隋梁呷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拱手道: “看来这一切果然是天意,梦鸿兄弟当真是解我部族灾厄的救星。” 梦鸿闻言连连摇头:“大哥过誉了,梦鸿愧不敢当。刚才那一战与精灵谷那次一样,赢得都颇是侥幸。纵使真是天意,梦鸿也愧不敢当这‘救星’二字。” 隋厉撂下酒碗一抱拳:“兄弟,我与大哥、三弟适才在塔楼观战,见最后时分兄弟绝地反击竟然一击毙命,实在不明就里,可否先请兄弟赐教一二?” 梦鸿呷了一口酒缓缓道:“那时恐怕真是天意吧!你们有所不知何,这蓝犼与赤犼颇不相同,尤其它们的后背之上生着密密麻麻的棘刺。并且这蓝犼周身皮毛十分坚硬,几乎找不到破绽之处。之前精灵谷中那只赤犼也是如此。” “是啊!”隋厉点点头,“兄弟那天或许没有留意我们的那些钢叉、硬弩,这些东西说实话对于雪犼一族并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 “嗯,不过正所谓百密一疏,就算是这样也被我无意中找到一个破绽。” “哦?什么破绽?快给我们兄弟说说。” “其实这破绽并不隐蔽,只不过由于这蓝犼身形过于庞大,若是像你我这般在它面前显得格外渺小之人便当真难以发觉。” “难道它的破绽就在后背上么?”隋策接口道。 “三哥说的很对!”梦鸿点点头,举起酒碗敬了敬隋策,“那时我被它逼上了大树,忽然见到它的后背上隐隐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跳动,仔细一看竟然是它的心脏。而那个地方原本应该有棘刺覆盖,可能是这妖物的棘刺一次释放之后不会顷刻间再次长成的关系。那当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不错不错!”隋厉拍了拍桌子,“这妖物的棘刺就如同常人的指甲头发,若是发射出去,便需要七天的时间才会再次长成。” 隋梁闻言不住地摇头,继而欣慰地笑了笑:“真是想不到,这一切尽是如此的丝丝入扣,至今回忆起当时战场的情景都让人感觉若是背后没有天意的指示,又怎么会来得如此巧合。” 梦鸿点了点头:“不错!我当时听到灵儿不住在我耳边重复着那八个字,突然就想起了家师曾经的教诲:记得家师曾说,在后天卦中,雷上水下则为‘解’卦,这蓝犼虽然善火,终究是冰雪之躯,我以雷霆之力攻其后心,则正是应和了这个卦象,岂有不‘解’之理?” 三兄弟闻言皆击掌赞叹,隋梁道:“伏羲大人洞悉天机,神机妙算,吾等叹服!” “伏羲大人?”梦鸿一愣神,“莫非这八个字乃是伏羲大人所赠么?” “嗯!不错!”隋梁点了点头,“除了伏羲大人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够拥有这样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梦鸿凝视着碗中的美酒,若有所思:“大哥,小弟临行前,你曾言及天意之事,我恍惚间猜想或许就是与那伏羲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那时千钧一发,不容多问。此刻可否请以实相告?” “自然可以!贤弟于我灵狐一族有大恩,我等岂能不以实相告。实不相瞒,这天意正是我等苦求伏羲大人所得的成果。” “伏羲大人……”梦鸿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这位神秘的伏羲大人,我已经不止一次听闻过他的名号。听说他是神族之首,智慧无双。” 隋梁道:“不错,那神族居住在昆仑之巅,神力无俦。而且伏羲大人热爱天下生灵,更是对人族情有独钟。而就如同令师说起的那样,我族出了那些败类用残忍的手段屠戮了不少人族,甚至是其他的部族。故而伏羲大人一直因此而迁怒于我们。” 梦鸿摇了摇头:“倘若伏羲大人当真是智慧过人的尊神,那么他必然可以明辨是非。却又为何迁怒于你们这些无辜之人呢?” 隋厉接口道:“这迁怒一说或许乃是我族臆测,毕竟在一开始我们颇是不受伏羲大人待见。” “是啊!”隋梁叹了口气,“直到我们被逼无奈,辗转流徙,感觉这天地间竟然已经没了我们可以容身之所。于是,我三兄弟受族人所托欲一登昆仑祈求伏羲大人庇佑,纵使他不愿帮我们也希望他可以告诉我们一个存身之所。可是这巍巍昆仑又岂是凡夫俗子轻易可以上去的!” 梦鸿闻言颇是一愣:“难道这登山之路十分凶险么?” “不错!要登山昆仑山,东西南北皆有通路。对于略有修为的天人一族,甚至是人族、神农一族而言,最为方便的通路便是从天心岛上去,通过最西面的天枢岛继续向西,便可以看到昆仑神殿。不过对于我们这些被四海离弃的灵狐而言,这条坦途已然变得万分艰难。据闻那天枢岛的镇岛使岳吟霜武功超群,着实不好对付。” “岳吟霜……”梦鸿听到他的名字不禁想起了那晚他断臂的壮烈,不觉心里有些发堵,也不知道他回了天心岛之后被人问及此事又会有如何的结果,是否又会被那些无知的匹夫将所有的罪责迁怒到自己的头上。故而面色一时有些凝重。 隋梁看着梦鸿心事重重的表情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兄弟?莫非你见过那岳吟霜么?” 52.第52章 :避难幽谷 一旁的闻灵早就想插话,此刻见梦鸿刚喝了一口酒未曾下咽的工夫连忙接口道:“哈!隋伯伯,你可太小看我叔叔了。我叔叔何止是见过那岳吟霜,更是与他们七使较量过,还把他们组成的那个什么剑阵,啊!对了对了,叫‘天罡剑阵’给破了,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的呢!” “啊!——”隋氏三兄弟闻言都不禁发出一阵惊呼,隋梁道:“兄弟,灵儿所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梦鸿面色颇是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场胜利有多么值得欣喜的。 “叔叔快把那天的事情和隋伯伯说说,灵儿还想好好听一遍呢!”闻灵对于梦鸿的这段故事怀着极其浓厚的兴致,想来是听到叔叔将杀害父亲的仇人的师兄弟们狠狠教训一番便是为自己血仇了一般。 “是啊是啊!”隋厉呷了一口酒,“兄弟快给我们说说!” 梦鸿见盛情难却,于是便将那日的情景略略讲述了一番,每当说到精彩之处屋内的气氛便会被点燃一次。 隋梁叹了口气:“真没有想到这八使之中也有吴泰文这般粗莽的匹夫。幸亏我们没有走那天心岛,否则若是不巧遇到了这个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喊来他的师兄弟,我们可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嗯,恐怕真会如此!”梦鸿点点头接着问道,“既然三位哥哥并没有走天心岛那条路,那么又是从哪里登山的呢?” “唉!我们兄弟当时也并不知道要从何处登山,四处打探之后大约是从正南方向开始攀援。随着山势增高那上头的灵力越发令我等难以承受。我们三兄弟修为浅薄,不知历经多少艰辛。 “那一日,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突然间便下起了暴风雪。我们兄弟三人迷失了方向,一些妖魔也闻风而动,我们躲在一个狭小的山洞中苟延残喘,真不知道是否可以挨过那段时候。正在危急关头,那伏羲大人的剑灵北辰大人经过那里。” 梦鸿微微一皱眉:“北辰?” “是啊,北辰!莫非兄弟也与他交过手么?”梦鸿脸上略略显出一丝尴尬——他适才并未将不敌北辰之事告知众人——干咳了几声道:“嗯!的确有过一次交手,只不过这结果不太好。”说着心中又一次想起了那次无奈的败北,不禁有些懊恼,悻悻道,“听说他是天心岛的岛主,也是伏羲面前的大红人。” “不错不错,正是他!他救了我们后问我们来昆仑的缘由,我们以实相告,他便带我们到了神殿。这一路我们至今想来都觉得后怕,如果不是他引路我们早已埋骨雪山了。”隋梁口中言说,双眼弥望着远方,似乎还有说不尽的惶恐。 “后来呢?” “后来伏羲大人接见了我们,问我们来此的缘由。我们把事情说了之后,伏羲大人面露难色。我们猜想或许他是因为那群败类的关系而迁怒我们,于是便苦苦哀求,并向天起誓和那些败类势不两立。伏羲大人见我们并无虚言,便答应替我们算上一卦。算好了之后便告诉我们当迁居到这隋家村,不过这雪犼的劫难是逃不了的,说这是上天对我族的惩罚。但念在我们并未作恶,所以熬过二十年之后便会有一个救星,并要我们去精灵谷找寻。我们临行前他还托我告诉那个救星八个字‘若遇坚冰,雷击在上’,当他遇到困厄之时或许会有帮助。” 梦鸿闻言不禁喃喃自语:“这伏羲大人当真如此神通广大么!看来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见他一见!” “兄弟若是有机缘那自然是要见一见伏羲大人的!” “当时伏羲大人为你们指明了这条路之后你们难道没有一丝疑虑么?” “唉!”隋梁叹了口气,“兄弟说的是。当时虽说伏羲大人答应为我们占卜,不过似乎并未花费太长久的时间,故而我们一直怀疑大人不过是为了敷衍我们。可是在那昆仑神殿之上,我们又如何敢造次,于是只得叩谢告退。回到族人那里,将大人的指示告知,我们举族便迁徙到了这隋家村。 “一开始的确过了几年舒坦的日子,我们甚至开始怀疑莫非是上天开恩不再降罪于我们。不过没多久这雪犼一族果然如同伏羲大人所预言的那般前来侵扰我族。当时我们才明白伏羲大人并未敷衍我们,于是我们就去精灵谷找寻那位救星。可是始终不见人影。” 梦鸿皱了皱眉,似乎在掐指算着什么:“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大约有十来年了吧!”隋梁掰着手指头,“总之去了几次之后始终不见人影我们也就断了念想。而族里有的兄弟依旧怀疑这是伏羲大人在敷衍,不过也有几位年长一些的认为或许只是时候未到的关系。就这样,我们日夜戒备,上下一心,多少在心中存了一个希望。虽然日子苦一点,倒也抵挡了几次攻击。这些年磕磕碰碰也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如此,当真是难为你们了。”梦鸿举起酒碗,“来!小弟敬哥哥们一碗!” “干!”四人异口同声道。 隋梁撂下酒杯看着梦鸿,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唉!如今看到兄弟坐在我们面前,我们兄弟几个终于明白伏羲大人的仁厚。我们这些年的苦候也终于有了成果。” 梦鸿道:“你们既然已经几乎断了念想,为何隔了那么久又一次来到那精灵谷呢?” “哈!这件事当真就是一个巧合,或许也是天意吧。由于和那些赤犼也交战多次,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弱点,于是我们在村子周遭都设有陷阱机关。那天来了几只赤犼,被机关陷阱给击杀了几只,其中一只落荒而逃,一直往南跑去。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那狼妖与兄弟在搏杀,最终兄弟一招炸裂了它的脑袋。我们族人见了都惊呼你就是伏羲大人所说的那位救星。一算时候正好距离上昆仑山二十年,与伏羲大人告知的一丝不差,不禁感叹天意。如今你更是击败了那蓝犼,我们已然无比肯定你就是我族的救星,来!我们兄弟三人代表全族老幼敬兄弟一杯!”说着兄弟三人举起了酒碗,可梦鸿却在那里托着酒碗痴痴发愣。 兄弟三人举着酒杯互相对视了一眼,隋梁道:“兄弟,你怎么了?” 梦鸿沉默了良久,半晌才道:“隋兄,纵使是天意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 隋梁闻言颇是一惊,急忙道:“兄弟这是何意?莫非……” 梦鸿摇了摇头:“隋兄不要误会。起初我一直怀疑你们所说之事多少有些虚假,毕竟要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去对付千年雪犼。我纵使再年少轻狂,也不会狂妄若此。当然,刚才那一战似乎真的暗合天机。可今后呢?今天我击退了那只蓝犼,相信雪犼一族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龙族苗裔岂容一个凡人如此亵渎。它们一定还有修为更加高深的同族,若是它们卷土重来,又该如何呢?伏羲大人可还有什么谶语托你们转达给我?” 隋氏兄弟闻言面面相觑,尽皆默然。 闻灵突然插嘴道:“叔叔,让隋伯伯他们去精灵谷避难,那群妖魔不就找不到他们了么?” 梦鸿看了闻灵一眼,双眉紧蹙,一语不发,一时间,屋内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闻灵终于忍不住喊道:“叔叔,隋伯伯,你们说句话啊!这个样子好吓人啊!” 倒是隋梁率先打破了沉默:“灵儿,梦鸿兄弟是不想再牵连到你啊!” 闻灵眨了眨大眼睛:“牵连到我?什么意思啊?” 隋梁喝下杯中酒,撂下酒杯:“梦鸿兄弟不说,其实我们又何尝感觉不出呢!我灵狐一族于这人情世故还是颇为熟稔的。” 梦鸿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把将闻灵搂在怀里,缓缓道:“隋兄有所不知。兄弟我曾经遭遇过一次祸事,幸得恩师搭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不过对于自己的过往我已然全部忘记。从那时候起,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是我的老恩师。恩师临终前告诉我说我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师兄,可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那位师兄早在我入门之前已然命丧歹人之手。几经辗转,我找到了灵儿。” 说着便将莲波仙子的那段故事略略说了一遍,说罢接着道,“如今这世上只有灵儿是我最大的牵挂。原本我打算将自己的这一身本领传授给他。可不料灵儿竟被赤犼所伤,七公子说他将来虽然行走无碍,但却无法习武,恐怕我的心愿也将要落空了。梦鸿无意责怪隋兄,或许这些都是天意。可是这两天我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愧对家师,愧对师兄,更加愧对我的师娘。她不惜牺牲百年修为换来灵儿重获新生,更是将他托付给我,可如今灵儿跟我这才多久,却……非是我对于你们灵狐一族见死不救,若是我答应让你们迁去精灵谷,虽然或许可以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但我想用不了多久那群畜生定会找到我们的踪迹。如果它们再来,灵儿再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我如何……如何……”说着,紧紧地抱着闻灵不觉眼眶发红,隋氏兄弟也低头无语。 闻灵见叔叔眼中含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见梦鸿擦去了眼角泪珠,突然说道:“叔叔,你就带隋伯伯他们去吧!那样也可以有人陪灵儿玩儿了。” 梦鸿看着闻灵那双澄澈的眼睛,心中越发不忍,喃喃道:“可若是那群恶狼找来,那该……” 闻灵狡黠地笑了笑:“灵儿知道叔叔是为了我,但如果父亲还活着,我想他一定会同意的。叔叔忘了吗……”突然闻灵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变得颇是凝重,“父亲受了那开阳使穿心的一剑,在临死前还竭尽全力想要把雷泽嘉荣草之事告诉杀他的仇人。父亲……父亲从来都是那样,都是那样……”说到最后眼眶中早已满含热泪。 梦鸿的心里如同被刀戳了一般的不忍,他回想起梁墨髯的话,心中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师兄更是多了一份崇敬。“是啊!若是师兄在此,他也一定会同意的!”梦鸿喃喃道。他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终于微笑着睁开双眼冲着闻灵道:“既然灵儿这样说,叔叔也就不再犹豫了。” 说着站起身来冲着隋氏兄弟一抱拳,一躬到底道:“隋兄,请恕梦鸿适才不应允之过。” 隋氏兄弟见状急忙起身离席,隋梁来到近前一把将梦鸿扶起:“贤弟说哪里话来!原本都是我等为了保全自己性命,硬是把贤弟拖下水,还累得闻公子无法继承贵派绝学,我等已然自责万分,贤弟未曾兴师问罪已深感万幸,原本都不敢抱有迁往精灵谷的奢望……” 梦鸿摆了摆手,示意隋梁不用再这般客气,继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大哥,事不宜迟,请速速召集族人随我南行。”说着看了看酒坛中剩余的好酒冲着隋厉与隋策道,“两位哥哥可得把这些好酒带上,去我的草庐我们再把酒言欢,如何?”隋氏兄弟闻言欢喜雀跃,各自前去准备行装。 半个时辰后,灵狐一族所有老幼尽数聚集院中。梦鸿站在隋梁身后扫视一番,唯独缺少那位白衣公子阿七和那位绝色美人。梦鸿问道:“大哥,怎么不见阿七?” 隋梁闻言也扫视了一遍,向着族人问道:“你们可见到我七兄弟了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人群中一个颇为健硕的汉子说道:“族长,好像自从那晚为英雄接风洗尘后,七兄弟就不知所踪了。” 隋梁听了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小子到哪里去了!在这紧要的关头竟然不见踪迹。” 一旁隋厉道:“哥哥,事不宜迟,如今我们全族已然整装待发,还是早早跟随梦鸿贤弟迁往精灵谷为好。七弟终究不是我们同族,非是小弟以外族相轻,只是你得先顾全我们这灵狐一族仅存的血脉啊!” 隋梁叹了口气点点头:“也罢!就这么决定吧。兄弟们,随我来!” 说罢返身进屋,推开了自己的座椅,稍稍一用力,掀开了下头的一块地砖,露出一个约莫三四尺见方的洞口。梦鸿偷眼观瞧,这地道果然十分狭小。隋梁冲着隋厉与隋策道:“两位弟弟带着梦鸿兄弟与族人先行,哥哥我来断后。” 梦鸿此刻心中多了一个疑惑,听隋梁这么说连忙道:“无妨,还是让族人先行。我与隋兄一起断后你看如何?” 53.第53章 :心中困惑 隋梁看了看梦鸿已然猜出了他的心思,当即点头应允。大约半个时辰,族人陆陆续续进了密道。 梦鸿道:“大哥不给阿七留个记号么?” 隋梁呵呵一笑:“正有此意!” 说罢脚下微微一用力,在地砖之上踏出一个极为隐蔽的痕迹,说了声:“可以了,走吧!” 梦鸿背起闻灵与隋梁先后进了密道。走了几步,梦鸿道:“大哥,阿七竟然不是你们同族么?” “嗯,的确不是。”隋梁摇了摇头,“不过兄弟若是要问起他的来历我也无从回答。总之此人的来历似乎颇是有些古怪。” “古怪?”梦鸿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将他留在族内呢?” 隋梁笑了笑:“这点我也觉得奇怪,当时我受了伤,是他把我救起并且治好了我的伤。我问他家在何处,他说他只是一个四海飘零之人。我们攀谈了一会儿,感觉甚是投缘。他问是否可以跟着我们部族,我怕他受苦一开始没有答应。不过经不住他再三要求也便同意了。一开始我自然是有点戒心的,不过阿七的医术当真了得,多少次族内的兄弟伤在赤犼手中都是他给治好的。” “啊!那位公子这么利害呢!”闻灵适才刚进地道,眼前当即一片漆黑,更兼地道里有一股颇是怪异的味道,他一直紧紧搂住梦鸿的脖子。这一会儿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些黑暗,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旁隋梁的轮廓,这才开口说话。 “呵呵是啊!”隋梁回手摸了摸闻灵的脑袋,“灵儿好像有些害怕呢!” “隋伯伯不要取笑我嘛!”闻灵小嘴一噘故作生气状。 “好好!隋伯伯不取笑我们灵儿就是了!” “灵儿,可是刚一进这地道眼睛看不见么?”梦鸿转过脑袋柔声道,“若是这样你所幸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如果突然感觉眼前有了光亮,千万不要立刻把眼睛睁开,否则会被太阳光给射伤的。” “好啊好啊!那灵儿就在叔叔背上歇一会儿啦!” “歇一会儿吧,刚才让你替叔叔担惊受怕也难为你了。待会儿听叔叔的话再睁开眼睛。”说着转头冲隋梁道,“大哥,刚才你说那七郎擅长医术,莫非他治愈族人所用的就是用那个什么‘驩疏’的角么?” 隋梁道:“不瞒兄弟,那个什么‘驩疏’的名字我当时也是头回听说,以前的确对这独角马有所耳闻,却一直不知道名字。更别提用它们脱落的独角来治伤了。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始终觉得这位兄弟不简单,不可能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但我在他身上始终感觉不到异类的气息,也不便多说什么。这些年阿七跟着我们东奔西走,早已是情逾骨肉,今天若不是我那兄弟提起我甚至都快把他不是我们同族之事给忘了。” 两人边走边说,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突然就觉得眼前然一亮,梦鸿急忙用手遮了遮眼睛,回头一看闻灵,只见他眼皮底下眼珠子正滴溜溜乱转。 “灵儿,先别睁开眼,到了前头的林子里叔叔会告诉你。” “好的!” 隋梁指了指前头,梦鸿定睛一看,正是精灵谷北部密林。灵狐一族早已在隋厉与隋策的带领下集合一处静候隋梁与梦鸿。隋梁来到众人面前刚想说话,突然间从北方隐隐传来几声嚎叫。一时间族人纷纷骚动起来,一个声音惊恐地喊道: “那雪犼又来了……” “嘘!”还不待这人说完,隋厉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冲他摇了摇头,“小声点,这群妖物的耳朵可灵着呢!” 隋梁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幸亏我们逃离得及时,否则此刻恐怕真有灭顶之灾。这会儿就让那群畜生在空无人烟的荒村里到处瞎转悠踩陷阱吧!兄弟们,穿过这片林子便是精灵谷了,如今已经不容我们再有停留。来!随我速速前行!”说罢众人跟着隋梁与梦鸿急急而去。 又走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穿过密林来到精灵谷地界。梦鸿选择了谷中最为幽僻的一个山坳让部族住下,对隋梁道:“大哥,此处乃是精灵谷中最为隐蔽的所在,背靠绝壁,唯一的入口则在我住处不远,倘若雪犼当真来犯,那就必须先过我邹梦鸿这一关!” 隋氏兄弟率全族叩谢再三,便自找寻居住的地方:有的在高坡上伐木建屋,有的则是在岩壁上开凿洞穴,精灵谷中也渐渐热闹了起来。闻灵高兴坏了,都没有跟着梦鸿回屋,直接与隋氏兄弟一道来到深谷附近。看到各个住处已然炊烟袅袅,整个谷中弥散着扑鼻的肉香。闻灵左看看右瞧瞧,发觉那些住户的位置颇高,自己压根无法爬上,心中颇是怏怏不乐。隋厉看出了他的心思,从背囊中掏出一包香肉递给他道:“灵儿,二伯今天要安顿一下住处,没法请你吃好吃的了。你先拿着这个,明天我和大伯、三伯一定带着美酒好肉去你那儿做客。好么?”闻灵点了点头,捧着香肉一边吃一边向着梦鸿的住处跑去。 晚上,梦鸿总能听见闻灵在那里自言自语,偶尔递出一小块香肉,瞬间便没了踪影,知道他在与霜儿一起玩耍。于是来到近前抚摸着闻灵的小脑袋道:“灵儿,是霜儿陪着你么?” 闻灵点了点头:“是啊!霜儿似乎也很喜欢隋伯伯他们烹制的香肉呢。明天一定要让隋伯伯他们多给我做一些!哈哈,霜儿也是这么想的对吧!”说着闻灵在那里手舞足蹈起来。 “灵儿,这霜儿能听见叔叔说话么?” “可以的,只是叔叔看不到她罢了。不过霜儿说等到她再修炼一段时间你就可以看到了。好像她说她们精灵是鬼灵的一种,没有肉身,所以叔叔、父亲还有师父他们看不见。不过等她们修为高了,会渐渐形成灵体,不过那个灵体就好像火焰一样,你看得见,感觉得到却触摸不着。对吧霜儿,我没说错吧?哈哈!你说我说得没错,看吧看吧叔叔,灵儿没有说错!” “哦,这样啊!”梦鸿转头冲着霜儿所在的方向笑了笑,“霜儿,那你可要好好修炼,好好陪伴灵儿,我也希望早一天可以看到你呢!” “哈哈!叔叔叔叔,霜儿说一定好好修炼,请你放心,她也会天天陪着灵儿的!” “天天陪着你?那你岂不是要耽误她修炼了么?” “唔……”闻灵一撅小嘴,似乎在听着什么,“哦哦……好好……就这样吧!” “你们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霜儿说她们精灵不用睡觉,所以等灵儿睡觉的时候她就会好好修炼,不会耽误的!” “哦?这样啊!”梦鸿回头看了看窗外,“好了灵儿!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早些休息了,放霜儿去修炼吧!” “好啦好啦,听叔叔的!”闻灵故作沮丧,冲着身旁挥了挥手,“霜儿你先自己去修炼吧,灵儿得去睡觉了,不然我叔叔生气起来可是相当可怕的!他那招‘雷震万壑’你见过的吧?一招就能把你给……”说着闻灵模仿梦鸿击毙蓝犼的手势一笔画。 “你可别吓着她!”梦鸿笑道,说罢将闻灵抱上了床,“这几天你一定累坏了吧?” “还好,灵儿的身体壮实着呢!” 梦鸿点点头,伸手在闻灵的腿上摸了摸:“灵儿的伤势如何了?可惜那位白衣公子不知所踪,否则叔叔一定要他来为你再诊视一番。” 闻灵眨了眨眼:“叔叔你真是的,灵儿的腿早就好了。要不是叔叔你不让,我早就想出去好好玩儿了。” “好好好,这些天灵儿你好好休养,过阵子如果真的一点都不疼了叔叔一定带你出去玩,你说好不好?” 闻灵连连拍手:“叔叔说话可要算话!” 叔侄俩说着击掌定约,梦鸿吹了灯,替闻灵盖上被子转身阖门而去。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亮,闻灵缠着要学习梦鸿的本领,梦鸿担心他的脚伤始终不肯答应,闻灵就提出可以先学心法口诀,梦鸿点头应允。从自己的屋中将师父赠予自己的第一本书交给了闻灵:“灵儿,这上头的四招乃是你太师父最先教给叔叔的。你可以先自己揣摩揣摩,倘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叔叔。” “好啊好啊!”闻灵高兴地接过了书卷,独自在树荫下看了起来。梦鸿见他时而念念有词,时而跟着书卷的描述左右比划,不禁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的侄儿天资不弱,虽然和自己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忧的是虽然他能记下心法口诀,恐怕最终也只能落得一个有名无实,因为脚伤的拖累而最终无法真正继承师门的绝学。 就这样闻灵若是遇到不明白的便向梦鸿讨教,一个上午的工夫他已然可以将四个招数记住个大概了。时间过得很快,当闻灵看完“掣雷撼地”合上书卷之时,已然到了未时,闻灵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叔叔,灵儿饿了!” 梦鸿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陪闻灵参详招数竟然忘记去准备餐食,而他这会儿腹中也开始隐隐有了饿感,正在发愁,突然就听不远处传来隋梁洪亮的声音道:“兄弟,灵儿!你们在这里乘凉呢!” 一回头,只见隋厉与隋策各自拉着一个巨大的四轮车,车上摆满了酒肉。梦鸿赶忙跑上前去迎接:“哥哥们这是做什么?大哥,你怎么让二哥与三哥充当这赶车牲口呢!” “哈哈哈!——”隋厉与隋策倒是先大笑起来。隋梁拍了拍梦鸿的肩膀道:“梦鸿兄弟当真是宅心仁厚啊!”说着用嘴撇了撇两个弟弟,“兄弟别把我们看成是普通的凡人,终究我们都三千年的修为,这点酒肉对于我们来说那不叫事,估摸着就如同让你拿一根树枝一般的轻松。” 这会儿闻灵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他始终谨守着梦鸿的叮嘱,在没有得到七公子的确诊之前绝不能擅自奔跑——“隋伯伯,你这是给我带好吃的来了吗?” 隋厉从车上取下一个大大的荷叶包,交到闻灵手中:“这些够不够?二伯昨天答应了灵儿又岂会食言呢?” 梦鸿白了闻灵一眼,那意思是:你又犯什么坏了。 闻灵美坏了,冲梦鸿吐了吐舌头,急忙捧着荷叶包欢欢喜喜向屋内走去。 隋梁上前一拍梦鸿的肩膀:“兄弟,今天我们兄弟三人是专门前来登门致谢的。美酒好肉已经齐备,不知兄弟是否可以赏脸?” 梦鸿哈哈大笑:“有何不可,里面请!” 说着便将三人迎入屋中。刚踏进屋门,隋梁微微一皱眉:“贤弟的居所也太简陋了吧!” 梦鸿悠悠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家师当年亲手所建,虽说简陋了些,不过呆在里头总能够想起恩师。” 隋梁道:“兄弟怀念恩师固然不错,只不过这间小屋恐怕无法容下这许多酒肉。兄弟对我族有活命之恩,我们兄弟就先送你一所宅子吧!” 说着还不待梦鸿阻拦,只见隋厉与隋策互相对视一眼迈步来到屋外,点手之间便在子弃所建的屋子旁建起了一座颇为气派的屋子。闻灵在屋里瞧见了惊诧不已,急忙出来拉着梦鸿的手道:“叔叔,房子!房子!” 梦鸿见盛情难却便冲着三兄弟一抱拳:“多谢三位哥哥的美意。只是……” 隋梁笑道:“兄弟的心思哥哥我岂能不知。我们虽然没有师父,可是也曾有过父母高堂。不过如今却多少有些不同,你不再是单身一人,就是不顾念自己你也要为灵儿想想。老让灵儿呆在这件简陋的屋子里总有一天会把他憋闷坏,你说呢?” 凡是只要涉及到闻灵似乎就如同触碰到了梦鸿的软档一般,他看了看爱侄,只见他颇是渴望地看着自己,便点了点头道:“隋兄说的是,是该为灵儿想想。既然这样,这间屋子我就收下了。” 闻灵听了欢喜不已,回头喊道:“霜儿!我们有大房子啦!”说罢朝着新屋子快步跑去,才跑了几步突然想起了梦鸿的叮嘱,急忙放慢了脚步,偷偷回头看了看叔叔。梦鸿与隋氏兄弟相看一眼,颇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也一并笑着进了屋子。 酒肉摆下后,客厅之内香气扑鼻。闻灵早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梦鸿拱手道:“三位哥哥,今日你们灵狐一族既然来到这精灵谷,我邹梦鸿自然会倾尽全力来保全你们无恙。” 隋氏兄弟端起酒杯:“多谢梦鸿兄弟!来!这一杯敬兄弟!”说罢四人一饮而尽。 梦鸿撂下酒杯抹了抹嘴:“隋兄,我尚有一事还想请教,望隋兄可以替我解除这心中的困惑。” 隋梁点点头:“贤弟但说无妨,我隋某自当知无不言。” 54.第54章 :二尊传说 梦鸿道:“实不相瞒,我邹梦鸿也是初涉江湖未久。半年多前西行天心岛也算是这二十年来头一遭远游,许多东西都很陌生。之前听闻你说起这雪犼一族乃是龙族血脉,可否请教隋兄这龙族究竟是什么?也好让我对其多一份了解,或许下次再来进犯我可有应对之策。” 隋梁呷了一口酒:“兄弟若问此事,我还当真知道一二。不过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道明的。兄弟若有兴致且听愚兄慢慢道来。” “好!梦鸿自然洗耳恭听。”说着转头看了看闻灵,“灵儿,先别吃肉了。去给隋伯伯把酒满上!你可还没好好谢过他们呢!” 闻灵赶忙放下手中的美食,举起梦鸿身前的酒壶依次给隋氏兄弟把酒杯满上,只不过他的嘴里早已被香肉塞满,这“谢谢”二字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出来了。隋氏兄弟见闻灵这憨态可掬的模样一时间颇是忍俊不禁,客厅里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闻灵以为他们在取笑自己的吃相,顿时臊红了脸,急忙跑到角落里继续和霜儿玩了起来,还不时偷眼看看席间的叔叔与三位伯伯。 隋梁道:“灵儿当真是可爱至极。我若是有这样一个孩子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梦鸿看着隋梁真诚的眼神突然心里一动,回头看了看角落里的的闻灵心里喃喃道:“师兄,你在天有灵应该不会责怪师弟我的这一举动吧!我实在也是为了灵儿。”向着回头冲隋梁一笑:“大哥想要孩子,这有何难!” 说罢对着闻灵道:“灵儿,你可愿意拜隋伯伯为义父么?” 隋梁原本是随口一说,不料梦鸿却已当真——虽说他认为照顾闻灵乃是义不容辞之事,可始终觉得自己太过年轻,刚与闻灵回到精灵谷就累得他伤了双腿,所以他终究觉得需要给闻灵再找一个更加安全可靠的长辈——刚想以戏言来推辞,可不料闻灵当真是福至心灵,一转身从角落跑出来到隋梁的跟前“噗通”跪倒,高声道:“义父在上,请受灵儿一拜!” “哈……” 梦鸿看着隋梁的口型,估摸是要说“孩子”,可是却见他连一个“孩”字都没能说全便当即哽噎,眼角瞬间闪出了两朵泪花,这个健壮的大汉一时间情难自已,竟然抽泣起来。 “大哥,大哥!”一旁的隋厉与隋策低低的声音提醒着他,隋梁这才强行稳住了心神,离座起身来到闻灵跟前颤声道:“孩子……你叫我什么?” 闻灵笑嘻嘻地说道:“义父啊!” 隋梁颤抖着双手一把将闻灵抱在怀里,眼角的泪水再也含蓄不住:“好!好!好!好一个义父,我的好儿子!” 隋厉与隋策纷纷从桌后走出,声音也有几分哽噎:“恭喜大哥收了一个好儿子!” 隋梁对闻灵道:“灵儿,快来拜见你的二叔与三叔。” 闻灵眨了眨大眼睛,冲着隋厉与隋策恭恭敬敬地一抱拳:“二叔三叔。”还不待两人回话,他突然挠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模样,“可是这样一来梦鸿叔叔该是几叔呢?”几人冷不丁被这样一问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止不住地憨笑起来。 梦鸿好容易才忍住了笑声:“灵儿,你还是喊我叔叔吧。以后你就管两位这两位叫二叔与三叔。” 闻灵点了点头:“灵儿拜见二叔、三叔!”隋厉与隋策刚想还礼,闻灵接着道,“二叔、三叔,以后你们可要给我多做些好吃的,灵儿可还没吃够呢!” 隋厉当即从桌上抄起一个盛满香肉的碟子递到闻灵面前道:“没问题,从今往后二叔一定让我的好侄儿有吃不尽的美食!”闻灵捧着碟子欢欢喜喜跑回了角落继续与霜儿玩了起来。 隋氏兄弟回到座位上,似乎心绪依旧未能宁静,梦鸿道:“从今往后,除了我邹梦鸿,灵儿可又多了三位亲人。” 隋梁朗声道:“何止三人,我隋梁的儿子今后在族里人人都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来疼爱,贤弟你尽管放心好了!”——此刻他似乎觉得兄弟已然不能表达自己对于梦鸿的感激之情,于是便改称了贤弟。 梦鸿点点头:“这样相信我师兄一定也会十分高兴。来!梦鸿敬三位哥哥一杯。”说罢四人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落座后,梦鸿道:“隋兄,可否将那龙族之事和我说说?” “好!”隋梁显然比适才更有劲头,“贤弟你可曾听说过‘衔烛巨龙’么?” “‘衔烛巨龙’?”梦鸿一愣,“莫非就是所谓的‘烛龙’?” “不错,贤弟原来也听说过。” “是啊!”梦鸿喝了一口酒,“前次去天心岛,听闻这天心诸岛之所以浮于半空而不坠,就是因为岛屿中被伏羲大人糅进了‘烛龙翼鳞’,当时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龙竟然拥有如此的力量,仅仅一块鳞片就能使这百里大岛千年不坠,固若磐石。后来遇到一个樵夫,对我略略提及那神龙乃是与盘古大神一同生于浑沌世界的巨龙,故而这神力当与盘古相当。” 隋梁点了点头道:“那位樵夫所言确实不错。至于他与盘古的力量究竟谁跟厉害些一直众说纷纭,可能也是神族与龙族的拥护者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毕竟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交手过。” 梦鸿道:“当时那位樵夫曾说,因为伏羲曾经帮助过烛龙,所以烛龙为了报答伏羲大人便以翼鳞相赠,后来伏羲大人便以这翼鳞成就了那监守四方的天心岛。” “其实说起来这龙族的诞生与这天心岛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哦?快说来听听!” “兄弟,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字叫作‘神龙劫’么?” “神龙劫?”梦鸿在嘴里念叨了几遍,摇了摇头,“这倒是闻所未闻,是什么?” “这事说来也是天下走兽之间一个不成文的称呼罢了。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岁月,我们称它为‘创世劫’,不过也有一些生灵喜欢称呼它为‘浑沌劫’。直到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神族诞生统领天下生灵。那神族乃是盘古三魂七魄所成,故而对衔烛巨龙自然是无比的尊崇。可虽然烛龙在那时有着无比崇高的地位,不过这终究比不得神族在生灵之中的威望,所以从那时起,生灵之间便将那一时期称作‘诸神劫’。 “起初,万物在诸神的统领下一派祥和的气氛,不过正所谓物极必反,这神族统领天下生灵约有十多万年,渐渐地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四海之内不断涌现出一些魔性强大的妖物,令神族颇是头疼,更加因为这些妖物的存在而导致天地间的灵力又渐渐开始失衡。终于,大约八千多年前,支撑天地的那根天柱终于不堪重负,更是不知道被什么妖物给重创了一番,渐渐开始有了倾倒的架势。 “那天柱若是倾倒,这昆仑山也就有崩塌的危险。倘若放任不管,那么天地重合,世界将回归一片浑沌,生灵也将灭绝殆尽。就在神族束手无策之时,烛龙大人挺身而出,现出浑沌之初的本相,以自己的身躯九盘昆仑山,硬是靠一己之力死死撑住将坠的苍天,牢牢稳住将崩的昆仑山。过了多少年恐怕没什么人说得清,或许是十多年,也可能是几十年甚至有的传说大约有几百年,总之时序终于再次回归平和,而烛龙大人的力量也已经完全耗尽,身躯渐渐化作岩石,成了昆仑山盘山之路。” 梦鸿听到此处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这远古巨龙竟有如此的神力。如此说来,我们可以立足天地之间全都是烛龙大人的恩泽。” 隋梁点点头:“不错!烛龙大人垂垂将死之际,伏羲大人为了报答他的恩泽,便问他有何遗愿。烛龙大人便告诉伏羲,在他死后第七日便会魂飞魄散,再过得一日,则口中所衔永恒的烛火也将熄灭,伏羲必须在烛火熄灭前将自己的三魂七魄灌注到烛焰之中,则自己的血脉便能得以延续。伏羲大人谨遵遗愿,就在魂魄灌入烛焰的刹那,传说金光四射,远播万里,从烛火中生出十条巨龙,这便是如今的龙族之祖。而从那个时候起,便是这‘神龙劫’的开始。”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大哥一席话当真令我大开眼界。”梦鸿击掌道。 隋梁笑道:“只不过是愚兄痴长了几年罢了。” 梦鸿道:“如此说来,既然这龙族乃是烛龙的三魂七魄所成。而这烛龙的修为与盘古又在伯仲之间,那么这龙族与神族的实力恐怕也是旗鼓相当的吧!” “可不是么!”隋梁道,“这便是为何会有那些无端的争执,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所拥护的大神长长脸么!不过贤弟所说的一点不假。这龙族虽然较万千生灵则晚生了好几万年,可因为延续了烛龙的血脉,故而神力和昆仑神族确实是在伯仲之间。” “对了大哥。”梦鸿插嘴道,“你方才说这天心岛与龙族的诞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此事我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传说伏羲大人之所以要设立天心岛,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辅助烛龙大人。” “辅助烛龙大人?”梦鸿道,“这个我到没有听说过。” “我只是听说当时天地之心的位置已然偏移。最早的时候确实是在昆仑之巅,故而盘古大神将身躯化作昆仑山支撑在那里。可后来天地之心向东偏移了一些距离,烛龙大人虽然全力支撑天柱,可终究难以彻底平复灵力的震荡。伏羲大人发觉了这个现状之后便重新筹算,最终确定了天心的位置,就在如今的位置建立了天心岛。” “哦!——”梦鸿恍然大悟,“原来隋兄所说的关系是指的这个。” “是啊!就是这么个关系。”隋梁吃了口肉,“这龙族的诞生与天心岛的建立乃是神龙劫的开始,故而在生灵之中一直将它们合为一谈。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无聊的争执。” 梦鸿笑道:“又是在争究竟是哪一个对于生灵的贡献更大一些吧!”说罢几人相视而笑。 闻灵眼看他们终于暂时停下了闲谈,忍不住插嘴道:“隋伯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这雪犼岂不是十分可怕。叔叔,你真的不怕么?” 梦鸿看着隋梁道:“大哥,灵儿所说的也颇有些道理,快与我说说这雪犼一族的底细。” “我儿说的是,且听义父为你慢慢道来。”隋梁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话说这十条巨龙出生后,便在伏羲的指引下协助‘二尊’征伐四方。” 梦鸿道:“这‘二尊’又是何人?” 隋梁一拍脑袋:“哈!你看我真是喝多了,连这都忘了为你介绍。这‘二尊’乃是麒麟与凤凰。你刚才不是说起过烛龙大人以翼鳞相赠伏羲乃是为了报答他的相助之情么?虽然伏羲大人究竟帮了烛龙什么我并不知道,不过烛龙大人对于伏羲的帮助一直以来都在走兽之间流传着。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烛龙大人与两只凡兽诞下了麒麟与凤凰。” “嗯!麒麟与凤凰的名号我倒是听说过。不过确实不知这‘二尊’的称谓。” “这‘二尊’的称谓也是后来才有的。最开始的时候,由于这飞禽走兽的繁衍能力实在太强,没多少年便充塞四海,颇是不便治理。烛龙大人见状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与其自己费心费力四处平乱,倒不如想办法让飞禽走兽自己统领自己。于是大人便四处找寻灵力强盛的鸟兽。据说找了很久,起先则是在极北雪山找到一头灵兽,当时还有一首歌谣传唱过它的形貌。”隋梁说着便闭上眼睛一边回忆调子与词句,一边摇头晃脑的哼唱起来:“ 其形似牛而非, 鹿角虎眼,狮兽麋身, 身背鳞甲,牛尾而长。 行走间,步履轻盈,若微风拂过; 口不能言,然张口向天,可慑雪域妖灵。” 就听那浑厚的嗓音带着三分酒劲,在屋内悠悠荡荡。 55.第55章 :群龙无首 待隋梁唱罢,梦鸿击掌称赞道:“不意大哥还擅长吟咏。” “哈哈!贤弟取笑了,哥哥我可是好久没活动活动我这把好嗓子了,不行啦不行啦!”说着一个劲地摆手。 梦鸿敬了他一杯酒接着道:“大哥,莫非这只灵兽便是那麒麟的母亲么?” 隋梁点了点头:“不错!据说那时有几只猛虎要攻击它,可是那灵兽并不慌张,反而仰天作长啸状,但实际上却是一声未发。而这三头猛虎则吓得惊慌失措。那烛龙觉得这头灵兽灵力十分强大,于是便与它****,不久这头灵兽便产下一对儿女,雄者为麒雌者为麟。” 梦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世上都传言那麒麟也是口不能言的灵兽呢!” “是啊!”隋梁接口道,“不过这麒麟虽然口不能言,却能够以意志传达他的指示。若是当着许多走兽的面则会挑选一只灵力强大的作为自己的喉舌。” “原来如此。那凤凰又是什么来历?” “麒麟诞生后烛龙大人又在西南一棵开天之时便存在的神木上见到一只火鸟,也是灵力十分强大的那种,于是与它****后也生下一对儿女,雄者为凤雌者为凰。不过……”隋梁顿了顿。 梦鸿接茬道:“不过什么?” 隋梁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的话并不敢十分确定:“不过有传说这凤凰还有一对兄弟,但似乎只是个传说,因为从没人看到过他们。嗯……有点扯远了,那麒麟与凤凰出生以后便四处征伐,建立了无数功勋。由此,天底下走兽就以麒麟为王,飞禽就奉凤凰为尊,日子久了便有了这‘二尊’的名号。说实在的,真正意义上的龙族血脉应当是从‘二尊’开始算起。” 梦鸿喝了一口酒道:“不知道这‘二尊’究竟建立了什么样的功勋竟然可以受到万物的敬仰。” “这都是在诸神劫之时的传说了,依旧太过于久远无法考证。不过有一则关于凤凰的传说似乎一直在流传,恐怕这也是‘二尊’流传至今唯一的一件功勋了吧!” “哦?是什么?” 隋梁叹了口气:“唉!哥哥年纪大了,光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具体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嗯,还是说正题。在一开始的时候,那二尊还颇受尊敬。一来确实力量不俗,二来也因为有烛龙的威慑。而后来,就如我方才说的,在诸神劫的末期四海之间出了不少强大的妖魔,许多妖魔连二尊也不是对手。而这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个据说连烛龙大人都被他伤了。” 梦鸿闻言急忙撂下酒杯道:“啊!这事我似乎听那个樵夫说起过,嗯!让我想想……”突然梦鸿一拍桌子,“对了!好像是东海里的一个妖物!” “嗯,他说的不错。” “大哥知道这妖物的来历么?当时那位樵夫并未能告诉小弟,颇是让人心里痒痒的。” “大概是他当真不知道吧!”隋梁吃了口肉,“据我所知,那妖物乃是东海里的一条大鱼,名字叫‘鲲’。不过谁也没有见到过那场大战,所以究竟是如何伤的烛龙大人哥哥我就不知道了。而这鲲打伤烛龙大人后终究还是被他给制服并扔进了北溟天池,从此再也没了消息,我想大概是死了吧。总之那阵子二尊的地位渐渐开始了动摇,加上烛龙大人去支撑苍天,更加无暇四顾,所以一时间妖魔四起,生灵涂炭。所幸龙族诞生,不出十年,这十条巨龙就帮助两对兄长平定了妖患。飞禽走兽于是再次臣服,虽然二尊头衔还在,不过大家心底里真个儿畏惧的乃是龙族。” 梦鸿摇着头笑道:“哈哈!没想到二尊竟然如此不济。” 隋梁急忙将食指竖在嘴前:“嘘,贤弟小声点,虽然不济,可名头还在。尤其是麒麟大人对我灵狐一族还颇有些恩德,故而我族还是颇为敬仰的。” 梦鸿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隋兄说故事,让小弟大开眼界。来!小弟敬你一杯!干!”说罢杯来盏去,呼呼又是一坛酒。 闻灵在一旁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此刻又插嘴道:“义父,你说来说去都是龙族的故事,那这雪犼倒地什么来头啊?这望天犼倒地是啥东西啊?” 梦鸿白了闻灵一眼,佯装不悦道:“灵儿,怎么和义父说话呢!难得听义父讲这些故事,长长见识又有什么不好呢!喏!”说着递给闻灵一把酒壶道,“快去给义父、二叔、三叔满上,顺便赔个不是。” 隋梁哈哈大笑:“啊呀!贤弟何必对灵儿太过苛责,是我太啰嗦了,唉……这许多年来我族颠沛流离,几乎没有一夜安宁。我每天所思所想就是如何安抚我的族人,如何寻觅更加安全的住所。虽说辗转了许多地方,但说句实话完全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愚兄我这些年都没和谁这么畅快的喝过、聊过,一肚子的话都快把我憋出病来了。今天兄弟问起这些往事,我不知不觉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灵儿你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闻灵听了笑嘻嘻的拿着酒壶跑到跟前给隋氏三兄弟都满上一杯,乐呵呵地说:“义父不要这么说,都是灵儿太过心急了。灵儿给义父、二叔、三叔敬酒!” 说罢给隋氏兄弟依次斟满。三兄弟听了哈哈大笑,一饮而尽。隋梁擦了擦嘴道:“既然我儿那么想知道这雪犼的事情,我就好好和你念叨念叨。话说啊这龙族统治天下飞禽走兽后,一时间可谓万众仰止。但就是这么荣光,也有烦恼。” 梦鸿道:“哦?是什么呢?” 隋梁狡黠地一笑:“呵呵,其实和你们人族一样,也就是繁衍香火那档子事。” 梦鸿不解道:“这又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贤弟难道没有发觉么?这天底下最为强大的神族与龙族,他们的族众可是十分稀少呢!” 梦鸿闭上眼睛想了想:“唔!隋兄说的不错。似乎的确没有听闻过有更多的族众。” “所以我一直说上天真是公平得很,给了你长寿就不会给你永恒的青春,给了你过人的智慧就不会给你勇武的身体。而你说这龙族论法力和神力都旷世无匹,那是因为延续了烛龙的香火,可谓天成,生灵虽然敬仰却着实羡慕得紧。而龙族自己也自然希望这种神力可以延续下去,建立一个强大的族群来与神族制衡。可是偏偏这十条巨龙都是雄兽,你说这可咋办呢!” 梦鸿当时正把一口酒送到嘴里,听到此言笑得差点背过气去,那酒呛在喉内,连咳带喘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连连拍着桌子道:“是啊是啊!咋办,咋办呢!” 隋梁也被梦鸿感染了,开怀笑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了情绪:“所以啊,这些巨龙就只能效法烛龙的样子四处找凡兽****。毕竟这兽族虽然神力弱小,可是繁衍能力着实强大。” 梦鸿点点头道:“嗯,如此说来那龙族苗裔岂不是遍布四海了?” 隋梁一摆手:“哪有那么好的事!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上天可是公平得很!” “哦?此话怎讲?” 隋梁举起手中的酒杯道:“贤弟你看!就比如这一个小酒杯。如果用来装这酒壶中的美酒,你说能接几杯?” 梦鸿端起酒壶看了看:“我想十来杯应该不成问题吧!” 隋梁道:“是啊!就是这个道理,这凡兽的身体就如同这个小酒杯,而龙族的精血就如同一个大酒缸,嗯!恐怕还要多一些。如果强行要这一个小酒杯装下整个酒缸的酒你说会怎样?” 梦鸿还未答话闻灵就抢着道:“酒杯会破!” 隋梁点点头:“我儿说的极是!所以这天下的凡兽但凡被龙族临幸的,一百只里头有九十九只半都死了,剩下那半只也是残破之躯。所以,过了好多年,真正能够为龙族繁衍子嗣的也就那么十来只妖兽,那当真可以说是万里,甚至是百万里挑一了。最后生下了那么十来个后代被统统称作‘龙子’。比如就有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饕餮、霸下、狴犴、椒图、鸱吻,负屃、貔貅等等,当然还有那雪犼之祖——望天犼。” 梦鸿点点头道:“原来这龙子有这许多。我可几乎都没听说过呢。” 隋梁道:“贤弟还年轻,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这望天犼据说乃是龙族和雪狼一族中一只最为强健的雌兽生下的,而且刚一出生它母亲就力竭而亡。后来这只望天犼又和雪狼一族中的雌兽繁衍,于是如今这雪犼一族的修为颇是良莠不齐,从毛色就能看出端倪。原本这雪犼兽如其名,乃是通体雪白的妖兽,而那修为最为低微的赤犼则是通体赤红,之后应当是蓝犼。不过是否还有更为强大的族众我一时也是毫无头绪。毕竟在它们看来,对付我们这群狐狸还无须劳动大驾。” 梦鸿听到此处略略显出几分忧愁,喃喃道:“前者小弟无意间击败了一只赤犼,可不久它们便派来了更为强大的蓝犼。若是它们族众之中还有修为更加高强的妖兽,没了伏羲大人的指点我当真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胜它。退一万步说,我就是真的可以击败那雪犼一族中所有的高手,倘若它们去向望天犼求助,恐怕小弟我是真的抵挡不住啊!” 隋梁闻言哈哈大笑道:“贤弟过虑了,一来是这雪犼是绝对不会去向望天犼求助,二来就是求助这望天犼也不会前来。” “这又是何故?” “自顾身份呗。”隋梁耸了耸肩,“贤弟你有所不知,这群龙子每日里所干的最为重要,或者说也几乎是唯一的一件事,那就是修炼。” “修炼?修炼什么?” “把他们体内的凡兽血脉给修炼掉。贤弟你试想,这世间繁衍生息都是父精母血,虽说这群龙子的母亲都算得上是百万挑一的强者,但比之于烛龙血脉终究差了太多。而正是因此,这群龙子各方面的实力和龙族比都大大逊色。而重登龙位又是一个无比尊荣的事情,故而如今这群龙子都忙着修炼,以期有朝一日可以化去体内的凡胎重登龙位。 “况且。”隋梁喝了口酒,“这群龙子完全继承了龙族高傲的秉性,并且依仗着父辈的威望更是有恃无恐。那望天犼压根就不屑于向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灵狐出手,而如果它听说那些不肖子孙竟然败在灵狐甚至是人族手里,更加会觉得面上无光,并且引以为耻。倘若雪犼真的找去,我估摸着不是被一顿怒斥就是压根置之不理。” 梦鸿笑道:“原来如此,就怕他们去找龙族。” 隋梁摆了摆手:“哈哈!如果是那样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梦鸿闻言颇是有些奇怪:“哦?这又是何故?” 隋梁放下酒杯看了看窗外悠悠道:“因为如今那十条巨龙已然死了三个,并且听说这望天犼的父亲正是这三龙之一。” 梦鸿闻言一时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死了……怎么会?这群巨龙不是拥有可以与神族抗衡的力量么?难道是伏羲大人下的手?” 隋梁摇了摇头:“伏羲大人虽然智慧超群,可是若论神力却未必及得上龙族,甚至在神族之中也并非是翘楚,所以他才需要如北辰、龙羿这般的强手作为臂膀。” ——梦鸿听得“龙羿”二字一时间又勾起了自己的兴趣,这个名字他在天心岛上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似乎族人对于他的景仰并不次于北辰,并且还听闻此君有着“战神”的名号,功勋更是远胜北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急于修炼也就没有深入去探究,此刻又听得隋梁提及这个名字,突然就想开口去问。不过话到嘴边猛然记起自己这容易把话题扯远的毛病,看隋梁如今谈性正浓,也就不便多说什么就听他接着说道—— “而龙族中的三位领头大哥乃是大哥炎龙,二哥雷龙与三哥冰龙。他们三兄弟在龙族中的地位与三圣在神族中的地位一般,那是无比尊崇的。” 梦鸿道:“莫非隋兄所说已然死去的三条巨龙乃是这三兄弟么?” 隋梁叹了口气:“不错,就是他们三个。如今这龙族当真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啊!” 56.第56章 :九尾灵狐 “如果不是伏羲大人,那么又有谁可以打败这三兄弟呢?”梦鸿以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据说这炎龙与雷龙乃是被一个妖魔重创后不治而亡。至于这妖魔的底细我们实在是无从知晓。而冰龙大人则已然成为了一个谜,有的传说他死了,可是又有传说他依然活着,但是不论是哪种说法,从神龙劫至今也快有八千年的时间了,四海的妖灵之中竟然没有一个再看到甚至听到过他的消息。 “所以我们纷纷猜测或许它与炎龙、雷龙一样被什么妖魔所害,而龙族对于这样的大事必然是三缄其口。不过也就是在几年前,我们在颠沛流离中无意间听到了一种说法,那便是这冰龙大人乃是丧命于‘白泽’之手。” “白泽?”梦鸿皱了皱眉:“这‘白泽’又是什么东西?我可从来没有听师父提起过。” 隋梁笑道:“别说是贤弟你,就是哥哥我空活了这将近三千年也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更加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的妖物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梦鸿闻言连连摇头:“可惜可惜,如此精彩的故事竟然无从知晓。” “嗯!的确令人遗憾。”隋梁点点头,“不过有一点似乎可以推断,并且在四海妖灵之中也传得颇是沸沸扬扬,那就是这重创炎龙和雷龙的妖物与龙族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龙族无须这样讳莫如深。” 梦鸿点头称是,几人又说了几句,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再看闻灵,早在墙角酣然入睡,梦鸿身披的一件外衣不知在何时已然盖在了他的身上,想来必定是霜儿所为。隋梁将闻灵轻轻抱起,只见他的嘴角不时露出笑容,似乎正在梦中享受着美食。隋氏兄弟见状围在一处安静地端详着他,生怕一动身便会将孩子吵醒。 梦鸿低声道:“兄长今晚不如就在此安歇吧!也好陪陪灵儿。” 隋梁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了,明日族内还有一些俗物需要处理。过些时日我们兄弟必定再来拜访。”说罢便将闻灵轻轻交到了梦鸿怀中依依不舍地悄悄离去。梦鸿来到里间,只见隋氏兄弟所赠的卧房格外宽敞,床榻上头铺着一张兽皮,触手之处说不尽的柔软与温暖,梦鸿将闻灵放到上头,盖上被子便阖门而去。 来到屋外,一阵微风吹过,不禁觉得有了几分寒意。回想着席间隋梁所说的种种,一时间感慨良多。抬头看去,只见皓月当空而挂,梦鸿靠在一棵树上不禁对月痴痴发愣。忽然听得身后有细细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人低声道:“梦鸿兄弟也有这赏月的雅兴么?” 梦鸿觉得这声音格外熟悉,回头一看,不是旁人,正是为闻灵医治伤势的那位白衣公子阿七。他连忙一抱拳道:“七兄到哪里去了?昨天可让我们好找。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莫非看到了隋大哥留下的记号了么?对了,隋大哥知道你回来了么?”梦鸿此刻颇是有些酒意,连珠箭式地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那白衣公子笑了笑,并不答话,梦鸿往他身后看了看,只见他孤身一人,接着问道:“七嫂没和你一道前来么?” 白衣公子闻言就是一愣:“七嫂?梦鸿兄弟何以有此一问?” 梦鸿以为是阿七性格腼腆,对于这男女之事有意回避,原本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只不过今晚畅饮了那么多好酒,听了那么多新奇的故事,此刻的心绪依然澎湃难安,故而颇是一反常态地上前拍了拍阿七的肩膀道:“七兄何必隐瞒呢?那晚篝火盛宴,我和灵儿原本想来向你道谢,不料见你身旁有一绝色佳人,心想那一定是你的妻子,故而便没来打扰。” 阿七闻言微微一笑:“原来是她。如此说来倒是我让梦鸿兄弟误会了。那人可不是我的妻子,乃是我的胞姐。在家中的时候,阿姐行四,我行七,故而我一直以‘四姐’称呼她。” 梦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让隋大哥以七弟相称。对了,这几天你去了哪里?隋大哥对你似乎颇为牵挂。” 阿七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大哥当真是重情重义的人啊!”说罢对着皓月发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只是……只是阿七没脸再去见他了。” 梦鸿听了这话倒颇是有些诧异,连忙问道:“这是何故?听大哥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这些年情同手足,你为何要说没脸去见他呢?” “呵,救命恩人……大哥当真是这样说的么?”看到梦鸿点了点头,阿七不禁苦笑了几声,“这四个字我韩某人当真受之有愧!” 梦鸿越发不解,阿七道:“梦鸿兄弟以为我是何人?” 这一下还真把梦鸿给问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这……你这是何意?” 阿七笑了笑,手中轻轻摇着折扇:“也罢!梦鸿兄弟既然对灵狐一族有恩,我也不再和你兜圈子了,我且一现本相,梦鸿兄弟便可知晓一切!”说罢,阿七收起折扇一展袍袖,但见一缕青烟徐徐而上,梦鸿再看时不由吃了一惊,只见皓月之下乃是一只九尾灵狐,通体雪白,身形与那只蓝犼相当,九条长尾在月下放出灿灿金光。 梦鸿脑海中猛然想起隋梁的话,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是万年九尾灵狐?” 话音刚落,又是一缕青烟,白衣公子手摇折扇笑盈盈地站在原地道:“不错,正如邹兄所见。” 梦鸿微微一沉吟,缓缓道:“你既是万年九尾灵狐,这雪犼一族恐怕对你而言也是不难应付的吧?” 阿七点了点头道:“应付雪犼当是绰绰有余,不过若是望天犼亲自前来,恐怕将有一番苦战。” 梦鸿听罢不觉“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何以对你同族的厄运视而不见,那天蓝犼来袭,你又去了哪里!连累我经历一番苦战不说,还险些丧了性命!你到底存的什么居心!”梦鸿借着酒劲,越发有些怒气,挥起拳头狠狠砸向了一旁的大树,只震得落叶片片。 阿七见状也不发怒,微笑着摇了几下折扇,语气十分缓和:“梦鸿兄弟息怒,可否先听在下一言。” 说来也怪,梦鸿一瞬间觉得怒气全消,暗道:“八成是他使的伎俩,消去了我的怒气。也罢,就听听他有何话说!”想罢颇是草率地抱了抱拳:“阁下既然有话那就但说无妨。不过若是其中有半句虚言,我想尊驾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浪费口舌了!” 阿七笑了笑:“在下今日既然来了,就是准备将心腹之言全部告诉兄弟你,岂会有半句虚言。不过信与不信全在梦鸿兄弟你了。此处说话不便,还请随我来!” 说罢摇着折扇走在前头,没几步就看到空地之处突然生出一个亭子来,梦鸿对于灵狐一族的这些小伎俩已然见怪不怪。迈步走进亭子,只见正当中摆放着一个六角桌,桌上茶具俱全。两人对面而坐,阿七奉上一杯香茶。梦鸿接到手中刚一闻,只觉清香无比,不由得多闻了几下,不一会儿就觉得酒意全消,霎时间脑子无比清醒,可他却端着茶杯一个劲的发愣。 阿七道:“喝下它则让人灵台清明。” 梦鸿生怕他在茶中做什么手脚,于是便装作把玩茶杯始终不往口中送。阿七知道他心中的顾虑,笑了笑:“梦鸿兄弟若是不相信在下,我韩某人也不勉强。在下既然以本相示人,足见并无隐瞒之意。” 在他说话之时梦鸿始终注视着阿七的眼眸,只觉得他的眼光澄澈无比,并不像有任何作假的模样,一时间颇是觉得自己有些鼠肚鸡肠,于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顿时觉得一股清凉笼罩全身,头脑更是清醒无比,一切果如阿七所言,连忙拱手道:“梦鸿多有怠慢,尊驾若有肺腑之言梦鸿愿意洗耳恭听。只是尚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阿七笑了笑:“我们并非人族,原本也没有什么姓名,都是按照出生次序来定名。在下家中行七,故而得名阿七。不过如果用这样一个名字与你们人族交往似乎略有不妥,我们家族曾经在极北苦寒之地修炼过一阵子,我与四姐都是出生在那里,故而我就取了一个谐音以‘韩’为姓,小字‘七郎’。” “韩七郎。”梦鸿点了点头,“好一个‘韩七郎’,就让我来听听韩兄弟有何肺腑之言!” 七郎抿了一口茶,颇有些强作笑颜,隔了一会儿才道:“梦鸿兄弟。我来问你,不知隋大哥可曾和你说起过我灵狐一族何以多年来一直颠沛流离么?” 梦鸿点了点头:“是的,说起过,说是因为族里出了败类,一直残害其他部族,终于引得天怒人怨,于是遭到各族屠戮。” “那你可知那败类说的是谁么?” 梦鸿听闻此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七郎,心里暗自琢磨道:“他既然这样说,言下之意这败类多半是他,但看着似乎不像啊……” 正当他还在想着,只见七郎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梦鸿兄弟的信任,在下虽非这败类,但这败类却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梦鸿见自己的想法竟然被他知晓,不由暗暗吃惊:“你们灵狐一族还真是了得,不但可以操控凡人的情绪,这读心术也真是神鬼莫测,在下心中所想,七兄弟竟了若指掌,真是……恐怕我还是不要做任何妄想为好。” 七郎苦笑着摇了摇头:“贤弟过誉了,虽说我们的确有这个本领,但是也不敢随便使用,洞悉天机已然是非分之举,何况是窥探他人心中所想。不过刚才,在下实在急于知道兄弟的想法,不得已才动用了这个伎俩,还望兄弟见谅。” 梦鸿见他说得坦诚便摆了摆手:“不妨事,还请继续。” 七郎又抿了口茶,站起身来,走到亭檐下,凝视着满月,慢慢道:“这败类说的,其实便是我这‘韩氏家族’。当然,我们部族内原本并没有这个名号,只是这样说兄弟听着也没有什么障碍。”梦鸿点了点头,七郎继续道,“我们家族在灵狐部族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家父有孩子七个,我最小,那天你瞧见的那位美人乃是我的四姐,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阿梓’。” 梦鸿笑道:“这确实是我看走了眼,竟然把你姐姐当成了嫂子。” 七郎也笑了笑道:“我们家族从先祖开始,便信奉以别族精血魂魄作为修炼的基石,于是便四处残杀生灵。起初飞禽走兽不堪忍受,便请来了二尊。不过二尊虽然乃是烛龙大人的嫡亲血脉,神力无比,却敌不过我们先祖的狡诈,几番追杀几番逃脱,甚至还曾经倒戈一击,险些要了二尊的性命。 “不过,那个时候我与四姐都没有出生,并不知道先祖究竟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但是我们兄弟姐妹七个都是出生在极北苦寒之地,想来也是被追杀得无法在中土立足的关系。 “我和四姐幼年都是在雪山之中度过的,那段时间依仗着雪山的屏障,几乎没有外族的追杀,不过也和许多同族完全失去了联系。我们兄弟姐妹在雪山里专心修炼,进步倒也是非常大的。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也许一切都会风平浪静直到今天……” 说着七郎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梦鸿喝了一口茶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七郎闭上眼睛,似乎在脑海里回忆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过了好久才慢慢道:“大概在我与四姐两千岁左右的时候,天地间时序再次发生了震动。之后便是那烛龙大人用身体九盘昆仑山,伏羲大人设立天心岛作为辅助。这个隋大哥可曾对你说起过么?” 梦鸿点了点头:“说起过,也确实扫清了我心中不少的困惑。” 七郎“嗯”了一声接着道:“烛龙大人忙着维持苍天不坠的那阵子,也是四海妖灵最无序的一段日子。二尊东奔西跑,更是应接不暇。我们先祖似乎看到了可乘之机,于是便又蠢蠢欲动起来。 “不论我们兄弟姐妹如何劝说他们始终是执迷不悟。终于烛龙死去,龙族诞生。那十条巨龙视二尊如同兄长一般。他们听说了我们先祖的斑斑劣迹之后便率龙子对我们家族穷追猛打。 “我们家族中的先人伤亡惨重,终于有所收敛,我们兄弟姐妹当时一直躲在雪山之中故而幸免于难。那些侥幸活命的族人回到雪山修生养息。不料消停了几十年,他们又蠢蠢欲动,而这一次……” 七郎说到此处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更是把矛头直指人族。” 57.第57章 :万年大劫 “人族?”梦鸿颇是有些不解,“为何是我们?” “兄弟有所不知。当年三圣曾经各自以昆仑山上的灵土效法自己的样子捏制过一个模样。那伏羲大人所成的乃是天人一族,曾经也被叫作伏羲一族和神族,不过由于伏羲大人无比崇高的地位故而前头那个称呼不久便被舍弃,而后面的那个称呼因为容易与昆仑神族发生混淆所以也被弃之不用。后来他们奉命去镇守天心岛后世人就将他们称呼为‘天人一族’。 “神农大人所制成的乃是神农一族,如今驻守在西南一个神木周围,那棵神木也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的一棵灵根,与这天地间的灵力稳定也有着无比重要的关系,它的重要程度恐怕也仅次于昆仑山上的那一根天柱吧!” “如此说来,这人族乃是女娲大人所制成的咯?” “不错!在三圣之中,神农大人乃是盘古的精魂所化,故而神力更为强大一些。于是那神农一族更加擅长勇武。伏羲大人乃是盘古的神魂所化,故而灵力与智慧更是无与伦比,那天人一族的灵力也是十分了得的。” 梦鸿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那天心岛的那群镇岛使如此擅长使用剑气。原来是这个缘故。” “不错!那剑术原本兴起于天人一族。由他们使将出来自然是剑气纵横。后来神农一族与人族的精英皆想去拜师求学。不过最终都无法达到那种境界。” “如七兄所说,那人族到底有何优势呢?” “相比于天人一族与神农一族而言,人族刚巧在两族的优势之上各自欠缺一些。可是却兼得两族之长。天人一族与神农一族因为各自有着一份无与伦比的优势,始终显得有些不思进取。可是人族却没有这么幸运。 “你看天人一族占据天心岛,西面就是昆仑神殿;而神农一族僻处西南,有着神木的护佑更是高枕无忧。唯独人族却被迁徙到了东南。要知道,当年天心岛只有七岛,后来东南乱象频出,故而才设立了开阳辅岛,而人族则是肩负监守东南的使命才去了那里。那个地方的艰苦真是可想而知。” 梦鸿道:“如此我倒是越发搞不懂伏羲大人的想法了。如果按照隋大哥的说法,似乎他十分偏爱人族。可如果是这样却又为何要把他们迁徙到最为危险的地方呢?” 七郎回头看了看梦鸿:“这还要多说么?因为伏羲大人早就看出了人族的潜质。因为不具有另外两族的特长,他们必须为了生存而不断求索,正是这份执着与坚韧最终可以练就他们远超两族的天赋,那就是真正的智慧。你的师父子弃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么!” 梦鸿闻言一时间愣在原地,脑海中回想着当初的天心岛之旅,不禁点了点头道:“伏羲大人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七郎叹道:“人族正是因此从而使得他们的智慧越发无与伦比。而我们族人自然是发觉了这其中的奥秘:倘若可以得到他们的精血、脑髓则对于修炼便具有事半功倍之效。所以才会有传闻中我族残杀人族时的惨状……”七郎说道此处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兄弟不知,我韩某人也曾干过此事。” 梦鸿抿了口茶,嘴角微微一挑,并不答话。七郎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不过,在下和四姐都只干过一次,那晚的景象我至今想起都脊背发凉,辗转难眠。从那次以后,我和四姐实在无法忍受家族中的暴行,于是便不辞而别,从此隐居深山不出。不久,家族恶行终于再次引来了天罚。仅仅半年时间,自我曾祖至我五个哥哥先后横死……我曾经……我曾经……有一次看到了父亲的惨状……” 七郎说着,不由得双手抱头全身颤抖起来,梦鸿急忙起身来到他的身后,伸出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一运热力,一股暖意自掌心传遍七郎周身。一盏茶的工夫,就看七郎渐渐恢复了平静,在那里不住的喘着粗气。接着他慢慢转过身,惊恐却带着几分感激地看着梦鸿,额角之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梦鸿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是想将那天的事情告诉自己,恐怕这事情已然在他心中憋了太久,如今遇到一个可以倾诉之人真想一股脑儿全部吐露出来,于是从桌上拿起他的茶杯倒上一杯香茶递到七郎嘴边道:“令尊当时怎么了?” 七郎颤抖的双手捧过茶杯,一口将茶水全部吞下,气息稍稍平缓了一些,回到座位上双眼凝视着空空的杯子:“当时我和四姐隐居在一个荒山之中,那天突然听到外头有熟悉的声音。我们悄悄探出身子,竟然看到父亲被一群猎户开膛破肚,身子被切成一块块的碎肉。然后……然后竟然放在火上烧烤,几只凶狠的猎犬则是肆无忌惮地啃食着家父的遗体……我……我……我……呜呜呜……”说到此处,七郎已然泣不成声。 梦鸿知道此刻任何的话语都是徒劳,便起身再次来到他的身后,双掌按住七郎的肩膀默然不语。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七郎才平复了心情,冲着梦鸿感激地点了点头,接着道:“让兄弟见笑了,我族确实罪有应得,可父母之恩,人畜无异。”说罢倒上一杯茶,示意梦鸿坐下继续道,“那时,四姐几乎就要冲出去和那群人拼命。突然从草丛里伸出一条血淋淋的胳膊,硬生生拉住了四姐的脚踝,我们拨开草丛一看,竟然是母亲,早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母亲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对我们说‘这都是天罚,乃是我家族罪有应得。所幸我和四姐只做了一次恶,故而日后虽然也会遭到报应,但若小心应对终归没有性命之忧。’母亲让我们珍重,一定不要让家族断了香火。并嘱咐我们日后一定要为人族行大善才能消弭家族的罪恶,同时也可以帮助像隋大哥那样无辜的族群早一些摆脱无端被牵连的厄运。正说着,那群猎人发现了我和四姐,拿着强弓硬弩朝我们射来。原本我们压根不会惧怕这些凡人的武器。可当时的心中已然一团乱麻,根本没有想过要还手。眼看就要万箭穿心,母亲硬生生为我们挡下了所有的箭羽……可怜我母亲被射的像个刺猬一般命丧当场。到死都将身躯横在两棵巨木之间,不让那群猎户来追杀我们……”说着不禁又落下几滴眼泪。 听到此处梦鸿也不禁默默垂泪,安慰道:“七兄!节哀。” 七郎擦了擦泪水接着道:“从那以后我和姐姐便在深山勤加修炼,若遇人族遭难,必舍命相救,以期为家族赎罪——当然每每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都是以人形示人——同时听闻灵狐一族因我们家族的缘故颠沛流离,愈发心中难安。那时我和四姐已有七千年的修为,离万年大成尚有三劫将度。我和四姐商量不如与部族汇合,也好同进退共患难。四姐不许,说是不要因为我们的罪恶而牵连到族人,若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让他们在流徙中再遭不测那么我们恐怕万死也难辞其咎。” 梦鸿点点头:“你姐姐当真是深明大义的女子。既然如此那你们后来又如何会与隋大哥他们汇合的呢?” “此事其实也是伏羲大人的有意安排。” “又是伏羲大人么……” 七郎冲着梦鸿微微一笑:“兄弟似乎对于伏羲大人颇有成见。” 梦鸿摇了摇头:“不是有成见,只是觉得太过于琢磨不透。也罢!七兄请说说这伏羲大人到底安排了什么?” “那一天,突然来了一对神族侍女,自称纤云和秀玉,乃是三圣的信使。奉伏羲大人的命令前来为我姐弟指点迷津。我和四姐听了自然十分欢喜,纤云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我们姐弟并无太大罪恶,并且一心向善,很早就脱离了家族,所以家族的惩罚不会再落在我们头上,并且会安然度过之后的两劫。” “两劫?”梦鸿道,“可是你方才不是说你还需要度过三劫么?” 七郎点点头:“不错,最后的那个乃是万年大劫。两位侍女说那万年大劫将是最后一道坎,那是我们今生唯一一次为恶的报应,是否能度过则全看我们造化。不过倘若真的可以度劫而大成,我们必须听从伏羲大人的命令今后供他差遣。” 梦鸿颇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全看造化……这话说的真是轻松,这算哪门子的指点迷津!就这样还要求你们姐弟供他差遣,这位伏羲大人当真令人……令人……令人捉摸不透。” “梦鸿兄弟有所不知。”七郎站起了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说句实话,我和四姐一直渴望果报早一天到来,纵使魂飞魄散也好过这每日每夜的战战兢兢。所以当时听了她俩的话之后我和四姐当即答应,并面向昆仑立下重誓:倘若我们真的可以度过万年大劫获得九尾灵狐之身,今生一定追随伏羲大人左右,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此心不二!” “看今天的情形,七兄已然获得那九尾灵狐之身了吧?” “不错!已然成功。” “你们姐弟倒是功德圆满,只是苦了隋大哥他们。”梦鸿嘀咕了一句。 “此事倒也并不是这么说的。那天四姐也曾经询问过灵狐一族的事,两位侍女说一切自有定数,虽然我们家族恶贯满盈无端连累了整个族群,但其实在隋大哥他们那群灵狐之中也不乏小恶之徒。故而他们的颠沛流离也并非应该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我们家族的头上。并且她俩还说隋大哥他们最终会遇到一位救星,拯救他们与水火之中。现在想来这人说应该就是梦鸿兄弟了。” “救星……”梦鸿听到此处叹了口气,“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尽在这位伏羲大人的掌控中一般。今生若得机缘真想一睹真容。” 七郎笑道:“这有何难?你迟早有一天会见到伏羲大人!” 梦鸿一皱眉:“哦?此话怎讲?” “天机不可泄露,兄弟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 “嗯!七兄请讲。” “两位侍女走后,一切皆如伏羲大人所言,八千年与九千年的大劫我们姐弟皆安然度过。四姐长我十岁,掐指计算越来越迫近那万年大劫了。起初我俩一直惴惴不安,可等越临近那一天似乎却越发坦然,仿佛十分渴望那一天尽早到来一般。 “那一天四姐外出,许久不归,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突然听闻十几里外一声惊雷响彻云霄。我当时吓了一跳,知道这多半就是万年雷劫,所幸从声音来判断以四姐的修为应当没有性命之忧。我急急忙忙赶往落雷之处,就看到地面之上被炸出一个深约一丈,直径约有十来丈碗装的巨坑,四姐被炸回出生时的模样,僵卧在坑中。我当时正要前去搭救,突然看到一个猎户从树后蹿出。那时我的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此刻的四姐全然没有一丝修为的护持,就如同初生的幼雏一般,随便来一个猎户一把快刀就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我想起灵狐一族与人族的宿怨知道若是四姐落入这猎户手中恐怕只有一死。当时情急之下全然顾不得其他,抬手便射出一团烈焰。可一出手便已后悔,若是击中这猎户则他必死无疑,而我则徒劳再生杀孽。”说着七郎不禁叹息连连,仿佛在一个劲的后怕。 梦鸿为他续了一杯香茶,微笑道:“后来呢?想必那位猎户应当安然无恙吧?” “兄弟猜得一点没错。”七郎点点头,“就在我追悔之时,只见那火球落在猎户身上竟成了一团萤火。我正觉得奇怪,就看到秀玉神女现身在我眼前,说四姐的大劫尚未结束,劝我不要随意插手,伏羲大人自有计较。说着拿出一块玉佩让我戴上,叮嘱说戴上这个玉佩,则可以掩盖我的灵狐气息,她让我变成人族模样混入部族,至于四姐那边伏羲大人定会保她安然无恙,说完神女便消失不见。我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猎户已经把四姐搭在肩上扛着下了山。” 58.第58章 :遥望三载 “当时我急忙变成了一个普通猎户的模样,一路跟随,约莫走了十里地见他到了一个镇子,后来才知道那里就是人族的聚集地之一——月光镇,另有一个‘日光镇’。” “七兄。”梦鸿小心翼翼的举了举手,他此刻实在有些克制不住心头的好奇,“可否容我插一句话?但不知这日月双镇之名是因何而来?” “这个倒是有不少传说,而我也只知道其中的一个:传说盘古大神死时肉身分崩离析,双眼便落在这两个镇子的位置,后来大神的双眼变成了日月,故而后来人族便以日光与月光来命名这两个镇子了。” “原来如此!”梦鸿点点头,“七兄请继续。” 七郎比那樵夫记性要好很多,打开折扇轻摇了起来:“我看到那猎户进了镇子,不一会儿一群人便蜂拥而至。我混在他们当中,听到许多人都认出了那猎户怀中的乃是一只灵狐,都义愤填膺地说要杀了四姐,甚至有几个人都抽出了刀子,我眼前不断出现当年父亲罹难时的惨状,几次想要出手阻止。忽然,人群里走出一个大婶,五十来岁模样,生得比男人还要健壮。她极力阻止族人的杀念,族人说不过她,就找来了祭司长大人。” 梦鸿道:“这祭司长又是什么职位?我当时在天心岛上似乎听那个引路的樵夫提起过这个名字。” 七郎道:“在日光镇里有一个神坛,那里头供奉着伏羲的神像。原本这人族乃是女娲所成,不过女娲大人天性淡泊,并且她在昆仑山上有着十分重要的职责,故而很少参与凡间的俗务。倒是伏羲大人一直为人族费心费力。所以最终在女娲大人的建议下将那神像换成了伏羲大人的。而若是人族之中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向伏羲大人禀告,他们需要在神像之前焚香祷告,这样伏羲大人便会听到他们的请求。而那些焚香祷告之人便是祭司。这祭司长乃是祭司的头领,在人族之中的地位也是最为尊崇的。” “原来如此!说起来我倒是没在天心岛上看到过伏羲大人的神像。” “天心岛乃是昆仑山东方的门户,距离不远。况且那天心岛上有北辰大人坐镇,若是有任何事情八使都会最先向他告知,再由北辰大人定夺是否要禀告伏羲大人。故而在那上头也就没有了伏羲的神像。不过我听说在西南那神农一族之中倒是有神农大人的神像,只是我一直没得到机会去那里走走。” “原来如此。那如七兄所说,这祭司长大人既然是一族之尊,想必应当是一个德高望重,通情达理的人吧?” 七郎点了点头:“不错,大人的确是那样的人。当时他来了以后,那个妇人据以力争,说道‘伤害我们人族的都是恶狐,眼前这只小狐狸不过是个幼崽,又有什么罪恶呢?我们如果要报仇雪恨,应该找那些灵狐去,而不是畏惧那些恶兽反而把怒火施加在这个幼崽之上。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和那群恶狐狸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位大婶倒是很有见地。”梦鸿点头称赞道。 “是啊!当时那祭司长大人听了这妇人的辩驳当即便释放了四姐。我这才趁机露脸说愿意将这只狐狸送回荒郊野外,四姐就这样安然躲过了她的万年大劫。” 梦鸿一拍桌子道:“妙极!不料人族中也有这般深明大义的妇人,其见识与胸襟当真让须眉汗颜。那祭司长大人也着实令人钦佩得紧。” 七郎并不答话,站起身子来到亭檐底下,望着渐渐偏西的明月道:“我将四姐带到荒郊野外,四姐这才渐渐苏醒过来,慢慢变回了人形的化身。正在我俩暗自庆幸的时候,就看那位妇人径直向我们走来,来到近前见四周无人便显出了本相,原来是纤云神女奉伏羲大人之命前来搭救。而那位祭司长大人也在前日梦中得到了伏羲大人的指示,让他次日放了四姐,日后于人族定然大有好处。我们这才明白四姐可以度过这万年大劫,完全是靠了伏羲大人的帮助。若不然,四姐早就成了那群猎户盘中的食物。” 梦鸿抿了一口茶道:“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伏羲大人为你们背下了这万年大劫么!” 七郎点了点头道:“不错。天下任何生灵若是遭逢劫难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那就是坦然面对,不论生死都义无反顾的承受;其二倘若真的害怕无法度过劫难而丧了性命,那就必须找一个心甘情愿为你顶替的人让他为你承受一部分甚至是全部的灾厄。不过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个人可以心甘情愿为你去死?纵使有这样的人,此人定然与我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勉强打个比方,倘若灵儿有难,我想梦鸿兄弟一定会拼死相救吧!”梦鸿默默地点了点头,七郎道, “虽然梦鸿兄弟愿意为了灵儿而赴汤蹈火,相信灵儿也绝不会让你承受半点伤害。所以当时我和四姐听说伏羲大人为我们背下了万年劫难,一时间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趴在地上向着昆仑山的方向连连叩首。 “纤云对我们说道:‘伏羲大人怜惜我姐弟之才更爱我姐弟的善心,故而甘愿以身相代,况且伏羲大人洞悉天机,纵使有惩罚他也会应对自如,故而请我们不用介怀。’我连忙问她伏羲大人有何差遣,我们绝不背弃誓言,一定会终身追随在他的身边。纤云让我带四姐回去好生调养,不出一月即可痊愈,再勤修半载便能获得九尾灵狐之身。那年岁末,将有妖魔来犯人族,希望我和四姐到时候可以出手相助,并且从此为人族守护万年,以报答这保全万年修为之恩。我和四姐当即应允。 “后来一切都如神女所言,那年岁末果有一只巨狮来袭。此妖物虽只八千年修为,不过皮肤坚如铜铁,颇是难以对付。最终我和四姐现了本相,以九尾缠身将它活活勒死。之后我们向人族道明一切,并表示我们愿意作为人族的守护。其实在之前那祭司长已然得到了伏羲大人的托梦,故而听我们一说当即在伏羲大人神像之前叩首拜谢。族人中原本还有一些怀疑的人,可是见到祭司长大人这般举动也就不再疑心,众人无不欢呼雀跃,将我和四姐迎入了部族。” 梦鸿闻言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原来伏羲大人一心都是为了人族,可敬可佩!” 七郎点点头道:“是啊,从那以后我和四姐就留在了人族。不过眼看就要到我的大劫时分,我们不愿连累人族,于是祷告伏羲祈求暂离。大人见人族暂无大患,也就应允。隐居后不久,我也遭逢雷劫,所幸在四姐的护持之下我得以安然无恙。后来在将养之时偶然搭救了隋大哥,知道了灵狐一族的惨状。我和四姐都觉得愧对他们,于是都希望可以跟在他们的身边,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和四姐都佩戴着伏羲大人所赠的玉佩,故而隋大哥他们并没有察觉我们灵狐的身份,一直将我们当成是人族。而四姐为了不暴露自己平日里也始终呆在隋家村里,就如同一个寻常的少女一般。 “那些赤犼前来侵袭的时候,我和四姐虽然不便现出本相,不过那些机关陷阱却都是由我俩依着这些妖物的弱点来制作的。隋大哥他们也只当我们是两个很有学问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怀疑什么。就这样,依靠着这些机关陷阱,几年之中倒也阻挡了那些妖物不少次的进攻。 “那晚隋大哥为你接风洗尘,纤云神女在众人忙着张罗之时前来告知,不日又将有妖魔来袭击人族,希望我和四姐速速赶回日月双镇。我们提及雪犼之事,纤云神女说有兄弟在此无须为雪犼而担忧。那时我俩原本想着在宴会开始时前来向兄弟你敬一杯酒,不过想到时间紧迫终究还是星夜赶回人族。剿灭来犯虎妖后我心念部族,于是让四姐留守在日光镇,自己则回到隋家村,见已然是人去楼空。最终我沿着气息从密道找来。见你与隋大哥他们谈笑正欢,自觉不便打扰,故而直到此时方才现身,以实情相告。这便是我的一番肺腑之言,信与不信全在兄弟你了。” 梦鸿闻言微微一笑笑道:“若是我有疑心,又怎么会听七兄把话说完呢?但不知今后七兄有何打算?” 七郎冲着梦鸿一抱拳,深深施了一礼道:“七郎在此谢过梦鸿兄弟!” 说罢就要下跪,梦鸿急忙上前搀扶道:“七兄不要如此。一开始的确是梦鸿不知情,故而多有得罪。七兄这几千年来所忍受的煎熬,梦鸿已然感同身受。倘若七兄不嫌弃今后我们也以兄弟相称。” 七郎眼角分明闪过一丝泪光,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好!好!梦鸿兄弟,从今以后我们便如同亲兄弟一样!” 梦鸿道:“如此说来灵儿又多了一个伯伯。” “伯伯?” “是啊!伯伯。”说着梦鸿便将今日席间闻灵拜隋梁为义父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原本七兄不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大我几岁。如今看来,连隋大哥都不过是你的后辈。灵儿既然拜了隋大哥为义父,你自然就是他的七伯了。” 七郎笑道:“此事日后须得当面问过隋大哥之后再能定夺。说起来我还是颇为喜欢过去的那种称呼。” 梦鸿拍了拍七郎的肩膀道:“兄弟明日何不随我前去见见隋大哥呢?” 七郎摇了摇头:“不了,如今我既然立下承诺,自然须得以人族的安危为首要大事。待会儿我便要启程了,虽说四姐的修为不在我之下,可是留着她一个人在人族我终究是有些心神不宁。” 梦鸿听了不觉一阵默然。 七郎笑道:“贤弟是在担心雪犼之事么?” 梦鸿点了点头:“不错,虽然你们总说我是上天所派来拯救灵狐一族的人,可是梦鸿还是颇有自知之明。前者打败那只赤犼乃是一时的随机应变,而那只蓝犼着实是因为伏羲大人的那八字真言。倘若日后还有更为强大的雪犼前来,梦鸿恐怕是独木难支。” “伏羲大人的话应当是不会错的。”七郎摇着折扇看着远方将逝的月亮,“而且从神女的口气来看,大人对你颇为器重,更说你将是昆仑的擎天巨擘。” “擎天巨擘?”梦鸿不禁一激灵,只觉得这个帽子也太大了一些,连忙一摆手道:“这又是哪来的谣言?” “这可不是什么谣言。这是北辰大人的原话。你那次大闹天心岛,举手之间便将七使打得落花流水之事我早有所耳闻。你可知道,就在你走后不久,北辰大人当着七使的面撂下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以他的身份必然不会信口雌黄。恐怕这是伏羲大人洞悉天机所获的结果吧!” 梦鸿听七郎提及北辰,正好触动了心中的那个疑问,连忙道:“这北辰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真的仅仅只是剑灵吗?为何我总感觉他的本领强的出奇?那一次交手甚至连龙族都来帮助他,一瞬间竟将我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七郎一拍梦鸿的肩膀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贤弟勿怪。”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么?”梦鸿无奈的耸了耸肩。 “正是如此。”七郎颇是歉意地笑了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看茶壶中似乎源源不断的香茶也已然喝尽,七郎拱手告别道:“今后部族之事便有劳贤弟,愚兄告辞。另外当初那位神女曾经托我转达给你一句话:贤弟勿以雪犼为忧。当勤练逆转之术,三年之后必有大用!” 说罢灵光一道踪迹不见,回头再看那亭子亦杳然无踪,自己则立身一棵巨树之下,微风吹来,引得落叶翩翩。此刻的梦鸿绝对不会想到,三年以后他将面临一场如何的大战,而那一场大战也足以以令他名震四海。在那之后不久,他便会与神农一族的另一位英雄一道,成为伏羲大人真正的左膀右臂。只是眼下,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59.第59章 :独脚夔牛 按下梦鸿勤练逆转之术暂且不表,却说那韩七郎别离精灵谷后向南一路疾奔。奔了几里地便已然到达了东海平原的地界。 这平原东临东海因此而得名,方圆万里,辽阔无比。北部的衔烛山、精灵谷,南部的日光镇、东南的雷泽等地都与之接壤,乃是大地以东南北往来的必经之地。不过这平原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如此辽阔,多半的区域还浸泡在东海之中。不过由于这路上的走兽繁衍极为迅速,没多久偌大的东海平原几乎没有了立锥之地。故而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里几乎没有过过一天消停的日子。为了争夺资源,各个族群之间往往激战连连。更有甚者,往往会波及好几个甚至十几个、几十个族群。每到那个时候,平原之上总是咆哮震天,大地都会为之震颤。经过几天几夜的鏖战之后,平原之上则是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死尸充塞在江河之中渐渐将水脉阻塞,同时更多地尸首堆积在平原之上,年深日久便与那大地融为了一体。千万年后,以前的浅滩变成了旱地,这东海平原也就渐渐蚕食着东海的领域。故而可以说如今这片看似郁郁青青的平原之下的每一寸土地中都埋藏着那些死亡生灵的枯骨,千万年来何止亿万计。 不过到了神龙劫之后,龙族诞生,二尊得到了十个极为强大的助手,不久以后十条巨龙纷纷诞下龙子,于是这飞禽走兽便渐渐地开始约束起自己的行为来,划分出了自己的领地不再与外界纷争。经过许多年的演变,一个个无形的秩序便被建立了起来。故而这几千年来东海平原之上倒显得十分平静,不再有过多的腥风血雨的传闻,偶尔出现的部族争斗所残存的死尸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大地给吞没。 七郎在平原之上疾奔了约有一千里,突然隐约感觉周遭有着一丝杀气。心中不禁就是一愣,暗想:“我往来这东海平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条路也已经颇是熟稔,从前可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样特殊的气息。” 想着见到一旁有一个缓坡,乃是这方圆几十里的一个至高点,于是几步来到坡顶,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就看四野悄然无息,偶尔只有微风吹过的声响。七郎耸了耸肩自嘲道:“难道我的香茶也有美酒醉人的本领么?也罢!还是喝两口水清醒一下吧!” 想罢四下又看了看,只见正南方向不远处有一个小湖,便信步来到湖畔俯首饮水。只见湖中倒影着天上的皓月如同银盆一般,不觉口中喃喃自语道:“方才与梦鸿闲聊之时看到皓月当空,我竟然没有察觉今天已是望日时分。想必姐姐已经在家中备下薄酒祭奠家人了吧!我可得快点回去,不能让姐姐久等。” 说罢,起身就要走。可刚迈出一步,突然就感觉一股血腥之气弥散四野,紧接着又是一阵强烈杀气扑面而来。七郎一惊,急忙俯下身子隐身在草里。猛然间,他眼角瞥见湖中的皓月中心骤然出现一个黑影,继而那黑影向着自己的方向猛扑而来,竟如电光火石一般迅猛。 七郎这一下当真有些吃惊,可此刻已然容不得他再有任何犹豫,于是一个猛子向着湖心扎了下去。几乎在入水同时,就听身后一声闷响,湖面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接着湖底的淤泥伴随着被激起的水浪向着两边喷射而去。七郎的身子被冲得摇摇摆摆,所幸一伸手抓住了湖底一块巨石这才稳住了身形。 不一会儿,湖面渐渐恢复了平静,七郎潜在湖底半晌,又是寂静无声,不过湖水之中依旧可以闻到阵阵血腥,身旁不时有死去的水族飘过。七郎探手抓起一个死尸,定睛一看——虽说湖底幽暗无比,不过对于他这个万年灵狐来说却压根不是阻碍——乃是一条一丈来长的大鱼,脑袋已然被削下,切口之处平平整整干净利落,大鱼的心脏还在微弱地搏动着,从创口之处还可以看到鲜血一股一股地涌出。 “好可怕的利器!这到底是何方妖物?”七郎沉吟了一会儿,“从切口的程度来看,必然是利剑所为,可是纵观如今四海之内,除了北辰又有谁能有这样的本领呢?可是适才那个黑影必然不会是北辰大人,那又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湖中被激起的泥沙又慢慢沉淀到了湖底,湖面又平静得如同镜面一般。七郎抬头看去,目力所及的范围之中并无任何异常。他小心翼翼的游到岸边,探出脑袋往外张望,就看适才饮水之处出现一个直径约有百尺的巨坑,深约十余尺。确信周遭已然没有一丝杀气,七郎这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水面,四下张望了一番,寂然无声。他一低头突然就是一愣,只见从坑底传来两点微弱的光芒,凭借万年的经验七郎明白这必然是妖魔的双眼,并且这妖魔非死即伤,因为这双眸中已然没有了半分神采。想到此处七郎一纵身跳入坑中,定睛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这坑底放着一只牛首,然而较寻常的公牛约有三倍之巨。知道乃是这东海之滨的妖灵之一——独脚夔牛。 却说这夔牛的模样生得十分古怪,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角与一条腿,就如同将一只公牛生生拔去一只角砍掉三条腿一般,不过虽然如此这夔牛的身形却比寻常的公牛要大得多。它们水性极佳,喜好群居,族群数量大约有好几千,领地感极强。七郎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随父亲经过这东海平原,误打误撞之间闯入了这夔牛的领地结果遭到了惨烈的群攻,虽然最终侥幸逃脱不过如今想起来仍然是儿时一次梦魇般的经历。 七郎端详着这个牛头心里想道:“这夔牛虽说不是什么善类,但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大恶,保护领地也是天性使然。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它们的领地应当是在东海之滨,需要向此地东北行进将近千里之遥,何以会在这里发现它的首级呢?”说着又端详了一下那颈部的切口,竟与湖中那条大鱼一般无二,想到此处后背不觉传来丝丝凉意。 原来这夔牛的皮张极为坚韧,寻常的刀剑根本伤它们不得,七郎父亲的利爪钢牙在当年切碎巨岩便如同腐土一般,可那一次遭到夔牛群攻之时,任凭自己的父亲如何用力都无法刺破它们的皮张,至多只能在表面留下一些浅浅的划痕,也正是因此那一次才险些遭遇不测。而眼前的这个牛头乃是被利刃一击切下,更加令人捉摸不透的,则是这牛头中竟无一滴鲜血,只有牛角之上沾着的一丝血迹才依稀可以闻到丁点的血腥味。 七郎喃喃道:“且让我去一探究竟,好歹看看这妖物到底是什么来历!”可刚走了几步,突然又看到了高悬的明月,想起在家等候自己的四姐,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摘下几片树叶施了个小法术变成了一个大口袋,将牛头装在袋中背在身上,转身又向着月光镇疾驰而去。 一顿饭的工夫已然来到屋外,隔着窗户一看,见四姐依然在父母的牌位前守着,脸上满是倦容。七郎心中颇觉有些歉疚,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只听屋里四姐的声音道:“弟弟还不快快进屋,为何在外头唉声叹气的。” 七郎闻言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只见姐姐迎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素服,急忙道:“见过姐姐!” 阿梓微微一笑,拉着七郎先行坐下,见弟弟身后背着一个口袋也没有多问,将它搁在了一边。“累了吧?”阿梓关切地问道。 “这点奔波算不得什么。”说着看了看父母的牌位,“还是先给爹娘上柱香吧!” “嗯,去吧!”阿梓说着便倒了两杯茶,七郎上香完毕后便与姐姐对面而坐。 “可曾见到那位梦鸿兄弟了么?”阿梓柔声道。 “见到了。”七郎点了点头,便将与梦鸿交心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阿梓闻言颇觉欣慰,微笑道:“梦鸿兄弟当真善解人意,希望他能够好好保护隋大哥他们,不要让他们再遭受那雪犼的侵扰。”说着她无意间一转头,见到梦鸿背回来的那个袋子,适才光顾着和七郎寒暄,听他讲述梦鸿之事并未注意,此刻发觉这袋子中所装的东西形状似乎颇是古怪。于是指着袋子道:“弟弟带了什么回来?” 七郎解开袋口,从袋中取出了那个牛头放在了桌上。阿梓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杀戮尸首也是见惯了的,可心里对此终究很是反感。此刻她见了这牛头微微一皱眉道:“这是牛头么?为何只有一个角?这模样好生奇怪。” “姐姐可曾听说过‘夔牛’这妖物么?” 阿梓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嗯!听父亲说起过。啊对了!就是当年让你和父亲吃了大苦头的那个妖兽吧?” 七郎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它们。”说罢便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阿梓皱了皱眉,“可是你为何要将这脑袋给带回来呢?让人看得好生不自在。”说着她看了看七郎的眼睛,明白自己的弟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一件没头没脑的事情来,便追问了一句,“难道这牛头有什么不对么?” 七郎微微叹了口气:“姐姐,你再仔细看看这脑袋,难道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么!” “异样?算了算了!”阿梓摆了摆手,“弟弟若有什么发现就说吧,姐姐可不擅长找寻这些蛛丝马迹,何况还是对着这样一个被切下的牛头,看着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呢!” 七郎笑了笑指着牛头颈部的切口道:“姐姐你来看,这牛头的断口乃是被利刃一击切下。”阿梓仔细看了看点点头,七郎继续道,“记得父亲说过,这夔牛的皮张坚韧无比,普通刀剑压根伤不到它。父亲的钢爪利齿你也是知道的,当初我们遭遇袭击之时就是因为丝毫无法伤到这群妖物,这才险些遭遇不测。刚才我自己试了一下,以我如今的修为切下它的脑袋固然不难,可是若要像这般一击而中,断口之处如此干净利落那是万万不能。姐姐不信也可以来试试。” 阿梓听到此处,并起五指化作利刃之势,使出五成劲道照着牛头就是一划,却只在左颊之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创口。她不禁点头道:“果然如你所言,当真坚韧无比。” “是啊!而且姐姐你来看。”七郎又指了指那个断面,“这牛头之中竟无一滴血迹,显然乃是被什么东西完全吸干,这四海之中颇是有一些喜好鲜血的妖物,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做到将鲜血‘吸干’这一步,更何况在这东海平原之上,多半是身形巨大,喜欢将猎物囫囵吞下的妖物。姐姐难道你不觉得十分蹊跷么?” 阿梓喃喃道:“难道这东海平原出了什么妖灵?而且,恐怕不是等闲之辈。” 七郎叹了口气:“不错,这正是我所忧虑之事。当时我努力回想,以我的经验来看,感觉四海之中只有北辰大人拥有这样的功力,并且我感觉这妖物的实力绝对不会比北辰大人逊色多少。当时的那股杀气我至今想来依旧有些不寒而栗。当时我原本想一探究竟,可是一来想到今夜乃是父母祭日,二来我捡到这个牛头之后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气息,压根也无处去找寻。所以先行回家和姐姐说一声,明天我准备再往东海平原一趟,一定要弄个明白。” 阿梓点点头:“弟弟务必留心,姐姐我便留守镇中。”说罢,从头上取下一根金簪,交在七郎掌中道,“这根簪子是我前些时日修炼所得,弟弟戴在身上,若是妖灵强大,难以力敌,可将这簪子攥在手中呼唤姐姐,不论有多远姐姐都会前来帮你。” 七郎听罢心中一暖,举手将金簪插在发髻中,拱手道:“姐姐放宽心,小弟绝不呈匹夫之勇。” 不一会儿,旭日东升,金鸡三唱,镇中集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阿梓望着屋外出了神,好一会儿才道:“隋大哥他们还好么?” 60.第60章 :旷野魔影 七郎听姐姐又提及部族不禁笑了笑:“姐姐怎么了?我之前不是已经说了么,他们好得很。有梦鸿兄弟在我们姐弟也无须日日挂怀了。” 阿梓叹了口气道:“不是姐姐啰嗦,只是我始终在想,这邹梦鸿真有如此本领么?他可刚二十出头啊!为何北辰大人竟会对他有如此评价。” 七郎道:“恐怕这不是北辰大人的说辞,而是伏羲大人。大人洞悉天机,既然如此相告,想必这邹梦鸿真有过人之处。且不说别的,单单他打败赤犼和蓝犼,就足见他的机智和实力。所以姐姐还是不用过分操心了。” 阿梓听了点点头道:“好吧,就听弟弟的。听伏羲大人说三年后将会有非他参与不可的大战,真不知道那将会是怎样的一场大战。” “姐姐啊!——”七郎说着缓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站立看着窗外的天空,“如果小弟的感觉不错,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大战在等着你我。我们还是先把眼光放到现在吧!” 阿梓闻言脸上颇是露出了几分喜悦,说道:“好啊!那就拭目以待,这将会是你我姐弟万年大成后的第一次联手。” 七郎又和四姐聊了一会儿,便回屋歇息。将近黄昏时分告别四姐后直奔东海。来到昨晚遭遇袭击的地方再次潜入湖中静候,可是一整夜竟然毫无动静。次日再去,也是一无所获。七郎心想:“在这里干等恐怕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去夔牛的老巢一探究竟。” 想罢蹑足潜踪向着东北方向疾奔而去,一边跑一边从从尾巴上取下一把鬃毛施以法术后沿途播撒。来到东海之滨的时候已然是旭日东升,海面之上霞光万道煞是耀眼。 七郎向着左右看了看,努力在脑海中回忆当年的路线,定了定方向又向着正北而去。行了约有一百里,就看到右前方的雾气之中隐约显出一条狭长的道路来,约莫两丈来宽,笔直地向着大海之心延伸而去。 七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就是这里了,当年我因为出于好奇故而没有听从父亲的劝阻擅自闯了进去,最终连累了父亲险些遭遇不测。这一回我可要加倍小心。” 说罢悄悄潜入水中沿着道路向前而去。虽然此刻的七郎已然是九尾金身,可是儿时的记忆总是不断地浮现出来,又是孤身一人当真不敢有任何懈怠。走了约有五里地,突然原本平坦的道路变得碎石嶙峋。七郎一个不留神,脚给崴了一下,所幸他身在水中并未造成丝毫损害。他浮出水面前后打量着这堆碎石,前后恐怕约有百丈之长。 “我不记得小时候有这样一块地方,怎么有如此多的碎石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七郎嘴里喃喃道,“还是继续朝前走走。” 想罢他又潜入水中,这一路走去原本脚下的泥沙已然和这道路一般变成了嶙峋的石头,虽说并没有什么棱角,不过若是一个不小心没准会把整个脚踝给生生嵌入其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前头又恢复了原先平坦的道路。此时的七郎一时也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暂且不去想它,先把夔牛之事弄清楚再说。 约莫又潜行了二十多里,只见前方豁然开阔,乃是一个小岛,方圆足有百里。七郎从水中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朝岛上看去,就见岛上的夔牛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他暗想: “我记得父亲曾经说起过,就在我们误闯他们老巢后没多少年,这夔牛曾经被一个什么妖灵给几乎灭了族。不料如今这族群又变得如此壮大,这妖物的繁衍本领当真是不弱。嗯?灭族?” 七郎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记得当年听闻此事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是什么样的妖灵竟然可以将那么多的夔牛给一举歼灭呢?唉!怎么就是记不起来了呢,当时听到的传说中的名字……” 七郎潜在水里冥思苦想,好像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个影子就在自己的眼前,可他却始终无法触碰。无意间他又看了看来路,想起了适才的那片奇怪的碎石,心里暗道:“莫非那个地方当年就是激战之所么?这样设想倒也有几分可能。只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不是亲眼所见当真是难以想象的。” 正想着,潮水渐渐涨了起来,没过多久那条两丈宽的小道就被淹没在海水之中,此处俨然成了一个孤岛——这小岛的地势相较东海岸边着实要高出不少,只不过七郎一路泅水而来,加上这条几十里的长路,故而并没有觉察出地势的变化——就在此时,七郎似乎听见了划水的声音。 回头一看,大约十几只夔牛从西面缓缓游了过来,它们的角上还挂着不少禽畜的尸体,想必是狩猎方回。这群夔牛来到孤岛之上,霎时间狩来的猎物就被哄抢一空,没有抢到的只得悻悻而去。 这十几头夔牛交了猎物,便一声不响地走入了牛群,看样子它们已然先行填报了肚子。那群哄抢的夔牛中最先吃饱的十来只眼见此番的猎物尚不足以供给所有的族群,便又组成一队向西潜水而去,显是轮替。 就这样七郎在水中等到了深夜又再等到黎明,潮起潮落,约莫换了将近十拨队伍,终于将岛上所有的族群给喂饱,地上只剩下些森森白骨,上头的血迹也被舔得干干净净。可是除了这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静。七郎感觉有些无奈,又因为整晚的戒备颇是觉得有些疲乏,便想返身回家。 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发现岛上的牛群纷纷朝着北面而去。七郎见状颇是有些纳闷:“这些妖物在搞什么名堂?” 可是这会儿他再潜在水里便颇是有些看不清晰,于是蹑足潜踪地上了岸。说起来灵狐一族的潜行本领也着实盖世无双,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被七郎的那群先祖偷袭了那么多比他们要强大许多的异族。而如今的七郎乃是灵狐一族有史以来第二个九尾金身,故而这份本领也是那群先祖所远远不能企及的。 七郎悄悄地跟在后头,只见那些牛群陆陆续续来到北岸,冲着百丈开外的海水中一块突兀而起的岩石纳头便拜。这夔牛只有一只脚,故而跪下之后再要起身便颇是有些费劲。这一来便给了七郎有可乘之机。他见西面有一个空隙,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来到那里朝着海中的那块石头再一看,只见这石头的形状颇是古怪,也说不上是什么。现在与刚才七郎也算换了两个朝向,如果真的要说它像什么,或许可以说是一只大鸟,但要辨认究竟是什么鸟那时万万不可能了。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海水的拍打,那石头早已变得斑斑驳驳。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只见最靠北岸的一拍牛群费劲地站起了身子,继而则是后面的一排。七郎急忙小心翼翼地向南岸退去,待到再一次潜入水中,那群夔牛已然陆陆续续“走”了回来。之后它们便在岛上或是歇息或是看着大海出神,再也没有什么奇异的举动。七郎等到将近正午,眼看实在是没有结果,只得先行向月光镇的家中而去。 来到家里,阿梓见弟弟的神情颇是有些沮丧,便先伸手替他宽去湿漉漉的外衣,柔声道:“莫非一无所获么?” 七郎摇了摇头往椅子上一倒,背靠椅背仰着脑袋看着屋顶,有气无力地道:“小弟起先在遭遇袭击的地方等候,并不见动静。于是便考虑去夔牛的老巢看看,一路走我还沿路设下了结界,若是那妖物出现在结界周围我必然会有所察觉。可算是等候了三天并无一点消息,莫非这妖灵已转至他处了么?” 阿梓道:“我也毫无头绪。” “对了!”七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我在夔牛岛上遇着一件稀奇事。” “哦?你又发现什么了?说来听听。” “是这样,当时我……” 七郎刚起了个头,就听屋外有人叩门道:“两位尊者可在屋中?老朽前来拜访!” 姐弟俩急忙来到门口,开门一看只见屋外站着一个白发老者,面容颇是祥和,颔下留着三尺银髯,手中拄着一根狮兽杖。七郎上前一步拱手道:“是哪阵风把祭司长大人给吹来了?快请快请!”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道:“尊者还是这般客气,真是折煞老朽了!” 七郎笑道:“大人乃是这人族的领袖,阿七与姐姐乃是奉了伏羲大人之命前来护佑人族的使者,算起来也是你老人家的仆从,称呼你一声大人又有何不可呢?” “啊呀!什么仆从不仆从的!尊主你就是喜欢拿老朽开心!”老人摆了摆手脸上故作不悦的申请,“也罢也罢!老朽这拙嘴笨腮可是说不过尊者。” 阿梓笑道:“大人莫要和他贫嘴。来!快请屋里坐!” 说着姐弟俩将祭司长迎进了屋。 这祭司长的位置最一开始乃是由伏羲大人所委任,之后便是由前任祭司长在临终前推荐几个后备,最终由族人在这几个后备之中进行选择,那些落选的则会成为祭司,一同辅佐祭司长协理族内大小事务。如今的这位祭司长姓石,双名仲坤,如今已然八十高寿,接任这祭司长也将近四十个年头。算是人族有史以来在任时间最长的一个,如今更是得到了两位灵狐的相助故而在族内的威望更是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却说阿梓与七郎将石仲坤请到客厅就坐,七郎则是奉上了香茶。石仲坤捋着银髯笑道:“尊者的这道香茶当真令人回味无穷,老朽几日不喝就想得慌,这不,今天又不请自来了!” 七郎道:“大人如此喜爱这香茶何不带一些回去自己冲泡也可日日畅饮。” 石仲坤一摆手道:“呵呵,尊者这就有所不知了。再好的东西如果天天吃也会腻味,老朽一旦想了就来跑一趟,这一个来回不但活动活动了筋骨,还能一饱口福,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啊!哈哈!” 阿梓笑道:“大人若是喜欢我们姐弟自然是希望你能常来,这里香茶管够。” 石仲坤哈哈大笑,捋着银髯道:“好!甚好!”说着一连干了三杯,这才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七郎见他的神情知道也是到了套他来意的时候了,笑了笑道:“大人虽然那样说,可是七郎以为大人不会就为了这一杯茶而专门跑一次吧?是不是又有什么难处想要找我姐弟帮助了?但说无妨。” “唉!什么事情可都瞒不过两位尊者的眼睛!”石仲坤嘿嘿一笑道,“不过也对,两位尊者已然是万年之尊,老朽不过八十岁的年纪,在你俩面前恐怕连重孙辈都算不上,却还在这里倚老卖老,真是令人惭愧啊!” “大人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七郎说着又为他续上了一杯茶。 石仲坤习惯性地拿起拐杖,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最后在门前站住了身子:“也罢!我就先说正题吧!”说着他转了过来看着姐弟俩,“我听说东海平原出现了妖灵,不知两位尊者可知道此事么?” 阿梓与七郎对视一眼,七郎以他们姐弟独有的传音之术道:“姐姐,是你走漏了消息么?”阿梓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并不是她。 七郎冲着石仲坤道:“但不知大人从何得知此事?” 石仲坤闻言双眉紧锁,面色颇是有些凝重,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实不相瞒,其实此事已经有些时日了,但一开始我们并没有觉得是一件大事,故而一直未曾叨扰两位尊者,只是……” “只是什么?” “唉!这东海平原物产丰富,这两位尊者也是知道的。我人族总会在那里渔猎开采。大概是半年前吧,在一个满月之夜,我族中的几个年轻人正在往家里赶,突然听得旷野之中竟然传来了极为恐怖的咆哮之声,更有一个眼尖的孩子说他好像在月影之中见到了一个黑色的异物,不知是何妖魔。而辨别方向那里正好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当时可把这几个孩子给吓得够呛,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不敢出来。不过所幸过了一段时间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的状况。这些孩子还是在石头后面一直呆到了天明,天一亮他们这才起身回家。走了十几里地,突然发现前方尸横遍野。” 阿梓与七郎听到此处互相看了一眼,就听石仲坤顿了顿继续道:“他们来到近前,就看到地上躺着十来只斄牛的尸首。” “斄牛!”阿梓与七郎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61.第61章 :宵小奸计 “不错!”石仲坤点了点头。 “可是传闻中那种长着长毛巨大无比的牛么?”七郎问道。 “原来尊者也知道。”石仲坤捋了捋银髯,“这斄牛不但身子巨大无比,身上更是长满了硬毛,而且它们的皮张十分坚韧,我族普通的兵刃压根伤他不得。不过据先人说这巨牛的肉味极为肥美,那身上的硬毛可以入药,还可以驱虫,甚至作为日常扫撒的笤帚;而它们的皮张则又是护身皮甲的不二选择,故而族人一直很想去猎杀。但往往竭尽百人之力也不能猎得一头。这牛虽然颇是温顺,可是一旦发怒狂奔起来也着实可怕。我们族中的猎户没少丧命在它的蹄子之下。 “而那天,这群小年轻一下子见到十来头斄牛的尸体霎时间简直如获至宝一般。立刻回到族中叫来几百号族人去分割搬运。这一来一往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把这些巨牛运回部族。” 七郎笑道:“当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恩赐呢?” “唉!”石仲坤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们也觉得是恩赐。可是后来却发觉有些异常。” “什么异常?莫非这些巨牛的脑袋都被切了下来么?” 石仲坤闻言一时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七郎:“正是!正是!那段时间我记得两位尊者刚巧不在族里,何以会知晓此事呢?” 七郎与阿梓互相对视一眼,做了一个请他继续往下说的手势:“大人还是先说说那异常的情况吧!” 石仲坤点点头:“当时那群年轻人可能太过于兴奋,谁都没有注意这群巨牛竟然没有脑袋。直到最终运回了部族才发现这一点。并且发现那颈部的切口极其平整,简直就是一刀而落,毫无半点拖泥带水之感。更加奇怪的则是这些巨牛的鲜血已被全部吸干。当时虽然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毕竟至宝当前也无暇他顾。全族人好好地享受了一顿斄牛大餐!” “那后来呢?”七郎喝了一口茶问道。 “后来么……只因之后一个月也没什么异常,加上两位尊者那段时间并不在族内,所以我们也都没有放在心上。结果又是满月之夜,族里的那群年轻人又在东海平原之上听到了一模一样的咆哮声。不过第二天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而之后每到那个时候就会听到异响,直到上个月那群人收获一群野狼的尸体,也是脑袋被整齐的切下,血被完全吸干。前些天的满月之夜也不出意外的遇到了这怪声。如今尊者已然归来,故而思前想后还是想向尊者请教一番,不知这究竟是何方妖孽?可否请尊者告知一二?” 七郎闻言颇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站起身子打开折扇轻摇了起来:“不瞒大人,前些天的满月之夜我曾亲身经历了这件怪事,故而这些天一直在追查此事。” “哦?莫非尊者也听到怪声了么?” “何止是听到!”说罢七郎便将那晚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到从坑中发现一个牛头——他暂时没说乃是夔牛——他便去屋外的树下刨出了那个夔牛脑袋——阿梓终究是不愿这件恶心的事物留在家中——提着牛角对石仲坤道,“大人认得此物么?” “夔牛!”石仲坤瞪大了眼睛,“怎么这妖物还留存于世么?” “哦?大人何以会这样说?难道你知道什么隐情么?”七郎此刻脑海里突然想起了父亲曾提及的那个未曾明言的传说。 “尊者,容老朽先问一句,你是在何处得到的这牛头?” “大约是在东海平原的东北面吧,有一条狭长的小道通向海中间的一个小岛。在那上头大约有着千八百头夔牛,数量可当真是不少。” “怪了!怪了!为何老朽记得这妖物应当是被完全灭绝了呢?” “大人!”七郎将牛头暂且搁在屋外,先与石仲坤回了客厅,“实不相瞒,七郎儿时曾与父亲误入那夔牛的领地,吃了莫大的苦头。不过后来我听说这妖物被一个什么妖灵给消灭殆尽,可始终记不起那妖灵的名字。大人若是知道什么传说可否告诉七郎,也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此事……”石仲坤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说起来也是我人族的一段秘辛,如今已经几乎无人知晓了。而我也是在接任祭司长之位后从前任祭司长大人那里听来的。而据他所说他听闻此事也是在相同的时候。” “在祭司长之中代代相传么?难道这里头牵涉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七郎闻言双眉紧锁。 “此事说来也着实太过久远了。大概就在我们人族迁居到这日月双镇后不久。当时我们族里人丁稀少,所以一些渔猎之事若是没有襁褓幼儿那么他们的妻子也须得一并参加。” “倒是有所耳闻。”阿梓接口道。 “嗯!那段日子说起来也是极为艰苦的。只不过部族的兄弟姐妹们上下一心,所以倒也乐得快活。不过没过多久我族就遇到了两个可怕的妖物。” “妖物?这东海平原之上除了偶尔有些豺狼野狗,似乎并没有格外凶残的妖物呢!” “尊者有所不知。”石仲坤重新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那妖物倒并非是凶残,而是淫邪。” “淫邪?”姐弟俩异口同声道。阿梓脸上微微泛红,一拍桌子:“如今这些妖物在何处,我阿梓一定要将他们消灭干净!” “四尊者息怒,四尊者息怒!”石仲坤连连摆手,“且听老朽把话说完。” 阿梓点了点头默然回到座位上。 “这两个妖物一个我们称呼它叫作‘独目山鬼’,另一个则是这‘夔牛’。夔牛的模样想来两位尊者是瞧见过的。不过这独目山鬼恐怕你们也是头一次听说吧?” 姐弟俩点点头。 “在日光镇西面偏北原本有一座山丘,方圆足有好几百里,里头树木丛生,物产也极是丰富的。而这独目山鬼便居住在这山丘里。这山鬼的模样究竟如何已经无从知晓了,据说个子总有一丈来高,甚至更高。两条腿,四个臂膀,力大无穷。血盆大口,獠牙林立,而最大的特点便是印堂的位置长着一个巨大的眼睛。” “的确是头一回听说。”七郎点点头,“姐姐你呢?” 阿梓“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石仲坤接着道:“这独眼山鬼根器异常强壮,性情极其淫邪,加上自身力大无穷,据闻几乎淫遍了那片林子中所有的走兽。许多走兽更是生生死在了它们的强暴之下。啊!抱歉……”石仲坤急忙冲着阿梓抱了抱拳,“当着四尊者的面老朽实在太不注意言辞了。” 阿梓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总而言之,这山鬼淫遍了走兽之后便开始对我们人族下手,并且是不分男女。起先因为那里的物产,我族还有些割舍不下。不过后来实在不堪忍受这山鬼的淫威,加上这妖物也着实善战,几百号人都不是它一个的对手。为了保存人丁,我们不得不忍痛放弃了那片山林。 “在那之后,我们不得不去往更加遥远的地方。这其中便包括那夔牛的领地。而让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便是这夔牛的淫邪并不次于那山鬼。而且这夔牛的数量也远远超过了那群山鬼。 “终于我们万般无奈之下便向伏羲大人祷告。伏羲大人便将此事告知了二尊。原本这走兽之事应当归属麒麟管辖,不过似乎麒麟大人直视高洁,十分不愿意让这两群污秽的妖物去触碰他的身子,故而就将此事推给了凤凰大人。不过凤凰大人似乎也是推三阻四的。故而等了好多天我们始终不见有任何援兵的到来。” “二尊如何可以这般轻慢人族!”七郎闻言颇是有些不悦,只不过他心中对于麒麟素来有些敬重,这会儿也不便多说什么,“那么后来呢?”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当真令人匪夷所思了!”石仲坤手杖敲了敲地,“据说那一天,我们族人在东海平原之上瞧见了一只大鸟向东北疾飞。当时族人都以为是凤凰大人,于是急忙在后头跟随。不过我们哪里可以跟上那大鸟的速度。而当我们循着他疾飞的方向赶到东北方时,就看到通向夔牛岛的小岛被一块巨大的山岩给砸烂。海水之中漂浮着无数夔牛的尸体。而就在那时,突然有几只夔牛从水里仓惶跳了出来,我们的族人还来不及躲闪,只见海面之上那只大鸟喷射出一团烈焰,瞬间就将这几只夔牛烧成了焦炭。 “我们的族人当时吓得瑟瑟发抖,不过似乎这只大鸟对我们还是十分友善,在空中盘旋了几周后在他们面前停了停,说‘夔牛已经杀尽,那独目山鬼何在?’族人这才知道原来这只大鸟是来帮助他们的,急忙千恩万谢并将山鬼的位置告诉了他。那大鸟也不多说,向着那片林子就飞去了。不过谁也没能看到那场剿灭战,我们只是突然瞧见西北山林的方向火光冲天。后来待得大火熄灭跑去一看,只见那山林并未被烧毁。循着焦臭的味道找去,最后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无数山鬼的焦尸,山坳的两头则都被巨大的岩石与滚木阻断了去路。” “嗯?”七郎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七尊者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大人还请讲下去。”七郎摆了摆手。 “好!”石仲坤点点头,“我们后来听了从东北返回的族人的描述才知道,这焚烧山鬼应当也是出自那只大鸟的所为。我们一直以为这大鸟乃是凤凰。不过族里的一些老人当时却表示质疑,因为他们说这凤凰但凡出行必是成双成对,从来没有瞧见过单飞的。” “是的,的确如此。”七郎插话道,“不过听说那凤凰有五个幼雏,也皆是极具修为的神鸟。你们所见到的会不会是它们中的一个?” “诚如七尊者猜测的那样。”石仲坤赞同道,“当时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族里的老人问起那些青壮这大鸟的模样如何。他们说当时因为向着日光,瞧不太真切,感觉那色泽不是深蓝便是紫色。” “鸑鷟?”阿梓看了看七郎,“弟弟,莫非是鸑鷟么?” “如果是紫色,恐怕也只有鸑鷟了。但……鸑鷟会纵火么?”七郎似乎表示怀疑。 “七尊者说的极是!凤凰的这五个孩子各占五灵之一。鸑鷟乃是占一个雷灵,而火灵之力则是朱雀。传说这朱雀的羽毛与凤凰相差不多。所以当时族人讨论下来莫衷一是,始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那后来知道是谁了么?”七郎急忙追问道。 “唉!”石仲坤闭上了眼睛,神情颇是有些凝重。 “怎么了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仲坤缓缓睁开眼睛,双眼凝望着窗外,许久才开口道:“当时那一任祭司长大人便焚香向伏羲祷告,希望那只对我族有大恩的神鸟可以来一趟部族,我们一定会拿出最好的食物来供奉他。伏羲大人同意后,我们便开始着手准备。 “快到了约定的日子。大概就在前一天吧。族里突然来了一只会说人言的黑鸟,说有一只诡计多端的恶鸟,听说了我们要供奉那只剿灭夔牛与山鬼的神鸟后便想冒充前来独享佳馔,让我们一定要提防。而当族人问及那恶鸟的模样时,那黑鸟说这恶鸟最大的特征就是只有一条腿,还说这天底下生得一条腿或是一只眼睛、一只独角的妖物皆是无比淫邪之辈,这只恶鸟比之山鬼与夔牛则是淫邪百倍,希望我们不可不防。 “当时我们听了这话之后自然以为那黑鸟乃是伏羲大人亦或是凤凰大人的使者,对他的话也是深信不疑。于是我们照样准备着供奉一事,不过却在祭坛的四周设下了埋伏,投枪、硬弩不一而足,专候那只恶鸟的前来。” “那么那只所谓的恶鸟究竟来了么?”七郎问道。 “来了!来了!”石仲坤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中了宵小的奸计!” 62.第62章 :狂魔啸月 “宵小奸计?”七郎喃喃道,“难道大人说的是那只黑鸟么?” “是啊!此事如今想来还是令人无比扼腕。那个时候我们谁也不会去怀疑那只黑鸟。第二天,我们果然瞧见一只大鸟朝部族飞来。当时祭司长也多了一个心眼,特意又向那几个青壮追问了一番那只神鸟的模样。不过那几个人却说当时他们心怀敬畏,加上那神鸟疾飞如风,实在看不真切,只是记得身上的羽毛是深色的。 “我们心里有数后,就仔细注视着那只飞来的大鸟。只见他羽色湛蓝无比,完全说不上是深色,更别说是紫色了,当时心里就起了疑心。而更加让我们确信的便是那只大鸟当真只有一条腿。” “一条腿?”阿梓以手支颐缓缓道,“那些白鹤不也是时常单腿站立么?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 “四尊者说的是。那白鹤单腿站立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可尊者瞧见过单腿飞行的白鹤么?” “单腿飞行?这倒是前所未见。” “就是这个理儿!”石仲坤说着似乎有些激动,用手杖狠狠杵了杵地面,“唉!当时我们瞧见这大鸟飞行的时候也只有一条腿,并且那条独腿并非如同白鹤那般生得或左或右,而是恰如其分地生在正中间。这一下我们当真是确信无比——这便是那黑鸟所说的恶鸟。而一想起那黑鸟提及的此鸟的淫邪远胜那山鬼与夔牛,部族中那些因这两种妖物而痛失爱侣的青壮一时间皆血灌瞳仁,眼看那大鸟飞近,纷纷使出全身的气力对它发起了猛攻。 “那只大鸟一时间被弄懵了,也没有反击,只是来回的躲闪。后来更是被一根投枪刺穿了左翼,一把利斧砍伤了脚爪,当即负痛而去。族人见击退了恶鸟,皆拍手相庆,于是便诚心诚意地恭候着那只神鸟的到来。” “恐怕等不来了吧!”七郎接话道,“我想,被你们打伤的正是那只有恩于人族的神鸟。” “七尊者说的一点也不错。”石仲坤痛苦地摇了摇头,“到了约定的日子,我们苦候了一整天,始终不见那神鸟的到来。以为是他事务繁忙,便又等了好多天,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当时的祭司长大人又向伏羲祷告,而伏羲大人这一次却沉默不语。后来经不住祭司长的再三请求,他只是说为何我们要轻信宵小之言从而酿成大错! “我们听到这个之后才追悔不已。可是想要弥补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那只独脚大鸟似乎从此就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踪迹。”说着石仲坤看了看姐弟俩,“两位尊者,但不知你们可知道这神鸟的底细么?” 七郎“嗯”了一声站起身子,将这些天探访那妖物以及夔牛岛的见闻略略说了一遍,末了道:“如今想来那片碎石应当是当年你们瞧见的那块巨岩所成。而当时最令我感到奇怪的则是那群牛妖的一个仪式。” “仪式?”石仲坤皱了皱眉,“什么仪式?” 七郎就将牛妖朝小岛北面那块岩石叩拜之事说了一遍:“我当时始终觉得,这石头的形状看着颇像是一只大鸟,不过恐怕是被海水拍打的久了已经难以辨认真容。现在想来,应当就是那只神鸟的模样。 “而听大人的说法,一直以为这夔牛已然被灭族。恐怕是当年那只神鸟对于残存的牛妖立下铁律,这才将它们彻底约束在了那个小岛上。平日里只是捕猎一些寻常的走兽聊以果腹。” “唉!故而我们越发明白伏羲大人的那句话。只是那只神鸟究竟是谁?他如今又在哪里呢?” “这一点我也丝毫没有头绪。”七郎摇了摇头,“以我这万年的经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大鸟。并且从族人的描述来看,此鸟行事极善智谋:看他以巨石阻断了夔牛的退路从而以海水淹杀,火焚残余;将山鬼尽数赶入山谷阻断出路一并剿灭,这行事作风绝非凤凰一脉的风格。所以我也实在难以推断这只神鸟的来头。日后若是上得昆仑神殿,我一定会向伏羲大人当面请教。” “唉!七尊者说的是。如今一直传到了我这一代,就再也没有听闻过这神鸟的消息。尊者若是知道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定要替先人好好向他赔罪!” 七郎点了点头:“自当如此。” “七尊者预计何时前去?” “此事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想也不急于这一时。这些天我一直在追查那黑影的踪迹,始终没有收获。今日听了大人所说猜想妖孽是否只有在满月的那天才会出没呢?” 石仲坤听了点点头:“至少以这半年的时间来推测,应当皆是在望日才会出现。” “如此七郎明白了!”说着他站起身子冲着石仲坤一抱拳,“大人勿忧,下月十五我定会亲自再去一趟东海平原,务必追查出这黑影的来历。此间事了我便会去昆仑向尊主询问那神鸟之事。” 阿梓也道:“大人安心,届时我会留在镇中,以防有妖物趁虚而入。” 石仲坤一个劲地感谢:“唉!又要劳烦两位尊者了,老朽真是于心不忍。” 七郎笑道:“这都是我们的本分。当初若不是大人的一句话,恐怕我姐姐早就丧命在族人的屠刀之下,她能修成这万年之身,全靠了大人助她度过此劫。我们不过是点水之恩涌泉相报罢了。” 石仲坤叹了口气:“唉!两位尊者始终把这件事放在嘴边你让我石某人情何以堪。你们不说我又怎会不知,这一切都是伏羲大人的安排,老朽不过是照着大人的旨意执行罢了。”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石仲坤起身告辞。姐弟将其送走后,七郎道:“姐姐对这妖物可有什么看法么?” 阿梓摇了摇头:“当真没有一点头绪。说起来我们怎么说也有着万年的修为。不过方才听石大人一番言辞当真觉得自己浅薄得很。不单是对这个‘望日黑影’一无所知,连带那只神鸟也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的讯息。” “姐姐说得极是!”七郎似乎陷入了沉思,“那只神鸟当真是蹊跷。按着石大人的描述,这次剿灭应该是在神龙劫。我当年的确听说过这件事,可是所得到的传言皆是称呼那个‘神鸟’为妖灵,言语中似乎充满了鄙夷。而那些部族似乎对这‘妖灵’的名号也是讳莫如深,当真令我琢磨不透。” “此事恐怕只能等到此间事了再去请示尊主了!” “没错!”七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等小弟下月探明究竟之后再做定论。”阿梓点头称是。 一月无事,眼看将至满月之夜。 到了晚上,七郎辞别阿梓悄悄去往东海平原。月上中天,银辉遍野,七郎还是来到了之前遇袭的地方。突然间就听得十里外一声巨响,紧接着大地也跟着震颤起来,继而咆哮之声震天彻底,响彻旷野。七郎感觉耳膜嗡嗡作响,那股子杀气又一次伴随着声浪扑面而来。他心中颇是有些惊恐,暗道: “这妖物的修为恐怕远在我之上,到底……到底会是谁呢?” 正想着,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野兽的奔跑声。瞥见不远处有一个高坡,急忙腾身而上,低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群斄牛,因为听见那妖魔的咆哮声正在惊惶逃窜——七郎从前只是听闻却从来没有瞧见过这巨牛的真容,此番见到也当真是吃了一惊:“果然巨大无比,恐怕这身形与那赤犼不相上下了!难怪人族搬运了三天三夜。” 正想着,突然就觉得头顶上黑影一闪,一股子杀气自上而下,与一个月前一模一样。猛一抬头,只见半空中隐隐现出一把巨刃的模样,可却看不清晰。继而一道寒光破空而下,照着狂奔的牛群飞射而去。牛群见状愈加发疯一般的狂奔,并且开始向着四面八方逃散开去。不料就在牛群刚准备散开的当口,那道寒光已然飞到了它们的上空,七郎就觉得月光之下划过十余道冷光,定睛再一看,那把巨刃已然散作十余把光刃,东海平原之上霎时间寒光四射,莫能直视。七郎一捂眼睛,耳边就听得“嗖嗖”的声响,显是利刃破空而过。等到寒光散去后睁眼一看,那十余头斄牛已然呆立在原地不动了。 “嗯?这是什么妖……”七郎这个“法”字还没能说出口,就见那十余头巨牛的脑袋接二连三地从脖子上断落下来,鲜血从腔子里喷射而出。 七郎急忙捂住自己张得老大的嘴,生怕引起那妖物的注意。就在此刻,但见那十余道血柱还未及沾地,竟然齐刷刷向着半空中而去。一抬头,只见半空中立着一个黑影,身形似乎格外巨大,或许是位置的关系,竟然挡住了半轮明月。这黑影伸出双掌,斄牛的鲜血自切口处汩汩往他的掌心而去,那模样俨然与摄魂一般。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只见那黑影收起双掌,那些巨牛便接二连三地轰然倒地。黑影仰天狂笑三声,七郎就觉得耳膜又是一阵嗡嗡作响,脑袋几乎都要裂开一般。强稳了稳心神,牙关紧咬,可裂脑的痛楚依旧不断涌上头来,疼得七郎忍不住微微呻吟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四野一片寂静。忽而听得那黑影冲着七郎的方向厉声道:“什么人,在那里躲躲藏藏!再不现身休怪我无情!” 七郎心中惊恐,暗暗道:“究竟这是何方妖孽,好可怕的力量。恐怕这修为足有十万年之久,放眼四海除了神族之外这世间还能有谁?” 正思忖间,只听那黑影又是一声断喝:“竟敢无视我的存在!那就纳命来吧!”说罢一扬手,七郎只觉一道寒光袭来,压得自己透不过气。一低头,只听一声轻响,紧接着就听身后“吱呀呀”的声响,自己身背后一片林子中十余棵大树霎时间四散倒下。七郎灵机一动,一猫腰,略略缩了缩身子躲进了那堆树干的空隙之处。偷眼看了看那十余个切口,皆整整齐齐,干净利落,不禁暗暗吃惊,脊背发凉,心惊肉跳。 这黑影见十余棵大树倒下后依然没有动静,不由得更加恼怒,冲着七郎的方向吼道:“好小子,待我下一击断尽这林中所有的树木,本尊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七郎暗想:“这妖魔说的出必然做得到。我自己的安危是小,若是毁了这片林子,又要让多少无辜的生灵失去自己的家园!也罢!正好让我也见识见识他的能耐!” 就看这黑影正在向着七郎的方向慢慢飞来,突然那堆树木平地而起,继而朝着自己的方向猛撞过来。黑影冷冷一笑:“雕虫小技!”说罢双臂一阵狂舞,七郎几乎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月光似乎在他的舞动之下都变得白光粼粼。接着就听到“嗵嗵嗵”的声音,低头一看,那十余棵大树霎时间已然被削成了千余根细长的木条,整整齐齐码在黑影的脚下。 “尊驾好手段!” 黑影抬眼一看,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手中摇着折扇微笑地看着自己,心里颇是感觉奇怪,当即戟指喝道:“人族小儿,为何……”刚说了一半,这黑影突然不做声,不一会儿又听到了他的怒吼声,“哼!你绝非人族。这百丈之内,人族小儿听我一声断喝早已魂飞魄散,岂能还如此泰然自若地站在本尊面前。你究竟是谁?还不现出真身!倘若再要拖延,休怪我啸月手下无情!” 七郎听了心里颇是嘀咕:“原来你的名字叫啸月,可为何从来没听说过!究竟是谁?也罢,就让我问上一问。”想罢一抱拳道,“在下乃是灵狐一族,偶尔经过这里,听到了尊驾的声音,一时间颇是惶恐,故而暂且躲在这树林之中,生怕误伤于尊驾的锋刃之下。适才见尊驾突然向我攻来,我出于本能这才略施反击,得罪之处还望尊驾多多见谅!”说着深深施了一礼。 那黑影闻言颇是有些欣喜,连忙道:“你是灵狐一族?妙极妙极!我啸月这数万年间还从未遇到一个合适的对手,所遇都是这群乌合之众,好生无趣。你能在我的咆哮之下泰然自若想必这修为也是不弱,来来来,你来陪本尊过过招!若是能让本尊满意我啸月自然会放你回去。如若不然,呵呵!可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63.第63章 :穷源竟委 说罢,不待七郎答话便冲着他的方向疾飞而来。七郎知道今日这一战已然无可避免,无奈之下长啸一声,现出九尾本相。黑影见状狂喜道:“竟是万年的九尾灵狐!痛快!痛快!今日本尊可以痛痛快快地搏杀一场了!” 九尾灵狐的利器之一乃是他们的尾巴,可是今日七郎瞧见那黑影并起五指,霎时间双掌化作了两把巨刃,在月光之下倒映出冷森森的寒光。他回想起适才那些大树的模样,心里就是一阵害怕,压根不敢直接去触碰他的锋芒,急忙收起九尾。可是他终究晚了一步。就见那黑影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向着自己的方向猛冲过来,七郎向旁边一闪,两人交臂而过。七郎就觉得一阵剧痛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只见左腿已然被巨刃出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鲜血从创口涌了出来。 黑影撇了撇嘴道:“啧啧,万年灵狐竟如此不堪一击么?无趣啊无趣!本尊最为痛恨的便是弱小,既然如此,就让我啸月来结果了你的性命吧!” 七郎听他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傲慢与自负,暗想:“当年听父亲说过,越是狂傲的人越容易中激将。既然如此,倒不如先把他——嗯,他说他叫‘啸月’——的来历给诓出来,再想办法找寻脱身之策。”想罢口中喷出一团烈焰,虚晃一招跳出圈外,高声道,“尊驾手段高超不假,不过说我是不堪一击倒也未必!我们灵狐一族与敌人过招向来有一个惯例,那便是须得通报姓名,我们可从来不和那些无名之辈对敌。适才你不容我问话就抢先偷袭,我出于礼数不予以还击,结果一不留神被你占了先机,难道这也叫做‘不堪一击’么?” 黑影听出七郎话中的讥讽,不过此君果然难受这激将之法,咬着牙冷冷道:“哼!无名小辈也敢问我名字!也罢,今日本尊心情不错,告诉你又何妨!本尊名唤‘啸月’,乃是蚩尤大人宝刀魔灵,得大人神族之血万年滋养,更有十万载修为,当今世上,除了大人以外更有何人是我对手,哈哈哈哈!”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七郎咬着牙忍受着那裂脑的声波,爪子死死地嵌入了泥土。不一会儿就听那啸月继续道:“既然我已经告诉你真相,又岂容你再存活于世!纳命来吧!” 说罢双刃交叉在胸前,继而向前挥出,七郎只觉一道十字光影冲自己扑面而来,心知不能力敌,急忙一猫腰,企图闪躲。岂料那十字光影来到近前,那啸月双臂一挥,就如同适才斩落那群巨牛脑袋的时候一般,就在一瞬间,两道交错的光影霎时间变作了一张巨网,仿佛要将七郎兜在中央切成碎屑一般。七郎多少料到有这一变招,故而早早做了提防,可却始终没有想到这光影巨网竟是如此细密。眼看自己就要被切成碎块,急忙使一个缩身法,显出了万年前初生时的模样,从一个网孔之中猱身而过,只是后背之上又平添了几道创口,但终究是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啸月见状不怒反笑,站在空中拍了拍手道:“有趣,有趣!竟然还有这一招,果然灵狐一族。素闻这灵狐一族的身法盖世无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而且尊驾这临阵的应变也着实不弱。这样一来本尊今天也可以好好活动一下筋骨。来来来!就让本尊看看到底是你的身法快还是我的刀砍得快。” 说着双掌合十放在胸前,就看那啸月身后隐隐现出一把巨刃,足有十余丈长。七郎暗道:“这便是它的本相吧!嗯没错了。记得当年偶见北辰大人诛妖之时曾经也见他使用过。” 再看啸月朝着七郎的方向一点手,背后那把巨刃便破空而至,速度之快当真令人咋舌。七郎左躲右闪,在刀下疲于奔命,不到十个回合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又是五个回合,一招不慎左臂又平添一道创口,痛彻心扉。还来不及喊疼,那刀锋已然到了面前,无奈从口中喷出一团浓烟,趁着啸月不备一个猛子扎进了百步外的湖中。 啸月见一击不中更被七郎走脱,不由得恼羞成怒,急忙来到湖边用手点指道:“你以为这区区小湖就能挡住我啸月么!可笑!” 七郎隐身暗礁之下屏气凝神。啸月见骂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咆哮道:“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说罢一道寒光自指尖射出,顷刻间湖面竟如同白练一般迎刃而裂。不一会儿,又是几道寒光飞来,飞溅起的湖水裹挟着湖中被切碎的暗礁四处飞散。七郎就觉得胁下一疼,低头一看只见肋部已然嵌入了几枚碎石,一时间血流不止。 就听啸月在外头哈哈大笑道:“还想躲么!”笑罢一跃空中,现出巨刃本相,朝着湖心的方向猛劈而下,只见那刀锋就要挨着湖面,那股子霸道的煞气竟然生生将湖面扯开了一道数丈宽的裂痕,湖水向两边暴起,如同飞瀑倒悬一般,顷刻间将七郎暴露于啸月的面前。只见啸月展开双掌,掌心赤若炭火,七郎只觉鲜血自创口喷溢而出,往啸月掌心而去。刀魔于半空仰天狂笑道:“好滋补的万年灵狐之血!” 七郎只觉得手脚渐渐冰冷,眼前一片漆黑,心说:“没想到今日就要命丧此处!”可再想躲避已然力不从心,“噗通”一声趴在了淤泥之上,脑袋一沉,再也无力抬起。 就在生死存亡的一瞬,突然就听得外头那啸月恨恨道:“哼!算你命大!”说罢伴随着两边骤降的湖水,七郎只觉复又沉入了湖底,湖中妖兽闻得血腥气味,皆蜂拥而至。七郎被冰凉的湖水笼罩全身,立刻清醒了过来。勉强抬起头向着岸上看去,就看那啸月早已不见了踪影。环顾四周,水族早已聚拢在自己身边,似乎随时会来啃食自己的血,可此刻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了还手之力,不由心里暗暗叫苦:“姐姐啊姐姐!不想你弟弟今天竟会命丧在这群鱼虾口中!” 想到此处脑子里突然激灵一下,记起了姐姐临行前所赠送的金簪,急忙挣扎着自发髻拔出,用尽最后的气力喊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我!”片刻的工夫,就见一道金光笼罩全身,七郎只觉温暖无比,四肢似乎又有了气力。耳中听得阿梓喃喃之语,可已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继而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托起,慢慢地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时发觉只见已经躺在了屋中,只是看屋里的摆设并非是自己的家。再看床边姐姐握着自己的左手,通红的双眼里满是泪花。石仲坤则在房中来回地踱步,不时焦急地用手中的狮兽杖杵几下地面,不时还发出一声声的叹息。 七郎见阿梓的双眸之中已然没有了神采,知道她恐怕已然许久未曾合眼。可他想要说话就觉得嗓子眼儿依旧堵得发慌,于是颇为费力地将用指甲在姐姐的手心挠了几下。阿梓一眨眼,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急忙伸手擦了擦,一回头,就看到七郎正微笑地看着自己,脸上虽然满是憔悴可是已然睁开了双眼。阿梓欣喜地大喊道:“弟弟!弟弟!”嗓音颇是嘶哑。 石仲坤闻言急忙从门口跑来,见到七郎后将狮首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叹道:“七尊者啊!你可算是醒了!急煞老朽了!”说罢冲着阿梓道,“我先去外头和苦候的族人说一声!”阿梓点了点头。只见那石仲坤宛如一个被束缚许久的孩童突然重获自由一般,竟不顾自己八十高龄忘情地向着屋外冲去。来到外头高声道:“尊者醒了!尊者醒了!”屋外霎时间传来隆隆的人声,忽而又没了声响,又听石仲坤道:“大家还是先回去吧!这里由老夫和四尊者照顾就可以了。”就听外头齐声道:“谨遵祭司长大人之命!”说罢随着纷杂的脚步声,一盏茶的工夫屋外又恢复了平静。 “这里是石大人的家,我把你救回来的路上正好被大人瞧见,他说什么也要让你在他的屋里休养,我拗不过他于是就来了。”阿梓缓和了一下还略显激动的心绪接着道,“那些都是前来探望你的族人。可是你始终昏睡不醒,石大人生怕将你吵醒,故而一直不让他们进来。” 七郎点了点头,勉强挤出几个字道:“有劳了!”话音刚落就听屋门开启,石仲坤已然站在了床边,阿梓温柔地抚摸着七郎的掌心,七郎就觉得一股柔和的气息传遍了全身。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只觉得已然有了说话的气力,冲着阿梓点了点头。 阿梓道:“到底是何方妖物,竟然将弟弟伤成这样!姐姐绝饶不了它!” 石仲坤听了也连声道:“是啊是啊,尊者昏迷已近二十日,若不是四尊者临行前交给你的那个簪子,恐怕此刻你已经葬身湖底了。” “二十天……已经二十天了么?”七郎闻言口中喃喃道,“真的快二十天了么?我已经睡了这么久……” 阿梓点点头道:“是啊!我救起你的时候你虚弱无比,全身上下有好多处伤口,脸色惨白,恐怕是失血过多所致。弟弟啊,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妖物?为何不早一些叫姐姐来帮你,你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让姐姐我……如何……”说着阿梓坐在床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石仲坤用狮兽杖一个劲地杵地:“是啊!是啊!七尊者,不是我石某人啰嗦。你可知道这二十天你姐姐是怎么熬过来的么?她可没有一晚合过眼,每天都在为你的身体灌输真气,都快把自己给拖垮了。我几次三番要去祈求伏羲大人帮助,你姐姐始终不允许。说实话,今天你再不醒过来老头子我就算得罪四尊者也要去找伏羲大人来帮忙了!” 七郎闻言轻声道:“小弟让姐姐担心了。只是那妖物十分强大,就是姐姐前去恐怕也会落得和小弟一样的下场。若是你我都遭遇不测,谁又来继续保卫这日月双镇,谁又来践行伏羲大人的承诺呢!” 阿梓原本已然双眼无神,听闻七郎这般言说眼中突然精光大盛,连忙道:“弟弟,快和姐姐说说,到底是何方妖孽?” 七郎知道自己的这个姐姐虽然温柔无比,可骨子里却是十分好战要强,如今听闻有劲敌的消息自然是不会错过,于是就将那啸月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突然听他说了一句‘算你命大’这样的话后就消失不见了,至今想来仍是不明就里。” 阿梓在屋内来回踱步,口中把个“啸月”二字念了十来遍,突然灵光一现,笑道:“七弟,祭司长大人,我突然有一个设想,不知你俩意下如何?” 石仲坤与七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请讲!” “这妖物自称是蚩尤大人宝刀的魔灵。据我所知这天下兵刃之灵原本并没有什么名字——就如同我们灵狐一族一般——纵使有也或是得自主人,而更多则是灵体大成后自己给自己命名的。”阿梓说着站起了身子,“譬如北辰大人的名字便是得自天心岛的中心主岛。而神族之中似乎并不曾听说有哪一位大神为他们的兵刃之灵取过名字,故而以我的看法这啸月的名字十有八九是他自己取的。” 石仲坤点了点头道:“嗯,四尊者所言颇是有理。可是为何佩刀的魔灵要自称‘啸月’呢?若是以我的看法,莫不如叫‘斩尽’、‘杀绝’来得痛快。” “‘斩尽杀绝’?石大人可真是诙谐。”阿梓接着道,“起初我并不明白为何这妖物每到望日才现身,昨天我赶到东海平原之时已然旭日初升,周遭并无半点妖魔气息。这妖物嗜血如命,对于七弟的万年灵狐之血岂有不垂涎三尺之理?可为何他竟然吸了一半却半途而废呢?恐怕唯一的解释便是——”阿梓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64.第64章 :红莲吞月 “是什么啊!”石仲坤急道,“四尊者啊,现在可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呵!”阿梓笑了笑,“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啸月惧怕阳光。” “什么?四尊者莫要玩笑。”石仲坤闻言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捋着银髯道:“这……这十万载修炼的魔灵何以会畏惧阳光呢?” “这一点我也不是最清楚,不过石大人,阿梓此言可并非是玩笑。”阿梓认真地道,“我听闻这天底下但凡以鲜血为食的绝大多数都是极为阴毒的妖物。而这些妖物多半见不得阳光,都只能在黑夜之中行动。那时因为日间阳气旺盛而夜间阴气大盛的缘故。而这满月之夜又是每月至阴之力最为强盛的时刻,这妖物选择在这一晚出没,恐怕是因为这一晚天地间才没有一丝阳气会妨碍他的力量并且使他的力量达到极致; “而这些阴毒的妖物之所以惧怕阳光,最为主要的原因乃是他们天生之时身子便有这某种缺陷。而生灵的血液乃是生命的承载,吸食血液,就是为了弥补他们体内的某个缺陷,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在日光之下畅行无阻吧!所以目前看来这妖物虽然强大,却未必不可击破。七弟好好养伤,下一个望日且让我前去一探究竟。” 七郎闻言急忙阻止道:“姐姐不可以身犯险!且待小弟痊愈后和姐姐一同前往。” 石仲坤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四尊者千万不能鲁莽,还是等七尊者伤势痊愈之后再做定夺,两人前往多少可以有个照应!” 阿梓微微一笑:“你们可不要太小看我,弟弟你安心养伤,姐姐必然全身而归。”七郎知道阿梓的脾气,于是也不再多说,冲着石仲坤使了个眼色,三人又闲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一转眼过了十天,又到了望日之夜。七郎的伤势已然痊愈,只不过被啸月吸取了不少鲜血,元气大伤,此刻的功力只恢复了五成。眼看姐姐就要只身赴险,心中老大有些不忍,阿梓好生安慰了弟弟一番,悄悄向着东海平原而去。 来到七郎遭袭的那片密林,一纵身跃上了树梢,躲在茂密的树冠之中向外观瞧。不一会儿皓月已然上了中天,天空中飘着几片残云,微风吹过在湖水中掠过几道阴影。 突然,阿梓感觉周遭魔气大盛,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暗自点了点头道:“七郎说的果然不错,这妖物的修为当真了得。”想着悄悄扒开树枝,只见皓月之中闪过一道黑影,径直向着东方而去。阿梓见状便悄然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来到了夔牛所聚集的小岛。 其时海水大涨,那条羊肠小道已经沉没在大海之中。岛上密密麻麻的夔牛,或睡或息——那夔牛睡觉之时皆是站着互相倚靠着身子,极少有单独趴在底下的——偶尔有几只在四处巡守,不过也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阿梓潜在水中,悄悄注视着那啸月的一举一动。 就看那魔灵悄然飞到了牛群的上空,月光之下阿梓只见到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孔,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接着那啸月双掌五指并起,顷刻间化作了两把巨刃,月光的照射之下,巨刃隐隐透射出一股骇人的光芒。再看他双臂在空中各划出一个半圆,阿梓定睛一看,只见那半圆乃是千万把利刃并列而成,正在惊诧的关头,霎时间万刃齐落,如同天降暴雨一般。天地间只听到那利刃破空而过所带动的风声与东海大浪拍岸的巨响。那牛群仿佛浑然不觉一般。 片刻之后,就看约有一千来个牛头几乎同时从身体上滚落,漫天的鲜血霎时间从腔子里喷涌而出向着半空飞去。这一下阿梓当真看得是怵目惊心。虽说听七郎说起过这一招,可毕竟七郎所见到的是一瞬间砍下了十来头斄牛,而今天则是将一千多头夔牛同时枭首,心中暗暗道:“好一个血手屠夫!这恐怖的招数若是当面对敌恐怕我也是毫无对策,不知道北辰大人是否能应对呢?” 正在思忖之间,就看那对巨刃已然变回双掌,鲜血汩汩而上,那掌心早已变得通红,在皓月之下放出可怕的光芒。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将那千头夔牛的鲜血尽数吸干。啸月一收掌,只见那一千来个无头夔牛几乎同时轰然倒地。周遭的牛群一时间被惊醒过来,见到眼前的惨状似乎明白遇到了什么,纷纷吓得四散惊逃。啸月见了,在半空中发出一阵狂笑,牛群哪里能承受这裂脑魔音的折磨,纷纷倒在地上发出阵阵哀鸣。阿梓也觉得耳膜一阵阵的发胀,脑袋疼得如同被一把利斧从顶门劈开一般,急忙将耳朵沉入水中。就看啸月在半空中耀武扬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海平面之上已然有了一些亮光,阿梓明白不一会儿便是旭日东升时分。果不其然,那啸月回头看了看东方后,随着那第一抹橙红的出现隐没在了茫茫晨雾之中。 阿梓直到太阳整个出现在了海面上之后这才从水里探出身子,回头再一看那群夔牛,已然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围着死去的一千来个同族呜呜哭泣。一时间小岛之上传来阵阵难听的哀鸣。哭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这才开始挖坑掩埋尸首。阿梓叹了口气,悄悄沿着来时的路线朝着月光镇跑去。 回到家中,只见七郎与石仲坤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自己归来,七郎激动地一把将姐姐抱在怀中。阿梓比七郎年长十岁,故而从小一直对这个最小的弟弟格外疼爱。后来两人相依为命之时七郎更是将阿梓视作自己的母亲一般,时常还会和姐姐撒娇。不过如今姐弟俩已然万年大成,而七郎的身形已然较当年魁梧了许多,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小孩儿,故而今天这一抱在石仲坤看来更如同一对久别的爱侣重逢一般。这位祭司长站在边上,见阿梓不断轻拍着七郎的后背,七郎则是紧紧抱着自己姐姐的身子,一时间感觉自己在一旁纯粹多余,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先行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七郎挽着阿梓回到屋中。石仲坤连忙问起阿梓这一夜的所见,阿梓便将前后一切原原本本地诉说了一番,七郎点点头道:“看来一切和姐姐所预料的分毫不差。” 阿梓道:“不错!虽然我尚不明了这啸月何以如此仰赖皓月之力,但你我姐弟并非不可与之一战。况且,此妖既然称蚩尤为主人,前者我听纤云姐姐说起,那蚩尤渐有不臣之心,恐怕会对尊主不利。而这啸月若不及时除去,则实在是伏羲大人的心腹大患。” “话虽这么说,可是如果这妖物当真如此强大,为何伏羲大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行动。”七郎以手支颐,双眉紧锁,似有不解的难题,“还有那天心岛,监守四方乃是他们的本分,如此强大的妖灵难道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么?” 阿梓道:“这一点我也无法判断,难道是这啸月实在过于强大的缘故故而如今昆仑那里一直按兵不动么?” “以老朽愚见……”石仲坤接口道,“恐怕并非如此。” “大人此话怎讲?”阿梓回过身来看着石仲坤。 “唉!不瞒两位尊者。自从七尊者被那啸月重伤之后我心里一直难以平静。四尊者又执意要只身赴险,我更是于心难安。故而前几天我曾经在神坛之上将这一切都告知了尊主。我想知道为何此间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尊主那里竟然毫不知情的样子。” 七郎叹了口气:“唉!都是我们姐弟不争气,还要烦劳大人去叨扰尊主。” 石仲坤一摆手:“七尊者说的哪里话来!” “大人!”阿梓一摆手,示意七郎不要插嘴,“既然如此,但不知尊主那边有何回复么?” 石仲坤摇了摇头道:“这正是我难以捉摸的地方。原本这样的大事尊主定然会有所回复。可这一次大人似乎有一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此话怎讲?”阿梓颇是急切。 “这都是老朽的感觉罢了。老朽虽然空活了一把年纪,但是自信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并不会比两位尊者逊色。”石仲坤捋着银髯在屋里踱了几步,“伏羲大人显得心事重重。我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故而也就不便继续追问了。难道大人那里也出了什么事情么?” 七郎与阿梓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颇是有些凝重。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七郎道:“姐姐如今有何打算?” 阿梓答道:“如果真的如石大人所言,我想你我姐弟更是应该责无旁贷地剿灭这个妖灵。然后再去昆仑向大人复命。毕竟如果昆仑真的遇到了什么大事,纤云、秀玉两位姐姐定然会来此召唤。” 七郎点头表示赞成:“姐姐说的是,既然这样对于这啸月姐姐可有什么对策么?”阿梓点点头,将心中所想和他说了一番,七郎点头应允。 休养了一个月,昆仑方面依然寂然无声,石仲坤偶尔也会向伏羲告知此间的情况,不过伏羲似乎依旧显得心事重重。 这一天又到了望日,七郎按着阿梓的嘱咐先行来到前次交战的地方,特意挑了一个极为显眼的所在,手中摇着折扇在湖畔闲庭信步。到了月上中天,伴随着一阵杀气那啸月如期而至。见到七郎在湖畔赏月,啸月不禁笑道:“真是意外啊意外,没想到你这小狐狸竟然还会回来,甘心做我的饵食,妙极妙极!” 七郎淡然一笑,一抱拳道:“尊驾不要如此狂妄。上一次在下的确是侥幸逃得性命,不过也因此知道了尊驾的底细。我今日在这里等候尊驾就是特意前来要你的性命!” 啸月闻言不怒反笑,刺耳的声音在平原之上回荡不息,笑罢啸月戟指七郎道:“哼!小狐狸还真是大言不惭!以你这点微末的道行能在我手下活命已然是个侥幸,竟然还口出狂言要取我性命。好!今天本尊就再和你堂堂正正地打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这狂妄背后究竟有多少能耐!”说罢并起手指,双掌化作一对巨刃交叉在胸前,继而在空中划出两道半圆。 七郎见状颇是一惊,暗道:“这一招莫非就是姐姐所说将千头夔牛在一瞬间枭首的招数么?” 正想着,就听啸月大喝一声道:“看你这次能逃到哪里去!”说罢双臂一挥,就看那两道半圆之中映出万千道寒光,刀锋向着自己的方向正蓄势待发。啸月正准备将利刃朝着七郎射来,突然听到头顶之上传来一声灵狐的长啸。抬头一看,只见满月之中又出现一只九尾灵狐。再看七郎,则在原地纹丝不动,手摇折扇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正在疑惑间,只见空中的那只灵狐一张口,从嘴里喷出一颗丹丸,起初和鸡卵相当,迎风一晃,已如银盘大小,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已然将皓月的光芒完全盖住,东海平原一瞬间漆黑一片。 啸月见状吃了一惊,刚一迟疑,只见四野篝火次第而起,方圆十余里的范围之内火光星罗棋布,亮如白昼一般。七郎在湖畔摇着折扇笑道:“尊驾所依赖的无非是这望日皓月的至阴之力,如今浓云闭月,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说罢现出九尾灵狐的本相道,“来来来!让我们堂堂正正的大战一场!” 那万年魔灵咬牙切齿道:“臭小子,哪来的妖术!你以为一朵云彩就能赢我么?太天真了!”说罢一挥手,那万千把利刃朝着七郎的方向疾射而来。七郎见状九尾急展,四野的篝火霎时间熊熊而起,皆暴长十余丈,俨然千余根火柱一般。就听七郎口中唤一声:“结!”再看他九尾盘结,火光之中远远望去宛若一朵红莲一般,而那千余道火柱顷刻间交织在一处,于半空形成一个百丈火莲。七郎喝道:“红莲之火,烧尽妖邪!”说罢九尾扬起,那朵红莲花瓣大开,朝着啸月而去,就宛若一朵巨大的食人红花,将要吞噬眼前这可怕的魔影一般。 65.第65章 :要事相商 啸月着实吃了一惊,双臂回撤,那万千把利刃折返而回,朝着红莲劈去。可岂料利刃穿过烈焰仿佛砍在虚空之中一般。啸月冷笑道:“臭小子,竟然用幻术来唬我!”说罢双掌合十,身后隐隐显出巨刃本相。 七郎大喝一声:“合!”只见那朵红莲初时乃是盛开之状,闻听七郎的喝令急速收起,将那啸月死死缠缚其中。啸月起初并不在意,以为还是幻术,不料火链加身一时竟动弹不得。再定睛一看,周身便缠狐尾,而七郎已然回复人形摇着折扇立于原地微笑地看着自己。啸月大吼道:“你这长毛畜牲到底用的什么妖法!” 只听头顶一个女子的声音斥道:“这不是什么妖法,只不过是本姑娘的尾巴罢了!”啸月一抬头,只见适才所见灵狐从天而降,缠住自己的狐尾正是出自于她。 起初,啸月看到半空中的那只灵狐以为乃是七郎的本尊,而湖畔所站立的不过是他幻化出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傀儡,毕竟月光之下这对姐弟九尾的模样颇是不易辨认。而当七郎显出本相的时候啸月还是存了一个疑心,不过由于那时七郎用言语相激故而自己也无暇顾及太多。如今发觉自己还是着了七郎的道,心中不禁有些懊恼,倒不是担心同时面对两只灵狐自己难以取胜,而是这位自负的刀魔实在难以忍受被不如自己的角色给如此戏弄,就听他恨恨道: “哪来的骚狐狸,报上名来!” 阿梓听闻啸月对自己如此轻蔑,更是出言侮辱,直气得柳眉倒竖,清叱一声道:“好一个佩刀魔灵,竟然如此出言不逊!本姑娘的名讳岂是你这等败类可以知晓的!弟弟,与我一起绞杀此妖!” 七郎答应一声再次现出本相,九尾骤长百余丈。瞬间,啸月只觉手足动弹不得,周身上下就如同被烈火焚炙一般,着实痛苦不堪。原来如今的啸月十分仰赖皓月的灵力,可现在那皓月被阿梓以内丹所化巨盘尽数遮盖,而姐弟俩缠缚在他身上的狐尾上又满含着纯阳的烈焰,一时间他就如同被断流的江河一般全身感到一阵阵的乏力。再者,那啸月双掌合十的一瞬间恰如宝刀在鞘中蓄势待发,偏生在这个时候被死死缠住就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被牢牢地锁在剑鞘之中一般,丝毫没有了杀伤力,当下被完全制住。 阿梓与七郎眼看大功将成,颇是露出欣慰的笑容,互相对视一眼,暗想:“这一回定能为伏羲大人除此大患!”可是他们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这啸月的可怕力量,十万年修为岂会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打败。僵持了约有半个时辰,姐弟俩渐渐觉得有些力竭,可再看啸月却丝毫没有一点恐惧的表情。只听这刀魔冷冷道:“小狐狸,没力气了吧!那就歇一歇,现在轮到本尊了!” 说罢那啸月双臂狠命一挣,七郎与阿梓顿时觉得尾部传来一阵撕裂之痛,不自觉地一收尾,再看时那啸月已然脱缚而出。姐弟见状不由得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那刀魔浮在半空冷笑道:“两只畜牲还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说罢一扬手,一道寒光向天飞去。 阿梓大惊,急忙深吸一口气,只见遮月巨盘霎时间没了踪迹,空中再次显现出皓月的光影。啸月见状双手向天发出阵阵狂笑,就听那裂脑之声排山倒海而来。七郎与阿梓急忙窜入水中,入水的一刹那,就听得身背后啸月喝道:“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姐弟一抬头,见啸月双掌合十,背后巨刃隐隐,皓月则被他的身体完全遮蔽。就看他右臂高举后猛然落下,身背后的那把巨刃则向着湖心猛劈过来。只在这一瞬间,忽然隐隐有一束月光透了过来,姐弟此时已然不遑多想,急忙从水中一跃而出。 七郎高声叫道:“啸月不愧蚩尤佩刀魔灵,我们姐弟不是你的对手,就此告辞!”说罢姐弟背向而逃,啸月一时猝不及防,想要追赶却不知该先追哪一个,稍一迟疑,七郎与阿梓已然踪迹不见。 按下啸月在那里恼恨暴怒暂且不提,却说姐弟俩各自奔袭百余里后便转头向南,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便先后回到了月光镇的家中。七郎叹了口气不胜懊恼:“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枉费了姐姐如此的妙计,遗憾啊遗憾!” 阿梓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是姐姐低估了这妖孽的力量。虽然这妖魔一度中计,不过以你我目前的修为终究难以将它彻底铲除。如今该如何是好呢!” 姐弟俩正在发愁中,从屋外飘来阵阵香气,阿梓欢喜得一拍手道:“是纤云姐姐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屋外传来一阵悦耳笑声:“妹子一向可好么?许久不见倒是让姐姐我好生想念。” 说着屋门大开,从外头翩翩而入一位秀美绝伦的女子,眉宇之间颇是透着阵阵英气,不是旁人正是伏羲身边的两位侍女之一——纤云。阿梓跑上前握住她的双手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此?莫非伏羲大人又有什么旨意了么?” 纤云听阿梓这样说,霎时间脸上已然不见了笑容,双眉紧蹙显得颇是心事重重。七郎与阿梓对视一眼,不知是什么缘故。沉默了好一会儿,阿梓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为何一言不发?难道伏羲大人出了什么事么?” “是啊!纤云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七郎追问道,“你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唉!”纤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此番是伏羲大人让我招你们姐弟回一趟昆仑,说是有要事相商。” 阿梓见纤云的神情格外的严肃,心里便知道这事情断然小不了,急忙道:“要事?姐姐快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临走前尊主始终不愿多说,只是让我招你们回去。”纤云说着默默地在阿梓的位子上坐下,颇是烦躁地拨弄着垂在胸前的秀发,“不过尊主就是不说我也多少可以猜到他的想法,因为……因为就在不久前,龙羿大人……龙羿大人他……”说着,纤云的双眸之中已经全是泪花,渐渐泣不成声在那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龙羿大人……”阿梓见纤云这般模样心中也涌起了无尽的不安,“难道龙羿大人遭遇了不测么?” 只见纤云拭去眼角泪花使劲稳了稳心神,颤声道:“不错,龙羿大人他……去了……” 姐弟俩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呆立在原地许久没有言语。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凝重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儿,阿梓方才支支吾吾地问道:“姐姐你是说龙羿大人……死了?”她极是想避讳这个字眼,可心中却觉得若是不听到这个字又会有着一丝希望一般。 纤云默默地点了点头:“不错……他……呜呜呜呜”说着放声痛哭起来。 阿梓知道伏羲身边的这两位神女对于龙羿一直有着极深的情愫,只不过碍于各自的身份始终无法对他言讲。在昆仑山之上,除了那些神族之外已然找不出第三个可以供她们姐妹诉说心事的人,故而这一肚子的话千年来始终郁积在两姐妹的心里。而自从她俩结识了阿梓之后,就仿佛见到了一个知音一般。阿梓这几千年中也是受尽了世间的屈辱与不幸,除了要顾全自己之外还要照顾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七郎,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所以她们三个从一见面起就变得格外投缘,一来二去三人之间已然没有了什么秘密。当然这一切七郎是全然不知情的,或许他唯一知晓的只是三人的感情格外亲密罢了。 此刻阿梓见纤云痛哭不止赶忙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七郎虽然不知纤云对于龙羿的情愫,可是见到这样的情景心中也已然猜出了个大概。那纤云平日里都是一副颇为冷艳的模样,眉宇之间更是透露出阵阵英气,虽然秀美绝伦,可始终给人一种可敬而不可亲的感觉。可此时此刻她依偎在自己姐姐的怀中,哭得双眼通红,已经俨然一个邻家的姑娘,正在向自己的好姐妹哭诉情郎逝去一般。阿梓扭转脑袋冲七郎使了个眼色,七郎此时心中也颇是不忍,便转过身子,不再多看。 约莫有一刻的工夫,纤云终于止住了哭声,可直到半个时辰后她才渐渐止住了抽噎。阿梓温柔地抚摸着纤云的秀发:“姐姐不要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和妹妹说说?” 纤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拉着阿梓的右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继而低垂着头,秀发如瀑布般垂在脸颊两侧,仿佛不愿让人多看自己哭红的双眼一般。“龙君之事,此刻还不是和妹妹说的时机。”纤云低声道,“日后我自会让妹妹知道一切的因由。” 阿梓轻柔地抚摸着纤云的手背:“好,只要姐姐觉得合适,妹妹随时静候姐姐的邀约。” 纤云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妹妹,将这一肚子的悲苦全部化作了泪水,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只是不知道秀玉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恐怕也正在哪里偷偷的哭吧……” “此次上得昆仑,我一定也会去找她。”阿梓安慰着纤云。 “辛苦妹妹了。唉!妹妹你可知道,这几个月里昆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么!” 阿梓闻言就是一愣,连忙问道:“听姐姐的口气……难道……难道还不止是龙君身故么?” “不仅是龙羿大人死了。”纤云苦笑着摇了摇头,“连羲童大人也死了,祝融大人身负重伤,蚩尤大人不知所踪……眼看这昆仑神殿……就要……就要分崩离析了……” “这……”姐弟俩听闻此言一时间惊愕的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阿梓才缓缓道:“怎会如此!姐姐!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这些事情的因由尊主吩咐我暂且不要对你们姐弟言说。他只是让我召你们姐弟速速去昆仑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伏羲大人这些天来夜夜愁眉不展,忧心忡忡。前些天已经派秀玉那丫头去天心岛急召北辰大人,今天又让我召你们姐弟。你们还是快些准备一下,即刻随我动身吧!” “遵命!”姐弟闻言不敢怠慢。七郎让姐姐与纤云先行,他自己则急匆匆去石仲坤那里交待几句,再去追赶她们俩。七郎原以为事情十万火急,故而竭尽了十二分劲道拼命追赶,可是才没走多远便已然赶上了姐姐与纤云。只见纤云一语不发只是牢牢地握着阿梓的手,或许是因为悲伤过度的缘故,她走得并不快。阿梓见七郎赶了上来,便冲他使了个眼色,七郎当即现出了灵狐本相,让纤云和姐姐相扶着坐在自己的背上,继而向着昆仑疾驰而去。 约莫两个时辰后一行三人已然来到了昆仑神殿之前,纤云传话后,姐弟被宣入。只见偌大的神殿之中只有伏羲一个孤零零地端坐在正中央的座位之上。在他的两旁各有一个空座显然是女娲与神农二圣的。再看伏羲则是面有忧色,愁容不展。 七郎与阿梓向前一步,叩拜道:“七郎、阿梓拜见尊主,但不知尊主召我姐弟来此有何要事相商?”伏羲起身离座,将二人扶起赐坐后在神殿中来回踱了几步,言语之中无不透出无尽的忧愁:“这几个月来,昆仑屡遭变故,想必纤云也和你们说起过。” “不错,我们听了当真无比惊讶。”七郎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为何龙羿大人,羲童大人,祝融大人,乃至蚩尤大人竟会在同一时间……” 伏羲闻言颇是苦笑了几声,转头问七郎道:“他们的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其实我今天召唤你们姐弟前来乃是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要与你们商量。” 66.第66章 :天地灵宝 阿梓与七郎见伏羲的面色颇是严肃,便知道这事情断然非同小可,果然听伏羲继续道:“自从昆仑发生了这许多变故之后,连日来我始终心神不宁,隐隐觉得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前些时日我偶然占了一卦,卦象显示东海地界将会有妖灵出没。当时我曾经将此事告知北辰,北辰领命去后一连二十来天始终没有消息。最终在望日之夜发觉东海平原的方向确实有一个妖灵的行踪。可是不论七使如何监查却始终无法辨认这妖魔的来历,甚至北辰也是毫无头绪。这些时日事务缠身,我的神力也损耗过剧,无法再行筹算问卜,故而想召你们前来问问,以确认这东海的情状。” 七郎闻言一抱拳道:“尊主,实不相瞒,倘若此番不是奉诏而来,我姐弟本来也想因此事前来拜见一次尊主。” “哦?”伏羲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子双眸突然一亮:“这么说你们知道那个妖灵的底细?” “何止是知道!”阿梓与七郎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已然与那妖物交过手了。” “快些说与我听听!”伏羲颇是有些兴奋。 七郎便把这数月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诉说了一遍。伏羲听罢猛一跺脚,恨恨道:“又是蚩尤!只恨我一直顾念神族血脉,未曾听取女娲、神农大人的劝谏,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我伏羲还有何面目居此三圣之位!” 在阿梓与七郎的印象中,伏羲永远是一个和蔼而又智慧的尊神,他俩可从来没有见他动怒过。今日见伏羲怒气冲冲的模样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见伏羲似乎余怒未消,接着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先铲除啸月,否则日后必有大患。可惜当年龙君一念之差未能诛杀此妖,如今这昆仑神殿还有何人是他的对手呢!唉……” 七郎道:“尊主勿忧,啸月虽然强大,可是并非毫无破绽。” “哦?快说来给我听听!” 七郎报了抱拳道:“一来,这啸月极其仰赖皓月之力;二来,昨日我和四姐与他交锋,无意间似乎看到了他的命门所在。只恨我和四姐修为尚浅,倘若再有一个人可从旁协助,那么击杀啸月未必就不可能。” 伏羲听闻至此面露一丝喜色,连忙道:“接着说!” “当时我和四姐在水中躲避他那裂脑魔音。一抬头,只见他现身后现出了巨刃的本相,一时间竟将皓月完全遮蔽。继而他举起了右臂,做出劈砍的模样。”说着七郎站起身子模仿着啸月当时的动作,“这啸月将右臂举起的时候,左手不自觉的微微下垂,突然我看到在他的左胸口似乎有一个缺口,依稀可以看到月光从中透射出来。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我与姐姐和他的打斗中,他似乎一直十分在意那个位置。故而虽然他擅长以双掌化作利刃来击杀敌人,但左手的招数始终不如右手来的迅捷,更有遮遮掩掩的味道。 “以我和姐姐的浅见,恐怕他一定是为了护住心口的那个缺口,而那里恐怕就是他的命门所在。并且前者姐姐曾经说过,但凡只能在黑夜出没的妖物定然是十分阴毒之辈,而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它们与生俱来的缺陷使得它们十分畏惧阳气。而这些妖物吸食血液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弥补这一缺陷。从那啸月如此仰赖皓月之力来看,恐怕他身上的这一缺陷并不小,故而需要吸食数量如此巨大的血液来滋养自身。 “同时这啸月乃是器灵之身,而心口有缺定然是在他灵体形成之时遇到了什么巨大的损伤或是阻碍,从而使得他灵体不全。我们若是利用这些优势,纵使他有十万年的修为我想也未必不能对付。譬如昨天,假如再有一人,在我与姐姐缠住他双臂的同时对他的心口实施致命一击,我想必然可以将这妖物诛杀当场!” 伏羲听到了后来已然霁颜而笑,来到跟前拍了拍七郎的肩膀:“七郎啊!若是这啸月得诛你和阿梓当记首功一件。”说罢朗声道,“纤云何在!” 话音刚落,纤云从殿门外应声而入。伏羲道:“快去请北辰尊者来此,就说有要事相商。” 纤云领命而去,不出半盏茶的工夫,只听殿外有人高声道:“剑灵北辰,叩见尊主。”说罢,只见北辰飘然而入,见礼已毕便在姐弟对面坐下。 北辰道:“不知尊主召我前来有何要事?莫非是东海平原的那个妖孽已经有了眉目么?” “不错!如今不止是有了眉目。”伏羲来到北辰跟前凝视着他的双眸,“今日唤你前来就是需要你去迎战这位宿敌。” “宿敌?”北辰闻言剑眉一竖,缓缓道,“请恕北辰愚鲁!在下实在不记得我与何方妖物有过宿怨。” 伏羲笑道:“你可曾听说过‘啸月’这个名字?” 北辰沉吟半晌,摇了摇头:“不曾。” “你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倒也不奇怪,不过你应当听说过十万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吧!” “十万年前?”北辰闻言微微闭上双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往事,不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缓缓道,“尊主说的,莫非是蚩尤和刑天之战?” “不错!”伏羲点了点头,“正是那被四海生灵称作‘旷世第一战’的那场大战。” “难道这啸月与蚩尤抑或是刑天有着什么关系么?”北辰紧锁着双眉。 “不错,这啸月便是蚩尤左手巨刃的魔灵,与你乃是我佩剑剑灵一样,皆是器灵之身!” 此言一出北辰、七郎、阿梓都是一愣,七郎一抱拳恭敬地道:“尊主,请容七郎插一句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蚩尤大人的左手一直以来都是拿一面巨大的盾牌。据说那盾牌是熔铸在他的左腕之上。何以这啸月反倒是他左手巨刃的魔灵呢?” 北辰闻言也点了点头:“尊主,北辰的确听闻过那场战役,不过七郎所说的这一点我心中也颇有一些疑惑,不知可否请尊主为我们细细说一说当年的那场大战呢?” 伏羲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在神殿中来回踱步,双目微瞑,口中似乎念念有词,仿佛在回忆着十万年前那场旷世大战。 终于伏羲睁开了双眼缓缓道:“你们听说过刑天,可你们知道这刑天的来历么?” 三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尽皆摇了摇头,北辰道:“我只是知道这是一个无头的巨灵,身形巨大无比。” 伏羲笑道:“所谓无头就是因为这场大战的缘故。而这刑天乃是盘古开天辟地所用的那柄巨斧的魔灵。” “啊!——”此言一出三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叹,七郎道:“如此说来,这刑天的修为更是丝毫不逊色任何一个昆仑神族了?” “确实如此。并且这柄巨斧得自烛龙大人的背鳞,故而兼有他的神力传承,加上盘古的力量可以说当真是一个旷世罕匹的巨灵。这话还是要从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说起: “自从开天辟地之后,盘古大神便双手擎天双足履地,支撑天庭不坠。当时那柄巨斧则是被佩在腰间。这天地间的兵刃,在它铸造成型的时候便会孕育一个妖灵。不过这妖灵须得吸取主人的修为才能最终获得灵体,颇是有点类似这人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过在人族乃是十月对于器灵而言则需要千年。待得千年获得灵体之时便成为了天地间极为罕见的一个种族,名唤‘器灵’,之所以说它罕见,乃是因为从创世劫至今,天地间真正可以大成的器灵仅仅只有三个,便是那刑天、啸月以及北辰你了。而这器灵神力的强弱完全仰赖主人的修为。那盘古大神支撑苍天足足有十万八千年,而这柄巨斧始终佩在腰间无日或离,所以那妖灵的强大则可想而知了。” 七郎点了点头:“不错,而且如果效法龙族的情况来看,昆仑神族将他尊奉为前辈亦不为过。” 伏羲道:“的确如此。可奇怪的是,这妖灵在盘古支撑苍天的这期间始终没有现形,而是一直幽居在巨斧之中。待到盘古大神死后,那把巨斧突然便不知所踪了。由于那时我们神族也刚刚诞生,故而也并没有在意这一点。过了大约三千年,有一天昆山的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当时我便派蚩尤前往那里一探究竟。他去了以后就看到那地面崩裂一个方圆百里、深约千丈的巨坑。当时颇是有些惊惶地跑回来向我禀告。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便去……卜了一卦,而那卦象却出奇的简单,只有两个字——大凶!” “大凶?”北辰,阿梓、七郎闻言都是一声惊呼。 伏羲点了点头:“不错,除了这两个字以外竟然没有其他任何的话语。我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出上天这一次要告诉我什么。所幸那次巨响之后过了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加上那段时间我们神族刚刚开始涉足四海生灵的事务,故而也颇是无暇他顾,这件事也就渐渐被搁置了下来。 “后来过了大概一万年,在中土地域突然惊现一个巨人部族。每一个族人都有几十丈高,为首的头目足足有一百丈那么巨大。他们每个族人都是左手持盾,右手持斧,所过之处生灵绝迹。” “这莫非便是刑天么?”七郎谨慎地问道。 “不错!那个为首的便是刑天。起初,我并不知道为何这妖灵万年来一直不见踪影,而听说这刑天还带了一群与他相似的部属我才明白,原来是这巨灵效法自己灵体成形的方法培育了十来个部族——适才我说创世劫至今只有三个器灵倒是忘了将这巨灵的部族给计算在内了——当然这十来个部族的修为也是依次递减的。 “我当时原本想要求助烛龙大人,毕竟这盘古开天巨斧乃是烛龙背鳞所成。不过出乎我预料的是蚩尤主动前来请缨,并说没能在那次巨响中发现这刑天的踪迹怎么说也是他的过失,故而想要将功补过。” 北辰听到此处冷笑一声道:“真没想到蚩尤大人在那时竟然如此有担当。” 伏羲叹了口气道:“蚩尤素来心机深重,又是盘古七魄之首,对于他我一直都颇是敬重。而且在那段时间,征伐四方妖魔的主要功劳都是算在蚩尤的名下,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对他疏于防范。” “尊主无须为过去的事情如此自责。”北辰与伏羲说话之时似乎依旧带着他那孤高的语气,仿佛并不像是一个下属对于主上回话的方式,不过伏羲也浑不在意,就听北辰接着道,“但不知那蚩尤主动请缨之后又如何了?” “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你们且随我来。”说罢伏羲冲着纤云使了一个眼色,纤云点了点头便匆匆而去。伏羲带着众人从神殿后门出去,行了约有一里的光景,来到了一个云气缭绕的所在。虽然这昆仑神殿在半山腰眺望乃是被云气所笼罩,可是一旦到了神殿的切近那些云气也便消失不见。故而这座偏殿周遭的云气便显得有些惹眼。 “大人,这是什么所在?以前北辰屡次经过此处,还从来没有注意到这里头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殿堂。” 伏羲笑了笑:“不要小看了这个神殿,在它的里头有一件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所孕育的一件灵宝。这件灵宝拥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故而我才将它安放在这偏殿中,并且与女娲、神农大人一道在周围布下了云雾的结界。若非我的允许,你们就是到了近前也是无法瞧见这神殿的一檐一角,并且若是强行进入这云雾之中更有迷失方向甚至跌落悬崖的危险。” 北辰闻言微笑道:“幸亏当时北辰没有造次。” 说着几人进了殿门,只见这神殿的规模也只是一般,在它的中央有一个神坛,神坛之上立着一个三足巨鼎,通体青绿,鼎口放射着耀眼的光芒,上头雕刻着古怪的纹路,挨近了则隐隐感觉其中透射出无尽了灵力。 七郎道:“大人,莫非所说的宝物就是这面巨鼎么?” “这巨鼎也是一件宝物,不过我今天所说的并非是它。”伏羲走上神坛,站在巨鼎旁冲三人一摆手,“你们来看,灵宝便在此处!” 67.第67章 :六臂巨灵 三人沿着台阶而上来到巨鼎旁,这才发现在这巨鼎的中心飘浮着一面宝镜,而适才在下面所看到的光芒便是出自于它。 阿梓道:“大人!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昆仑宝镜’么?” 伏羲点了点头:“原来阿梓姑娘听说过此物。” 阿梓笑道:“以前曾经无意中听族里的老一辈说起过。听说这宝镜似乎是盘古大神的眼膜所成,可以映照万物,只不过不知这映照万物又是什么意思?” “嗯!的确,我也听说过。”七郎接口道,“只是这‘映照万物’四个字我也是不明就里。” “‘映照万物’?”伏羲笑了笑,“这四个字的概括倒是十分有趣,不过若是真的说起来他们说的也确实不错。自从盘古大神死后,他的双眼化作了日月,血液化作了这江河湖海,而这面宝镜便是他的右眼晶膜所成。传说盘古大神的这只右眼可着实了得,可以看遍四海的每一个角落。而这面镜子虽然无法做到如同盘古大神那般的境界,不过却也有它自己特殊之处。” “特殊之处?”北辰双目微瞑,“大人,不知这特殊之处在哪儿?” “你我所处的这个世界乃是盘古大神的血肉所成。这一点你们可曾听说过?” “听过。”阿梓答道,“据说盘古大神的身躯化作了高山大地,而血脉则化作了江河湖海。” “不错!”伏羲微微一笑,“这江河湖海乃是成自大神的血脉,故而不论它成为如何形状:平静的湖面也好,湍急的瀑流也罢,甚至是天上的白云,北溟的寒冰,它们都会如同镜子一般映照出它周遭发生的一切。只是这一切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后人是无法探知前人之事的。 “不过世人所不知道的是,其实那千万年来四海之中无数‘镜面’所映照出的景象,全部都记录在了这面宝镜之中,通过它你便可以轻易的看到那一段曾经的过往,让你看到从开天辟地至今这天地间所发生的一切。” “啊!——”三人听到此处异口同声的惊叫了一声。 “还不止于此呢!”伏羲笑了笑。 “难道……还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么?”阿梓瞪大了眼睛看着伏羲。 “寻常的镜子,”伏羲道,“只能让你去‘看’,可是这面宝镜却可以幻化出当年的世界,让你身临其境地去感受当时的一切,仿佛就在你的身边一般,只是你无法去触碰他们,也无法与他们对话,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静静的记下你所见到的一切。” 三人闻言一时间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阿梓更是有些急不可耐的模样,笑道:“尊主,既然这镜子有这么大的力量,快让我们看看当年那‘旷世第一战’吧!” 话音刚落就听纤云的声音从神鼎之后传来道:“哈哈,妹子你输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纤云与秀玉已然在另一侧侍立,纤云正用纤纤玉指轻轻地敲着秀玉的脑袋,见到众人过来急忙强忍笑容毕恭毕敬地站好。 伏羲笑道:“你们姐妹又打什么赌了?” 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秀玉道:“启禀尊主,适才我们姐妹打赌北辰大人,阿梓妹子和七郎三个听说这神镜的作用后究竟是谁会忍不住开口让尊主快些演示。纤云说是阿梓,我猜是七郎。这不,我输了。” 北辰闻言微微一笑道:“看来我北辰倒是被两位姐姐冷落了。” 纤云急忙摆手道:“不不不!北辰大人不要误会。我们姐妹一直觉得大人十分稳重,定然不会做出这么失态的举动。” 北辰听了抿嘴一笑,也不答话。阿梓则佯装赌气道:“这么说在两位姐姐看来妹妹我就是一个常常会失态的人么?哼!” 纤云、秀玉见阿梓赌气,急忙上来挽住她的胳膊一个劲的赔不是,伏羲等三人互相瞧了一眼,颇觉得有些无奈。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三姐妹似乎发觉了这尴尬的场面,都红着脸不再言语。伏羲笑道:“既然你们已然准备停当,那么我就让你们看看当年这旷世第一战的情形。” 说罢只见纤云、秀玉站立在神鼎两侧,双手各自捻了一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只见神鼎中渐渐腾起一团白雾,接着那面宝镜放射出更为耀眼的光芒。众人急忙捂住眼睛,待光芒略微散去后只见周身上下已然被云雾笼罩。又是一顿饭的工夫,耳边传来了隆隆的巨响。 云雾渐渐散去,北辰、阿梓与七郎定睛一看,自己竟然站立在一片旷野之中。而那隆隆巨响之声也渐渐靠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东面走来了十余个巨灵,皆有百丈之巨,左手持一面钢铁巨盾,右手持一柄开山大斧,面目更是狰狞无比。 “尊主,这便是那刑天部族么?”阿梓问道。 “不错,为首的那一个便是刑天,只不过在这一刻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伏羲说着又指了指他的身后,“跟着他的便是他部族。每一个皆有一千岁的差距,故而实力参差不齐。” 七郎见他们正朝着自己走来,急忙一拉北辰与阿梓的衣袖道:“我们快躲开些,不要被他们发觉。”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纤云“噗哧”一笑:“七郎忘了大人适才所说的话了么?如今你们虽然身处十万年之前的那片战场,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神镜与神鼎所造出的幻象,你们可以看到他们,可他们却压根瞧不见你们,所以无须担心。” 七郎脸一红,吐了吐舌头:“看来是七郎粗心了。” 纤云笑道:“无妨!来,我们还是和大人站在一起吧!” 说着几人都聚拢在了伏羲的周围。刚站定,就听西方也传来了一阵巨响,秀玉低声道:“蚩尤大人来了。”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西北方向也走来一个巨灵,不是别个正是盘古七魄之首,昆仑神族中的第一勇将——蚩尤。只见那蚩尤身高亦有百丈,三头六臂,面目亦是凶狠无比。右手持一把巨剑,左手则是一把巨刃,背后的四个手中分别拿着长枪,巨斧,铁棒与一柄金光闪闪的大锤。 北辰见状暗暗称赞道:“据说这蚩尤神勇无比,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不错,光是这股骇人的气势便令人有些胆寒。”七郎应和道。 “弟弟你看!”阿梓说着伸手指了指,“那蚩尤左手巨刃的样子可是与那啸月一模一样么?” 七郎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点头道:“姐姐当真心细,你若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说罢回头冲伏羲一抱拳,“尊主,看来那啸月果然是那蚩尤左手的巨刃魔灵。” 伏羲点了点头并不答话,纤云笑了笑道:“先别管什么啸月了,好戏就要上演了!” 正说着,就看那蚩尤与刑天一众已然对面而立。蚩尤左手将巨刃一横,右手将剑尖指着刑天一众,言语之中显出了无穷的霸气:“你等是何方妖孽,竟然无辜屠戮生灵!如今更是踏足我昆仑地界,意欲何为!” 为首的巨灵还未答话,就看他身后的十来个部属齐刷刷举起了盾斧在空中猛烈的敲击,霎时间天地间回荡着隆隆巨响,不亚于九天雷降一般。七郎与阿梓被震得耳膜发胀,紧咬牙关苦苦支撑,心里皆是暗暗心惊:“这声响绝不逊色于那啸月的咆哮!”再看北辰,则是双目微瞑,似乎全然不在意。 那可怕的声响持续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蚩尤似乎也有些忍耐不住。就看他六臂并举,使出全身的劲道将那刀剑、枪斧、棒锤在半悬空猛烈敲击。一瞬间,那股子震耳欲聋的声响竟生生将那盾斧给压倒。为首的巨灵冷冷一笑,一举右手的巨斧,霎时间那群部属停下了敲击。就听“轰”的一声,众人将盾牌齐刷刷插进了地面,化作了一道钢铁峭壁。 为首的巨灵将举在半空的巨斧横在身前,冲着蚩尤嘿嘿一笑:“妖孽!你称呼我等为妖孽么?那你又是何方的怪物,竟然敢以这两个字称呼本尊!” 蚩尤听他以“本尊”自称颇是不屑,“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竟然敢以‘尊’自称。难道你不知道当今这四海之中只有伏羲、女娲、神农三位大神才能享有这‘尊’名么!” 巨灵闻言发出一阵震天的狂笑:“伏羲、女娲、神农?可笑啊可笑!本尊降世的时候这天地间哪里有这三个可笑的娃娃。若不是本尊生性淡泊,岂容他们三个占据那昆仑之巅。”说着,将手中的巨斧猛地往前一戳,直直地指向了那昆仑山的方向,“那里本来就应该是本尊的居所,如今我特意前来向他们讨要住处,难道有什么不妥么!你这小子又是打哪里来的?难道想要阻拦本尊的去路么!” 蚩尤闻言一挥手中利剑,半空中划过一道冷森森的寒光,只见他剑尖直指巨灵的面门怒斥道:“一派胡言!你到底是何方妖物,竟然如此狂妄!也罢!今天就让我蚩尤来领教领教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蚩尤?哈哈哈哈!”巨灵闻言哈哈大笑,“原来你就是蚩尤,我听说过,你不就是那伏羲手下的一条走狗么!每日里听他驱使东奔西杀,而他自己则是在昆仑神殿上安坐,当真是逍遥自在得很呢!” 蚩尤闻言脸上微微变色,目光一时间颇是有些游离。北辰冷冷一笑:“看来这蚩尤早有不臣之心!” “不错!”七郎点点头,“恐怕这导火索便是这刑天的讥讽吧!” 说着众人回头瞟了一眼伏羲,只见他脸色颇是有些凝重,似乎全神贯注着战场中的一切并未有听见他们的说话。 此时就听蚩尤喝道:“妖孽!休要在此离间我昆仑神族,我已然通报了姓名,也该轮到你了!” “要知道我的名字么?”巨灵哈哈一笑,“那就先胜过我的这班属下!” 说罢就听身后的部属齐声高喊道:“杀!杀!杀!”继而各个拔出战盾手持巨斧朝着蚩尤狂奔而来,霎时间已然将蚩尤围在了正中央。为首的巨灵将巨斧抗在右肩,左手搭在盾牌之上,斜着眼睛看着前方:“小的们,好好陪这条走狗玩玩!” “遵命!”十余部属齐声高喊!就看那十余把巨斧齐刷刷举起照着蚩尤的脑袋猛劈而来,北辰、阿梓与七郎见状不禁都是一惊,就听几声巨响,霎时间火光四溅。只见蚩尤六臂并举,手中的六把兵刃齐刷刷抵挡住了那十余把巨斧。一时间已然成了胶着之势。大地渐渐无法支撑这恐怖的压力,只见在蚩尤的双脚之下渐渐出现了两个大坑,他的身子也慢慢下陷,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那巨坑已然没过了脚踝。 远处巨灵首领见了不禁哈哈大笑:“就这点能耐么!” 蚩尤闻言不由得怒火中烧,三个脑袋也变得越发可怕起来。突然就听得一阵怒吼之声响彻云霄,众人定睛再看时,只见蚩尤的胳膊渐渐举起,那十余个巨灵似乎渐渐有些力竭的模样。就听他怒吼道:“你们就这点能耐么!”说罢大吼一声,六臂猛地一举,十余个巨灵再也无法抵挡这股骇人的力量,一时间被推的向后踉踉跄跄,险些仰面摔倒在地。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蚩尤已然操起兵刃冲着其中的一个扑了过去。 原来在方才力量的胶着之中他已然发觉了这十余个部属的实力并不相同,虽然伏羲并没有对他提起过这十余个巨灵的来历,可是蚩尤绝非一个空有一身怪力的巨灵,他的临战机智与应变也是冠绝神族。故而就方才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多多少少已经猜出了端倪。于是此刻他所挑选的便是这十余个巨灵中力量最为弱小的一个。 只见蚩尤举起左臂巨刃破空而下,那巨灵急忙举斧相迎,就听铿然一声巨响,那巨灵颤抖着右手发出一声哀嚎。众人再一看时,那柄巨斧已然掉落在地,而他的虎口则已被震裂,虽然没有鲜血可再也无法举起。这巨灵无奈,急忙将左手的巨盾护在身前。蚩尤嘿嘿一阵冷笑,垂下了手臂似乎并没有砍伐之意,就看他一运气力撩起脚底冲着盾面狠命的一踹。就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巨灵被踹飞了足有百步之遥。待他挣扎着站起身子再一看,只见那面如同峭壁一般的巨盾中心,已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足印。 68.第68章 :枭首断腕 那剩余的十一个部属早已经站起了身子。可是当他们瞧见蚩尤那恐怖的神力之后几乎同时收住了前进的步伐。那个为首的巨灵“哼”了一声,十一个部众瞬间一激灵,急忙强打精神再次挥动盾斧朝着蚩尤本来。 不过蚩尤又岂会放过这种稍纵即逝的良机。早在这群巨灵犹豫之时他已然将之后的行动在心中算计清楚。故而当为首那巨灵动怒之时他已然迈步朝着被他踹飞的巨灵狂奔过去。那部众此刻正看着盾面上的那个脚印痴痴发愣,蚩尤已经来到了跟前,他想要招架却早已来不及。蚩尤见他右手已废,先用右手利剑为掩护,牵制住了他的盾牌,继而左手的巨刃劈空而下。就听“噗”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就看那巨灵自右肩至左胁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仰面朝天“噗通”栽倒在地。 这一下着实来得太快。身背后那十一个巨灵相去蚩尤尚有五十余步。其中修为最浅的三个见了都忍不住放缓了脚步。而最为强大的四个则依然迈步往前,一时间,那十一个巨灵分成了三个梯队。蚩尤也不转身,都无需动用左右两个副首,仅凭耳中听音便已然明白了身后的一切。眼看先行的四个巨灵奔至身前,举起手中的巨斧向着蚩尤的后背猛劈而下。蚩尤晃动背后那握着巨棒与巨锤的胳膊两两相迎。只见那根巨棒向外一个横扫,“轰——嗖”,硬生生将其中一人的巨斧给震飞,继而“当”的一声与另一个的巨斧胶着在了一起;而在另一边,就听“咚”的一声巨响,那两个巨灵持斧的右臂竟然被震得生生向后划出了一个整圆,身子也跟着“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身后那两个梯队的巨灵还来不及跟上,蚩尤晃动长枪猛地一刺,将那巨斧被震飞的巨灵穿胸而过;同时又将巨斧向上一撩,唯一一个与他胶着在一起的巨灵的右臂便被悄无声息地砍了下来。这一下那第二梯队的四个巨灵已然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前进一步,任凭在他们的右前方自己的首领如何怒视着自己。蚩尤这时才缓缓转过身子,看着他们惊恐的眼神又瞟了一眼他们的首领,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继而他持枪的手臂猛一用力,硬生生将那百丈巨灵给挑在了半悬空。 “无用的东西,只会让你的部下来送死么!”蚩尤冲着首领冷冷一笑,“还给你!”说罢长枪一挥,照准首领站立的方向将那已然奄奄一息的部下“嗖”地抛了过去。只见那首领脸上已然没有一丝表情,眼看自己的部下隔空飞来,只是缓缓地举起了盾牌,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部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盾面之上。首领左手向后一扬,将那部下如同弃物一样丢在了身后——此时,最先被蚩尤砍伤的部下也已然站在了首领背后。 “怎么?不敢上了?”蚩尤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对着那剩余的部众说的还是对着他们的首领,只见他仰着脑袋,似乎全然不将战场中的敌人放在眼里。那群部众似乎知道首领的威严,见他在远处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朝蚩尤扑来。 “哼!无趣!”蚩尤说罢抖擞精神迎着那十个巨灵而去。不到一顿饭的工夫,这十个巨灵已然全部倒在了地上,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这一回该轮到你了么?”蚩尤看了看首领扬了扬手中的兵器。那十个残兵败将此时已然蹒跚着步履先后回到了首领的身后。 “不愧是蚩尤大人!”七郎赞叹道,“此等神力真不知这世间还有几人可以拥有!” 北辰此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战场中的一切。阿梓回头看了看纤云与秀玉又偷眼看了看伏羲,只见他听了七郎无意间的那一句赞叹脸上不禁掠过一丝抽搐,心里明白尊主此刻复杂的心情。 “姐姐!”七郎突然道,“适才你可发觉蚩尤的招数有些眼熟么?” “唔!的确!”阿梓点了点头,“我刚才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你这一说可当真是提醒了我。” “你们发现了什么?”伏羲依旧看着战场。 “回尊主,我只是发觉那啸月的本领完全是效法他的主人而成。” 伏羲“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北辰则回过头道:“你们适才说那啸月便是蚩尤左手的那柄大刀的魔灵么?” 姐弟俩点了点头。北辰微微闭上双眼,似乎在回想着适才蚩尤的一招一式。 “哼!没用的东西!”突然就听那首领冷笑了一声,回头冲着自己的部下狠狠地骂了一句。 蚩尤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屑:“何必责怪自己的手下呢?如果你有能耐为何不亲自来战!” 首领闻言点了点头,举起巨斧点指蚩尤:“好!本尊就遂了你的心愿!”说罢拔出嵌在地上的巨盾,挥舞着巨斧向着蚩尤疾奔而来。来到近前,那巨灵举起右臂,手中的那柄巨斧自半空而落。 这蚩尤被封为神族第一勇将除了他的临阵应变能力之外,最为主要的原因乃是他那骇人的力量当真旷世无匹。如今眼看这巨灵的十来个部属如此无用,蚩尤这会儿也多少有些轻敌,只见这巨斧到了跟前,便举起左手的巨刃前去格挡。就听“当”的一声巨响,蚩尤不禁发出了一阵哀嚎。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柄巨斧距离蚩尤的脑袋已然不足三丈的距离,并且被向着脑袋的方向缓缓压下。 七郎惊道:“这刑天的力量竟有如此可怕么?” 纤云闻言在后笑道:“不是刑天可怕,而是蚩尤多少有些轻敌。” 正说着,就看那巨斧又朝着蚩尤的脑袋靠近了一丈。蚩尤见那巨灵此刻左手低垂,胸前并无盾牌掩护,急忙举起右手长剑向前刺去。巨灵果然用盾牌去格挡,右臂的力道一时间也削弱了不少,蚩尤赶忙左臂使劲推开了巨斧,自己则趁机跳到了圈外。 巨灵冷笑道:“被你逃了这一下,之后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接招!” 这一下蚩尤已然明白这为首的巨灵强过那班属下太多太多,故而不敢怠慢急忙抖擞精神认真与之对战。打了一百来个回合,惊天动地的巨响回荡在天际,两位巨灵却始终难分胜负。不过蚩尤终究经历了适才的那一轮战斗,虽然刑天的这般部下比起他自己来说弱小了许多,可也终究是百丈巨灵,力大无穷,蚩尤之所以取胜完全是依靠自己的神力,所以此时他也已然耗费了许多的气力。故而又打了三十来个回合,蚩尤渐渐显出一丝了疲态,招数也较之之前有所放缓,攻击的势头骤减,再僵持了二十来个回合只剩下了招架之术。 北辰道:“这刑天当真奸猾无比!” 七郎点点头:“不错!如今看来这蚩尤的力气已然耗尽。” 正说着,就听“咚”的一声闷响,蚩尤的右肩被首领的巨盾一个横扫,结结实实的砸中了关节之处,痛的蚩尤咬着牙齿发出一阵低低的惨叫,“当”的一声,右手的长剑也掉落在地。首领瞅准了这天大的破绽,举起巨斧趁势劈下,蚩尤急忙以左手巨刃格挡。可一角力,右肩的痛楚便椎心刺骨,稍一松劲,巨刃便被硬生生压了下来。就看那柄巨斧从蚩尤的左肩至右胁缓缓划过,鲜血霎时间从创口喷射而出,飞溅了一脸。 首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边的鲜血仰天狂笑道:“这就是神族第一勇将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哈哈哈哈!——”恐怖的笑声震得人耳膜发胀。 蚩尤此刻痛得右膝跪倒在地上,偷眼观瞧见这巨灵已然狂喜得忘乎所以,全然没有防备之势。偷偷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并将它隐在肘内。咬紧牙关一运神力,身子向天跃起,挥起左手的巨刃照着那巨灵的顶门便砍。巨灵料定蚩尤的右臂已废,断然不会有什么动作,故而颇是漫不经心地用巨斧一挡,冷笑道:“还想做垂死挣扎么!” 蚩尤“哼”了一声:“不错!” 首领不屑地撇了撇嘴,就在刀斧将要相触的一刹那,蚩尤右腕一翻,亮出了隐藏在手肘之后的长剑,趁着巨斧将佩刀挡开身子倾斜的劲道借势一个横扫。 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呼,只见那巨灵的脑袋顷刻间便从项上滚落下来,胸腔中喷出了一股子黑气直冲蓝天。七郎暗暗称赞道:“无论这蚩尤今日是否有不臣之心。单就这一战而言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旷世第一战。” 北辰点头表示赞同:“不错!蚩尤的坚韧当真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并且他的临阵应变之力也颇是不容小觑。”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纤云捂着嘴笑道:“两位夸赞得也太早了些。” 七郎闻言颇是惊诧,刚想答话只见阿梓拉着纤云的衣袖道:“姐姐,难道后头还有什么好戏么?” “妹妹别心急嘛!”纤云笑了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北辰与七郎闻言都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战场。只见那巨灵被枭首之后左手依旧紧紧的握住那面巨盾,支撑着身子不倒。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巨灵胸腔中的黑气已然停止了喷射,那身子便渐渐松垮了下来,“轰”的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可双手已然紧紧握着自己死死插在地上的盾斧。身背后的十来个部属见到了主人这般模样,一个个都惊恐不已,可想要上前探视主人却又担心遭到蚩尤的突袭,想要逃走却又畏惧主人的余威,一时间颇是手足无措。 蚩尤这一会儿也算缓过了劲头,喷了口唾沫在手心,沿着胸前创口涂抹了一遍,只见鲜血渐渐干涸,裂痕也渐渐弥合,最终化作了一道长长的疮疤。北辰点点头道:“原来蚩尤胸前的伤口便是这么得来!” 再看蚩尤见伤口已然无碍,挥了挥受伤的右臂,仰天发出一阵长啸,继而那原本已然颇显迟缓的右手倏然间又变得灵活起来。只见他用剑尖指着那十余个部属道:“你们的主子已然伏诛,你们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亲自动手!”说罢刀剑一横向着他们缓缓走去。众人就看到那十二个巨灵已然吓得全身颤栗。 “怕死了么?”蚩尤笑道,“也罢!本座就给你们来个痛快的了断!”说罢举起刀剑就要前冲。可他刚踏出一步就觉得身背后突然间射来一道耀眼的光芒。回头一看,只见那巨灵的脑袋正从地面上缓缓飞起,那光芒正是来自他的双眼。这脑袋渐渐而上,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和盾心同高,紧接着就见那脑袋缓缓没入了盾牌中,仿佛一块巨石渐渐被沼泽所吞噬一般。不出一盏茶的工夫,那盾心渐渐隆起,显出了巨灵的面孔,只是比之还在脖子上的时候更加狰狞可怕。就看那张恶脸不断的扩散,不一会儿已然笼罩了整个盾面。正在蚩尤与众人还在惊诧的时候,就看巨灵的胸前长出了一对眼睛,肚脐则化作一张血盆大口,其中利齿獠牙林立,仿佛一口便可以吞掉一个山头一般。 七郎直看得背后冷汗直冒,回头冲着纤云道:“这就是姐姐所说的好戏么?” 纤云狡黠地笑了笑:“还没呢,不过就快到了最精彩的时候了!” 再看蚩尤已然被这一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原本想要前进的步伐也已然停滞,看了看那十余个部属又看了看这个无头的巨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蚩尤虽然神勇,可是他却不知道那刑天乃是器灵之身。”北辰缓缓道,“而这器灵与那寻常的血肉之躯并不全然相似,被砍去了首级可未必就会身死啊!” 听了北辰的话阿梓与七郎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们此刻心里想的皆是啸月。 就在这个当口,只见那巨灵举起盾牌狠狠击打了三下地面,随着大地的震颤他身子缓缓站起,转过身来用巨斧指着蚩尤,张开腰间的血盆大口道:“此仇不报,妄为刑天!” 蚩尤这时才回过神来,口中喃喃道:“刑天……刑天……原来你的名字是刑天!” 话音刚落,那刑天已然奔到了身前,举起巨斧照准蚩尤的脑袋狠狠劈下。蚩尤这一次丝毫不敢怠慢,虽然右肩的伤势已然无碍,可终究存了一个顾虑,便以左手巨刃向迎。不料那盾牌上的恶脸突然间睁开了双眼,从眼中射出一道如同闪电一般的光芒。蚩尤不自觉的用左臂护住眼睛,不料刑天的斧子也已然接踵而至。就听“噗”的一声,伴随着蚩尤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定睛一看,那神族第一勇将的左腕已然被一击削断。 69.第69章 :嗜血妖灵 只见那腕子紧握着佩刀借着刑天劈砍的劲道飞出百丈开外。正巧那里已然被两位巨灵的步伐踏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那腕子连同佩刀不偏不倚地掉了进去。蚩尤一阵哀嚎,步履蹒跚地奔向了沟壑,企图将断腕给捞上来。刑天见状将巨斧切入地面,抄起了一块巨岩朝着蚩尤的后背砸去,蚩尤听得声响急忙一侧身,那巨岩“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顷刻间裂成无数碎石将那道沟壑给填得严严实实。 蚩尤见状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鲜血从断腕之处不断地喷涌出来。刑天冷笑着向他缓步走来,挨到身后用巨斧点指着蚩尤恶狠狠地说道:“接下来就让我削下你的脑袋,以报我的断头之仇!不过你这怪物竟然有三个脑袋,我倒要想想是先削掉哪一个!”说罢举起巨斧照准了蚩尤左侧的副首猛劈下去。 众人一时间直惊得目瞪口呆,眼看蚩尤就要命丧当场。突然间,云端之上传来一阵灼人的热浪。刑天一回头,只见远处的山巅之上站立着一个巨灵。就看他身长亦有百丈之巨,赤面獠牙,目分阴阳,身披赤焰战甲,双手各持一把烈焰长剑。 就听那巨灵怒吼道:“妖畜!住手!”说罢长剑一挥,两团火链从半空而下,顷刻间便死死缠住了刑天的双臂。 七郎回头问纤云道:“姐姐,这莫非便是火神祝融大人么?” 纤云点了点头:“不错,除了他这天底下谁还能有如此操纵火焰的本领?”话音刚落,就听那刑天嘿嘿一阵冷笑,双臂猛一使劲竟然将那两条火链给生生挣断,继而用巨斧点指祝融道:“你就是祝融么?” 祝融从山巅一跃而下,不一会儿便与刑天对面而立,将双剑交叉在胸前朗声道:“不错,在下正是火神祝融。你到底是何方的妖畜!竟然伤我昆仑神族!” 刑天冷笑道:“昆仑神族难道就没有一个懂得礼数的么?也罢也罢!我原本想要杀上昆仑山,将你们神族一网打尽。如今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也就省去了我不少的麻烦。”说着转身看了看跪倒在地上的蚩尤道,“且看我将这个小儿一并杀了,再来找你报这枭首之仇!” 祝融见蚩尤跪在地上,左腕断口处鲜血汩汩,急忙问道:“大人,你的伤势如何?”蚩尤已然说不出话,只得勉强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并无大碍。祝融点点头,长剑一指刑天道:“就让我祝融来领教一番尊驾的高招!”说罢便挥舞长剑直取刑天。 这祝融乃是盘古至阳之魄所成的神祇,故而神火之力冠绝神族。但是若论勇武格斗却相去蚩尤太远。打了三十个回合,祝融已然有些支撑不住那刑天的神力,向后节节败退。又打了二十来个回合,祝融瞅准了刑天的一个破绽,挥动左手长剑照着刑天右臂砍来。可是这一招乃是刑天的诱敌之术,眼看祝融中计便将手中的巨斧迎着长剑砸去。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祝融就觉得虎口一阵剧痛,一撒手,那柄长剑霎时间飞出了百丈开外。 刑天瞥了一眼插在远处的那柄火剑嘿嘿一阵冷笑道:“昆仑的神族都是如此的不济!真是令本尊失望无比!” 听得刑天以“尊”自称,祝融心头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怒道:“哼!好你个无头怪,竟然自称‘本尊’,当真可笑至极!你辱没我昆仑神族,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祝融的手段!”说罢双目微瞑,右手背在身后,左掌则竖在眉间。 刑天笑道:“小子,别故弄玄虚!” 祝融也不答话,突然间就看他双目圆睁,双眼的色泽从赤红变到橙黄,继而青绿,最终则是蓝紫。秀玉见状冲着三人低语道:“这便是祝融大人的灭世真火!”正说着,就见祝融的双眼中各自喷射出一道紫色的烈焰。 七郎道:“我听说这天下的火焰一共有八种眼色,乃是乃赤、橙、黄、绿、青、靛、紫、黑。更有一句歌谣: 焰色赤黄,流金熔岩; 及其青蓝,四海鼎沸; 若其呈紫,万年妖魔,一击而焦; 至于黢黑,北溟寒冰,化云气于须臾。” 北辰点点头:“我也曾听说过这段歌谣,如今这祝融如此轻易间便释放出了紫色烈焰,当真不愧这‘火神’之名。只是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妖物可以将他打成重伤!”说罢却见纤云与秀玉默不作声,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北辰见状也就不再多问。回头再看战场。 却见那刑天傲立在紫焰之中竟浑然不惧,腰间的血盆大口不时传来恐怖的笑声:“无知的小儿!紫色的烈焰只可焚化万年修为的小妖,本尊岂会惧怕!” 祝融见状急忙一合眼收起了烈焰,戟指道:“你到底是何方的妖物!” 刑天道:“你们昆仑神族既然如此在意本尊的出身,一再询问,本尊索性就告诉你,也好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说罢将盾斧狠命一击高声道,“你可听好了!本尊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的神斧之灵——刑天!如何,怕了么!” 话音刚落只见祝融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不惧怕我的紫色烈焰。也罢也罢!本座今天就让你领教领教真正的灭世神焰!” “哈哈!好啊!素闻火神祝融的神焰盖世无双,一直想要拜领,今天既然有此良机我刑天又岂能错过!” “哼!那你就看好了!”说罢,就见祝融的双眸闪出两道金光,继而从眉间隐隐约约显出了一只竖起的异眼,那异眼的色泽与适才双眸一般,从赤红开始变化,只不过最终变成了黢黑。 “难道……”七郎颤声道,“难道这就是歌谣中所唱的可以瞬间蒸腾北溟寒冰的黑色神焰么!” 纤云点了点头:“不错!这只眼睛乃是祝融大人的先天灵宝,可谓是与生俱来。当年那龙族中神焰第一的炎龙大人也无法轻易到达黑焰的境界。” 七郎一吐舌头:“炎龙大人的名号我也是听闻过的,原来连他都无法企及,这祝融大人着实可怕!” 秀玉闻言淡淡一笑接口道:“可是祝融大人的命门也就是在这只眼睛上!” 北辰、阿梓与七郎闻言都回头看着秀玉,可秀玉只是嫣然一笑便又默不作声起来。三人回头再看战场,就见祝融眉间腾起一团黑焰,继而向着刑天喷射而去。 起初刑天依旧是漫不经心,不料黑焰灼身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疼得一哆嗦,巨斧“当”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祝融冷笑道:“知道厉害了吧!”说罢黑焰燃烧得更加剧烈。虽然相隔甚远,可是天地间始终弥散着一股骇人的热浪,七郎与阿梓颇是有些支撑不住,伏羲冲着北辰使了个眼色。北辰点点头,一运真力眉心隐隐约约显现出一道龙纹,不一会七郎与阿梓便觉得清凉无比,回身冲着北辰一抱拳以示感谢。 就在此时,就听远方传来一声怒吼,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刑天举着巨盾硬生生接住了祝融的黑焰。任凭祝融如何努力这黑色的火焰始终无法伤及那盾牌分毫。僵持了约有一刻,祝融也终于有些力竭,熄灭了火焰气喘吁吁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刑天冷笑道:“你不过是盘古一魄所成的神祇,我这柄巨斧与巨盾皆是烛龙鳞甲所化,汲取浑沌的神力何止千万年,凭你这区区的火焰又岂能伤它分毫!如今你没劲儿了,轮到本尊了,且看我如何挖出你这只恼人的眼珠!”说罢晃动巨斧就向祝融扑来。 祝融右手将长剑插在地上,双腿已然颤栗不止——这黑色烈焰虽然强大可终究极其耗费真力——眼看刑天的巨斧将至身前,祝融不禁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北辰、阿梓与七郎也已然惊骇到了极点。 突然间,就听得半悬空传来一阵深沉的龙吟之声,继而漫天的浓云从四方聚集而来,遮天蔽日,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变得漆黑一片。众人一抬头,只见黑云之中亮光闪闪,隐隐有一条巨龙的身影,不时还伴有电光与雷鸣。刑天适才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举起巨斧冲着云端道:“莫非是烛龙大人么!”言语间颇是恭敬。 就听云层中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你这孽畜意欲何为!” 刑天朗声道:“我跟随盘古大人千万年,如今盘古的魂魄化作了昆仑神族,而我却被视为妖孽流落四野。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今天就是要杀上昆仑山,夺回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住口!”烛龙发出一声龙吟,“你心术不正,杀气深重,若是让你登得昆仑岂非要天下生灵涂炭!念在你开天辟地有功,本尊今日就饶你一命。再不退下就休要怪本尊亲自动手了!” 刑天恨恨道:“大人一再袒护昆仑神族,混不念你我血脉之情,真是令人齿冷!”说着一转身冲着自己的部属而去,路过蚩尤身边张开腰间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吼道:“六臂小贼!今日本尊且饶你一条贱命。他年若是再得相见,定要报这枭首之恨!我们走!”说罢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大地以东阔步而去。那群部属紧紧跟在刑天之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可那隆隆震地的声响依旧在远方回荡。 北辰、阿梓与七郎正在唏嘘中,就见身旁云气又起。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自己又置身在那个偏殿之中。七郎似乎依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时摸着自己的脑袋和身体,阿梓笑道:“弟弟怎么了?” 七郎道:“只是对这昆仑神镜的奇效感到无比的惊讶而已。方才这身临其境的感觉当真是感觉不出丝毫的虚假。” 北辰冲着伏羲一抱拳道:“大人,但不知后来又如何了?” 伏羲道:“后来我们便把蚩尤救回了昆仑。虽然他终究没能战胜刑天,可是削下他脑袋的那一剑足以令昆仑神族乃至四海生灵仰望不止。一向桀骜不驯的火神祝融也对蚩尤钦佩有加,更是赠送了他一只锟钢打造的义肢和一面巨大的战盾。” 北辰点头道:“怪不得如今的蚩尤的左手始终举着一面盾牌,原来是这个由来。” 伏羲道:“不错!从那以后,蚩尤在昆仑山的地位也日渐增长,不单是祝融,连水神共工也对他敬仰不已,时常追随在他左右东征西杀。或许从那时起这蚩尤便有了不臣之心吧!” 北辰见伏羲的神情生怕他再次自责,急忙把话题转开去:“那么那群巨灵后来去了哪里?” 伏羲道:“那群巨灵终究不敢抗拒烛龙的神威,故而一直向着东海而去。烛龙大人略施小计,抢在那群巨灵的前头来到东海平原,揭下十来枚巨大的鳞片连接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岛屿。那群巨灵并不知晓,待他们尽数上了岛后,烛龙大人吹起一阵狂风将那小岛送到了东海之中。如今已然不知道漂向了那里,总之应当是困在东海之中再也无法归来了。” 七郎道:“难道他们不会水么?” 伏羲笑着点点头:“不错!也不知道烛龙大人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这个弱点。我想或许是这刑天终究是他鳞甲变成的巨斧孕育的魔灵,对于他的弱点应当是了如指掌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刑天的名号虽然略有耳闻,但我与姐姐空活了这一万多年却始终无缘得见一面。” 阿梓笑道:“这群丑陋的东西又什么好看的?多看一眼几天几夜都会噩梦连连。” “姐姐这不是已经看到了么?今晚要不让纤云和秀玉两位姐姐陪着你,省得惊扰到小弟的休息。” 纤云“噗哧”一笑:“阿梓,你的弟弟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还是当年那个蠢蠢笨笨的七郎可爱一些。” 阿梓抚摸着七郎的脑袋道:“哪里蠢笨哪里油嘴滑舌了?弟弟只不过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难道两位姐姐今晚不愿意陪陪小妹么?” 秀玉闻言连忙上前拉住阿梓的衣袖道:“到底是手足情深,都不容我和姐姐寻个开心。妹妹若是要我们姐妹陪伴我们自然是乐意奉陪之极的!” 眼看姐妹三个又要开始一个全新的话题,七郎急忙转身冲着伏羲道:“大人!不知那蚩尤大人的佩刀后来找回来了么?” 伏羲摇了摇头:“当时我派祝融大人前去找寻,可是始终不见踪影。其实那义肢和战盾多少也是祝融因为没能找到断腕与佩刀而对于蚩尤的一些补偿吧。后来大概过了几千年,中土地带又出现一个嗜血的妖灵,想来正是你们所说的那刀魔啸月!” 70.第70章 :昆仑神玉 七郎闻言道:“那就怪了,为何直到今天我和姐姐才刚刚听说这啸月的名号呢?” “以前这事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不过刚才仔细琢磨了一下也已经了然。”伏羲在偏殿中踱了几步:“那把佩刀追随蚩尤只有百年。器灵的孕成与凡人不同,乃是现成躯体后成心脉,故而对于他们来说,心脉的重要性远胜脑袋。到了八百年左右,乃是这一器灵孕育最为关键的时刻,倘若在那个时候出了叉子,那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那个时候,我们昆仑的兵刃皆是由祝融大人所打造。掐指计算,蚩尤大人的兵刃在与刑天对决之时皆只有不足八百年的光景。故而那啸月的灵体并不完全,更加重要的是,恐怕他的心脉也是残缺不全的。” “可是……”北辰闻言若有所思,“尊主,如果是这样,为何按着阿梓与七郎的描述,这啸月的实力却又这样可怕呢?北辰也是器灵之身,深知心脉不全对于神力那是有着极大的妨碍。” “你忘了么?”伏羲拍了拍北辰的肩膀,“当时那个断腕之上有蚩尤的鲜血,就是凭借这神族血脉的滋养,所以最终还是使得那啸月获得了灵体。不过这灵体终究是有着缺陷。” “原来这啸月惧怕阳光乃是灵体不全所致,而嗜血成性就是为了弥补心脉上的这个缺陷呢!”阿梓恍然大悟。 “不错!只不过由于这妖孽只能在望日出现,寻常兽族终究修为浅薄,故而但凡要取用每每皆需要屠杀数以千万计。可试想这天底下又有多少生灵可供那啸月这样去杀戮呢!” “不过尊主,”七郎道,“当年这啸月刚刚出现的时候难道尊主就没有察觉么?为何在那个时候没有将它铲除呢?” “岂会没有察觉。”伏羲说着不禁叹了口气,“那啸月这般的血腥屠杀几次之后昆仑便有耳闻。我知道这妖物的底细之后颇是有些犹豫,到底应该派谁去剿灭。不料蚩尤听说消息之后竟然主动请缨,我对他说这妖物乃是他宝刀的魔灵,而他则说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一战必须由他前往。我看他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蚩尤去了没多久就折返,并且自称已经将这妖灵铲除。” 七郎“哼”了一声:“恐怕是这蚩尤与那啸月串通好了的。” 伏羲点了点头:“不错,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可是我当时虽然也有些怀疑,不过因为后来一直没有再听说啸月的消息,而蚩尤也一直颇是忠心地执行着我交付的任务,故而也就信以为真了。今天听你们这样说,恐怕当时蚩尤特意让那啸月暂时隐而不出,或者就是减少杀戮的数量,总之暂时逃过了我的耳目。直到有一天出其不意的再次现世,好为他所用。” 北辰道:“看来如今这啸月的重新现世必定是受了蚩尤的指示。” 伏羲道:“应当是如此。不过从七郎的描述来看,这啸月虽然强大,但这缺陷至今尚未弥补。而且当年龙羿大人曾经与那啸月交过手,据他所说这妖孽的左胸的确有一个缺口。那时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就如我适才所说,器灵到得八百年的光景躯体早已孕成。不过适才重温了蚩尤与刑天的大战我才弄清楚这一点。” “是什么?”北辰、阿梓与七郎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当时或许没有注意,蚩尤与刑天交战之时,那把佩刀曾经被砍出一个豁口,就是刑天在他胸前留下疮疤的那一下猛击。而那个豁口现在开来就是他胸前的那个残缺。” “还有这般巧合之事么?”七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妖孽原本心脉不全,而纵使他修复了心脉在那外头也缺少了一个最为重要的守护。” “所以如今要破啸月当真不难。不过事不宜迟,以我推算,”伏羲说着掐指计算了一下,“前者那啸月吸取了七郎不少的鲜血,故而颇是让他加快了步伐。现在看来,再得三次满月之力,他的灵体缺陷将会彻底弥补,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再惧怕日光的照射。而这个妖孽一旦行动自如,恐怕这第一件要去找寻的就是遗落在当年激战的那片战场中自己胸口的那个残片。若是被他找到并且弥补了那个残缺,到了那个时候这妖孽恐怕就真的不好对付了!” 北辰听到此处已然热血沸腾,原本冷冰冰的一张脸孔竟然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冲着伏羲一抱拳道:“尊主,没想到十万年前竟有这段往事,颇是令人神往。这啸月既然是刀灵,说是我宿命的敌人倒也不差。如今蚩尤要对尊主不利,就让我这尊主的剑灵去会会那叛徒的刀灵!” 伏羲让七郎又把数月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北辰拱手道:“下月望日,定要为尊主诛此妖灵!” 伏羲对七郎和阿梓道:“到时候你俩可跟随北辰同往,伺机而动。”说罢转向北辰,“不是我信不过你的力量,只是此战不容有失,况且龙君去后,我不愿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再步他后尘。”三人皆点头答应。伏羲一摆手,出偏殿而去。 七郎见伏羲已然走远,回头冲着纤云与秀玉道:“两位姐姐,这位龙羿大人究竟是谁?我和姐姐一直久闻他的大名可始终无缘一见,更听说他有战神的名号,所向无敌,可为何竟然会……”说了一半只见阿梓冲着自己白了一眼并一个劲地摇头,七郎急忙收住了声。 纤云闻言微微一笑:“妹妹无需责怪七郎,这些事情原本我们姐妹便是想要让你们知晓的。毕竟我们也不愿龙羿大人的威名就此尘埋。”说着回头冲秀玉点了点头,双姝又一次走到了神鼎跟前。 秀玉道:“三位请依旧到这里来。我就让你们看看龙羿大人的过往,也好……”说着眼眸中又盈满了泪花。 北辰并不知情,七郎则是略有耳闻,阿梓见状急忙拉着两人来到神鼎旁低声道:“两位不要多问,到了里面我自会找机会与你们言说。”北辰、七郎点了点头便在神鼎另一侧站立。 秀玉缓步来到神鼎旁上,颇是怜惜地拂拭着镜面,不一会儿身边云气大起,散去之后只见已然置身于一片茫茫雪域之中。七郎道:“敢问姐姐这是何处?” “这里乃是昆仑天柱之下的一个所在,因为天柱的关系故而灵力无穷。在那里有一片园子名唤‘灵草园’,园中长满了各种仙草。我们姐妹当年便是这灵草园的侍女,那时这园中有一块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的神玉,乃是灵草园的镇园之宝。而那便是龙羿大人的原身。” 七郎顺着秀玉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笼罩着一股祥瑞的气息,想来便是那灵草园的所在,于是点点头道:“原来龙羿大人乃是昆仑神玉所成啊!” 秀玉道:“不错,我们姐妹当年日夜为女娲大人培育灵芝瑞草,这昆仑天柱之下原本便是寂寥无人的所在。我们姐妹有时觉得寂寞便会对着那神玉说说心里话。而那神玉颇是通灵,似乎可以听懂我们姐妹的话语一般,每当我们诉说完之后,都可以听到从神玉之中传来一阵悦耳的声响。想来那便是龙羿大人对我姐妹的回应吧!于是我们便经常陪伴在神玉身旁,久了自然也对他产生了情愫。” 说到此处,两位侍女脸上现出淡淡红晕。纤云道:“好了,你们慢慢看吧,我们姐妹先行告退。” 阿梓知道双姝不忍再多看往事,生怕触景生情,上前挽住两位神女的衣袖道:“两位姐姐先行一步,今晚让小妹好好陪陪你们。”姐妹俩微笑着点了点头便飘然而去。 双姝去后,突然间又升腾起了一阵云气,散去之后三人发觉又回到了昆仑神殿之中。只见三圣端坐在正中央,蚩尤、祝融等皆列立两厢。似乎正在等着什么贵客。 七郎一指蚩尤的左手道:“看!”阿梓与北辰定睛一看,那蚩尤的左腕乃是锟钢所成,并不见那把佩刀的影子。 北辰道:“不知如今是什么年代。” 正说着,只听殿外有个声音道:“烛龙大人到!”众神闻言皆正冠而立。 话音刚落,只听殿外传来凤鸣之声,继而一对火鸟翩翩而入,正是凤凰。不一会儿麒麟则极其稳健地跟在后头。二尊进门后各站一边,凤鸟高声道:“有请父亲大人。” 只见一股云气霎时间在神殿中弥散开来,待其散去后只见一条巨龙盘于殿门。 七郎见状道:“怎么这烛龙这般身量?传说中他可是以身躯九盘昆仑山呢!” “那是烛龙大人浑沌之时的本相,不到万不得已可是不会轻易施展的呢!”说着阿梓指着二尊及烛龙道,“今天这阵仗如此隆重,难道是烛龙大人有求于尊主么?且看看他怎么说辞。” 只见此时三圣已然起身离座,来到烛龙跟前深施一礼。伏羲为首恭恭敬敬地说道:“烛龙大人亲自来此,昆仑神族诚惶诚恐,但不知有何等要事竟会劳动大驾?” 烛龙听罢忽而低吟一声,神农洞察秋毫,急忙道:“烛龙大人何以负伤?究竟是何方妖孽竟然可以伤到大人?” “小伤罢了!”烛龙摇了摇头,“有劳神农大人挂心。我今日来此非为其他,相信大人一定也有所察觉,这些年来妖灵四起,并且魔力远胜往昔。” 伏羲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有所察觉。” 烛龙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麒麟与凤凰:“我这四个不成器的孩子之前还算得力,不过如今已经有不少妖魔令他们束手无策。但不知神族是否可以施以援手?” “大人且放宽心,”伏羲点头,“我已有所计较,请随我来。”说罢,率领众人往殿外而去。三人正欲相随而去,只觉云气又起,待其散去,则已然身处灵草园之中,远远望见伏羲与众神迎面而来。 七郎回头对阿梓与北辰道:“姐姐,北辰大人,你们可发觉什么端倪么?” “弟弟所说的端倪指的是什么?” 北辰以手支颐沉思了一会儿:“恐怕七郎所说的乃是如今这昆仑神殿之中微妙的局势。” “不错!”七郎笑了笑,“原来北辰大人也已然有所察觉。” 阿梓道:“你俩不要卖关子了,快说说!” 七郎道:“姐姐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好好想想那蚩尤大人在与刑天交战之时踊跃的态度。要知道他在神族中有着如此的名望,并非仅仅因为刑天一役,而是他多年来一直是征伐四海妖魔的主将,功勋无人可出其右。而如今妖魔四起,伏羲大人却并没有派遣蚩尤前往,甚至连祝融与共工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难道你不觉得十分奇怪么?” “嗯!原来你指的端倪是这个。”阿梓点了点头,“的确和弟弟分析的一样。难道说如今的伏羲大人对于蚩尤、祝融、共工已然完全丧失了领导之力么?” 七郎叹了口气:“想必是如此。恐怕这位龙羿大人便是尊主用来制衡蚩尤一众最好的利器。趁着烛龙亲自来此甚至可以得到他的帮助,一切恐怕都在大人的计算之中。” 正说着,众神已然来到了园中。伏羲点指一尊玉石道:“诸君请看,这尊玉石乃是盘古大神死时与昆仑山共生的灵宝,至今已有千万年,深具神力。这些年妖魔四起,我昆仑神族也颇是有些应接不暇,故而我常常希望可以得到一两个十分得力的助手。” 说着伏羲来到了玉石旁,颇是温柔地抚摸着它,如同一个父亲看着自己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我一直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这块神玉塑成一位神将,使其征伐四方,平定四海之乱。今日正好趁着烛龙大人前来的契机,此事定然可以水到渠成!” 烛龙点点头:“我深知伏羲大人虽然身在昆仑神殿,却无时无刻不在关切着这天下的苍生。若是大人塑造这神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说无妨。” 伏羲笑了笑:“这等小事无须劳烦大人,大人只需要在他降世之时前来为他施以祝福即可。” “定然赴约!”烛龙欣慰地点了点头,“但不知要多久?” 伏羲掐指算了算,冲着烛龙做了一个手势:“只需要这些时日!” 71.第71章 :烛龙厚礼 “四十九天么?好!”烛龙点点头,“既然如此,待其成时本尊将再来。”说罢腾空而去,二尊则紧跟在身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伏羲屏退众神,只留下女娲与神农。女娲笑了笑:“一切皆如兄长的计算,竟是分毫不差。” “妹妹过誉了!”伏羲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脸上又露出极是凝重的神情,“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动手吧!” “好!”女娲与神农答应一声,三圣便各占一方,手指捻一个法诀,顷刻间只见三道金光笼罩在了神玉之上。 北辰、七郎与阿梓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多会儿的工夫,似乎瞧见那神玉已然有了一些人的模样。阿梓笑道:“我听说三圣造三族大约乃是在诸神劫之末神龙劫的开始。而如今既然烛龙大人尚存于世,恐怕这个时代应当还是在诸神劫之中。所以我在想,这龙羿是否可以算得上是三圣所‘造’的第一个‘生灵’呢?” “姐姐这么说小弟也发觉了。”七郎指着神玉道,“若是按照如今的形状来看,这龙羿似乎更像是一个人族的少年。” “是么?我倒是觉得颇像天人一族。北辰大人怎么看?” “这个么……”北辰双手一摊,“请恕北辰不善此道。” 三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日出日落悠悠已然七天。到了第七天的头上,那神玉已然被雕刻成了一个强壮的少年。就听伏羲说道:“肉身既成,尚需三魂。” 说罢,三圣各自从自己的三魂中抽出一魂灌注其中。七郎见状颇是觉得有些惊诧,连忙道:“难道说如今的三圣三魂不全么?” 北辰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似我等剑灵,必须得到主人一千年的灵力方才可以获得灵体。适才你们也听伏羲大人提及了,这颇是有些类似那人族中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只不过我们乃是‘千年孕育一朝成型’罢了。而在这千年之中,约莫到了八九百年左右,当我们吸纳了主人足够的灵力之后便会渐渐形成属于我们自己的三魂,从时间上而言,几乎乃是与心脉同时孕成,不过略早一些。故而从这一点上我们与寻常的生灵并无区别。可是我们器灵的身体却并非血肉之躯,故而我们没有七魄,这便是与你们寻常的生灵最大的不同。我想这神玉恐怕也是一个道理。毕竟仓促间无法等待千年,故而三圣用自己的一魂灌注其中,希望可以在短短的时日之内培育出属于这尊神玉自己的三魂。那样这位龙羿大人便可拥有自己的神智。” 七郎闻言眉头紧锁:“若是没有七魄,难道你们器灵是不死不灭的么?” 北辰知道七郎在忧虑如何击破啸月之事,微微一笑:“不错,我们器灵没有七魄的束缚这灵体自然可以与日月同寿。但是这‘魂飞魄散’四个字对于我们而言也是适用的。寻常的生灵若是心脉受到重创以至于三魂离体,则魂飞之后七日之内每天丧失一魄,直到第七天七魄散尽则恐怕连伏羲大人也是束手无策了。 “而我们器灵也是如此。若要将他们击破只需要摧毁他们的心脉,击碎他们的躯体。没有了灵体则他们的三魂便无处容身,届时也不过只是飘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罢了。” “原来如此!”七郎冲着北辰一抱拳,“多谢北辰大人为我解开心中的疑惑。” 北辰微微一笑:“七郎所忧虑的想必是那啸月。我听你之前的讲述已然无比确信这妖物胸前的那个缺口便是他的唯一命门,届时须得随机应变以期可以一击得中。只是……” “只是什么?”阿梓与七郎见北辰突然双眉微蹙,不觉又有了一丝担心。 “不……没什么,但愿只是我的多虑。”北辰摇了摇头。姐弟俩知道他的脾气,故而此时也不便追问。他们又将目光投向了神玉,光芒依旧笼罩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觉间,日起日落又是七天的光景。 七郎凝望着天空喃喃道:“北辰大人,姐姐,你们是否发觉在这神镜的幻境之中日月更替的速度似乎远胜平时?” 北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当有大事到来之时这时辰的变化又与平常一模一样。” 阿梓道:“这神镜当真不愧是一件灵宝,颇能通晓进入幻境中的人们的心思。” 三人正说着,就听伏羲道:“如今这神玉已经具备了自己的三魂,可到底何时可以长成就要看他自己了。希望不会耽误我对烛龙大人所许下的四十九日之约。” 女娲与神农点头道:“但愿此番可以顺遂我们的意愿。” 说罢,三圣将各自的一魂收回,不一会儿的工夫那神玉仿佛开始有了知觉一般,只不过颇是有些迟钝。在旁人看来那举动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并无二致,只不过出自这样一个健壮的男子却毫无半点可爱之感。女娲唤来纤云、秀玉叮嘱道:“从今日起,你二人日夜在此守护,待此神玉开口能言,便速速前来告知我们。我们已然耗费了许多神力,此刻颇是需要好好静养些时日。” “谨遵女娲大人之命!”两位神女领命后三圣飘然而去。自此纤云与秀玉便日夜在玉像旁守护。 过了七天,玉像的双臂已经可以活动; 又是七天,双腿已能行走; 再是七天,玉像已经可以听懂两位神女的话语,逐渐开始与她们追逐嬉戏。不过在外人看来他终究是一块洁白无瑕的人形玉石,若他静止不动的时候只是一件精美的雕塑而已。 终于到了第四十九日。清晨,两位神女尚沉睡未醒,北辰与阿梓姐弟也瞑目趺坐在她们“身旁”。突然在朦胧中众人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两位姐姐醒醒,醒醒。快去告诉伏羲大人一声,在下灵体已成。” 纤云与秀玉揉开惺忪睡眼,只见眼前站着一位极其俊美的男子,正微笑地看着他们,澄澈的双眸宛若星辰,一头乌黑的卷发,全身上下的肌肤已然看不出玉石的模样。纤云和秀玉一瞬间竟不知如何答话,只是痴痴地望着他。那位男子又是一笑,温柔的说道:“还不快去,误了尊主与烛龙大人的四十九日之约小心尊主怪罪。” 双姝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只觉得双颊似火。纤云一回头对秀玉道:“妹妹快些去请尊主。” 秀玉闻言颇是不悦,双手交叉在胸前:“姐姐为何不自己去,倒要劳烦小妹!” “死丫头!”纤云柳眉倒竖,双眸中射出一道精光,冲着秀玉一瞪眼,“我是你姐姐,你自然应该听从我的!” 秀玉急得满脸通红,反驳道:“哼!姐姐不是应该让着妹妹么!” 双姝你一言我一语争执开来,直争得面红耳赤。北辰、七郎看着也不禁哑然失笑,七郎冲着姐姐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的这两位冷傲的好姐姐竟然也有这般少女的情愫。” 过了半晌,七郎见阿梓并不答话,转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姐姐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龙羿,双颊时不时地泛起阵阵嫣红。北辰笑道:“看来俗话所说的志趣相投便是指的这个吧!”七郎闻言与北辰相视一笑,而阿梓似乎对他俩的调侃浑然不觉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七郎实在有些无法忍受双姝的争执与姐姐的发痴,挨近阿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高声叫道:“姐姐!快去请尊主,别在这里发愣了!” 不料阿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不去?”话音刚落只听笑声阵阵,阿梓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则七郎已然乐得直不起腰来,北辰那冷若冰霜的脸上也泛起了阵阵笑容。一时间只觉得无地自容,柳眉倒竖,双颊发赤,嗔道:“七郎放肆!你若再取笑,别怪姐姐翻脸无情!”说着用余光扫了一眼北辰。两人见她这般窘迫的模样自知有些调侃得过头,急忙敛容站在一旁。北辰一转身,用袍袖遮住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 三人再看双姝,则已然各自赌气不说话了。再看那位美男子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劝解之心,可是见到双姝如此赌气已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颇是无奈地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终于见她俩不再作声这才一抱拳柔声道:“不如两位姐姐一起去吧,在下发誓绝对不会逃跑。” 双姝闻言“噗哧”一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互相看了一眼不禁都是涨红了脸。纤云颇是有些怯生生地伸出手,秀玉倒显得颇是大方,姐妹俩手挽手乐呵呵地向神殿跑去。男子见双姝远去,左右看了看,瞧见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块凸起的岩石,便来到上头瞑目趺坐。七郎一回头,只见姐姐还在痴痴凝望。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只听远处脚步声响,三人抬头观看只见三圣已然站在了身前。那名男子从岩石上一跃而下,冲着三圣纳头便拜,高声道:“在下拜见伏羲大人,女娲大人,神农大人!”说罢冲着三圣各自磕了三个响头。 伏羲上下打量着,口中赞叹不已,回头对女娲、神农道:“该给这孩子取个名字。你们说说叫什么好呢?” 正在三圣沉思的时刻,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龙吟,灵草园中百鸟齐飞,望空而去,不一会儿只见一条巨龙腾云驾雾,不是别个正是烛龙亲至。伏羲冲着烛龙一抱拳:“大人真是守时,不差一分一毫。” 烛龙微微一笑:“伏羲大人为我劳心劳力,我又岂能辜负了你的七七之约。但不知可有所成?” 伏羲伸手指了指那男子:“所幸没有让大人失望。如今这神将已成,我们正在为他考虑一个姓名。” 此时女娲似有所悟,看着天空道:“适才灵草园中百鸟听闻烛龙大人龙吟而齐飞,这乃是祥瑞之兆,我看不如就叫这孩子为‘龙羿’吧!” 伏羲尚未答话,那名男子击掌笑道:“龙羿,龙羿!哈!”说罢拜倒在地,高声道,“龙羿谢尊主赐名!”纤云与秀玉听了各自把这两字在嘴里念叨了不下千百遍,再看阿梓也是如出一辙。 伏羲伸手将他扶起,上下又打量了一番,颇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龙羿,你可知道自己的使命么?” 龙羿恭恭敬敬地一抱拳:“在下有所耳闻,当今四海妖魔丛生,尊主深为忧虑,龙羿愿尽绵薄之力,让天下重回太平。” 烛龙闻言点头赞叹:“能有如此志向当真没有辜负三圣的心血。” “斩妖除魔岂能赤手空拳。”伏羲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也该为你挑选一件趁手的兵刃。不知你喜欢什么?” 龙羿想了想:“不知可有可杀敌于千里之外的兵刃么?” “千里之外?”伏羲笑了笑,“恐怕没有那么远,不过千丈之外或许还是有的!”说罢向女娲耳语几句,女娲便匆匆跑回神殿。不一会儿只见她取来了一张无弦之弓。伏羲结果神弓交予龙羿道:“这把神弓的来历已经无从知晓了,算来当与这天地同寿。此弓无弦,需以灵力为矢,故而强弱全凭自身的修为。” 龙羿急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接过,神弓甫一到手,只见弓身之上散发出道道金光。伏羲喜道:“看来这神弓已然认你为主。甚好甚好。” 烛龙道:“龙君既得神弓,那我也再送你两件宝物。”说罢,先从龙爪处取下两枚鳞片,附在龙羿的脚踝上,霎时间龙羿只觉身子轻盈无比,轻轻一跃竟直接没入云端,只剩下双姝与阿梓在下头发出阵阵惊呼。 不一会儿的工夫龙羿从云端而下,落地悄然无声,微风不兴,欢喜地冲着烛龙道:“不知烛龙大人所赠的是什么宝物?” “此乃我足下翼鳞。从此以后,只要你的双足尚在,则万里之遥亦可瞬息而至。” 龙羿闻言大喜:“烛龙大人赠我如此神物,龙羿感激不尽!” “不忙不忙!”烛龙微笑道,“我这里还有一件宝物!” 72.第72章 :巨兽封豨 说罢,烛龙又从背部取下一枚鳞片,吹了口气,变成一把短刀,交给龙羿道:“这把匕首乃是我的背鳞所成。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所用的巨斧也是化自我的这些鳞甲。不过此鳞无法与那开天巨斧相媲美,不过用于斩妖除魔却也可以说得上是无坚不摧,若是你与妖灵近战之时必有大用!” 七郎见了回头对北辰道:“这烛龙也太过吝啬,既然要让龙羿征伐四方为何只赠送如此小巧的兵刃,完全应该给予一把长剑亦或是一柄大刀。”北辰笑道:“这兵刃之道乃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天底下并无最强的兵刃,强弱也全在主人自己。如果我判断不错,龙羿并非是那种擅长角力的蛮士,从他挑选的这把神弓便可以看出端倪,我想他更喜欢在远处一箭封喉般的那种酣畅淋漓,并且厌恶鲜血淋漓的搏杀。烛龙大人所赠的这把利刃完全是以备不时之需,可不是让他披坚执锐之用。” “大人不愧是剑灵之身,一番话语当真令七郎茅塞顿开!” “七郎过谦了!” 再看龙羿接过短刀别在腰间,冲着烛龙连连叩谢。烛龙回首对伏羲道:“今后之事就有赖大人与龙君费心了。”说罢腾云而去。 伏羲见烛龙消失于云端回身朗声道:“龙羿听令!” 龙羿高声道:“在!” 伏羲道:“如今在东海平原东南,比邻日光镇的地方有一片终日不见日光的密林名唤“百兽林”,方圆足有千里,乃是天下走兽聚集之所。在数月前林中出现了一只巨兽,名唤‘封豨’,日食狮虎百余。麒麟亦奈何不了它,前次二尊曾经前来乞援,故今日派你前往,务必将其诛杀!” 龙羿闻言慨然道:“定当不辱使命!” 七郎与北辰见他的脸上突然充满了斗气,与方才温柔的表情判若两人,就看纤云与秀玉急忙道:“龙君且慢!” 龙羿回过头,脸上又充满了温柔,冲着双姝笑道:“两位姐姐还有何吩咐么?” 纤云和秀玉闻言颇是有些忸怩,时不时用眼角瞟三圣。 伏羲笑了笑:“你们姐妹若有话但说无妨,想来龙君也会等候你们。我们就不便打扰了。”说罢冲女娲与神农使了一个眼色,三圣便飘然而去。 双姝这才松了一口气。纤云冲秀玉点了点头,秀玉转身步入百花丛中。 “龙君且稍待。”纤云绯红了脸颊低垂着头,“我和妹妹各有一件礼物相赠。” “好!”龙羿点点头,嘴角始终带着笑容。 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秀玉从灵草园捧出一个冰晶方盒。来到跟前打开盖子,只见这盒子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隔间,在那里头则安放着一个香囊。七郎看了看阿梓道:“姐姐,为何这小小的香囊需要用这么大一个盒子来装?你的这两个姐姐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呀!”阿梓用手指戳了戳七郎的脑袋,“你再仔细看看!” “哦?”七郎说着有凝神看去。 此时只见纤云先从那个隔间里取出了香囊,替龙羿别在了腰间:“龙君,这香囊中有灵草园中百种灵芝瑞草的精萃,佩戴在身上则不会惧怕毒瘴的侵袭。对于修为也是大有帮助的,倘若征伐得过于劳累,将它放在鼻前深吸几口,则能在顷刻间驱除劳顿!” “感谢姐姐!”龙羿闻言颇是有些感动,伸手去摸腰间的香囊,不料掌心却碰着了纤云还未缩回的玉腕,那纤云羞得满脸通红,却依旧任由自己的手背轻轻地贴着龙羿的掌心。 “咳咳!”一旁的秀玉故意咳嗽了几声,纤云这才回过神来将手缩回,脸颊依旧绯红一片。七郎回头看了看阿梓,脸上似乎也有几分醋意。 “另外……”纤云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龙羿的眼睛,“还有一件宝物。”说着纤云将手伸进了那冰晶盒子剩余的隔间,继而仿佛持着虚空一般提起了手。 龙羿皱了皱眉:“姐姐,这是?” 纤云笑了笑:“龙君看不见吧?来!你往这里看。”说着托起“虚空”举到半空,迎着日光随手一晃。龙羿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了一下,可以就看不清晰。他向着那微光的方向伸出手,突然发觉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东西。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那种会隐形的飞蛇么?”七郎回头看了看阿梓。 “不错!”阿梓点了点头。 就听龙羿道:“姐姐不要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 纤云道:“在这昆仑山中,有一种奇异的飞蛇,性子倒是十分温顺的。这种飞蛇最为奇特之处乃是它们身上的这层可以让它们隐形的鳞甲。” “隐形?”龙羿又伸手去摸了摸,触手可及却视而不见。 “不错!我与妹妹早先曾用这些飞蛇每年开春蜕下的鳞甲制成了一件袍子,如果披在身上那便可如同那飞蛇一般隐匿行踪。”说着她做了一个展衣的动作去为龙羿将衣服披上,“并且,我们姐妹已然在这件衣服之上施加了法术,如今它便可任由龙君的心思来变换隐匿或是显形。” “真有这般神奇么?”龙羿闻言欣喜至极。他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回头看去似乎自己的肩头在日光之下隐隐泛光。 “好了!龙君不妨一试。” “嗯!”龙羿点点头,起心动念之间果然身形不见,自己都无法瞧见自己的手足,“多谢姐姐!”龙羿冲着双姝抱拳拱手一个劲地感谢。 “不过,这衣服终究有个缺陷,”秀玉捧着盒子言语间颇是有些无奈,“若是要它发挥这隐形的功效,须得着衣之人始终持着那隐形的念头。故而恐怕龙君与那妖魔对敌之时,此物便不再有用,终究那生死存亡的一刻不容着衣之人有丝毫杂念。” “哈哈!”龙羿爽朗地一笑,“这便足够了。龙羿多谢两位姐姐的厚赠!” 再看双姝则是桃红满面却又泪盈双眸,龙羿笑道:“尊主有令,龙羿不敢耽搁。两位姐姐在这里稍待,龙羿去去就回!”说罢一个纵身早已消失在了天际,七郎看着阿梓痴痴的眼神,低声道:“还不快追!” 阿梓刚要动身,突然身旁云气又起,散去后三人已然身处一片密林湖畔,正是大地东南比邻日光镇天下走兽聚集的所在——百兽林。原本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底下的走兽何止千万,只不过经历了千万年的争斗最终剩下的族群数较之当初已然远远逊色。并且渐渐的,许多走兽依靠天地间的灵力辅以自身的修炼从而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已然不再是纯粹的兽族,譬如便有了妖兽与魔兽。而天底下真正纯粹的兽族血脉便只剩下了这百兽林中的一百来个族群。 这百兽林方圆千里有余,林中的树木皆有几十丈之高,枝繁叶茂,相邻的树冠更是相互虬结成片,最终使得这片林地之中终年暗无天日,只有在林中的几个湖泊边才能知晓日月的变迁,置身林中则当真可以让你迷失于无地。而这片林子中又有一股颇为难以捉摸的力量,使得在林中的兽族在没有变化血统的情况下变得格外强大,甚至超越了普通的妖兽与魔兽的力量,当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使得这百兽林千百年来极少遇到外族入侵却也罕有侵略外族的事情。不过在阿梓与七郎守护人族的这段时间倒是遇到了两次袭击,一次便是那只皮肤如同钢铁般坚硬最后被姐弟俩以狐尾绞杀的巨狮——而石仲坤的那根狮兽杖便是以那狮兽的骨骼效法它的模样雕琢而成——另一次则是后来的一只虎妖。 此刻三人站在这百兽林的幻境之中,对于北辰而言这里倒是第一次来。他在湖边看了看半空中的太阳又回身瞧了瞧幽暗的森林对七郎与阿梓道:“这里便是传说中那个永远暗无天日的百兽林么?” 七郎点点头:“不错!说起来当时应该还是诸神劫,距今也有将近万年的时光。那时我和姐姐都还是嗷嗷待哺的幼雏,而这百兽林的样子却和如今分毫不差!”话音刚落就听阿梓一声惊呼道:“看!好大的一只野猪!” 北辰与七郎回头一看,果然就见丛林的深处缓步走来一个巨大的黑影——虽说这百兽林中暗无天日,不过对于这三人而言看着亦如同白昼一般——只见那黑影身形像极了一头野猪,背高估摸着总有八九丈——阿梓与七郎若是显出本相站在它的身前那当真就是两个幼崽至于一头成兽——背后棘刺密布,说是刺猬倒也有几分相似。一张血盆大口中利齿林立,最前端一对一丈长的獠牙上挂着两具猛虎的尸体,伤口渗出的鲜血顺着獠牙一个劲地往下流淌,地下的泥草也被染成赤红。 “这家伙莫非就是‘封豨’?”七郎见了颇觉有种莫名的惊恐。 “八九不离十。”阿梓点了点头,“我曾听父亲说起过这只巨兽。当时父亲说先人们还给它编了个小调,至今还记得。”说罢低声哼道,“ 东南百兽林,有妖名封豨。 其形似野豕,背后负棘刺, 其身如巨岩,其尾胜钢鞭。 獠齿十丈长,锋锐实难当, 斫岩如腐土,碎铁又断钢。 皮张坚且韧,刀剑更难伤。 口中喷烈火,其焰赤橙黄。” 七郎听罢不觉笑道:“想不到我们的前辈中还有这样风雅之士。现在看来,这句‘獠齿十丈长’颇有些言过其实。不过不知道那锋锐与皮张的坚韧是否和小调中相符,如果是这样,这家伙可当真不好对付。” 阿梓道:“再难对付恐怕也挡不住啸月一刀。” 七郎则是点头连连,北辰微蹙双眉道:“这啸月当真有这般厉害么?” “且看一会儿龙羿如何对付此妖再作定论。”说着三人便在一棵树后静候。 再看那封豨来到一棵大树之下刚想歇息,突然就听不远处风声四起,一道金光直射而至。虽说百兽林中尚有几片可以看见日月的湖泊,但这林中的兽族对于亮光始终有着一些莫名的恐惧。那封豨亦是如此,乍见如此耀眼的金光颇是有些惊恐,一时间背部隆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金光射来的方向口中不断地喘着粗气。 不一会儿,金光消散,只见自己的眼前站着一个身材极为矮小的少年——龙羿此时不过八九尺高——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就看这巨兽一甩头,将獠齿上的两具猛虎尸体被抛到半空,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只见两具虎尸先后掉入它的口中,咀嚼几下便囫囵下咽。獠牙之上沾满了鲜血,顺着嘴角滴滴下落。 吃罢,那封豨张开大嘴冲着龙羿一阵咆哮。阿梓与七郎只觉一股裹挟着兽血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不由一阵恶心。龙羿对于这股子恶臭似乎也颇是反感,便一跃而起,跳上了枝头,戟指那巨兽道:“你便是‘封豨’么?” “龙君终究初经战阵,还不知道这妖物是否有口能言呢!”阿梓摇了摇头。 北辰微微一笑:“龙君的自信也着实令人称道。” “何以见得?”七郎问道 “想来若是真有了那件隐身衣,我倒是很愿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妖物的身背后,然后施以致命一击,又何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地用一道金光来引起这巨兽的注意呢!” “龙君……”阿梓闻言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她明知道这场决战的结果,却依旧为龙羿捏了把汗。 只见那巨兽闻言双眼渐渐泛红,暗夜中宛若两团燃烧的烈焰。紧接着它向着龙羿的方向咆哮数声后一低头将獠齿冲前,朝龙羿所站的大树狂奔而去。龙羿见状连忙跃起,落在数丈之外。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巨兽的獠齿直直从树干的一端没入,另一端露出两个尖儿,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龙羿看准了机会自背后取下神弓,做出弯弓的架势。就看那无弦的神弓之上渐渐出现了一个箭羽的形状,七郎道:“这便是所谓的‘御气成箭’么?”北辰点了点头,就听龙羿断喝一声:“着!”紧接着一道金光向着封豨后背激射而去。 七郎摇摇头:“无趣啊,就这么结束了。” “恐怕未必!”北辰笑了笑。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金箭碰到封豨的后背之后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再看封豨的后背之上则隆起一个巨大的鼓包。 七郎叹道:“看来这‘皮张坚且韧,刀剑更难伤’一句也并非夸大其词。这灵力之箭竟然伤它不得。这妖孽可着实不好应付。” 正在北辰表示赞同的当口,再看那封豨挨了灵力之箭,直疼得口中“呜呜”乱叫。过了一会儿只见它前足死死地踏在地上,脖子在那里反复扭转,似乎正在用力。忽而就听“喀拉拉”一声巨响,三人都是一惊,定睛一看,只见那棵约有一丈粗的巨木竟然被这巨兽硬生生连根拔起,而在地上则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73.第73章 :莫名惊恐 “啊!好可怕!”三人连同龙羿见状都是一惊,惊骇于这妖物如此可怕的力量。那封豨猛一抬头,如同抛掷那两只猛虎尸体一般将这巨木甩到半空,接着腾身跃起以后背猛撞树身,偌大的巨木竟被牢牢钉在他背后的棘刺之上。落地之后这野猪发出几声咆哮,继而向着龙羿的方向猛冲而来。 这百兽林中的树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密集,只不过由于每一棵大树都无比高大,树冠所覆盖区域皆很广远故而才有了这暗无天日的景象。所以面对这封豨的横冲直撞龙羿在林中闪展腾挪颇是应对自如,反倒是那封豨由于背后的那根巨木的关系几次和附近的大树相撞阻碍了自己的行动,一时间气得在原地嗷嗷乱叫。 “好一个有力无脑的蠢货!”七郎见了颇是有些不屑。 此时龙羿眼见封豨有些乏力,急忙又一次跃上树梢。这巨兽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招。就看他背部高高隆起,十余根棘刺从身体中慢慢升起,继而怒吼一声,那十余根棘刺竟然带着巨木向着龙羿所立的树梢激射而去,劲道和迅捷与强弓硬弩相若。北辰等三人见状发出一阵惊呼,龙羿对这一招也是猝不及防,急忙一闪身想要跳下树来可终究慢了一步。他双足刚离开树梢,左肩便被树干猛的一击,身子顷刻间便在空中失去了平衡,一个倒栽葱从树梢直坠而下。 封豨眼看一击得中急忙又从背后升起十来根棘刺,照准龙羿下落的方向宛若一簇流星一般飞射而去。方才龙羿被树干打中之时北辰已然摇头叹息:“这终究龙君是第一次临敌,多少还是有些稚嫩。”话音刚落就看到那十来根棘刺向着龙羿飞去,阿梓急得连声惊叫:“龙君小心!” 只见龙羿并不慌张,眼看棘刺到了跟前双臂从容地一挥,竟然在一瞬间将那十余根棘刺尽数抓在了手中。还不待阿梓发出惊叹之声,只见龙羿已然稳稳地落在地上,继而又一次跃在空中,从身背后取下神弓将那十余根棘刺如同连珠箭一般向着封豨回射而去。 北辰击掌赞道:“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封豨压根没有想到龙羿竟然可以在绝境中逃得性命,更加不会想到他还可以将自己得意的必杀技还给自己,正在它愣神的工夫,就听“噗噗噗”的十来声闷响,那些棘刺整整齐齐地丛在了自己的后背之上,更有几根还未发射的棘刺被从中分开,尖端直直嵌入了肉中,痛得封豨在地上来回翻滚。 七郎回头对阿梓道:“看来这妖孽背后的棘刺与那蓝犼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阿梓点点头道:“不错,这些妖物的皮张都极为坚韧。背后的棘刺也当真可以说是无坚不摧。只不过在老刺发射之后新刺尚未长出之时那一处的皮肤便可以被击破。由于这些妖物的身形都过于庞大,普通的妖兽也压根不会发觉这一弱点,这才使得它们猖獗如此。” 正说话间,就看那封豨已然忍住了剧痛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龙羿咆哮数声,双目放出烁烁金光。不一会儿只见从它的血盆大口中腾起一股烈焰,继而朝着龙羿的方向射出一团赤色火球。龙羿微微一笑,伸出左掌,掌心向前,待火球来到近前将其轻轻接住,翻腕一抖给回掷了过去。封豨此刻身子已然痛得有些麻木,故而也不躲闪,又从口中喷出一团赤色的火球。只听一声巨响,幽暗的百兽林中宛若盛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再看地面之上则被炸出一个两三丈宽的大坑。 封豨眼看一团烈焰奈何不料龙羿,又一张嘴,一连吐出十来个橙色的火球。龙羿并不慌张,看准了火球的次序双掌左右开弓,将那十来个火球尽数拨打向了两旁。就听周遭一连串的声响,只见那些火球落在大树之上,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十余棵大树便成了十余根熊熊燃烧的火柱。封豨见龙羿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拨打着火球,急忙拱起后背后蹄使劲,一声低低的吼叫,身子朝龙羿猛冲而来。这一下来得又快又急,龙羿刚将所有的火球打散,冷不丁那野猪已经到了身前。这时已经容不得他再有任何躲闪的余地,阿梓的心都快到了嗓子眼。可龙羿的临战应变也当真是了得,瞧见那封豨的两根獠牙急忙一伸手“砰”的一声,双手牢牢抓住了这两根用来悬挂虎尸的獠齿。 伴随着阿梓一声惊惶的尖叫,那封豨顶着龙羿向着前方的一棵燃烧的大树猛撞而去。眼看相去那大树已然不足五十步,龙羿就要被生生钉死在火柱之上。就看他急中生智,借着腰腹的力量猛地一缩腿,继而将脚掌死死地踏在了封豨的鼻孔上。封豨狂奔之中连呼带喘,这一下突如其来的窒息令他感到一股子晕眩,脚下一个踉跄,急忙停下步伐脖子向上一甩。龙羿借着这股子劲道身子向后腾空而起。来到半空中,只见这正是适才自己被击落的那个树梢,而那根巨木正悬挂在树冠之上。他偷眼看了看四周燃烧的火柱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就看他轻轻地落在了那根巨木之上,双脚向下猛一使劲。这根巨木此刻横搭在好几棵熊熊燃烧的大树之上,而那些大树的根部早因为适才火球的撞击而变得脆弱不堪,此刻如何再经得住龙羿这般使劲?就听“喀拉拉”的声响,那封豨猛一抬头,就看四五根燃烧的火柱顷刻间向着自己的头顶压将下来。它拔腿就想跑,岂料龙羿已然脚踏那根横木向着它逃跑的方向从天而降。封豨急忙停下脚步想要折返,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龙羿踩着巨木硬生生将这野猪的后半身给压在了下头,紧接着周遭的火柱一根接着一根次第倒下,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团巨大的篝火一般。 “哈哈哈哈!——”七郎笑得直不起腰来,一个劲地击掌叫好,“好一顿美味的烤山猪啊!” 阿梓这会儿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龙君不愧战神之名。”北辰此刻也不吝惜溢美之词,“初经战阵便有如此身手当真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这封豨的皮肤坚硬不假,可是却经不得如此的重压。此刻那团“篝火”已然是烈焰冲天,龙羿无法站在最上头,只得跳到一边。过了约有半刻的工夫,突然就看那团篝火开始了晃动。 “这烤猪要复活了么?”七郎喃喃道。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十余根燃烧的巨木霎时间飞向了四周。众人定睛再一看,那封豨全黑黢黑,复又站在地上喘着粗气。龙羿不待他回过神,急忙射出几支金箭,可是就如同适才一般,这金箭始终无法刺破它的皮张。恼羞成怒的封豨瞄准了龙羿的位置,又一次猛冲过来。龙羿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烛龙背鳞所成的短刀,眼看封豨到了身前急忙一个侧身,刀锋贴着巨兽左侧胁下划过,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刻痕。封豨“嗷”地一声惨叫,从创口喷涌出一股子黑血。 这巨兽的皮肤纵使再坚不可摧,可面对足以开天辟地的烛龙背鳞却又如何可以抵御?龙羿见一击得中,不禁笑道:“原来你的皮张并不是牢不可破!且看我将你大卸八块!” 说罢又是几刀朝着野猪的肚腹、胁下猛刺。封豨在地上来回翻滚,狼狈不堪。龙羿见状兴致大起,他的身形相较封豨要小巧了许多,左右腾挪,来回十几下,封豨身上又多出了十来处刀伤。可是这刀子终究是短了一些,无论龙羿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刺中它的要害。 七郎道:“看起来虽然烛龙大人的背鳞可以刺破这妖孽的皮张,可若是找不到它的要害终究难以实施致命一击。” “真不知道这妖物的命门究竟在哪儿!”阿梓紧紧地攥着拳头,心里暗暗发急。 龙羿适才的金箭已然使出了将近九成的功力,可依旧不能将封豨杀死,也颇是有些不解,招数稍一迟缓,那封豨就地一滚趁机逃出十来丈远。四蹄踏地,暴跳如雷。龙羿笑道:“畜牲!还要做垂死一击么!” 话音刚落,只见这封豨仰天长啸,紧接着那身子迎风而长。众人只见它四蹄所踏之处渐渐开始下陷,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嵌入一丈来深。再看那巨兽,已有原来三倍之巨。原本龙羿在他的面前就格外渺小,如今这一来就仿佛是一只老鼠仰望着大象一般。那封豨怒视着龙羿,眼中露出阵阵杀气。 不料却见龙羿微微一笑,继而腾空而起,来到半空中戟指那猪妖道:“妖畜!此番就让你看看我昆仑神族的手段!”说罢一挥手,众人只见龙羿在半空化作了一团亮光,继而那亮光不断的扩大。封豨见状惊恐地向后连退百余步,生生碾到了十余棵巨木。约有一顿饭的工夫,金光散去,三人只见在那封豨的面前站着一个身长三十余丈的巨灵,正是龙羿。 “龙君不是神玉之体么?为何也能这般变化?”七郎见了颇是有些不解 ——原来这昆仑神族自其降生皆是身高百丈的巨灵,四海的生灵在他们的面前当真是如同一群蝼蚁仰望巨象一般。故而一开始生灵见到了神族皆是仓惶逃窜。于是伏羲便定下了一个规矩,在生灵的面前必须以与之相若的身形出现。并且在建造昆仑神殿的时候,则是在殿外施加了一个特殊的法术:为了让那些前来神殿求助于神族的生灵不至过于惶恐,故而这神殿从外头来虽然无比的庄严可并不如何高大。只是到了里面却能够依着来访者的身形任意变换大小。在当时,也只有烛龙无法在殿中显出本相,其余的生灵皆可在其中畅行无阻。七郎与阿梓乃是九尾灵狐,其身形与那蓝犼相当,而自从归顺了伏羲之后便听从了他的这一约定,变幻出的人形也与人族身形一般无二,北辰亦是如此—— “龙羿虽然是神玉之体,不过他的三魂乃是得自三圣,故而如今他的身子已然与神族没有太大的区别。”北辰为七郎释疑道。 “原来如此!”七郎冲北辰点头致谢。 再看那封豨,眼见龙羿骤然长大,最终竟与自己的身形相若——它可不知道只要龙羿愿意完全可以变成一个百丈巨灵,那样自己在他跟前反倒如同一口乳猪一般——一时间更加觉得惊恐,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阿梓指着此刻封豨的獠牙道:“弟弟你看,祖先的歌谣确实没有唱错。如今这妖孽的獠牙虽说没有十丈可也相去不远了!” 话音刚落阿梓就听得身后也传来一阵颤抖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七郎无比惊恐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阿梓急忙抱住七郎的肩膀问道:“弟弟,你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七郎摇了摇头:“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只是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害怕。” “害怕?”阿梓微微一笑柔声道:“怎么会?这样的妖兽我们又不是没有遇到过。还记得那头巨狮么?不也是如此高大难缠的妖物,最终还是被我们姐弟给绞杀了。” “不不不……”七郎痛苦地闭上眼睛一个劲的摇头,“总感觉……感觉有种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的……就开始发抖。” 正说着,只见封豨一张巨口,喷出十几团黄色烈焰,望龙羿四周激射而去。伴随着阵阵巨响,不一会儿的工夫方圆十余里已是一片火海。龙羿正错愕间,只听四野哀嚎一片,紧接着狮虎狼豹自火焰中狂奔而出。七郎见了更加颤栗,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阿梓都快被吓哭了,紧紧抱住七郎焦急地问道:“弟弟你到底怎么了?” 不待七郎回答,就听北辰指着远处叫道:“快看!” 74.第74章 :破冰而出 阿梓与七郎顺着龙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火光中窜出十余只灵狐,其中一只老狐口中衔着一只幼狐发疯般的狂奔,其余的狐群则紧紧在后跟随。跑了百余步,一棵巨木轰然倒下阻断了去路,那只幼狐发出阵阵哀鸣。阿梓见了不禁失声叫道:“母亲!” 北辰点点头道:“她口中的幼狐想必便是七郎吧!” 七郎见了越发抖得厉害,双手紧紧抱住脑袋。 北辰道:“莫慌!待我救他!”可一展袍袖才意识到眼前所见乃是万年前的幻象罢了,不由得也在那里干着急。眼看火海之中已无出路,狐群聚拢在一起哀嚎不止。 龙羿一回头,见身后的一片巨树已然随着烈焰应声而倒,不远处乃是一片不大的湖泊。于是一个箭步冲入狐群,冲着它们柔声道:“莫慌,我来救你们脱身,留神了!” 说罢伸手一抄,抓起那十来只灵狐向着背后的湖中抛去,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了七郎与他的母亲。可是无论如何七郎的母亲也不愿意让龙羿把自己扔出去。龙羿知道她护犊心切,柔声道:“莫慌,我带着你们出去。” 母狐听罢这才点了点头。龙羿摊开左掌将年幼的七郎托在掌心,右手抓起七郎的母亲搁在自己的肩头,飞起一脚踹开了拦在去路中熊熊燃烧的巨木,向着湖水的方向快步走去。 封豨原本震慑于龙羿的异变,故而一直不敢向前,纵使是适才他援救灵狐只是也颇是有些犹豫。此刻他见龙羿返身而去,以便以我他心怯想要脱逃,一时间又有了几分胆气。可是他终究碍于之前的恐惧,这会儿不敢靠的太近,只是咆哮着在后头紧紧的跟随。跑了几步,眼见龙羿并不搭理自己,这封豨愈发恼怒,于是一张嘴又喷出几团火球向着龙羿的后背而去。 不过这点程度的偷袭对于龙羿而言压根构不成威胁,只见他从容地左躲右闪。眼看就要将所有的火球躲开,不料掌心的七郎见到飞向自己的烈焰一时间被吓的惊声尖叫。龙羿急忙将手掌向自己的胸前靠了靠,不过就是这一个迟疑的工夫,一团烈焰从他的腰间擦过,将那柄短刀的绳索瞬息烧成了灰烬,短刀“噗通”一声掉入湖中。 龙羿此刻已然顾不得潜水去打捞烛龙的馈赠,见湖中心有一片礁石,勉强可以容纳十来个兽族站立,于是轻轻地将七郎放到了上头。肩头的母狐也一跃而下将七郎紧紧搂在怀中,回头冲着龙羿不住的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的泪花。龙羿冲七郎母子微微一笑,突然见母狐惊惧地看着身后,急忙一回头,只见一片火海之中,那头巨大的野猪正朝着自己慢慢逼近。 北辰冲这阿梓道:“看来龙羿大人是七郎和令堂的救命恩人呢!” 再看七郎此刻已停下了颤抖,舒了口气道:“此事在我脑海中已尘封多年,几乎都要忘却。可如今突然重现在眼前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阿梓依旧牢牢地搂着弟弟,宛若湖心礁石之上自己的母亲一般:“我似乎也有些印象,当时我和父亲正在别处,等了你们好久,汇合后你不停的哭,母亲和父亲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不肯告诉我。问你,你除了哭之外什么都不愿意说。没想到竟是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北辰道:“接下又该如何呢?” 七郎道:“大人此话怎讲?” 北辰指着火海道:“怎么,你们忘记了那段歌谣了么: 焰色赤黄,流金熔岩; 及其青蓝,四海鼎沸; 若其呈紫,万年妖魔,一击而焦; 至于黢黑,北溟寒冰,化云气于须臾。 这黄色火焰虽然稍逊于青蓝之焰,无法沸腾四海之水,但是要焚尽这百里小湖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七郎摇了摇头:“我似乎记不起来了。” 正说着,只见封豨望湖心又喷出几个黄色火球。龙羿从身背后取下那张神弓,众人定睛一看,那神弓已然随着龙羿的身形而长大,当真是一件通灵的宝物。只见他做弯弓状,霎时间双手之间已然出现了一支金色的箭羽。眼看火球到了近前“嗖”的一声迎射而去。这一下龙羿并没有选择硬碰硬,深恐将火球炸裂会波及身后的七郎母子,故而那支金箭的头部已然变成了碗装,与火球相触之后带着它向着天空飞去。此刻已然繁星满天,烈焰划过天空宛若一道璀璨的流星。 封豨见一击不中,越发暴怒,可始终不敢下水与龙羿搏杀,只得站在岸边不断向着湖中心喷射火球。龙羿左右开弓,一时间夜空中宛若下起了一阵流星雨。眼看那封豨又一次技穷,龙羿微微笑道:“就这点本事么?”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封豨并未暴怒,反而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龙羿喝到:“喂!吓傻了么!”连喊了三遍依旧没有动静。 北辰、阿梓与七郎看了也觉得莫名,北辰道:“七郎,你还记得它到底要耍什么花样么?” “似乎有些印象,可始终想不起来。仿佛我记得有一团熊熊烈火。” 话音刚落就听阿梓道:“看来你可没有记错!快看!” 二人顺着阿梓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封豨原本青黑的皮肤渐渐变成了红色,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又从红色变橙色,继而由橙色变成了黄色。接着从四蹄之下腾起一股黄焰,霎时间笼罩全身,远远望去犹如一座熊熊燃烧的山丘。北辰激灵灵打一个冷战道:“不好!它要和龙羿殊死一搏!” 话音刚落,只听封豨仰天咆哮一声,缓步向湖边走来。龙羿似乎也感觉出了危险,回头对七郎的母亲道:“还不快带着孩子离开!” 母狐闻言冲着龙羿点了点头急忙一口叼起年幼的七郎向对岸泅水而去。岸边上那群灵狐早已经等候多时,眼看七郎母子渐渐靠近都向着湖心龙羿的方向深深施礼。龙羿微笑着冲它们一抱拳,眼看还有半里左右的光景七郎母子就可以到达对岸。突然间就看年幼的七郎突然间尖叫起来,继而他母亲奋力将七郎抛向了岸边。几个年长的灵狐急忙将孩子接住,再看七郎的母亲则是在水中痛苦的翻腾起来。 “到底怎么了?”阿梓惊道。 北辰回头一看,只见那封豨已然步入了湖中,湖水没过了腰际,在它身边的湖水开始泛起水泡,渐渐沸腾起来。北辰道:“莫非这湖水已然被他煮沸了么!可是以你母亲的修为难道不能抵御沸水的热度么?” 七郎叹了口气道:“母亲大人心地善良,一直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自从她生了我们兄弟姐妹七个之后,身子每况愈下。那些年更是跟着部族东奔西跑颠沛流离,这身子骨恐怕早已脆弱不堪,不能承受这沸腾的湖水也并不奇怪。” 正在阿梓姐弟焦急的时刻,就看龙羿已然来到了七郎母亲的身边。适才龙羿始终立身于那块礁石之上,并且多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七郎母子身上,未曾注意身后那封豨的举动,虽说的确感觉湖水渐渐发热,但那点热度对于他而言并没有构成多大的威胁,故而也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他看见七郎母亲的异状才猛然反映了过来,一回头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忙一个纵身跳到她的身边,将七郎的母亲从沸腾的湖水中捞起继而趟着水向对岸而去。 一边走龙羿时不时地偷眼观瞧,可是却见那封豨除了渐渐向湖心靠拢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原本龙羿还在戒备他会从背后突施冷箭,可直到踏上岸边都相安无事。灵狐们从龙羿手中接过七郎的母亲,年幼的七郎则是尖叫着扑入母亲的怀抱。龙羿冲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快些离开,当他再回过身子的时候不禁就是一愣。原来此刻的湖面之上已然热气蒸腾,水汽弥散开去以至于十步之外早已看不见人。 七郎回头看了看阿梓道:“这妖畜到底要干什么?” 不待阿梓回答,就看龙羿已然从背后取下神弓,弯弓搭箭严阵以待。北辰道:“恐怕是这妖物想要实施偷袭。” 就听龙羿朗声道:“妖孽!意欲何为!”连喊数声封豨始终默不作声。而水汽也变得越发浓重。 阿梓猛地打了一个冷战,低声道:“不好!”说罢高声喊道:“龙君!快点跳到水里去!”可喊了几遍才明白一切都是徒劳。 突然间众人就看到水汽之中突然射来两道寒光,远远望去仿佛如同两团烈火一般,虽说隔着挺远可看来却是分外清晰。龙羿见状,微微瞄准了一下正准备发射,冷不丁从烈火的方向传来封豨的嚎叫,接着“嗤嗤”几声,就听龙羿一声凄厉的惨叫,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了!”七郎一拍脑袋,“这百兽林终年暗无天日,故而练就这畜牲的双眼不避浓雾,它造出雾气,就是要趁龙君不备施以背刺袭击。看来这妖兽绝非蛮戆蠢物。只是不知龙君怎么样了。”此时浓雾之中他们瞧见龙羿的轮廓已然不像刚才那样昂然挺立。 三人正在焦急中,突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旋风,不一会儿已然将水汽尽数吹散。众人定睛一看则湖面早已块然成冰,龙羿单膝跪地,右手紧紧捂住胸口,冰面上则插着十来根棘刺。紧接着天空中突然间浓云密布,倾盆大雨顷刻间洒向大地,不一会儿的工夫便熄灭了这熊熊燃烧的大火,百兽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幽暗。 林中百兽见状纷纷自隐匿处奔出,聚拢在一起望天叩拜。北辰、阿梓与七郎一抬头,只见麒麟尊者自空中缓步而下,落在冰面之上,走到龙羿身旁,向他轻轻吹了口气。三人就看到龙羿原本痛苦的神情渐渐变得舒展,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渐渐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见他的胸前密密麻麻有着十来个创口,阿梓心疼得双眼泪花闪闪。 麒麟看到龙羿的伤口便从身背后揭下几枚鳞片交到龙羿手中,正在众人诧异的时候就听兽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请龙君将这几枚鳞片敷在伤口处,不出一个时辰伤势便可痊愈。” 龙羿点头照做,继而向着麒麟深施一礼:“多谢尊者相救!” 却见麒麟并不说话,兽群中的那个声音又道:“龙君何必客气。你挺身而出解我子民的大患我还未曾感谢,这点小伤于我而言乃是举手之劳。” 七郎见状回头对阿梓与北辰道:“早就听说这麒麟尊者口不能言。不过却可以用神志传达他的意思。若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便需要从中挑选一个代言之人。只是不知道今天又是谁在此传话。” 话音刚落就看群兽渐渐向两边散开,从里头缓步走出一头斑斓猛虎。猛虎来到冰面上,冲着麒麟恭敬地拜倒,继而起身来到龙羿跟前:“龙君还不诛杀这妖孽更待何时!”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众人这才想起还有那封豨没有对付。不过方才好一会儿都没有它的动静加之麒麟突然降临使得众人一时间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此刻急忙回头一看,却见那封豨已然被冰封在了湖水中,冰面之上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和身背后的几根棘刺,模样颇是有些滑稽。 七郎笑道:“它这一回可当真是作茧自缚。想要蒸腾湖中的水汽从而偷袭龙君,却不料反而因此被麒麟尊者给冻在了冰里!” 龙羿冲着麒麟一抱拳道:“尊者,实不相瞒,我与这妖孽大战何止百余合,虽说处于上风却始终难以将它杀死。但不知这妖孽的命门在何处?” 只见那斑斓猛虎缓步来到封豨脑袋旁,一指那对如同火球一般的眼睛道:“就在此处!” 龙羿闻听麒麟的指点,心中颇是高兴,向着两位尊者一抱拳道:“多谢尊者指点。” 说罢从背后取下神弓,可他刚一转身,突然间冰面开始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就在他与群兽一愣神的工夫,只见那冰面从封豨的脑袋处出现了十余道裂痕继而向着四周延展开去。 “这妖孽好可怕的力道,竟然可以挣脱麒麟的冰封。”北辰甚是惊诧。 七郎道:“难道这麒麟的冰封之术并非冠绝天下么?” 北辰摇了摇头:“这倒是未必,不过却也属于顶尖之列。” 龙羿原本弯弓搭箭已毕,正在瞄准那封豨的眼睛,不料冰面剧烈的颤抖使得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再一看,那封豨大半个脑袋已然破冰而出。 75.第75章 :东海巨妖 麒麟眼看那封豨的整个脑袋已然挣脱出了冰面,互相一对眼。那麒兽腾空一跃,飞到了那封豨的头顶,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往下一坠,硬生生又将它的脑袋给压回了冰层。麟兽见状急忙一跺脚,就看自她脚下又传来一阵寒气。原本已然裂痕纵横的冰面霎时间又渐渐恢复了光洁,宛如一面宝鉴。 一旁的斑斓猛虎吼道:“龙君还不快些动手!” 龙羿闻言急忙扣好弓弦,刚要发射,猛然间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包括麒麟,龙羿在内,在场的所有兽族皆被掀翻在地。冰面之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那封豨已然跃到了空中。龙羿一抬头,就看仿佛小山似的一头巨兽从半悬空向着自己和麒麟的方向急坠而下。一旁的兽族见到如此的景象已然顾不得尊者当面,惊惶得四处逃窜,唯独那只斑斓猛虎则是寸步不离地陪伴在麒麟身边。 眼看那封豨就要落下,龙羿冲着身旁的麒麟道:“尊者,有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说罢伸手去摸腰间的那柄短刀,岂料触手之处竟然空无一物,这才想起适才营救七郎母子的时候被烈火烧断了绳索,那柄短刀已然掉入了湖底。 可此刻已然容不得他多想,只见龙羿双眼之中闪过一道可怕的杀气,阿梓见了不禁也感到一丝胆寒。再看他迎着那封豨下落的方向一跃而起,就要挨近之时突然攥紧了拳头,冲着它的肚腹就是狠命的一击。那封豨适才被龙羿的短刀割出了百十来道伤口,不过适才这妖物被麒麟的寒冰困住了身形,却也将身上的创口尽数凝结。不过虽然如此这创口却并未痊愈,如今被龙羿一拳正好打在腹部最深的那道伤口处,只疼得封豨在半空中发出一阵哀鸣。身子霎时间失去了平衡,四脚朝上向着冰面倒坠而下。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封豨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个巨大的窟窿中。麒麟不待那封豨起身,四蹄蹬地又是一股子寒气袭来,顷刻间已然又一次将封豨冻在了原地。若说之前的那一次封豨可以依靠蛮力突围,这一次四脚朝天当真是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斑斓猛虎高声道:“龙君还不动手!”话音刚落,只见冰面之上缓缓开启了一个圆孔,将那巨兽的双眼全然暴露在外。龙羿更不犹豫,抽出背后的神弓搭上金箭,照准那动弹不得的脑袋就两箭。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叫,再看封豨还露在冰面之上的四个蹄子抽搐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北辰、阿梓与七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击掌相庆道:“好险好险!” 麒麟前蹄轻轻踏了几下冰面,不一会儿湖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眼看封豨已死,四散的兽族这才怯生生的聚拢回来,斑斓猛虎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百兽齐刷刷拜倒在湖边,冲着立在礁石之上的龙羿叩首连连——此刻龙羿又恢复初来乍到时候的身量,他时刻谨记着伏羲的叮嘱。 龙羿见千百兽族趴在地上,心里老大有些不忍,急忙摆手道:“不必这样,不必这样!”也不顾它们是否可以听懂自己的语言。 那斑斓猛虎近前一步,前腿跪倒在地:“多谢龙君大恩大德!此妖兽屠戮我兽族不计其数,我们恨不能分食其肉,只是其皮张坚韧,我等难以伤及分毫。还请龙君相助。” “这庖厨之事龙羿颇是愿意效劳,只是……”龙羿说着摸了摸腰间,“适才搏杀之中我的短刀被这妖孽的烈焰烧断了绳索,掉入了湖底。那刀子乃是烛龙大人的背鳞所化,切割这妖孽的皮张倒是不难。” 猛虎复又站起身子:“这有何难。”说着仰天一声长啸。不一会儿,只见一只水龟自湖中浮出,龟壳上放的正是龙羿的那柄短刀。龙羿欣喜非常,接过刀子将封豨推上岸。斑斓猛虎道:“从眼部割取最佳。”龙羿点了点头,一刀插入左眼,继而向下一划,只觉皮张顺手而落,竟无半分阻碍,不一会儿便将这巨大的皮张切了下来。兽族见状一拥而上,不到一个时辰,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白骨和两根巨大的獠齿。 猛虎道:“多谢龙君成全!这皮张与獠齿龙君可带回昆仑,或成战甲或为兵刃都是上佳之选。”龙羿拜谢麒麟后用獠牙挑起皮张向着昆仑的方向腾跃而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北辰、阿梓与七郎还不及评论,身边已然腾起了一阵云气,散去之后只觉得眼前豁亮一片,定睛观瞧则已然回到了昆仑神殿。伏羲正与女娲、神农在殿内闲聊。 就听女娲道:“不知兄长今日召唤我与神农大人前来有何要事么?” 伏羲笑容满面地道:“妹妹不妨猜猜看。” “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兄长如此喜悦的样子。”女娲的脸上一时间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莫非有什么喜事么?” 一旁的神农似乎已然明白了因由,微笑道:“我明白了。莫非是那龙羿已然凯旋而归么?” 伏羲点了点头还未答话,只听殿外传来奔跑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只见纤云与秀玉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异口同声道:“大人!大人!龙君回来了!”伏羲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北辰叹道:“我追随尊主这几千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这样高兴的时刻。” 七郎点点头道:“是啊!想那封豨虽然强大,可岂是蚩尤、祝融的对手。可是伏羲大人竟然需要集合三圣的力量生出一个龙羿,可见这昆仑神族早已是分崩离析。尊主身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得力的助手了!真不知道大人这将近万年的时光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正说着,就听神殿外脚步响起,继而身未到声已至:“龙羿拜见尊主!”话音刚落只见殿门外龙羿背着獠齿与兽皮阔步而入,伏羲疾步上前一把挽住了龙羿的双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放心不下,偷偷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你会遇到一些波折。如何?可还顺利么?” 龙羿闻言一时间笑得颇似一个腼腆的孩子,将獠齿与兽皮放在一边冲着伏羲一抱拳道:“尊主!此番的确遇到了一些凶险。想来是龙羿初次征战还略显稚嫩的缘故吧!差点就着了那封豨的道。不过所幸遇到了麒麟大人,在他们的帮助下最终还是将那头大野猪给就地诛杀了。尊主请看,这对獠齿和这张兽皮便是取自那封豨。”说着他便将此行征战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伏羲边听边微笑着点头,听他讲完这才说道:“此番当真有劳你了!”说罢一拍龙羿的肩膀。不料龙羿突然身子一颤,嘴里“哎呦”了一声,脸上露出几丝痛苦的表情。 一旁可吓坏了纤云与秀玉,双姝顾不得三圣当面,急忙跑上前来扶着龙羿的胳膊道:“龙君受伤了么?” “无妨无妨!”龙羿强忍着疼痛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让两位姐姐担心了。” “到底怎么了?”伏羲也很是关切,“难道是麒麟大人的鳞片还没有将那棘刺的伤给完全治愈么?” “这疼痛的位置确是被拿棘刺所伤,当时敷上了麒麟的鳞片确实已然不再疼痛。”说着龙羿又摸了摸痛处,“不料适才尊主拍了一下肩膀又感觉有一些痛楚。” 伏羲回头看了看女娲:“疗伤之事还得有劳女娲大人。” 女娲点点头来到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龙羿的胸口,纤云和秀玉焦急地问道:“女娲大人,伤势如何?” 女娲见双姝样子颇是有些忍俊不禁,笑道:“看你们急的。并没有什么大碍。那封豨的棘刺多少有些毒性,不过所幸并不十分强烈,只是留在身子里终究是个隐患。” 龙羿皱了皱眉:“难道麒麟大人并未将这毒性祛除么?” 女娲摇了摇头:“麒麟大人只不过用他的寒冰之力将你的创口愈合,同时将那毒素权且凝固让你感觉不到痛苦。如今这冰封之力已然消除,虽然你的伤口无碍,不过这毒素却又在你体内扩散开来了。” “大人,有救么?” “这不过是最普通的小伤罢了。”女娲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雪白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让龙羿服下。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龙羿已然没有了痛楚,双姝这才舒展开了紧蹙的双眉。 伏羲道:“龙君此番远征可有什么感悟么?” 龙羿点点头道:“我原本以为以我神族之力,击败一个猪妖应当不难,不料差点就回不来了。” “若论神力,这封豨必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若论实战龙君还需多多历练。倘若是易与之辈,以麒麟的孤傲何须求助我昆仑神族。” “尊主说的极是!不过此次若无麒麟的帮助我还真不一定能取胜。故而现在想来还是颇觉有些好笑。” “好笑么?”伏羲背着手在神殿里踱了几步,“这世间之事往往相生相克,并无必然之理,须得随机应变方是取胜之道,龙君可要谨记!” 龙羿恭恭敬敬地一抱拳道:“在下谨遵大人教诲!” 伏羲笑道:“不知龙君还能再战否?” 还不待龙羿答话,就听纤云和秀玉同声道:“大人!龙君可刚回来呢!” 龙羿冲着双姝微微一笑:“多谢两位姐姐的关切。原本我还觉得有些疲乏,不过适才服了女娲大人的丹药后全身上下此刻已然舒畅无比。”说罢一回头冲着伏羲慨然道,“能!但凭尊主差遣!” 伏羲点点头:“几年前东海之滨出现了一头巨妖,名唤‘修蛇’,二尊也是奈何不了它。原本想要祈求烛龙帮助,不过我想还是想让你去试试,不知你可愿意?” 龙羿笑道:“区区一条蛇又何足挂齿。在下定然不辱使命!” 伏羲听龙羿的口气中多少带着一些轻慢,急忙摆了摆手正色道:“且慢!这只妖灵你可千万不能轻敌。恐怕比之封豨要强大太多。” “哦?”龙羿闻言急忙敛容一抱拳,“是龙羿轻敌了!还请尊主指点一二。” “那东海无边无垠,其中的妖灵皆是非比寻常。”伏羲转过身子凝视着东方,“你可知道前者烛龙为何会来我昆仑求助么?” “不知!” “那一天烛龙带着伤。我见了颇是觉得奇怪,到底是何方妖物可以伤到这条远古巨龙。后来在昆仑神镜的重现之下我才知道,原来当时东海出了一条大鱼,名唤‘鲲’。这条大鱼狡诈无比,趁着烛龙不备咬伤了他颔下的逆鳞。那逆鳞乃是烛龙大人最为脆弱的所在,故而那一下着实令烛龙大伤元气。这才率领二尊前来我昆仑求援。如今的这条修蛇,我前些时日略略推算了一番,恐怕它的实力与与那鲲不相上下。故而你此次前往须得随机应变,千万不能轻敌。” 龙羿还未答话,纤云就急道:“大人!如此强大的妖物让龙君去对付岂不是太难为他了么!” 虽然知道纤云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切,可是龙羿天生战神的宿命使得他无法忍受被如此的看轻,于是一抱拳冲着伏羲正色道:“龙羿遵命!” 正要离去,忽听神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蚩尤率领着祝融与共工从外而入。龙羿见状急忙回身冲着三神一施礼道:“龙羿参见蚩尤大人、祝融大人、共工大人!” 蚩尤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答话,神情颇是傲慢。一旁的祝融却显得颇是热情,上前拍了拍龙羿的肩膀:“好你个龙羿!我听说你才一出战便打败了那封豨是么!据说那妖物连麒麟都对付不了呢!” 龙羿点了点头低声道:“在下侥幸取胜,不敢在火神大人面前自夸。” 祝融闻言哈哈大笑:“好小子真会说话,本座爱听得很。如何,可有闲暇陪本座切磋切磋。” 龙羿冲祝融一抱拳,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要和我切磋龙羿自然不敢不从,只不过如今伏羲大人已然交付了我另一个重任。且待我功成之后再与大人切磋不迟!” 76.第76章 :千丈长蛇 火神闻言颇是有些不悦,眼角瞟了伏羲一眼:“伏羲大人还真是不容你有片刻的喘息啊!”说着话无意间瞥见龙羿的那些战利品。祝融颇是有兴致地将它们捡起道,“这莫非就是那封豨的獠齿与皮张么?” 龙羿点点头:“火神大人好眼力。” 祝融道:“一直听闻这封豨的皮肤坚韧无比,乃是打造战甲的上佳材质。而这对獠齿也是无坚不摧之物,不料想今天我竟然可以在这里得见。” 龙羿笑道:“既然火神大人如此喜爱,那么我就将它们赠送给大人。” 火神闻言脸上露出喜色,可嘴上依旧推却道:“这可如何使得!” “晚辈初来乍到,今后还要有劳诸位大人多多指点。这点小小的心意就请火神大人不要推却了。”龙羿言语无比的谦卑。 祝融笑着拍了拍龙羿的肩膀:“好说好说!你我一见如故,和兄弟没有分别。今日我既然接受了你的馈赠也该有所表示。只不过我来得匆忙,还来不及准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对相吸在一起的燧石交给龙羿,“兄弟,这个你先收下,算是哥哥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龙羿先回头看了看伏羲,只见他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便将燧石放入怀中,一抱拳道:“既然如此,那龙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祝融笑道:“这才对嘛!兄弟你可别小看这两块石头,由它俩打出的火焰一般的兵器可还当真是承受不住呢!” “龙羿记下了。”说罢又冲着伏羲一抱拳,“大人!龙羿去去就回!” 伏羲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用眼角朝旁边一瞥,只见蚩尤则依旧面无表情。 龙羿腾空而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北辰、阿梓与七郎周遭云雾四起,散去之后三人发觉已然到了东海。七郎望着滚滚波涛心情似乎也放松了许多,回头冲着北辰道:“大人可曾听说过那‘鲲’的名号?这妖孽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伤到烛龙大人。” 北辰微瞑双目,沉思了片刻答道:“‘鲲’的名字我的确有所耳闻。传说这是一条极为巨大的鱼,但到底有多大我就不得而知了。据说这条大鱼有两个绝技,一个是可以从后背射出一道千丈高的水柱,飞鸟若是被它击中则必无生还之理;还有一个就是会从水中突然跃出,听说可以离开水面百丈之高。被它那张大嘴咬中的猎物也几乎是必死无疑。恐怕它的牙齿和封豨一样的厉害。如果没记错,我记得凤凰的两个孩子:火鸟朱雀和雷鸟鸑鷟都被它重创过。” 七郎闻言喃喃道:“朱雀和鸑鷟么?” “不错,正是他们俩。据说他俩就是分别败在这两招之下,险些送了性命。” 阿梓道:“那烛龙大人又是如何负伤的呢?难道也是因为这两招么?可是以烛龙大人鳞甲的坚固又怎么会惧怕那喷涌的水柱呢?况且烛龙大人身形如此巨大,这大鱼纵使会跃出水面又怎会够得着他颔下的逆鳞呢?当真是匪夷所思。” 北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恐怕只有那昆仑神镜可以告诉我们一切。” 七郎点点头道:“但愿可以一睹当年的那场大战。对了!北辰大人对这修蛇又了解多少呢?” “这妖孽倒是当真闻所未闻。”北辰摇了摇头。 阿梓道:“我看临行时伏羲大人的神色,恐怕这又将是一场恶战!” 说罢,三人眺望着远方,静静等候着龙羿的到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就看不远处的海面上喷起了几道水柱,显是有鲸鱼聚集,七郎伸手一指:“素闻这鲸乃是东海之中的最为巨大的生灵,不知这‘鲲’比之这些鲸鱼当如何。” “恐怕要大出许多吧!毕竟……”北辰话还没说完,只见巨鲸聚集的地方突然惊起一道巨浪冲天而去。三人定睛再一看,竟是一条巨蛇,口中叼着一条巨鲸正往下咽,而它的喉部鼓起,显然是已经吞了一条。一时间三人看得瞠目结舌,七郎道:“莫非这就是修蛇么……它……它它到底有多大啊!” 只见这巨兽腾出海面约有百丈,可似乎才刚刚到达它的腰际。阿梓捏了把汗道:“所幸日月镇旁没有这些妖物。否则恐怕合我姐弟的力量都无法战胜它。倘若此妖也是败在龙羿大人手下,大人当年的功勋当真是无人可及。” 北辰也点头称许道:“这妖灵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真不知龙羿大人究竟有何手段!” 正说着,就看这巨兽自空中急坠,霎时间激起千尺巨浪,幸存的那些巨鲸惊得向四方游去。巨妖见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不一会儿,在海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涡流。瞬间将那十余条巨鲸给给困在原地,任凭它们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再往前游走半步。僵持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那群巨鲸终究无法抵挡这巨妖的劲道,渐渐开始向涡流的中心滑去。 猛然见,就看涡流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北辰、七郎与阿梓定睛一看——竟然是这巨妖的一张血盆大口。而与普通的蛇妖不同,这妖物除了一对巨大无比的门齿之外,口中密密麻麻如同棘刺一般尽是利齿。十余条巨鲸一个个先后掉入了巨妖的口中,原本已然尽是白浪的海面霎时间变成了赤红。眼看最后一头巨鲸掉了进去,那巨妖一合嘴,身子从海水之下腾跃而起,向着天空喷出一道血红的激流。自喉咙以下的身子鼓鼓囊囊,而它自己则在海面之上悠闲地吐着信子,不住地向着四周张望,似乎还在找寻可以捕杀的猎物一般。目光扫到三人的方向之时,虽然只是幻象可阿梓与七郎依旧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片刻的工夫,眼看再也没有猎物靠近,那巨妖便缓缓潜入水中,海面之上除了依旧有些红色的浪花竟然再也没有一丝肉渣。 正在三人面面相觑之时,西面刮来一阵劲风,龙羿飘然而至,正好站在阿梓身旁。阿梓只觉得心都到了嗓子眼,痴痴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尽管知道只是幻象,七郎还是拉住了她,笑道:“姐姐还是不要打扰龙君了。” 阿梓知道弟弟话里略含调侃,颇是有些不悦,嘟囔了一句道:“希望我的好弟弟今后不会如姐姐一般,爱上一个镜中花水中月才好。” 七郎笑道:“姐姐说笑了,弟弟岂是那种多情之人。况且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姐姐更为绝代的佳人让弟弟动心么?” 阿梓听闻七郎的赞美脸上不禁绽放了一丝笑容,北辰听了在一旁接口道:“七郎可不要赌这个誓。” 七郎回头看了看北辰,只见剑灵只是微笑地看着海心,一时间也无从接口。转过身子再看龙羿,只见他手搭凉棚向着远方眺望,口中喃喃自语道:“就是这里了么?不知这妖孽究竟在何处。”看了半天,未见动静,“还是去前方探查一下吧!”说罢他一跃而起,向海心而去。 可是在海面之上转悠了许久依旧不见动静,无奈之下龙羿只得又一次回到了三人立身之所,找了一棵大树便在下面瞑目趺坐稍作歇息,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是满天繁星。阿梓悄悄来到他身边,见龙羿手中握着纤云与秀玉所赠送的那个香囊,可依旧背靠树干酣然入睡,想来是连续征战身子已然有了一些疲惫,自己无能为力,只得静静地坐在他身旁。 如此等了三天,巨妖始终不见动静。七郎道:“难道是三天前那巨妖饱餐了一顿之后便又去海底蛰伏了么?” 北辰点点头:“想来是如此,一口气连续吞下十来头巨鲸,难道这妖物还不觉得饱腹么?” 正说着,就看龙羿已然站起了身子。来到崖边,突然双眼直直地看着海心,似乎发现了什么。三人顺着他的眼光而去,只见不远处不知从何时出现了小岛,七郎用手点指:“姐姐,那边之前有这个岛么?” 阿梓这些天的心思就是好好陪伴龙羿,故而哪里记得海中心是否有岛屿,支支吾吾道:“这……或许有吧……” 北辰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我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小岛。不过前几天那个方向雾气颇是有些浓重,或许是我们没有注意到吧!” 七郎点点头:“看,龙君已然向着小岛而去,就让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说罢三人相随而去。 来到岛上发觉这似乎是一块巨大的礁石。龙羿站在上头向着四周看去,海面平得如同镜面一般。等了半天,依旧毫无所获。他稍稍觉得有些无趣,便准备坐下歇息一会儿。可刚坐下,突然间就觉得小岛微微有些震颤,继而周遭的海水也开始了波动。众人低头一看,却见那小岛的四周缓缓伸出了四跟柱子,再定睛一看,原来这小岛竟是一只巨大的海龟。 龙羿将神弓背回身后无奈地笑了笑,喃喃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话音刚落,这海龟突然开始拼命地游动起来,速度之快颇是出人意料。龙羿一个不留神,仰天就是一跤,双手撑起身子,无意间向海里一瞥,只见原本澄澈的海水突然间变得一片漆黑。三人见状也觉得有些诧异,猛然间,漆黑中歘然显出一对绿莹莹的巨球,透出冷森森的寒光。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对蛇眼。 “难道是那巨妖!”七郎话音刚落就看海龟的周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涡流,那海龟拼命地向着外头滑动,可是就如同那十余条巨鲸一般,终究只是徒劳。僵持了一盏茶的工夫那巨龟已然精疲力竭,力道一泄身子便随着涡流的方向向涡心滑去。龙羿心知不妙一个腾跃飞到空中,再一看,下方则是一张巨口,足足有几十丈之大,海龟在里头打了几个转便不知所踪。 龙羿从背后取出神弓,御气成箭,瞄准巨口方向正准备发射,冷不防一道巨浪向着云霄直冲而上。他一个躲避不及,正好打在自己的左腕,痛得口中“哎呦”了一声,神弓也险些脱手。紧跟着就看那张巨口从海面之下涌起,掀起一阵狂浪,继而向着自己直扑而来。龙羿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整个身子被那巨妖给生吞了下去。在一旁的阿梓几乎就要吓得晕厥过去,口中不住地呼唤着龙羿的名字,然而蛇肚之中的情况昆仑神镜却是无法呈现。 再说龙羿来到那巨蛇的口中,只觉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自己的身子浸在水中向前方滑去,扑面而来阵阵恶臭熏得自己头晕目眩。漂了一会儿,突然间就觉得脚下碰到了一个硬物,一使劲身子便不再随波而去。正在思索对策无意间想起了临别时祝融所赠的那对燧石。立刻从怀中掏出后轻轻一磕,霎时间石块上腾起一道火焰,周遭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他低头一看,自己所落脚的地方颇是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适才那头巨龟的残骸,肉身已然被腐蚀殆尽,这龟壳也已经是千疮百孔残破不堪。刚想挪动一下身子,冷不防“喀嚓”一声,脚下的龟壳硬生生地被踏成了两半,左腿所站的那一半依旧牢牢定在原地,而右腿所立的那一半则向着深处滑去,在龟壳的下头则是令人作呕的黏液散发着阵阵恶臭。 “好可怕的毒液啊!竟然在这一会儿的工夫将如此巨大的海龟给腐蚀成这般模样!”龙羿想到此处心里不禁有些微微发毛,“万幸我没有与这海龟一道被吞下去,否则恐怕此刻我的身子就与它一般模样了!” 想着,龙羿定了定神,在左脚所立的那半块龟壳上站稳了身子——所幸这海龟颇是巨大,半边龟壳也足以能将他容下——举起燧石向着上头看去,只见上方密密麻麻排列着这妖魔的骨骼。“上去看看!”他冲自己说道,说罢一个腾跃直奔上方,眼看就要挨近,龙羿从腰间抽出短刀向其中一根骨头狠命砍去。只听铿然一声,火星四射,骨头被砍出了一个缺口,可龙羿的虎口也被震得有些隐隐作痛。 77.第77章 :诱敌之计 “好结实的骨骼!”龙羿暗想,他左手举起那块燧石,心里也着实吃了一惊,“这骨头也太粗了吧!简直与那百兽林的巨木不相上下!”可这时他的手里也没有了多余的兵刃,于是只得照准了那个缺口又猛劈了十余下,就听“喀喇”一声,好容易砍下一截粗大无比的骨骼。 “歇会儿!”龙羿举起燧石照了照,隔着骨骼的空缺前头隐约可以瞧见那巨妖赤红的肌肉。他用刀尖轻轻一划,立刻便留下了一道创口,腥臭的血液慢慢地渗了出来,那巨蛇似乎也有所感觉,身子略略扭动了一番。 “看来这妖物的肉身也并非牢不可破。”龙羿暗想,想着就准备继续用刀去割,可一转念却发觉这样颇是欠妥:若是被喷涌的血液溅射一身那将是一件无比令人作呕的事情。正在犹豫,一低头瞧见了手中尚在燃烧的燧石,不禁微微一笑:“祝融大哥说这对石头打出的火焰普通的兵刃也承受不住,我倒要看看这妖物的血肉比那兵刃如何!” 想罢“啪啪啪”又打了几下燧石,霎时间腾起一股三尺高的橙色烈焰。龙羿将两块燧石夹在刀尖,一手抓住骨骼的断处,一手将火焰放到了创口之下。不一会儿,便闻到了一股焦臭的气味。那巨兽果然疼痛难忍,身子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龙羿左手死死地抓住那骨骼的短处,右手依旧努力将火焰送到巨兽的创口之下。 却说外头的北辰、阿梓与七郎见那巨蛇吞了龙羿,正是心急如焚。突然间见那巨蛇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北辰似乎明白了什么,微笑道:“看来这是龙羿大人的杰作。” 阿梓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转头问道:“北辰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北辰笑道:“那天这巨妖生吞十余条巨鲸你可曾见它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么?” 阿梓听了颇是有些将信将疑。不一会儿就看那巨蛇突然间张开大嘴猛地扎进海里,继而身子周围的海水开始了剧烈的旋转。北辰道:“看来他是准备用这海水淹死龙君。且看龙君如何应对吧!” 再说龙羿在巨蛇身子里与它僵持了一会儿,突然间就觉得脑袋上头传来一团浑沌的光亮,继而是一阵巨响。抬头一看,只见一股滔天的巨浪冲着自己的方向奔涌而来。龙羿深恐这激流会坏了燧石,急忙将其吹灭,不过此时那燧石灼热无比,断然是无法放入怀中,而那刀身也因为燧石的炙烤而变得炽热非常,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嘴死死咬住刀柄,继而双手牢牢抓住骨骼的断处,身子紧紧地贴在了那巨蛇的内腔壁上,所幸这会儿那片血肉已然被烧焦,再也没有腥臭的血液从里头渗出。 他刚定住身子那股巨浪便已然到了近前,冲刷的劲道几乎就要将龙羿裹挟而下。突然就听“喀嚓”一声,龙羿就觉得身子猛然下坠数丈,继而则是在激流中上下漂浮。抬头一看,竟然那股巨浪的劲道已然将自己适才死死抓住的断骨之处给掰折,那段骨头连着这巨蛇的脊椎,这一下结结实实被龙羿给撤出了五六丈之多,上面沾染着巨蛇腥臭的血液沿着竖直的断骨渐渐向龙羿左手滚落。龙羿见状急忙一个腾跃,照着断骨的另一端跳去。刚站定身子又将燧石给点燃,照着那一整片血肉开始灼烧。 巨蛇疼得在海里上下翻腾,掀起滔天的巨浪。龙羿在它的身子里几次几乎就要被颠了下来,突然他看到眼前照来一丝光亮,定睛一看原来是这妖物的皮肤已然被烈焰给烧穿。于是收起燧石,举起短刀望着光亮处一跃而起。就听“波”的一声,龙羿从那巨妖的后背破洞而出。阿梓第一个看到,一时间高兴的手舞足蹈。北辰笑道:“这才无愧战神之名!” 龙羿腾在半空,这才有机会仔细地端详海中的这条巨蛇。就看这巨妖压根无法推测它的大小,仅仅露出海面的部分足足有五百丈之巨,周身上下尽是黑鳞,昂首吐信,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龙羿。身子已然微微盘起显然是在寻觅突然袭击的良机。龙羿稳了稳心神,从背后取下神弓,张弓搭箭向其双眼连射数下。不料那巨蛇并不躲闪,只是把双眼闭上,箭羽落在眼睑之上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这一下不单是龙羿,连北辰也颇是觉得不可思议,回头对七郎与阿梓道:“这眼眸乃是天下生灵最为重要却也是最为脆弱的地方。纵使是眼睑也从没听说可以抵挡强力的攻击,这妖物当真可怕。若是如此,真不知他的命门究竟在何处!” 七郎也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确是闻所未闻之事。且看龙君如何应付。” 再看那巨蛇,见龙羿攻势稍缓,睁开双眼照准他的方位张开巨口猛扑过来。龙羿微微一笑:“岂会再让你得逞!”说罢仗着足下烛龙翼鳞的劲道在空中闪展腾挪。那巨蛇终究身子过于笨重,全然无法跟上龙羿的步伐,一连十来下皆无功而返,一时间累得气喘吁吁。 龙羿等的就是这一刻,说时迟那时快,就看他从腰间抽出短刀双腿一蹬如同一枚箭羽一般向着巨蛇的嘴巴直冲而去。巨蛇以为他要攻击自己的眼睛,急忙向后一躲,岂料他完全错估了龙羿的目标。就看他在半空中身子略略一偏转,向着那巨蛇的信子飞去,到了近前手起刀落将那上下翻飞的血红信子整整砍下一大块,剩下的一半则在那里伶仃将断。 巨蛇一声哀鸣,身子直直倒落海中。伴随着一阵滔天的巨浪阿梓与七郎击掌相庆。北辰笑道:“别急,还早着呢。” 话音刚落,就看那巨蛇已然再次张口自海中跃出,龙羿左躲右闪,哈哈大笑道:“还有别的招数么!同样的伎俩可没新鲜感。”正说着,就听身背后传来一声巨物出水的声响,刚要回头那巨蛇的口中又喷出一股浑浊的激流。龙羿急忙向旁边躲闪。可猛然间他就觉得身背后寒风习习,一回头,只见一条巨大的尾巴从天而降。顿时明白原来适才只是这巨蛇的佯攻,可再要闪避却已然来不及。就听“砰”的一声闷响,龙羿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向前弹射而去。朦胧中,只见前方正是巨蛇的血盆大口,那条伶仃将断的信子垂在一旁,阵阵恶臭再次扑面而来。他一时间手脚无力,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七郎和北辰也已惊得目瞪口呆,耳旁不时传来阿梓恐惧的叫声。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间自远处传来一声鸟鸣,继而一道绿光自巨蛇口边掠过。三人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青色大鸟背着龙羿向海边山崖飞驰而去。 “这难道就是青鸾?”阿梓问道。 “青鸾?好耳熟的名字。”七郎颇是沉思了一会儿。 “嗯,是青鸾。”北辰道,“这青鸾乃是凤凰的孩子。据说这凤凰每一百年产一枚卵,每个卵又须得经过一百年的光景才能孵化。凤凰依照东、南、西、北、中的顺序每隔百年生产一次。” 说着北辰从东方开始依次点指:“东方青鸟名唤‘青鸾’;南方火鸟名唤‘朱雀’;西方雷鸟名唤‘鸑鷟’,北方白鸟名唤‘鸿鹄’,中土金鸟名唤‘鹓鶵’,统称‘凤凰五雏’。当年我灵体初成之时游走四方,曾经也到过东海有幸得见一面,故而认得。” 七郎忽然一拍脑袋道:“嗯?对啊!之前不是说起那个大鱼‘鲲’曾经重创过朱雀和鸑鷟,原来他们都是凤凰的孩子。难怪那烛龙会亲自出马。” 北辰道:“不知这青鸾何以出现在此?我们过去瞧瞧。” 说罢三人来到了近前。只见龙羿此刻费力地睁开双眼,隔了好一会儿才颇是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哪里?” 就听青鸾答道:“龙君勿忧,这里不是那巨蛇的肚腹。” 龙羿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点了点头,勉强支起身子冲着青鸾一抱拳:“是尊驾救了我么?多谢,但不知尊驾该如何称呼?” “在下乃是凤凰之子,名唤‘青鸾’。” “原来是东方青鸟,龙羿这里有礼了!”说罢欲起身施礼。 青鸾急忙展翅道:“龙君不必多礼,剿灭封豨的恩德我们还未言谢,却又劳你前来征伐修蛇,该道谢的应该是我们才是。” 龙羿苦笑道:“剿灭封豨有赖麒麟尊者的帮助,不是他恐怕我也是凶多吉少。而这修蛇,至今未有寸功,还着了它的道,若不是尊驾相救恐怕我此刻已然葬身这修蛇的肚腹。龙羿当真羞愧不已!尊驾且稍待,让我再去与它交战!” 青鸾急忙拦阻道:“龙君且慢!你不知此妖命门恐怕只会枉费气力。” 龙羿闻言眼前一亮,急忙道:“莫非尊驾知道?还请相告!” 青鸾道:“这巨蛇身长足有千丈,全身鳞甲刀剑难伤,虽说我二弟的烈焰可以灼烧,只是这妖物有着大海作为掩护二弟却也是力不从心。在平日里这修蛇对敌之时只会将一半的躯体露出水面,而在这水面之下肚腹位置,有一处并无鳞甲覆盖,如果可以从那里进入它的肚腹,再以烈火焚烧它的脏腑,则必能剿灭这条巨蛇!” 龙羿皱了皱眉:“既然是在肚腹中,为何不从口中进入?” 青鸾笑道:“龙君有所不知。这巨蛇头下几十丈的地方有一个肉囊,大概有十丈多长,里头满是毒液,被它生吞的那些庞然大物先是会被它口中的利齿切碎身子,纵使能侥幸活命也已然被割得千疮百孔。而到了那个肉囊附近,便会被其中的酸腐毒液彻底消融。故而若是要想从那里经过,恐怕就是铜头铁臂也会化作一滩脓水。况且这肉囊坚韧无比,虽然并非刀枪不入,但也是难以伤及的部位。所以当下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它的肚子钻进去。” 龙羿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适才这妖物将我吞入之前曾经吞下一头巨龟。我到了里头见到那龟壳已然残败脆弱不堪,浸泡在一滩令人作呕的黏液中,莫非那里就是尊驾所说的肉囊么?” 青鸾点点头道:“再往下去应当就是肉囊了,恐怕当时若非这只巨龟龙君的身子已然浸泡在那堆毒液之中了。”龙羿听了不禁吐了吐舌头,青鸾接着道,“这东海的巨龟我也是有所了解的。它的龟壳绝非普通的毒液可以腐蚀,能被消融得如此彻底则只有可能是那里。” “如此说来当真令我有些后怕,当时若是再往下一些我就要与那巨龟一个下场了!” “龙君自有天佑,剿灭这巨蛇非你不可,岂会如此轻易送命!” 龙羿颇是有些羞怯地笑了笑:“承蒙尊驾抬爱,可是在下并不善水战,要如何才能从水下钻入呢?” “不妨事。”青鸾扇了扇翅膀,“我既然将这妖畜的命门告诉龙君便是有把握剿灭它。待会儿我会前去引它来追我,待它腾跃而起时,你便可从空中突入。不过这巨蛇狡诈异常,倘若一击不中,恐怕再难有第二次机会。望龙君千万不要失手!” “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说罢,只见青鸾振翅而起,向着修蛇的方向疾飞而去。 却说那修蛇满以为自己这一招声东击西已然奏效,张开大嘴就等龙羿掉入自己的肚腹中。岂料眼前绿光一道,竟然被青鸾硬生生从嘴边抢走了饵食,不由恼怒异常。它原本想要追赶,可自己的身法远不如青鸾迅捷,加之信子断口的痛楚又阵阵来袭,只得遥望远处山巅的青鸾与龙羿,暂且盘踞在原处思量对策。 正在它盘算如何进行下一步攻击之时,却见那青鸾竟然折返而来,不由得心花怒放,暗暗吸了一口海水,只待青鸾进入自己的射程。眼看青鸾飞至自己百丈开外,修蛇正准备喷射水柱。不料那青鸾突然收起翅膀急坠直下,向着海面俯冲而去,眼看相去海面已然不足一丈,只见这青鸾双翅急展,身子几乎贴着海面向着修蛇的肚腹飞驰而去,海面之上顿时留下一道长长的浪花。 修蛇全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一招,喷尽了腹中的海水也难以沾到青鸾的一根羽毛,无奈之下只得张口去咬。青鸾在它身下左右疾驰,直绕得修蛇晕头转向,再看那对绿莹莹的眼眸渐渐变成了赤红。北辰点了点头:“这修蛇已被激怒,青鸾的诱敌之计已然奏效,接下去就看龙君的了!” 78.第78章 :望日龙啸 北辰刚说完,只见青鸾故意卖了个破绽,稍稍放缓了速度。修蛇的利齿自它左翅掠过,扯下了十余枚青羽。青鸾故意喝道:“好厉害的妖孽!” 说罢双翅一扇扶摇直上向着云霄而去。修蛇见状岂能放过,就看它身子一曲,继而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巨响整个身体腾跃而起。七郎不禁大吃一惊:“好可怕的速度!”就看那修蛇的血盆大口距离青鸾越来越近,若不是它的信子被龙羿几乎斩断,此刻只需要长舌一吐就可将青鸾卷入口中。而那青鸾的速度也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眼看就要被修蛇追上,三人的心霎时间都提到了嗓子眼。 再看龙羿,死死盯着巨蛇的肚腹,皆有黑鳞覆盖,突然眼前一亮,果然出现一块白斑,定睛观瞧,正如青鸾所言。此刻修蛇的嘴巴几乎就要咬到青鸾的尾翼,当真是千钧一发。只见龙羿扯下神弓望天抛出,接着一跃而起,双手紧紧拉住弓身,双脚奋力向后踏去。 七郎不解道:“龙君这是要干什么?” 北辰答道:“以身为箭。” 就看龙羿躯体尽展,神弓已然如同满月之势。就听弓弦声响继而一阵呼啸自半空而下,龙羿的身子化作一道金光向着修蛇的肚腹疾射而去,这一下当真不亚于惊雷撼地,紫电破空。众人只觉金光一闪,龙羿已然没了踪影。再看那修蛇突然在空中一阵抽搐,身子渐渐放缓了下来。紧跟着五百多丈的身躯自半空急坠而下,激起百丈巨浪。青鸾此刻也似乎耗尽了全部的气力,展开翅膀任由微风承载着自己的身体在半空飘飘荡荡。三人定睛一看,它的尾部已然狼藉一片,这才明白适才究竟有多么凶险。 却说龙羿入得修蛇体内,只觉此处和适才所呆的地方迥然不同。往下没几步,就听见那巨蛇的心脏正在砰然跳动。龙羿从怀中取出燧石,狠狠地敲击了几下,霎时间一股纯青的烈焰腾空而起。龙羿环顾了四周冷冷一笑:“且看我给你来个‘五内俱焚’!” 说罢对着烈焰猛吹一口气,霎时间,一团青焰裹住了修蛇的心脏。紧跟他将燧石夹在刀身,举起短刀左右狂舞,刀锋过处鲜血横飞补之以烈焰炙烤焦臭逼人,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将那五脏六腑毁得千疮百孔。这修蛇直痛得上下翻腾,方圆百里的海面顿时巨浪滔天。 三人和青鸾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巨浪之中龙羿腾跃而起,手中攥着还在熊熊燃烧的心脏,而此刻海面之上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青鸾见状一声清叱,约有一顿饭的工夫,自南方飞来一只火鸟,自西方飞来一只紫鸟,正是朱雀与鸑鷟。 二鸟来到青鸾跟前道:“哥哥召唤我们前来莫非那修蛇已然被龙君剿灭了么?” 青鸾回头看了看龙羿,龙羿点点头将还在燃烧的心脏扔在地上:“龙羿已然将这妖孽的心脏取出。” 朱雀和鸑鷟对视一眼,皆露出愉悦的神色。青鸾道:“龙君可是将这妖物的脏腑尽数烧毁了么?”龙羿摇了摇头道:“尽数倒是说不上,不过我想也八九不离十了。” 青鸾闻言不禁一跺脚道:“唉!是我的过失,没有提醒龙君一件要事!” 龙羿道:“莫非这妖孽没了心脏还能存活么?” 青鸾摇了摇头:“不是还能存活,只是我忘了告诉龙君千万要将它的肉囊烧毁,否则这东西若是掉入了海中恐怕方圆千里海域的生灵将会灭绝!” 龙羿惊道:“既然如此,三位且在这里稍待片刻!”说罢返身就要回去,青鸾翅膀一摆道:“无妨!这件小事何须劳动龙君大驾!此乃我的过失,故而这回就交给我们兄弟即可!” 说罢,三鸟振翅而起,在海面之上盘旋了三圈,口中鸣叫连连。不一会儿就看海面上渐渐浮起了那修蛇的尸身,众人定睛往海面之下观看,只见乃是百余条巨鲸硬生生将这尸首从海里驮了出来。鸑鷟双翅急扇,就见一团雷电从翼下飞出,照准修蛇肚腹处被龙羿捅破的窟窿而去,就听“轰”的一声,原本已然被龙羿打开的缺口被硬生生炸开了十余倍,露出了一个青色的圆鼓鼓的事物,想来就是那肉囊。 青鸾一个俯冲,用双爪小心翼翼地将肉囊拉出了一角,朱雀翼下生风,顷刻间一团青焰将那肉囊包裹其中。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只见那肉囊已然化作了一团焦炭。继而三鸟在半空中又鸣叫了几声,那百余头巨鲸齐刷刷地排列在了一起,向着悬崖的方向发出了阵阵叫声,继而同时从脑后喷出百道水柱,仿佛是在感谢龙羿的恩德。龙羿见状站在崖边冲着海面深施一礼,百余头巨鲸这才潜入水中悄然而去。海面之上泛起了阵阵白沫,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青鸾带着朱雀与鸑鷟来到山巅,向着龙羿再三叩谢。 鸑鷟道:“龙君可否将这妖物的心脏赐予我们兄弟?” 龙羿看了一眼几乎化作焦炭的修蛇心脏道:“有何不可?只是不知要来何用?” 鸑鷟恨恨道:“前次这妖孽作乱,二哥被它的激流所伤,我急着为他报仇,不料反而被他的毒牙所咬。所幸我等体内皆含烛龙血脉,多少可以抵御毒素,如今虽然伤势已然痊愈不过痛楚犹在,故而需要这妖孽的心脏做药引,则可尽除伤痛。” 龙羿道:“可是这心脏已然化作了焦炭。” “无妨。”鸑鷟挥了挥翅膀,“原本这药引便是需要将这妖孽的心脏以真火炼烧。如今虽然化作了焦炭只不过是将外部的血肉尽数烧尽,这里头的真元可是丝毫未受损伤。” 龙羿闻言弯腰拾起焦炭用手指轻轻一搓,果然周遭的黑色随指而落,里面出现了一个如同鸡蛋般大小赤红的丹丸,不禁笑道:“这修蛇的身体如此巨大,不料这真元竟如同鸡卵一般小。” 鸑鷟笑道:“龙君有所不知,这修蛇的修为尽数都在它的那个肉囊之中,不过那东西剧毒无比,我等无福消受,只得将其焚毁。唯有心脏的这一块并未受到毒素沾染故而用于入药则可保无恙。”龙羿点了点头便将那颗真元交到了鸑鷟翅膀之上。 青鸾道:“有赖龙君神威,除此东海大患。不知下一步龙君当何往?” 龙羿笑道:“前些天刚在百兽林大战封豨,今天又来到这里与那修蛇鏖战,如今我已然颇觉劳累。故而我想在这里稍稍歇息片刻再回昆仑复命。” “既然如此,我们兄弟也就告辞了。这里还有一份小小的心意望龙君笑纳!”说罢冲着朱雀、鸑鷟一使眼色,三鸟各自从自己的胸前叼下一根羽毛,交到龙羿手中。青鸾道:“这枚三枚羽毛还请龙君收着。我们凤凰的子女虽然不成器,不过骨子里终究流着烛龙大人的血脉。我青鸾生于东方,尽得风灵之精华。你将这枚青羽贴身携带,则可不惧妖魔的恶风。这枚红色羽毛的乃是二弟朱雀的火羽,佩戴在身上则可不惧烈火烧身;这枚紫色的乃是三弟鸑鷟的雷羽,佩戴在身上则可不惧惊雷。望它们对龙君日后多少有些帮助。” “多谢三位厚赠!”说罢他将三枚羽毛收入怀中,青鸾、朱雀与鸑鷟这才振翅而去。 龙羿找了一棵大树,盘腿坐下。不料刚一着地便觉得全身的筋骨一阵阵的酸麻,顿时无力地靠在树干上沉沉睡去,阿梓则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就这样约莫睡了两三个时辰,待他醒来之时已然皓月当空,东海之上银辉遍撒,一派安宁祥和的气氛。龙羿扶着树干支起身子,使劲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四肢百骸已然舒畅无比,于是背起神弓准备回昆仑复命。 不料刚跃入云端,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继而一声长啸响彻天际。七郎和阿梓不禁一惊,异口同声道:“啸月!” 北辰闻言也警觉地往声响的方向看去。就看皓月之下一个漆黑的妖灵浮在半空,双手成刃,寒光凛凛。再看脚下一群野象正在四散惊逃。啸月双手在半空中画出两个半圆,继而两道光圈合在一处向着野象的方向而去。一瞬间,就看那道光圈已有方圆几十丈之巨,将所有的野象尽数围在中央。啸月在半空中再一挥手,那个巨大的光圈霎时间分化成百余个小圈,旋转着向野象的脖子飞去。三人就看到几百道光影在皓月之下闪烁了片刻,那百余头大象的脑袋便齐刷刷被切了下来。 啸月嘿嘿一笑,伸出双掌掌心向外,野象胸腔中的鲜血便喷涌而出向着他的方向汇聚而去。七郎道:“这便是那啸月捕杀生灵时的伎俩。先砍下它们的脑袋然后吸食他们的血液来弥补他先天的缺陷。” 北辰点点头:“这妖灵的修为着实了得,虽然灵体不全,可是有了那蚩尤的鲜血这实力已然不容小觑。东海野象虽然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妖灵,可是一击之下便可干净利落地切下百余颗头颅,我北辰恐怕也是做不到啊!” 七郎原本以为北辰会对此不屑一顾,不料却听到他如此的话语一时间心中对于下一次的决战颇是没底,看着北辰默不作声。北辰看着七郎的双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你是担心我打不赢这妖物是么?”七郎自觉不便作答,北辰笑了笑,“你所说的那个命门究竟在何处?” 七郎刚想指给北辰看,突然间三人就看到一束金光自云端向着啸月的方向疾射而至。啸月一个侧身让过金光,伸出二指轻轻一接,定睛观瞧,原来是一根真气凝成的箭羽。于是高声道:“云中之人何不现身一见!为何在那里躲躲藏藏!” 就听龙羿应道:“你是何方妖孽,为何滥杀无辜!” 啸月闻听哈哈大笑:“妖孽?好一个妖孽!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竟然敢这样称呼本座!” 话音刚落,就看龙羿自云端一跃而下,腾在半空中与啸月对面而立,拱手道:“我乃伏羲尊主手下,名唤龙羿。” 啸月闻言颇是露出不屑的神情:“龙羿?本座我在昆仑呆了那么久,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你这么一号角色。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再不说实话休怪我无情!”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妖畜!”七郎撇了撇嘴,“这家伙前八百年在蚩尤的佩刀之中,待的灵体成型恐怕一直就是流落在这荒郊野外,还腆着脸说在昆仑呆了那么久。就不知道龙羿大人是否会轻信。” 果然就听龙羿嘴里喃喃道:“在昆仑呆了很久么?我虽然这千万年是一块神玉,可是对于周遭的风声也能听闻个十之八九。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昆仑山上还有他这样的角色。何况这妖孽杀气腾腾,我昆仑之上又岂能容得了他?”说罢微微一笑戟指道,“恐怕往脸上贴金的应该是你吧!我在昆仑也很久了,为啥也从没看到过你这么一号呢?” 北辰听了面露喜色,七郎瞟了他一眼,偷笑道:“你是希望他俩一战吧!好借此看看那啸月的破绽所在。”北辰笑而不答。 再看啸月则已勃然变色,显然是被龙羿说中了心事,怒冲冲道:“看来有人要逼我大开杀戒啊!甚好甚好!敢和我啸月这么说话想必是有点能耐,待我把你脑袋切了,血吸干了,对我也是大有裨益。”说罢,晃双刃向龙羿疾驰而来。 却说这龙羿自下得昆仑,虽然至今经历了两场大战,可一来所面对的皆是身形巨大的妖物,无法与之酣畅一战,再者每次都是依靠旁人的帮助才取得最终的胜利,所以他的心里始终觉得不是那么畅快。今天看到啸月心中就是一喜,暗想:“看他的举止倒是可以与之一战!且不论他究竟是否来自昆仑,先让我好好的活动一下筋骨也未尝不可!”想罢从腰间抽出短刀摆出迎敌的架势朗声喝道,“妖孽,你的名字叫啸月么?好!来得正好!” 79.第79章 :流星逐月 只听铿然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就见那啸月右刃与短刀相接。龙羿只觉虎口一阵酸麻,心中就是一惊,暗道:“这妖孽的力量竟然如此惊人,只使出七成力道险些托大,看来真得小心应付!” 正在琢磨中,那啸月的左刃已然横扫而至,龙羿眼看一时间无法抵挡不由灵机一动,手上劲力一松,身子借着啸月力量从半空急坠而下。啸月原本是志在必得,压根没有想到龙羿竟然会使出这样一个全然不成体统的招式,一时间收刀不及,“喀”的一声左右锋刃狠狠的相磕了一下,直震得自己双臂酸麻。 龙羿站在地上高声笑道:“你可真会自相残杀啊!” 啸月闻言不由得怒火中烧,双臂又在空中划出两道半圆,向着龙羿飞旋而至。龙羿冷冷一笑,从身背后取下神弓,弯弓搭箭,霎时间弓弦之上出现了一束粗大无比的金光。眼看啸月的两道光影来到近前,瞬间化作了百千把利刃,龙羿喊一声“着”,那金光也在离弦的一瞬间分化成了百千支箭羽,冲着啸月的寒光散射而去。夜空中犹如道道流星划过天际,继而碰撞出点点星光,铿然之声在旷野中回荡不息。啸月见自己的拿手绝技竟然被这样击破心中也不觉暗暗惊惶。 却说这啸月由于乃是蚩尤的佩刀魔灵所化,所以他的刀法可以说与蚩尤一脉相承。不过由于蚩尤称雄于世的乃是他无比的神力,至于刀法造诣却只能说是平平而已。于是啸月也就如同他的主人一样。 不过虽然说啸月的力量也十分强大,但是相较蚩尤却远远逊色,故而他多多少少需要用更为精湛的刀法来弥补这一不足。在这许多年中的嗜血屠杀之中,他除了在渐渐弥补心脉上的缺陷也在不断地修炼他的刀法。故而到了如今他的刀法的确颇有精进,其中最为得意的招数就是“御气成锋”:挥手间可以轻松削落百丈开外坚硬的山岩。自从练成以来,这一招还未遇敌手,甚至和自己主人面对面之时还着实用这一招让蚩尤惊喜了一把,故而啸月自诩无人可破解此招。 不料想今天龙羿只在交手的一瞬间就已然完全看破了自己的招数,并且依样画葫芦用剑气将自己的招数破得体无完肤,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惶恐。 北辰在一旁问道:“这便是啸月的绝技么?” 七郎道:“不错,这是他最惯用的伎俩,只不过我和四姐没有龙君的神弓,更无法在一瞬间施展出如此多的箭气,面对这招只能依靠躲闪来应对。不瞒尊者,我还在这一招之下负过伤。” 北辰双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若非今日偶见,下月与他交手恐怕临阵真难找寻应对之法。龙君的临战应变能力当真是我等所无法企及的,无愧这‘战神’的封号!” “恐怕这就是天意吧!让我们在决战前可以仔细地观察那啸月的破绽。尊者你来看!”说着七郎伸手点指,“大人可看到那妖孽的胸口似乎透过一束月光么?” 北辰定睛一看果然如七郎所言,不禁点了点头:“果然如同伏羲大人所说的那样,他胸口的那个残缺应当就是被刑天巨斧砍去的那个残片。而他此时的心脉还远未大成,故而更是经不得任何阳气的干扰,是以只能在这望日之夜出没。” 七郎道:“若是尊者可以以剑气洞穿那里则这魔灵当是必死无疑!” 北辰“嗯”了一声便不再答话。两人说话间,龙羿与啸月又拆了十来招,龙羿始终以箭气在远处与啸月牵制,并不与他近身厮杀,故而那啸月始终无法占到一丝便宜,不禁越发焦躁起来。 终于,就听啸月怒吼一声道:“小子,有本事和我堂堂正正地较量一下刀法么!” 七郎听了不屑道:“远攻不行便想近战,如意算盘打得真好。你以为龙君是傻子么!”可不料就看龙羿闻言立刻将神弓背在后头,微笑道:“有何不敢,请!” 啸月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阿梓见了急得直跺脚:“龙君糊涂!为何要答应这妖孽呢!一箭射他胸口不就了结了么。” 只见龙羿从腰间抽出短刀猱身而上,与啸月短兵相接战在一处。这龙羿虽然并无刀法师承,不过他乃是远古神玉之身,通灵无比,更是得到灵草园中的灵草万年滋养,故而这天赋恐怕已是亘古无双。经历两场激战,对于实战身法要诀已经颇有心得,适才在山巅之上沉沉睡去,不觉在梦中将这些天所见所感融会贯通了一番,故而此刻与他初下昆仑之时已然不可同日而语。更兼他足踏烛龙翼鳞,闪展腾挪迅如闪电。所以与啸月交手之初,他完全靠身法左右躲闪,纵使以短刀相应,也只是虚晃一枪,故而看似打了二十来招,实则乃是暗暗偷师。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压根没有一丝兵刃相接的声音。 又是二十来招,啸月已经忍无可忍,斥道:“为何不还手!”龙羿此刻对他的刀法已经了然于心,笑道:“我先看看你的底子如何。可惜啊,不过如此!” 啸月暴跳如雷道:“你找死!”吼罢又是几下连击。 龙羿见他盛怒之下还是那些花样,心中便有了十足的把握,笑道:“既然你非要逼我动手,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罢舞动短刀上下飞舞,月光之下如同一道白练一般。 北辰惊叹道:“龙君神武真是亘古未有,竟然临阵偷师,继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北辰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阿梓闻言双眼充满了崇敬之情。 又打了二十招,龙羿已然渐渐占据了上风,啸月越发惊恐,一个不留神,左肩被龙羿刀锋划过,霎时间擦出一道火光。龙羿笑道:“原来是个铁疙瘩,难怪那么猖狂。方才我若使出十成的气力,你觉得这条胳膊还能保住么?别打了别打了,你不是我对手。” 啸月闻言低低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小子别得意!刚才本座只是陪你玩玩。” 龙羿收起短刀,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一笑道:“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也很想好好地活动一下筋骨!” 啸月又“哼”了一声道:“找死!”说罢双掌合十,双目微瞑。 龙羿笑道:“怎么?要祷祝?快别快别,折煞我了。” 话音刚落,只见啸月背后巨刃隐现,月光映照之下分外阴森。 “原来你是刀灵。”龙羿戟指喝道,“快说,你的主人是谁!” 啸月冷冷一笑:“问我的主人是谁?那就先来问问它!”说罢右手一挥,刃随身动就看那把巨刃自半空中猛劈而下。 龙羿从从容容地将短刀收入腰间,北辰等三人就是一惊。再看他双眼死死盯住啸月的巨刃,眼看刀锋已至,突然间双掌并举,“啪”的一声,硬生生将巨刃夹在双掌之中。一旁只看得七郎与阿梓瞠目结舌。他们不知道龙羿的力量虽然比不上蚩尤可与这啸月却是在伯仲之间。啸月见龙羿托住了自己的巨刃心中已经惊骇到了极点,毕竟这招可谓是他最后的绝技,纵使是万年的妖魔也可一击毙命。并且原本他的这一招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便是双手可以自如地操纵那把巨刃,所以斩杀之时往往可以令对手措手不及。岂料今天竟然一瞬间被龙羿死死夹住了刀身,已然是进退两难。 相持约有一顿饭的工夫,龙羿无意间眼睛一瞟,见啸月左手低垂,胸前似有一个缺口,不禁嘿嘿一笑,心道:“怪不得这妖孽适才左手的招式总是有所保留,原来他的灵体并不完整。更加要命的,是这不全的部位正好是心脉之所在。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想罢,略略一偏身子,双手突然一松劲,啸月冷不丁往前踉跄几步,龙羿飞起一脚,直踹啸月胸口。啸月的身法原本就不如龙羿来的迅捷,这会儿再要防备已然太迟。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刀魔的身子被踢飞足有百余步,“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右手捂住胸口直喘粗气。 龙羿泰然从背后取下神弓,又故意缓缓地御气成箭,弓如满月,照着啸月的心口瞄了瞄。啸月大惊,急忙将左臂护在身前。龙羿笑道:“当真是不值一提的对手!今天我心情尚佳,不想杀你。快点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今后倘若让我知道你再屠戮生灵,干这些龌龊的勾当,我必取你狗命!”啸月方欲驳斥,只见东方已然渐渐变白,咬牙“哼”了一声后便消失不见。龙羿收起神弓,腾空而去。 “原来这啸月蛰伏千万年不出,原来是害怕龙君的神威啊!”七郎笑了笑,突然他一拍脑袋,连声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记得伏羲大人听闻这啸月之事时,说了一句话‘当年龙君一念之差未能诛杀此妖,如今这昆仑神殿还有何人是他的对手’。当时我本想细问,不过看尊主面露忧色,便也不便多说。后来言及刑天、蚩尤过往,竟将此事给忘记了。” 北辰点点头道:“应当不假,八千多年来,我也是头一遭听闻这妖灵的名号。莫非他的出现与龙君身故的消息有关么?” 七郎道:“听人族祭司长曾说,早在数月前就有过这妖灵的讯息。那时龙君应当还活着,故而以我的推测应当是这妖灵一直以来都十分隐蔽的出没,稍有风吹草动就隐而不见,当他听闻龙君身故的消息后,这妖灵自然就肆无忌惮地重现东海了。” 阿梓叹道:“真不知以龙君这样的身手,竟会是怎样的妖灵可以取他性命。” 北辰道:“我只知道那妖物名叫‘相柳’,具体经过则是一无所知。” 七郎喃喃道:“相柳,真不知是何方神圣。” 说话间,云雾四起,散去后则三人已然回到昆仑神殿。神殿之上伏羲在正中端坐,身后则是站着纤云与秀玉姐妹,蚩尤带着祝融与共工在下垂手侍立。不一会儿的工夫龙羿已然阔步踏入殿门,双姝看到龙羿凯旋脸上不禁露出一阵笑容,可继而立刻恢复了平静。阿梓见双姝的神情颇是有些反常,一时不解其故。 就看龙羿来到伏羲身前深施一礼道:“尊主,龙羿已然将那东海修蛇剿灭,特来复命!” 伏羲微微点了点头,祝融一步来到龙羿跟前将他扶起,哈哈大笑道:“好兄弟,果然有些本领。我可听说那修蛇着实厉害,轻易就将凤凰的两个孩子打成了重伤。你是如何战胜它的?快些说来给哥哥我听听!” 龙羿一抱拳道:“此番多亏了大哥赠送给我的这对燧石,若是没有它们恐怕我也不可能胜得如此轻易。”说罢便将如何剿灭修蛇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番。 祝融听得叫好连连,连声道:“好兄弟!看来哥哥一定要找一个时间和你切磋切磋!” 龙羿笑道:“哥哥如此盛情,龙羿怎能推辞。只是可否容兄弟我稍作歇息,待恢复了元气再和哥哥比试不迟。” 祝融拍手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伏羲道:“龙君既然是昨日剿灭那修蛇,何以直到现在才回来复命呢?” “啊!此事我还正要向尊主禀告。”龙羿道,“昨日我剿灭了那修蛇之后,身子颇是有些乏力,故而靠在崖边的一棵树下稍作歇息。醒来以后已然是皓月当空。突然我听闻那东海平原之上传来一阵咆哮声,循声而去则发现一个妖灵,自称‘啸月’,乃是一个宝刀的魔灵,实力不容小觑。” 伏羲还未答话,就看一旁蚩尤突然转过身子来到龙羿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龙羿不知缘故,连忙一抱拳道:“不知在下那一句话说错了,还望蚩尤大人告知!” 蚩尤面沉似水,冷冷道:“你再说一遍那妖灵的名字!” 80.第80章 :灵童问卜 龙羿听蚩尤话中似乎带着一丝怒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偷偷用眼角瞟了一眼伏羲。就看伏羲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龙羿会意,一抱拳道:“他自称是啸月。” “啸月?哼!”蚩尤依旧面无表情,“既然你回到了这里,莫非那啸月已然丧命在你的手中了么?” 龙羿叹了口气:“这倒不曾,当时我已然将他重创。不过尊主并未让我诛杀这个妖灵,故而我稍作警告后便将他给放了。” 蚩尤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隔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道:“好!很好!”说罢便步出了殿门,也不管祝融与共工莫名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七郎叹道:“唉!我真想知道如果龙君当真杀了那啸月,这蚩尤该是怎样一个表情。” 北辰摇了摇头:“可惜啊!当年龙君一念之仁倒要让我们来收拾这个残局。”正说着,就看祝融与共工也先后告退。纤云与秀玉见蚩尤等三神已然离去这才欢欢喜喜地从伏羲身后跑了下来,来到龙羿身边好一阵嘘寒问暖。适才还英气勃发的龙君此刻却颇是腼腆地像个孩子。 伏羲缓步走到龙羿身旁道:“龙君,日后若是遇到蚩尤还是恭敬些为好,不要过分彰显自己的功绩。” 龙羿虽然对于伏羲的用意还不甚明了,可是尊主的话他自然是言听计从,急忙一抱拳:“龙羿记下了!” “龙君啊!”伏羲微蹙双眉,“我相信你是能明白我的用意的。如今这昆仑之上局势颇为微妙,而你则是这微妙局势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角色,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龙羿遵命!” “好了!”伏羲回头冲着纤云与秀玉道,“此番可以让你们的龙君好好歇息几日了。在下一次召唤之前你们可要好生照顾他。” 纤云、秀玉闻言仿佛得到了一件天大的厚礼,一时激动地无言以对。伏羲微微一笑,转身消失在殿门之外。 其后,龙羿灭凿齿于南沼,破延维于荒山,除九婴于凶水,几千年来,斩万年巨妖近百,千年妖魔凡以千记,终得“战神”之名。北辰三人只看得心醉神迷,早已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崇敬的心情。 这一日,龙羿奉命前往神殿,见到伏羲叩首道:“尊主,今日又有什么妖魔作乱?” 伏羲道:“这妖物名唤‘大风’。” “大风?这名字听着倒挺新鲜。但不知是什么样的妖物?” “这妖物乃是一只白色的巨鸟。双翅扇动可以掀起飓风,几十丈高的巨木也可被轻易地连根拔起。” “哦?如此说来倒是比那封豨劲道要大出许多呢!”——虽然隔了千年,不过龙羿对于他出经战阵所诛杀的那只野猪依然记忆犹新——龙羿,“当真有趣。但不知如今这‘大风’它在什么地方?” 伏羲道:“那大风此时正在中土地带作乱,那地方离东海平原不远,在日光镇的西北。” 龙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我即刻启程!”说罢背起神弓跃出神殿外。云雾散去后,三人已然立身于一片旷野之中,野草颇是茂盛,可却是一派荒凉的景象。 北辰道:“这里就是中土么?” 七郎仔仔细细地左右审视了一番回答道:“不错。这地方东面接着东海平原,西面比邻绿洲平原,乃是一个要冲之地。” “既然如此为何一派荒凉的气息?” “或许便是那大风搞的鬼吧!”七郎回头看了看阿梓,“姐姐,这妖物你听说过么?” 阿梓点了点头:“的确是有所耳闻,似乎家族中的一位前辈还领教过它的怪风,当真如同伏羲大人所说的那样。” 三人正在闲聊中,就看龙羿已然来到了切近,手搭凉棚向四野张望了一番口中喃喃道:“方圆百余里竟无一个生灵的迹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在琢磨的时刻,突然就听得一旁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龙羿高声道:“出来!再不现身休怪我无情!” 连喊三声,终于从草丛中一瘸一拐地走出一只灵狐。七郎回头看了一眼阿梓道:“莫非这位便是你所说的那位前辈?为何看着如此面生?” 阿梓道:“弟弟难道忘了么,那个时候我们已然很少跟着族人四处残害生灵了。所以不认得家族中的一些前辈也并没有什么新鲜的。” 七郎点点头:“姐姐说的不错。且看这位前辈如何说辞。” 龙羿来到那灵狐近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这只狐狸有八条长尾,想来应当已有八千年以上的修为。可是看它的神情却颇是颓废,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龙羿道:“尊驾莫非是灵狐一族么?” 那狐狸点了点头道:“不错!尊驾便是龙羿大人么?” “你如何知道?”龙羿微微一笑。 “战神的名号四海传扬,老朽岂能不知?何况当年龙君诛杀封豨之时曾有恩于我部族。可能你已然不记得,当年被你从水中托起的那只母狐便是我的小孙女。” 七郎闻言颇是一惊,回头冲着阿梓道:“竟然是曾祖大人!” 阿梓点点头:“应当不假。” 龙羿稍稍沉思了一番微笑道:“原来是那件事,我记得。不过却没有想到当时你也在其中。” 老狐点点头道:“无妨无妨,我这把老骨头何须劳动龙羿大人挂怀!” 龙羿一摆手:“尊驾也不必如此说辞。但不知你为何只身躲在这里?看你的模样似乎身上还有着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狐叹了口气:“唉!——不瞒龙君,前些天我们路经此处,正在附近歇息,突然间从半空中飞来一只白色的巨鸟。双翅展开如同垂天之云,太阳也被它遮住了光芒。” 龙羿闻言点了点头道:“莫非便是那‘大风’么?” 老狐道:“不错,正是那怪鸟大风。当时它发现了我们族群的踪迹,便尾随而来。这巨鸟的双翅扇动可以根拔百丈巨木,我们如何是它的对手。但为了保护部族其余老幼的安慰,老朽便硬着头皮和它对了几招。这才让我的族群得以逃脱,而我自己则被它打成重伤,醒来的时候已然身处这片野草丛中了。” 龙羿道:“你可知道那巨鸟的踪迹么?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就是奉伏羲大人之命特来剿灭这只巨鸟。” 老狐摇了摇头道:“这我当真不知道。当时我以为必死无疑,突然间从东北方向飞来一只插翅猛虎,看到我被那大风追赶便前来搭救。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我在晕厥之前依稀记得那只插翅猛虎已然和大风战在一处。如今它们去了哪里我可是毫无头绪。” “既然如此,恐怕我只能回一趟昆仑向伏羲大人请示。你的伤势无碍么?”龙羿轻轻触碰了一下老狐的身子。 “有劳龙君挂念了,我是被那股恶风打伤了脏腑,只需要调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龙君身负重任还是不要拖延时间,速速回去向伏羲大人禀告吧!” 龙羿点点头冲老狐一抱拳:“既然如此龙羿就此告辞!”说罢一个腾跃向昆仑而去。 “你们对于那只插翅猛虎可有什么头绪么?”七郎回头看了看北辰与阿梓。两人闻言皆摇了摇头,云雾散去后只见龙羿已然跪倒在伏羲跟前,而在伏羲的身旁站着一个颇是秀气的少年。 就听龙羿道:“尊主,此番前往中土并未发觉大风的踪迹。”说罢便将那老狐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伏羲闻言双眉紧锁,在神殿中来回踱步:“竟有这种事?”说罢回头看着那个少年道,“羲童,再好好计算一下,看看那插翅猛虎的来历以及这大风的去向。” 只见那少年答应一声,双目微瞑,拇指在手指间不断滑动,口中念念有词。 七郎看了看北辰道:“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那位羲童大人么?” 北辰点了点头:“不错,他和龙君一文一武乃是伏羲大人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 “最为得力的助手么!唉!——”七郎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唉!我听说羲童大人也已然去世。尊主身边一时间就失去了两条臂膀,当真令人扼腕。” 阿梓道:“北辰大人可知道这羲童的来历么?似乎此君颇是神秘,不过对于伏羲大人而言却又极为重要。” “此言不假!”北辰道,“你们应当听说过我所镇守的天心岛的来历吧?” 姐弟点了点头:“不错,听说是伏羲大人为了稳固天地之心而设立的浮岛。” “的确如此,不过外人只知道筹算天地之心乃是出自伏羲大人,其实真正的幕后功臣其实是这位羲童大人。” “啊!”姐弟闻言颇是有些惊讶,阿梓道,“可是他看着是如此的年轻、稚嫩。” “阿梓姑娘切莫以貌取人。”北辰笑了笑,“这羲童大人乃是昆仑南麓的一片竹林中的神竹所成。当时天地间灵力极其不稳,妖魔四处作乱。伏羲大人每天都为此呕心沥血。而洞悉天机对于自身的灵力损耗亦是相当巨大的,女娲大人与神农大人见了颇是不忍,于是在他们的提议之下三圣找遍昆仑,最终相中了那南麓的神竹,削竹成人便有了这位羲童大人。” “可为何要选择竹子?”七郎颇是不解。 北辰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这南山的神竹。只需要一寸见方那么大一块,便可以容下文字百万。” 七郎惊诧得吐了吐舌头:“竟有如此神奇么……” “许多事情皆是这么不可捉摸,不过却都是事实呢!”北辰拍了拍七郎的肩膀,“伏羲大人看到那羲童之后十分喜欢,于是就让女娲与神农效法龙君的样子为他灌注了三魂。经历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光景,这位羲童大人也就诞生了。并且这位羲童大人似乎是传承了伏羲大人洞悉天机的本领,刚一诞生便开始协助伏羲大人筹算天地之心的位置。结果不出三天便知晓了一切,这才有了如今的天心岛。并且据说如今诸岛环列的位置也是出自这位羲童大人的手笔。” 七郎闻言击掌赞叹:“果然是不可貌相啊!” “的确如此,自从天心岛定型之后,伏羲大人便对他信任有加,不逊于龙羿。并且让他云游四方,增加见闻,了解四海中那些不为人所知的隐秘。想来他也是得到了烛龙大人的翼鳞,故而来无影去无踪,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而这位羲童的足迹恐怕早已踏遍这四海的每一寸土地,所以他很少出现在昆仑神殿,你们没有见过也就不足为奇了。” “原来如此!”阿梓点点头,“想来此君的出现对于蚩尤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威胁,故而伏羲让他韬光养晦,谨慎行事,当真是用心良苦!” “这一点你还真是说对了!”北辰冲着阿梓颇是赞许地一笑,“这位羲童大人有一个十分可怕的本领,那蚩尤对此确实对此极为忌惮。” 姐弟俩见北辰说到后来那神情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颇是觉得有些惊讶,阿梓道:“尊者,是什么样的本领?” 北辰刚想答话,就听羲童向伏羲回禀道:“尊主,我已然知道了那大风的去向以及这插翅猛虎的来历。” 伏羲点点头:“快些说来给我听听。” “那只插翅猛虎不是别个,正是龙羿大哥当年在诛杀凿齿之时结识的那位龙子的兄长。” “凿齿?”龙羿微微一沉吟,“啊!你说的莫非是五龙子狻猊么?” “大哥记性可真是不错。”羲童言语间颇是带着几分调侃,不过龙羿却混不在意,冲他俏皮的挑了挑眉毛,羲童“噗哧”一乐接着道,“这只插翅猛虎便是狻猊的兄长,二龙子睚眦。” “啊——”伏羲拉长了音,似乎是羲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一般,“果然是他,看来我猜得没错。” “是啊!就是他。”羲童说着又看了看龙羿,“大哥对于这位二龙子知道多少?” “兄弟若是知道便可明说,这一点上兄长可远不如你。” “嘿嘿!原来大哥也有认输的时候。”羲童面露得色。 “那是自然,你我一文一武,论文我哪里是你的对手,不过论武么!嘿嘿……”龙羿双手在胸前一交,故意抬起头斜眼瞧着羲童。 “呵!迟早有一天,弟弟一定会超越大哥!” “哈哈!那哥哥我就拭目以待咯。好了兄弟,还是先说正题吧!说说这位长翅膀的二龙子。” “嗯!”羲童点点头,他说正事的时候立刻收敛起了玩笑的神情,“说起这位睚眦在诸位龙子中据说有一个封号,那便是‘迅捷第一’。意思是说他的身法如同疾风一般的迅捷令人难以捉摸。所以这位龙子也是一位纵风的顶尖高手,他与那大风交战倒可以真说是‘棋逢对手’了。” “棋逢对手么?还真是。不过……”龙羿说着皱了皱眉,“但不如今那睚眦与大风又在何处?” 81.第81章 :烈焰狂风 羲童道:“如果我推算没错的话,如今那大风已然到了‘青丘’。” “青丘?”龙羿喃喃道,“那个地方似乎在中土以西千里的地方。没想到他们这一路厮杀竟然跑了那么远的距离。” “不错,恐怕当真是惨烈异常。”羲童笑道,“如今那大风被睚眦重创了一侧的翅膀,再难振翼。不过令人颇是不解的是那睚眦并未将它杀死便回了衔烛山。” 龙羿道:“我曾听我那狻猊兄弟说起他这位二哥性子十分古怪。所以有这样的行止也不足为奇。也罢!既然那大风如今重伤在青丘,那就让我再跑一趟吧!这一回我定要取下它的首级!” 说罢转身要走,羲童一把将他拉住正色道:“大哥不可急躁。卦象显示你此番若是贸然前往恐怕会遭遇一次大难!” 龙羿闻言颇是一愣,回头看着羲童:“大难?” “不错!”羲童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我尚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大难,但是大哥还是小心微妙,晚去几日应当耽搁不了什么!” 龙羿摆了摆手:“好兄弟,你总是处处为哥哥着想,哥哥很是高兴。不过如你所说,那大风已然被睚眦重创了一侧的翅膀,难道我还会惧怕它不成么?” 羲童急道:“可是!可是这乃是天意,大哥不可不听啊!” 龙羿闻言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兄弟今天怎么变得如此啰嗦,好生扫人兴致!”此言既出龙羿颇是觉得有些追悔,无奈地回头看着伏羲道,“尊主,龙羿听从你的指示!” 伏羲双目微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睁开双眼:“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便阻拦。只不过凡是须得小心。天意虽不可违可也并非不可防。” 龙羿一抱拳:“遵命!”说罢腾跃而去。 七郎回头看了看阿梓,只见自己姐姐脸上的神情颇是有些复杂:“姐姐因何这般神情?” “不知不觉间,龙君已然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阿梓轻轻叹了口气,“已经浑然是一个战神的姿态,当年的龙君极有傲骨而无傲气,可如今恐怕这股子傲气已然彰显无遗。我真担心有朝一日他终究会败在这份傲气之上!” “阿梓姑娘说的极是。”北辰点了点头:“这羲童的筹算本领不逊于伏羲大人,恐怕此番龙君当真会遇到不小的险阻!但愿龙君吉人自有天相,可以安然度过此难!”说话间,三人已然身处青丘之野。 北辰朝四周看了看:“这青丘是什么所在?似乎看着有些陌生。” “这青丘乃是绿洲平原最东面的一个山丘。上头绿树成荫,颇是生机盎然。”七郎朝着西面指了指,“可别小看这个小山坡,他可是绿洲平原通往东海平原的必经之路。” “原来如此,看来当真是我孤陋寡闻了。”北辰说着又前后将这片树林看了一遍。 三人正在说话间,突然间听到山丘的密林中似乎传来了阵阵哀鸣之声,虽说听着颇似飞禽可始终透着一股子古怪。三人对视一眼急忙向前而去,来到林子外,只见密林中的树木已然倒下了一大片,并且被堆累成了一个鸟巢的形状。在鸟巢的中央栖息着一只白色的大鸟,因为收着翅膀故而看不出有多大,不过那鸟巢足足有方圆二十来丈之巨。 正在诧异间,就看那大鸟一抬头,三人猛然间就是一惊:这巨鸟的脑袋压根就没有半点飞禽的模样,倒是与猛兽有几分相似,不过却又似虎非虎,似狮非狮。 “快看!”七郎伸手一指。三人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那大鸟左侧翅膀之上染着斑斑血迹。 “看来果然如同羲童大人筹算的那般,这妖物当真已然受了重伤。难道龙君遭遇大难之事也会被应验么!”阿梓说到最后不禁暗暗有些焦急,这时突然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风声,三人抬头一看则见龙羿已然站在了树梢之上。 那怪鸟抬头看了看龙羿,双眼露出阵阵凶光。龙羿戟指喝道:“妖孽!你可是那‘大风’么!”怪鸟的口中发出阵阵怪声,却始终不答话。 龙羿道:“既然不答话,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说罢弯弓搭箭照准那鸟巢的方向就是一击。眼看箭气将至,那怪鸟突然抬起头一张嘴,从嘴中吹出一股劲风。那只金箭霎时间便被吹得不知所踪。龙羿见状颇是一惊,暗想:“好厉害的妖风,看来这妖物定然是大风无疑!且看我如何取它性命!” 想罢从枝头一跃而下,向着鸟巢的方向直冲而去。那怪鸟见龙羿朝自己飞来,便张开嘴巴又吹出一阵怪风。可龙羿在空中闪展腾挪自如异常,那怪鸟的妖风始终无法触及他的身子。霎时间龙羿已然来到了鸟巢旁,从怀中掏出祝融相赠的那对燧石猛地敲击几下,掌心瞬间腾起一道青色的烈焰。 怪鸟见龙羿想要纵火,急忙用嘴吹风。岂料龙羿一猫腰,躲进了鸟巢的底部,那鸟巢的形状如同一个大碗,任凭怪鸟如何努力劲风始终无法企及碗底的死角。龙羿微微一笑:“你喜欢纵风,我就给你加把烈火!” 说罢一抬手,霎时间整个鸟巢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火盆。怪鸟再要用嘴吹灭则已然不可能,反倒是火借风势烧得更加熊熊。终于那怪鸟无法忍受青焰的灼烧,哀鸣一声双翅急展。顷刻间众人就觉得眼前一暗,那日光已然被这怪鸟的翅膀完全遮住。继而就觉得头顶之上刮来一阵凌厉的怪风,霎时间那火盆中的烈焰被吹得向四周蔓延开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整个密林已然化作了一片火海。 龙羿急忙跃到云头之上,就看半空中浮着一只白色大鸟,双翅展开足有百丈之宽。它的左翅之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了伤,可虽说看着不是那么灵便,却也让它在空中不失平衡。 北辰喃喃道:“莫非这妖孽的伤势已然痊愈了么?这个样子哪里像是遭受了重创!” “记得我曾祖当年曾经提及这大风有着颇是强大的自愈能力,尤其是在风灵之力强盛的所在。”阿梓看了看四周,“这青丘虽说不是四海中风力最为强大的地方,可是终年间也时常有着怪风袭袭,恐怕这妖物就是依靠这些风灵之力才使得伤势如此快速的痊愈吧!” “难道羲童大人的卦会应验么!”七郎显得也有些不安起来。 正说着,突然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狮吼之声,继而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声音高喊道:“龙羿大哥今日出战为何不叫上小弟呢!” 众人一回头,就看不远处狂奔而来一头金光灿灿的巨狮,背高足有十余丈,奔到切近大地也在为之震颤。龙羿笑道:“原来是狻猊兄弟啊!” 那巨狮咆哮了几声:“我去昆仑找哥哥,结果羲童兄弟说你已经来青丘除妖。我听了就一路狂奔而来,想来羲童兄弟所说的就是这只怪鸟吧!似乎看着颇为眼熟呢!”说罢冲着怪鸟高声道,“妖孽!你可是那怪鸟大风么?” 那怪鸟闻言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并不答话,突然间众人就听得一阵裂脑的怪声从那妖物的口中喷射而出:就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刃在那里激烈的摩擦一般。七郎与阿梓捂住耳朵全身发颤,北辰急忙伸手搭在两人的肩头,不一会儿一股子清凉的气息传遍两人全身,姐弟俩这才稍稍舒服了些许。 这时,只见那狻猊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继而向天空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狮吼,顷刻间将那巨鸟的怪声湮没于无形。龙羿笑道:“没想到兄弟竟然知道破解这妖物怪声的法子!” “这妖物除了会扇风剩下的就是发出这股子怪声。据说朱雀曾经与它较量过,只不过抵挡不住它的怪风。后来求助青鸾,青鸾虽然不怕它的怪风却抵挡不住它的怪声,最终……”狻猊撇了撇嘴,似乎显得有些轻蔑,“那凤凰二伯只能来求助于我们龙族。当时二哥正好在场,于是就自告奋勇去了。听说这怪鸟的翅膀就是二哥打伤的。” “既然如此,为何你家二哥没有将它杀死呢?” “呵!大哥你也真是,”狻猊冲龙羿嘿嘿一笑,“我那二哥的脾气难道你还没听说过么?你看那大鸟翅膀上的血迹,想来原本那一下我二哥是要取它性命,不过却被它躲过了,最终重创了翅膀。二哥性子怪癖得很,一击不中又耻于再次出手于是就置之不理了。不过他不理倒也好,今天可以让我们兄弟好好活动一下筋骨!”说罢张开巨口一跃而起——也不顾上和龙羿打个招呼——向着半空中的大风扑去。 眼看狻猊的利爪距离怪鸟的身子不足十丈,只见那大风右翅一扇,霎时间一股强大的旋风扑面而来。狻猊虽说加了十二分小心,可他对于这妖孽怪风的劲道却着实有些低估,旋风加身一瞬间五龙子竟然被裹挟而起,偌大的巨狮向着半悬空飞去。 大风怪笑一声,翅膀又是一扇,怪风卷起狻猊的身子向着龙羿的方向飞去。再看龙羿则是微微一笑,似乎浑然无惧那妖孽的恶风,眼看五龙子来到身前,急忙将神弓背在身后,伸出双臂稳稳的接住狻猊的身子,卸去劲力后向身旁一让,便将自己的身子隔在了大风与狻猊之间。 说也奇怪,那股旋风挨着龙羿的身子后霎时间变得绵软无力起来。大风见状吃了一惊,双翅狠命地扇了几下,顷刻间几道龙卷向着龙羿的方向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大树皆被根拔而起抛向了空中。狻猊见龙羿依旧笑盈盈地站在原地,急忙叫道:“大哥!速速躲闪!” 龙羿回头冲着狻猊微微一笑:“兄弟暂且躲在我的身后!” 话音刚落,那几道龙卷已然来到了龙羿跟前,就看龙羿伸开双臂化作一道屏障,不一会儿那数道龙卷在他身旁汇聚在了一起继而变成了一个更为强大的龙卷。众人就看到龙羿在其中始终笑盈盈地看着那只怪鸟,身子却纹丝不动,不禁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渐渐地,那股龙卷的力道缓缓消散,最终消弭于无形。龙羿戟指半空的怪鸟:“还有什么伎俩么?” 大风闻言颇是有些惊恐,身子微微向后仰起。狻猊大笑道:“没想到哥哥还有这种本领,竟然不害怕那妖物的怪风!” 龙羿“嘿嘿”一笑:“兄弟说错了,这倒不是哥哥的本领。” 狻猊“哦”了一声:“那这是?” “你我兄弟先将这妖物给消灭了哥哥我再把缘由告诉你如何?” 狻猊哈哈大笑:“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该怎么做呢?” 龙羿俯身在五龙子耳边低声道:“你就用神火烧它,倘若它用怪风来阻挡哥哥我自有破解的办法!” “妙极妙极!”狻猊应和一声便一跃而起,就看他双眼的眼色用赤红变成橙黄,继而又是青绿,最终则成了湛蓝。顷刻间,两道纯蓝的烈焰从它的眼中喷射而出。大风见状急忙以狂风应对,一时间就看那两道烈焰停留在相去大风百余步的地方再难前进半步。相持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怪风的劲道越发强大,烈焰则被吹得反而向着狻猊的方向烧来。狻猊见状颇觉心惊,用眼角偷看龙羿却发现他已然不见了踪影。 正在焦急中,突然看见龙羿已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大风的头顶之上,冲着自己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再尽力吸引那怪鸟的注意力。狻猊会意,微微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怒吼,烈焰又向着大风的方向靠拢来。那怪鸟刚想继续扇风,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头顶之上传来一阵寒意。猛一抬头,就见龙羿抽出腰间的短刀向着自己的后背急坠而下。大风一惊,急忙右翅一挥,希望将龙羿给卷走。可岂料飓风落在龙羿身上始终起不到丝毫作用。 就听“噗”的一声,龙羿的短刀正好切在那大风左翅的旧伤之处。大风疼得一声哀鸣,翼下的怪风顷刻间消弭于无形。狻猊见龙羿和大风缠在一起,生怕误伤自己的兄弟急忙收了烈焰。再看龙羿伸出左臂死死卡出了大风的脖子,右手则是牢牢抓住了它的右翅,冲着狻猊大喝一声道:“兄弟,喷火!” 82.第82章 :龙君大难 狻猊闻言颇是有些犹豫,连忙道:“可是大哥你……” 龙羿提高了嗓门道:“听哥哥的,快!不要贻误战机!” 狻猊知道龙羿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虽然依旧有些犹豫可终究还是遵从了大哥的意思。就看他双眸的色泽又一次变作湛蓝,两道纯蓝的烈焰向着大风的方向喷射而来。顷刻间,一团蓝色火焰燃遍了大风与龙羿的全身。大风直坠到了地上,痛苦地来回翻滚,希望可以熄灭身上的烈焰,龙羿则是始终在它背后死死制住它的翅膀。青丘之上的草木被蓝焰波及顷刻间化作了一片焦土。约有一顿饭的工夫,那大风白色的羽毛渐渐开始发黑,一股子焦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狻猊、北辰、七郎与阿梓都万分焦急地看着火堆中央。就看那大风渐渐不再动弹,又过了约有半刻的光景,那怪鸟则已然完全化作了一堆焦炭。狻猊大吼道:“大哥!大哥!” 喊了几声,就听“喀拉”一声,只见从那巨大的焦炭之下龙羿一跃而起,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跟前。阿梓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心上人,就看他周身上下竟然毫发无损,无比诧异地道:“难道龙君的神玉之体竟然不怕那蓝焰的灼烧么?” “原来如此!”北辰微微一笑道,“看来是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 阿梓与七郎刚想发问,就听狻猊高声道:“大哥,怎么你一点伤都没有?这……难道是小弟的功力有所退步么?在我这蓝色烈焰的灼烧之下可断然没有毫发无伤的道理啊!” 龙羿笑道:“兄弟日夜苦修这功力岂有退化之理。哥哥我之所以不怕火全凭此物!”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红色的羽毛。 “这是何物?” “怎么兄弟?同为烛龙一脉竟然不认得了么?再好好看看。” 龙羿说着将羽毛递了过去。 “这是……这是朱雀火羽!”狻猊瞪大了眼睛,“哥哥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当年我在东海剿灭那修蛇之时,曾经与青鸾、朱雀与鸑鷟结缘。临别之时他们分别赠送给我一枚羽毛。”说着又掏出另外两根羽毛托在掌心,“这根青色的乃是青鸾的风羽,适才我之所以不惧怕那怪鸟的恶风就是全靠它的帮助。而不惧烈焰灼身则是全赖这枚朱雀火羽。” 狻猊闻言哈哈大笑道:“大哥的这个故事小弟曾经听凤凰伯父说起过。当时那青鸾和朱雀也在场,对哥哥的本领赞赏有加。我当时听得心驰神往,当即决定今生一定要和大哥并肩作战一次。结果没想到上天如此垂青,我们兄弟竟已然出生入死那么多回,至今小弟回想起来都觉得痛快!” “能够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我龙羿也算是今生一大快事!”说罢龙羿将三枚羽毛递到狻猊面前,“好兄弟,如你所说,我们出生入死那么久,哥哥却一直没有好好感谢你。这三枚羽毛兄弟若是不嫌弃就请收着,日后若是哥哥不在身边你独自对敌之时也好有个保障。” “大哥说哪里话来!”狻猊连连摇头,“如此重要的东西小弟岂能收取。哥哥还是自己留着为好,你三天两头的东征西杀,可是需要一些防护,断然不能疏忽大意!” 龙羿背着手踱了几步,来到狻猊身旁拍了拍他的后背:“兄弟啊!恕哥哥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这急躁的性子始终是哥哥最为担心的。今天若不是恰好哥哥有青鸾的风羽护体,你我兄弟恐怕都会被你的烈焰波及。所以你日后可要好好收敛一下你这急躁的脾气。否则哥哥可真是为你担心啊!” 当龙羿说到“急躁的性子”时,北辰微瞑的双目突然睁了开来,颇是有些担心地说道:“龙君怎可这样说……” “有什么不妥么?”阿梓见北辰的神情不觉有些惊惶。 “阿梓姑娘有所不知,这狻猊乃是龙族五龙子,在诸位龙子中有一个名号乃是‘神火第一’。由于他的双眼可纵阴阳烈焰,故而又有“火眼狻猊”的雅号。而他自己也当真没有亏负这一称号!”北辰叹了口气,“这五龙子不单是善于喷火,这性子也如同烈火一般。虽然勇猛善战,可却没少因此而吃亏——你们忘了之前所见到的他被凿齿围攻之事么?那一回若不是龙君及时赶到恐怕这位五龙子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是啊!我记得。”阿梓点了点头,“当时我还在想这位五龙子也太过急躁了一些。” “他不单是急躁,”北辰接口道,“并且不论是谁提及性子急躁这件事都会惹得他恼羞成怒。故而不论是他的兄弟还是父辈当着他的面都十分避讳这一话题。可今日龙君竟然当面犯了这个忌讳,当真是为他捏了把汗!” 北辰说罢,三人紧张地看着五龙子。可不料就听狻猊叹了口气道:“唉!哥哥说的是。小弟也早就发觉自己的脾气容易误事。可终究是改不过来啊!”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一愣,七郎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北辰也默然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狻猊自从和龙羿结识之后便被他的勇武、智慧与豪情彻底折服,一门心思将他视作自己的大哥一般。故而别人的话他不听可龙羿的话他却不敢有丝毫违背。他岂是不知道自己的短处,只是性子摆在那儿容不得别人说他。今天听到龙羿揭了自己的短,霎时间只是感觉无比羞愧。 龙羿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这脾气乃是天生,确实改之不易。所以哥哥希望你收下这些羽毛,日后若是遇到什么强大的妖魔也好有个保障!哥哥痴长你些年头,临战的经验也比你丰富一些,所以兄弟就不要推辞啦!” 狻猊知道拗不过自己的这位大哥,于是点了点头:“也罢!哥哥一片心思都是为了小弟着想,小弟又岂能不从呢?不过我乃是神火之体,修为就未见得输给那朱雀,火羽对我而言纯粹是个多余。这枚风羽帮助哥哥战胜了这头怪鸟,所以哥哥还是自己留着当个念想。至于这枚雷羽小弟就收下了,终究雷火相克,我带在身边若是遇到什么强大的雷兽也好有个保障。”说罢就将雷羽嵌入了自己颔下的鬃毛之中。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龙羿看了看昆仑的方向,“不知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小弟还正想问哥哥呢!” “我么……”龙羿顿了顿,“诛灭了这怪鸟大风,哥哥我须得回一趟昆仑向尊主复命,终究是不如弟弟这般自由。” “嘿!哥哥身负重任,小弟岂会不知。也合着这四海的妖魔着实繁多,累得哥哥几乎没有一日停歇。兄弟以后若是遇到强手,一定不会放过,让哥哥多歇几天也是好的!” “有劳兄弟了!”龙羿闻言颇是有些感动,“你若是再遇敌可千万不能太过急躁了!” “啊呀知道了!哥哥太不爽利,兄弟不听别人的岂会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么!” “如此我也便放心了!”龙羿似乎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哥哥我先回去复命了,兄弟保重!” “哥哥好走!我原本想着可以多陪陪哥哥呢!”狻猊语气中略显失望,“我才从昆仑山下来,就不与你同行了。说起来我也有日子没回衔烛山,是该回去看看兄弟们了。”说罢冲龙羿一声狮吼,继而高声道:“大哥!后会有期!”说罢一跃而起,向着东北衔烛山而去。 北辰、七郎与阿梓看着狻猊远去的背影互相笑了笑,北辰道:“没想到当年龙君在凿齿的口中救下狻猊后,这位火眼五龙子竟会与他成为如此莫逆的好友。” 七郎笑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龙君的身上永远有着一股令人亲近的气息。”说着偷眼瞟了一眼阿梓,阿梓觉察到七郎话中之意,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反倒露出一丝微笑。 不一会儿的工夫,狻猊已然消失在地平线里。龙羿则将神弓背在身后,正准备向着昆仑的方向而去。突然间就听得不远处的一片林子中依稀传来野兽的声音。正在诧异间,就看从林子里惊慌失措地奔出数百只野兽,仿佛身后正在被什么东西追赶。龙羿暂且按落云头,小心翼翼地向着林子走去。相去约有一百步的距离,就觉得林中死寂一片。静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猛然间就听得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继而最靠外边的树木顷刻间翻倒一片,从幽暗的林中咆哮着蹿出一头巨兽。 这一下当真令龙羿猝不及防,眼看那巨兽向着自己的方向扑来,双足一点地急忙向后跳开。才一落地,突然就觉得左腕传来一阵锥心的痛楚。低头一看,左腕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黑斑,稍稍一触碰就痛彻心扉。龙羿托着腕子,向后疾退了几十步,这才与那巨兽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而那巨兽似乎也没有突然袭击的意思。龙羿这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头巨兽:就看它的身形足足比狻猊大出三倍有余,通体橙黄;双翅平展,倍长于身,羽色红如赤血,翼下有妖风相从;兽首似虎,又似雄狮,血盆巨口,利齿森列,隐隐有烈焰翻腾。 北辰、七郎、阿梓互相对视一眼,七郎道:“这是什么妖物?为何从来没有见过?” 北辰摇了摇头:“我也一时毫无头绪。” 阿梓则是无比揪心地看着龙羿左腕的黑斑。 就听龙羿高声道:“哪来的妖孽!为何实施偷袭!” 那巨兽冷冷一笑,口中的烈焰霎时间喷出三丈来远,仿佛是它强行将自己体内将要燃爆的一股热力硬生生地压了回去一般。就听巨兽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道:“你说我是妖孽?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龙羿“哼”了一声:“我乃是昆仑神殿伏羲大人座下神将,战神龙羿便是!” 巨兽闻言笑得越发猖狂,似乎全然不做防备,龙羿几次想要弯弓射他,可稍稍一抬手就觉得痛楚难当,只得渐渐将手按在腰间的短刀柄之上严阵以待。那巨兽笑罢缓缓道:“战神,好一个大言不惭的自封。不知道你是货真价实还是徒有其表!不过,你方才连我一招都没能躲开,恐怕也不过如此!” 龙羿怒道:“无耻的妖孽!如果你想和我单打独斗的比试,为何要先实施偷袭将我打伤,难道你就不是一个徒有其表之辈么!” “偷袭么?”巨兽冷笑道,“你我当时相去百余步,我乃是正面攻击,你管这个叫做偷袭么?你如今伤了,就表明你的身法不如我迅捷。你无法忍受这灼烧的痛楚,纵使当真是光明正大的比试你也无法抵御我的灭世神焰。” 阿梓听了连忙道:“龙君你有朱雀火羽护身,何必怕它的什么灭世神焰!” 可龙羿听了那巨兽的话后反倒沉默不语起来。巨兽狂笑道:“看来所谓的战神也不过如此。当真令人失望透顶!本座最恨的便是那些徒有虚名之辈,你若要活命,就拿出真本事和我好好较量一番!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罢大嘴一张一团橙色的烈焰向着龙羿喷射而来。 龙羿见状急忙一个腾跃跳在空中,那巨兽冷冷一笑,双翅往地上狠命一扇,身子腾空而起,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着龙羿直扑而去。 “好可怕的速度!”七郎惊道。 再看龙羿眼见巨兽扑来急忙在空中一个翻身,借势骑在了那巨兽的脖子上,继而双腿一使劲想要将那巨兽给绞杀。岂料那巨兽的蛮力完全出乎自己的想象,在空中几个腾跃,龙羿便觉得双腿隐隐有些发麻。想要用手去帮忙,可左腕依旧隐隐作痛。僵持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猛然间龙羿就觉得胯下传来一阵酷热。低头一看,不知何时那巨兽的周身上下已然裹挟着一团烈焰。龙羿眼看难以抵挡这份灼烧,急忙一松劲身子从半空中急坠而下。巨兽见状急忙翅膀一挥,也跟着龙羿下落的方向直冲下来。眼看就要被它的利爪扼住咽喉,龙羿急忙伸右手从腰间抽出短刀向上一挥,那巨兽“嗷”的一声哀嚎身子向一侧翻滚而去。龙羿落地后就地一滚好容易才再次站起身子。再看那巨兽,捂着自己的右爪不断地喘着粗气,鲜血从指缝中滴滴渗出,将身下的青草染成赤红。 龙羿冷笑道:“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巨兽闻言不怒反笑,高声道:“很好!我伤了你的左腕,你伤了我的右爪,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番了!” 龙羿心知这妖孽的厉害,至今更是连它的名号、来历都不知道,一时间压根无从下手。北辰见状不禁叹了口气道:“看来羲童大人的卦象当真是分毫不差。眼下龙君当真面临着一场大难!” 83.第83章 :再访梦鸿 阿梓急道:“大人!难道你觉得龙君不是它的对手么?” “恐怕是如此吧!”北辰皱了皱眉,“不知到方才的偷袭中这妖物对龙君做了什么手脚,我看他已然无法再使用神弓。没了神弓空就凭腰间那柄短刀,你觉得龙君还有几分胜算?” 阿梓知道北辰说的是实话,可也只能在原地干着急使不上劲。北辰叹了口气:“如果此刻羲童大人可以在场,没准就能扭转这个局面。” “羲童大人竟有这么大的本领么?他不是只擅长筹算问卜,这勇武搏杀全然不在行么?” 北辰点了点头,七郎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适才尊者曾经说起羲童大人还有个更加可怕的本领,究竟是什么?” “凝视。” “凝视?此话怎讲?” “据说这位羲童大人若是在暗处窥探你的一举一动,无须太久便可以将你的全部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们应该记得,自从神龙劫之后,龙君所面对的妖孽往往可以被他轻而易举的击破。” 七郎和阿梓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可能这话阿梓姑娘不太爱听。”北辰看了阿梓一眼又望着巨兽与龙羿的方向,“与其说这是龙君越发的强大,倒不如说乃是羲童在背后的默默支持。其实在许多时候都是羲童大人先去将那妖物的底细给摸清,再由龙君前去剿灭。” “难道这都是尊主的意思么?”七郎很是不解,“尊主造就了龙君,难道不就是为了制衡那蚩尤么?既然如此就应当让他不断在实战中去历练。而让羲童暗地里这样做,岂不是太过违背初衷!大人也着实有些太过不信任龙君的实力了吧!” “七郎稍安勿躁。”北辰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倘若这当真是尊主的授意,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他的考量,我们不该妄加揣测。不过,你适才的分析也颇有道理,故而我在想:或许这只是羲童大人一厢情愿的做法罢了,毕竟在他的心中一直将龙君视作兄长一般。” “唉!”阿梓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妖兽的出现想来是出乎意料之外,故而羲童大人只是算出了劫难却无法知道得更加细致,这一回可当真是苦了龙君!” 三人正说着,就听那巨兽咆哮一声道:“如何?战神龙羿。倘若你已然做好了准备那就让我俩好好比试一番!” 龙羿“哼”了一声慨然道:“来吧!” 巨兽咆哮一声,向着龙羿猛冲而来。龙羿从背后取下神弓,强忍左腕的痛楚弯弓搭箭,照准巨兽的面门就是一箭。那巨兽也不躲闪,眼看箭羽挨近面门,一张嘴“砰”地一声,竟然死死将箭尖咬在了嘴里。龙羿知道左腕的伤势已然限制了自己的力量,不由得暗暗叫苦。又连续射出几箭,则不是过于绵软无力就是有失准心。 巨兽哈哈大笑道:“传闻战神龙羿的箭羽可以于千丈之外夺人性命,没想到竟只有这点程度,好生令本座失望!”说罢一团烈火在它口中腾起,“噗”的一声,吹出十丈开外。火球迎风而长,不一会儿已然成了一个径约十来丈的大球。巨兽双翅平展,向前猛劲一扇,就看那团烈火霎时间变成了一道火墙,排山倒海之势奔着龙羿而来。 龙羿这下颇是有些着慌,急忙一个腾跃跳在空中,向着西北方向疾飞而去。那巨兽倒是没有料到龙羿会临阵脱逃,不过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振翅在后追赶。 阿梓大惑不解道:“龙君的模样太过反常了!”七郎和北辰都不住地摇头。 就看那巨兽越飞越快,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相去龙羿不足三百步。龙羿回头一看,心里就是一惊,暗道:“难道我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么!”猛然间想起了临行前羲童的话语,霎时间追悔不已,恨恨道:“唉!悔不听羲童兄弟的告诫,一意孤行。今日有死也是活该!”想着,那巨兽已然距离自己的后背不足一百步了,耳边清晰可闻它的喘息和一股灼人的热浪。 那巨兽冷冷道:“战神龙羿,受死吧!” 龙羿就觉得身背后火光大起,暗道:“唉!这一下非死不可!” 紧接着就听“呼”的一声,滚热的烈焰似乎都要将周围的云气给尽数蒸干。龙羿耳畔传来“嗷”的一声惨叫,猛然惊觉。一低头发觉自己的身子并未被烈火包围,猛一回头却见那巨兽全身上下燃烧着一股紫色的烈焰,正在空中痛苦地翻腾。正在诧异间,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道:“嘿嘿!兄弟没事吧!” 龙羿急忙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巨兽的身后站着两位,不是别人正是火神祝融与神竹羲童。祝融眉心现出异眼,紫色烈焰还在源源不断从眉心喷出。 巨兽在烈焰中痛苦地吼道:“你是什么妖物,竟然偷袭!” 羲童戟指喝道:“妖孽!你可真是大言不惭!你偷袭龙君在先,欺他重伤在后,难道还有脸在我们面前辩驳么!” 祝融听得这巨兽用妖物来称呼自己不怒反笑:“妖物?你说本座是妖物?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呢!”笑罢“哼”了一声,火势更加凶猛起来。就看那巨兽橙黄的皮肤渐渐变得焦黑,一对翅膀也早已被烧成了一堆焦炭。祝融轻舒双掌,掌心闪过两道火光,光芒散去已然神剑在手。火神挥了挥神剑,冲着巨兽做了一个劈砍的姿势冲着龙羿高喊:“兄弟,你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龙羿还未答话,羲童道:“留着是个祸患!大人!杀” 祝融点点头道:“就这么办!”说罢收了紫焰,就看他眉心异眼渐渐变成黢黑,那巨兽心知不妙顾不得烈焰烧身,急忙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太迟了!”羲童怒道。 不料祝融反倒收起了神剑,拍了拍羲童的肩膀道:“算啦羲童老弟,都被我烧成这个模样它还能做什么恶事,饶它去吧!” 羲童知道火神祝融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可再要辩驳又怕惹怒于他,心中颇是有些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冲着全身黑魆魆的巨兽喝道:“妖孽!既然祝融大人开口今天就饶你一条贱命,快给我滚!日后若是再听闻你为恶的消息,我们必定取你首级!” 那巨兽趴在地上连连称谢,此时它的双翅几乎全废,只得站起身子向着东方一瘸一拐地逃窜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地平线中。北辰、阿梓与七郎这才长舒一口气。羲童急忙跑到龙羿跟前道:“大哥,没伤着你吧!” 龙羿满面羞愧:“悔不听兄弟的告诫才有今日惨败!还要让兄弟与大哥费心搭救,龙羿当真无地自容!” “兄弟说哪里话来,这点小事无须放在心上。是吧羲童兄弟!哈哈哈哈!——” “不错,大哥只要没事兄弟我便已经很欣慰了!你走后伏羲大人始终放心不下,这才找来祝融大人在这里接应,你可要好好谢过尊主!” 龙羿叹了口气:“龙羿还有何面目面见尊主!” 祝融拍了拍龙羿的肩膀:“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败了一次么,难道你还担心有损你战神的名号么!” 龙羿一迟疑,继而连连摇头:“还说什么战神……哥哥莫要取笑了!也罢,我们还是快些回去面见尊主吧!”说罢三人向着昆仑神殿的方向飞去。到了神殿后,龙羿在殿下叩首再三,伏羲将他轻轻扶起。龙羿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伏羲的眼睛。伏羲微微一笑道:“龙君的伤势如何?” 龙羿嘟囔道:“还有些痛楚,真不知道这妖物是什么来头。” 伏羲道:“这妖物名唤穷奇,也是一头远古的凶兽。” “远古凶兽?可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这妖物的来历颇是难以捉摸。你临行前羲童反复推算,可始终只是知道你会遭遇一头妖兽的袭击,却算不出这妖物的名号。” 龙羿叹道:“只怪我过于轻敌才有此败,这战神的名号从此不用也罢!” 伏羲拍了拍龙羿肩膀:“龙君知道自省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胜败乃常事,又何足挂齿呢!” 龙羿微微点点头,却始终沉默不语。一时间神殿中的气氛颇是显得有些凝重,羲童见状急忙上前道:“尊主,龙君还有伤在身,不如让他早些歇息为好!”伏羲点点头,回头呼唤身后的纤云与秀玉。 双姝见到龙羿受伤早就如同自己身受一般,可是见到龙羿那凝重的表情,姐妹俩一时间颇是有些畏惧。她们也明白如今的龙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将自己视作姐姐的少年,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故而在爱慕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敬畏。如今听得伏羲的呼唤,姐妹俩这才匆匆从伏羲背后小步走来。 伏羲道:“你俩好好为龙君治一下伤吧!” 纤云、秀玉说了一声“是”,四只眼睛颇是热切地看着龙羿毫无表情的面孔。龙羿看了看双姝的模样,略略舒缓了紧绷的面容,嘴角一扬低声道:“有劳两位姐姐了!”双姝也不答话,只是微微欠身施礼后搀着龙羿的胳膊向殿后而去。 不久后龙羿伤愈,又为昆仑立下了无数功勋。终于时间渐渐来到了半年前,就在三人颇是期待地等候着相柳的出现时,突然云气散去,三人又置身偏殿之中。就看纤云、秀玉已然站在神坛之下,七郎拱手道:“两位姐姐,可有龙君与相柳一战?” 秀玉的神情颇是有些黯然:“龙君身死之战,我们姐妹岂能让他人窥探。天色不早了,三位还是早些歇息,下月望日定要诛杀那魔灵啸月!” 此言一出三人这才想起身负的重任,可想到在这幻境之中已然经历将近万年,一时间颇是有些着慌。七郎看了看殿外,问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纤云笑道:“从你们进入神殿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的光景。” 三人闻言大吃一惊,北辰道:“我们看了约万年的过往,何以只有三个时辰?” 纤云道:“此乃昆仑神镜的力量,瞬息千年,何足为奇。” 三人闻言都惊叹不已。出了殿门,只见伏羲笑盈盈地站在殿外,三人急忙跪地拜见。伏羲将三人扶起,抚着北辰的肩膀道:“龙君去后,啸月之患就全赖诸君了!” 北辰慨然道:“定然不会辜负尊主的托付!”说罢冲着七郎与阿梓一抱拳道,“两位,天心岛还有一些事务需要料理,北辰先行一步。下月望日我们一道诛灭那魔灵啸月!”说罢辞别众人望天心岛而去。 北辰走后,伏羲将阿梓与七郎引入后殿,赐坐看茶,温言道:“七郎,有一人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七郎抿了口茶回答道:“但不知尊主问的是谁?” “邹梦鸿。” “何止听说,我与他还颇有些交情。”七郎顿了顿道,“尊主当年说我灵狐一族将有一个救星,可是始终不愿点破姓名。后来我族蒙他庇佑,击退雪犼的进犯,如今隐居在精灵谷内。尊主还曾让我带话给他,让他勤练逆转之术,三年后必有大用。莫非尊主忘了么?” 伏羲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想起来了,近来事物缠身,我倒是把这些都给忘记了。” 七郎急忙一抱拳:“七郎一直想问尊主,这邹梦鸿究竟是谁?为何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会是昆仑的擎天巨擘?” “天意如此,可如今还不是点破的时机。”伏羲说着也喝了口茶,“说起来,你与他别离多久了?” “差不多已经有两个月的光景了。” 伏羲“嗯”了一声道:“你若得闲可以去精灵谷一趟,看看他的修为可有精进。”七郎领命。姐弟俩陪着伏羲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下得昆仑山,七郎问阿梓道:“姐姐,你可知尊主的用意么?”阿梓摇了摇头,七郎道:“我也一时不明就里。不过既然尊主有令,我这就去一次精灵谷,人族那里就有劳姐姐费心了。” “好,弟弟可要早些回来!” “姐姐安心。”七郎说罢便向着精灵谷疾奔而去。 84.第84章 :垂死一击 不出一个时辰,距离精灵谷只剩下了十余里的路程。突然远远听到谷中传来咆哮声,仔细辨别了一番乃是雪犼无疑。七郎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这雪犼短短两个多月的光景就找上门来了么?”想罢蹑行潜踪渐渐朝谷口靠近。 来到近前,只见四只赤犼正在来回巡视。七郎心道:“看这架势莫非是雪犼一族大举来犯么?”想着不禁捏了把冷汗。 不一会儿的工夫,只听沉重脚步声响,那四只赤犼霎时间齐刷刷并列在谷口,恭顺地低下头。七郎回头一看,只见两只蓝犼健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只巨犼,个子比蓝犼高出一肩,通体雪白,阳光之下耀人双目。三只巨兽来到谷口,四只赤犼战战兢兢地分列在道路两旁,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两只蓝犼咆哮数声,也跟着趴在了道旁。白色巨犼望天长啸一声,昂首进入谷中,走了没几步,两只蓝犼支起身子,冲着紧挨着的两只赤犼低吟了几声,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巨犼的身后,那两只赤犼则是跟在蓝犼的后头,四兽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谷中。只留下了两只赤犼在谷口把守。 “看来这便是雪犼一族中真正的王者,只怕这实力仅次于望天犼吧!今日它竟然亲自前来,恐怕精灵谷将有一场浩劫!所幸这雪犼我还能应付。”七郎想到这里心里略略踏实了一些,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此番若不是伏羲大人授意,那么这邹梦鸿定要独立面对这群妖孽。而大人这一趟只是让我来看看梦鸿的修为精进如何,难道说如今的梦鸿已然拥有可以对付那雪犼的本领了么?若真是如此,那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想到这里他先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门口的两只赤犼。可这一会儿那雪犼与其余四只巨兽才走未久,七郎恐怕这时候进去会打草惊蛇,一时间颇是有些犹豫不决。约莫有半刻的工夫,突然听得谷内似乎传来一阵雷声,余波在谷中回荡不息。七郎一惊,还来不及有所行动就听得哀鸣迭起。 谷口那两只赤犼原本依旧保持着趴在地上的样子,可听闻谷中传来巨响与哀鸣不自觉的抬起脑袋向着谷内张望。七郎瞅准机会一跃而起,在空中现出九尾本相。只见他前爪向着左侧赤犼的脑袋猛力砍下。那赤犼似乎有所觉察,不自觉地一歪脑袋,可它的修为终究和七郎相去太远,就听“噗”的一下,咽喉则被七郎的利爪给生生切断,那只赤犼一声不吭毙命当场。 另一只赤犼听到动静先是一扭头,只见自己的同伴已然倒卧在了血泊中,汩汩的鲜血还不断地从脖子断口处喷涌,霎时间它颇是有些惊恐。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眼前的不过是一只灵狐罢了。虽说“灵狐的修为全看它们尾巴的数量”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对于这群久居雪域自视甚高的“龙族苗裔”来说当真是知之甚少,而眼前的这只在族内身份最为低微的赤犼则更是一无所知。它只知道这些年来灵狐一族始终在自己部族的欺压之下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故而转瞬即逝的惊恐被代之以龇牙咧嘴的狰狞,口中含着一团烈焰向着七郎猛扑而来。 可不料他自己的身子刚刚跃起就发觉竟然悬在了空中。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胸部和腰部已然被密密麻麻地缠上了两条狐尾。任凭自己如何挣扎始终无法脱开分毫。七郎冷冷一笑道:“多年来,你们雪犼一族始终欺压我灵狐一族,难道你们当真以为是我们怕了你们么!今天我韩七郎就让你瞧瞧厉害!” 说罢七郎九尾齐发,如同九道催命绞索,将那赤犼死死缠住。赤犼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可越是挣扎身上的狐尾却收得越紧,眼看就要窒息,七郎略略松开勒在它喉部的尾巴,用雪犼一族的语言问道:“你们来此作甚!” 那赤犼闻言颇是惊讶,它可不知道这灵狐一族智慧无双,更兼千万年来四海飘零,早已通晓万物的语言,区区雪犼一族更是信手拈来。起初它还想逞强,可七郎稍稍一收紧勒在喉部的尾巴它便再也承受不住,最终只得连嘘带喘地说道:“一个月前……我们知晓了……知晓了灵狐一族的……踪迹,不过听说那个男子也在……也在此处,所以一直不曾有所行动。今日雪犼大人……雪犼大人听闻此事后决定亲自前来,如今恐怕那个男子已经死在雪犼大人手下了,哼哼!” 正说着,谷内又是一阵声响,那赤犼道:“看来已经结束了,待雪犼大人出来,便是你的死期!” 七郎冷笑道:“无知的鼠辈!难道你觉得你家的雪犼大人可以胜得了我么!”说罢九尾一收,那赤犼两眼一翻死于当场。七郎先将这两具尸体拖入了道旁的密林草草掩埋,继而匆匆向着谷内奔去。边跑心中边暗暗祷告:“但愿隋大哥他们与梦鸿一切无恙!”约莫跑了二十里,这才发现自己此刻依旧是九尾之身,暗暗责怪自己得鲁莽,急忙变回人形。抬头见一旁有一个小山头,上头树木繁茂,便跃上枝头向下观瞧。 只见不远处两只赤犼与两只蓝犼已然倒卧在地,那只巨大的雪犼与一人相去百步对面而立,不是别人正是邹梦鸿。在梦鸿身后站立十余人,为首三人乃是隋氏兄弟,后头依稀可辨乃是灵狐一族中的几位长者。 就听那雪犼咆哮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庇护这灵狐一族!” “妖孽?哈哈哈哈!——”梦鸿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贼喊捉贼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你自己一副犬伏的德性,三分不像狼七分倒像狗,竟然说我是个妖孽,可笑啊可笑!”身后隋氏兄弟和众人听闻梦鸿这一辛辣的讥讽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雪犼最为自豪的便是那所谓的“龙族血脉”,虽说传到它们那里早已所剩无几,可它们始终极为看重这一点。此刻听闻梦鸿的羞辱那雪犼直气得暴跳如雷,嘴里怪声连连。 邹梦鸿见他被激怒不禁笑了笑,继续道:“不过你既然问起我的名号,那我就告诉你,毕竟我不像你们这等山野豺狗连个字号都没有!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邹!梦!鸿!便是!” “邹——梦——鸿!哼!”雪犼闻言咬牙切齿,“好一个邹梦鸿,你伤了我族内如此多的兄弟,今日本王定要叫你血债血偿!” 梦鸿闻言冷笑一声:“哼!我怕的是你自己也回不去!” 那雪犼发出一阵狂笑:“你以为打败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就以为我族再无强手了么?哼!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厉害!”说罢只见那雪犼深吸一口气,肚子瞬间如同青蛙一般鼓起,继而向天猛吹一口气,七郎只觉得一股寒意席地而来,不禁打了个冷战。狂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呼啸而来,顷刻间,方圆十余里地银装素裹,湖面更是结起三尺寒冰。隋氏兄弟和众人互相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再看梦鸿,则已然白雪遍覆全身,宛如一座冰雪雕塑一般。 雪犼笑道:“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也罢,且让我将你踩个粉身碎骨,以消我心头之恨。” 这雪犼的身形较之蓝犼还要巨大,邹梦鸿在他的面前当真是如同蝼蚁面对一头巨象一般。就看那雪犼一步步来到“冰雕”跟前,伸出前爪照着它比划了比划,做出一副将要踩下的姿态,继而“嘿嘿”一笑,缩回前爪,只从掌中伸出一根利爪继而向着梦鸿猛地劈了下去。 隋氏兄弟几乎都要哭了出来,怎奈自己早已冻得寸步难行,丝毫帮不上忙。七郎原本早已想出手相助,可终究脑海中存了之前的那个念头,故而始终是有些犹豫。而这一踌躇的工夫也已然错失了搭救的良机。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雪犼的利爪没入冰雕中,它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冷笑道:“臭小子!看你此番还能如何逞强!”说罢就听得那雪犼突然间嗷嗷乱叫起来,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它那只爪子已被牢牢冻在冰雕之中,无论如何使劲都拔不出来。隋氏兄弟见状这才知道乃是梦鸿所为,心中石头方才落地,见雪犼狼狈的模样不觉好笑。隋梁强稳了一下心神,“嘿嘿”继而一笑结结巴巴道:“怎……么?拔不……拔不出来了?老子教……教你一个办法,要么把前腿给……剁……剁了。要么把爪子给……给拔了。要么做一只三……三脚猫,要么做……做一头……” 话还没说完,只听雪犼咆哮一声,可怕的声响在山谷中回荡不息。再看它使劲全身力气,猛得向后一扯,就听到一声惨叫,雪犼将前爪埋在雪中瑟瑟发抖。再看冰雕上留下了一根利爪,末端带着皮肉,鲜血已将冰雕染得通红。 就在此时,冰雕东侧百步外缓步走来一个人,白袍蒙着面,在白雪的色泽之下并不是特别显眼。众人看见他的步履颇是一惊,暗道:“拜雪犼的暴风雪所赐,此刻方圆十里已积起三尺的厚雪,而这人从松软雪面走来,竟不留一个足印,究竟是何方神圣?”再看此人到了近前一抖袍袖,隋氏兄弟不禁“呀!”了一声,原来眼前站立的竟是邹梦鸿。 隋梁见了大喜过望,连声道:“贤弟你玩的什么把戏?把我这做哥哥的都给骗过了!” 雪犼负痛难忍,只得恶狠狠地盯着梦鸿嘴中不断发出呻吟之声。梦鸿向隋梁长揖一礼,笑道:“让哥哥操心了,倒不是小弟故弄玄虚,适才的确颇是凶险,只是忽有神灵保佑罢了。” 雪犼这时多少缓过了一些劲道,痛楚也已然消去了一多半,咬着牙恨恨道:“小子究竟使得什么妖法!” 梦鸿闻言连连摇头,口中啧啧不已:“你这贼喊捉贼的毛病还真是改不了。也罢!不与你计较这些。你说我这是妖术也罢,仙术也罢,今天你都将死在这招术之下,又何必介意是仙法还是妖法呢!” 雪犼听了哈哈大笑:“方才给你侥幸逃脱,不料你竟口出狂言,来来来,让本王看看你有什么本领能取本王性命!” 梦鸿笑了笑:“不是什么新鲜的招术,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说罢微瞑双目,右掌轻舒,众人只觉又是一阵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只是并无狂风亦无暴雪。突然只听雪犼痛苦地呻吟着,仔细一看,只见它四只爪子竟被牢牢冻在了雪地中。起初见它四条腿还能来回抽动,可不一会儿已然渐渐僵硬。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雪犼的身子已经块然成冰,只剩下一对眼珠子还在那里惊恐地滴溜溜乱转。梦鸿缓步来到跟前,冲着这尊巨大的冰雕冷冷一笑:“不堪一击!”说罢射出一道灵力激波,霎时间将这冰雕雪犼炸成碎末。 身后的隋氏兄弟与众人见状不禁发出一阵欢呼,而七郎在山头则是看得瞠目结舌。正觉得不可思议间,突然听得下面有人高声叫道:“七弟既然来了,为何躲在山头?快些下来与我们兄弟一起喝碗烈酒!” 七郎闻言左右一看,原来适才的狂风早已将身遭的两棵大树吹的歪歪扭扭,而自己适才虽然克制住了救援的念头可这身子却不自觉地来到了外头,这一下便暴露了行踪。于是他向着下头一拱手道:“非是小弟不愿现身,实在是不愿打扰梦鸿兄弟的雅兴!” 说罢一个腾跃已然站在众人面前。故友相逢自是欢喜非常,刚寒暄了几句,突然梦鸿身后积雪暴起,那两只倒卧在地的蓝犼竟然向梦鸿猛扑而来。隋氏兄弟手脚刚刚有些暖意,可依旧不太灵便,一见此景不禁大喊道:“贤弟留神!”梦鸿这一下当真是全然没有戒备,加之见到了七郎心情十分愉悦,一时间已然卸下了战斗的姿态,故而听到隋梁的叫喊一时间颇是有些手足无措。眼看蓝犼已然迫近身前,众人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85.第85章 :血书黑绒 忽然只见眼前一道白练闪过,继而是一声清脆的狐啸,就看两只蓝犼的脖子分别被缠上了几条狐尾。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两只蓝犼的身后站着一只九尾灵狐。 这两只蓝犼原本已然被梦鸿打得只剩一口气,无非是瞅准了梦鸿没有防备的契机想要实施垂死一击,如今被七郎的尾巴缠住脖子不一会儿的工夫身子就软了下来,“轰”的一声两具死尸栽倒在梦鸿跟前。九尾灵狐现了本相,乃是七郎所化。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一时间七郎只觉窘迫不已,连忙上前一步拜倒在地低声道:“非是小弟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世,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望隋大哥见谅!” 隋梁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隋大哥?隋大哥!好一个七郎啊!我隋梁不过三千年的修为,而你已经是万年金身,称我一声大哥,岂不是折煞我的阳寿了么,使不得使不得啊!” 七郎刚想说话,梦鸿已然一把将他扶起,微笑道:“七兄不用因此事介怀,隋大哥已经都知道了。” “都……都知道了?怎么会……” “是梦鸿贤弟告诉我的!七兄弟,你的苦衷我隋某感同身受。”隋梁来到跟前拍了拍七郎的肩膀,“当年我们确实恨透了这群败类,可那与七兄弟又有什么关系呢?今天站在我隋梁面前的是我的七兄弟而不是我们痛恨的那群败类,这就足够了。阿厉,阿策,各家父老兄弟,你们说是不是!” 隋厉和隋策及身后十来个人齐声应和道:“是兄弟!是兄弟!” 七郎闻言眼眶中已然噙满了泪花,颇是有些哽噎,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梦鸿道:“这冰雪恐怕没有三天三夜是融化不了了,你们难道还准备在这里对月赏雪么?” 隋梁一拍脑袋大笑道:“你看我都被冻糊涂了,现在胳膊腿脚都利索了,走走走!难得七兄弟到此,一起去贤弟家里讨一碗酒喝,岂不痛快!” 众人皆点头称许,十余个族人先行拜别而去,七郎、梦鸿与隋氏兄弟则有说有笑向梦鸿的屋子走去。打开门,只见闻灵迎了出来,见到七郎欢喜异常,一口一个“七伯”叫个不停。七郎俯下身子,摸着闻灵的脑袋柔声道:“灵儿,伤好些了么?” 闻灵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道:“全好了,爬山都不成问题呢!” “快再来让七伯好好看看。”说罢一把抱起闻灵放到床上,仔仔细细地诊视了一番,回过身子冲着梦鸿道:“果然没有大碍了,这一来应该可以跟着梦鸿贤弟学本领了。” 邹梦鸿听了大喜道:“真的么?灵儿,快点谢过你七伯。” 闻灵当即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笑道:“谢谢七伯!” 七郎看了一眼隋梁叹了口气道:“贤弟护佑我一族的大恩我等尚未言谢,这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 隋氏兄弟点头称是,梦鸿恐怕他们继续客套,冲着闻灵道:“灵儿,快去把屋后的好酒拿几坛来,今天叔叔要和四位伯伯好好畅饮一番!” 闻灵答应一声“好!”欢欢喜喜向着屋后跑去。梦鸿则邀请邀请隋氏兄弟与七郎依次坐下。不一会儿只见闻灵一手提着一个酒坛健步如飞地跑了进来。七郎笑道:“看来灵儿的伤势当真是痊愈了!” 闻灵眨了眨大眼睛:“是啊七伯,这几个月多亏了义父和两位叔叔的照料。”说着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托着腮帮子道:“啊似乎有些不对!如今我有了义父,再称呼七伯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呢!” 七郎冲着隋梁一抱拳:“原来灵儿已然拜大哥为义父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隋梁哈哈大笑道:“其实在这里数七郎你的寿数最长,可你既然不愿意改口我也不再勉强。如今灵儿既然成了我的义子,那你就是他的七叔了。”说罢冲着闻灵道,“灵儿,从今以后你就改称七叔吧!” 闻灵点点头道:“孩儿遵命!” 隋梁乐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快去再拿几坛酒来,就这两坛哪够我们兄弟痛饮!”闻灵答应一声又转身去了屋后,不一会儿又陆陆续续地送来了近十坛美酒。打去泥封分别为五人斟满后便在梦鸿的身边乖乖坐下。 隋梁高高举起酒碗道:“今天有两件喜事。其一是梦鸿兄弟打退雪犼一族的王首,我族今后必然高枕无忧,来!哥哥先敬你一碗!”说罢众人一饮而尽。隋梁又满满倒上一碗酒道:“第二件自然是为我们的七兄弟接风洗尘。来七兄弟,干了这一碗!”众人又一饮而尽。 饮罢,梦鸿向着七郎道:“七兄今日如何有空前来做客?” 七郎呷了一口酒:“实不相瞒,自从那晚分别之后兄弟我便在东海平原遭遇了一个妖魔的偷袭。”说罢,便将这几个月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番。 “啸月?”隋梁听罢紧锁双眉。 七郎点点头:“不错,隋大哥可曾听说过这妖孽么?” “这妖孽的名号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隋梁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看着前方,“它的所作所为却是早有耳闻,只是那些毕竟是道听途说,故而我们一直也不在意。不料七兄弟刚离开精灵谷就遭遇这等恶魔。不知伏羲大人可有什么对策么?” “下月望日,我和四姐将同北辰大人一道前往东海平原,届时定当诛此妖邪。” “兄弟有几分把握?”隋梁漫不经心地一问。 “啊?这……”七郎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唉!——”隋梁叹了口气,“也当真是难为兄弟和妹子了,要让你们对付这将近十万年的魔灵,伏羲大人也太过忍心!” “伏羲大人自有他的难处……”七郎说到此处想起了昆仑的惊变,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兄弟可是有什么心事么?”隋梁颇是关切地问道。 “啊不,没啥。”七郎敷衍了一下。 “可是为了那啸月么?”梦鸿了一口酒看了看七郎,“七兄接了如此重要的事情,何不知会兄弟一声?让我去也好多一个帮手。” “好兄弟!”七郎笑道,“来,哥哥敬你一碗。” 饮罢七郎撂下酒杯,叹了口气道:“尊主如此安排必有他的缘故,我也不便多问。说来一别两个月,梦鸿贤弟的修为竟有如此的精进,真不知是何缘故?” 隋梁闻言也应和道:“是啊兄弟,你今天着实把我们给吓了一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都没看清你是怎么躲开这雪犼攻击的。还有,你怎么可以一击之下便把这妖孽打倒呢?快给哥哥说说。” “或许这也是天意吧。”梦鸿说着倒上一碗酒,“实不相瞒,家师年轻之时曾与这雪犼一族有过交战,并将这段经历记录在了一份卷轴之中。只不过那卷卷轴一直在箱底压着,直到家师辞世之时也没有和我提及。当时我由于悲伤过度,也没有太注意那箱中之物,见上头放着他老人家的几件日常穿着的衣服便将它们连同那个箱子一并埋在了我师父的遗骨旁边。 “七兄弟告别后大概一个月左右,雪犼一族曾有一次进犯,约莫来了五六只赤犼和两只蓝犼,不知大哥可还有印象么?” 隋梁一拍桌子道:“怎么会不记得,那一次是我和两个弟弟与贤弟一起合力打退了那些妖物。” 梦鸿点点头:“不错,正是那次。当时由于敌众我寡,一时间我也无暇顾及太多,直到将它们尽数铲除后我才发现师父的坟冢竟然被损毁了。所幸当年埋骨之时我在棺椁之外施加了一些法术,故而家师的遗骨并未受到一丝损坏。不过随葬的那只箱子却被打裂,衣服散落一地。后来我在重新整理的时候无意间在一件衣服的衬里中发现了这个卷轴。这份卷轴与以往家师所传授的颇有不同,以往的那些卷轴中,多是招数的详解,至于这招数的由来则是寥寥几笔,而这份卷轴却截然相反。” 七郎道:“莫非子弃先生竟然还有未传的绝技?” “不是‘未传’,”梦鸿摇了摇头,“而是‘未成’。” 七郎与隋氏兄弟闻言几乎同时说道:“未成?” “不错,此事说来还是有些年头。据家师自己记载,有一年外出云游,回来后在书桌上看到一封写在兽皮之上的血书。啊!对了!”梦鸿说着一拍桌子道,“今天提起此事正好请大哥为我解开心头的疑惑。” 隋梁撂下酒碗道:“哦?是什么事?” 梦鸿回头对闻灵耳语几句,闻灵便匆匆跑去书房。梦鸿回头冲众人道:“那封兽皮血书上写着: ‘望英雄救我灵狐一族于雪犼魔爪之下。’ 而落款则是: ‘灵狐隋梁敬上’” 刚说完,闻灵已然从书房抱着一个方盒跑来,梦鸿打开盒子,从里头拿出一张一尺见方的兽皮交给了隋梁。七郎与隋氏兄弟聚拢了一看,果然如梦鸿所言,兽皮卷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方才梦鸿所说的那些字,年深日久,鲜血早已发黑。 隋梁凝视着这几个字,突然“啊!”了一声,虽说他极力想要压低嗓门,不过梦鸿与七郎都已然察觉。还不待他俩发问,只见隋梁一把抓过兽皮卷拿到鼻子前嗅了嗅,突然间双手开始有些颤抖:“贤弟可知尊师是在哪一年得到的这封书信么?” “大哥你……”梦鸿似乎见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先努力地回想着隋梁的提问,“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来此精灵谷定居虽然年头很久,可是他老人家一直喜好云游,故而一年中在谷中的日子加在一起恐怕不会超过三个月。可是师父从来不曾提及此事,小弟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是这样么……”隋梁叹了口气,“不瞒贤弟,前些年我等灵狐一族迁居到那隋家村,一开始还算安泰。可是没过几个月舒坦日子天罚又接踵而至,不错!就是那些雪犼。因为一直记得伏羲大人的话,所以尽管认为时候未到,我们兄弟还时不时会去精灵谷拜访,希望这救星可以早一天出现。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曾如愿,并且还在往返途中折损了几位好兄弟,都是偶遇那些赤犼、蓝犼所遭的不测。”说到此处隋氏兄弟不禁眼中泛起了泪光。 闻灵见了赶忙道:“啊呀义父,干啥还要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今天我叔叔那么轻易地就打败了那只白狼,按你们的说法那是他们部族里的王首,以后你们还怕什么呀?来一个叔叔灭一个,来两个叔叔灭一双。是不是啊叔叔,你会好好保护义父他们的吧!” 梦鸿摸着闻灵的脑袋笑了笑:“这还需要灵儿说么?我和你隋大伯他们已经是亲骨肉一般了,那些白狼如果再来,叔叔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闻灵听了连连拍手,欢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咦?叔叔,这只‘笔’好奇怪啊,怎么没有笔杆?”梦鸿顺着闻灵的手指看去,原来在箱子的一角有一簇黑毛,之前他倒是并未在意此事,今天听闻灵说起便拿了出来在手中反复端详起来。 隋梁刚想回到座位上,无意间眼睛一瞟突然间又是“啊!”的一声惊叫,这一回的声响着实把闻灵也给吓了一跳。 “义父,你怎么了?” “兄弟,把你手里的那支‘笔’给哥哥我看看。”隋梁此时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梦鸿与七郎对视了一眼,似乎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急忙把“笔”递了过去。隋梁将那团黑毛握在手中,霎时间泪盈双眸。 “大哥……这难道是……”隋厉与隋策此时也双眼凝视着黑毛,那神情竟与隋梁一般无二。 “你们自己看吧!”隋梁说着将黑毛递了过去,兄弟俩接过后只看了一眼,顿时放声痛哭起来,隋梁此时也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悲苦,三兄弟顷刻间哭成了一团。 86.第86章 :晨曦惊雷 闻灵颇是被这个场景给吓到了,急忙拉着梦鸿的衣袖道:“叔叔,义父和二叔,三叔这是怎么了?” 梦鸿见到隋氏兄弟的模样也有些吃惊,连忙起身走到近前关切地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隋梁双手发颤,狠命地咽了几口唾沫,可许久也说不出话。隋厉只是一个劲地道:“是他!是他!”梦鸿与七郎相顾愕然,几次想要插话却见三兄弟实在过于悲伤,梦鸿来到七郎的耳边低语道:“七兄弟,还是先让三位哥哥平复一下心情吧!”七郎点了点头,略略施展了法术,片刻的工夫三兄弟渐渐止住了悲声。 七郎道:“大哥,究竟这是何物,为何会引得你们如此伤怀?” 隋梁将黑毛递给了七郎:“兄弟,你自己看吧。” 七郎接过黑毛仔细端详了一番,又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双眉紧蹙道:“这……这是灵狐一族颈下的绒毛,莫非这东西的主人与大哥是旧相识么?” 隋梁用颤抖的双手到了一碗酒,将酒碗搁在嘴边,几次想要饮下却又几次停止。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撂下了酒碗叹了口气道:“唉!这是我四弟之物。” “四弟?”七郎与梦鸿异口同声道。梦鸿突然间依稀记得当初在隋家村的时候曾经听隋梁介绍七郎之时说原本想将七郎认作自己的五弟,照此说来隋梁应该还有一个四弟。那时梦鸿问及四弟的行踪,三兄弟的言辞颇是闪烁,不过当时因为互相还不熟稔故而也没有深究。如今见到隋梁如此悲伤的模样,那定然是他的四弟当年惨遭不幸,只不过当时三兄弟还不愿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如今看到三人这样的情况梦鸿也就不再压抑心头许久的疑惑道:“大哥,当初我依稀记得你们曾说你们的四弟生性闲散,故而那晚在隋家村我没能见到他。难道你们是骗我的么?” “唉!并不是我们兄弟有意隐瞒,”隋梁叹了口气,“只是那晚乃是为贤弟接风洗尘的晚宴,又岂能提及这种伤心事。”他顿了顿,喝了一口酒接着道,“不错,我们的确有一个四弟,名唤隋淇,可是他好多年前就死了,所以我们一直不曾提起。” “莫非也是被雪犼一族所杀的么?”七郎问道。 “是的。”隋梁说着双眼又凝望远方,回忆着当年惨痛的往事,“那一年雪犼一族对我族的侵犯变得越发频繁。我们颠沛流离间最终躲到了隋家村。可是没过几天好日子那雪犼又找上门来。记得那天清晨,我们突然间发觉四弟不见了。起初我们并不在意,四弟处事谨慎,在我们兄弟四人中本领又是最高。可过了一天却始终没有他的音讯,我们这才焦急了起来,并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我们到处找寻可始终无功而返,后来到了第三天黄昏,终于在村子南面的一片密林中发现了他的尸体,全身遍体鳞伤,都是那群恶狗的爪痕。我们一直感觉奇怪,何以四弟会突然走失遭此厄运。如今看到这封血书,思前想后已然全部明白: “那段时间我们曾屡次造访精灵谷,可是尊师远游未归故而我们皆无功而返。一直想着或许当真如伏羲大人所说时候未到,我们几乎都准备认命了。而四弟必是觉得不甘心,于是偷偷背着我们三兄弟来到精灵谷。从这字迹与寥寥数笔来看,他必定来时已经遭遇袭击,仓促间更是割下了自己的皮在上头留下了血字。而且为了表示诚意更是削下了颈绒,拼死来到尊师的住处留书,最终在回村的路上伤重身死……”说到此处,隋氏兄弟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梦鸿待他们哭罢多时才缓缓举起酒杯:“大哥请节哀。其实大哥有所不知,方才的胜利皆是四哥的诚意所致。” “此话怎讲?”隋梁闻言当时止住痛哭,“难道当年四弟确实见着你的师父了么?” “这倒是不曾,”梦鸿道,“家师云游回来后,看到这封血书,心里大约知道了原委。不过他深知自己并非是所谓的‘救星’,但以他的脾气觉得不可坐视不管。于是没过几天便北上雪山。 “一开始的那些赤犼对他而言自然不在话下,在艰难打败一只蓝犼之后他遇到了一只雪犼——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所打死的那一只——家师的绝技‘百川奔流’竟被它瞬间化作坚冰,最终经过一番苦战还是败下阵来侥幸逃得一命。回到精灵谷后,家师苦思冥想破解的方法,终于明白这水灵的最强力量便是这‘凝冰’之术。” 七郎闻言喃喃道:“凝冰术?为何会这么说?” “七兄试想,纵使你的面前有汪洋之水,而我却能在一瞬间将它化作百丈坚冰,那么试问你还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呢?你岂不是变得手无寸铁了么?而且这一招与我师娘当时传我的那一招‘莲雨为屏’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莲雨为屏’?”七郎听了十分好奇,“那又是什么招数?” “那一招乃是将自己周遭的水灵之力化作急旋的屏障来守护自己。若是练到了极致也可以将周遭的水灵操纵自如。兄弟试想,”梦鸿说着举起了酒杯,“若是这斗室乃是一方天地,那么这方天地之中唯一可被我用来操纵的‘流水’莫过于这杯中,坛中的美酒。” “没错!”七郎点点头。 “所以,决定谁可以压制对方的关键便是看谁能够操纵更多的流水,并将他们化作攻击的激流。而师娘的这一招若是练到了极致,那么便可将这斗室之中所有的水流化作守护自己的急旋屏障,让你的对手甚至没有水灵可用,故而这虽然是一招防守却未见得逊色于任何一个杀招。” “莲波仙子的智慧也当真过人。”七郎赞叹道,“那如此说来,令师的‘凝冰’之术也是依着这一招来修习的吧?” “这倒并不是,”梦鸿摇了摇头,“据我师娘所说,家师当年对于‘莲雨为屏’这一招始终不能参悟。不过或许当年师父在修习凝冰之术时多少记起了师娘的传授也未见得。总之当年他的确领悟到了那凝冰之术。” “尊师真是宗师之风。可是……”七郎皱了皱眉,“兄弟为何要说这招最终未成呢?” “只因家师终其一生皆未能领悟这‘逆转乾坤’之术。” “逆转乾坤?”隋氏兄弟听到这四个字实在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隋梁问道,“兄弟,这究竟是什么招数?常听你说起,神神秘秘的,今天快给哥哥们解说解说。” 梦鸿笑道:“这乃是五灵之术的根基所在。”于是便将天心岛上的顿悟略略说了一遍。 “呃……”隋氏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没有听懂,而七郎这般的智慧却也是一知半解,便索性不再多想,于是接着问道:“如贤弟所言,尊师便是因为未能领悟这一招而没能把凝冰之术练成么?” 梦鸿呷了一口酒点点头道:“不错!以前家师一直闭口不谈,只是将自己的感悟全部抄录在这卷轴中。我那天看到里面的文字,按照师父的参悟小心修炼,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感觉有阵阵寒气反噬,所幸我的‘逆转乾坤’之术已有小成,故而稍稍调理便没有大碍,我可以想见当年师父因为遭受寒气反噬而未能最终练成这招的遗憾与失落。 “他临死前都不曾提及此事,恐怕是觉得一来那时我的修为尚浅,逆转未成,不忍我重蹈覆辙;二来毕竟这是未成之招,家师一生谨慎,故而至死都未曾向我提及。我日以继夜的勤练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天头上练成了这招‘雪域极寒’。” 众人口中反复念叨了几遍:“雪域极寒?” 梦鸿道:“是啊!因为家师在卷轴中曾说 ‘倘若此招大成,纵使南溟之地,吾亦可让其极寒似雪域’ 故而我将其名为‘雪域极寒’,也算是告慰家师泉下之灵。今日对敌雪犼所用便是此招。现在想来,冥冥中一切皆有天数。倘若当年不是四哥拼死将血书送去家师案上,家师也不会感其诚意而只身赴险。而若无家师的感悟,梦鸿何德何能可以领悟这招‘雪域极寒’呢?所以思前想后,恐怕这都是四哥的诚意感动苍天所致。”说罢盛了三杯酒泼洒在地上复又满上一杯道,“小弟邹梦鸿,仅以此三杯薄酒敬上四哥在天之灵!”隋氏兄弟与七郎亦以酒酹地,告慰英灵。 饮罢,七郎道:“贤弟的逆转之术可已大成了么?” 梦鸿笑着摇了摇头道:“那还差得远呢!据我师娘所解说,这一招恐怕只有再上一层台阶却永无大成的时候。” “兄弟这样说哥哥心里还真是没底呢!” “如果哥哥真的要问,梦鸿勉强计算,大概如今还不到三成火候吧!” “三成火候!”七郎颇是有些惊讶,“不到三成火候已有这般威力,若能大成岂非震天动地!” “确实如此。”说着梦鸿将师娘那一个天阶的比喻说了一遍,末了道,“按照我这些时日修炼的心得来看,这逆转之术越是到了后头则精进越难,每精进一层皆须花费上一层一倍的时间。就如同这高山越到山顶那路途便越是艰难一般。如今练到这三成火候已经花去小弟将近一年的心血,若真得大成——或者说在小弟可以想见的极限——恐怕还需五百年的光景。只是小弟乃是人族,寿数比不得几位兄长,所以也不知我终此一生究竟能修炼到如何的地步了。”梦鸿说到最后颇是有些替自己惋惜的语气。 七郎笑着摆了摆手:“贤弟也无须为自己的寿数而担忧。” “哦?此话怎讲?”梦鸿似乎被说中了心事,放下酒杯颇是渴求地看着七郎。 “此招若果然如贤弟所言,那便是效法天地所得的无上大道,恐怕放眼世间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人。这样的绝技必然会遭遇不少大劫洗礼如我与四姐每逢千年所遭受的一般,”七郎说着喝了口酒继续道,“而这些大劫对于修习者来说既是难关也是无上的机缘。倘若修习者可以安然度过那些大劫的洗礼,那么修为飞跃数层台阶也并非不可能,甚至还可以延长兄弟的寿数,就如同我们灵狐每当度过一次劫难便可延寿千年一样。不过倘若不能……”说到这,七郎突然觉得后头的话颇有不妥,便收了口。 梦鸿知道七郎的意思,笑了笑:“借七兄吉言,小弟我自然会勤加修炼。来!我敬你一杯!” 说罢众人复又笑谈豪饮,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七郎便起身冲着众人一抱拳作别道:“各位兄弟,如今七郎身负护卫人族大任,不敢再有丝毫懈怠。就此告辞,他日自有重聚之时。”说罢转向梦鸿道,“贤弟当勤修逆转之术,灵狐一族更有劳费心了。” 梦鸿长揖一礼,笑道:“七兄但行无妨,有我邹梦鸿在此一天,就保灵狐一族无恙一天安泰!” 他复又拜别隋氏兄弟。闻灵见七郎刚来不久就又要走,心里极是恋恋不舍,拉着七郎的衣角眼泪汪汪:“七叔,你这一去多久才会回来啊?” “这……”七郎看着闻灵澄澈的眼眸心中也颇是有些不忍,于是稍稍岔开了话题,“灵儿,你七叔答应了伏羲大人,要去守卫你梦鸿叔叔和你的那个部族,就好像如今梦鸿叔叔守卫着你的义父他们一样。” “嗯!灵儿知道。”闻灵一个劲地点头,眼泪却终于从眼角滑落了下来,“七叔要常来看看灵儿。”说着他又瞧了梦鸿一眼,“叔叔不让我离开他,否则我就跟着七叔去那个日光镇还有月光镇看看了!” 七郎笑了笑:“灵儿再长大些,到时候七叔一定答应带你去那里好么?” “好啊好啊!七叔那就一言为定吧!”灵儿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七郎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是自己的亲骨肉一般。继而他再次向众人作别这才匆匆向月光镇疾驰而去。 距离日光镇尚有二十余里的光景,天空已然露出熹微的辰光。突然七郎听闻东南方向传来阵阵巨响,仿佛如同炸雷一般,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道:“莫非是那啸月灵体已然大成!” 87.第87章 :不祥预感 他急忙停住步伐跃上山丘放眼四顾,见东方已现红轮,又凝神听了片刻,四野寂然无声,不禁哑然失笑:“难道是我听错了么?是了,伏羲大人曾说这妖孽虽然灵体将成,可至少还需要三次满月的光景,大人所料应该不会有错。或许真的是我多虑了!”想罢继续向镇子跑去。 来到家中阿梓迎了出来,笑着对七郎道:“弟弟此行可有什么收获么?” 七郎微微一笑便将梦鸿击杀雪犼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阿梓闻言颇觉有些不可思议,连忙道:“若不是弟弟亲眼所见,换一个人对我说起此事恐怕姐姐我都不会相信。” “可不是么!那雪犼的修为虽然不足万年,可若是与我们姐弟对面而战,恐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而邹梦鸿竟然举手之间便将其击败,我真的无法想象这‘逆转乾坤’之术到底有何奥秘,当时听他做过一番解说,不过也是听得我一知半解。” “‘逆转乾坤’么……”阿梓在口中念叨了几遍,“这个本领我倒是听先人说起过,当年他们也多少窥探到了这一招的奥妙,却终究没能领悟。据说这招乃是将阴阳之力倒转,从而让天地间的力量无比稳定而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毕竟五灵之力乃是源自天地阴阳。而这招若是练成,每提升一成功力则可将同一个招数提升数十倍数百倍,甚至是数千倍的威力,故而当真是可怕无比。” 七郎一吐舌头:“没想到这招竟如此强大,如今我算是明白为何尊主会将邹梦鸿称作昆仑的擎天巨擘了。” “看来此人当真是上天所选赐来保佑我们灵狐一族的。有他在隋大哥他们应该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过……”阿梓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如此盗天地之机的神技,恐怕遭逢的大劫也会远较平常来得难以想象,希望到时候这邹梦鸿当真都可以安然度过……” “我也是这般的顾虑!没想到却和姐姐不谋而合了!”七郎突然想起了适才的雷声,虽说已然确信不是啸月,不过心里终究是隐隐有些不安,于是问道,“对了姐姐,适才你在屋中可曾听到东南方向传来什么奇怪的声响么?” “嗯!弟弟也听到了么?”阿梓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以为是啸月。不过后来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又算了算时间发觉似乎都不太吻合,并且那声音更像是雷声,所以我也没有太过在意。怎么?莫非弟弟发现什么异常了么?” “不不,没啥异常,”七郎摇了摇头,“原本我以为是自己一心想着啸月之事而产生的幻觉,如今看来是确有其事。不过若说是异常我也一时毫无头绪,眼下你我姐弟还是以啸月之事为先吧。倘若再遇到什么异象则再做决定不迟。”阿梓点头称是。 约二十日后,这一日石仲坤突然深夜造访,阿梓与七郎将其迎入客堂,清茶奉上。七郎笑道:“大人夤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只见石仲坤面露忧色道:“石某人知道两位尊者这些天一直在为那啸月之事而烦心,故而原本我也不愿用这种事情来叨扰两位尊者,只是……” “大人说的哪里话来,”阿梓笑了笑,柔声道,“我和七郎乃是人族的守护,倘若真的遇到了对人族不利之事大人千万不要有所隐瞒,但说无妨。倘有妖魔出现我们姐弟必然锐身自任,绝无推脱之理。” “唉!终究是要劳烦你们,”石仲坤颇是歉疚地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石某人也就不再有所隐瞒了。不知两位尊者可曾听说过‘雷泽’这个地方么?” “‘雷泽’?”姐弟俩闻言将这两字在口中反复念叨了几遍,七郎若有所思地道,“似乎确实在哪里听说过。如何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呢?”突然他似乎想了起来,高兴地一拍桌子,“啊!记起来了记起来了,那地方我听梦鸿说起过!” “哦?这位梦鸿是何人?”石仲坤捋着银髯问道。 “啊!他是我的一位人族好友,如今在精灵谷隐居着,我是听他说起当年他师父的一些事情,其中有一招绝技便是在那‘雷泽’领悟的。” “人族好友?精灵谷?”石仲坤听着皱了皱眉,“尊者,可否与我说说这位梦鸿的事情?想来我既为人族祭司长,知晓了自己尚有遗落在外的部族可当真是没有理由不去将他召唤回来。” “这……”七郎这时才发觉适才一时冲动多少有些多嘴,可话已出口当真是覆水难收,于是只能一抱拳道,“这位兄弟姓邹,名唤梦鸿。他的师父真名无人知晓,只是自称子弃。据说当年也是人族去往天心岛修习剑法的人族之一。”说着便将所知晓的故事略略说了一遍,末了道,“如今那邹梦鸿隐居在精灵谷,潜心研习那‘逆转乾坤’之术,伏羲大人更是托我再三叮嘱他切莫懈怠,因为多年以后将会有一场非他参与不可的大战,而至于那场大战伏羲大人却没有透露只言片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料我人族中竟然有如此擎天巨擘,而我石仲坤对此却毫不知情,当真失察啊失察!” “说来石大人,”阿梓为石仲坤续上了茶水,“这位邹梦鸿说他曾经遭遇过袭击,故而记不得之前的事情。可按着你的说法,天下人族应当尽数聚集在这日月双镇之中,那么你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者是这个姓氏么?还有那子弃,大人可还有什么印象?” “人族之事说来颇是有些复杂,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道明,今日我还是暂且不说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想两位尊者解说。”说着石仲坤喝了口茶,“而人族派精英去天心岛之事老夫的确知晓,可却不记得有一个名叫‘子弃’的人。虽说可能是假名,但是从你们的描述来看,老夫也一样无法想起这样一个人……唉……或许是我老了,此事还是得回去好好思索一番,如今仓促间当真是毫无头绪呢!” “也罢!此事日后再说不迟。”阿梓闻言道,“大人今日前来定然有要事,适才提及了‘雷泽’,莫非那里出了什么妖灵么?” “嗯!四尊者说的是,我还是先说这‘雷泽’吧!”石仲坤顿了顿,“在这日光镇以东数百里的地方,有一片水泽,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是水灵、雷灵丰沛之所。故而先人一直以‘雷泽’相称。这片水泽中物产极为丰富,可以说一直以来都是我人族食物的重要来源。族中渔民每自泽中可得千百尾肥鱼,药师更可于泽中采到避雷的草药。唉……”石仲坤说着不禁又叹了口气。 “莫非这雷泽中出了什么妖物么?”七郎问道。 “不错,应该就是在几个月前吧!差不多和啸月同时。”石仲坤微瞑双目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划着,“我族人在泽中捕鱼时遭遇一个妖魔的阻挠,一开始它并未伤害我族人性命,只是偶尔用它的妖术对我族人进行一番恐吓。故而族人也并不在意,绕开它继续渔猎之事,毕竟那是我族命脉的维系。” “哦?这事为何石大人之前没有和我们说起过?”阿梓问道。 “唉!那个时候一来两位尊者为啸月的事情奔忙,二来这妖物却是也并未伤害我族人性命,于是权衡轻重缓急,我才没有告诉你们。可是就在上月,”石仲坤说着站起了身子,住着狮兽杖在屋里踱起步来,“这妖魔竟突然向我部族发动袭击,二十余族中渔民尽皆命丧其中……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呐!”说着神情颇是黯然。 “竟有这等妖魔?”七郎猛然间瞪大了眼睛,“大人可知它的来历么?” 石仲坤摇了摇头:“并不知道,不过自从那晚开始,每夜子时都会从泽中传来阵阵雷鸣之声,往往一鸣就是一整夜。震得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稳。” 姐弟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七郎道:“莫非我们听到的就是那妖物的鸣叫声么?” “怎么?难道两位尊者知晓此事?” “并不知晓那是一个妖魔。”七郎摇了摇头,“只是上个月我回来的那天,走到东海平原之时听闻东南方向传来炸雷之声。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啸月再次出现,可后来才明白并非如此。回到月光镇询问姐姐,她也说听到了响声。我们当时还在想,倘若真的是什么妖物,当它再次咆哮之时便会有所行动,可不料这二十来天却一直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 石仲坤点点头道:“说起来那晚的的声响与往日颇是有些不同,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不过究竟是什么我也一时间没有头绪。而自从尊者那天回来后,这些天来雷泽一直十分安静。故而我族中有几个胆大的青年就驾船前去一探究竟,发现那妖兽踪迹不见。族人知道后自然十分欢喜,于是又开始了捕鱼。可就在今天傍晚,那些孩子准备驾船回来之时,那妖兽竟又突然出现。所幸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族的渔船也做了一些改进,当时东风正紧,那妖物行动颇是迟缓,故而这才侥幸得脱。” “不知那妖物的长相如何?”七郎似乎想起了什么。 “据那几个逃回来的孩子描述,乃是一个极为鹰嘴鼍尾,身子极长,肚子极大的妖物,长得十分古怪。啊对了对了,当时有一个孩子曾经将那妖物的模样画在一块布帛之上,我还带着呢!”说着石仲坤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布,展开一看七郎就是一愣:“嗯?不像啊……” “不像?尊者莫非见过这妖物?” “并没见过,只是我适才提及的那个子弃,他当年就是在雷泽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妖物从而领悟了那‘掣雷撼地’的招数。而这妖物也被他凭着印象画在了书卷之中。就在上个月,我回部族之前曾经先去过一趟精灵谷,当时酒席宴中聊起往事,梦鸿曾经给我看过那本书卷,而上头所画的妖物似乎与你们那个孩子所画的并不全然相同呢!” “尊者对于那书卷中的模样可还记得多少?” “嗯让我想想……”七郎说着以手支颐微微沉思了一会儿,“嗯,若是真个儿说起来,其实相差也并不大,只是子弃书中的那个妖物这肚子并没有这般巨大。其他的地方还是颇为相似的。” “难道是那孩子记错了么?”石仲坤捋着胡子沉思道。 “石大人也不用这么快下定论。那时我与梦鸿还有隋家兄弟宴饮正酣,兴许是我记忆有差。不过此事就交在七郎身上,明日就让我前去雷泽勘察一番。大人可嘱咐族人近期切莫再往雷泽捕鱼。”七郎说着看了看阿梓的眼睛,似乎是在征询她的建议,“姐姐你看弟弟的决定如何?” “不妥。”阿梓摇了摇头。 “哦?有何不妥?” “距离望日已不足十日,虽然这雷泽的妖兽危及人族性命,可啸月当前,你我姐弟当以此为重。故而直到将那啸月剿灭前,我们还是不宜有任何冒失的行径。可先权且驻守日月双镇,倘若这妖兽胆敢来犯,则合我姐弟之力必誓死相抗。倘若相安无事,则等到铲除啸月之后再作定夺。” 石仲坤点点头道:“四尊者所言甚是,还是以大局为重。” 七郎见姐姐和祭司长都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自此十余日东南寂然无声。 终于这一日到了满月之夜,姐弟俩辞别了石仲坤后匆匆赶奔东海平原。离子夜尚有半个时辰的光景,突然东南方向又传来了炸雷之声。姐弟听得声响急忙来到了山丘之上,抬眼远眺。只见月光之下,东南方向雷灵大盛,天空浓郁密布,不时在黑云中穿梭着耀眼的电光。姐弟俩对视了一眼,七郎见姐姐的脸上满是忧虑,急忙问道:“姐姐,怎么了?莫非是身子不适么?” 阿梓摇了摇头道:“姐姐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我隐隐感觉东南将会有大事发生。” 七郎知道自己姐姐的预感颇是灵验,于是又回头看了看雷泽的方向,继而冲着阿梓道:“姐姐,莫非你预感到了什么?” “此刻我心乱如麻,一时间也难以说清,只是……”话音未落,只见远方一股霸道的抟风席卷而过,一瞬间竟然将黑云吹散,可没过一会儿,浓云又渐渐聚拢起来,阿梓道,“我心中实在难安,弟弟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88.第88章 :雷泽惊变 七郎道:“可是再有一会儿的工夫那啸月就会出现,姐姐一个人当真可以应付么?” “待会儿北辰大人若是来了,我定当和他力战啸月,倘若因此不能取胜,尊主怪罪下来,姐姐一力承当!” “不妥不妥,岂可因东南异状坏了今夜大事。”七郎一个劲地摇头。 阿梓突然秀眉高挑,提高了声音:“七弟速往,莫要迟缓!” 七郎一惊,一直以来姐姐对自己都是和颜悦色,今日突然间见她神情如此严肃,心中暗想:“姐姐的预感多半都会成真。也罢!既然她执意如此,我去一趟又何妨?倘若并无妖邪再赶回支援四姐不迟!”想罢一抱拳道:“姐姐一定保重,弟弟去去就回!”说罢匆匆向雷泽跑去。 阿梓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祷告:“但愿是我多虑了,但愿是我多虑了!弟弟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正想着,只觉一股寒气自身后而来,回头看去则北辰已然站在自己身后。阿梓向前一步道:“阿梓见过北辰大人!” 北辰朝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道:“七郎没来么?” “嗯!”阿梓答道,“前些时日东南有妖魔祸害人族,前日派小弟前往至今未归。” “哦?”北辰闻言双眉微蹙道:“东南真有妖邪么……” 阿梓尚未答话,只听十里之外一声长啸,月光之中闪出一道黑影,北辰笑道:“妖孽,来得正好!” 按下北辰与阿梓迎战啸月不提,却说七郎。 他一路正向雷泽疾奔,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长啸,知道是啸月出现,不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心中颇是犹豫了一番,可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向东。又跑了约有百里,只觉得突然间雾气大盛,对面不见人。七郎微瞑双目暗运真气,不一会儿睁开双眼,则黑夜与迷雾也已然构不成障碍。 走进浓雾又行了约有两三里地,放眼望去,只见这里几乎就是一片茫茫水域,水中阡陌纵横有着许多不宽的小道。泽中颇有一些长相奇怪的妖兽,黑夜之中那对对眼眸中放出诡异的光芒。这许多妖物七郎也是前所未见,不过以他的直觉来看此地灵力应当是颇为祥和,并非像是有着可怕妖魔的感觉。 沿着小道继续往泽中走去,突然听闻前方雷声隆隆,浓雾之中似乎闪过一个巨大的黑影。七郎急忙俯下身子,几乎贴着地面,抬头凝神观瞧,只见三里地外一只高大的妖兽正缓慢地向自己的方向走来。稍稍靠近了一些,看得越发清晰,七郎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道:“这便是石大人的那张白布之上的妖物吧!嗯?若是真的比较起来还真是这孩子画得更加相似一些!” 就看这妖物身形似蛟,从头到尾恐怕将近百丈,可与蛟龙不同的则是它并非横身而行,反倒是如同人族一般直立起身子,故而看着格外的巨大。往身上看,果然是鹰首鼍尾,生有四爪,腹大如鼓。这妖兽渐渐来到距离七郎身前约有一里的地方,突然间攥紧了双拳朝着自己的鼓肚狠狠的捶击起来。 霎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响彻整个雷泽,原本在月光下平静的湖面上则荡漾开去细密而又急促的波纹。七郎心中暗暗吃惊道:“这妖兽好可怕的修为,仅仅这捶腹的巨响便有如此震耳欲聋的力量,真不知它是什么来头?为何这许多年竟然从未听说雷泽之中有这样一只妖兽呢?当年龙君南征北战也从来没有踏足过这片土地。好生令人费解!” 正想着,就觉得从东方有一股旋风席卷而来,一扭头,只见一个鹰身人面的巨物正在振翅。七郎见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句芒大人!” 眼前的这个巨灵正是当年与伏羲一道降世的神族一员——风神句芒。不过和蚩尤、祝融、共工不同,这位句芒大人生性喜好云游,并且对于所谓的功勋威望看得极是淡泊。故而一直以来伏羲都由着他的性子任他在四海闲游,从来不会强迫他必须在昆仑神殿报到。对句芒唯一的叮嘱便是假如遇到了危害巨大的妖灵务必要尽力将它铲除。句芒对于伏羲的威望还是比较认同,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忘记他的叮嘱。当年大风作乱的时候,伏羲原本考虑让句芒出马,不过那时句芒云游未归,这才最终派遣龙羿前往。七郎之所以认得句芒乃是在龙羿过往的幻境中在昆仑神殿见过一次,不过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如今七郎竟然见到了句芒大人本尊,一时间颇是觉得有些激动,暗想:“有句芒大人亲自出面看来这雷泽的妖兽也只能就地伏诛了!” 正想着,就看那雷兽瞧见眼前的句芒后猛一张嘴,一股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它口中轰然而出。七郎只觉耳膜都快震出血来,牙关紧咬,以自己万年的修为与之死死相抗,湖面之上则是波纹粼粼。 就听句芒“嘿嘿”一笑道:“妖孽,你就这点伎俩么?一个月前被你侥幸逃脱,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还能逃到哪里去!速速受死!”说罢双翅齐振,一股旋风向雷兽嘴巴席卷而去。那雷兽正张着嘴巴释放雷声,冷不防那股子旋风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自己袭来,一时间竟来不及收口,当时就将那股子旋风一点不剩地吞入了肚中。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看雷兽那原本已经鼓胀的肚子变得越发巨大起来,远远看去,就如同两端各自绑了一根锁链的流星锤一般。而此时那妖兽嘴里已然再也发不出声音,眼看无法反击只得掉头仓皇而逃。 句芒喝道:“妖孽!前次让你走脱,令我颜面无光。今日若不能杀你,我句芒威名何在!”说罢振翅急追。 七郎见状使出潜行的功夫悄悄跟在后头。约莫走了十余里,突然间水汽大盛,比之方才更是浓厚了不少。句芒环顾了四周冷笑道:“妖孽又想用这些无趣的伎俩么!”说罢,一展翅膀便要扇风,不料突然天地间一片漆黑,对面不能见物。七郎抬头一看不由得心里一惊,暗道:“莫非是姐姐与北辰大人正与那啸月激战么?还是回去看一眼吧!有句芒大人在此量这泽中小兽定能手到擒来。”想罢一回头便想往东海平原赶。 可没走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震天彻底的巨响,继而句芒惨叫一声,紧接着又是几声前所未闻的惊雷声后再也听不到句芒的声音。七郎回头一看,就见三道金光向天空飞去,不禁一跺脚叹息道:“大事不好!” 话分两头,再说北辰。 自从那天回到天心岛后北辰便召集八使道:“伏羲大人有令,下月望日本座将去东海平原会一个妖灵。此妖灵强大无比,故而这些天我需要暂且闭关静思。你等当严加监守四方,若是没有紧要之事便不要来打扰我。” 岳吟霜近前一步欠身道:“尊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妖灵竟然需要让你闭关那么久?” 北辰看了一眼眼前的天枢使,他的左臂之上覆盖着一片袍袖,容颜较之以往更是苍老了不少,心里多少有些不忍:“这妖物名唤‘啸月’。” “‘啸月’?”方展图皱了皱眉,“尊者,似乎可从来没有听闻过这妖灵的名号。但不知它的来历如何?” “这妖物乃是当年蚩尤大神佩刀魔灵,与本座一样乃是器灵之身。不过相较本座而言他可要强大太多太多。”北辰说这番话是语速依旧如同日常那样的平缓,让人听来似乎觉得多少有些轻描淡写,可他话里的意思却着实让八使感到心惊。 吴泰文上前一步——他这些时日屡经惨败,更是在神木林前因为自己的无能险些让天罡剑阵彻底断送在初出茅庐的邹梦鸿手中,事后他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对于自己的脾气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收敛——一抱拳朗声道:“尊者的话未免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危言耸听?”北辰瞟了一眼吴泰文,直慌得天权使一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本座说话何时言过其实?这妖物得蚩尤鲜血滋养,距今已有十万余年。而本座不过八千年多年的寿数,恐怕还及不上那啸月的一个零数,这难道还不算是太多太多么?” “这……”吴泰文顿时没了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低低地说道,“请恕吴泰文无知!”说罢默默退了回去,回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位后辈林羡仙与方慕神,一时间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烧。 “尊者,若是当真如你所说,这妖灵竟有如此的实力,不如让我们兄弟一道跟你去吧?”方展图言辞颇是谨慎,“自从那一次败在邹梦鸿手中,大哥与我日夜潜心琢磨这‘天罡剑阵’的破绽,如今已然将之一一修复。并且现在这阵法更是有了犬子的加入,相信这实力已然远胜往昔,故而展图斗胆准许让我等跟随尊者同往!” “‘天罡剑阵’么……”北辰点了点头,“还不到时候。” 方展图与岳吟霜对视一眼,不知道北辰这“不到时候”四个字说的是“火候未到”还是当真如同这字面意思一般。 北辰似乎看出了他俩的心思,悠悠叹了口气:“这套阵法将来自有大用,只是万万不能用在这啸月的身上!”说着双眼之中似乎露出了几丝忧虑,继而他又看了岳吟霜一眼:“吟霜,岛上的大小事务这些天就有劳你全权代劳了。”说罢拂袖而去。 岳吟霜眼见北辰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回头冲着方展图道:“三弟,你看尊者此行有几分把握?” 方展图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哥!这一次展图可真是无能为力了!” “也罢!”岳吟霜点点头,说着回头看了看诸人,“诸君各归其位吧!切莫忘了各自的职守。再者前阵子与你们所说的那‘北斗剑阵’可要在心中好生熟记,过些天我会再招诸君一道演练。” 众人齐声道:“我等遵命!”说罢各归各岛。 二十多天的时间眨眼就过,终于在决战前夕北辰悟出了心得,一时间心情颇是有些愉悦。可就在出关之时北辰望着天空突然摇头叹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决定生死往往都在一瞬间。我经历了这二十多天的冥想才找到破解那啸月刀法的招数,若是在这之前便当面对敌我岂有半分活命的可能!龙君当真不愧战神之名,北辰实在难以望及项背!” 正在沉思中,八使已然聚拢在了身边,岳吟霜上前微微一欠身:“尊者此番闭关可有收获么?” 北辰点点头:“已然找到破解之法。” 八使闻言皆面露喜色,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北辰笑了笑,问道:“这二十多天可有什么要事么?” 岳吟霜答道:“这些天我们兄弟还是每日里镇守各自的方所,并且依旧在操演那‘北斗剑阵’。说是说要紧事,似乎倒还真的听慕神说起过一件。”说着他回头看了看方慕神。 “是师父!”方慕神恭恭敬敬地来到岳吟霜身边,又向着北辰深施一礼,“尊者,前次你才闭关未久,那东南方向曾经出现过一次惊雷之声。我们起初以为是妖物作乱,不过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动静,想来或许是雷泽中的雷灵震荡所产生的巨响吧!” “雷泽?”北辰闻言微微一皱眉,“此事听着颇是有些蹊跷……”沉吟了一会儿道,“也罢!既然二十多日来再也没有其他动静那就继续严守,若再有动静,待我剿灭了那啸月之后再来向我详细禀告!”方慕神领命而退。北辰又嘱咐了岳吟霜几句后这才向着东海平原赶来。 遇着阿梓后,听闻七郎前去东南方向探查消息未归,心里便想起了方慕神所说的这件事,略略皱了皱眉,可还不容他多想,就听一声长啸响彻原野,心知啸月已然出现,便回头对阿梓道:“且让我去会一会这个万年魔灵,阿梓姑娘在此为我掠阵!” 89.第89章 :刀光剑影 阿梓点了点头道:“尊者千万小心!” 就见北辰一跃空中,向着月中黑影戟指断喝:“呔!妖孽!你可是那啸月么?” 那啸月原本正准备寻觅猎物,猛然间在黑暗中听闻北辰的声音心中大喜,急忙应声道:“不错,正是本座。哈!我还以为是两只小狐狸,不料又有美食送上门来,且让本座看看是哪里来的送死鬼!” 说罢向着北辰的方向疾飞而来。相去约有三百步,只见空中站着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雪白的长发在皓月之下散发着阵阵光芒。啸月不禁连声赞叹道:“好一张俊美的容颜!来来来!速速报上名来!本尊刀下不死无名之辈。” “本尊?”北辰冷冷一笑,“好一个狂妄的刀灵,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么?也罢,告诉你又何妨,在下北辰,乃是昆仑三圣之首伏羲大人佩剑之灵是也!” “啊哈哈哈!”啸月一听不觉失声狂笑,“原来竟是伏羲老儿的剑灵,甚好甚好!我家主人早就想对伏羲老儿发难。前阵子听闻那老儿的左膀右臂——羲童与龙羿先后殒命,看来当真是上天赐予我家主人的千载良机!今天我若是可以再废去他的剑灵——啊对了!我似乎听说你是那天心岛的主镇——想必我家主人知道后一定会欢喜异常!哈哈哈哈!”说罢狂笑之声响彻平原。 “多谢你走漏的消息!”北辰冷笑道,“哼!看来蚩尤反叛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你这个妖魔当真鲁莽无比,竟擅自将自己主人的计划信口说出。” “哼!”啸月听北辰这样一唬,略略闪过一丝后悔,可紧接而来的却是一阵更加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你这白衣小子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本尊是将我家主人的计划告诉了你,可是这便表示今天便是你的死期!”这最后两个字裹挟着一股令人生畏的戾气响彻原野,那啸月冷笑了几声继续说,“死鬼可是不会说话的!好了,我也不和你啰嗦!本座先让你三招,看看伏羲大人的剑灵究竟有多少斤两!” “好狂的口气,哼!且让我逗他一逗。”北辰心里想着于是微笑道,“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当年败在龙羿大人手下,被他一句话吓得几千年不敢现身,如今龙羿大人身故才再次出来嚣张,似你这样的鼠辈本座可不屑占你先机,来吧!我让你十招!” 却说这啸月自从出世以来除了蚩尤之外当真是未曾遭遇敌手——起先他也并非只是屠戮这些寻常的走兽,毕竟它们的鲜血并没有多少价值——而他唯一一次战败还真是当年与龙羿那一战。并且几千年来一直不敢明目张胆的露面的确是碍于龙羿的神威,这已然成为啸月的一块心病。而今天听到北辰如此肆无忌惮地揭开了他心头的疮疤,一时间不由得暴跳如雷,咆哮道:“臭小子,给你机会你不要,却要自己寻死。罢罢罢!且看本座今日如何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双掌化作两把巨刃在空中划出两道光圈。北辰虽然在幻境中见过这一招,不过他明白那两道光圈飞出后可以有不少的变化,故而在二十多天的闭关中始终在思索对策。如今眼看那两道半圆已成,北辰微微一笑,便效法啸月的模样将双掌化作两柄霜刃,也在半空中画出了两个半圆。 啸月见状颇是有些吃惊,恨恨道:“臭小子竟敢偷师么!” 北辰冷笑道:“较量一下才知道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啸月大吼一声:“找死!”说罢双臂一挥,那两道半圆顷刻间化作了千万柄利刃,如同暴雨一般向着北辰的方向激射而来。 一旁的阿梓见状不禁吃了一惊,暗道:“好凌厉的攻势,北辰大人真的可以抵挡么?” 只见北辰微微一笑,突然间双掌合十,那两道剑气所成的半圆之间顷刻间出现了一股子寒气,继而就看他双掌一挥,那股子寒气扩散开来,竟然在他身前化作了一道寒冰屏障,在月光的辉映之下显得格外晶莹。就听得“叮叮当当”密集的碰撞之声回荡在原野中,那寒冰屏障则被打得千疮百孔,可啸月的寒光却始终难以穿透分毫,每当一把光刃将那屏障打出一个缺口,转瞬便有一道寒气将那里给修复,待得啸月一轮攻势已毕,则那面寒冰屏障依旧光亮如新。 啸月大惊道:“这是什么妖术!” “无知的鼠辈!”北辰北辰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用这轻蔑的眼神故意激怒着对面越发急躁的万年魔灵。啸月眼看自己的拿手绝技在北辰面前竟然丝毫起不到作用,回想起自己的这一招当年被龙羿在一瞬间破得体无完肤,此刻也颇是有些着慌,暗想:“难道是羲童那小子么!” 原来当年他败在龙羿手下后不久,就听说在伏羲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名唤羲童。起初他并不知道这羲童是谁,而由于那阵子四海妖灵频生,龙羿南征北战颇是有些应接不暇。故而他自己也会找准机会在东海平原之上露个脸,不过却在一个望日之夜遇到了自己的主人。 他对于蚩尤的到访颇是觉得有些惊讶,起初还以为他是来责备自己的无能竟然会拜在龙羿手下。不过蚩尤对于那场败绩似乎并不在意,稍稍安慰了几句也就作罢。啸月问及主人为何特意来找寻自己,蚩尤答道:“如今伏羲身旁真正可怕的角色已然不是龙羿,而是羲童。” “羲童?我似乎近来多次听闻这个名字,”啸月听主人这样形容那羲童颇是感觉有些惊讶,“这羲童究竟是何许人?为何主人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莫非他的本领还在龙羿之上么?” “若论勇武,你只需要动一根指头便能将这羲童给碎尸万段!” “既然如此不济,大人为何却说他很可怕呢?” “这羲童乃是三圣以昆仑南麓的神竹效法龙羿的样子所造就的一个侍童……” “竹子……”啸月闻言撇了撇嘴,抢着道“主人也太过谨慎,当初败在龙羿手中乃是我太过轻敌的缘故,并非是真个我就斗不过他。如今你又说有个羲童,这天底下从来只有利刃伐竹,难道我还不如一个竹子所做的顽童么!” 蚩尤闻言顿时面露愠色:“难道你对我的话还有什么怀疑么!” 啸月见主人突然面露不悦,急忙拜倒在地道:“啸月不敢,只是听闻主人的话之后心中颇是不解,望主人告知缘由!” “那羲童的勇武自然是一无是处。可是此君真正可怕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在于他那个可怕的禀赋。” “是什么样的禀赋?” “这羲童若是在暗处凝视你的一举一动,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不出三天,你的所有底细他都会了如指掌。如今龙羿南征北战,所向无敌,究其原因自然有他自身强大的缘故,可更为重要的皆是那羲童预先摸清了妖物的底细后私下透露给龙羿,这才使得他如虎添翼。如今这羲童与龙羿情同手足,对伏羲更是无比的忠诚,实在是我心头的大患! “我此番前来就是要叮嘱你不要轻易露面,那羲童勇武虽然不佳,可是和那龙羿一般,得到了烛龙翼鳞,加之并非血肉之躯,故而若是潜行在暗处你丝毫无法察觉。若是被他完全知晓了你的底细,到时候恐怕你纵有十万年的修为也难以有什么作为!” “这……”啸月听罢全身一激灵,“伏羲身边既然有如此可怕的角色,那对主人而言岂非是个天大的隐患么!” “这一点你倒无须担心。”蚩尤颇是自信地笑了笑,“羲童可以看清别人的招式,却不知道我能看穿他的心思。如今我和他已然有着不错的交情。哼!你知道么,前些年由于妖魔四起,龙羿应接不暇,在那南溟地界出了一个如同巨囊一般的妖灵,名唤‘帝江’。” 啸月点点头道:“不错,我有所耳闻。那妖物通体赤红,远看就像一个红日。据闻它最终是被祝融大人给消灭的。” “不错!南溟至阳之地,”蚩尤道,“我和龙羿都不敢轻易踏足,故而最终伏羲派遣了祝融前往。那小子凯旋之后得到了伏羲的嘉奖,不料却从此开始目中无人起来。对于本座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的敬畏。” “哼!”啸月撇了撇嘴,“难道主人还惧怕他祝融么?当年主人砍下了那刑天的脑袋,而他呢!在刑天面前都走不过五十个回合!” “你这鲁莽、狂妄的脾气何时可以收敛一些!”蚩尤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怒容,啸月复又变得恭顺起来,蚩尤叹了口气接着道,“若论勇武那祝融自然不是本座的对手,可是我始终对于他的黑色神焰颇为忌惮。最后我托羲童代劳,不出三天就摸清了那祝融的命门,最终将他彻底击败,心甘情愿地跟随在我身边。” 啸月闻言拍掌道:“主人神武!那伏羲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贴身侍童竟然与主人交情甚密。” 蚩尤冷冷一笑:“不错,那可是伏羲身边一枚不错的棋子!好了,我此番前来乃是借着巡视的名义,如今也该回去了,省得夜长梦多,引人猜疑。你务必要谨记我的话,切莫令本座失望!” 那啸月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对于蚩尤的指令却是不敢违背分毫,于是从此以后当真是一直躲躲藏藏,偶尔露个面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故而这几千年来心脉修复的进展颇是缓慢,不过却也稳当。但躲躲藏藏终究令他越发烦闷,前阵子龙羿与羲童先后殒命的消息传开,啸月简直欢喜得要飞到天上去一般,这才开始明目张胆地屠杀东海妖灵,加速灵体的修复。 这段日子以来,啸月已然觉得自身的缺陷修复在望,可冷不丁就在大功告成之前遇到了北辰。而他自己拿手的招数竟然对他丝毫起不到作用,便疑心是江湖上的讯息有所谬误,那羲童并没有死去,自己这几个月出没频繁从而导致被羲童尽数看穿。加上北辰自称乃是伏羲的剑灵,更加让他坚定了这个猜想,他可不知道北辰乃是在昆仑神镜的幻境中仔仔细细地旁观了自己一番。 北辰见啸月犹豫的模样,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却料得他多少有些心怯,大喝一声道:“妖孽!你不是还有绝技么?尽管使出来!本座陪你好好过过招!” 啸月被北辰这样一喝,颇是觉得有些恼怒,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暗道:“且不论羲童生死如何,纵使他当真尚在世间,并在暗中偷窥了我的招数又能如何?这段日子以来我屠杀东海妖灵用的就是这一招而已,你羲童纵有天大的本领难道还能猜出我的绝技不成么?”——他可把与阿梓、七郎比试时露出本相给忘了——“哼!这剑灵的修为还不足万年,我可不能因为这点缘故而被他吓着。也罢!且让我再试试他的斤两!” 想罢断喝道:“剑灵小儿休要猖狂!你要见识本座的绝技么?好!我就遂了你的心愿!”说罢一挥双刃向着北辰的方向直扑而来。北辰说一声:“来得好!”双臂化成一对霜刃和他战在一处。只见月光下迸射出道道火花,远处的阿梓只听铿然之声此起彼伏,便悄悄靠了过去。 北辰与啸月打了三十来个余合,胜负不分,不过他心中倒是一惊,暗道:“这妖孽的刀法倒是比当年长进不少,幸亏我早有准备。只是这家伙的力量着实惊人,恐怕不能再这样和他力敌!”想罢便不与啸月以力相抗。又是二十余招依旧胜负不分。 啸月虽然发觉北辰已有节节败退的架势可始终胜不了他,不由得越发焦躁起来。北辰见状暗喜道:“看来再有一会儿这家伙要使出最后那一招了,甚好!待你使出那一招后命门就显露无遗,到时候再给你致命一击!” 果不其然,又是十余招后只见啸月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双掌合十双目微瞑,继而身后巨刃隐现。北辰冷冷一笑,故意效法啸月合十瞑目的姿势。啸月睁眼瞧见不禁恚怒道:“小儿!意欲何为!” 北辰并不答话,依旧保持着那个模样。啸月怒不可遏,一挥手,身后的巨刃往北辰的脑门猛地劈了下来。阿梓在一旁眼见巨刃将至,北辰依旧纹丝不动,不觉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大喊道:“尊者小心!” 90.第90章 :三道金光 啸月听闻阿梓的叫声就是一愣,继而冷笑道:“哼!好熟悉的声音,原来是那只母狐狸,为何不现身一见!”说罢转向北辰道,“方才我可记得你说过乃是只身前来,却没想到原来你还暗藏了帮手!” 北辰一时间颇是觉得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辩驳。阿梓见状也不答话,从暗处一跃而起,自口中吐出内丹。继而那内丹迎风而长,不一会儿便将皓月遮蔽不见。啸月恨恨道:“又是这一招么!哼!本座不奉陪了!剑灵小儿!非是我啸月怕了你!回去告诉伏羲,有本事就来一次单独的较量,别再让这只母狐狸出来败兴!告辞!”说罢狂笑了几声后便消失不见。 阿梓此刻也着实追悔无比,在半空中愣了好一会儿。突然耳边就听得东南方向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安:“七郎,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正想着,又传来几声巨响。阿梓急忙收起内丹自空中降下,见北辰双眼正凝望着雷泽的方向,嘴里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他见阿梓来到近旁便转身冲着她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责怪她的这一鲁莽之举。阿梓见了颇觉有些歉疚,急忙一抱拳道:“是阿梓莽撞让这妖孽走脱,还望尊者恕罪!” “无妨无妨!”北辰听了微笑着摇了摇头:“阿梓姑娘不用介意,你见我有危险便出手相助,此乃一片好心,我又岂能责怪于你。这也是我之前求战心切,忘记事先与你说明所致。” 阿梓闻言颇是不解连忙问道:“适才我见啸月显出巨刃本相,而尊者效法他的样子却纹丝不动,我一时心急所以才出手相助,难道那竟是尊者的计策么。” “不错,其实那是我的一个招数罢了,效法他的样子只是故意想要惹怒他让他露出破绽。”北辰看了看远方,“如今这妖灵的招数我心中已有计较,只要下一个望日他胆敢再次现身,我定可将他毙于剑下!” “尊者觉得他还会再来么?” “岂有不来之理?此番被我们扰了兴致,这妖物也没能吸食生灵血液,如今他灵体大成在即,定然心切无比。” “尊者所言极是!”阿梓点了点头,“之后我们每到望日便等候于此,直到这妖灵敢现身与我再战!”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闻东南方向又传来了几声巨响,北辰的目光再一次凝聚到了那里,口中喃喃道:“莫非是雷泽妖灵重现世间么!” 阿梓连忙道:“尊者知道雷泽么?” 北辰点点头:“自然是知道,这雷泽乃是东南水灵与雷灵最为丰沛之所,而且这泽中还有一个妖物,与我一位挚友有着莫大的仇恨!之前这妖魔一度销声匿迹,我以为它已经死了。就在我今日前来应战啸月之前,开阳辅使还提及二十多天前东南方向曾有异响,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当时我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一来啸月之约迫在眉睫,二来二十多天没有动静,故而就暂且将其搁置。” “尊者没有认错么?确信那便是你所说的妖兽所发出的声响?” “应当不会有错!”北辰点了点头,忽而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神色,“一直以来,我都想为我的那位挚友报仇雪恨。可始终没有那妖兽的踪迹。伏羲大人设立那开阳辅岛以来,东南方向尤其是那雷泽地界都是太太平平。如今不想它竟然再次出现,那可真是太好了。待我亲自去一趟雷泽将它剿灭!老朋友,我相信你也一定很期待吧!” 话音刚落,阿梓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不由得全身一激灵。回头一看,只见北辰的眉心出现了一道龙纹,继而身子周围隐现一条寒冰巨龙,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何物?” “莫慌,”北辰笑了笑,“这是我的那位老友。”说着冲那条冰龙笑了笑道,“老朋友,你吓到这位阿梓姑娘了,还不回去。”只见那条冰龙在阿梓身旁盘桓了几圈便渐渐消失不见。 阿梓刚想问起这冰龙的来历,忽见东南方向一道白练奔袭而来,北辰点指道:“那莫非是七郎?” “不错!是七郎,正是七郎!”阿梓道,“不瞒尊者,来赴约之前,东南方向已有雷霆之声。”于是将人族的故事略略说了几句,末了道,“当时我心中始终觉得不安,于是让七弟去一探究竟,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直到现在才赶回来!” 说话间,七郎已到近前,只见他已然现出九尾本相,鼻子里喘着粗重的气息,可是嘴巴却闭得死死的,嘴角隐隐透出几道金光,不知含了什么东西。阿梓连忙上前托起七郎的脑袋关切地问道:“七弟,发生什么事了?” 七郎一个劲的摇头,用前腿不断地在地上比划,显然是想写字,可是那松软的泥土承受不了他的利爪,一时间泥土纷飞。北辰做了一个示意安静的手势:“七兄弟不要急。”说罢一展袍袖,施展出适才与啸月对敌之时所用的那个冰屏,指了指上头,“七兄弟有何话可写于其上。” 只见七郎以利爪在冰屏上写下八个字:“句芒已死,速归昆仑!” “什么!句芒大人死了!怎么会……”北辰见了八个字就是一惊。 阿梓也是吃惊不小,她见七郎焦急的神情连忙道:“尊者,恐怕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你还是按照七弟所说即刻与他回昆仑吧!” 北辰点点头:“那么你呢?” 阿梓与七郎对视一眼答道:“我回人族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七郎点了点头一个纵身便向昆仑方向疾奔而去。北辰冲着阿梓抱拳拱手道:“既如此那北辰就先行别过!”说罢跟着七郎向西北而去。 不出一个时辰,两人已然来到了昆仑山脚下。北辰回头一看,只见七郎双目无神,早已经累得四肢颤抖,可是嘴巴却始终紧紧闭着。走近一看,只见他全身的绒毛已然被汗水浸透,北辰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只觉得灼灼烫手,急忙道:“七兄弟,要不要歇息片刻?” 七郎用尽最后的气力勉强地摇了摇头,示意北辰继续赶路,剑灵点点头,将掌心按在了七郎的额角上,霎时间一股清凉传遍了全身。七郎颇是感激地冲北辰点点头,两人继续向着神殿而去。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眼看神殿已然出现在了眼前,北辰见了颇是兴奋,回头刚想对七郎言说,猛然就听身背后“噗通”一声,再看时则七郎已然晕厥不起。 北辰惊道:“七兄弟!七兄弟!”喊了两遍七郎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就听身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是北辰大人么?”北辰一回头,只见纤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背后,急忙道:“姐姐,快些救救七郎!” 纤云见七郎瘫倒在地面如死灰急忙来到跟前,只见他在晕厥之中已然死死咬紧牙关,嘴角依旧可以看到些许光芒。纤云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七公子何以如此模样?”还不待北辰答话,又道,“不行,我这点道行恐怕无能为力。还得劳烦尊主出面。” “尊主现在哪里?”北辰此刻一改平日慢条斯理的语速,变得焦急起来。 纤云见一贯孤高冷傲,遇事从不着慌的剑灵北辰今日竟然这般模样,似乎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急忙答道:“适才龙子狻猊前来造访,此刻尊主正在偏殿接见。来,你先带着七公子去我房中稍歇,容我去通禀。”北辰点头应允,背起七郎向纤云所居之处而去。 两人走了没几步迎面见到了秀玉,纤云与之耳语几句便匆匆向偏殿跑去。秀玉将两人带回房中,拿出药瓶倒了一粒红色的药丸要让七郎吞下。可七郎始终死死地咬着牙就是不肯张嘴,秀玉道:“北辰大人,七公子到底怎么了?他口中是何物?” “我也不知道,一路跑来他都是如此模样。看来只能等尊主前来方能知晓了。”北辰面色极是凝重,秀玉见了也颇是有几分畏惧。她点了点头,又从药箱中又拿出一个瓷瓶,用小勺挖了一刀圭药膏涂抹在七郎额头之上,不一会儿就见七郎渐渐变回了人族模样,只是依然牙关紧咬昏迷不醒,脸上瞧不见半点血色。 “这龙子狻猊何以会突然造访?”北辰回头问了一句。 “尊者有所不知,这狻猊与龙羿大人交情深厚,当年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建立过不少功勋。” “不错,这些在昆仑神镜的幻境中我们已然见过。” “嗯!正是因为这一交情,故而这位五龙子时常会来昆仑探望龙羿大人。前阵子大人出事后他更是来得频繁,每次前来无非就是找伏羲大人闲聊,询问同样的那些问题。不过由于这位龙子嫉恶如仇,质朴可爱,加上又是龙羿大人的深交,故而伏羲大人对他也是宠爱有加,并未因之而厌烦他。” “原来如此。”北辰笑了笑,以手支颐微微昂起了头,“如果没记错这位狻猊大人应当是一只金色的巨狮吧!” 秀玉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四海中不是还流传着一首他的歌谣么: 狻猊狻猊,龙之五子。 身似巨狮,虎纹纵横。 背高百尺,首尾倍之。 尾覆芒刺,横扫可断百围巨木。 坚爪利齿,撕咬可穿神龟背甲。 目分阴阳,神火堪于凤凰亚匹。 千年妖兽,百炼精钢,瞬息可熔之须臾。 而正是因为这‘目分阴阳’这一句,让他得了一个别号,唤作‘火眼狻猊’。” “如果我记得没错,”北辰沉思了片刻,“他与龙羿大人是结识于南沼凿齿之战。这龙子确实勇猛无比,不过当时陷入了重围,所幸龙羿大人及时赶来才解了围,他俩也成了好友。” 秀玉听了“噗哧”一笑道:“你用‘勇猛’这词还真是滑稽。” “哦?这又是怎么说呢?” 秀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尊者有所不知,这狻猊在四海中还有一段歌谣: 狻猊喜征伐,敌众最为佳。 遇五战意浓,遇十兴冲冲。 若有百余众,怒吼啸苍穹。” 北辰将这歌谣反复念叨几遍,不觉哑然失笑,右拳往左手心使劲一捶:“不假不假。记得当时打败几个凿齿后,突然间又闯来十来个,将他团团围住。我和七郎姐弟都是一惊,不料这狻猊反而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与那十来个凿齿展开了浴血奋战。后来那凿齿的数量不断增多可是他却越来越兴奋,当时我们还说这只狮子怎么如此好战。原来竟真有这段歌谣,有趣!有趣!” “他和龙羿大人倒是一见如故。”秀玉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仿佛乎难以置信的表情,继而双手交叉胸前看了看屋顶,颇是漫不经心地道,“据说这位龙子的脾气也如同他的名号一般可谓极其火爆,并且最忌讳别人揭他的短,纵使是他的父辈诸龙都不例外。不料自从被龙羿大人救下之后他霎时间就被大人所折服,从此每每大人征伐妖兽只要他得闲都会跟随左右,大人偶尔言及他暴躁的脾气他也是虚心接受,全然没有抵触的意思。这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呢! “后来中土灭大风,西南诛延维,这位龙子可谓居功至伟,所以伏羲大人也待他异于其他龙子。而由于龙羿大人素来尊敬尊主,于是那五龙子对于尊主的教诲也是不敢有所辩驳的。” 正说话间,只见纤云启扉而入:“尊主有请。” 再看七郎此刻已然缓过了神,只不过依旧面无血色,四肢无力,几次挣扎着想要站起却都没能成功,北辰见状便将他背在肩上继而随着两位侍女一同向正殿而去。 入得正殿,只见伏羲大人坐在中央,一旁有一只金灿灿的巨狮,北辰点点头暗道:“千余年不见看来这狻猊大人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伏羲见到七郎的模样急忙站起身子,从北辰背上接过七郎,伸手在他额头按压数下。只见七郎手脚渐渐舒展,伸出手指指了指嘴巴,伏羲见他口中隐隐泛着一丝金光不禁皱了皱眉头,继而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七郎的意思。他回过身子在北辰的耳边低语几句,紧接着看了七郎一眼示意他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七郎此刻早已经面无表情,嘴巴也因为许久的紧闭而变得僵硬无比,几次想要张嘴都未能如愿,最后挣扎着用手狠狠一掰下颚,就看三道金光霎时间从他口中飞射而出。伏羲见状急忙大喊:“北辰!截住它们!” 91.第91章 :火眼狻猊 只见北辰一伸手,霎时间一股子寒气从掌心弥散开去,继而一道凌厉的旋风将金光裹在中央,不多会儿工夫则化作一个冰柜将那三道金光尽数凝结在内。北辰伸手接住冰柜,众人来到近前仔细一看,只见那一尺见方的冰块中有三个光球在里头烁烁放光。 伏羲喃喃道:“这……这是神族的三魂!难道……难道是……” 话音未落就听七郎挣扎着说道:“尊主,大事不好!句芒大人……死了!” “啊!——”神殿中的所有人都发出一阵惊呼,伏羲更是顿足捶胸道:“这些天我心中始终觉得不安,隐隐觉得一个同族将会遭遇不测,不料竟然是句芒大人!” 北辰问道:“七兄弟,到底是怎么一会事?何方妖物竟然可以杀死句芒大人?” 七郎叹了口气,回忆起昨晚所见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却说当时皓月突然消失不见,雷泽中一片漆黑,对面不见人。七郎忽然觉得身边雷灵大盛,身子竟然有些微微发麻,心里不禁就是一惊,急忙凝神静气定睛一看,只见那雷兽已然悄无声息地游走到了句芒身后。句芒虽说是神族,这黑夜对他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障碍,只不过由于他生性闲散,这些年颇是有些久疏战阵,冷不防遭遇这般情况一时间当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再看那雷兽悄然来到句芒身后,它的肚子已经不知道从何时起鼓起了约有三倍之巨,较之适才被句芒灌入了飓风的时候还要大出许多。他见句芒似乎还未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急忙挥起双拳朝着肚子猛力一击。七郎就看到一股股巨大的气流从那妖兽的肚中直往上冲,顺着它那细长的身子一直到了喉头。句芒听得背后的声响刚要转身,那雷兽猛然间鹰嘴大张,黑夜之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利闪并且伴随着一声前所未闻的巨响。 七郎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四肢发颤,耳膜险些就要被震破,紧要的牙关也将牙床给磕出了鲜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不一会儿,皓月重现,就看句芒已然倒卧在了地上,继而三道金光自他天灵盖中喷射而出,而他的肉身则化作千万碎羽飘散在雷泽湖面。 雷兽见一击成功,欢喜得直捶肚子,又是一阵阵的雷声响起。七郎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句芒魂飞魄散,当务之急是先夺回他的三魂带回昆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趁着雷兽耀武扬威没有防备之际,从道旁一跃而起,在空中现出本相,将句芒三魂尽数含于口中转头便向昆仑的疾奔而去。雷兽见眼前闪过一道白练,颇是猝不及防,加之它的身形远不如七郎迅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一只九尾灵狐含着句芒三魂向西北而去,而它则在原地将那耀武扬威化作了捶胸顿足。 七郎说罢颇是气喘吁吁,伏羲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七郎,这一次当真是多亏了你啊!否则恐怕句芒大人的三魂便要成为了那妖物的口中食。” 七郎疲倦的摇了摇头:“大人言……言重了,七郎……没能帮上句芒大人的忙,已经倍感羞愧。原本……原本还在等待尊主的责罚。” “七郎你说得哪里话来!”伏羲摆了摆手,“千万不可这么说。那雷泽的妖兽并非你可以对付。句芒大人身死也是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庆幸的你将他的三魂带回,我自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重生。”说罢伏羲回头看了看北辰道:“北辰,可曾将那啸月消灭?” 北辰叹了口气一撩衣袍跪倒在地低声道:“尊主,北辰无能,此战未能将那啸月消灭,最终被他走脱。还请尊主责罚!” 伏羲微微一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北辰便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番,不过说到阿梓无意中惊动了啸月之时则草草带过。 七郎闻言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四姐这次贸然出击不但没能击杀那啸月,还在无意中连累了句芒大人,七郎真不知该如何向尊主谢罪!”说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口中道,“七郎在这里代四姐向尊主谢罪了!望尊主责罚!” “快些起来!”伏羲见状急忙一把扶起,“这种事情皆是天命,与阿梓何干?纵使没有她此一番句芒大人恐怕也难逃此劫,更何况句芒肉身虽亡然命不该绝,我自有办法。”说着又扶起北辰道,“啸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倘若下月再战你可有必胜的把握么?” 北辰慨然道:“有!” 七郎一抱拳道:“尊主!倘若下月那啸月还敢重现东海平原,我和四姐一定会协助北辰大人,定要将拿妖物击成碎片!” 伏羲点了点头,一转身唤来纤云将那冰柜交给她,叮嘱道:“先将此物放在龙君身侧。”纤云领命而去。伏羲转身问北辰道,“北辰,这雷泽的妖魔你知道多少?” “这妖物的本名我却也不知,不过四海中多以雷兽相称。它生于何时我并不知晓,不过应当在龙族之前。”北辰说着露出沉思的表情,“记得当年龙族围剿烛龙幼子之时,那条巨龙先是重创了炎龙大人,炎龙不敌向南逃遁。这烛龙幼子紧追不舍,途中正好遇到雷龙大人,可他依旧不是那幼子的对手,最终遭受重创后向东南雷泽逃遁。想必是欲以雷泽的雷灵之力愈合自己的创伤。 “可是后来雷龙大人便就此不知所踪,更有雷泽中的妖兽传言当年雷龙到雷泽不久后,便被一个身长百丈,鹰嘴鼍尾的妖灵击杀而死。现在想来必是那雷兽无疑。从七郎的描述来看,这妖兽很可能是吞噬了雷龙大人死后四散的雷灵之力,甚至我怀疑雷龙大人的三魂也已然被它强行吞噬。而这几千年来一直没有听闻过雷泽的异象,恐怕便是这妖兽修炼身合之故。倘若以此推算,那么这妖兽可以一击之下便杀死句芒大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否则我实在难以想象这小小的妖兽竟然能一击之下便杀死昆仑神族。” 伏羲还未答话,就他听身后传来一声狮吼。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狻猊全身颤抖,双眼赤如烈火,缓步走到北辰近前:“你方才所言可当真么?” 虽说北辰在龙羿的幻境之中见过这位火眼五龙子,可那会儿毕竟距今已有千年之遥,如今狻猊的修为已然数倍于往昔,故而今日距离如此之近颇是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伏羲见状伸手搭在狻猊的脑门上温言道:“五公子,不可无礼,这是北辰大人,天心岛之主。” 狻猊这几千年跟随龙羿之后,在他的不断劝谏之下那火爆的脾气多少有些收敛,何况当着伏羲大人的面他自然是无比的谦恭,于是低声道:“大人见谅!”说着转头看了看北辰道,“这位小哥,在下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这里向你赔个不是!”说罢欠身点了点头也不待北辰还礼便接着道,“你方才所说的这雷兽之事当真么?” 北辰点点头:“应当无误。” 话音刚落就听狻猊一声怒吼,转身向着伏羲道:“伏羲大人,狻猊自幼便听闻雷龙二……伯之事,族中传说他重伤之后便不知所踪,虽然我们也听过丧命雷泽的传闻,可终究未能证实,故而始终存了一线希望。今日既然北辰大人道明了真相,请让我前去诛杀这妖孽,以报我二伯杀身之仇!” 伏羲闻言默然无语,狻猊等了一会儿颇是有些不难烦,可又不便当着伏羲的面发作,只得悻悻道:“伏羲大人,难道你信不过在下么!” 伏羲摇了摇头道:“五龙子说的哪里话来!只是这妖孽一击之下便要了句芒的性命,虽然我无意看轻你的实力,可你与句芒大人相比恐怕还是缺了几分火候!” 狻猊闻言仰天大笑道:“尊主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北辰听狻猊言语颇是莽撞禁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伏羲,却见他冲着自己微微地摇了摇头,就听伏羲微笑道:“五龙子倒说说看,我如何糊涂了?” 狻猊“哈”了一声高声道:“恕我直言。这天地间这万物皆是相生相克,并无至高至强之理。句芒大人承袭盘古精魄,自然神力无俦。可是据我所知他乃是风神,而这雷灵之力原本便是他最大的克星,何况是在那雷泽之中。适才这位小哥”——说着他冲七郎努了努嘴——“说当时他也觉得身子有些发木,想必那儿便是我二伯葬身之所,故而雷灵之力远胜他处。” 七郎闻言略略点了点头道:“应当是这个道理,否则寻常的雷灵之力我还勉强可以应付。” “这就是了!”狻猊道,“所以句芒大人之死实在是他命中的劫数,何况当时这位小哥的姐姐用内丹遮蔽了皓月,导致句芒大人一时迷失了方向,在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那雷兽倾尽全力的一击,伤重身死也就不足为奇了!” 七郎点点头道:“的确如狻猊大人所言。” 听得七郎站在自己一边狻猊更是斗志昂扬,咆哮数声,回头对伏羲道:“不知伏羲大人以为在下所说属实么?” “你所说颇是有理。”伏羲点了点头,可脸上的神情颇是显得有些无奈。 狻猊笑了笑:“在下虽不敢自比句芒大人,不过自信神火护体,乃是那金雷最好的克星。让我前往岂有不胜之理!尊主莫要犹豫,且看我挖出那妖孽的心肝以血句芒大人杀身之仇!” 伏羲见他去意已决也便不再劝阻,点头应允道:“五公子若执意前往,不如等待几日,待七郎伤愈后我让他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狻猊闻言颇是有些不悦:“尊主也太看轻在下了,区区雷泽小妖何须多人前往!更要等待几日,再者说,还不知道这位病怏怏的小哥何时能够康复,岂不是急煞我了!” 伏羲看了一眼七郎又看了看狻猊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五公子务必小心!” 狻猊闻言不禁一阵狂喜,咆哮数声后便向东南疾奔而去。 北辰望着狻猊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尊主!五龙子当真可以打败这雷兽么?” “必然是不能,”伏羲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 北辰急忙道:“而且怎样?莫非有性命之忧么?” “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恐怕会折损几千年的修为。” “既然如此尊主何以不拦阻?”北辰闻言颇是惊愕。 “非是我不想拦,实在是我拦不住啊!”伏羲苦笑了几声,“北辰,你可知道龙子之中有‘三雄’之说么?” “‘三雄’?”北辰摇了摇头,“我只大约知道十余龙子的名字,这‘三雄’之说却当真闻所未闻。” “当年龙族诞生后,十条巨龙先后诞下了十余位龙子。而在这十余位龙子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当属十龙大兄长炎龙大人之子——火龙大人。只有他化去了体内的凡兽血脉重新拥有了可以比肩他父亲的实力。不过也因此这位火龙大人通常便不被归为龙子之列。 “而在剩余的诸位龙子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是四位:二龙子睚眦、五龙子狻猊和幼龙子貔貅。由于貔貅兄弟始终共同进退、休戚与共,故而被视为一体。于是便有了这龙子三雄。三雄之中: 睚眦迅捷第一; 狻猊神火第一; 貔貅勇猛第一。” 听到“神火第一”这几个字北辰点了点头道:“尊主,这‘神火第一’的名号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却不知道原来后头还有一个三雄之说。” “北辰大人现在应该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勇猛’了么?”秀玉在一旁冲北辰眨了眨眼,“真正的勇猛当如貔貅兄弟那般,可不是像狻猊大人那样鲁莽急躁。” “嗯!如此解说北辰便明了了!” “秀玉你这话对于五龙子也太过贬损,倘若龙君在此恐怕会责备你的不是。”伏羲面色平缓,而听到了龙羿的名字秀玉原本微笑的面容也瞬间变得有些黯然,伏羲知道她的心思,便又回头冲着北辰道,“这狻猊当年伴随龙羿大人左右,在四海中也是叱咤风云的角色,故而神火之名确实一度如雷贯耳。不过这位五龙子的脾气和他的名号当真契合无比。” 北辰点点头:“这一点我也是有所耳闻。而且听说这天底下他只听龙羿大人的劝谏,否则纵使是父辈诸龙他也敢当场翻脸。” 伏羲叹了一口气:“不错!这位五龙子性如烈火,真的暴躁起来当真令人生畏。何况此子极为好战,敌越强越多他越是热血沸腾头脑发昏,往往会栽在一些小妖的手中。若是龙君尚在定能劝住他,可惜如今……唉!倘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这该……这该……唉!”说着伏羲不禁狠狠地一跺脚,回声响彻大殿。 北辰、七郎和纤云、秀玉姐妹见状都默然无语。 过了许久只见七郎缓缓站起身子来到跟前冲伏羲一抱拳:“尊主,请准许七郎前往雷泽驰援!” 92.第92章 :九首玄蛇 伏羲看了看七郎依旧惨白的脸色问道:“你的身子没有大碍了么?” 七郎摇了摇头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适才口含句芒大人三魂一路疾奔,并且为了压制大人的三魂又耗费了许多气力,故而一时昏厥。现在已然没有大碍,倘若再休息一个时辰定然可以复原。嗯?”七郎说着,突然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暗想。回头一看只见秀玉将一个锦囊递到了自己的眼前。他凝视着锦囊仿佛在哪里见过。 “姐姐,这莫非是……” “嗯!这便是当年我和姐姐为龙君所做的那个锦囊,”秀玉将锦囊别在了七郎的腰间,“这千年来,每当这锦囊中的草药渐渐失去了香气,我们姐妹便会重新炼制一些替换进去。前次龙君败在相柳手中,这锦囊中的药材才换不久,如今龙君已然身死倒不如将它转赠给你,这些时日你们姐弟为昆仑着实立下不少功勋,也当真是辛苦你们了!” “姐姐……七郎……”七郎看着秀玉盈泪的双眸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动,他从腰间拿起香囊在鼻前嗅了嗅,顿时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芳香传遍脑际,一夜奔波的劳碌顷刻间消弭于无形,精神也已然恢复了八九成。他急忙起身像双姝致谢,继而转身冲着伏羲一抱拳:“大人!蒙两位姐姐的厚赐,如今七郎已然无恙,请准许我前往驰援狻猊大人!” “再休息片刻吧!”伏羲说着看了看七郎的眼睛,七郎隐约从伏羲的眼中看出了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单独说,于是点了点头道:“七郎遵命!”说罢他便在一旁盘腿趺坐,闭目养神。 北辰见状冲着伏羲一抱拳道:“尊主,既然此间事了北辰就先行告辞!下月望日我定要将那啸月碎尸万段!”伏羲点头应允后北辰拜别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七郎的精力已然完全复原,更是因为纤云与秀玉所赠的那个锦囊的缘故而变得更加旺盛。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神殿之中只剩下了自己和伏羲,急忙起身道:“险些在神殿酣睡,请尊主恕罪!” 伏羲来到近前,微笑着拍了拍七郎的肩膀道:“好些了么?” 七郎点点头:“尊主安心,已然全无障碍!”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伏羲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尊主适才示意七郎留下,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我去办么?” “的确如此,七郎啊!眼下确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托付你去做。” 七郎看着伏羲的双眼心中已然猜到了个大概,低声道:“请恕七郎斗胆猜测,莫非与句芒大人有关?” 伏羲笑了笑:“不愧是万年灵狐,这读心之术已然到了化境。” 七郎一个激灵,刚要拜倒认错却被伏羲轻轻地托住了手肘,抬头一看只见伏羲满脸祥和,并无半点责怪之意,这才稍稍放宽了心。就听伏羲接着道:“你猜得不错!说实话,这阵子我始终心绪不安。自从龙羿大人死后,接着是羲童大人,再后来则是祝融大人身负重伤,如今连句芒大人也步了后尘,我担心这乃是我昆仑神族劫数的降临。” “大人莫非早就预感到句芒大人会有危险么?”——七郎原本听到伏羲提及祝融重伤之事,颇想追问“那祝融既然与蚩尤狼狈为奸,为何他的重伤尊主反倒显得如此郁郁”,不过他深恐伏羲极端忌讳提及蚩尤之事,故而便就着伏羲的话语换了个问题—— 伏羲点点头道:“是啊!此事我或多或少有些预感,不过这也是天命不可违。然而相较龙羿大人而言,句芒乃是具有三魂七魄的神族,只要他的三魂犹在,则尚有复生的可能。” “听尊主的意思,莫非龙羿大人……”七郎这时插嘴颇是觉得有些不妥,故而话说了一半便收住了口。 伏羲知道他的疑问,笑了笑道:“龙羿大人确有三魂。不过这器灵终究与寻常的生灵不同,他们的三魂只能灌注在与之相配的兵器之中,若是那兵刃破损则须得将所有的残片尽数找回,一如当初孕育他的时候那个样子。而龙羿大人乃是昆仑神玉之体,这神玉世间再无第二块可寻,故而如今恐怕只能让他残破的身躯再次经历足够的年头,吸纳这天地间的灵力最终得以慢慢复原。” “这……需要多久?” “唉……恐怕非是千万年不可。”伏羲说着神情颇是黯然,“如今那龙羿的残躯便在灵草园中当年那块神玉的位置沉睡着,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再次醒来。” “那句芒大人呢?他可还有复生的可能?”七郎急切地追问道。 “自然是有。适才你休憩之时我暗卜一卦,卦象显示句芒大人复生后另有一件要事等着他去完成。” “既然如此,”七郎正色道,“不知七郎可以做些什么?” “世间万物皆有三魂七魄。当其寿终正寝时,则三魂飞散。当三魂散去后,七日之内七魄日去其一。到了第七天头上七魄散尽则肉身便彻底坏朽再无挽救的余地。而句芒大人被这雷兽击碎了肉身,三魂飞散的同时七魄也瞬间消散于无形。幸好你及时救下了他的三魂,倘若可以为他再找到一副肉身那么句芒大人便有复生的可能。” “只是这肉身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找到吧?”七郎问道,“毕竟可以承载句芒大人千万年修为的三魂并非普通的血肉之躯可以做到。” “你说的一点不错,”伏羲点了点头,“这万物的魂魄本是一体,神族亦不例外。魂的力量越是强大则魄的力量也会随之增长。” “可是如果按照这个说法,能承载句芒大人万年修为的肉身只有从神族中去找寻了。” “不错。倘若所找寻的肉身十分弱小,那么灌入三魂之后则力量无法尽展,就如同一个可以力举千钧的巨灵却只有一副婴儿的骨骼,那就是连一块碎石都无法提举。而反之,如果肉体的力量过分强大那这三魂也会遭到极为强大的排斥。 “所以,我思前想后,最为合适的方法便是去找寻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我将句芒大人的三魂施加一道封印后灌注其中。让这孩子从小带着句芒的力量进行修炼,等到有一天这孩子灵力大成之日再为他开启封印,届时则可以与三魂完美的融合。” 七郎点点头道:“如果只是一个婴儿应当不难找。” “也非是任意一个婴儿皆可,”伏羲摇了摇头,“这个婴儿需要拥有极佳的灵力,来!你拿着这块晶石。”说罢他递给七郎一块水晶般的石头道,“这是昆仑山上的晶石,卧在手心会依据你的灵力而变化不同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若到极致则会光芒万丈。” 七郎接过晶石握在手心,只见晶石放出了莹莹的紫光。 伏羲笑道:“看来七郎的万年修为可谓货真价实呢。” 七郎闻言脸微微一红颇是有些羞赧:“不知这石头叫什么名字?” 伏羲长长地“嗯——”了一声:“其实原本并没有名字,后来效法人族那般给他起了个诨名——‘试金石’,不过听着倒颇是有些俗不可耐。” “虽然与人族的石头用处不同,不过倒还十分贴切,回头我让石大人找几个有些文采的给它起个好名字。”七郎说着将这“试金石”在手中掂了掂,“尊主,但不知什么样的婴儿才是最佳的人选?” “必须可以让这晶石至少发出绿光,倘若更强亦无不可。不过此事颇为急迫,倘若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无法找到合适的肉身,那句芒大人的三魂最终便会消散于天地间,再也无法重生了。这可是一个千钧重担,关乎今后的许多要事,千万不能有丝毫差池!”伏羲说到最后神色极其凝重,“七郎!你再歇息一会儿便先回部族,将此事告知阿梓和石仲坤后再往雷泽驰援狻猊。” “定不辜负尊主所托!”七郎高声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启程!”说罢便向着人族的方向疾驰而去。 按下七郎回部族不提,单说这位五龙子火眼狻猊。 自从听说自己的大哥丧命在了相柳手中后一时间他就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咆哮着要为自己的大哥报仇雪恨。不过自从他和龙羿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之后,急躁的脾气多少有了一些收敛,激怒过后仔细想了想,倘若自己的大哥都不是那相柳的对手自己贸然前往恐怕也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可若是不去心里着实不甘心,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先去一探那相柳的究竟。 这一天来到了东海平原以西,青丘以北的一片山川,觉得颇是有些口渴,于是来到一条河边想要饮水。可他刚一低头,却见河面之上漂浮着几十条死鱼,而从河流的上游还陆陆续续的有死尸漂来,他仔细地辨认了一番,这些鱼新死未久,再提鼻子嗅了嗅,没有腐败的恶臭反倒有一股子刺鼻的辛辣。狻猊见状不禁大吃了一惊,暗道:“难道这水有毒么?” 想着便将自己的一根利爪伸到了湖中约有一寸,片刻后取出竟然发现浸水的部分已然开始渐渐发黑,再轻轻一拨竟然应手而落,再顺爪抄起一条死鱼,则触碰的一瞬间那鱼的身体便化作了一堆黑臭的肉屑沉入了水底。 “好可怕的毒性!”五龙子心里暗道:“只是究竟是何方妖物所为?莫非是传闻中被烛龙大人封印的毒鸟么?不对啊……如果我记忆没错,传说那封印毒鸟的位置倒是离那人族不远,好像这些年还被人族给起了一个名字,叫什么潭来着?唉!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往四处张望。可看了许久始终不见有妖魔的气息,于是便沿着一旁的山路向上走去。一路走来只见那条河流中满是水族的尸体,越到了上头越是传来阵阵恶臭,河水的颜色越发浑浊。 约莫走了有十几里地的光景,突然狻猊听得前方隐隐传来古怪的声响,似乎是巨蛇的嘶鸣,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相柳么?”他蹑足潜踪来到崖边向远处看去,就看山脚下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地,相去自己十几里的地方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黑蛇,粗略估计足有百余丈长。再往头上一看,着实令五龙子吃了一惊:就看这条黑蛇从身子七分处往上竟然长了九个脑袋,在一个硕大的脑袋周围环绕着八个副首,正向着天空发出阵阵嘶鸣之声。那八个副首相较主首而言略微小一些,可就是这样一口吞下三头巨象也是绰绰有余。 狻猊心道:“我只听说过天地间有所谓的九尾灵狐,每一千年可以生出一条尾巴,到了万年便能大成。难不成这条黑蛇是每一千年生出一个脑袋么!如果真是如此,恐怕它也足有将近万年的修为,千万不可小觑。” 正在犹豫要不要前去应战,只见西北方向突然间红云大起,不一会儿一股灼人的热浪滚滚而来。狻猊悄悄躲到岩石后头仔细观瞧,只见红云之中站定一位巨灵,不是别人正是昆仑神族火神祝融。他曾听龙羿提及在整个神族中祝融和他最是投缘,此番看来必是火神为自己的好友报仇而来。 就看那九头黑蛇此时直起了身子,九个脑袋冲着红云的方向发出阵阵嘶鸣。不多会儿,红云降下,火神祝融已然站在了自己跟前。就听祝融戟指黑蛇道:“妖孽!你便是那相柳么!” 那九头黑蛇嘶鸣不止,从血盆大口中不断渗出黑色的毒液。祝融见它不答话不由得恼怒起来,从身背后抽出神剑顺手一挥,霎时间一道火链向着黑蛇的方向飞射而去。不料那黑蛇眼看火链将至并不躲闪,只是将中间的那个脑袋略略向后缩去,旁边的八个脑袋聚拢到了前头。就听“噗”的一声,那巨蛇左侧的一个脑袋应声而落,断口之处喷出一股黑血后便耷拉到了一边。 祝融见一击得中不禁发出一阵冷笑道:“就这点能耐么?真不知道我的龙羿兄弟怎么就会栽在你的手里!”说罢又是几道火链射出,就听“噗噗噗”连续几声闷响,顷刻间那黑蛇的六个脑袋被尽数斩落,只留下主首和与之最靠近的两个脑袋。火神嘿嘿一笑,挥动神剑刚要再斩,不料就见那六个耷拉下来的腔子突然间全数挺立了起来,断口全部冲着火神的方向不断发颤。 93.第93章 :阴阳奇毒 祝融见状不觉一愣,暗想:“捣什么鬼!”正想着,就见那六个腔子中渐渐生出了一个蛇头,并且与之前被斩落的竟分毫不差,那六个脑袋从腔子里浴血而生,鲜血覆在黢黑的鳞甲外头显得格外可怖。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黑蛇又变成了九头之身。 “原来还有这个本领,怪不得龙羿兄弟着了你的道!”祝融冷冷一笑,“可惜啊!你今天遇到了我祝融,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说罢神剑一挥,一团烈焰向着黑蛇身子的方向激射而去,霎时间火焰燃遍了巨蛇全身。天地间弥散着一股烧焦的恶臭,那巨蛇在烈焰中痛苦的翻腾,周围那些零星的草木则被打得东倒西歪。不一会儿,烈焰散尽,就看那黑蛇周身上下被烧得千疮百孔,黑色的鳞甲掉落无数,露出了白色的皮张。 祝融“哼”了一声道:“好一个妖孽,倒是有点道行,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你!也罢!我也不与你再多纠缠,这就送你归天!”说罢双掌一合,眉心闪出了那只先天的异眼。狻猊早就听闻过火神的这一绝技,只不过一直未曾得见,今日见祝融当真使出了这一招不禁伸长了脖子凝神静气地看着。 只见那异眼由红到黄继而化作青蓝,最终变成了深紫,狻猊暗道:“这相柳看修为恐怕也就在万年上下,火神这一击看来是准备将它彻底焚毁了!”说罢就见紫光一闪,一道深紫的烈焰从祝融眉心喷射而出。 狻猊原以为这场战斗就此终结,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瞧见这相柳究竟有什么能耐,除了格外巨大的身形、斩了还会重生的脑袋之外压根就被祝融完全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岂料自己刚想回身,就听得身后一声嘶鸣,继而一回头却见那相柳右侧的四个副首同时喷出四道黑色的毒液,分别向着祝融的脑袋,身子,腹部和大腿而去。 祝融知道这妖孽的毒液了得,龙羿就是丧在这个上面,故而急忙晃了晃脑袋,顷刻间那眉心的紫焰分作了四道迎着那毒液而去。紫焰与那毒液甫一相遇就听“哧哧”几声,顷刻间腾起了一团黑色的云气,毒液被焚化于无形。祝融冷笑道:“雕虫小技,看你还能硬撑到几时!” 说罢不待那相柳回过神又是一道紫焰射出,却见那相柳丝毫不慌张,颇是从容的将右边的四个副首让开,昂起了左侧的四个脑袋,继而一张嘴,又喷出四道黑色的毒液,不过相较刚才颜色却深了很多。祝融嘴角含着冷笑道:“受死!”不料那紫焰甫一接触毒液,就听一声爆裂般的巨响震天动地,继而在祝融与相柳之间腾起了一团黑气,将他俩完全笼罩在了其中。狻猊见这黑气的模样与适才那一股颇是不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急忙探出脑袋仔细张望。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从黑气之中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转变霎时间惊得狻猊瞠目结舌,不多会儿黑气散去,就见火神捂着自己的脑门在地上来回翻滚,在他的异眼之上已然沾染上了几滴黑色的毒液。相柳眼看火神已然着了自己的道,九颗脑袋霎时间尽数昂了起来,口中吐着信子慢慢向着祝融的方向靠近,而火神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抵抗的气力。 原来这火神祝融眉心的异眼不但是他最为强大的绝技,更是他命门的所在。倘若这异眼隐藏在眉心并未显露,那么任凭你刀砍斧剁最多只是刻画皮肤的痛楚罢了。而若是这异眼出现,则当真如同常人的眼眸一般,纵使是一块石头都可以让他痛苦不堪,更别提沾染上了相柳的奇毒。 原本祝融的这个命门并无人知晓,不过由于自从祝融剿灭了帝江后在昆仑的地位与日俱增,便开始目空一切起来,对于蚩尤也没有了往日的敬重。那时的蚩尤早就有了不臣之心,而之前那共工与祝融一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贴身心腹一般,祝融这一狂妄自大令他颇是有些头疼。可他终究对于火神眉心异眼的神技有些忌惮,思前想后最终私下里找到了羲童,希望他可以帮助自己找到祝融的命门。。 羲童自从诞生以来便追随在伏羲身边,伏羲对于蚩尤的反心早有所知,故而一直命令羲童不要听信蚩尤的任何花言巧语。所以起初羲童并不搭理蚩尤,可蚩尤的游说本领着实不容小觑,最终他以“祝融狂妄自大,有不臣之心,伏羲派自己前去对付他”为由说动了羲童。羲童终究年轻,加上祝融的狂妄也早已令他有些不悦,只不过一直因为他和自己的大哥龙羿关系亲密故而不便多说什么。如今听到蚩尤这么说当即点头应允,不出三天祝融的秘密便了然于心。最终蚩尤在羲童的帮助之下成功地再次收服了火神。 不久之后,伏羲知道了此事,颇是觉得有些恼怒,便将羲童叫到跟前责备了一番。羲童心中觉得委屈无比,于是私下里就和龙羿大倒苦水,并将祝融的这个命门也一并告诉了自己的兄弟,好让他在日后祝融真的反叛之时可以有个应对之法。龙羿知道此事后自然也在无意中告知了五龙子,不过却没有提及祝融会反叛之事。故而在如今狻猊的心中,眼前的火神依旧是自己最为崇敬的龙君的老大哥。至于异眼的那个命门他也只是到了现在才刚刚回想起来。 眼下就看那相柳离火神越来越近,在相去不足百余步之时停下了身子。只见它八个脑袋昂在四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中间的主首缓缓向前伸出,渐渐地竟然缓缓变化,略略似有人形,只不过看着确是更加的狰狞可怕。就看那狰狞的人脸张开血盆大口,口中不断地吐着信子上下摆动。它直勾勾地注视着在地上痛苦翻滚的祝融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说起话来。 就听一阵粗哑的声音道:“堂堂火神也不过如此!呵呵!没想到我相柳出世不久便先后打败了战神龙羿与火神祝融,接下来又该是哪个昆仑神族前来送死呢!” 祝融闻言咬牙切齿道:“你这妖孽到底使得什么妖法!” 相柳“嘿嘿”一笑,阴阳怪气的声音传遍了山野:“原本对于将死之物我不愿多费口舌,只不过如今你火神大人开了金口我告诉你倒也不妨。我这毒液与那毒鸟不同,不但强过它们太多,并且还有阴阳之分。我这右边四个脑袋的毒液乃是阴毒,而左边这四个乃是阳毒。阴毒碰上你的烈焰自然便化作了云气,可我这阳毒若是碰到丁点儿火星便会化作毒火,你的火势越猛这爆裂之力也就越强,你——听明白了么!”说到最后这相柳几乎将每一个字都尽量拖着长音,故意煎熬着祝融的心智。 可怜火神捂着脑袋在地上“唔唔”直叫,却难以说出一句话,相柳笑了笑道:“也罢!中了我的毒液万年修为的妖兽也不过一时三刻毙命的份儿,你能撑到现在已经着实让我感到惊奇了。就让我趁早送你归天,也好减轻你的痛楚!”说罢那颗主首略略向后缩去,那八个脑袋高高昂起继而向着祝融的身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撕咬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那八个血盆大口就要挨着火神,突然那相柳就觉得身背后一股子灼浪袭来,急忙回身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自己的身背后出现了一只金毛巨狮,眼中燃起两道熊熊烈焰向着自己的方向喷射而来。相柳急忙故技重施,用八道毒液来应对。不料毒液遇到烈焰霎时间尽数化作了云气。相柳见状不禁大吃一惊,还不待它开口问话,那巨狮已然拱起了身子摆出一副将要向自己猛扑而来的架势。那相柳昂起脑袋严阵以待,不料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身背后又袭来一股子热浪,还不待回头就听“噗”的一声,紧挨自己主首的一个脑袋被祝融的神剑给削落下来。就看祝融强忍着疼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只不过手中的剑却禁不住地抖动,想来适才那一下是瞄准了那中间的主首,可终究还是失之毫厘。 相柳见霎时间自己已然腹背受敌,加之阴阳毒液被眼前的这头巨狮给击破,一时间颇觉有些恐慌,急忙嘶鸣一声后向着自己的身遭喷出一股子黑色的毒雾。狻猊与祝融见状各自向后跳开,待黑雾散去后地面之上坟起了一个巨大的鼓包,想来是那九头毒蛇已然土遁而去。 祝融见状长长舒了口气,“噗通”一声又一次栽倒在了地上。狻猊急忙跑了上去道:“尊驾莫非便是祝融大人么?” 祝融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费劲地道:“不错,阁下似乎颇是面熟。莫非便是一直相伴我龙羿兄弟左右的那位五龙子火眼狻猊么?” 狻猊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五龙子狻猊。自从大哥遭了那相柳毒手之后一直寻思替他报仇雪恨。今日机缘巧合找到了它藏身的地方,不料倒是被大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火神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捷足先登又如何!徒劳身负这般重伤,恐怕折损足有万年的修为!” 狻猊惊道:“这相柳真的有如此可怕么?” 祝融叹了口气:“此事还是让伏羲大人告诉你为好。如今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五龙子是否可以相助?” “你是龙君的大哥,若有请求在下自然义不容辞。”狻猊慨然道。 “可否驮我回昆仑?此刻我已然全身乏力,再也驾不得云了。” 狻猊闻言颇是有些犹豫:“只是……” 祝融知道他的顾虑,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便将自己的身子缩小了许多,稳稳当当的坐在了狻猊的背上。狻猊驮起火神一阵疾奔,不出一个时辰已然回到了昆仑神殿。 来到殿中,只见伏羲身旁已然没了龙羿的影子,只剩羲童在一旁伺候。伏羲见狻猊驮着祝融一路疾奔而来颇是感觉有些惊诧,急忙问道:“五龙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狻猊闻言便将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伏羲皱了皱眉道:“倒是真的低估了那相柳的可怕……”说着来到祝融近前道,“祝融大人,你现在感觉如何?” 祝融此刻方才缓过一口气来,缓缓道:“我的异眼被那毒液所沾染,恐怕足足折损万年的修为。今日若非五龙子出手相助,恐怕我祝融当真就要命丧在那相柳的毒牙之下了!” 伏羲点点头,唤来纤云、秀玉姐妹,先扶着祝融去后殿丹房疗伤,继而冲着狻猊道:“这一次当真要好好感谢你的大恩。” “唉!”狻猊叹了口气,“可惜最终还是被那妖物给逃了!狻猊斗胆,请伏羲大人再算一下那妖物如今的存身之所,让在下再去会一会它,此番我定要将它碎尸万段以血我大哥杀身之仇!” 伏羲闻言默然无语,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这妖孽恐怕并非五龙子可以力敌。” 狻猊颇是觉得有些不忿,高声道:“伏羲大人为何如此轻视在下!就我所知,那妖物无非只有两个绝技:其一就是那斩落后会再次重生的脑袋,其二便是那阴阳毒液。祝融大人的烈焰乃是天地间至阳之物,故而遇到了它的阳毒才会遭到反噬。可我的双眼能喷射阴阳神火,那相柳的阴阳毒液对我丝毫起不到作用,难道凭这个我都无法战胜它么!” “纵使你知道了这妖物的绝技,”伏羲朝狻猊走近几步,“五龙子我来问你,你可知那妖物的命门在何处么?” 此言一出狻猊颇是有些语塞,支支吾吾道:“这……这倒是不知。这天下之理,打蛇需打七寸,莫非这相柳的命门也在那里?” 94.第94章 :水神共工 伏羲微微一笑:“倘若真的如此那么你的大哥又为何会栽在这妖孽的手中呢!” 狻猊见伏羲这般言说,却始终不将那相柳的命门告诉自己,暗暗觉得有些奇怪,偷眼瞧了瞧羲童,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地侍立在伏羲身后,心知这其中必有隐情。不禁咬牙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狻猊也就不再蹚这趟浑水。相柳之事就交由尊主全权定夺吧!”说罢转身离开了昆仑神殿。 独自奔跑了几百里地,五龙子心里始终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回想起适才神殿中的一切,仿佛伏羲有意隐瞒了什么东西一般。可是无论他如何猜测却都无法理出个头绪,最终还是决定独自去找寻那相柳的踪迹。 沿着适才的方位疾奔了不到一个时辰,只见地上那坟起的鼓包依旧在,空气中依旧弥散着一股子刺鼻的恶臭。狻猊循着恶臭的方向仔仔细细地找寻了一番,可最终全都是将他引到了周遭的几条河边,河中浮着早已腐烂的水族的尸体,阵阵臭气扑面而来让人头晕目眩。 找了三天,一无所获,狻猊心知没有伏羲的帮助断然没有找到之理,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许久没有回衔烛山探望自己的父辈兄弟,便闲庭信步向着东北方向而去。约莫走了五六天,已然远远可以看到衔烛山的轮廓,心中颇是有几分喜悦,于是抖擞精深,迈开阔步向着前方奔去。 刚跑了十来步,突然就觉得西北方向传来一阵彻骨的寒风,抬头一看,只见一团巨大的云气自极北向着中土的方向而去。狻猊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好强的寒气,莫非是传说中我那凤凰伯父的孩子里久居极北极少涉足中土的鸿鹄兄长么?待我去看看!” 想罢五龙子圆睁火眼仔细观瞧,就见浓云之中站定一个巨灵:兽面人身,双足为鳍,背生四翼,身被龙鳞,手持神杖,头分三股,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是别个正是昆仑神族——水神共工。狻猊暗道:“曾听伏羲大人说起,这位水神共工与那火神祝融一样,虽说表面依旧是他的手下可暗地下却和蚩尤狼狈为奸。早在龙羿大哥未曾降世之前,诛杀江河湖海妖孽的重任皆是交由他来完成。不过自从大哥降世以来,这位水神大人一直颇是沉寂。唯一听人提及的功绩便是去北溟诛杀了一个什么妖孽,此后便一直蛰居在那里杳无音讯,昆仑神殿中也很少有人提起关于他的事情。而今天他却突然从北溟南下,到底意欲何为呢?” 狻猊想着不禁好奇心起,立刻打消了回衔烛山的念头悄悄跟随着浓云而去。那共工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反倒是如同在散步一般,没多久五龙子便有些不耐烦起来。抬起头向着云层看去,却见水神正在四下里张望着什么,仿佛在找寻什么东西。狻猊一激灵,生怕自己的行踪被发觉,于是悄悄地来到了水神的正下方。之后那共工走走停停,约莫有半日的光景,突然间似乎有所发现,那团浓云向着西南方疾驰而去。飞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狻猊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颇是眼熟,正在思忖间,就听得不远处传来阵阵嘶鸣,继而一股子逼人的恶臭扑面而来。 五龙子猛然惊觉,不知不觉间竟然又回到了相柳击退火神祝融的地方。只是一来他在那儿守了好些天,始终不见相柳的影子,二来一心留神着头顶上的浓云生怕被共工发现自己的行踪,故而一开始并未发现这一点。可扑面而来的这股子恶臭对他而言却又再熟悉不过。狻猊眼看头顶上共工已然停住了身子,向着自己的右前方定睛观瞧,于是也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前头是一个不高的山坡,下头则是一片颇为平坦的草地,几条小河纵横其中。在距离自己三四里的地方,紧挨着一条小河盘着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不是别个正是九头毒蛇相柳。 只见半空中的浓云降下,落在相柳身前。九头毒蛇见状猛地昂起了身子,九长巨嘴吐着信子,毒液从口中不断地滴落。不一会儿的工夫,浓云散去,共工已然手持神杖站在了相柳身前,用手点指道:“相柳?” 狻猊心中嘀咕道:“都说这位水神大人惜字如金,果然不假。” 相柳闻言缓缓将主首探了出来,嘶鸣道:“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么!有趣!” 共工“哼”地一声冷笑道:“未必!”说罢神杖舞动,就看周遭的河水顷刻间向着神杖的尖端奔涌而来,不一会儿在尖端汇聚成了一个急转的水球,共工喊一个“着”字,只见那水球化作了数道激流向着九头毒蛇奔涌而去。却见那相柳不慌不忙,眼看激流到了近前亦不躲闪,将脑袋分开迎着水流的方向张开了巨口。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看那相柳的身子越发粗大,竟比原来整整大了一倍。而它身旁的几条河流则已然滴水不剩,河中的水族在淤泥之中苟延残喘,不是还有小鱼跃起的身影。 相柳冷笑道:“水干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八个副首微微向后昂起,继而猛地前冲,从巨口之中倒喷出八道浑浊的水流。原本那几条河水皆是清澈见底,而如今从相柳口中喷出已然变成了红黑之色,一股股恶臭伴随着水流向着四方弥散开来。 狻猊见状不由暗暗心惊,暗道:“毒液混合着激流而来,恐怕我的阴阳神火也当真难以对付。”说着焦急地看着共工的动向。 却见水神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只是从从容容地将神杖举起,三叉尖端指向奔流而来的浊浪喊一声:“封!”顷刻间,狻猊就觉得一股子彻骨的寒气自神杖的尖端席卷而来。那八道激流奔到了神杖附近一瞬间化作了冰柱,那冰柱不断向着相柳的方向延伸开去,九头毒蛇想要住口却已然来不及。就看那八个脑袋口中各自含着一根百十来丈长的巨大冰柱“轰”的一声被硬生生地压在了地上,再也抬不起来,只剩下了那颗主首孤伶伶地昂在原处。 共工举起神杖指着那颗脑袋冷笑道:“如何!” 相柳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颇是有些不知所措,它心里已然明白自己喷射毒液的绝技在这位水神共工面前已经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如今它的八颗副首被口中的冰柱压倒在了地上。他的八个副首被砍了还能重生,可是当中的这颗脑袋却没有这个本领,故而面对共工的问话相柳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双眼含着阵阵恐惧凝视着共工的神杖。 水神见它不答,冷笑道:“受死!”说罢神杖挥动,飞出一片薄薄的冰刃,向着相柳主首的咽喉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距离那主首最近的一个副首竟然硬生生衔着那段冰柱从地上昂了起来,挡在主首的跟前。那冰刃的劲力霸道非常,可这一来反倒是帮了相柳的忙,只听“当”的一声,冰刃削在了冰柱之上,继而就见那段巨大的冰柱之上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一般扩散开去,“砰”的一声化作了一地碎冰。不等共工再有动作,就看那主首与副首齐出,狠狠咬中了就近的一段冰柱,“喀嚓”一声便将之硬生生给咬断。卸下了两个沉重的包袱后,剩余的副首仿佛一瞬间也获得了力量一般,依次昂起身子继而巨口啃咬,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九头毒蛇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就听那相柳冲着共工冷冷一笑:“哼!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大的能耐!” 共工面沉似水,也不答话,“呼”的一声将神杖抛向空中。狻猊抬头一看,就见那杆神杖在空中顷刻间分化作了八份,继而向着相柳的八个副首飞驰而去。五龙子暗道:“共工大人好生糊涂,难道你不知道这妖孽的副首被削断之后片刻便能重生么!” 正想着,就见那八柄神杖已然飞到了相柳的跟前。这相柳颇是迟钝的身形当真是它最为致命的弱点,当初击败龙羿完全是因为龙羿不知道它那副首会重生的秘密,从而在他削断八个脑袋准备对主首施以致命一击之时,被快速重生的副首给齐刷刷的咬中了身子,一时间阴阳剧毒将他的神玉之体给腐蚀得千疮百孔从而败归昆仑。如今眼看共工的神杖来到跟前,知道自己完全没可能将之避开,索性仗着重生的本领昂起脑袋一副凛然的模样。就听“噗噗噗”地几声闷响,那八个脑袋一瞬间就被削落了下来,神杖又在空中合而为一回到了共工手中。 相柳看了看左右低垂的八个腔子向着共工冷笑道:“可惜啊可惜!你若是此刻再有一把神杖我就完败无疑了!”说罢就看那八个腔子齐刷刷地挺立了起来,断口冲着共工的方向渗着鲜血,看着颇是有些可怖。 狻猊颇是焦急地看着水神,却见共工全然无惧。 “是么!呵!”共工冷笑一声,继而将神杖指向那八个腔子,喊一声“封!” 就听那相柳“啊”的一声惊叫,继而整个身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狻猊定睛一看,只见那八个断口之处已然不知在何时被套上了八个冰坨。继而那冰坨渐渐变幻模样最终竟然化作了八个一模一样的蛇首,除了寒冰的质地之外竟与原样分毫不差,任凭相柳如何猛击地面,这八个寒冰蛇首却仿佛如同金刚石一般坚不可摧。就看那颗主首强挣扎着昂了起来,颤抖地声音道:“凝冰神技!难道你就是水神共工!” 共工冷笑着点了点头,狻猊闻言心里暗自嘀咕道:“这共工在昆仑神殿中亦极少听闻他的事迹,为何仅凭这一招那相柳却能知道他的身份呢?况且据我所知这水神共工的神技乃是操纵江海之水,可从来没有听说他还会凝冰这一招……” 正在疑惑中,就看相柳已然全身颤抖,“噗通”一声蜷伏在了地上,主首低垂颤声道:“望共工大人高抬贵手,饶在下一命!”说罢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共工“哼”了一声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相柳。沉寂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水神缓缓道:“随我来!”说罢一挥手,半空中降下一团浓云,继而载着他俩向着极北的方向缓缓而去。 狻猊眼看瞧不见他俩的影子这才从暗处走出,适才那一幕对他而言着实有着诸多的困惑与不解。想要去找伏羲问个究竟,可想到近来龙羿与羲童先后遭难,伏羲定然满怀愁绪,故而决定还是权且不要去叨扰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先回一趟衔烛山。 回到故乡后与一众兄弟久别重逢颇是欢悦。不过狻猊那火爆的性子终究还是难以忍受兄弟们的调侃,不多久又因为无意中的闲聊言及了他的暴脾气惹得他一怒之下又一次负气而走。在外头四处闲游了一阵子,颇是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最终还是决定再去昆仑山逛逛,也顺便可以看看伏羲大人近来可安好。 来到神殿闲谈了没多久就见北辰带着七郎从外头进来,说起了雷泽之事,一瞬间便激起了他强烈的求战欲望,最终不顾伏羲的一再劝阻向着东南疾奔而去,远远望去,不亚如一颗流星划过中土大地,不到两个时辰已然到了雷泽地界。 沿着一条小道向前行了十余里后迎面而来便是一大片水域,水面之上雾气蒸腾,视野并不开阔。狻猊圆睁火眼定睛观瞧,只见百步之外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岛,略略定了定方位准备腾跃而过,突然就听身旁传来“噗噗”的声响,回头一看只见自湖水中窜出十余条紫黑色的飞蛇,每条都有百余尺长,背后生着两对翅膀,其上遍布细钩,吐着信子冲自己不住的嘶鸣。 95.第95章 :怒焰焚泽 五龙子见状颇是一惊,暗道:“这是何方妖物?我走南闯北也有些年头,还当真没有见过带翅膀的长蛇,难道乃是这雷泽独有的妖兽么?” 正在错愕间,就觉得脚下的土地传来隆隆之声,继而感觉到了阵阵的颤抖,低头一看,只见双脚所站之处裂纹已然交织如网。 就听“砰砰砰”的十余声轰响,自身后的土地中窜出十余条巨蛇,身长较那飞蛇略短,却极其粗壮,身上遍布青紫色的鳞甲,仔细看去与其说那是鳞甲却不如说是一个个的铁蒺藜;往身后看,在它们长长的尾巴末端有一个如同蝎子一般的巨钩,在空中来回摇摆,配上它那昂起的脑袋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双头蛇一般。 狻猊瞧见这“双头蛇”的模样心中不禁激灵一下,暗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曾听父辈说起,这雷泽中有两种怪蛇,一种名唤‘鸣蛇’,生着翅膀善于飞翔; “另一种名唤‘钩蛇’,尾部有一个如同蝎子一般的倒钩,那钩子的毒性虽然不如它们口中的毒牙那般强烈,可是却有着极强的麻痹性,普通的妖兽若是被它蜇中,足足可以昏睡一年。现在看来就是这两拨怪物了。哼!来得正好,这阵子我屡次错过和妖魔搏杀的机会,如今正觉得技痒难耐,就让你们来陪我活动活动筋骨!” 刚想到这儿,只见那群飞蛇吐着信子,嘶鸣着向自己猛扑而来,狻猊本欲躲闪,不料只觉脚下一滑,身子倒栽而下,这才想起自己身遭是一片水域,而自己脚下不过是一条羊肠小道罢了。 就听“噗通”一声,五龙子掉入了水中,所幸紧靠岸边的水域并不很深,加上他自己高大的身形故而扑腾了两下便找到了立足之地。刚想跃出水面,忽然就觉得只觉周身上下一阵酸麻,仿佛被惊雷击着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酥软了下来,狻猊心中一惊,暗道:“此处的雷灵之力果然了得,看来真得小心应付!” 想罢一运真火的力量,周身上下金色的皮毛顷刻间变作了微红,身边的湖水哪里经得起这般的热力,不住得向水面上翻滚着气泡。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麻痹全消,五龙子稳了稳心神站起身子将脑袋露出水面,就见岸上那将近三十条怪蛇列队两厢,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踏上一步便会群起而攻之。 狻猊冷冷一笑,喃喃道:“无知的小妖,就让我把你们烤成焦炭!” 说罢双眼微微变色,从赤红变作了橙黄,照准群蛇的方向正准备喷射,突然间就感觉自己的左后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还来不及叫出声,右后腿又挨了一下,心知已然在水中遭了暗算,于是一咬牙腾跃而起,在空中向着蛇群喷出两股纯青的烈焰,群蛇见状纷纷向两边散开。 狻猊落得地面,回头一看,只见后腿之上已然留下了两道三尺来长的创口,鲜血向外汩汩涌出。 就听身背后“嗤嗤”两声,五龙子回头一看,湖中又飞出两条鸣蛇,翅膀之上血迹斑斑,显然自己腿上的伤口便是它俩所为。 那两条鸣蛇冲着五龙子吐着信子,口中发出一阵刺耳的锐音,周遭那十余条鸣蛇听得音响,急忙以怪声应和。这一条两条鸣蛇的怪声倒还寻常,可每增加一条似乎这刺耳声响便会翻倍地往上增加,到得这十多条鸣蛇同时加入了战阵。 霎时间,狻猊只觉耳膜耳膜处如同被利锥猛刺一般,剧痛无比;而脑袋也如同被一把利斧从正中给劈开似的难以忍受;眼前不住的冒出幻象,那群怪蛇仿佛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又变成了四个,在自己的身遭时隐时现,难辨真伪。 那十余条钩蛇眼看狻猊渐渐呆滞的目光便缓缓蠕动到他的身边。五龙子眼看钩蛇靠近,可想要戒备却觉得全身乏力,十余对蓝盈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自从火眼之名震慑四海以来,“恐惧”二字从来就不会落在狻猊的口中,不论是当年深陷凿齿的围攻之中,纵使是无比的凶险至多只会勾起他更为狂喜的战意。可是今天他当真感觉到了这两个字,内心不断涌出阵阵颤栗的感觉。 正在昏昏沉沉之中,突然间他就觉得后腿创口的痛楚突然消失不见,继而整条腿渐渐发麻,一回头,只见两条钩蛇尾部如同毒蝎一般的倒钩已深深扎入了自己的腿中。 紧接着那两条钩蛇猛一收尾,狻猊只觉一股钻心疼痛传遍全身,双腿再也无力支撑,“噗通”一声扑倒在了地上,继而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向后拖曳而去。眼角余光看去就见那两条钩蛇正用贪婪的目光盯视着自己渐渐肿起的后腿。 狻猊急忙前爪猛一使劲,利爪深深嵌入了土中,可他忘了这样一来后腿的创口便被撕扯得更加剧烈。五龙子还来不及叫喊,耳中就听得“嗤嗤”数声,一抬头就看其余的钩蛇正将毒钩向自己投射而来,倘若被尽数刺中,恐怕真的会被扯碎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狻猊前腿猛一震地,身子腾跃而起,硬生生躲过了这毒钩刺心的一击。到得半空,暗运真火,自口中喷出一团烈焰,蛇群见火纷纷四散惊逃,钩着后腿的那两根毒钩也一时间消失无踪。 狻猊落得地面,后腿依旧发软,险些没能撑住身子。还没赢得半刻喘息的机会,那群毒蛇又渐渐靠拢来。忽听为首一条身形较大的钩蛇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料堂堂的五龙子火眼狻猊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之辈!当真可惜了你的烛龙血脉,今天我们弟兄正得一顿美餐,也好让我们褪去这身蛇皮羽化成龙!” 五龙子闻言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时间将适才的恐惧抛诸脑后,瞪着群蛇咬牙切齿道:“无知的爬虫也想成龙么?痴心妄想!本座初来乍到,这才被你等偷袭得中。不料你等竟自鸣得意,真是鼠目寸光。也罢!且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龙族血脉!” 适才他一直在盘算对付这群毒蛇的对策,深知自己不熟水战,故而在水中必不是这群毒蛇的对手。个个击破终究只是扬汤止沸之举,天晓得这几百里的水域之中还隐藏着多少毒蛇,故而与其这样倒不如给它们来个釜底抽薪——索性烧干这雷泽的水脉,让你们无处遁形。 想到这里狻猊暗运真火,双眼渐渐变成了蓝紫之色,继而两股纯青烈焰向水域喷射而去。霎时间只见百里水面如同鼎沸一般,继而水汽蒸腾而起,五步之外已然看不见人。不到半个时辰,一股清风刮过水汽渐渐散去,狻猊只见自己竟然立身在一个颇是陡峭的高坡之上,身旁则是两个百丈深渊,其中水族皆已化作焦炭,阵阵恶臭充斥在天地之间。 适才的三十余条毒蛇见到这番景象皆惊悚得伏地不起,颤栗地请求活命,狻猊冷笑一声道:“那只雷兽现在何处?说出来便饶过你们!” 为首那条的钩蛇战战兢兢地道:“从这儿向东……再行一百里便是……还请……还请五龙子高抬贵手……饶过我们!” 狻猊眼见深渊中无尽的焦尸,心知自己的这一绝户招确实过于狠毒——自从跟随龙羿以来龙羿一直劝谏他不要如此的嗜杀成性,故而眼见这番景象心中多少有些懊悔,见那群毒蛇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心软,喝道:“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这群水虺,否则你们的下场与它们一样!”群蛇闻言颤栗而退,狻猊则一跃而起向东疾奔而去。 由于原本的那条羊肠小道乃是往北,故而狻猊索性取道干涸的大湖。在无数的焦尸之上疾行近百里,眼前陡然出现一个斜坡,约有百丈高。 狻猊几个腾挪跃上坡顶,眼前则又是一片水域。此刻狻猊的心中已然明白,原来这雷泽乃是一个个独立的湖泊所成,可转念又一想既然是这样那每一个湖泊中的水源都是来自哪里呢?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始终不得要领,于是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 向前走了几步,放眼望去,就见眼前这片水域比之前被自己焚干的两片大湖要略微狭小一些,可是湖中岛屿星罗棋布,岛上树木颇是繁茂,只是岛屿之间并无陆路可行。 狻猊自下得昆仑之后至今尚未饮食,经历一场激战复又焚尽百里湖水,一时觉得口干舌燥、饥饿无比。想要俯身去喝水,又担心遭到水中妖物的偷袭,颇感有些踌躇。 无意中抬头一看,就见前方一座小岛上似乎有走兽的踪迹,心中颇是一喜,便想捉一只来充饥。想罢后退几步一跃上了小岛。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狭小的岛屿,方圆约莫四五里,可找遍小岛却并未发觉一丝生物的踪迹。 “难道是我饿的眼花了么?”五龙子喃喃道。 正想着,就听湖中有东西一跃而起,继而“噗通”一声复又掉入水中。狻猊急忙隐在树后静静等候,过了好久只见几条飞鱼跃出水面,形状与河豚颇有几分相似,只是体形颇大,背后生有两对翅膀。 狻猊心里嘀咕道:“怎么雷泽的水族都生着翅膀,好生奇怪。这东西莫非就是‘四翼飞鱼’么?倒是不曾听说这鱼有何毒性。唉!不管那么多了,纵使有毒在我的神火之下也能化作乌有,且让我捉几条肥美的鱼儿填填肚子。” 心里想着脚步渐渐靠近湖畔,一低头,只见眼前的这片湖泊清澈见底,与之前的那两片迥异。狻猊定睛一看,湖水约有十余丈深,底下满是飞鱼,看了许久也不见上来,狻猊渐渐烦躁起来,奈何生平不熟水性,急的在湖畔直转悠。 突然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跳跃出水之声,回头一看,百十条飞鱼竟同时跃起,狻猊大喜,刚要探爪去抓,只见那群飞鱼一张口,射出一枚枣核状的尖石,一时间,百余枣核尖石如暴雨一般扑面而来。 五龙子猝不及防,左躲右闪,尖石打在身上痛楚难当,更有两枚击中适才钩蛇所刺的创口,霎时间一股锥心之痛传遍全身,不觉“嗷嗷”惨叫起来。 而那飞鱼群偷袭后竟不落水,展开翅膀驻留半空,发出嗡嗡的声响,宛若蜂群一般。继而又自口中吹出一股刺耳的怪声,此起彼伏搅得狻猊心神大乱。狻猊心知此乃鱼群嘲讽之意,适才被毒蛇偷袭打得狼狈不堪已经让他倍感耻辱,而如今更是被这群胖乎乎的肥鱼给这般羞辱一腔怒火霎时间直冲脑门,张开大口向着鱼群一声怒吼。鱼群见狻猊已怒,一掉头又纷纷扎入水中,激起水花朵朵。 还不待狻猊回过神,就听身子左侧又传来出水的声响,继而百余头飞鱼射完尖石嘲讽一番后复又跳回水里。狻猊苦于不会水,站在岸边只剩咆哮。到得第三次,一枚尖石正中左眼眼睑,擦出一道半尺的创口,鲜血沿着伤口止不住地向外涌出。 这狻猊的“火眼”名号乃是得自他双眼的阴阳神火,就像祝融眉心的异眼一样,这对眼眸也是他的命门所在。如今非但遭受羞辱,眼睛更是遭到迎面痛击,险些失明,他终于忍无可忍,立在岸边怒吼道:“可恨的肥鱼!今日就教你们知道我火眼狻猊的厉害!原本只想抓你们几条充饥,既然你们不愿做我口中食,更如此羞辱本座,那就让我做一盆香喷喷的鱼汤吧!” 说罢运足真气,双目圆睁,两道纯青烈焰向湖心喷射而出。霎时间湖面水汽蒸腾,动如鼎沸,那群飞鱼不堪高热,纷纷跃出水面,可一旦现身便瞬间在那青焰之下化作焦炭。 不到半个时辰,湖水已然干涸,现出一个不足百里的巨坑,坑中飞鱼焦尸层叠,恶臭冲天。狻猊狂笑道:“肥鱼!如今知道我狻猊的厉害了么!”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声炸雷,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好一个火眼狻猊,竟敢在我的地界屠戮生灵!今天就让我来会会你这威武的五龙子!” 96.第96章 :命悬一线 狻猊一回头,就见既百步之外立着一个妖灵,就如同七郎所描述的那般:身长百丈,鹰嘴鼍尾,腹大如鼓,心知乃是雷兽,一时间兴奋得热血沸腾,高声喝道:“你就是这雷泽中的那条小蛇么!” 这雷兽虽是妖魔可是却颇有灵性,人族常年在泽中捕鱼,起初这雷兽神力未成,故而经常隐匿在水中,听着人族的言谈话语久了也就通晓了人族的语言,更是知道了人族中的长幼尊卑之礼。后来这雷兽神力渐成,称霸雷泽,便效法人族的称谓自封为“雷神兽”,泽中的妖灵迫于它的魔力只得俯首称臣,后来它索性连“兽”字自也一并去除,自称“雷神”,每日享受着泽中妖灵对自己如同神灵一般的朝奉。 不过一开始这头雷神兽倒是真的不想去攻击人族,毕竟他在习得人族的长幼尊卑之礼后,不知不觉间在心底里已然把人族当作师长的来看待,对于师长理当保持尊敬。可是后来它发出雷鸣之声被人族知晓后,发觉人族竟以“雷兽”称呼自己,而且言语中颇含贬低,渐渐便由不满转化成了愤怒,想着自己堂堂的“雷神”之尊何以竟沦落成了“雷兽”!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下开始向人族发动了攻击。 而自从打败了句芒之后,这巨兽便更加不可一世,自诩昆仑神族也不过如此。今天突然见到了龙族五子心中颇是欣喜,心想正好与之较量一番,看看龙族的实力若何。当年偷袭雷龙得手全然是因为雷龙伤势太重的缘故,可就是那样却也足足让这位雷兽苦战了一阵子,至今心有余悸。故而对于龙族的实力它心里始终是没底,如今仗着击败句芒的余威这才敢于出面来挑战五龙子,并且心里也存了一个念想:“倘若真的可以将这位龙子三雄之一的火眼狻猊击溃,那么将来这四海之内也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其实早在狻猊对付毒蛇的时候这雷神兽已然有所察觉,悄悄地站在几里外偷偷的观瞧。一开始见五龙子被毒蛇弄得颇是狼狈,暗想:“难道是四海之上的传言不实,这火眼狻猊乃是徒有虚名之辈么?”顿时心中觉得无比失望,正在它准备回身之时,就觉得身后传来一股灼人的热浪,回头一看,就见狻猊双眼喷射着两股青焰,霎时间焚尽了两面大湖,雷神兽见状这才点了点头道:“看来传言并不假,这的确是个值得一战的好手!且让我会他一会!看看五龙子火眼狻猊的真正实力!” 这雷兽刚想现身,就听到那毒蛇正在狻猊的逼问下讲述自己的存身之所,暗想:“既然如此,我就在自己的地方等候你,免得擅自露面有损身份。”想罢这才悄悄回到了如今的地方,暗中指示湖中的飞鱼务必要将狻猊激怒,勾起他最强的战意。它想到这样的举动势必会让这群飞鱼遭受灭顶之灾,可是为了自己可以畅快的一战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何况在它的眼里这群飞鱼的性命压根一文不值。 果不其然,在这群飞鱼轮番的挑衅之下狻猊终究还是没能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可怜那一湖的飞鱼就这样成了雷兽私欲的牺牲品。一开始这只雷兽对于龙族一直颇为敬重,毕竟如今它的这身修为乃是身合雷龙的力量所得。不料刚一现身,那五龙子便称自己是“雷泽小蛇”,这一称呼简直比“雷兽”还要不堪,一时间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冷冷一笑道:“不错,阁下想必就是传说中龙族强暴一只花猫所生的孽种吧!” 狻猊听得雷兽如此羞辱自己的血统,直气的暴跳如雷,怒骂道:“满嘴喷粪的小蛇,竟然辱没堂堂烛龙血脉,今天就教你如这渊中的飞鱼一样!”说罢一纵身向着雷兽直扑过去。 这雷兽雷灵确实强大,不过若论身手敏捷毕竟差了许多。虽然狻猊迅捷不如睚眦,毕竟也是三雄之一,何况尽管他号称“神火第一”,可更喜欢用尖牙利齿撕咬搏杀浴血奋战的感觉。方才被一群毒蛇和飞鱼逼得拳脚难伸,只能以阴阳神火相抗,实在已经被压抑到了极致,所以这一下当真卯足了十二分的劲道。 只听“嗤”的一声,雷兽只觉肚子上一阵撕裂的痛楚,低头一看,自己那滚圆如鼓的肚子已然被狻猊的利爪划出了三道创口,鲜血被腹中的真气所迫向外猛烈喷涌。狻猊见一击得中挥动前爪望着肚子又是一下,只听雷兽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狻猊只觉耳膜都快被震出血来,继而感觉雷兽的肚子中吹出一股劲风,将自己硬生生吹出十余步外。定睛一看,雷兽的鼓肚已然完全瘪了下去,狻猊哈哈大笑道:“漏了!漏了!快补上再吹起来啊!哈哈哈!” 雷兽一声不吭,突然间一个猛子扎入了身后的一片湖中。狻猊奔至岸边冲着湖中怒骂道:“没用的小蛇,跑什么!快点出来受死!”骂了几遍不见动静,仔细一看,这片湖水颇是浑浊,竟然看不到这雷兽躲在何处,心里渐渐焦躁了起来。 又待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五龙子实在觉得忍无可忍,便高声喝道:“再不出来我就烧干这湖水,让你变得和那群肥鱼一样!”话音刚落,只见湖心出现一个漩涡,继而渐渐扩大,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湖面竟然下降了三尺。狻猊一激灵,暗道:“这又是什么花样?” 正想着,只见漩涡之心突然喷起一道水柱,那雷兽自水柱中跃然而出,再看它的肚子上的六道创口已然愈合,不过隐约还能看见些许疤痕。“嗯?那是什么?”狻猊无意间瞥见那雷兽的身侧似乎还有四道爪痕,那疮疤似乎至今还如新的一般,“看着似乎是龙爪所成,难道是……” 正想着,就听那雷兽怒喝道:“你这无礼的野猫!想放火你便放,我正想领教一下什么是阴阳神火!”此刻那妖兽的肚子比之刚才已然鼓胀了五倍有余,只见它张开了巨大的鹰喙,狻猊以为它又要雷鸣,不觉一捂耳朵,未料从那雷兽口中喷出一道粗大无比的水柱,向着自己激射而至。 狻猊猝不及防,水柱打在身上不亚于刀割针刺一般。五龙子在原地左躲右闪,奈何脚下的土地实在有限多少束缚了自己的行动,无奈之下一运真火自口中喷出一道橙黄的烈焰。原来此刻这狻猊已然有些力竭,那阴阳神火对于元气的损耗颇是巨大,故而只能以口中凡火相抗,所幸那雷兽喷射的也不过是普通的湖水罢了。 只见水火甫一相交便水汽弥散,相持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狻猊感觉气力不济,稍一泄劲,那水柱向着自己的脑袋喷射而来。五龙子大吃一惊,急忙用前爪护住眼睛就地一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雷兽此刻也喷尽了所有的湖水,冷笑道:“怎么,没力气了?真是让我失望!来,我来给你提振一下精神!”说着猛吸一口气,肚子又恢复了最一开始的模样,紧接着就看它攥起双拳向着肚子擂击而去。 一时间,震天震地的巨响回荡在雷泽之中,远近的湖面之上荡漾开细密的波纹,狻猊只觉得耳膜发胀,脑袋如同被一把利斧从当中劈开一般的剧痛,急忙捂着耳朵在地上来回翻滚。此刻又是一股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渐渐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之举,可为时已晚。五龙子就觉得腹中饥饿难当,四肢力道渐衰,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自知已然不能再战,挣扎良久终究还是决定走为上策。 眼看那雷兽擂击渐缓,狻猊一个骨碌站起身,向着来处的方位踏着无数水蛇的焦尸疾奔而去。这雷兽素来听闻狻猊好战的名号,适才的几下试探已然明白今日若是要取他的性命并非难事,不过介于一开始狻猊对于自己“小蛇”的蔑称它一直耿耿于怀,故而有心折磨他一番。它可做梦也不会想到堂堂“神火第一”的五龙子火眼狻猊竟然会临阵脱逃。可想要追赶却发觉自己的行动较之狻猊却差了太多,尽管咬着牙在后头奋起直追,却眼看着狻猊越跑越远。雷兽直恨得咬牙切齿,扯起嗓子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道:“从今天起!四海皆知火眼狻猊乃是龙子“迅捷第一”,睚眦可真不如你。跑慢些!跑慢些!本尊可追不上你!” 若是在几千年前,狻猊哪里忍受得住这番羞辱,可自从遇到龙羿后,自己那急躁的脾气已经大大有所收敛。此刻听闻雷兽羞辱之声,虽说怒不可遏,可也只能咬着牙拼命狂奔,任由那刺耳的声响回荡在雷泽之中。约莫跑了一顿饭的工夫,初来雷泽之时的那条大道已然出现在了眼前,而雷兽早已不见了踪影,空留阵阵回响。狻猊暗道:“成了!越过这道坎儿就离开了这雷泽的地界!” 沿着陡坡奋力而上,眼看只剩几丈的距离,仿佛一伸爪子便能抓到坡顶一般,猛然间狻猊就觉得四条腿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刀锋割过一般。一低头却不见有丝毫异常,容不得多想又奔了几步,刚要伸出前爪去抓坡顶的泥土,突然间就看眼前“噗噗噗”伸出五根毒蝎一般的倒钩,向着自己的面目直刺而来。狻猊一激灵,猛然醒悟恐怕这便是适才自己饶过的那些毒蛇脚下使绊子。可再要躲闪却已然来不及了,就听“噗噗”几下,那五把倒钩尽数扎进了自己的两个前爪之中。 狻猊就觉得一阵酸麻传遍全身,还不待回身,就觉得自己的后半身也跟着着了道。回头一看,就看身背后的焦尸之下缓缓涌出那些钩蛇的身子,吐着信子各占一方,狰狞地看着自己。为首的那条钩蛇冲自己冷冷地笑道:“五龙子别来无恙啊!怎么?你以为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雷泽么?你一把真火几乎将我两族全部灭绝,这笔血海深仇现在就来和你好好算算!” 说罢口中发出一阵嘶鸣之声,仿佛下了一道不可抗拒的命令一般。只见其余的十余条钩蛇点了点头,渐渐收紧尾巴。就听“噗通”一声,再看狻猊四肢贴地被硬生生地向着四个方向撕扯开去,后背肚腹上的六七块肉也被向外猛力撕扯,鲜血不断地从创口涌出来。就在相持不下时,耳边响起刺耳的怪叫声,狻猊知道是那群鸣蛇。果不其然,就看从焦尸堆突然向着四周炸开,十余条鸣蛇同时跃起,其中几条展开那如同刀锋一般的翅膀向着自己后背肚腹上被撕扯而鼓起的肌肉猛力劈下。狻猊就觉得一阵阵钻心的痛楚,就见那六七条钩蛇已然倒转毒钩,毒钩之上挂着自己血淋淋的一块肌肉。钩蛇将血肉送到了嘴边,囫囵一口吞将下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双眼放出蓝盈盈的亮光。为首的那一条钩蛇冷笑道:“真是美味的烛龙血脉啊!五龙子,你现在应该开始后悔方才没有一并烧死我们,可惜啊可惜。想不到现在你却成了我们的口中美食。兄弟们,好好招呼这位堂堂的火眼狻猊,龙族五龙子!” 说罢那些钩蛇又向着他投出毒钩,狻猊叹道:“难道我今天真要丧身于此么!”随着又一轮钻心的剧痛,一声惊雷由远及近,一抬头,只见那雷兽已然追到近前,狻猊心道:“吾命休矣!” 只听雷兽低沉的声音怒吼道:“无耻的水虺,要抢本尊的口中之食么!” 那六七条吃了狻猊肉的钩蛇闻言冷笑道:“你这妖兽,偷袭雷龙在先,霸其灵力在后,如今更是将我等水族视如奴役,任你随意差遣杀戮。这些年死在你手里的同族更是不计其数,今天这狻猊乃是我等费劲心力之功,说什么抢你的口中之食!” 97.第97章 :隐退之心 雷兽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怎么?难道今天你们还要对本尊动手么!” 钩蛇怒道:“哼!我们躲着你,难道真就怕了你不成!”说罢一声令下,那几条吃了狻猊肌肉的钩蛇尽数向着雷兽抛出尾部毒钩。 雷兽冷冷一笑:“吃了一块狻猊肉当真就以为自己不是爬虫了么!可笑至极!”说罢向着肚子猛烈擂击数下,那些钩蛇哪里可以承受得住这般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萎顿在地。 “就这点能耐么!可……”它这个“笑”字还没说出口,就觉得背后一痛,回头一看,那五条一开始勾住狻猊四肢的钩蛇早已悄悄地自焦尸中爬到了自己身后,利用焦尸的阻隔扛过了适才的几下雷鸣,趁自己不备施以突袭。其余的钩蛇眼见偷袭得中,便又一次昂起脑袋吐着信子,那些鸣蛇也发着怪声从旁接应,一时间那雷兽颇是应接不暇,身上平白添了十余道创伤。索性这些毒蛇的锋刃较狻猊的利爪相去甚远,故而只是皮肉受苦,并未伤得太重。 狻猊眼看它们火拼正酣,强忍剧痛一跃而起,几步便攀上了坡顶,继而向着西方蹒跚而去。雷神见狻猊逃脱,不由勃然大怒,怒吼道:“无耻的爬虫!怀了本尊好事,找死!”说罢只见它张开巨喙仰天猛吸一口气,霎时间,方圆百里的云气聚拢而至,浓云密布遮天蔽日,雷兽的肚腹再次鼓胀十余倍。狻猊着实被这景象给惊住,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回头看着这雷兽又要搞什么花样。 就见那雷兽捶击了几下肚腹后仰天长啸一声,顷刻间,大地都在震颤,黑云中电光交织入网,炸雷之声此起彼伏,那群毒蛇早已瘫软在了地上奄奄一息。雷兽在掌中聚拢一团雷电,向着狻猊的方向投射而去,狻猊一个闪身,雷电击中陡坡,瞬间炸开了一个十来丈宽的巨坑,焦尸与碎石漫天飞散,继而沿着陡坡纷纷滚落。雷兽见一击不中又是一团雷电飞来,正中狻猊后背。五龙子就觉得全身一阵麻痹,身子一栽也跟着从坡顶向着坡底滚落而去。还不等起身,头顶上已然坠下百余块巨石,生生将自己掩埋在了焦尸之中。 狻猊只觉得全身骨骼都快要散架了,勉强睁开眼睛透过石头缝向外看去,只见雷兽正缓缓向自己走来,不由得长叹一声道:“龙羿大哥,小弟忘了你平时的教诲,不自量力夸下海口来到这雷泽境地,如今恐怕要命丧于此了。大哥啊大哥!小弟好生悔恨!”说罢渐渐闭上了双眼。 正在狻猊引颈等死之时,突然间听到雷兽发出一阵哀鸣,睁眼一看,就见那几条吃过自己肉的钩蛇正死死盘在雷兽的周身上下。这些钩蛇的鳞甲遍是钩刺,锋利无比,而那雷兽灵力虽强却并不是刀剑不伤之体。这些钩蛇平日以湖畔走兽为食,绞杀成年巨兽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一瞬间,那无数根利刺尽数扎进了雷兽的皮肉之中,直痛得它哀鸣阵阵,可是任凭它如何用力都无法摆脱一丝一毫。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强运真气,将雷气凝聚在掌心向着群蛇的脑袋击去。就听“轰轰”几声,那几条钩蛇当即毙命。可就当雷兽伸手想要将它们从身上揭下之时,那几条毒蛇竟然一瞬间化作了几条黑色的岩石,死死盘在了身上。这一下颇是将这雷兽困在原地,裹足不能前行,拼尽全身的气力花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将身上的盘岩尽数除去,身上留下斑斑点点无数的创口,鲜血汩汩外流。 狻猊看到此处,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钦佩之情,全然忘却了之前这群毒蛇对自己的种种创伤,暗暗赞道:“此等蛇虫尚敢与这雷霆巨兽舍命搏杀,我堂堂龙族血脉竟然在这碎石中延颈等死,当真愧对烛龙大人的在天之灵!” 想到此处挣扎着一翻身,歇息了这一个时辰后已然觉得四肢稍稍有了一些气力,只是腹中依旧饥饿无比。低头见到身下的焦尸,也顾不得许多张嘴猛啖几口入肚。无意间看了看适才被雷电击中之处,竟毫发无损,心里颇觉有些怪异,暗道:“方才那一下我已经全然没有了抵抗之力,可为何如今却毫无痛楚之感?真是怪事!” 正想着,就见那雷兽扭着身子向自己缓缓走来,五龙子一咬牙猛然跃起,雷兽冷笑道:“竟然没死,还想做垂死挣扎么!” 狻猊恨恨道:“龙族血脉岂容被你这厮如此看轻!”说罢双眼圆睁,双眼喷射出两道纯蓝的烈焰。雷兽冷冷一笑,一挥爪,漫天浓云顷刻遍布周身,黑暗之中电光交织入网,宛如一道雷电屏障。蓝焰与之相触,顷刻间发出阵阵爆炸之声,天地间光闪耀人双目,声响震耳欲聋。那狻猊终究气伤势太重,相持一盏茶的工夫已然精疲力竭。 雷兽笑了笑道:“轮到我了!”说罢双爪前伸,聚成一个十余丈的雷球,向着空中的五龙子猛掷而去。只见半空中一道耀目的惊雷,狻猊暗道:“这次恐怕非死不可!”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雷电将狻猊的身子完全包裹其中,五龙子就感觉又是一阵麻痹袭来,继而便从空中急坠直下,可到得地上只觉四肢尚能活动,顾不得多想翻身跃起向着坡顶的方向迂回奔去。 雷兽这一下颇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喃喃道:“句芒遭到我这一击当即魂飞魄散,纵使你有神火护体可怎会毫发无损!”这一迟疑间当真救了狻猊的性命,五龙子趁势跑出了雷泽地界。那雷兽再要想追赶已然难以企及,直恨得在原地捶肚狂啸,震耳的声响回荡在千里水泽之间。 五龙子狂奔了一百多里地,眼前已然到了东海平原的地界。忽然间听得前方似有哗哗的水声,循声而去乃是一条不太宽阔的小河。经历了这场浩劫五龙子已然精疲力竭,蹒跚着来到河边刚想喝两口河水,不料就觉得眼前一黑,周身上下的创口一时间齐齐发作,当即“噗通”一声倒卧在地便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狻猊就觉得一股暖意传遍全身,创口之处也不如适才那般痛得剧烈,显然是有人在为自己疗伤。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七郎站在自己的身旁,正张开手掌按在自己后腿的那道长长的伤口处,刚一触碰之时略略还有一些刺痛,可不一会儿就觉得创口清凉无比,再过了一会儿已然有了一丝暖意,痛楚竟已杳然无踪。 狻猊稳了稳心神,感觉气力已然恢复了三成,深深喘了口气缓缓道:“谢谢你,年轻人!”七郎也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为五龙子治愈周身剩余的伤口。 “这是何处?”狻猊看了看四周问道。 “此乃东海平原。” 狻猊又四下环顾了一番,看到那条小河之时才知道这便是之前自己昏厥的所在,回头问道:“年轻人,你又是从哪里来?” “在下以实相告还望五龙子不要气恼。说来是尊主顾念五龙子此行的安危,可他又怕五龙子不愿找人相助,故而让我相隔一个时辰后暗地跟从。”七郎顿了顿,看了看狻猊的神情,始终一片木然,并没有半分气恼的模样,看着极其委顿,他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临行前尊主又交给了我一件要事去办,故而我先行前往日光镇。不料就在事情结束后不久便听闻雷泽方向传来阵阵炸雷之声,我急着向那儿赶去。可是到了那里除了茫茫水域之外什么都没瞧见。后来又听到西北方向有惊雷的声音,循声而来则看到尊驾已然向西北而去。我生怕惊动了那雷兽,故而一直等它回去之后这才一路跟随而来,不料来到此处却发现尊驾已然昏厥不醒,我见你伤势颇重,而我自幼对于疗伤颇是有些心得,故而这才斗胆为五龙子疗伤。” 狻猊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唉……怎会如此……” 七郎一抱拳道:“是在下的过失,日光镇地处雷泽西南,而龙子乃是自西北昆仑奔入其中,我仓促间忘记了这一点才没能及时赶来援助,还望龙子恕罪。” 狻猊摇了摇头:“败于雷兽,乃是我修为不足,恃勇寡谋所致,和你这小年轻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说来五龙子所说的又是什么呢?” “我始终不能理解的,是我何以遭受这雷兽全力一击,竟然能苟全性命。” 七郎闻言微微一皱眉道:“五龙子如此说来我也有些不解,适才我为尊驾疗伤之时发现你的创口尽是锐物所为,更有烈毒残存于体内。可若是说起那雷击之伤却少之又少。不过这烈毒之力亦非同小可,恐怕将折损龙子不少的修为。” “损失修为么……呵呵……”狻猊惨然一笑,“我原本都已经没有了活命的念头……”说罢便将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到了最后颇是语重心长地道,“若不是看到那几条将我重伤的钩蛇拼死一搏的劲头复又激起了我无穷的斗志,恐怕我早已经认命准备引颈就戮了,此刻世间焉有火眼狻猊的存在!故而这点毒当真不算什么,我甚至还要感谢它们。” “这龙子虽然说话语气颇是冲人,可若说起这心胸气魄却当真不凡,难怪深得龙君之心。”七郎不禁点头暗暗称赞了一番。 无意间七郎一回头,只见狻猊左侧肩膀处有一点紫色嵌在他金黄的鬃毛之中,显得分外醒目,心中已然有了底,于是伸手将那点紫色给取了出来递到狻猊眼前:“五龙子,看来你没有遭遇雷伤的原因就是这个!” 狻猊低头一看,不觉就是一愣,继而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我何以能保全这条性命了!没想到这都是大哥的恩赐啊!” “不错!”七郎点了点头,回想起了当时在幻境中所见到的往事。 就看狻猊接过了紫羽在眼前好好端详了一番,似乎在追忆着龙君当年的馈赠,一顿饭的工夫后他又将之交到七郎手中,叹了口气道:“这是鸑鷟之羽!乃是我大哥当年诛杀修蛇后青鸾所赠的三羽之一,那段故事我常听大哥说起。后来中土出了一只巨鸟,名唤‘大风’,正如其名,极善恶风。伏羲大人派遣我大哥前往诛杀,我得到消息后抢先奔袭而去。不过在那妖孽的恶风之下我的真火压根无法施展,几次差点烧着自己。幸亏大哥及时赶到护在我身前,那恶风对他丝毫不起作用。于是他为我作掩护最终我一团烈焰将那扁毛畜生烧成一只烤鹅。那真是畅快的一战啊!至今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七郎边听边点头,脑海中也浮现出所亲见的那一幕。就听狻猊接着道:“后来我问起因由,大哥便把修蛇一役说了一遍,我听得心驰神往。末了他说当时青鸾送了他三根羽毛,我若是喜欢可一并拿去。我一想自己是有神火护体,要朱雀火羽何用?如果有一天我能修炼得重登龙位,则可操纵紫色神焰,万年妖灵一击可灭。而那风羽乃是大哥战胜大风的关键所在,我多少希望他能留着做个念想,所以最终我就把这枚紫羽留在身边。不料今天竟然靠这枚羽毛捡回一条性命,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数啊!” “龙君虽然不在了,可是他的英灵始终护佑着五龙子。”七郎心中颇是感慨,“不知五龙子今后有何打算?” “我在伏羲大人面前夸下海口,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还有何颜面再登昆仑、或是回那衔烛山与父辈兄弟相见,倒不如找一个僻静的场所勤加修炼,期待有朝一日登得龙位再重出不迟!” 98.第98章 :难产之危 狻猊眼睛不断地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四方,似乎在找寻一个合适的隐居场所一般,继而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似乎已然决定了去向。 七郎急忙摆了摆手,颇是有些不解:“五龙子何必灰心丧气!纵使是龙羿大人尚有一败,你自出世以来所向无敌,此番只因轻敌的缘故才遭第一次败绩,又何必如此介怀呢?” “第一次么……呵呵……”狻猊闻言止不住地摇头苦笑道,“这已然不是第一次了!我曾经还败在过一个可怕的妖兽手里。至今想来始终心有余悸。那一次我和二哥睚眦双战那妖兽竟全然不敌。唉……真是令人汗颜……” 七郎闻言颇是惊诧道:“素闻你和睚眦大人皆是龙子三雄之一,这世间竟还有集合你们的力量都无法打败的妖物么……但不知那妖物的名号是什么?” 狻猊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当时我和二哥曾经问过,它说要胜过它才肯说。” “这样的妖物似乎也不曾见龙君前往诛杀。”七郎以手支颐,似乎在沉思这个疑问,“不知五龙子可还记得它的模样么?倘若今后我遇到也好多加留意。” “我只记得那妖物有一张大嘴,在那大嘴之上还有一个脑袋,会发出刺耳的啸叫之声。不过恐怕你遇不到了……”狻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阵苦笑,“你适才说因何没有听说过我大哥与这妖兽搏杀的事情,那是因为这妖兽在击败我和二哥后没多久就被我的弟弟貔貅打败。” “貔貅?听说那是你们龙子中年岁最幼的一对孪生子。” “哈哈哈哈!——年岁最幼哪又如何呢?那个时候龙子之中只有双雄,那便是我与二哥。可是败在那个妖物手中后颇是令部族震惊,但更加让部族感到不可思议的乃是我那两个弟弟竟然可以将这妖兽给降服。听闻那消息后自知难与貔貅相提并论,后来他俩就与我们并称为了‘龙子三雄’。可其实我和二哥心里都很清楚,自己与我们那兄弟差得实在太远了,唉!——”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可恨这么多年我始终改不掉这轻敌的毛病,若不是遇到龙君恐怕我早已有无数的败绩了。如今我真的需要好好静修一番,你也不用再劝我了。” 七郎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狻猊呵呵一笑向七郎行了个礼道:“我狻猊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往,恐怕之前的言语多有得罪。我说你是个病怏怏的小子,这里向你赔个不是。其实我知道你是万年灵狐之身,如果从这一点来说你的岁数比我还要长上两千岁,我都应该叫你一声大哥!” “狻猊大人这样说那就太过见外了!”七郎听闻此言也不觉挤出一丝苦笑。 狻猊一挥前爪:“也罢!我便不再和你纠缠这些小事。今后伏羲大人身侧就需要仰赖你和你姐姐还有那个北辰多费心了。这疗伤之恩我狻猊无以为报,这枚紫羽就请你收下,日后或许对你有用,告辞!”说罢不待七郎推辞便一跃而起,再看时已然踪影不见。 七郎微笑着把玩着那枚鸑鷟之羽,又不禁回想起东海之滨龙羿与修蛇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想着想着不觉向着东海的方向看去,突然间见地上有东西烁烁放光,缓步来到近前拾起来一看七郎不由得痴痴发愣。 就看地上落着一绿一红两枚羽毛,正是青鸾与朱雀赠予龙羿之物。七郎将两枚羽毛拾起后握在手中反复把玩了一会儿,暗想:“记得当时龙君打败那大风之后,五龙子执意不收这剩下的两枚羽毛,可为何竟然会落在这里呢?” 想着想着,脑海中便将幻境中的情景一遍遍地重现,突然记起当时龙羿曾拍了拍狻猊的后背,这个动作似乎在他俩那么多次的征战中也仅仅看到过一次,七郎喃喃道:“莫非就是在那个时候龙羿大人偷偷地将羽毛嵌在了狻猊的后背绒毛之中么?看来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龙羿大人明白以狻猊的火爆脾气早晚会遭殃,又不愿强迫自己的好友故而才趁他不备偷偷相赠,而狻猊历经此番鏖战才使得这两片羽毛松脱后掉落于此。”想罢七郎将三枚羽毛握在手中向着昆仑的方向默默祷祝道:“七郎不才,拾得龙君遗物。今后尊主身侧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辱没龙君威名!”说罢,起身向月光镇而去。 刚进门就见阿梓和石仲坤迎了出来。祭司长颇是关切的问道:“尊者,但不知狻猊大人可铲除那雷兽妖孽么?” 七郎摇了摇头道:“恐怕我们都低估了那妖兽的可怕,五龙子非但没能将它铲除反而险些丧在它的手中。” 阿梓与石仲坤听罢不禁瞠目结舌,阿梓道:“弟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快说来给我们听听!” 七郎点了点头,便将狻猊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两人听罢禁不住连声叹息,石仲坤叹了口气:“唉!如今句芒大人身死未久,狻猊大人又败在这妖孽手中,难道真的是天丧我族么!倘若它来真的来犯,恐怕我人族真的要有灭顶之灾了!” “这一点大人倒也不用过于担心。”七郎闻言冲石仲坤摆了摆手。 阿梓见七郎说话慢条斯理的样子知道他心中底,于是笑盈盈地道:“弟弟此话怎讲,不要卖关子,快说说!” 七郎微笑道:“实不相瞒,我听狻猊大人说起,似乎这妖兽十分在意‘称谓’。” 阿梓与石仲坤异口同声道:“称谓?” “不错,称谓。也许你们不知道,这雷兽颇是通灵,在我将要离开昆仑之时伏羲大人曾经对我略略提及此事。”七郎道,“当时他说这雷兽自从偷袭雷龙得手以后,为了求得身合故而千年以来一直隐而不出。所以你们人族才能在雷泽渔猎那么多年头。而这雷兽在那段时间便偷偷地学习了你们人族的语言,到后来对于你们人族的礼数无不熟稔于心。在雷泽中它一直以“雷神”自居,所以听你们只以“雷兽”之名称呼它时它自然暴怒异常。更别提另外一些贬损之名了!” 阿梓听了一时间哑口无言,石仲坤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那么在意名号的妖兽,那今后我们该怎么称呼它呢?雷神兽么?” “恐怕还是‘雷神’最为合适吧!”七郎也学着石仲坤的样子耸了耸肩。 石仲坤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当告知族人,以后每次去雷泽之时都以祭祀神族的样子来祭祀它吧!” 七郎笑道:“此事我与姐姐也会略尽绵力,明日我们便按照那雷兽的模样做一批木雕像,石大人可以将它们安放在每一艘渔船最为显眼的位置,我和姐姐会在这雕像之上略施小术,管保让那雷兽瞧见以后会觉得受到了无比的尊荣,那时你们也可以在雷泽安心的渔猎了!” 石仲坤苦笑了几声道:“如此当真有劳两位尊者费心了!” 七郎一摆手:“大人实在太客气了。对了!不知我托付大人之事可有什么进展么?” “这样重要之事我石某人岂敢有半分懈怠。”石仲坤敛容道,“我得到尊者的托付后便安排人在整个镇子里寻访,如今倒是有几位妇人待产,但是都需要等到个把月之后。” “个把月……这似乎……”七郎微微皱了皱眉。 “是啊!我也是知道此事万分紧急,不过眼下唯一在这几天就要临产的只有一人。” “哦?是谁?” “不是别人,”石仲坤捋了捋银髯,“正是我的长子媳妇,她这几天就要临产,如果两位尊者不嫌弃到时可以先用那‘试金石’在我的孙儿身上试验一下,不过也不知道她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无论男女都要一试!”七郎与阿梓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阿梓道,“既然临盆在即,那么我们便恭候大人的喜讯。” 三人正在谈笑风生之中,突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继而听得一人高声喊道:“父亲!父亲!大事不好了!” 石仲坤闻言不禁一个激灵:“是我那次子石叔义。难道说……难道说……” 说着,他急忙站起身,顾不得抄起拐杖火急火燎地向门口跑去。七郎拾起他的狮兽杖与阿梓急忙在后跟随。来到门口就见屋外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个子并不高,留着两撇黑胡,眼角眉梢与石仲坤颇为相似。只见他一把搀住石仲坤的手臂道:“父亲父亲!不好了!大嫂她难产,已经大半天了,人都快虚脱了,我怕……我怕……总之父亲快些去看看吧!” “怎……怎会如此!……”石仲坤听了双手一个劲的颤抖,嘴里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念叨了几句突然两眼一翻身子不自禁地向后仰去。 七郎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还不待石叔义喊出声,手中含着一团真气直接按在了石仲坤的后背之上,顷刻间就看石仲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阿梓急忙来到身后一把托住他的身子道:“大人莫慌,我们姐弟这就跟你去一趟,定保你的儿媳与孙儿无恙!” 石叔义闻言急忙道:“尊者,一定要救救我的大嫂!” 阿梓点了点头,冲七郎使了个颜色,就见七郎瞬息间已然来到了石叔义的身后,两人各自对石家父子低声道:“我们走!”还不等石家父子答话,几乎就在睁眼之间四人已经站在了石家门前。石叔义搀着石仲坤急匆匆地赶往内宅,就见迎面走来一个面色焦虑的男子,正是石仲坤的长子石叔仁,他看到石仲坤后急忙道:“父亲!” 石仲坤道:“不是还有些时日么?怎么偏偏……现在情况如何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石叔仁难过地摇了摇头,“恐怕是动了胎气吧!” 石仲坤道:“快带我与两位尊者进去看看!” 还不待石叔仁答话,阿梓便已来到近前柔声:“石公子莫要惊慌,但不知如今人尊夫人在何处?” 石叔仁见到阿梓霎时间脸上露出了喜色,顾不得尊卑之分一把拉住了阿梓的衣袖道:“四尊者,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媳妇和孩子啊!” 阿梓点了点头温言道:“有我和七尊者在此定保你全家无恙。快些带我们进去吧!”说罢石叔仁领着阿梓与七郎连同自己的父亲、兄弟来到了里屋。只见榻上躺着一个妇人,脸上已然没有了一丝血色,身下白色的床单早已染得赤红,一旁的接生婆早已吓得不知所措。 “娘子!”石叔仁见状心如刀绞,一步来到近前。那妇人虽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可是神情依旧无比的坚强,她伸出无力而又冰凉的右手,低声道:“快了,已经可以看到……我们孩子……孩子的脑门了……我再……”话还没说完,猛然间就看这位大娘子双眼上翻,嘴角涌出好些白沫,全身开始剧烈抽搐起来。 “娘子!——”石叔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一旁的石仲坤险些再次晕厥过去,所幸被石叔义给扶住。阿梓见状急忙来到床边,从口中吐出一枚红色的丹丸,撬开妇人的嘴巴让她将之含在口中。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只见妇人惨白的脸上渐渐显出了红润。又过了片刻的工夫,突然听见那妇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继而呼吸变得均匀起来。只见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站在一旁脸色煞白的丈夫轻声道:“阿仁,真的是你么?我还活着么?孩子怎么样了?” 石叔仁急忙抹去眼角的泪花,一把抓住了妇人冰凉的右手道:“娘子,你还活着,是四尊者救了你!”妇人闻言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阿梓,挣扎着想要起身见礼,阿梓急忙一摆手示意她躺着别动,柔声道:“妹妹感觉好些了么?” 妇人点点头道:“适才我精疲力竭,就记得眼前一片漆黑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尊者!不论如何你一定要救救孩子,我这条性命已经无关紧要了!” 99.第99章 :窗边所闻 石叔仁闻言紧紧抓住妇人的手抽泣道:“娘子你可千万不能这样说!”说着含着眼泪看了看阿梓。 阿梓微微一笑:“两位莫慌。既然我在此处定然保你们大人与孩子无恙。”说罢伸出手掌按在妇人的额头上道,“妹妹莫慌,一会儿还会有些疼痛,务必忍着点。”妇人闻言勉强地点了点头。 只见阿梓伸出左掌,掌心生出一团祥和的气息,继而将掌心按在妇人肚腹之上。石家大娘子原本还有些许抽搐的身子便渐渐平缓了下来。阿梓回头看了看接生婆道:“有劳婆婆了!” 那老婆子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自忖倘若没能保住祭司长长子媳妇和孙儿自己的罪过当真不可饶恕,如今见到阿梓施法相援,高兴得急忙从角落里蹦了起来,来到床边冲着阿梓点点头道:“尊者安心,老婆子自当尽力!” 说着便如同适才的样子一点点引导妇人生产。“再加把劲儿!”接生婆使出努力的语气,“快了,孩子的脑袋已经出来了!” 阿梓微笑地冲着石家大娘子道:“还有疼痛么?” 大娘子颇是欣慰地摇了摇头道:“多谢尊者相助,与适才相比如今的这些疼痛还能算什么呢?”众人闻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就听妇人“啊”的一声呼喊,继而传来一阵婴儿清脆响亮的啼哭声。石仲坤、石家兄弟抬头一看,只见接生婆用床单裹着一个颇是健壮的孩子来到了他们跟前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是一个公子!” 石仲坤欣喜地一把将孩子抱了过来,不由得老泪纵横:“孩子!我的好孩子!”说罢回头看了看一旁的石叔仁,“快去看看你媳妇儿。” “好!”石叔仁答应一声来到娘子的身边。此刻石家大娘子身下的床单已然被汗水浸透,若不是适才口中含着阿梓的内丹恐怕早已经力竭而亡。不过阿梓深恐大娘子久含自己的内丹会对身子不利,故而待她生产完毕便将其从口中取回。此时的大娘子虽然性命无碍,不过却已然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握着自己相公的手,睡眼朦胧地靠在他的臂弯里。 石仲坤欢喜了好一会儿,回头瞧见了七郎,突然记起了什么。七郎也冲着他微微一笑道:“大人,可否……” “啊对对对!看我这老糊涂!”石仲坤点点头,“尊者但试无妨。”石家兄弟尚不知情,刚想询问就见七郎自怀中拿出那块晶石,放入孩子手中。石叔义来到父亲身边,而他的哥哥只能在床边伸长了脖子。石仲坤冲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只见那晶石甫一触碰孩子的手指便从无色变成了赤红,继而由红变黄,由黄而绿,最终竟然变作了青色。 七郎与阿梓颇是欣慰地对视了一眼道:“此子甚佳!”说罢阿梓从七郎手中接过孩子道:“孩子初生,须得在母亲的怀中。我看孩子他母亲的气色恐怕奶水不足,你等先行退下,这里就交由姐姐处理。” 石仲坤一抱拳道:“尊者大恩石某人当真无以为报。” 阿梓笑道:“大人如此说话那便是太多礼了。你们快去吧,你的儿媳妇还得给孩子喂奶喝呢!”石氏父子冲阿梓深施一礼便跟着七郎来到了客厅。 分宾主落座后,石叔仁来到七郎跟前一抱拳:“叔仁在此谢过尊者大恩!” “你是想知道那晶石的缘由吧!”七郎微微一笑。 石叔仁闻言颇是一愣,石仲坤道:“你这孩子,连一句诚心的感谢都没有!”石叔仁闻言颇是有些尴尬 “大人不必如此,”七郎笑了笑,“此事自然须得与两位公子念叨念叨。” 说着七郎便将那晶石的缘由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石叔仁听了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道:“如此说来,我这孩子便是伏羲大人所说可以承载句芒大人三魂的肉身么?” “正是如此。”七郎答道。 话音刚落,就听后头脚步声响,阿梓已然引着那位妇人怀抱着孩子来到了客厅中。石叔仁急忙来到娘子身旁关切地问道:“娘子怎地这么快就下床了?” 阿梓笑道:“想必七尊者已经为你们讲述过那块晶石的来历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阿梓继续道:“你的娘子之所以会难产,全是因为这孩子天赋异禀的缘故。说起来你家娘子的身子颇是强健,否则恐怕挨不到生产便有性命之忧。适才我已经用丹药替她调理了身子,如今应当连月子都不需要再坐了。” 石家大娘子闻言也笑着冲石叔仁与石仲坤道:“相公,父亲,多亏了尊者,孩儿才捡回了一条命,还生下了那么可爱的孩子。”石仲坤拄着拐杖来到阿梓跟前,早已感激得无言以对。 阿梓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道:“妹妹,姐姐我当真不愿让这孩子才一出生便暂离你的怀抱。只是事不宜迟,还望妹妹见谅。” 虽然有着救命之恩,可是一想到要和自己的孩子那么快便分别——虽说只是暂别——石家大娘子适才还荡漾笑容的脸立刻便显得有些阴郁,可她急忙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道:“无妨无妨,原本我都没有活命的希望,如今更是得到了如此的儿郎,我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尊者速速去吧,不要耽误了时间!”阿梓见了她的样子多少也是有些不忍,于是带着几分歉意冲她点了点头,又转而向着七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将因由告知众人,七郎点头会意后阿梓倏忽见消失不见。 “七尊者,莫非四尊者去了昆仑么?”石仲坤示意石家大娘子坐在丈夫的身边。 “不错,”七郎点了点头,“句芒大人的三魂被北辰大人以极寒之力冰封于灵草园中,虽是如此,倘若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无法找到合适的宿体那大人的三魂终将会消散于天地间。故而伏羲大人叮嘱一旦找到了合适的孩子就必须立刻将他带去昆仑。” 石叔仁闻言微微一蹙眉,冲着七郎一抱拳道:“尊者,但不知这一去需要多少时日?” “此事我也难以说出个大概,”七郎颇是歉疚地摆了摆手,“如今我们所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而已。” 石叔义上前一步道:“尊者,请恕在下冒昧一问,倘若我那侄儿的肉身当真能与句芒大人身合,是否便要就此留在伏羲大人身边了呢?” “二公子问得甚是,且坐下容我与你道来,”七郎冲石叔义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坐下,同时又看了看一旁的石叔仁夫妇以及石仲坤,皆是带着同样疑问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此事在临行前尊主也曾对我说起。可以告诉你们的便是伏羲大人已然考虑到了二公子的顾虑。虽说是为了句芒大人,可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剥夺你们的天伦之情。故而尊主已然对句芒大人的三魂施加了一道封印,倘若令侄的肉身当真可以与句芒大人身合,那么在这孩子十八岁之前,句芒大人的三魂便会沉睡在令侄的体内,随着他岁数的增长而逐渐觉醒,直到他十八岁的那一天。所以这孩子在那一天之前始终可以陪伴在你们的身边。” 听了此言石氏兄弟及石家大娘子都相视一笑,可石仲坤却始终微蹙双眉,七郎道:“石大人莫非有什么顾虑么?” 石仲坤道:“尊者,老朽有个疑问。适才你说句芒大人的三魂会随着我那孙儿的成长而逐渐觉醒,是否意味着我那孙儿肉身的成长也必须时时刻刻地契合着句芒大人三魂觉醒的速度?否则,若是句芒大人三魂觉醒的太快,恐怕对于我那孙儿的肉身将会有着莫大的损害。” 七郎点点头道:“石大人所言甚是,这一点尊主也已然料到,故而在这十八年之中我和四姐会时时刻刻守护在这孩子的身边,将我们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伏羲大人也会在暗中观察这孩子的成长,定然会保那十八年后一切如今日筹算的一般。” “十八年……”石仲坤若有所思,“尊者反复提及这十八年,难道十八年后会有什么大事么?” “此事我也曾询问了尊者,只是……”七郎说着摇头叹了口气,“此事恐怕关乎天机,故而伏羲大人也不曾与我道明,如今只是让我照着他的意思执行而已。不过以我对大人的了解,恐怕十八年以后定然有一场不小的浩劫,而令孙便是到时候可以平息这场浩劫的重要人选。” “既然伏羲大人已然算到了那么久远的事,老朽也便不再多说什么了。”石仲坤说罢回头冲着两位公子及儿媳妇道,“为父还有一些话要与尊者单独聊聊,你们就早些回去歇息吧!”三人闻言冲着父亲与七郎深施一礼后便进了后屋。 石仲坤拍掌数下,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仆人。祭司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仆人便领命而去。石仲坤来到七郎身边挽着他的手道:“今日我喜得长孙,句芒大人喜得宿体,可谓双喜临门。请尊者务必赏脸和我老头子喝上几杯小酒,吃上几个小菜,不知尊者可愿意赏这个脸?” 七郎笑道:“大人有请七郎自然不敢推辞,请!” 石仲坤闻言甚是欢喜,揽着七郎径直去往后院凉亭中。来到亭中只见烛火已然点起,酒菜早已齐备。其时黑云片片,月光掩映其中透出一片朦胧的气息。七郎抄起面前的酒杯,倒上一杯酒,斜眼看着天上的景色一时痴痴发愣。石仲坤道:“尊者莫非有心事么?” 好一会儿,月亮才渐渐从黑云后头露出了光晕,七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来连续征战,一直不得闲暇,每当月圆之夜,面对的便是那啸月的腥风血雨,更有雷泽的阵阵惊雷,颇是感觉身心俱疲。今日突然有了这个清闲的机会,方才刚一坐下突然感觉全身无力,竟然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说着颇是歉疚地看了看石仲坤,“大人见谅。” “尊者说的哪里话来!”石仲坤端起酒杯缓步来到七郎的身旁道,“尊者为我人族安危当真是劳心劳力,老朽都不曾好好感谢你。今日更是蒙你们姐弟之恩挽回了我那儿媳与长孙的性命,老朽更是无以为报。如今唯有这一杯薄酒,还望尊者莫要嫌弃才是!” “干!”七郎笑着与石仲坤一捧杯便一饮而尽,继而又望着天空道,“今晚虽是十七,这皓月却还是如此圆润呢!”说罢突然笑了笑,拉着石仲坤回到了桌旁坐下:“唉!今日难得清闲,我看我还是不要辜负了大人的好意。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就对了!”石仲坤一拍桌子,“来来来!干杯干杯,尊者放心,我这里的美酒足够你畅饮三天三夜了!”七郎哈哈一笑,两人杯来盏去,不知不觉已然干了一坛美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七郎忽而端着酒杯痴痴发愣:“大人,不知这人族境内可还有修炼之人?” 这句话倒是正好戳中了石仲坤的心事,老头子放下刚送到口边的酒杯叹了口气道:“唉!尊者,实不相瞒,这也是我最为头疼之事。” “此话怎讲?” 石仲坤复又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酒道:“自从北辰大人坐镇天心岛之后,没多久便出了七位俊杰,各自镇守着环绕在天心岛周遭的七个岛屿之上,世人称呼他们为七使,这想必尊者是清楚的。”七郎点了点头,石仲坤接着道,“那时节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就记得当时的祭司长大人不断在族中选拔出类拔萃的俊杰之士。家父当时乃是祭司长大人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每日都会忙得精疲力竭。可惜我是家父的独子,当时年纪尚小,我依旧记得有一回家父和家母私下的低语——那天我正好路过窗边。” 100.第100章 :比武大会 七郎笑了笑:“莫非二老在感叹石家竟然不能出一个体面的后辈能够去天心岛求学么?” “唉!不错——”石仲坤撂下酒杯叹了口气,“尊者所说丝毫不差。只可惜老头子我始终不是一个练武的材料,后来虽然一直勤练不辍,可终究不过中流而已。也罢!先不说这些。当时我族和神农族各自派出了二十个青年菁英前往天心岛拜师求学。若干年以后学成归来,原以为已经尽得真传。可没有想到的是,那北辰大人所传授的剑术乃是以灵力作为根基,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以无形的剑气杀人与无形,故而从招式而言并不花哨甚至可以说十分的简单。 “可我们人族偏偏灵巧有余但力量与灵力皆非长处,传了几代人之后剑气不见有什么精进,反而倒是变成了花枪架子,看似快剑如飞,可是用来对付普通的野兽尚且勉勉强强,若是面对那种有些修为的妖魔便无能为力。所以这许多年来族中一直没能出一位真正可以与妖魔对抗的勇士。若不是尊者在此,恐怕我族早已经历数次灭顶之灾了。” 七郎喝了一口酒道:“说起来之前曾向大人提及的那两个人大人可曾打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啊!你是说子弃与邹梦鸿师徒吧!”石仲坤一拍脑袋,“唉!此事也当真是怪老朽近来事务繁忙,先是出了一个啸月,后来又是那个雷兽,不少族中的青壮先后殒命,我往来奔波为他们料理后事,还真个儿就把这事给忘了,当真对不住尊者了!” “大人言重了,”七郎笑道,“这事并不急于一时,今后还可慢慢打听。” “唉!今后……”石仲坤端着酒杯出了神。 “大人为何突然愁眉不展?” “尊者有所不知。适才你说‘今后还可慢慢打听’,老朽听到此言颇是感慨万千,时间总是不等人的呢!” 七郎微微一笑:“说起来石大人今年高寿了?接任这祭司长之位具体有多少年头了?” “老朽今年八十有三了!至于接任的年份么……”石仲坤用手指在桌上来回比划着,似乎在计算着年数,“大概也快四十多年了吧!在我快到二十岁的时候,当时我父亲辅佐的那位祭司长大人突然暴病而亡,众人就推荐我父亲继任。不过家父自认没有一个领袖的才能,而我却一直被他极为器重,故而他一直想让我来担任这个要职。 “可是一来我那时年纪太轻,二来对于人族没有做出丝毫的功勋,故而家父便权且接下了祭司长的职位,不过还是与族人约定,倘若找到了合适的继任者他便立刻卸任。之后的二十来年,家父便一心培养老朽,总算我为部族立下了不少功劳,可说实话,这都要仰赖家父的威望。最后在我四十岁左右的时候,家父当着族人的面将这根权杖交给了老朽。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四十三年了。 “唉!说起来这四十三年可当真是转眼即逝,许多事情都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一样。刚才听得尊者说今后还可慢慢打听……老朽八十三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今后容得下我去蹉跎,当真令人唏嘘非常啊!”说着一个劲地摇头。 七郎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竟会给石仲坤带来如许多的感慨,心里也颇是觉得有些歉疚。可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啥,端着酒杯多少有些尴尬。石仲坤看出了七郎的心思,急忙霁颜一笑:“好啦好啦!我这把老骨头动不动就说这些伤怀的事情,倒是让尊者见笑了。” “哪里哪里,都是七郎口无遮拦。” “尊者莫要这样说!”石仲坤摆了摆手,“那一次听你提及子弃与邹梦鸿之事我心里就一直感觉亏欠了部族太多太多,竟然让如此的俊杰流落他处!结果本想着快些打听他们的来历,却不想又被这些个俗事耽搁,真是……” “石大人也无需如此自责,说起来这位邹梦鸿确实也颇是神秘。” “此话怎讲?” “首先是伏羲大人对他的那番评价,接着便是此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可以轻易打败那拥有五千年以上修为的雪犼王首,实在令人太过不可思议。而且,”七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当时我听说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之时也曾略施小术,多少想要看看他的来历……” “结果如何?”石仲坤急忙问道。 七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看到的乃是一片浑沌!” “一片浑沌?”石仲坤闻言颇是不解。 “是啊!就是浑沌一片,”七郎皱了皱眉,似乎陷入了沉思,“以我的判断,他的记忆不是被施加了封印,便当真如他所说因为那次变故而变得支离破碎,只是我总隐隐觉得还是前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总而言之,我尝试了好多次都无法窥探出他的来历。” “这倒真是令人费解……”石仲坤捻着银髯道,“真是希望这位神秘的族人可以早些来我部族,也好让尊者肩上的担子轻一些!” “有劳石大人挂心,这些劳苦我与四姐还能承受,那邹梦鸿按着尊主的说法终究在三年后有一场大战在等待着他,如今还是让他安心的修炼吧!说起来,七郎倒一直有个疑问,”七郎说着为石仲坤满上了酒杯,“可否请石大人为我解说一二?” “尊者请说。老朽知无不言” “我与四姐在来到这日月双镇之前,可谓四海飘零。一直以来四海中都知道三圣造三族,而三族各有自己的聚集之所。但是说实话,我和四姐已然不止在一个地方见到过人族的踪迹,之前似乎也曾随意向族人问起,不过他们对此都毫不知情,甚至表示很惊讶,因为在他们看来人族就是应当居住在这日月双镇之中的。” “此事当真是说来话长了!”石仲坤捋了捋银髯,“的确,这件事对于大部分族人来说是毫不知情,只是在似我这般的人之间才会代代相传,我也不知道当年是出于何种原因才有了这不成文的规矩。” “哦?还请大人明示。” “尊者可曾听说过一个地方,名字叫做‘遗迹之城’么?” “‘遗迹之城’?”七郎在嘴里念叨了几遍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 “呵呵,尊者没有听说过也挺正常。这个地方说来光老朽就听闻过好几个名字,其中相对而言比较为人所知的便是这‘遗迹之城’与‘遗忘之城’两个。”石仲坤说着站起身子,拄着拐杖走到亭子外,对着皓月出了会儿神,“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指三圣创造了我们三族以后,我们都是居住在昆仑山南边的一个地方。那个时候我们三族可谓是其乐融融,一起携手打造了一座十分辉煌的城邦,那城墙恐怕足足有三四丈之高。据说当年造城的时候昆仑神殿也曾派遣大神前来帮忙。 “如果我没有记错,神农一族那里的城墙乃是由神农大人与祝融大人帮着建造起来的。而神农一族自其出生便是孔武有力,故而深得祝融大人的欢心,于是大人在离去的时候便将自己极为拿手的手艺传授给了他们,那便是锻造兵刃,所以神农一族从那个时候起便极为擅长冶炼术,当时城邦之中几乎所有的兵刃铁器都是出自于他们之手。 “至于天人一族那里的城墙似乎是女娲大人与她的两位贴身侍女一同完成的。而建成之后那两位侍女也传授了他们一些修身养性的本领,更是将医药之术倾囊相授,故而天人一族经过了这几千年的传承,寿数远比我等人族与神农一族来得长久,那灵力也是我们无法比拟的。” “原来如此!”七郎点了点头,“按着这样来推算,那么人族的城墙莫非是由伏羲大人来建造的么?” “没错。” “此事当真有些奇怪,”七郎笑了笑,“似乎从一开始伏羲大人就对女娲大人的杰作最是上心,想来那天人一族不应该是伏羲大人亲手所造么?” “尊者说的极是!”石仲坤捋着银髯道,“不过这事的因由只能去问伏羲大人自己了!” “那么不知道伏羲大人传授了你们人族什么本领呢?” “记得当年与伏羲大人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他的贴身灵童,好像唤作羲童吧。当时他们所传授给我们的只是农耕渔猎之术。虽说每个人都得吃饭,这本领可当真是缺少不得,可当年族中的许多人都对伏羲大人颇有怨言。可是终究那是三圣之首,我们也不便多去计较什么,故而也就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现在想来我们却渐渐发现了伏羲大人的苦心。” “哦?此话怎讲?” “农耕之术可是颇为仰赖天候,若是有丝毫的偏差都会于收成有损。那个时候我们的农具都是用粮食向神农一族换来的,治病的药物也是靠粮食向天人一族交易的。故而为了获得更大的收成我们人族可谓动足了脑筋。于是这千百年下来反倒是练就了我族最为强大的生存与适应之力。 “而且渐渐地,我族也从那些神农一族与天人一族那里学会了冶炼术与制药术。虽说一开始只是皮毛,不过一段时间以后至少我族日常所需的铁器与药品已然完全无须仰赖神农与天人二族。可是他们的日常饮食却依旧需要我族来供给。” “原来如此!”七郎点了点头,“这一样原本在你们三族之中那微妙的制衡就这样被打破了!” “尊者说的一点不差!”石仲坤叹了口气,“这里头的故事当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今日就容老朽就这样略略一提吧,日后若是再有时间自然会和尊者念叨念叨。总之经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我族与神农、天人两族的矛盾激化了开来,尤其最为重要的乃是与神农一族。天人一族原本就因为长寿故而对于一些俗事反倒是漫不经心,而且由于天心岛的缘故挺早的时候他们就举族迁徙去了那里。 “在那之后那个‘遗迹之城’就只剩下了我族与那神农一族。而为了抢夺天人一族所留下的那片土地当年我们两族可没少发动战斗。近战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由于羲童大人传授了我们渔猎之术,所以这弓弩之术是我族极为擅长的,这一来神农一族瞬间就落了下风。最后天人一族的那片土地一多半被我族给占领了。而我族与那神农一族的仇怨也就此结下了! “到了后来,神农一族被派去了西南,而我族则被派来了这日月双镇。两条迁徙之路数我族更为艰苦。于是就有许多族人不愿远走他乡,当时的祭司长也就不去强求,而这迁徙的路上,也有许多族人实在忍受不了这其中的艰苦而纷纷掉队。有些个擅长打猎的就会找个山林招呼几个同伴住下,生儿育女;有些个擅长捕鱼的则会在某个湖畔结庐自守。总而言之,最后真正抵达这日月双镇的族人还不到出发时候的一半。那段时间可着实艰苦得紧。虽然老朽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听得家父对我的耳提面命却知道在当年这绝非儿戏。” “唉!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往事呢……”七郎长叹了一声。 “是啊!不过那些流散的族人如今的状况老朽就一无所知了。有时候我也会想,那子弃与邹梦鸿会否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呢?否则为何老朽会毫无头绪呢?” “或许真的如石大人所说的那样吧!”七郎道,“只是可惜了如此的俊杰没能出在如今的部族之中。可是若要此时召唤那梦鸿前来又无可能,故而七郎有一个想法:可否劳烦大人在族中挑选一些二十来岁的优秀青年,明日至演武场让我观摩一番。倘若资质尚可则我可以按照各自的优劣传授他们一些实战的本领,你看如何?” 101.第101章 :正午之约 石仲坤听闻此言急忙起身冲着七郎深施一礼道:“老朽求之不得啊!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罢拍掌数下,从不远处的大树之后闪出了适才的那位仆人,来到近前石仲坤冲他耳语几句,仆人领命而去。继而就见石仲坤回头冲着七郎一抱拳道:“尊者,我已然安排妥当。请恕老夫心急,不知明日正午可否劳烦尊者去一趟演武场?” 七郎笑道:“只要今日的豪饮不会让大人睡过正午,七郎又有何不可呢!”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一夜无话,转眼便来到了次日正午。七郎这些天着实乏力无比,眼瞅着阳光洒进了屋子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以往他犯懒的时候阿梓都会将他从床上给拽起,可如今只剩得他一个。好容易捱到了将近正午,七郎终于提了提精神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信步向着日光镇而去。 溜溜达达来到了那里,远远就瞧见了那个高高的祭坛——就是人族历代祭司长用来向伏羲祷告的那个地方,位于整个日光镇的最中央地带,是人族最为重要的所在。由祭坛向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条宽阔而又笔直的大道。沿着向东的大道行走约有一里的路程便是一个方圆百丈的宽阔之地,正是人族的演武场,不过早在许多年前这个地方却是人口颇为稠密的一个所在—— 当年那一批俊杰自天心岛归来后,便各自挑选后辈菁英传授本领。而为了随时校验他们的武功修为,辟出一块空地作为演武场那就势在必行。时任的祭司长乃是石仲坤的父亲,他召集了那时的几位祭司以及石仲坤,另外加上日光镇中的一群年高德劭的长者,历时三天三夜的讨论,最终在石仲坤父亲的确认之下选取祭坛以东的这片区域兴建一个演武场。 不过任凭石仲坤的父亲如何劝说,此地的住户始终不愿意迁走,更是质问为何不在祭坛其余的方位选取一块地方作为演武场,而偏偏要把他们给迁走。此言一出更是惹得其余三方的住户心怀不满,一时间怨声载道,四方之间的一些练武之人各个摩拳擦掌颇有短兵相接的态势。最后年轻的石仲坤出了一个主意,让四方各自挑选一位俊杰前来比武,倘若落得最后那么他所在的那一片住户便需要为这演武场腾挪位置。 消息传开后最为欢呼雀跃的反而是东方的那群住户,因为在前往求学的二十人之中最为顶尖的两位高手皆是出自于那儿。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人都希望作为代表参加这场公开的比试,若是取胜那便是一件无比尊荣之事。原本他俩的本领就在伯仲之间,为了争夺这唯一的名额竟各自互不相让,而最终商议的结果也自然是用本领说话。 可是这场比试当真是应验了那四个字:刀剑无眼。外加上他俩皆求战心切,故而出手之时更是丝毫没有点到而止的意思,到了最后已然杀红了眼,虽然其中一个取得了胜利,可他的剑尖却穿透了自己师弟的胸膛。慌乱之中,他草草掩埋了自己师弟的遗体,回到家中发现他自己也早已遍体鳞伤,虽然都不致命却已然大大影响了他的实力。最后在比武当天内心的愧疚伴随着阵阵的伤痛令他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打落了手中的佩剑,众人正在诧异他何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之时发现他胳膊之上竟然渗出了殷红的鲜血,乃是创口崩裂所致。 石仲坤的父亲问明了缘由之后颇是震怒,那人自觉愧对父老乡亲的重托,更是悔恨因为一时逞强竟然伤了自己最好的师弟的性命,当即拔剑自刎。祭司长见状一语不发拂袖而去,东方的住户更是不愿替他收尸,一个月之后便陆陆续续地搬离了原地。最终那块地方变成了如今的演武场。 而由于当年这一次惨痛的经历,族人在闲暇之时并不愿意来这里习武,总觉得此处充满了无尽的哀怨。唯有在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之上才会召来族人的竞相观望,那一日演武场中可谓人头攒动。不过也由于那场不幸,在之后的比武大会之上那些参与比武的青年都变得束手束脚,生怕自己一着不慎引得当年的悲剧重现。于是不知不觉间,人族的那些本领便渐渐变得华而不实起来。 原本今日并非比武大会的日子,不过由于此番乃是灵狐七尊者为了选拔人才而提议的大会,族人得到消息之后自然是奔走相告,故而还不到正午演武场外早已挤得水泄不通。七郎看到攒动的人头微微一笑:“此番就让我看看,在如今的日月双镇之中可还有如梦鸿那般的旷世奇才!” 起先七郎并没有去过演武场,不过由于今日镇中的老幼全部聚集在了那里故而倒也不难寻找。只不过到了外头他发现倘若不施展一下神通那真是休想入得其中。不过七郎并非一个喜欢显摆的人,偷眼观瞧石仲坤尚未到来,于是便与身边的观战者闲聊了起来。 那群人衣着都甚是朴素,看着都是寻常的镇民,不过个个都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之辈。七郎此刻以人形示人,身着一身白净的衣袍,手中摇着折扇,全然一副文生公子的打扮,故而那群镇民见到他感到颇是有些好笑,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敞着胸怀,一手摸着护心毛一手指着七郎大笑道:“你这小公子也想学武么?我看你连宝剑都提不动吧!哈哈!”说罢周遭的几人也发出一阵阵起哄的笑声。 笑声惊动了周围的人群,不一会七郎身边便围了二十来个人。七郎倒也不介意,摇着折扇冲着那个大汉道:“小生自幼喜好练武,只是上天生就了我这副身子骨,实在是令父母好生失望。” 大汉的身边有一个猎户模样的青年,与七郎一边高,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听七郎这样一说倒也来了兴趣:“兄弟与我差不多,我也是自幼练剑,不过后来发现不是这块料。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打猎的,这射箭的本领倒是有一手。这不,”说着他从背后取下了那张硬弓,当着众人的面弹了几下,“最后我还是继承了这门手艺!所以这位兄弟,练不练剑都没啥,有门本事就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很有见地。” “说的没错。” 周围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起哄着。 七郎收起折扇冲着这个猎户一抱拳:“小兄弟说的极是,但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张,就是这张弓搭箭的张。你说是不是命里注定就是该干这个的?嘿嘿!”说着这小伙子倒是显得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 “张兄说的不错,”七郎点了点头,“在下姓韩。” “原来是韩兄,幸会幸会!” “张兄客气了,适才你说你的射术习自家传,兄弟我倒是颇感兴趣,可否让我见识见识兄台家传的绝技?” “是啊是啊!”那个壮汉道,“小张,说起来你老说自己的射术了得,光说不练那可是嘴把式,如何,趁今天兄弟们到得齐整,你给我们露两手?别犹豫了,一会儿祭司长大人来了可就没机会了!” “好!”张猎户点了点头,“既然兄弟这样说那我也不再藏着掖着。”说罢他四处环顾了一番,伸手向空中点指,“看!那儿有一排大雁,待我这第一箭射去,单取那第四只的左眼,待那大雁落下我这第二箭射去,便可穿过它的脖子将它牢牢钉死在对面的那棵树上。若是我这第一箭射中了它的右眼,我这第二箭射中了其他地方,都算有辱家传!” “好大的口气!”周围的人发出一片质疑。七郎微微一笑,看了看一百五十步开外的那棵大树点了点头:“请!” 张姓小伙微微一笑,自背后箭囊中取出两支箭羽,齐齐搭在了弓弦之上。就看他扎稳马步凝视半空,那一行大雁正由远及近。小伙用眼角冲七郎笑了笑口中说一声:“看好了!”只听“嗖”的一声,半空即刻传来一声大雁的哀鸣。众人一抬头,果见第四个位置已然空缺。还不待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又听得一声弓弦起,继而“噗”的一下闷响,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一百五十步外,那只大雁正死死地钉在树干上,在它的脖子之上牢牢插着一枚箭羽。 “好!”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同时也惊动了更多的人。人群中有一个好事者急忙快步朝大树跑去,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那箭羽从树干上给拔出。待他提着大雁回到人群中众人定睛一看,那第一支箭羽已然不知所踪,从这大雁咽喉自左眼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窟窿,而它的右眼却是完好无损。 “张兄神技,韩某人佩服!”七郎冲着张姓小伙一抱拳。 “有你的,果然没吹牛呢!”大汉接茬道。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群也跟着赞叹亦或是起哄起来。 就在此时,突然听得祭坛的方向有人高喊一声:“祭司长大人到!”那声音极为洪亮,霎时间盖过了人群的喧闹声。七郎与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大道正中走来一位白发老者,手持狮兽杖,不是别人正是石仲坤。在他的左右各自站着一个中年人,不过说是中年看岁数都有六十左右的光景,头发有些花白,身上穿着的白袍颇是有几分相似,背后则背着两柄长剑。 走近一些仔细观瞧,左边的那人留着八字黑胡,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而右边的那一位颔下留着三寸墨髯,一双丹凤眼,眼皮子总是耷拉着,让人觉得仿佛他始终闭着眼睛一般。在他俩身后各自跟随着六个青年人,衣着与两人颇是相似,推测乃是这两个中年人的弟子。 只见一众人来到人群外,此刻族人已然闪出了一条道路,毕恭毕敬地在两旁迎候。七郎冲着张姓小伙低声道:“张兄,这两个中年人是何方高人?看着祭司长大人对他俩颇是礼敬。” 张姓小伙眼看一众人向着点将台走去,回头低声答道:“这两人我很是面熟,要说姓名我却是不知道。但据说乃是如今部族之内仅存的两位承袭了当年那群精英剑法的人。” “原来如此!”七郎点点头,“如此说来他们背后的那一共十二个小伙子就是他们的得意门生了。” “我想是八九不离十了。”张猎户点点头。 再说石仲坤一行来到了演武场正北的点将台之上在主席的位置就坐,那两位中年人则是在左右首席就坐,其各自所带的六名弟子则是在身后侍立。围观的族人见石仲坤坐下后便一语不发,只是慢慢地捋着胡子,似乎在等候什么人的到来。约莫等了一顿饭的工夫,人群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高声道:“大人!不是说要比武么!到底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还不等石仲坤答话,那名八字黑胡的中年人腾地一下站起,来到高台边冲着喊话的方向戟指道:“什么人!敢在祭司长大人跟前如此放肆!”声音响彻演武场,七郎一听正是适才那人。 刚才身边的那个壮汉听了低声“呸!”了一声道:“仗着学过点本领就趾高气扬,也没看你教出几个好徒弟来!” 七郎刚想问话,只见石仲坤笑着来到那人身后拍了拍肩膀示意他坐下,接着冲众人一抱拳朗声道:“族人们!今日老夫乃是受七尊者所托,想要在我族挑选一些青年才俊。我与尊者相约在今日正午时分……” 话音刚落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几个声音道: “早就过了正午了!” “到底要等到几时!” 突然就听“喀”地一声脆响,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不知从何处落下一柄长剑,直直地插在了演武场的中心,竟纹丝不动。 102.第102章 :索命剧毒 众人见状霎时间安静了下来,石仲坤笑着指向那柄长剑道:“七尊者岂是言而无信之人!列为请看,距离正午恐怕还有那么一顿饭的工夫。” 七郎闻言微微一笑,冲着身旁的众人一抱拳:“难得石大人如此为我说话,在下再不出去恐怕就要牵连大人了!”说罢还不等那群人反应过来他便在人群中朗声道,“多谢大人称赞,七郎在此!” 只见日光之下一道白练划过演武场,瞬息间在石仲坤身旁已然多了一个白衣书生,摇着折扇微笑地看着众人。适才那位壮汉想起最一开始见着七郎时自己对他颇是有些轻慢与瞧不起,这会儿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顾不得许多急忙分开人群闯到了前头,“噗通”跪倒在地高声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尊者当面,适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石仲坤颇是诧异地看着七郎,七郎低声道:“无妨无妨,小事罢了,待此间事了再与大人详说。”说罢冲着那人一抱拳道,“不知者不怪,无须如此挂怀。退下吧!”一挥手,那人便安安静静地回到了人群之中。 七郎跟着石仲坤回到座上,却发现已然没了自己的座位。石仲坤一拍脑袋道:“唉!看我这个老糊涂!”原来从这演武场诞生以来,这高台之上一直以来都是只有一个座位,乃是祭司长专属。后来阿梓与七郎来到人族之后,在石仲坤的一再要求之下这才在两边首席的位置各自新添了一个座位。不过这些年那比武大会举办的次数越来越少,为数不多的那几次阿梓与七郎也不在族内,故而那两个位置一直以来倒是被这俩中年人所占据。石仲坤知道姐弟俩对于这种事情压根就不在意故而也就任其为之。可今日这场比试乃是深夜时分突然的约定,而石仲坤昨晚也确实多喝了几杯,加上终究已经八十高龄,这一觉就险些睡过头。在仆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穿戴整齐跟着两个中年人一并来到了演武场。其实直到坐定以后他的脑袋还依旧有些晕乎乎,那一刻的寂静与其说实在等候七郎倒不如说在给他自己醒酒。如今酒已然醒转,可是突然发现七尊者竟然没了座位,窘迫得口中“啊呀”一声,脸已然涨得通红。 那个八字黑胡的中年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那个留着墨髯的急忙站起身子道:“在下斗胆占了七尊者的座位,还请恕罪!” 说罢毕恭毕敬地站到了一边,依旧半弓着身。这时那个八字胡才猛然醒悟,也急忙起身赔罪站到了一旁。石仲坤颇是尴尬地看了看七郎,七郎笑了笑也不多说,一伸手示意石仲坤就坐,自己则在墨髯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石仲坤坐定后冲七郎一抱拳道:“尊者,请容老夫为你介绍两位族内的剑术教师。”说着先指着那个八字胡道,“这位乃是陈子益先生。”又指了指那位墨髯客道,“这位乃是刘子恒先生。如今族人里练剑的当属这两位先生技艺最为精湛,故而今日我让他们各自挑选了六名得意门生前来,让尊者品鉴一番,倘若有还看得过去的人才还望尊者不吝赐教。”说罢陈子益与刘子恒同声道:“望尊者不吝赐教!”七郎点头应允。 陈子益与刘子恒当即互相抱拳拱手道:“兄弟,请了!”说罢,各自回头冲着所带的弟子使了一个眼色,十二名弟子“嗖嗖嗖”地跃入了场中,六六分列两边。石仲坤来到高台边缘冲着场内的众家弟子高声道:“今日比武切记不可伤人性命,点到即止。倘有违背者重罚不饶!”众弟子齐声道:“遵命!”说罢各自从背后抽出宝剑两两一对战在一处。 霎时间,演武场中已然见不到人影。只见日光之下,十二名弟子的利剑放出道道光芒,而他们的身形却已然如同道道白练一般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场外的围观者已经许久没有瞧见过这样的比拼,不断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陈子益与刘子恒各自站在高台边,神情颇是有些焦急。 石仲坤转头冲七郎道:“尊者,你看这些弟子的本领如何?”话音刚落陈子益与刘子恒不自觉的侧了侧身子。 七郎眼角瞥见心里偷偷一笑,冲着石仲坤一抱拳道:“如此迅捷的身法恐怕那七使也是无法企及的……”说着不禁顿了顿,陈子益与刘子恒闻言似乎卸下了一个重担一般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石仲坤笑了笑道:“尊者的话恐怕还没说完吧!呵呵,无妨,此处没有外人,倘若你觉得这两个孩子——”说着一指二人——陈、刘两位听得祭司长以“孩子”相称都觉得脸上一阵阵害臊,石仲坤接着道,“倘若你觉得这两孩子不便听,那就低声告诉老夫便了,哈哈哈哈!” 七郎瞥见那两人闻言后颇是焦急的神情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用折扇遮住了嘴巴把脑袋靠近了石仲坤的耳朵,正在陈子益与刘子恒竖起耳朵准备偷听之时,突然就听得演武场中发出一声惊呼,继而伴随着几声惨叫,几柄佩剑落在了地上。七郎与石仲坤也是一惊,赶忙来到两人身旁往演武场中看去,只见场中一人捂住左肩,袍袖上血迹斑斑,在他身旁的地上七歪八斜躺着五人,七窍流血,面如死灰。 霎时间,场内外一片哗然。靠近高台这一边的六名弟子见状异口同声地哭喊道: “师兄!” “师弟!” 喊罢如同疯癫一般向着倒在地上的五人奔去,全然没有顾及那个受伤的弟子。 七郎见到这个情况也颇是觉得惊讶。虽说这些弟子的身法确实迅捷无比,可是在七郎的眼中却是稀松平常得紧。适才石仲坤发问之时因为前头站着陈、刘二人,他不便当着两人的面说那群弟子的短处。本想偷偷告诉石仲坤,折扇捂住嘴巴之时他也没有在意场中的动静,故而此刻他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刚要向陈、刘二人询问之时,只见那六名弟子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挥动宝剑剑尖直指那名受伤的弟子,其中一人高声道:“你这妖孽,师父屡次袒护于你,我们师兄弟也不曾对你另眼看待,不料你却恩将仇报,竟然要了他们的性命!今天……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名受伤的弟子脸色苍白,站在原地止不住地喘气,面对那名弟子的断喝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可是却能依稀看见他眼角透射出的一丝怒气,仿佛是对于这一痛斥怀着极大的愤恨。 这名弟子见到这般情景愈发恼怒,向前跨了一大步,剑尖依旧直指着他,大喝道:“罢罢罢!今日我们定要让你为五位师兄弟偿命!”说罢那六人挥剑向着那名受伤的弟子刺去。出人意料的是那名弟子并不躲闪,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默默地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陈子益与刘子恒见状急忙断喝道:“孽徒住手!” 原本这两人在这班弟子的心中的地位也仅次于石仲坤,可是今天却已然红了眼睛,任凭师尊在高台上如何断喝他们始终置若罔闻,眼看六把利剑就要将那名弟子刺穿,七郎急忙一挥折扇,口中长啸一声道:“撒手!”六人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练,继而手中佩剑纷纷脱手而出,虎口之处隐隐作痛。定睛一看,只见一名白衣书生摇着折扇站在那名弟子的身前,自己的佩剑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正在诧异间,就听人群里有人喝彩道:“好快的身法!” 接着有人应和道:“果然不同凡响啊!” 其中一人无意间用眼角一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继而伸手向背后摸去。其余五人见到他的怪异举动也不由自主地一摸,触手之处已然将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六柄宝剑已然分毫不差地回到了自己背后的剑鞘之中,而他们竟浑然不觉,倘若适才这位书生要取自己的性命那当真是如同反掌观纹一般。 为首的那名弟子这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立的乃是灵狐七尊者,急忙率领一众弟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不敢抬头正视七郎的眼睛。这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怒斥声道:“孽徒!竟敢违抗师命!” 六人伏在地上,用眼角循声望去,只见自己的师父已然搀扶着祭司长大人向着自己走来,陈子益满面怒容,一双虎目烁烁放光。几人见状吓得在原地直哆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一会,三人已然来到近前,六人齐齐高声道:“师父!” 陈子益刚要训话,刘子恒冲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当着祭司长与七尊者的面不要太过放肆。陈子益会意地点了点头,放缓了语调道:“孽徒!为何不尊祭司长大人之命竟要出手伤人!”语气虽然缓和却依旧透着阵阵威严。 “师父……我们……”那名弟子这会儿已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深知自己师父的脾气,压根就不敢还嘴,无意间他瞟了一眼倒卧在地上的师兄弟,急忙向着七郎又“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高声道,“七尊者!请恕我等适才无礼冒犯。若要责罚我等甘心受之,只是还请你先救救他们!” 七郎闻言也暗自责怪道:“唉!一时糊涂,竟然将此事给忘了!”想罢点了点头急忙转身来到五人的身旁,仔仔细细地诊视了一番,发觉他们虽说七窍流血可似乎尚有一丝气息,不过犹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可能熄灭。七郎心道:“到底伤在了哪里?怎么周身上下竟然看不到一点创伤?唉!也罢!先救人再说。” 想罢折扇轻摇现出九尾本相,在场的众人除了石仲坤之外见到这般情景无不跪倒在地,齐声高喊:“参见七尊者!”七郎冲众人点了点头,九尾盘缠结成了一个莲花台,将五人置于其上,继而从口中吐出一枚鹅卵般大小的赤色丹丸在五人头顶之上不断盘旋。约有一顿饭的工夫,众人只见五道黑气从五人顶门缓缓溢出,不一会儿的工夫赤红的丹丸已略显微黑。 “原来是中毒……只是这毒性也太过可怕!”七郎心里多少有些惊诧,“可是究竟这毒是从何处进入体内的呢?” 又过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只见那五人渐渐开始咳嗽起来,紧接着一张嘴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黑血,继而又呕出几口鲜血。七郎吹了一口气,卷来五团黄沙将那五滩黑血给盖住,回头冲着陈子益与刘子恒道:“无碍了!”陈、刘二人及一众弟子心头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七郎将五人缓缓交到了众人手中后变回了人形,场外的围观者又一次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 再说场内,那六名弟子接过五人后解下自己的袍子铺在地下,将他们轻轻地安放其上。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五人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气息也恢复了平缓。七郎将那枚微黑的丹丸一口吞下,霎时间只觉一阵裂腹的痛楚自腹部袭来,强运真气与之相抗,不一会儿嘴角也渗出一丝黑血。石仲坤见状大吃一惊道:“尊者!你不要紧吧!” 众人一回头,只见七郎的表情颇是痛苦,原本白皙的脸色也隐隐透出一股子黑气,场外的围观者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万分焦急地凝视着场中央。好一会儿就见七郎一挥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去嘴角的黑血冲着众人微微一笑道:“有劳众位挂怀,已然没有大碍!” 场外众人齐声“哦!”了一下气氛这才略略缓和。七郎冲着陈子益与刘子恒道:“这些孩子乃是中了剧毒,只是我查遍了他们周身上下,并未见到有任何的创口,不知这剧毒是如何注入他们体内的!”说罢一回头,想要询问那名受伤的弟子,不料身后已然空空如也,不见了那名弟子的踪影。正在诧异间,人群中有几个声音说道: “尊者,那小子往西面去了!” 103.第103章 :柳公季川 “尊者快去追他,别让那小子给跑了啊!” 七郎点了点头,回身冲着石仲坤与陈、刘二人道:“你们且稍待,我去追那弟子回来。”说罢冲人群一抱拳便向着西方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便来到了一片密林中,七郎屏气凝神向四野扫视,忽然瞧见百步外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人,正在那里结着绳套,不是别个正是那名受伤的弟子。七郎心里不禁一惊:“竟要自寻短见么!” 只见他麻利地结好绳套,搬来几块垫脚石,把脖子伸进去一蹬脚,便挂在枝头。七郎从地上抄起一片薄薄的石块扬手掷去,“啪”的一声割断绳索,那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晕厥了过去。七郎来到切近,将他靠在树旁,折扇在他口鼻处轻轻扇了几下风,那名弟子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好端端地坐在树下,七郎正微笑地蹲在自己的跟前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急忙摆手冲着七郎大喊道:“尊者别过来!尊者别过来!我会伤到你的!” 七郎微微一笑道:“哦?是剧毒么?我倒是不怕!” 那弟子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七郎接着道:“你的五个师兄弟如今已然无恙了。”那弟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噗通”跪倒在地冲七郎连连叩首道:“多谢尊者相救!” 七郎笑着将他扶起温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弟子见七郎如此和蔼,便也放下了心中的恐惧,一翻身又扑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尊者救救我!尊者救救我!” “莫怕,”七郎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那群师兄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边说心里不禁有些厌恶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弟子。 那人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让尊者为我除去这一身剧毒的血液!” 七郎闻言颇是一愣道:“哦?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继而是一声叹息。七郎回头一看,只见刘子恒扶着一个受伤的弟子慢慢地走了过来。来到近前,只听身后那人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弟子柳留仙,拜见师父!” 刘子恒并不去扶,只是颇是慈祥地冲他笑着点了点头道:“起来吧。”说罢刘子恒来到七郎跟前,长揖一礼道:“尊者,此事说来话长啊……” 七郎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柳留仙,又回头看了看刘子恒,微微一笑:“无妨,既然这孩子要我帮他,我总得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也没有什么要事,刘先生不如就对我详细说说吧!” 刘子恒点点,冲着柳留仙使了一个眼色,柳留仙会意,搬来了几块石头,四人便在那树旁坐下。刘子恒看了看柳留仙阴郁的面容,捋着墨髯缓缓道:“尊者,这孩子姓柳,双名留仙,乃是柳门之后。这柳姓在我族原本也是一个颇有名望的家族,据说当年我族从那‘遗迹之城’迁徙到这日月双镇后,部族的人数已然不到出发时的一半,而那一任的祭司长据说便是这柳氏的先人。” “原来如此!”七郎点了点头,“说来也巧,此事昨晚我曾听石大人念叨过,可是那祭司长的名号却倒是不曾听他提起。” “唉!提起又如何呢?”刘子恒摇了摇头,“当年柳氏一族在部族之中是何等的声望,只是不久以后就渐渐家道中落。”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柳留仙,“这孩子的父亲名唤柳松宁,虽然小我将近二十来岁,不过却与我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嗯!”七郎点了点头,并未接话,刘子恒继续道:“柳氏一族从那一任祭司长之后大约传了五六代吧,便沉寂了下去。从那以后柳氏一族便都是默默无闻。可是大约是从这孩子高祖那一辈起,柳氏一族的名声却开始被人常常提及,原因就是他们的族人中出了一个醉心炼毒之人。” 七郎听了颇是觉得有些惊讶道:“炼毒?” 刘子恒点了点头,站起身子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双眼凝望着远方缓缓道:“不错,就是炼毒。不过,起初此人也是一番好意。” 七郎微微一笑道:“呵!这炼毒能有什么好意?” 刘子恒道:“尊者有所不知,这月光镇以南有一片方圆百里的水域,在这片水域的对岸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岛上遍布毒虫蛇蝎。据十分远古的传说,这岛乃是当年烛龙大人封印毒鸟的所在,不知尊者可曾听说过此事么?” 七郎“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道:“毒鸟?莫非说的便是那被凤凰几乎赶尽杀绝的鸩、鸨二鸟么?” “不错!”刘子恒回过身子,伸手扶着树干眼睛望着它呆呆的出神,“当年那段往事在下并未亲历,所知无非都是代代相传旧闻罢了,其中究竟有多少真实我却不得而知。据说当年烛龙大人不忍那鸩、鸨二鸟彻底灭绝,于是便留下几对毒鸟将它们禁锢在了那个小岛上。可是烛龙大人死去后那封印的力道渐渐消弱。到了今天那封印的力量已经消亡了十之八九。原本那岛上颇是有些生灵,可是终究抵御不住渐渐传播开的剧毒慢慢灭绝殆尽,所剩下的便是那些毒虫蛇蝎。” 被刘子恒搀扶而来的那名弟子接茬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以前还从来不曾听师父提起过。不过师父适才所说与柳师弟的高祖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刘子恒捋了捋墨髯道,“原本那岛上的物产极为丰富,堪与雷泽媲美,而且相对而言又较雷泽近了许多,故而族人都愿意去那岛上渔猎。可是后来岛上只剩下了那群毒虫蛇蝎,而受到它们的影响,不单单是岛上的生灵绝迹,临近的好大一片水域中的鱼虾亦是消亡殆尽。 “一时间这就如同我族的一个粮仓被生生摧毁了一般,可是面对那群毒虫蛇蝎我们压根束手无策。后来柳氏一族中出了一个颇是勇敢有为的青年,便是你留仙师弟的高祖——柳季川。” “柳季川……”柳留仙闻言不禁在口中喃喃道,“原来这便是高祖的名讳。” “是啊孩子!”刘子恒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个名字在当年可是相当的响亮,却不料到了如今竟然籍籍无名。” 柳留仙闻言神情极是默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似乎浑然没有听见师父的话语,刘子恒见他发呆的样子也不多说,接着适才的话头道:“那位季川公,有一次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决定去那岛上一探究竟。究竟他是如何躲过那群毒虫的攻击我们已然不得而知,季川公也从来没有对旁人提及,所知道的便是他从岛上带回了好多毒虫并豢养在了一个巨大的罐子里。而那些毒虫一旦在罐中狭路相逢便互相之间展开了殊死的搏杀,胜利者必定会从失败者的腹中剜出一枚内丹服下。而季川公看到这个景象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七郎以手支颐似有所悟:“莫非他也想吞服那些内丹么?” “尊者猜得分毫不差,正是这样。”刘子恒捋着墨髯微笑道,“据闻当时季川公见到这般景象之后突发奇想,是否吞服了那些毒虫的内丹之后便可以不再惧怕它们的剧毒呢?当时的罐子里只剩下了两条斗得奄奄一息的毒虫,各自靠在一边歇息。于是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就将那两条毒虫开膛剖肚,挖出了两颗内丹后一口吞下。” “此人倒也真是有一股愣劲儿,我的确听说过吞服毒虫的内丹后可以不惧怕它们的剧毒,可是倘若吞服之人无法抵抗那内丹的毒性也是徒劳。”七郎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可不是嘛!”刘子恒叹了口气,“尊者说的一点都不错,当时身边的人都以为他疯了,为他捏了一把汗。可不料他吞下那两枚内丹后只是觉得肚子有些疼痛,几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便恢复如初了。当时身边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久之后,这位奇人季川公终于证实了这个猜想,于是便屡屡前往那个小岛捕捉毒虫并吞食他们的内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炼就一副百毒不侵的体质最终可以为族人彻底铲除这岛上的毒物。” 七郎听到此处默然无语,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息。刘子恒接着道:“据说当时季川公说出这个想法之后却并未获得族人的认可,大家反而都认为他是一个疯子。而且见他所吞食的内丹越来越多,越发担心他本身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毒人’。而他却依然故我,丝毫不改初衷。 “渐渐地,那岛上猖獗的毒虫渐渐稀少起来,而周遭水域的毒性也慢慢开始减弱。十来年的光景竟然在水中又重新见到了鱼虾的影子,用猫狗试验了一番发觉已然可以食用,于是族人奔走相告又重新扬起了快被蛀虫咬烂的船帆。” 七郎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们族人真应该好好感谢留仙的这位高祖季川公。” 刘子恒闻言长叹一声:“唉!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了……” “怎么?难道又出了什么事么?” “并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当年的族人非但不感恩留仙高祖的功绩,反而对他越发敬畏。哦不,或许用惧怕一词更加贴切一些。大家都觉得他只是一个醉心炼毒的怪人,平时见到族人的时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丝毫没有亲近之感。可其实又有谁能明白他心中的孤独呢!那个时候他已然百毒不侵,可他周身上下的血液也如同留仙今日一般变成十分可怕的剧毒。 “他生怕自己的剧毒会给族人带来危险故而一直封闭着自己的感情,不与族人亲近。而那些不明就里的族人反而认为他是一个怪人,如今想来当真是他们愧对留仙的高祖了!” 七郎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默然无语的柳留仙,只见他目光依旧呆滞,脸上毫无表情可言,偶尔嘴角会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旋即消失不见。就听刘子恒接着道:“留仙的这位高祖当时在族人中虽说颇有一些名声,不过大家对他也都是敬而远之。而他自己也索性摆出一副成天醉心于炼毒的模样。他这样子倒是急坏了他的家人们,当时他的年岁已经不小可依旧孑然一身。” “可以想见,谁愿意和一个毒物整天呆在一起。”可他刚说完,突然觉得此言多少有些不敬,急忙带着歉意看了看柳留仙。留仙似乎明白七郎的意思,冲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尊者说的是实话,无须介意我的感受。”说罢眼睛又一次漫无目的地看着天空陷入了沉默。 七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得回头冲刘子恒道:“不知后来留仙的高祖可曾找到一房夫人?” 刘子恒点点头道:“嗯!其实留仙的高祖最早的时候倒是有过一房夫人,可是洞房之夜便因他的精血而中毒身亡。” 七郎叹了口气,原本想说:“倒是可怜了那位无辜的姑娘。”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生怕又是一言不慎伤了留仙的尊严,于是话锋一转道:“这位高祖恐怕乃是天赋异禀之人,对于毒物原本就有着颇强的抗性,故而他吞食了那些毒虫的内丹之后并未毒发身亡,反而更加增强了他自己的抗毒本领。不过却也因此将自己的鲜血变成了世上最为致命的毒药。可是季川公此举全然是为了族人着想,竟然落得乏嗣无后上天对他却又为何这般残忍!” “尊者虽然这样说,”刘子恒道,“我们却不敢妄加揣摩天意。” “那么后来呢?” “后来季川公的哥哥柳季江把自己的次子过继给了他。不过让他对天发誓,绝对不允许让这个孩子占一点点有毒之物。季川公无奈立誓答应。之后他便安心养育那个孩子,可是没过几年突然有一天他却消失了。” 104.第104章 :子夜访客 “消失了?”七郎皱了皱眉。 “不错!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定然是毒发暴毙,可始终找不到他的尸体。而那个时候,不知道族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留仙高祖的那位哥哥,也就是季江公与他的长子也先后身故。于是柳门就只留下了那位过继给季川公的孩子。那孩子已然到了婚配的年纪,当时的族人虽然没有找到季川公的遗体,可是都认为他定然是已死无疑。而这时族人却又念起了他的好,想起了他对于族人的那些功绩,于是对季江公过继给他的那个孩子也是照顾有加,后来还为他找了一房夫人。不久以后这孩子也就诞下了留仙的祖父,从那以后柳氏一族都是一脉单传一直到了留仙这一代。” 七郎看了看留仙道:“可是为何这孩子也会变得和他高祖一样呢?” 刘子恒闻言默默地站起了身子,缓步来到了留仙的身旁,原本想要去搭他肩膀的手撑在了树干上,沉默了许久这才捋着墨髯缓缓道:“其实留仙的那位高祖并没有死去,只是躲了起来,不过当时无人知晓此事罢了。他始终不甘心自己的毕生心血就此付诸东流,于是将体内所有的剧毒凝炼成了一枚内丹后便隐居在了深山,并且一直在找寻一个可以传承他衣钵之人。” “传承衣钵?难道是要找人把他的那颗毒丹给吞了么?”七郎瞪大了眼睛。 “正是如此。不过这天生具有抗毒本领的人着实难找,故而他始终无法如愿。后来留仙这孩子出世了,而他恰恰就具备了与他高祖一样的体质,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的捉弄。当然此事也是留仙的父亲,我那松宁兄弟在无意之中发觉的。 “消息不胫而走,族中的一些老人回想起了留仙的高祖,原本快要被遗忘的往事又被提起。族中与留仙同龄的孩子知道后也纷纷疏远了他,生怕落得中毒而亡的命运,可那时留仙的血液却并不会要人性命。 “我那松宁兄弟也因此事颇觉有些烦闷,时常找我喝酒闲聊。那一晚我正在他屋中小酌,当时无意间说起了留仙高祖之事,我俩对于他老人家一直都是心怀崇敬的。尤其是我那松宁兄弟更是对他极为神往。还记得就在我俩说得兴起之时突然屋外传来了阵阵敲门之声。” “莫非是留仙的高祖么?” 刘子恒拍掌道:“尊者当真聪敏过人。不错,当时看到站在门外的那位老者我和松宁都是一愣。直到他通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我俩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后来那位老者说出了不少只有在柳氏家族里才流传着的秘辛,我俩这才相信了他的身份。 “我们询问他的来意,高祖说是想来看看留仙这孩子,因为听说他与自己一样拥有天生的抗毒本领,故而他想将这毕生的心血传授给留仙。当时松宁听了立刻便同意了高祖的想法,丝毫也没有顾及留仙那孩子。不论我如何劝说他始终不听。最终留仙在懵懵懂懂之中传承了他高祖的衣钵。三天三夜之后,留仙终于全然吸纳了高祖毕生心血所成的那枚毒丹。而高祖也在功成之后力竭而亡。” 七郎听到此处猛地一拳打在一旁的树上,直震得这棵五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枝叶乱颤。这时,刘子恒搀扶的那位弟子开口道:“尊者,请救救师弟吧!” 适才这弟子插话之时,七郎并未在意他,如今听到他竟然这样说一时间颇是心生好感,回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此人生得眉清目秀,双眼之中透着一股子正气,心中掠过一丝欣慰,心道:“看来这刘子恒的弟子并非个个都是鲁莽无力之辈。”想罢笑了笑道:“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显然气力并未复原,说完方才那句话便止不住得咳嗽起来。刘子恒指了指他冲着七郎道:“这是我的大弟子,名唤‘邵云’。说来我因与留仙的父亲是莫逆之交,虽然我一直不赞成他对留仙所做的一切,可我却不能不管这孩子。松宁兄弟死的早,临死前将留仙托付给我,我就收在门下教他剑术。可是这孩子的毒血曾经误杀了我的另一名弟子。当时门下议论纷纷,都以为留仙是个妖物,劝我及早铲除以绝后患。我再三不许,幸好邵云这孩子和留仙一直十分亲密,他以性命担保留仙这孩子绝不是妖物。那班弟子们看到大师兄也如此袒护便就不再说什么了。” 邵云此刻稍稍缓过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尊者!留仙……留仙他,绝不是……绝不是妖物,我信得过他。请尊者……请尊者一定要帮帮他!”语气无比坚定。 七郎点点头道:“这孩子的毒血适才我也领教了一二,以我万年的修为也感觉颇是难以应付,此事需从长计议。待我姐姐回来后我便去一次昆仑,看看伏羲大人可有解决的办法。”三人点头依从。七郎又转而对子恒道:“子恒先生,好好照顾你这两个弟子,尤其是留仙,不要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刘子恒连连称是,扶着邵云对留仙道:“孩子,走吧!” 柳留仙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留仙多谢尊者、师父、师兄的恩德,只是我已无颜再回去见诸位师兄了。”说罢就地磕了三个头便向着林子深处而去,直到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之中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邵云心急如焚,想要追赶可他才一迈步便气喘不止。刘子恒扶着邵云在原处连声大喊:“孩子回来!孩子回来!”喊了几声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七郎道:“尊者,这……” 七郎收起折扇在掌中敲了又敲,叹了口气道:“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或许会好一些。”刘子恒见七郎这样说也只得点头应允,拜别七郎带着邵云向东蹒跚而去。 再说七郎也无心再回演武场,摘了一片树叶在上头写了几句话,继而口中念了个诀,那树叶便变成了一只鸿雁,七郎摸了摸它的后背低声道:“快去找石大人。”说罢那鸿雁展翅而飞,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之外。七郎望着鸿雁消失的方向出神了许久,心中颇觉烦闷。摇着折扇缓步向着月光镇而行,到得家中不觉已是黄昏时分。在屋中瞑目趺坐了好一会儿,想让自己的思绪多少平复些许,不知不觉已然是子夜时分。突然间,七郎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香,他来到客厅只见金光满堂,光芒之中站定一人正冲自己微笑,七郎见了心中顿时欣喜异常。 只见金光之中所站不是旁人,正是伏羲大人传信的侍女——秀玉。他赶忙上前迎接道:“秀玉姐姐深夜前来,莫非伏羲大人又有什么指示么?嗯?我姐姐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秀玉微笑道:“妹妹此刻恐怕正在灵草园静候句芒大人与那孩子身合呢。” “嗯,”七郎点了点头,“不知这肉体可还能用?” “当然可以!”秀玉笑得颇是灿烂,“尊主也没有想到来得会这样快。不过这身合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快者需要七日,若慢的话恐怕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所能做的只能是静静等待了。” 七郎喜道:“如此太好了!看来句芒大人的重生可计日而待了!” 秀玉点点头道:“今日我前来,除了告诉你这个消息之外另外也是代为传达尊主的嘱托。” “啊对了!说起这个,我还正准备在四姐回来后去一趟昆仑,”七郎道,“有些事情我想找尊主请示。” 秀玉嫣然一笑道:“尊主知道七郎的困惑,我此行就是为了此事。” 七郎颇是一惊,喃喃道:“尊主真是料事如神,但不知尊主要嘱托我什么事?” 秀玉并不答话,不过脸上的笑容颇是有些神秘。七郎会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无奈的口气道:“又是天机不可泄露,对吧?” “哈哈!七郎可真是冰雪聪明!”——七郎听得秀玉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一时间颇是无言以对——秀玉道,“虽说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这件事在一个月内就会有个分晓。”说罢看着七郎一脸迷惘的神情秀玉“噗哧”一乐,“好了,那人就要来了,我也该告辞了!” 七郎听秀玉前言不搭后语,就和没说一样,可他也知道伏羲向来不会做这般无意义之事,只是心中的疑惑始终无法解开,刚想开口再问只见一道秀玉已然笼罩在了一阵金光之中,就听她道:“这个锦盒你先收着,此乃伏羲大人所赠。你切莫轻易开启,若是今后遇着无计可施的时候,不妨可向其祷告,必然可以帮你度过那个难关。”说罢金光一道便已消失不见,七郎近前看时桌上已然多了一个颇是古朴的盒子。 他将盒子捧在手中端详一番,脑海中重复着秀玉适才的话语,正在此时突然听得屋外传来了低低的敲门之声,七郎暗道:“秀玉姐姐说那人就要来了,莫非说的便是这敲门人么?可是奇怪了,深夜十分到底会是谁呢?我的这个住处如此隐蔽,月光镇的住户也是极少有人知晓的。” 想罢将锦盒暂且收在柜中后来到门口,可打开门一看并未瞧见一个人,心中更是觉得蹊跷。刚要关门突然见到十余步外的黑暗处似乎有个人影。七郎毕竟是万年灵狐,黑夜视物对他而言也和白昼没有区别,稍稍定了定神便向着那个人影一抱拳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进来?”那人并不答话,依然躲在树后。 七郎凝神仔细听了一番那人的声息,便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摇着折扇微笑道:“不知这盘古大神遗留了何等仙草在这柳树之下。且让在下一睹其详,也好献于尊主驾前。”说罢向前迈了两步做出将要向前来的样子。 只见那疾步黑影来到跟前“噗通”跪倒在地道:“在下柳留仙,冒昧打扰尊者清修,万望恕罪!” 七郎笑道:“柳公子不必如此,来!快些起来!”说罢上前伸手要扶,柳留仙急忙向后一闪,不料身后是他适才藏身的那棵大树,后脑结结实实撞在了树干之上,一时只觉眼冒金星。七郎哈哈一笑道:“没想到我都变成人的模样还是这么吓人呢!” 柳留仙急忙摆了摆手:“尊者不要误会,在下只是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难道怕我会把你吃了么?我可不是那些为非作歹的灵狐啊!” 柳留仙摇了摇头:“不是,在下是怕我这一身的毒血会伤到尊者!” 七郎笑了笑道:“如果是担心这个那倒大可不必。”说罢又近前一步上前将柳留仙搀扶了起来,柳留仙眼中已然噙满了泪花,想要说话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七郎道:“你来找我一定有什么话要说,既然如此那别在这黑影里站着了,去我屋中小酌一杯,如何?” 柳留仙只觉心头一暖,冲着七郎一抱拳道:“遵命!”说罢便跟着七郎进了大门。 到了客厅,七郎一挥手,桌上已摆下几道小菜,两坛美酒,两人对面而坐。起初柳留仙颇是局促了好一会儿,最终才怯生生地坐在了七郎的对面。七郎取来酒坛打去泥封,满满斟上两杯酒道:“这是我的一位隐居精灵谷的好友所成的佳酿,醇香无比,来,干一杯!” 柳留仙终于显得不再那么拘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精灵谷,不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精灵谷乃是在东海平原以北的一个十分幽僻的山谷,距离天心岛倒也并不太远。” “尊者还有朋友隐居在那样一个幽僻的地方么?” “不错,在下乃是灵狐。在那谷中隐居的便是我的族人们,”七郎呷了一口酒,并且示意留仙自便,“我们灵狐一族当年出了一些败类,连累得整个族群千年来始终颠沛流离。最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地方过上了几天安稳的日子。” “败类?”留仙撂下了酒杯。 七郎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将那些败类的所作所为讲述了一番,最后倒上一杯酒,漫无目的地端详着酒杯道:“留仙,你可知道那些败类是谁么?” 105.第105章 :但为君故 柳留仙摇了摇头道:“留仙猜不出。” 七郎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默默喝下那杯酒道:“实不相瞒,那些败类说的便是我们家族的先人们。” 此言一出柳留仙不自觉地停住了刚要送往嘴边的酒杯,凝视着七郎道:“尊者的家人前辈么?” “正是如此!”七郎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我和四姐颇是不齿家人们的这般卑劣行径,最终与他们决裂后悄然归隐。可是……”说到此处,七郎想起父母惨死的模样,一时间颇是有些哽噎。柳留仙看着七郎的模样便知眼前的这位灵狐尊者与自己却是有着极为相似的故事,眼见七郎的模样他自己也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慢慢等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七郎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挤出一丝笑容:“倒是让你见笑了!”说罢便接着方才的话头将父母惨死,自己与姐姐也因为曾经各自做过一件恶事从而需要遭遇一次大的劫难,最终在伏羲大人与人族的帮助下安然度过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番,末了道:“我和姐姐之所以立誓护佑人族万年便是感念伏羲大人的恩德。” “我真的没有想到尊者也有着如此悲伤的往事。”柳留仙说着举起了酒杯,“来!留仙敬尊者一杯!”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七郎此刻心情显然好了许多,放下酒盏站起身子在屋中踱了几步道:“留仙,其实今天听你师父讲述你家族往事之时我便有这般想法,原来你我的命运倒还真的有几分相似。”说罢回过身子冲着他道,“说说你的事吧!我想你今天前来一定就是为了与我说些心里话吧!” 此刻柳留仙已经全然没有了局促的模样,可听七郎这样说端着酒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许久才缓缓道:“尊者,在下的家事今天家师不是已经都说过了么?” 七郎笑了笑道:“我想听你亲口说一遍。” 柳留仙看着七郎真诚的眼神,会心地点了点头道:“不瞒尊者,我儿时的记忆早已被那次事情弄得支离破碎,如今脑海中所能记得的事情恐怕还不如我师父知道的多。” “那次事情,你说的是你的高祖将他毕生的功力传授与你么?”七郎叹了口气,“倘若我能早几年见到你的高祖,我真想狠狠抽他两个嘴巴。” 留仙听到此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七郎瞥见颇觉诧异,问道:“怎么?莫非是我说错了什么?” “其实我的高祖并不是尊者所想的那样,他也是有苦衷的。只是那份苦衷无法和别人言讲,甚至是我的父亲与他如此投缘他也不愿多提。”留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十分平和,似乎他就是柳季川唯一的知音,正在为他默默地抗辩一般。 “莫非季川公将他的苦衷全部告诉你了么?” “不错,”留仙点了点头,“高祖将毕生修为传给我的时候,我与他单独相处了整整三天时间。那时他便一股脑儿将自己心中的往事都说了出来。不过那时我多少有些懵懂,对于他所说的话并不能领会太深,加上传功的时候我须得忍受万毒噬魂般的痛楚,许多记忆早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到了第三天,传功终于成功之时,高祖已然力尽筋疲,最后躺在了榻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我吓坏了,赶忙准备去找找父亲大人。可是高祖一把把我拉住,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笑容。他拉着我的衣袖颇是艰难地说谢谢我,上天待他真是不薄,让他在行将就木之前可以遇到能够传承他衣钵之人,只是苦了我,因为将来的路会颇是难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高祖那些天对我所说的话突然间又在脑海中复活了起来,并且我仿佛渐渐可以明白高祖那些年所忍受的心中的痛楚一般。我抱着他老人家的的白头放声痛哭,继而奔出卧室去找父亲。最终等到家父匆匆赶来之时高祖他老人家已然含笑而终。 “父亲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说高祖将全部的功力传授给我后便力竭而亡了,高祖的那些心事我却一点也没有向父亲吐露,仿佛知道那只是我和高祖两人之间才可以言说的话语一般。”留仙的语气极其平缓,而说到此处脸上的神情颇是有些黯然。 七郎一抿嘴,并不说话,默默给他又满上了一杯酒。留仙道:“尊者为何不问问我的高祖究竟有何苦衷呢。” “人的苦衷,都是心里无法与人言讲最为脆弱的所在,只可与真正能懂自己的人才能言说。”七郎说着喝了一口酒,“你的高祖告诉了你,想必正是因为如此。我自信与他并无瓜葛,又有何德何能去窥探更多呢!” 留仙呷了一口酒道:“其实我也曾听闻尊者的本领,你若是真想知道我的这些心事那当真是轻而易举之事,而尊者不愿窥探当真对我已然礼敬到了极致。留仙今日前来找寻尊者,实不相瞒其实便是想将这一肚子的话告诉尊者,因为我相信如今天地之间只有你可以真正明白我的苦衷,听了尊者曾经的遭遇我更加确信这一点,我们也曾有着相似的身世。倘若高祖当年如果遇到了尊者,我想他也一定会将肺腑之言全部说出。” 说罢一举杯道:“尊者,柳留仙敬你一杯!” 七郎听到此处,眼角突然闪过一丝泪花,急忙抄起酒杯朗声道:“干!”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撂下酒杯七郎冲着留仙一抱拳:“既然柳公子如此看得起我韩七郎,那七郎便洗耳恭听!” “尊者……” 七郎一摆手:“如今在这斗室之中,只有我韩七郎与你柳留仙,我为兄你为弟,兄弟若有心腹之言,但说无妨!” 只听“吧嗒吧嗒”几声,留仙的身前的桌面上已然溅开了两片铜钱大的泪花,只见他泪眼凝视着七郎,缓缓道:“兄长有所不知,其实当年高祖之所以想要炼毒,乃是为了给他最心爱的一个妖灵报仇雪恨。” 此言一出七郎颇是一惊:“妖灵?” “不错,连尊者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吧,其他人就更难接受了。”留仙叹了口气,“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些话都是高祖在那几天告诉我的,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七郎点了点头道:“当然不会,兄弟请继续往下说。” 留仙道:“高祖说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闲来无事,驾着小船在南部水域游玩。结果在一个巴掌大的小岛上看到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白蛇,那条白蛇的大小与普通的水蛇并无什么不同,只是通体雪白而已。高祖原本并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善人,早先也经常会跟着族人一起去捕鱼打猎,并且还颇是一把好手。可不知道那天出于何种缘故,他竟然起了怜悯之心。于是高祖就将那条白蛇带到了船上,可仔细检查之后发觉它并无外伤,正在诧异之时突然发现在它后背上有一个小指般粗细的创口,不时有黑血涌出,显然是中了毒。 “那个时候高祖说他也没有细想:何以一条毒蛇竟然会身中剧毒,更加没有过多的考虑便直接用嘴将创口处的黑血全部给吸了出来。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那条白蛇渐渐有了生命的迹象,并且十分亲昵地盘在了高祖的身旁以示感谢。高祖见这条白蛇如此有灵性也颇是喜欢,问它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去养伤,那条白蛇仿佛能听懂人言一般地点了点头。高祖就把它藏在了船舱,可是他终究担心会走漏了风声最终连累了这条白蛇,于是便找了一个僻静的所在将白蛇安置在那里,并打来一些小兽供它食用。 “每次高祖前去送食物的时候那条白蛇都与高祖无比的亲热,高祖也渐渐喜欢上了这条白蛇,并且还对它说等到它伤势痊愈之后一定要将它带在身边一同回去人族。可是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高祖再去看望它的时候却发现那白蛇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留仙顿了顿,七郎微笑着接口道:“想必是那蛇伤势尽愈又担心将会和你高祖一同回部族会招来不测故而不辞而别。” 留仙点点头道:“不错,可如果说直到那时所发生的尚还不算离奇,之后的事情便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是那白蛇前来报恩了么?” “尊者何以知晓?”留仙瞪大了眼睛,显得颇是惊诧。 “我已然和你说起过我与四姐为何要守护人族万年。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人族护佑我四姐的万年修为不毁于一旦,我们便立下护佑人族万年之誓。”七郎笑了笑,“我听你的描述,这条白蛇恐怕乃是灵蛇一族,她们和我们灵狐一样,也是天地间的一种灵兽。” “尊者猜对了大半。那条白蛇消失几个月后,高祖便偶遇了一位白衣女子,自称姓‘伍’,小字‘秋霜’,生得极美。据高祖自己所说,看到这名女子的第一眼便被她深深吸引,当时真的仿佛魂都被勾走了一般。 “那名女子通报姓名之后便询问高祖家中是否缺少使唤丫鬟,她说自己是一个孤苦无依之人,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只想找一户人家有一口饭吃。其实只要细想一下这里头便有许多疑点,可是当时的高祖早就有和这名子女在一起的念头,听到她这样说可谓是正中下怀,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七郎皱了皱眉:“可是就算是季川公答应了下来难道他的家人就没有看出其中的破绽么?” “没有,至少高祖是这样和我说的,”留仙说的又点了点头,似乎在暗示自己并没有记错,“不但没有,家里人还都对这名女子颇有好感。我真不知道是否是她施了什么法术的缘故。总之她就在我们柳家住了下来。虽然没有人怀疑这名秋霜姑娘,不过家里人却都看出了高祖的心思。 “可是无论在外人看来我们柳氏一族已然家道中落,可是在我们族人自己看来柳氏已然乃是贵胄的后裔,故而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自家的少爷和一个新来的丫鬟有染,否则传扬出去对于家族的名望那时颇为不利的。于是家里就对于高祖的言行渐渐也开始管束起来,秋霜姑娘来了一个多月,虽说也被安排伺候高祖,可终究不过是端茶送水,到了晚上便换了一个年岁较大的老妈子来伺候他安歇,所以高祖心中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家里人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不过依旧看重名分的长辈始终不愿意秋霜姑娘踏入高祖寝居半步,于是便想方设法托媒人为他介绍了一房夫人。” 七郎听到此处撂下了酒杯回忆着白日里刘子恒所说的话:“不是听令师说起,你高祖因为精血含毒族人都对他避而远之,而他的夫人也在新婚之夜便殒命洞房中了么?” 留仙叹了口气道:“关于这段往事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族人间的传言并不真实。当时高祖也曾问我是否听闻过此事,我便把一些零星的传闻说给了他听。高祖听了颇是有些无奈。” “那么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留仙为七郎与自己各自倒上一杯酒,将酒杯端在口边看着着杯中烛光的倒影痴痴发愣,七郎见到他这般模样也不催促,摇着折扇在对面等他。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留仙才缓缓道:“族人的传言中,高祖乃是因为吞食了毒虫的内丹从而变成了一个毒物,并且连累得他唯一的一房夫人殒命洞房。”——“嗯”七郎点了点头——“其实在那个时候高祖并未开始吞食内丹,我适才也说了,吞食内丹乃是为了给一个妖灵报仇雪恨,而那个妖灵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秋霜姑娘。” 106.第106章 :愧对真情 七郎依旧“嗯”了一声,并不接茬。 留仙接着道:“当时家里人要为高祖介绍一位夫人之时高祖本人并不太乐意,因为他始终钟情于那位秋霜姑娘。可是我们柳家家风颇严,高祖自小便是一个十分恭顺的孩子。虽说大了以后性子多少有些轻狂,可是在父兄的耳提面命之下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而那房夫人据说也不是外人,乃是高祖的发小,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那时已经出落成一个温婉贤淑的大姑娘了。高祖见了倒也颇是称心,两家人往来几次后也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当时我们柳家的一些亲戚以及曾经与我们那时任祭司长的先祖公事的几位祭司的后人,纷纷前来道贺,都对这门亲事极是认可。 “约莫一个月后,我们的家人选下一个良辰吉日而那户人家便将他们的女儿送到了我们柳家。可是就在那天晚上,那位姑娘便殒命洞房之中。” 七郎撂下酒杯道:“怎会如此?莫非是你高祖原本便是含毒之体么?” 留仙摇了摇头道:“高祖乃是天生的抗毒之体,和我一样,这血液中原本并无毒素。不过尊者忽略了一点。” “哦?是么?”七郎皱了皱眉,继而双手一摊意思是他一时想不出。 “呵呵,怪不得尊者,这个细节也高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留仙笑了笑,“尊者仔细想想我适才的话,我高祖在拯救那条白蛇之时做了些什么?” 七郎微微一沉思,突然“啊”了一声,同时拍了一下桌子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留仙微微一笑道:“尊者当真聪敏过人一点就通。高祖对于他自己的抗毒本领原本并不知晓,那次为白蛇吸出毒血完全是一时冲动所为。因为并未毒发故而也浑然没有在意。可是,当时那条白蛇内丹受损,故而在它创口的毒血之中已然混杂了不少那白蛇自己的毒液,虽说含量甚微可终究还是被高祖不知不觉吸收了不少。那点毒液对于高祖而言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寻常人来说却足以致命。” “唉!天意弄人!”七郎叹了一口气。 “是啊!——”留仙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出事之后高祖一时间慌了手脚,顾不得外头宾朋未散发疯一样冲了出去。而宾朋见到洞房中的惨状之后也着实被吓到了——尊者你可以想见,当时那位姑娘赤身裸体,七窍流血地死在床榻之上,全身青紫,模样甚是可怖。而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不消多久便会被添油加醋最终变得荒诞不经。 “而偏偏在高祖逃离的那晚,秋霜姑娘也不见了踪影。当时家里颇是有些下人知道高祖与秋霜姑娘暗含情愫,出了这档子事情后更是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过多久,整个族中都传扬着高祖和丫鬟私通新婚之夜毒杀新娘的谣言。柳氏家族在那时残存的一点名望也从此在族中彻底一蹶不振。听闻高祖的父亲也是在那时一病不起,因为高祖迟迟没有回来,挨了半年之后便含恨而终了!” 七郎听到此处不住地摇头叹息,为留仙和自己又将酒杯满上,各自呷了一口酒后七郎道:“真没有想到当年还有这样的事情。那后来又如何了呢?” 留仙道:“当时高祖一个人躲到了深山之中。据说曾经悄悄潜回过一次部族,不过听到坊间的那些变得越发邪乎的可怕谣言便一时间打消了回家的念头,重新又回到了深山中。 “没几天后那位秋霜姑娘便找到了高祖,当时高祖自然不知道秋霜姑娘的真实身份,只是突然在那种地方见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姑娘一时间仿佛坠入了梦中一般。而秋霜姑娘那时对于高祖也是极尽关爱之势,当时的高祖如何可以抵挡得住,据他说当晚便与秋霜姑娘行了夫妻之礼。” 七郎笑道:“季川公的记性倒也真差,他就不怕将这位好不容易找上门的姑娘也给毒死么?” “唉!一来当时高祖对于自己体内的毒血并不全然知晓,对于他原配之死那时他是一片茫然,一直都是以为是有人从中作梗在饮食之中下了剧毒所致;二来自然是那位秋霜姑娘主动的投怀送抱,高祖自然全无抵抗之力。”留仙顿了顿接着道,“两人欢欢喜喜地生活了几天后秋霜姑娘突然提及希望高祖可以替她报仇雪恨。高祖听了虽说觉得有些诧异不过立刻便答应了下来。秋霜姑娘怕他反悔催着高祖对天立下重誓,而就在高祖立誓之后秋霜姑娘也终于表明了自己灵蛇的身份。” “这些事情听起来不过三言两语,不过任谁都可以想象出这其中的滋味,”七郎反复摆弄着手中的酒杯,出神了好一会儿,“想来你的高祖听了一定十分害怕吧!” “害怕么?这倒是没有,”留仙笑了笑,似乎是说“这一会你可终于猜错了”,继而喝了口酒,“我那高祖并非是胆小之人,而对于世间流传的灵兽报恩的故事也是颇有一些耳闻,并且不瞒尊者,他还有一丝的向往。故而当时乍一听闻实情之后并未觉得有任何惧怕。于是就询问秋霜姑娘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另外她一个千年灵蛇为何要找一个年岁不过二十多的人族青年来帮忙,他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当时秋霜姑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如果高祖答应了自己就不要问太多,只需要照着她的方法去做就是了。高祖出于对秋霜姑娘的怜爱加之自己有重誓在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便询问起要如何行事。秋霜姑娘便将那吞食内丹的方法告诉了他。并说那天见到高祖为自己的创口吸出毒血便知道高祖乃是难得一遇的抗毒之体,倘若假以时日一定可以修炼到百毒不侵的地步。不过修炼到那个地步究竟要干什么秋霜姑娘始终没有明说。高祖也不多问,就这样开始漫漫修炼之路,这一练就是一整年。” “一整年么……难道他这一年之中就从来没有问过这其中的因由么?”七郎听了颇是感慨,“季川公也真是一个痴情之人。” “其实高祖可并不傻,只是……唉……”留仙说到此处止不住的摇头叹息,“高祖自己说过,当他练到七天头上之时已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夫人为何会死在洞房之中。可是出于对秋霜姑娘的爱意他始终没有追问。在那一年中这位秋霜姑娘每天都陪伴在高祖身旁,不过却再也没有行过夫妻之事。好在高祖并非是一个好色之徒,他是真心疼怜着那位秋霜姑娘,只要她陪伴在自己身边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痴情得令人动容。”七郎喃喃道。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留仙苦笑了一声,“因为没过多久,高祖便从日常的交谈之中猜出了一件秋霜姑娘从未提及之事……” “从未提及?”七郎微微一皱眉,“莫非……”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尊者的眼睛,”留仙笑了笑,“没错,那秋霜姑娘早已成婚——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灵兽之事,总之她在认识我高祖之前就已然有了夫君,而且我高祖猜测那所谓的报仇雪恨恐怕便是为了她的夫君。”留仙喝了口酒,颇是感觉有些无奈,“唉……而高祖当真也没有猜错。一年后,或许是看到高祖已经具备了一些火候,或许是秋霜姑娘觉得有必要将实情告知高祖……”留仙说到此处突然有些语塞。 “她的夫君必然也是灵蛇,”七郎见他不语便接过话茬,“据我所知那灵蛇也是天地间的一种毒兽。只不过因为心地善良而与寻常的毒物有所不同。但是若说它们的毒性当真亦可以属于顶尖的行列,又有什么妖物可以毒杀它们呢?” 留仙笑道:“尊者何以如此肯定地推断秋霜姑娘的夫君乃是被毒杀而不是刺杀的呢?” “只是从你适才的描述中推测罢了,”七郎喝了口酒撂下酒杯,“纵使是被刺杀,那刺杀她夫君的妖物恐怕也是世间罕见的毒兽,否则秋霜姑娘为何如此看重你高祖的体质并且加以如此的修炼呢。” 留仙笑了笑道:“的确如此,秋霜姑娘的夫君乃是丧命于传说中的毒鸟之手,而她自己当时也是被毒鸟的利喙戳破了内丹,若不是高祖再有个一时半刻恐怕也将命丧当场了。” 七郎闻言颇是如同触及了心事一般道:“说来这毒鸟究竟有多可怕?我一直耳闻它们可怕的传说,却一直无缘得见。记得当年为了剿灭它们竟然是二尊之一的凤凰亲自出面,昨日听尊师说后来它们被烛龙大人封印在了南部的一个小岛之上。” “不错,听高祖说,这毒鸟雄的名唤‘鸩’而雌的名唤‘鸨’,若论毒性两者并无差别。只是雄鸟相较雌鸟身形要大一些。至于他们的毒性么……”留仙说着抄起了面前的一双筷子,“这毒鸟的一枚羽毛约莫这两根筷子那么长。而据说若是这毒鸟的一根羽毛落入方圆百里的湖泊之中,那么三日之内湖中水族便可尽数灭绝;而倘若它的一滴唾液滴在木头、石头之上又将这木石投入百里湖中,那么足可让这百里湖泊三十年内再无生灵的迹象。当真乃是天地间毒性最为猛烈的东西之一。而克制这毒液唯一的利器便是纯阳烈焰。据说当时的四海之中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凤凰与那昆仑神族的祝融大人,不过相比祝融大人那凤凰乃是晚辈,故而最后才会由他们亲自出面吧!” 七郎听了这毒鸟的毒性后不觉脊背发凉,嘴里不禁喃喃自语:“竟然有这等可怕的毒性么……”话音刚落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略略一沉吟道:“如你所说,这毒鸟真有如此的剧毒,况且那口中的唾液更是强于身上的羽毛。那秋霜姑娘的后背乃是被毒鸟的利喙所破,当时你的高祖并未开始修炼,纵有抗毒之体也不会全然不怕毒鸟的剧毒,可为何他可以帮助那白蛇吸出毒液而安然无恙呢?” 留仙听了连连拍桌子笑道:“尊者所言极是,当时的高祖对付毒鸟自然是不行的。而秋霜姑娘后背虽然被利喙所啄,不过别忘了灵蛇的毒性也非同小可,当时创口处的毒血已然被她自己的修为给净化了大半,所留的毒性微乎其微,故而对于高祖而言安然无恙。而秋霜姑娘也因此领悟出了其中的奥秘,故而变成女子模样接近高祖,希望可以让他为自己的夫君报仇,毕竟传说中这毒鸟的战斗力并不强,所依赖的的无非是它骇人的剧毒。” “唉!秋霜姑娘以实情相告,不知道你高祖听了以后又会做何感想。”七郎颇是有些为古人担忧的情怀。 “其实我适才也说了,高祖很早便看出了秋霜姑娘的心事。可当时他老人家爱她却是爱的那样的难以自拔……”留仙说到此处突然间鼻子一酸,竟然捂着脸面抽泣起来,七郎默默地坐在他的对面,他明白这一刻留仙需要的只是将自己内心的所“继承”的悲苦给尽数倾诉出来。 约莫有一顿饭的工夫留仙渐渐缓和了一丝情绪,抹去眼角的泪水道:“让尊者见笑了。当时高祖将心事托付于我之时也是哭得这般伤心,可惜那时我太小。而这些年我越发可以明白他心中的苦楚,他心中那份旁人难以明白的孤独。 “当时秋霜姑娘将实情吐露之后高祖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依旧险些痛哭出来。强忍着将泪水逼回眼眶,只是淡淡地说有朝一日一定会为秋霜姑娘的夫君报仇雪恨。就这样两人在一起又过了十来天,突然秋霜姑娘不辞而别。据高祖他老人家临终前的回忆,恐怕是她当时觉得愧对高祖的一片真情吧!” 107.第107章 :灵童归来 七郎这会儿已经觉得自己插不上什么话,只是希望留仙接着往下说。 只见留仙沉默了好久,才接着适才的话说了下去:“原本自己尚未报答高祖的活命之恩,却连累得如此深爱自己的一个人变成了被族人唾弃的妖物,更是无端让自己的妻子丧命在洞房之夜,想起她自己的夫君她更是无比的愧疚。故而相处的最后十多天里秋霜姑娘一直对高祖说着抱歉的话语。 “起先高祖并没有在意,当她离去之后也便明白了因由。可自从那个时候起,高祖就一直落落寡欢,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毒物。可他心里始终还爱着那个霜姑,故而对外一直守口如瓶,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便渐渐暴露自己的行踪,不断地去南部那个小岛之上捕捉毒虫蛇蝎。 “起先那些山野渔夫猎户并不认得他——虽然有些是他的故交,只是高祖隐居了那么久以后那形态容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觉得他的举止十分怪异,不过后来眼见他确实除了不少毒虫,也将一大片水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这才使得那群人对他渐渐留意并尊敬起来,最后更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这好的名声渐渐传播开去,终于也被柳氏族人所知晓。当时高祖离家也有一年多了,终究是骨肉至亲,纵使再有过错念在高祖的父亲临终前的抱憾大家也便不再责怪于他。而问及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高祖则托辞说自己天生就有抗毒的本领,一直希望为南部的渔夫猎户做一些什么,便去岛上捉毒虫蛇蝎取其内丹来修炼,却不料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毒物,还连累了和自己从小一起玩大的妻子——虽然这前后的因果曾被一些族人怀疑,可终究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于是也只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而当问及秋霜之时高祖却闭口不谈,说并未瞧见过她,并不知道她何以会突然失踪。好在秋霜在家中不过是一个丫鬟,大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而高祖自己陈述的那番话不久之后也就流传了出去,与之前的种种谣言混合在了一起便成了尊者昨日听家师所说起的那段故事,不过其中的真真假假并不为外人所知道,而如今这世上真的了解那段往事的也只有我与尊者了!”说罢举起面前的酒杯,二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撂下酒杯七郎道:“不过我终究还有一个疑问。” “尊者是想问为何高祖大人要将他的本领传给我对吧?” “看来兄弟也是聪敏过人。” 两人相视一笑。 “后来高祖又一次隐居到了深山之中,而他遵循着秋霜姑娘的话一直勤练不辍,可是到了晚年他也终于明白了一点——若要真的具备可以对抗毒鸟的能力,穷尽他这一生恐怕也无法做到。必须找一个与他具备同样体质之人将自己的毕生修为传承给他。” “如此说来看来倒是秋霜姑娘看走了眼。” “其实也不能这样说,终究那毒鸟的毒性太过猛烈,而如高祖这般体质之人又并非轻易可得,故而遇见了一个只能对他投入十分的信任。” “这话也有理。”七郎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而当时柳氏一族一直传到我的祖父那一辈时,对于高祖的态度一直都显得十分鄙夷——虽说他有恩于部族,可是后来终究还是将他视为一个满身剧毒的妖物——可是唯独我的父亲却对他十分崇敬与向往,一直说恨不能今生一睹高祖的风采。 “至于为何挑中我作为传承人恐怕也只是一个巧合吧。当时高祖听闻自己的后辈之中竟出了这样一个不合家训——当时的家训中有一条便是千万不要重蹈高祖的覆辙——之人,便十分想要见上一见。于是便从深山之中再一次复出,可是当时或许是他年事已高,故而那段山路让他觉得颇是疲惫,就靠在昨日的那片林中的某处歇息,大概因此而受了风寒吧。 “第二天我正好独自去林中玩耍,见到迎面走来一位白发老人,止不住地剧烈咳嗽,挨到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竟然见他嘴角全是鲜血。突然我见他脚下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我赶忙上去将他扶了起来,见他那时已经不省人事,于是就将他靠在一棵树旁,并用随身带的一块帕子给他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并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中仅剩的清水给他喝下。 “大概一顿饭的工夫,高祖缓醒了过来。据他后来对我所说,就是在那时看到我手中那块血迹斑斑的帕子便明白了我就是那个他要寻找的人,因为我竟然丝毫不惧怕他的毒血。当然那时候的高祖的毒功已臻化境,为了避免误伤他人已然将所有的毒素全部凝聚到了自己的内丹之中。不过当时他年事已高加上感染风寒,剧烈的咳嗽之下不自觉地便在血液中混入了些许毒素,若非如此恐怕我当时也已经殒命当场了。” “想必那个时候季川公一定倍感欣慰吧!因为他梦寐以求的传人就在他的眼前。” 留仙笑了笑:“是啊!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高祖眼中喜悦的泪水。”而他说完这句话,自己的眼角也噙满了泪花,双眼凝望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后来你的高祖便把毕生修为传给了你么?”七郎问道。 “不错。不过当时高祖并未言说。只是询问了我的姓名。当他知道我是柳氏后人时据他那晚所说,他当真感觉上天待他不薄——”七郎听到此处心里一个激灵,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一沉吟才明白,这相似的话也曾听梦鸿说起过,不由得往昔记忆中的惆怅与现今糅合在了一起,他的喉咙也有些阵阵发堵,不过这一切留仙并不知道也没有发觉——“后来他找了一个晚上来到我家中,将毕生的修为传给了我,当然最终他也因此而油尽灯枯,并在他临终前把他一生所牵挂的事情托付给了我。” “要你为秋霜姑娘的夫君报仇么?”七郎喝了口酒。 留仙默默地点了点头道:“不错,高祖当时双眼噙着泪花对我说,无论如何,秋霜姑娘——我还是称呼她‘霜姑’比较合适——永远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如果有朝一日我可以抵御毒鸟的剧毒,一定要将那些妖物尽数铲除,为霜姑的夫君报仇雪恨。” 七郎叹道:“你的高祖的确重情重义,不过他可曾想过你的感受么!无端把你拉扯进了这段恩怨之中,让你背负上了如此沉重的包袱。原本你可以安安心心与你的师兄弟一起学习剑术,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人人嫌弃的毒物!” 留仙见七郎颇是有些义愤填膺却也不去辩驳,只是拿起酒壶默默地为他与自己斟满了两杯酒,举手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便独自一饮而尽,继而道:“已然如此我也不愿多说什么了,其实我从小对于高祖的故事一直心存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我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也许是因为我与他拥有着相同的体质,这个注定会永远孤独的体质吧! “尊者!”留仙说着站起了身子,冲着七郎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这些都是我柳留仙的肺腑之言。这些年,多亏师父照料,我才有今天。可纵使是他我也不曾将这段往事透露一字半句。” 七郎颇是欣慰地笑了笑道:“我能明白你的苦衷,天地间要找一个知心之人是何其的艰难。” 留仙脸上已然挂满笑容:“上天待我也不薄,今天倒是让我给找到了。” “承蒙兄弟的抬爱,七郎当真受宠若惊!”七郎说着也站起了身子,收起折扇冲着留仙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但不知兄弟接下去有何打算?” “唉!——”留仙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论是否出于无心,我终究还是险些要了五位师兄的性命,让师父为我无端背负了那么多的斥责。其实从我入门的那一天起,除了邵云师兄和师父当真也再也没有一个护着我的人。可现在我已然无颜再去见他俩了,只想一个人在深山里安静的修炼,不论如何我还是很希望能为高祖了却那份未了的心愿。” “我明白了,”七郎点点头,“今后你可以安心走你的路,不要再去在意其他的事情。哪怕全族的人都唾弃你,至少我会站在你那一边。” 留仙听闻此言霎时间两道热泪夺眶而出,离座拜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七郎赶忙上前扶起道:“兄弟这是为何!” 刚把留仙扶起,就听得屋外金鸡三唱,留仙道:“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叨扰了尊者一夜留仙颇是有些过意不去。” 七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并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留仙明白七郎的意思又深施一礼后便转身离去。留仙走后,七郎独自在屋中踱步,一时间心里颇是有些烦闷。踱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又牵挂起了姐姐的状况,不一会儿又想起了之前神女秀玉的到访,言及一个月内必有分晓,想来这必定是伏羲大人的神算,可惜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的意思。越是思想这些七郎便越是觉得烦闷,于是索性闭门不出,暂且休养数日不问世事。 一晃眼已然过去了七天,这天黄昏石仲坤登门造访。二人分宾主落座后石仲坤说起那天演武场之事,不禁唏嘘非常。七郎道:“但不知那五名受伤的弟子如今的状况如何?” 石仲坤叹了口气道:“唉!那些孩子的命是捡回来了,不过这修为算是全废了。他们的师兄弟天天撺掇陈子益与刘子恒二人来我这里,希望能派人找到柳留仙并当着全族的面杀死他。” 七郎闻言猛地一拍桌子道:“这群人心肠怎么如此狠毒!原本我还想帮帮他们,现在看来已经无此必要了!” 石仲坤见七郎动怒,当即不敢再提此事,一时间场面颇觉尴尬。相互沉默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突然屋外一股香风飘来,七郎大喜道:“四姐回来了!” 两人急忙向屋外看去,只见阿梓飘然而至,一个孩童搂着她的脖子脑袋靠在她的肩头正在酣睡。石仲坤先是一愣,可继而顾不得年事已高,竟一个箭步冲到了阿梓身边,刚要伸手去抱那个还痛,只见阿梓微微向后一侧身,轻巧地让过了石仲坤的双手,使他扑了个空。 石仲坤一时有些不解,见阿梓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似乎想要对自己暗示些什么,无意中又仔细看了看阿梓肩头的孩童不禁“咦”了一声道:“我那孙儿出世尚不满十日,为何四尊者肩上的这个孩子看着竟有两三岁的光景?” 阿梓点头笑道:“大人说的一点不错。” 石仲坤被阿梓这有些不明情由的赞许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道:“四尊者还是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当真是我那孙儿么?” “不错,这自然是你石家的骨血。”阿梓始终带着笑容。 “既然如此,可否让老夫抱抱?” “现在还不到时候。”阿梓摇了摇头。 石仲坤刚要继续询问因由七郎上前低声道:“姐姐和石大人这般高声说话也不怕惊扰了这孩子的好梦么?还是先让他在屋中睡下姐姐再把其中的原因说给我们听吧!” 阿梓点点头道:“弟弟所言甚是,只不过我们这寒舍中恐怕没有这孩子安歇之处。”说罢冲着七郎使了一个眼色,七郎会意地来到石仲坤身旁道:“大人站稳了!”还不待石仲坤说话就觉得身旁闪过一道耀眼的金光,赶忙闭上了双眼,耳畔风声袭袭,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听七郎道:“大人,到了!”石仲坤睁开眼一看则已然来到了自己的家中。 刚打开大门,适逢石叔义在院中习练剑术。见两位尊者与父亲从大门而来,阿梓的肩头还睡着一个婴儿,二公子不禁心花怒放,回头冲着后屋高声道:“大哥!大嫂!尊者回来了!” 108.第108章 :决战前夜 石仲坤来到跟前举起手杖冲着石叔义的脑袋“咚”的就是一下,二公子“哎哟”一声捂住被敲处,已然隆起一个大包,还不待叫苦就听石仲坤压低嗓门呵斥道:“这么大声,就不怕吵醒你侄儿么!” 石叔义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什么,无奈地退到一边,止不住地揉搓着脑门上的那个鼓包。不一会儿的工夫,里屋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石叔仁夫妇欢天喜地地奔了出来,石叔义将食指竖在唇上狠命“嘘”了一声,夫妻俩当即会意,悄悄地来到阿梓跟前。 石叔仁刚要伸手去抱孩子,又被阿梓给拦下。石仲坤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石叔仁点头道:“既然如此还是有劳尊者让这孩子先行安歇吧!” 阿梓点点头,一众人跟着夫妇俩来到了里屋。七郎摇着折扇环顾了一番道:“恐怕这屋中并没有这孩子安睡的床榻呢!” 石家大娘子道:“尊者,这孩子与我同睡。” 阿梓笑了笑道:“恐怕过个几天便不合适了。这些天你们需要为这个孩子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说罢和七郎耳语几句,七郎金光一道不见了踪影。几人还在错愕中,只见七郎已然回到了屋中,口中念了个诀,在屋子的正当中又多了一张睡床,与常人所用无异,只是略窄。阿梓将孩子放了上去,盖上被子,手中攥着一团柔和的金光罩在睡床之上,向众人道:“好了,就让这孩子好好地歇息吧。我们还是到客厅叙话。” 到了客厅,分宾主落座,阿梓冲着石仲坤一抱拳道:“此番当真要向石大人贺喜。” 石仲坤笑着捋了捋银髯道:“呵,老夫这把年纪得了一个孙儿自然是个天大的喜事。不过听四尊者的口气恐怕并非是因此而已吧!” 阿梓笑道:“阿梓的这点心思终究还是逃不过大人的眼睛。此番我将令孙带上昆仑,伏羲大人见到后也觉得十分欣喜,因为这孩子不知何以有如此强大的灵力。伏羲大人连连说这是上天的垂青。” 石仲坤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石家兄弟与大娘子也相视而笑。阿梓继续道:“这三魂灌注之法,因宿体的灵力与知觉的强弱而有所差异。倘若灵力强而知觉弱是为最佳,其余都会遇到不小的抗力而导致拖延颇长的时日,甚至倘若这宿体的知觉之力极为强大,就会与强行进入体内的三魂发生剧烈的对抗,弄不好当真会让这三魂连同宿体的肉身一并消亡与无形。所幸令公子灵力强盛更兼赤子之身故而知觉甚弱,于是只用了七天便得以身合。可是如今这孩子体内的三魂,已然被句芒大人所占据,原本这孩子的三魂已然被吞噬。” 说到此处石家父子个个都面露惊恐,阿梓知道他们的心思,笑着摆了摆手:“此话听着颇是有些可怖,不过几位也不用过于担心。这吞噬宿体的三魂并取而代之乃是三魂灌注之法的根本。伏羲大人深感几位对于昆仑的恩德,故而也不忍让这天伦之情荡然无存,于是略施小术,暂时在句芒大人的三魂之上施加了一道封印,如果你们还记得七天前我曾经略略提及过。十八年内,这孩子除了灵力极其强盛外,其余与常人无异,他的知觉也会一天天地成长。你们将他带在身边,教以人伦之情,那这孩子足可与几位共享天伦之乐。” 说罢只见四人的脸上稍稍露出点笑容。石仲坤道:“尊者,那何以这孩子竟有如此的身量?为何方才你又给他另设一个床铺呢?” 阿梓道:“这宿体被灌入了三魂之后,便会汲取三魂的力量开始修炼。倘若没有遭到三魂的抗力——譬如令孙这样——那么当真可以拥有一日千里的功效。这孩子的肉身将为句芒大人所有,而伏羲大人的封印只能维持十八年,这就意味着十八年以后这孩子的肉身必须可以完全承受觉醒的句芒大人的三魂的力量。掐指算来,恐怕一日便如一年都尚嫌不够。好在令孙的天赋却也过人,那试金石的色泽便足以说明一切,如今看来十八后这孩子应当可以不负伏羲大人所望。” “如此说来,恐怕不消几天这孩子便会长成一个大人了?”石仲坤皱了皱眉头。 “不错,如今这孩子已经有了两岁幼童般的身形。之后只需十八天左右,便会与村中青年无异,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心智却还如同一个孩童一般。不过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只要调教得当,这孩子的心智也会教寻常的孩子成长得快许多。”说着她指了指七郎,“我弟弟在你们屋中所设的那张床铺会随着这孩子的身形而不断长大,那上头有我施加的一道结界作为守护。十八天内你们千万不可惊扰他。” 石仲坤点头道:“尊主之意,我等岂敢不从!” 阿梓见石叔仁夫妇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戚容,便笑着来到他们跟前:“妹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呢!” “啊不不不,我好得很!”石家大娘子连连摆手。 “妹妹嘴上不承认,可一切都写在脸上了,”阿梓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石家大娘子的手中,“虽然这孩子可在妹妹膝下十八年,可是终究不能让你体会襁褓中的温暖,蹒跚学步的快乐。故而女娲大人知道此事后就让我将此物带给你,聊作补偿。” 大娘子将瓷瓶拿在手中,只觉一股沁人的芳香扑鼻而来,拔开瓶塞,从里头滚出两颗药丸,一颗白色一颗蓝色,便问道:“敢问四尊者,这两粒药丸是……” 还未等她说完阿梓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那颗白色的药丸可以彻底治愈你产后的不适,至于那粒蓝色的么……等你身体康复后再吃不迟。”阿梓说着便用水袖遮住了嘴巴,七郎知道姐姐要用秘术隔空与大娘子私语,稍一琢磨姐姐的话也已然明白了话语的内容,“噗哧”一笑在旁边摇着折扇。 石家兄弟见七郎与阿梓怪异的举止颇是觉得费解,回头看了看父亲,却见石仲坤眯着双眼一副欣慰的模样。石叔义低声道:“哥哥,尊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不等石叔仁答话,石仲坤瞥了他俩一眼道:“四尊者用的可是一个瓷瓶,哪里来得葫芦。” 此言一出七郎也忍不住笑意,用扇子遮住了嘴巴。再看石家大娘子,凝视着阿梓的双眼,不住地频频点头,到了后来双颊渐渐泛起了红晕,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听她不自觉的一摆袖子,娇嗔道:“姐姐真坏!” 阿梓微笑着放下了水袖,冲几人一拱手道:“既然此间一切都已交代,我和七弟就此告辞。十八天内,这孩子会沉睡不醒,几位勿忧,且待有一日,笼罩他的金光消去,这孩子便可在膝下承欢。倘若十八天中出了任何异状还请及时告于我知。” 石仲坤道:“尊者请放宽心。”阿梓点了点头,冲着七郎使了一个眼色,七郎会意,姐弟起身一抱拳飘然而去。 回到月光镇的家中,阿梓环顾了一下四周颇觉有些诧异,连忙拉着弟弟的衣袖道:“弟弟这些天都在闭关么?莫非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弟弟的一举一动总是瞒不过姐姐。”七郎说罢不禁叹了口气,双眼凝视着屋外柳树的方向痴痴发愣。 阿梓见他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样更是觉得有些焦急,连忙关切地问道:“弟弟快和姐姐说说,不要让我太过担心!” 七郎点点头,示意姐姐坐下说话后便把柳留仙之事告诉了阿梓。阿梓听罢在口中将柳留仙三个字反复地念叨了几遍,脸上露出了一种仿佛早就听闻过这个名字的神情。七郎道:“莫非姐姐知道这个柳留仙么?” 阿梓微微一笑:“原本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听你这样一说到让我想起了一件事,这柳留仙恐怕十八年后便会是那孩子的左膀右臂。” 七郎对于姐姐的这一句话一时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声问道:“那孩子?” 阿梓笑道:“弟弟糊涂了,就是石大人的那个孙儿!” 七郎闻言长长地“啊”了一声:“莫非是伏羲大人又有了什么指示了么?” “指示倒也说不上,”阿梓捋了捋垂在胸前的秀发,“当时我询问伏羲大人十八年之后究竟有什么样的大事在等待句芒大人。尊主说那是天机不可泄露。我又问尊主道,如果西南真的有大事,而那时句芒大人的神力并未完全复原,单枪匹马前往真的没问题么?伏羲大人颇是神秘地一笑说不用担心,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会有得力的助手,并且他还说了两句谶语道: 悠悠十八载,绿野成瀚海,生灵皆灭绝,孤魂群聚来; 句芒得金身,留仙与剑臣,更有独角兽,万鬼敬如神。” 七郎将这几句谶语反复念叨了几遍笑道:“尊主总是喜欢打哑谜,这谶语中的留仙看来说的就是这位柳留仙公子,不过这‘剑臣’和‘独角兽’又是什么来历呢?”说着双眼凝视着远方若有所思的模样。 “莫不会说的是那‘驩疏’吧!”阿梓道,“想来我们这几千年走南闯北,所见到的独角兽无非就是驩疏与那夔牛,可是无论怎么想,那夔牛恐怕都是绝无可能,难道会是驩疏么?” “感觉也不会,”七郎托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驩疏的独角除了极具寒性之外我还当真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灵力。” “如此说来这独角兽会是谁呢?当真令人匪夷所思……”阿梓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真不知道十八年后究竟有何大事……” 还不待阿梓说完突然七郎冷不丁合起折扇在手心重重地拍了一下:“对了!姐姐,不知尊主对这雷兽之事又有什么指示么?” “五龙子的事他已然全部知晓了,尊主看起来颇为难过的样子,连声说这是‘天意’。不过当我问他今后该如何时,尊主只说姑且由它去,三年后自有对付那雷兽的人。目前让人族暂时以敬神的方式对它,可保无忧。我猜测,这几年中颇有大事需要我们去办,故而尊主让我们暂且隐忍,不要横生枝节。” “那么狻猊大人呢?”七郎颇是关切,“关于他的去向尊主可有说什么么?” “这倒是不曾,”阿梓摇了摇头,“不过尊主也让我们无需为五龙子担心,而且没准他的这次隐居会换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意想不到?呵,恐怕又是一个大大的哑谜。”七郎笑得颇是无奈。 “弟弟说对了!在尊主身边可不就是一个哑谜接着一个哑谜么!” 姐弟俩对视一眼不觉哑然失笑,七郎点点头:“眼下距离下一个望日只有不到二十天了,希望届时我们可以协助北辰大人将那啸月铲除。”阿梓点头称是。 十余日无话,一转眼已是望日之夜。 出发前,七郎凝视着空中的明月道:“这些天风平浪静,竟突然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 阿梓笑了笑:“你可真是一个奔波劳碌的命,清闲反倒过不惯。” 七郎耸了耸肩:“这些天一直闭关自修,不知道句芒大人怎么样了?” “好得很呢!”阿梓说着脸上颇是露出了微笑,“过了今晚刚好十八天,待我们与北辰大人铲除了啸月那魔头,句芒大人便可下地行走了。” “但不知那位石家大娘子情况如何?”七郎信口一说。 阿梓眼珠一转,有意逗自己的弟弟道:“哟!大战当前,弟弟竟然心中对别人的媳妇还念念不忘呢!” 七郎脸一红,瞪了阿梓一眼道:“姐姐说哪里的话来!小弟岂会如此!” 阿梓见弟弟大窘,不禁笑道:“好啦!姐姐逗你呢。那妹子好得很,我昨日去探望句芒大人时望见她的气色,恐怕已有身孕了。” 109.第109章 :胶着之势 “哈!看来那蓝色的药丸还真是管用。”七郎说着故意看了看阿梓。 阿梓看出了他的意思,霎时间绯红了脸就要斥责,七郎赶在姐姐生气之前赶忙接着说道:“好了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说罢,一个箭步已然到了屋外,阿梓嘟囔了一句:“看我回来好好收拾你!”继而相随而去。 姐弟俩走了不多会儿,远远望见北辰已然端坐在山坡之上,正瞑目趺坐养精蓄锐中。突然两人就看一道白练在眼前飞过,北辰已经飘然站在他俩面前。三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北辰问道:“但不知那雷兽可伏诛了么?” “大人这些天一直在闭关吧!难怪对此事毫不知情,”七郎摇着头叹了口气,“没有,非但没有还险些搭上了狻猊大人的一条性命。” 北辰闻言颇觉惊诧,七郎便将五龙子之事择其重要讲述了一遍。北辰“哼”了一声道:“不料那妖孽竟有如此神力,连狻猊大人的阴阳神火都奈何不了它!待我今日了结了那啸月魔头便去会会他!” 七郎听北辰的口吻中似乎带着百分的胜算,心中颇觉欣慰,可仍旧谨慎地问道:“不知今日之战大人有几分的把握?”北辰闻言稍稍皱了皱眉并不答话,阿梓连忙道:“莫非大人并无十成把握么?” 北辰转过身子,背着双手凝视着天空中的皓月道:“这一个月来,我苦思冥想破解啸月的方法。这妖孽深知他胸前那个破绽,故而始终死死护住那个部位,我或许可以让他露出命门,可须得有人从旁施以致命一击,亦或是有人为我创造出这个机会,由我来最后结果那妖孽的性命!” “尊者勿忧,”七郎道,“此事便交由我姐弟来做,只是……” “多谢七公子顾念到我的颜面。”北辰颇是感激地冲着七郎点了点头,“上月那妖孽邀我此番单独决战,倘若你们从旁相助,必然被他耻笑。我又何尝愿意承受这种折辱,可是……”北辰说着看了看空中的明月,“尊主也已说了,若是再给这妖孽数月时间,他的灵体便可大成,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合我们三人之力也不是他的对手了。所以当此时,我们还是将个人荣耻暂且搁置一边为好。” 七郎点头道:“尊者深明大义!请安心,今日定不让那妖孽再次走脱!” “适才我又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北辰道:“还是决定这最后一击须得由我来做。这妖孽的身躯也是百炼而成,恐怕没有与之相当的锋锐纵使门户大开你们也无法击破他的命门。” “那么尊者需要我们姐弟做些什么呢?” 北辰还未答话就听阿梓笑着道:“弟弟你就是爱刨根问底,也不好好动动脑子。你好好想想适才尊者所说的话难道还明白么?” 七郎被姐姐说得一红脸,急忙躲开了就要与北辰相接的目光,低着头微微一沉吟便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姐弟俩冲着北辰一抱拳七郎道:“尊者且安心!”北辰点点了头,姐弟俩一闪身便隐入一旁的林中。 北辰望着皓月中最后一丝黑云消散在光晕之外,口中喃喃道:“时辰已到。”话音刚落果然听得一声长啸,皓月之心似乎出现了一个黑点,继而那团黑点带着劲厉的寒风直冲而下,最终腾在半悬空冲着寂静的四野大喝道:“剑灵小儿何在!速速现身与我一战!” 北辰闻言自山坡一跃而起,只见月光之下一道白练向着黑影的方向激射而去,半空中闪过一道火光,继而听得一声巨响。啸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北辰道:“一月不见,倒还有点长进。今天你应该没有再让那只母狐狸在暗地里帮你吧?”说罢故意向四野张望了一番。 北辰喝道:“满嘴喷粪的妖孽,休得如此辱没阿梓姑娘!今日当然是北辰独自前来!与阿梓姑娘何干!” “阿梓?还姑娘?”啸月发出阵阵刺耳的狂笑,“哈哈!母狐狸就是母狐狸,还起了个如此骚气的名字。啧啧啧,没想到堂堂剑灵北辰,天心岛之主竟然如此为她说话,莫非你小子看上了她么?也好也好!今天让本座先收拾了你,下月待我灵体大成之时再去找到那只母狐狸,一并杀了让你们在地下长相厮守。何如?哈哈哈哈!” 一旁树丛中七郎直听得怒不可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阿梓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七郎只觉一阵暖意自肩头散遍周身,怒气竟然消了一大半。回头一看,只见阿梓冲自己连连摇头,低声道:“弟弟沉住气,且由这妖孽乱说去。他无非是想试探我是否在一旁埋伏,故而用这番污言秽语来激怒我,你若是出去岂不是正中他下怀么?” 七郎听姐姐说得在理,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是小弟冲动了!” 阿梓回头看着月光下啸月的身影道:“这妖孽恐怕也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打败北辰大人,故而用言语激将好让大人于盛怒之下露出些许破绽。”说罢看了看远方,见北辰已是剑眉倒竖,虎目圆睁,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忧虑,喃喃道,“北辰大人何以如此沉不住气!” 正在担心之时,不料片刻后,却见北辰冷冷一笑道:“真没想到,堂堂刀魔啸月竟会使这等下三滥的激将之术,莫非是想激怒在下好寻找破绽么?啧啧啧。” 阿梓稍稍舒了口气:“到底是我多虑了!” 那啸月素来自负,原本并无激将之意,只不过是图一时口舌之快,不料反被北辰耻笑一番,瞬间怒火中烧,喝道:“剑灵小儿!受死!” 说罢双掌合十,背后现出巨刃本相。七郎与阿梓对视一眼道:“看来这啸月知道寻常的招数已然奈何不了北辰,刚一出手便现出本相难道今日他也想要做殊死一搏么!” 再看北辰向后一撤步,只见身旁剑气四起,齐腰的一头雪白长发在顷刻间飘散开来,月光的映衬之下竟分外耀眼。阿梓对一旁七郎道:“莫非北辰大人也要现本相么?”话音刚落只见北辰身后果然隐隐现出一把巨剑的模样。 啸月见状嘿嘿一笑:“有趣有趣,今天就来看看到底是伏羲的剑更加锋锐,还是蚩尤大人的宝刀更加无坚不摧!”说罢一挥手,就看那柄巨刃破空而下照着北辰的顶门劈将下来,北辰也不躲闪,将手臂一横。只听半空中一声惊天巨响,姐弟俩定睛观瞧,就看月光之下一把巨刃将那柄巨剑死死地压在了下头。 相持了一盏茶的工夫,就看原本在半空僵持不动的两人渐渐开始了下沉。阿梓暗暗焦急道:“不好,看来北辰大人的劲力终究敌不过这刀魔!”又是一盏茶的工夫就听啸月大喝一声,只见半空中一道白练直坠而下,“轰”的一声,姐弟俩就觉得大地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颤抖,两人定睛一看,只见大地之上腾起一阵烟尘,继而泥土和着长草自空中纷纷坠落。北辰的双脚之下已然踏出两个半尺的深坑。那啸月则在头顶之上狰狞地冷笑着。 北辰撇了撇嘴道:“嘿嘿,好大的气力,可惜也不过如此!” 啸月怒道:“哼!死到临头还嘴硬么!接下来我就让你与这大地一同化为尘埃!”说罢高举右臂做出下劈的姿势,可刚要动手突然就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啸月颇是一愣,用眼角余光四下环顾了一番,发觉并无异常,心中愈发奇怪,喃喃道:“哪来的寒气?哼!且不去管他,先将这北辰料理了再说!”想罢就要动手。 可突然间就觉得那股子寒气愈发刺骨,双足渐渐有些麻木,急忙低头一看直惊得啸月目瞪口呆,但见他的双腿膝盖以下已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那冰霜渐渐向着大腿的方向蔓延开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然到了腰际。再要移动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也开始僵硬起来。 啸月戟指北辰怒喝道:“剑灵小儿!使得什么妖术!” 北辰冷笑道:“阁下好大的火气,我不过让你暂且消消火气罢了。” 说罢北辰一挥手,一道剑气从指尖射出,向着啸月的脚踵而去。此刻啸月的下半身已经全然没有了知觉,若是北辰攻击他的腰腹他尚可用双臂进行抵御,可北辰早已看出了这一点,故而直取下三路。啸月费尽全力,好容易将腰向下弯折了一些,可是任凭双臂如何伸展却始终无法够着脚踵。就听铿然一声脆响,阿梓与七郎定睛一看,只见啸月左脚的小指已然被削落在地。 啸月“啊!”了一声,倒不是因为疼痛,只是见到自己的脚趾被这样断下一时间心中产生了无尽的恐惧。这啸月自出世以来一直狂傲自大目空一切,虽说当年曾经败在龙羿手中可这脾气终究还是改不了,况且经历了那么多年的修炼也早已让他忘记前事,反倒这份狂傲更加变本加厉。 北辰虽说是伏羲的剑灵,天心岛的岛主,这几个身份在四海后辈生灵看来自然是无比的尊崇,可是在他眼里这只是一个年幼的小儿罢了,不过八千年左右的修为尚及不上自己的一个零数,又何必放在眼里呢?但他经历了第一次的恶战之后,啸月却分明觉得这个“年幼”的剑灵并非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当时阿梓慌乱中从旁协助惹得他拂袖而去,一来确实觉得有些恼怒,二来也正好借此机会暂且回避一下北辰的锋芒,毕竟遇到这样的敌手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冥思苦想了这一个月,他始终找不到北辰的一丝破绽,最终决定今天一见面就干脆用自己的绝技来击杀他了事。可他哪里知道北辰的天赋远在他之上,他能想到的法子北辰又如何会思索不到?更何况啸月对于北辰会释放寒气这一点压根就一无所知,今日突然间被寒气冰封了双腿心中便有了一丝恐惧,这在他自己看来都是无法想象之事。此刻眼睁睁瞧见自己的一个小指就这样被生生断下而自己竟然全无还手之力,他的心中当真是恐惧到了极点:因为他明白自己最大的破绽早已被北辰窥破,如果此刻那股寒气继续向上延伸,那么自己不一会儿就会完全变成一个冰块,到时候就当真任凭北辰宰割,自己纵有百炼不坏之身,在这块然寒冰之中也不过是个经不起斧斤敲斫的凡铁而已。 不过不知为何,那寒气到了腰际之后再也没有向上蔓延,七郎回头冲着阿梓道:“姐姐,北辰大人的这一招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可以冰封十万年的魔灵恐怕当真需要有神族的修为才能做到。” 阿梓也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也说不明白,不过应该可以断言这并非是北辰大人自己的力量,或许他有过我们至今都不知道的奇遇也未可知。” 二人正说着,就听北辰冷笑道:“妖孽,适才你说要将我与这大地一同化为尘埃,如今这句话我原样奉还!”说罢举起右臂,身后的那柄巨剑向着啸月的小腿横削而去。 啸月此时已然强行稳住了心神,咬牙切齿道:“剑灵小儿,休要得意!”说罢晃双掌向着自己的双腿狠命一击,上身向前一倾,双腿借着这股劲道顺势向后一摆,整个身子在半空中横了过来,硬生生躲开了北辰的这一横扫。七郎一吐舌头道:“这妖孽当真可怕!” 再看啸月在空中舞动双臂,霎时间周身上下寒光四起,如同一面巨大的障壁死死护住了自己的身子。如此又缠斗了半个时辰,任凭北辰的巨刃如何突袭终究无法占到一丝便宜。 “照这样鏖战下去,”阿梓见状不禁焦虑无比,“恐怕今日又要被那妖孽走脱了!” 110.第110章 :以死相杀 七郎道:“姐姐,我们一起去把这妖孽杀了吧!” 阿梓摇了摇头:“此刻出去,这妖孽一定立刻消失,再要杀他恐怕难如登天了。如今只能希望北辰大人尽快让这妖孽露出破绽,我们好从旁相助。” 话音未落,七郎惊恐地指着前方道:“姐姐,北辰大人的剑法乱了。” 两人定睛一看,果见北辰渐渐有些不支,只在啸月的刀锋之下左躲右闪,已有十余招并无还手。阿梓凝视了片刻微微一笑道:“看来良机将至,待会儿见机行事。” “哦?”七郎听了姐姐的话又回头看了看战场中,脑海里回想起了之前姐姐与自己提及的那一次冲动,这才会心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说罢姐弟俩蹑足潜踪渐渐挨近了战场。只听啸月冷笑道:“剑灵小儿!冰封了本尊的双腿你却依旧赢不了本尊,现在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说罢就听“喀喇”一声巨响,霎时间碎冰四射,只见覆盖在啸月双腿之上的坚冰已然尽数碎裂。虽然啸月的双腿此刻依旧不太灵便可较之方才全然不能动弹已经好了许多。 啸月脱离了束缚笑得更加猖狂,猛地右掌横扫,只听“呼”的一声,刀锋自北辰鼻尖划过,削下数把白发。北辰故作惊恐地“啊!”了一声,继而一侧身,向着林子的方向一使眼色。阿梓与七郎闭气凝神盯着战场,见到北辰的暗示纷纷点头回应。 只听啸月狂笑一声道:“下一招可不是几根头发这般幸运了!哈哈哈!”狂笑间不自觉地双臂向两边展开。姐弟见状互相点了点头,如同电光火石一般自林中跃出,现出九尾本相,阿梓吐出内丹遮住了皓月。 啸月一惊,恨恨道:“又是你这只骚狐狸!北辰,不料你竟是这般角色,我啸月不齿与你再战,告辞!”刚想走,突然从半空中降下两簇狐尾,啸月就觉得自己的双臂被死死地缠住全然动弹不得,继而两股劲力向着左右方向猛力拉扯。啸月虽然神力过人,可一来与北辰鏖战至今气力消耗无数,再者月光被遮也多少影响了他的实力,而阿梓姐弟终究乃是万年灵狐,故而只僵持了一盏茶的工夫他的双臂已然被全部展开,胸前的命门则被完全暴露在了北辰眼前。啸月激灵一下,就觉得一股子寒意顺着后脊梁直冲脑门。 就在此刻只听北辰厉声道:“妖孽!受死!”啸月低头一看,就见那柄巨剑的剑尖向着自己心口猛刺而至。他再要伸手掩护已然力不从心。只听铿然一声巨响,继而则是兵刃相磨的锐音响彻天际,四野的妖灵听闻这裂脑之音皆惊惧地发出阵阵哀鸣。阿梓与七郎凝神观瞧,就见半空之中一柄巨剑自巨刃之心洞穿而过,四野顷刻间寂然无声。仅仅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就听啸月发出一阵凄凉的惨呼,咬着牙恨恨道:“剑灵小儿,该死的狐狸,竟然算计本座!我啸月若得复生,定然将你等万剐凌迟,方消我心头之恨!” 北辰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你这杀孽缠身的废铁果然与众不同啊!” 啸月听得北辰的羞辱不怒反笑道:“嘿嘿,剑灵小儿!若无这对畜生的相助,你能赢了我么!” 北辰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问,并且他自己对于今日之事也觉得有些面上无光,故而也不作答只是冷冷道:“与你这将死之辈无话可说!”说罢一使劲力,不一会儿只见那柄巨刃周身裂纹如织,眼见这刀魔将要四分五裂,忽然北辰瞧见啸月瞟了灵狐姐弟一眼,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意,心头不觉一阵阵发毛,手中再一用劲,就听得“喀拉拉”一声清脆的巨响,那啸月顷刻间化作了千万碎片。 突然间,北辰就觉得肩膀被一个硬物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虽然黑暗并不会阻碍他的视线,可是这一下来得实在太快,还来不及辨认,只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就感觉手中握着一个铁棒,微微有些诧异,正要仔细观瞧耳边突然传来两声惨叫,听声音乃是出自阿梓姐弟。 北辰大吃一惊,急忙向四野望去,突然就觉得眼前一片豁亮,月光又一次洒满大地。只见平原之上倒着两只灵狐,草地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北辰赶忙来到近前,就见阿梓和七郎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再往身后看去,就见两人的九尾之上分别嵌着十来个碎片,鲜血顺着碎片下的创口汩汩而出。 “难道这就是那妖孽怪笑的原因么?”北辰突然感觉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哼!临死之前还作次殊死一搏么!”他俯下身子再仔细诊视了一番,所幸只是伤到了尾巴并未伤及心脉。向着北辰伸手就要先为阿梓取出嵌在尾巴里的碎片。不料刚一伸手,突然间他就觉得背后传来一股子寒意,猛一回头,就见七郎不知何时已然从地上爬起,双目赤红如血,利齿森列,恶狠狠地盯视着自己,仿佛一头嗜血的恶狼见到了久违的猎物一般,一步步向着自己逼近。 北辰被七郎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得手足无措,从认识到现在在他心中七郎始终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生公子,纵使现出灵狐本相也不会有着如此可怕的神情。眼看七郎距离自己已然不足十余步,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了北辰心头,不由得向后渐渐退去,他的双手始终作者安抚的动作,可却于事无补。又走了十余步只见七郎丝毫没有停步的架势,北辰一伸手喝道:“七郎!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七郎猛地一激灵,眼睛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晃了晃脑袋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可只是一瞬间的工夫那赤血的色泽又再次占据了整个眼眸。就听七郎一声长啸,北辰只觉耳膜嗡嗡作响,急忙摆了一个架势严阵以待。七郎嘴角露出一丝可怕的诡笑,向前一个猛扑,利爪钢牙次第袭来。北辰此刻已经容不得过多思索,可他更不想伤及好友,故而出手始终有所保留。可不料七郎却招招奔着要害而去,一时间可谓险象环生。 拆了十余招后,北辰自知若再如此必有性命之忧,暗暗道:“七郎何以突然如此?也罢!先将他制服再说!”想到此处一跃而起,晃双掌挥出十余道剑气,不过皆是牵制所用并无一招是朝着要害而去。就这样将七郎逼退了数十步,又是二十来招,北辰无意间瞥见了七郎受伤的尾巴当即心中有了计较。双掌向上平摊,掌心立刻凝出几块冰坨,继而向着七郎的尾巴抛掷而去。就听“噗噗”几下,其中一个冰坨正巧砸在一块残片之上,直痛得七郎发出一阵哀鸣,身子立刻迟缓了下来。北辰瞅准这个破绽正准备将其击晕,可不料刚一攥拳,身后又是一道寒风袭来。眼角一扫,竟是阿梓,那模样竟与七郎之前一样的可怖。北辰急忙躲闪到一旁,刚刚站定,就见两只灵狐已成犄角之势,正一步步向着自己慢慢地逼近。 走了五六步,七郎猛地窜起,北辰待要防备却见七郎乃是向着自己的身后而去。他微一分心,阿梓的九尾已然到了跟前,霎时间将北辰双腿紧紧缠住。北辰刚想伸手去挣脱不料身背后又奔来九条狐尾,双臂连同躯体也被七郎缠得严严实实,一时间只觉得气息颇是不畅,不由喊道:“阿梓!七郎!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阿梓与七郎并不答话,只是将那尾巴越收越紧。突然间,北辰就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仿佛是被利刃刺身一般。还不待他喊痛,一股莫名的杀意急急涌上身来,一偏脑袋,只见自己的右臂之上嵌着一块残片。霎时间,北辰心中已然如同明镜一般,暗道:“难怪这啸月临死之前会有如此诡异的笑容,竟然还有这一手!” 原来这啸月的双臂乃是巨刃的刀锋所在。当他被北辰刺穿胸膛遭到碎身一击之时心中的不甘与悔恨已然到了极点,无意间一回头看见阿梓与七郎的尾巴正死死缠住了双臂,顿时心生一计。这啸月的刀锋十万年来饮血无数,沾满了生灵的戾气,极具魔性,如今将碎裂的残片尽数嵌入了姐弟的尾巴里,姐弟俩不过一万年的修为,在啸月的魔性跟前却也压根没有抵御之力,最终变成了如此模样。所幸残片上头的魔性已然被阿梓姐弟吸纳了大半,故而如今再次嵌入北辰身体之时已然无法再次对他构成威胁,否则若是此刻北辰也变得疯狂起来,那么这三人则必然会火拼到死。 而北辰虽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因由,可如今想要挣脱姐弟的束缚却也是万万不能。原本对于他而言化双臂为剑锋便可轻易斩断狐尾,可他深知每一根尾巴都凝聚着姐弟俩一千年的修为,终究是于心不忍。可就在犹豫这档口,身上的尾巴越勒越紧,数十枚残片也渐渐嵌入自己的身体,北辰只觉得心头又一次泛起一股强烈的魔性,他的双臂也渐渐地化作了两把锐利无比的寒霜巨刃。 眼看阿梓与七郎的狐尾就将不保,就在危急关头,突然一个声音在北辰的耳畔响起:“用寒气。”继而一股子寒意笼罩在北辰的全身,当即是他清醒了过来。他晃了晃脑袋,急忙收起异化的双臂,一运真力,只见一阵彻骨寒气自体内溢出。不多会儿,阿梓与七郎的尾巴渐渐变得僵硬,北辰乘势挣脱束缚一跃而起,将寒气藏于剑气之中激射而出,瞬间便把姐弟俩的四肢牢牢地冻在了地上。紧接着他在空中盘旋几圈,瞅准一个破绽向着两人的后脑射出两块冰坨,只听“砰砰”两声闷响,姐弟俩先后晕倒在地。 北辰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回到地上。只见姐弟俩一动不动,这才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两人靠近。好一会儿见两人并无反应,这才稍稍安了心,急忙伸手去取嵌在尾巴里的碎片。 不料刚一伸手,就见那数十枚残片竟自行从尾巴中飞出,向着自己的腰间而来,如同碎铁遇到了磁石一般。北辰一低头,原来是适才的那根铁棒,情急之下被他插在了腰里。此时那堆碎片尽数向着这根棒子聚拢来。就听“叮叮当当”的声响,不一会儿的工夫竟然重又凝聚成了一柄断刀,刀刃只剩原来的三分不到,断刀之上看不见一丝的裂痕,而下部的刀柄更是完好无损。 正在愣神间,只见阿梓姐弟渐渐变回了人形。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阿梓先行醒转,勉力撑起身子看到倒在地上的七郎,不禁惊呼道:“弟弟!你怎么了?”说着一回头冲着北辰喊道,“尊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的北辰已然精疲力竭,正盘腿坐在地上端详着那柄断刀,听到阿梓的询问悠悠道:“七郎并无大碍,只是暂时被我打晕了而已。” “被尊者……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梓瞧着颇是疲惫,用掌心贴着前额,“我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心智。” “是我太过轻视这妖孽,竟然在他死后险些着了他的道。”北辰说着将断刀拿了出来。 “这就是啸月么!”阿梓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这个妖物的原身,她发觉这把刀子并不如幻境之中所看到的那般巨大,“这真的是那妖物么?”她又重复了一遍适才的疑问。 “不假,阿梓姑娘是觉得奇怪:为何这刀子看来并不那么巨大吧?”北辰笑了笑,“此事说来也有些复杂,容我日后再与你言讲。” “好!”阿梓点了点头,“但不知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111.第111章 :蒙面黑衣 北辰这会儿的气息已然恢复了八九成,他将断刀复又别在腰里,并把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刚说完就看见七郎也渐渐支起了身子,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道:“看来我和四姐的修为还远远不够,竟然被这些残片轻易地控制了心神。险些伤到了尊者。” “是我太过轻视他,并不是你们的过失,”北辰站起了身子,紧锁着双眉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道,“我为将他击碎便可了事,不料它临死一击竟会惹出这般麻烦。而且……”他说着又从腰间取出断刀,“从这柄断刀来看,啸月的残片若相隔较近便会如同磁石一般被吸引,最终重聚成型。” “莫非这也是器灵特有的本领么?”阿梓问道。 “不错!”北辰点了点头,“只是这一本领非是修为极其强大的器灵所不能拥有,当然也会因着每一个器灵而有所不同。譬如那刑天便是另外一种情况。”北辰说着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恨适才我竟然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七郎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快些去把那些碎片尽数找全吧!” 北辰摇了摇头道:“找全了又如何?” 七郎闻言一时有些不解,阿梓道:“倘若找全,这啸月便会复生,到时候我们谁是它的对手?” “可若是放任不理,被蚩尤知晓并最终集齐剩余残片,恐怕对我们也是大大不利。”七郎争辩道。 “七郎所说的不错,这便是我此刻最大的忧虑之处。恐怕要彻底铲除这个妖孽并非如此简单。不过如今对于我们而言尚有一个值得庆幸的地方,这也是方才我突然想明白的一点。” “是什么?”姐弟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曾经说过,器灵若是没了身子那么三魂也便没了归宿,最终会消散于天地间。不过那也只是对普通的器灵而言,至少这啸月倒是一个例外,”北辰说着指了指腰间的断刀,“我适才隐约感觉在这刀柄之中似乎蕴藏着这啸月的一魂,故而残片靠近了刀柄便会被吸引,而在你们的尾巴之上相互之间并没有丝毫的牵绊。” “嗯!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七郎点点头。 “故而,”北辰继续道,“我便知道,这器灵的身子若是被彻底击碎,那么只有将蕴藏他们三魂的残片先行找到,继而才能将他们的身子给一一找回,否则要在这茫茫四海之内找到这妖孽所有的残片岂非真的是大海捞针么!” “嗯!我似乎有些明白尊者的意思了,”阿梓以手支颐似有所悟,“我们只要将这刀柄严加看守,那么这啸月便不能轻易复生。” “不错!这刀子我先行带回昆仑,请尊主定夺。之后我会让八使日夜监守四方,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妖物剩余的两魂,并施加封印,那么纵使无法将这妖物彻底消灭也不会让他如此轻易的重生。” “就按照尊者说的办!”姐弟俩说完似有将要去找寻残片的意思。 “不忙!”北辰急忙一挥手,“如今你们姐弟有伤在身,暂且回部族休养,我先带着这柄断刀去一趟昆仑。待尊主有了决定再行动不迟!不过你们若是在日后见到了那些带有魔性的残片务必要将它们收着,否则那些东西被寻常的小妖得到也会让其变成一个迷失心性的可怕的魔物!” “明白!”姐弟俩点点头道,“尊者快些回昆仑复命吧!” 北辰冲姐弟俩一抱拳便向着昆仑疾飞而去。姐弟俩则返身入了林子,找了一个幽静的场所运气凝神,没多久,旭日东升,两人都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阿梓看了一眼七郎笑道:“弟弟,当时攻击北辰大人的时候你可有知觉?” “若说没有那是骗人,可当时我确实使不出半点力气与这股魔气相抗。”七郎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情。 “是啊!”阿梓点点头,“如我们这般具有万年修为的灵狐尚且无法抵御啸月的魔气,倘若那百千碎片被妖魔所得,当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不错,这也是我方才为何力主将碎片找回的原因,可是你们的顾虑也是不无道理。如今还是等待北辰大人的消息吧,”七郎靠着树干伸了伸胳膊,“我们只需多加留意周遭的妖物可有异变就是。” 阿梓点头答应,起身活动了一番,觉得已无大碍,笑着对七郎道:“弟弟,我们也该回去了,今天应当是句芒大人可以‘苏醒’的日子。”说罢姐弟俩向着部族的方向而去。 眼看将至日光镇,七郎无意间向西南一瞟,不由得惊呼道:“姐姐,你看!”阿梓顺着七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月光镇的方向阴云密布,妖气冲天。姐弟俩见状相视一阵苦笑。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梓无奈地捋了捋秀发,“仿佛这些妖物都是相互暗中勾结不让我们有半刻喘息的机会。” “如今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七郎道,“还是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梓点点头跟着七郎急忙向着月光镇的方向赶去。 刚进入镇子就在路上遇到了不少惊跑的族人。原本姐弟俩在族中虽有极高的声望却很少有人看到过他们的尊容,不过那一次比武大会之后七郎的模样几乎已经是尽人皆知,而看到阿梓与他颇为相似的容颜族人自然便明白这便是护佑自己部族的两位灵狐尊者,故而纷纷聚拢过来大喊道: “尊者!救命啊!” “有妖怪,有妖怪!” 不一会儿,两人的身旁便围了百十来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压根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眼看每个人眼中惊恐都到了极致,阿梓急忙口中念了个诀,轻轻吹了口气,一时间众人的惊恐便烟消云散了一般。 “大家不要乱,不要慌,”阿梓温言朝着众人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族人里站出一个老者,约莫七十左右的年纪,可身板却颇是硬朗,就听他朗声道:“尊者,是毒鸟,毒鸟来了!” “毒鸟?”七郎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莫非便是传说中月光镇南方孤岛之上的那些么?” “孤岛?嗯嗯,的确是,的确是,就是那里!”老人手里不断的比划着,情绪又激动起来,“尊者有所不知,我们老人管那个地方叫‘五毒潭’。那地方说是岛屿,不过在它的中心地带有一个颇是巨大的水潭,水潭的中央有一股不知源头的瀑布。” “不知源头?” “不错不错!那瀑布就如同从天上降下来一般。据先人们说不论从哪个方位看过去都无法瞧见这瀑布的源头。后来那瀑布的水流渐渐开始减弱,最终我们发现在水潭的中央有一棵巨大无比的树,那水就是从树冠之上涌出的,在瀑布还未完全消失的时候已然可以隐约看到在树冠之上有一些鸟巢。不过在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就是被烛龙大人封印的毒鸟。” “如此说来这瀑布其实便是烛龙大人用来隔绝这些毒鸟的结界吧?” 老人一拍巴掌道:“尊者说的一点都不错,就是因为那封印的力道减弱了于是那些毒鸟的毒液渐渐顺着水流向着岛屿的四周蔓延开去,渐渐地那岛上就只剩下毒虫蛇蝎。而由于那个水潭的缘故最终就有了‘五毒潭’这个名字。” “老人家莫要激动,”七郎上前又略略安抚了他一下,“我和四姐来人族虽然年头并不久,可总也有些时日了。为何之前从来没听大家说起过这个地方?” “唉!这真是一言难尽啊……”老人捋了捋胡子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听得南面又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声。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又跑来十几个村民,老人赶忙迎上去问道:“情况如何?情况如何!” 为首的一个村民喘着粗气道:“如今这月光镇里恐怕已经没有活口了!” 众人闻言不禁发出一阵惊呼,七郎对阿梓道:“姐姐带着这些村民先去日光镇找祭司长大人,顺道也可看看句芒大人的情况,我去月光镇一探究竟。” 阿梓点点头道:“弟弟一切小心为上。”说罢领着村民向东北而去。 且说七郎,向南疾行十余里,突然迎面刮来一阵强劲的妖风,风中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他远远瞧见不远处的地上七歪八斜躺着几十个人,跑进几步再一看不觉触目惊心,只见那地上的死者早已遍体发黑,有几个竟然只剩得一副骨架,而那骨骼也是非黑既紫,上面残余的腐肉散发出浓浓的恶臭。七郎急忙用袖子捂住鼻子暗道:“好猛烈的毒性!” 正想着,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留仙对自己所说的话“倘若这毒鸟的一根羽毛落入百里湖泊,三日之内湖中水族尽数灭绝,倘若它的一滴唾液滴在木头、石头之上又将这木石投入百里湖中,那么可让这百里湖泊三十年内再无生灵”。 “看来留仙说的一点都不假!”七郎一边回想一边心里涌出一阵莫名的恐惧——前次他搭救狻猊之时,五龙子也曾向他略略提及了相柳之事,虽说两者的毒液究竟孰强孰弱还未可知,但七郎深信恐怕皆是冠绝世间的奇毒。相柳的毒液毁了龙羿的肉身,废了祝融的异眼,恐怖的程度已是可想而知,于是联想到这毒鸟,七郎心里自然是一个劲地发怵。 向前又走了十余里,七郎就听到前方有鸟鸣之声。跃上枝头定睛观瞧,只见水畔处盘桓着两只大鸟,通体黢黑,身量颇似巨鹰,相比之下一只身形略小一些。浅滩之上遍是禽畜水族的死尸,湖水被其侵染发出阵阵恶臭。七郎几次想要现身却都被这股刺鼻的恶臭给生生逼回,吸得久了竟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沉,不由得暗暗心惊。赶忙找了一根结实的树枝盘腿坐下,不一会儿就觉得五脏六腑中传来一阵声响,继而嗓子眼传来一阵腥味儿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黑水,树枝粘着一滴顷刻间便开始了腐烂,树叶早已残片无存。 七郎正在惊愕间,突然就听得弓弦声响,紧接着自暗处飞出一枚长长的箭羽,“噗”的一下,正中那只身形略小的毒鸟肚腹,那鸟中箭后自空中急坠,掉在地上翻滚数下便不再动弹。七郎定睛一看,那中箭处是一片白羽,心中暗道:“莫非那里便是这毒鸟的命门所在么?” 正想着,只听另一只毒鸟在空中哀鸣数声,绕着死鸟的尸身盘桓三遍,见其确已不能复生便骤然而起,双翅急展,刮动一股劲风,又是一阵令人作呕的气息弥散开去。就见狂风中,黑羽纷纷落下,落到地面则方圆百尺的黄土尽皆变成了黑褐。林中颇有一些未死的走兽,闻着妖风纷纷向外惊跑,可只消踩着那发黑的土地当即倒地不起继而身子开始急速地腐坏并发出一阵阵更加刺鼻的恶臭,那臭气借着劲风的力道向四面八方而去。 七郎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心中越发焦急,暗道:“这毒鸟乃是远古妖兽,虽然被烛龙的封印削弱了如许的力量,可是这毒性却看似没有减弱分毫。我若是被这毒羽沾身,恐怕也不能幸免,唉……” 正在他发愁中,突然林中又飞出几支箭羽,不过空中盘旋的那只毒鸟早有防备,一侧身,箭羽扎在翅膀的黑羽上发出铿然的声响,如同射在钢甲上一般。适才那只身形略小的毒鸟中箭身亡之时七郎便想去林中一探究竟,可却被林中奔出的兽群沾着毒液的惨状一时间惊得有些瞠目结舌,故而暂且止步。 此刻七郎定睛朝林中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三棵间隔颇是均匀的树,并不十分巨大,各自占着一方。中间的那棵枝头站着一个蒙面黑衣,在他眼前的两棵大树之上赫然横着一张巨大的弓弩,黑漆漆的颜色不知是用何等材料而成,绕过树干的另一端则是一根约有拇指般粗的弓弦,在那黑衣身旁的树干之后隐隐约约藏着十来根巨大的箭羽。 112.第112章 :仲坤赐名 七郎见状颇是觉得有些诧异,暗道:“何以此人不惧毒风?难道是留仙么?”可是那黑衣周身上下除了两只眼睛外几乎没有一寸肌肤暴露于外,故而隔着较远七郎一时间也无从分辨。再看这蒙面黑衣眼见适才几箭未能伤及毒鸟,颇是懊悔地跺了跺脚。可此时外头那只毒鸟则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不过终究它处于林子外头,这片林中的大树枝叶颇是繁茂,此刻又是一个阴天,故而除了见到一个黑影之外那毒鸟压根瞧不清里头的底细。 一开始它始终在外头盘旋希冀可以多多少少找寻到一些可乘之机,可是当它又挨了几箭之后终于彻底丧失了耐心,就见它一声怪叫震着翅膀向着林子的方向疾飞而来。来到最靠外的一棵大树前伸出利爪“噗”的一声,八枚利刺深深地卡了进去,继而翅膀使劲嘴里发出一阵更加刺耳的鸣叫声,不到一顿饭的工夫竟然硬生生将这棵大树给连根拔起。 “好可怕的怪力,”七郎暗暗吃惊,“这在飞禽之中也可以算是翘楚了。” 这棵大树被拔去之后,那蒙面黑衣所站的地方便不再那么隐蔽,相去不过几十步的样子。那毒鸟先是失了同伴,又遭到那黑衣的几次偷袭,故而此番眼看敌人就在近前却多少存了一些顾虑,在林子外一个劲的盘旋怪叫却始终不敢再前进半步。黑衣见毒鸟止步不前便一伸手从树后取出三枚长箭拉开了弓弦。毒鸟见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不断上下扑腾着翅膀做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或许是黑衣始终拉着那张巨弓终究有些气力不济的缘故,就见他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只听“嗤”的一声那枚长箭向着毒鸟的方向破空而去。这一下虽说有些突然,可那毒鸟却早有准备,利爪向前一伸“砰”的一声牢牢将长箭抓在了爪中,接着一使蛮劲,就听“喀嚓”一声那枚约有胳膊般粗细的长箭如同枯枝一般被折断在地。 黑衣一跺脚,急忙取来第二枚长箭,不料他伸手去拉弓弦可是反复好几次都无法再次将之拉到自己跟前,显然经历了之前的几轮攻击外加适才的僵持此人的臂力已经几乎耗尽。而毒鸟也仿佛看出了这一可乘之机,就见它怪叫了数声挥动翅膀将林子口周遭的几棵大树尽皆推倒,于是那黑衣所站的位置周围便成了一片开阔之地,毒鸟纵使双翅平展亦可畅行无碍。 七郎眼见这般情状更是为那黑衣捏了把汗,暗中做了些许戒备,必要之时准备从旁相助。可是这会儿那黑衣却并无丝毫的慌张,从从容容地从树干后将剩余的十来枚长箭一把攥在手中,望着毒鸟飞来的方向如同投枪一般抛掷而去,毒鸟照旧用黑羽作为掩护挡下了这十来下攻击。眼看黑衣的手中已然空空如也,那毒鸟一身怪叫震动翅膀向着三棵大树的方向俯冲而来。 再看那黑衣急忙一猫腰继而纵身一跃,向着弓弦的方向而去,借着这股强劲的力道硬生生将那弓弦拉开了与之前相持之时相当的距离——“以身为箭……”七郎脑海中猛然间闪过这四个字,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龙羿击破修蛇之时的举动——此时那毒鸟已然快要飞到黑衣的头顶之上,可是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自主地放缓了速度,挥舞着翅膀在原处停了片刻。就在这一迟疑的工夫,黑衣却已然将弓弦压到了极致,就看他双腿一蹬身子借着那弓弦的劲道向着上方腾空而起。 那毒鸟的肚腹霎时间便暴露在了黑衣的眼前。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利刃,就见一道黑影宛若流星一般划过,“噗”的一声,那利刃转瞬间便全然没入了毒鸟的身子,外头只剩下了一个剑柄。那毒鸟疼得哀鸣之声不绝于耳,拼命地扑腾着翅膀向着半空疾飞而去,黑衣则死死抓住剑柄身子紧紧地贴在了它的肚腹之上,几次险些被它一旁的利爪给抓伤。 就看那团黑羽在空中上下翻腾了约有半刻,突然就听它又是一声更加惨烈的哀鸣,七郎抬头一看只见黑衣已然从半空中急坠而下,手中依旧牢牢攥着那柄利刃,剑尖之上似乎挂着一块绿莹莹的事物,还不待他看清楚,就听“噗通”一声那黑衣已然掉入水中。而那毒鸟在空中又翻腾了几下终于力竭而坠,与另一只毒鸟死在了一处。 七郎在树后等了许久,见那对毒鸟不再有任何的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林中而出,绕开那片黢黑的土地来到湖畔。放眼望去湖中竟是一片死寂,湖面也渐渐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让人无法想象适才在这里究竟发生了如何惨烈的一场杀戮与激战。七郎心中挂念那黑衣的安危,可是他生怕湖水有毒便飞到空中仔细地四下搜寻,前后找了约有一个时辰的光景始终不见那黑衣的踪迹,心里隐隐泛起了阵阵不安。 回到湖边看到那对毒鸟的尸体,创口处的毒血还在汩汩向外流淌,脚下的黑色正在向着四周不断蔓延,不知不觉间已然有方圆百尺之广。七郎见状心中有说不出的焦急,突然间似乎想起了留仙曾经提及“那纯阳烈焰乃是这毒鸟最大的克星”。自己的神火之术虽然远不及五龙子狻猊可终究也已然到了纯青的境界,想罢便一运真力喷出一团青焰,约莫烧了一个时辰,那毒鸟的尸身方才在烈焰中渐渐焦黑,最终化为了灰烬随风而散,其身下的黑土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七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全身的筋骨似乎都要散架了一般,脚下一软“噗通”一声便仰面躺在了湖畔的浅水之上,冰凉的湖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似乎已然没了毒性。歇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感觉稍稍恢复了一些气力这才起身向着家中走去。走了没几步猛然想起此刻日光镇中恐怕已然乱成一锅粥,不知道石仲坤是否可以维持住这个混乱的局面,又想起今日乃是句芒大人的大日子不知阿梓是否可以如期撤下笼罩在他床外的法术,一时间心乱如麻,急忙调转方向向着日光镇而去。 来到镇中七郎颇是一愣,只见街上行人亦是寥寥,仔细看皆是巡逻的守备而寻常的族人却见不到一个,急忙来到一个守备旁边询问情况。那守备认得是七尊者,还不待七郎发问反倒抢着问道:“尊者可是从月光镇而来?” “不错!”七郎点了点头,“你可曾见过那些逃难至此的族人么?” 守备“嗯”了一声:“自然见过,如今它们与日光镇的族人已经尽数被带去了演武场。祭司长大人吩咐我们几个在这里巡逻,倘若遇到晚归的族人便让他们尽快赶去莫要迟延。”他顿了顿,又习惯性的看了看七郎的身后以确认是否还有逃难的族人,“尊者!如今月光镇的情况如何?后头还有幸存的族人么?” “没了。”七郎摇摇头,便将适才的经过略略讲述了一番,守备闻言长长地“哦”了一声。他的嗓门颇是洪亮,这一声把隔着街的另外两个个巡逻守备一道吸引了过来,两人见到了七郎一时间都是兴奋不已,扯开了喉咙喊了几句暗号,不一会儿的工夫则又赶来了几个守备。众人围着七郎七嘴八舌地将这守备适才的问题又重复了数遍。七郎颇是无奈地一笑,冲着先前的那个守备道:“你便将我适才与你说的那些告知他们一声吧!此刻我还是先去演武场看看究竟,不知石大人可也在那里么?” 那守备点点头道:“之前便是祭司长大人领着族人前往,如今必然是在那里的!”七郎闻言看了看演武场,与石仲坤的家正好乃是两个方向,想到句芒大人身边终究有自己的姐姐守护最终还是决定先去一趟演武场。 相去还有百步之遥便已然见到演武场中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虽说场面还是有几分混乱不过看脸上的表情已然没有了之前那般的恐慌。七郎蹑足潜踪来到了高台旁,只见石仲坤正指挥陈子益、刘子恒两位率领着一班弟子维持着秩序,便急忙来到石仲坤的身旁现出身形。台下的众人突然间见到七尊者现身不由得发出阵阵欢呼声,石仲坤始终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下,猛然听得声响颇是觉得有些惊诧,待七郎在身后施礼问候之时这才反应过来。 就听七郎道:“大人!不知情况如何?” 石仲坤急忙回身道:“尊者,多亏了子益与子恒两位和那一班弟子,如今人群的慌乱已经渐渐消除,但不知月光镇那里情况如何?” 七郎又将黑衣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石仲坤闻言始终一语不发,不时用眼角偷看身旁的刘子恒。刘子恒见到石仲坤的神情又看了看七郎已然会意,冲着七郎低声道:“恐怕那黑衣便是留仙。”七郎“嗯”了一声便不再往下讲述,顿了顿又道:“大人,既然如今那毒鸟已然被黑衣击退我想短期之内应当不会再来。如今可以让人群先行散去。那些月光镇逃难的族人可先行找寻尚有空屋的人家分别安置,待过几日若是风平浪静再迁回不迟。” 石仲坤捋着银髯点了点头道:“尊者所言正合老夫心意。”说罢看了看陈子益与刘子恒道,“听清楚尊者适才所说的话了么?” 陈、刘二人一抱拳异口同声道:“已然明了!” “既然如此这安顿的工作就有劳你们两位与那群孩子了!”石仲坤用狮兽杖指了指那班弟子。陈、刘二人领命而去。 “大人!”七郎近前一步来到石仲坤身边低声耳语道,“此间事了,但不知句芒大人如今情况如何?” 石仲坤闻言一拍脑门道:“唉!尊者不提我险些将这事给忘了。适才我看到四尊者带着一群逃难的族人而来,她草草将事情的经过与我说了一番后让我尽快想办法将此间的族人迁往安全的所在。提及句芒大人之时她则说就交由她来应付。” 七郎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我们尽快赶去为好!”说罢二人匆匆忙忙赶回住所。来到大厅之中,只见石叔仁与石家大娘子正与阿梓相谈甚欢,在石叔仁身背后站着一个威武的少年,眼角眉梢与叔仁颇有几分神似,只是看他的举止似乎还是一个孩子。 石仲坤还没开口就见阿梓笑盈盈地站起身子迎了过来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莫非……莫非这位便是我的孙儿……哦不!句芒大人么?”石仲坤颤抖着手指点指着那个少年。 “不错,正是句芒大人,”阿梓笑了笑,“不过至少在现在他还是你石家的长孙。”说罢阿梓回头冲着那个少年道,“孩子,来,见过你的祖父。” 那少年闻言欢欢喜喜地跑到石仲坤的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道:“祖父在上,孩儿石……”说到此处突然语塞,阿梓还在一愣神的工夫就听石仲坤哈哈大笑道:“老夫糊涂!老夫糊涂!直到现在都还没给我的孙儿起个名字!”阿梓会心地一笑而那少年急忙朗声道:“还请祖父赐名!” 石仲坤抚摸着少年的脑袋将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心中说不出的欣喜,虽说他的体内已然被灌注了句芒的三魂,可是此刻看来那模样真的与自己年轻之时有着太多的相似。石仲坤看了许久,口中反复念叨的只有:“好啊!秒啊!”一旁的石叔仁颇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父亲,你这‘好啊’、‘秒啊’已经说了快一个时辰了,你可给你的宝贝孙子起个名儿啊!” 113.第113章 :去向不明 石仲坤闻言先是眯着眼睛笑而不语,突然间双目如炬地瞪了石叔仁一眼,石家大公子一激灵赶忙退回远处。他拄着拐杖在屋里来回又走了几步道:“就叫他‘阿和’吧!” 众人等了这许久,尤其是石家兄弟一直期待着石家这第一个嫡传并且承袭了句芒大人三魂的孙儿可以有一个威风的名字,不料从自己的父亲口中蹦出的竟是如此的平淡无奇。石叔仁想要接话,可是想起方才父亲冲着自己那一瞪眼颇是有些胆怯,回头冲着石叔义不断地使着眼色,希望自己的弟弟询问一下父亲这名字的含义,若是可以多少做一些更改。可不料石叔义对于父亲的畏惧并不次于自己的兄长,此刻也乖乖地坐在位子上对哥哥的眼色视而不见。 七郎瞥了他们一眼,心中已然明了他们的所想,刚想上前询问却被自己的姐姐拉住了袍袖,阿梓冲着七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此事他无须多言,七郎颇是有些不解。再看阿梓冲着石家大娘子点了点头,大娘子会意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来到近前就要向石仲坤施礼。石仲坤对于这位儿媳妇一直颇为满意,尤其是当她诞下了可以承袭句芒三魂的孙儿后更是另眼看待。而如今她服了阿梓带来的药丸之后下又身怀有孕,以阿梓当日的神情十有八九又将是一个孙儿,故而石仲坤对于这位大娘子的宠爱已然远胜自己的两个儿子。此时见她要对自己行礼赶忙伸手去扶道:“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和见娘亲来到自己的身边要冲着祖父行礼,虽说他天资过人可是对于人族的礼数终究还是十分陌生,加之如今心智并未成熟,只知道效仿自己的母亲,于是此刻他又“噗通”一声磕了一个响头。石仲坤被这一颇是滑稽的场景逗得有些忍俊不禁,终于没能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大娘子见公公笑逐颜开急忙柔声道:“父亲,孩儿只是感谢你为我儿赐名。”说着转头冲着儿子道,“儿啊!从今以后你的名字便是‘石和’,你知道了么?” 孩子闻言磕头连连高声道:“孩儿谢祖父赐名!” 石仲坤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僵硬的两个儿子,呵呵笑了几声道:“我知道你俩对于我给这孩子起的名字一定不很满意是么?” 兄弟俩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好一会儿石叔仁才低声道:“孩儿不敢。” 石仲坤用杖子用力敲了一下地砖道:“不敢不敢!你是我儿子,你脑子里想些什么难道为父就看不出来么!” 石叔仁被父亲说破了心事也便不再隐瞒,上前一步道:“诚如父亲所说,孩儿确有这个想法。只是碍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多嘴。既然如今父亲说起还望为孩儿解开这心中的疑惑。” 石仲坤先将石和扶起,示意扶着他母亲坐下,又示意众人落座唤人来斟上香茶,自己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原本按照我们石家的排字,这孩子应当落在一个‘季’字。不过想到他如今已经不仅仅是我们石家的骨血,更是肩负着伏羲大人的期望,所以我也不便再以我们石家的惯例来命名。”说着回头看了看石家大娘子笑着道,“如今我儿已然身怀有孕,那个孩儿当可承袭我石家的排字。” “多谢父亲!”石家大娘子满面笑容。 “名字这个东西么,原本并没有什么大用,无非就是让他人记得,必要时叫唤你所用,”石仲坤捋着银髯站起了身子在屋子里踱起步来,“起个威风的名字倘若你的本领并不那么威风岂不是玷污了这大好的名号?”说着伸开手掌掌心向上指了指阿梓与七郎道,“你看两位尊者,原本在灵狐一族内并无什么名字。如今也只是遵循我人族的习俗起了极为普通的两个名字……” 刚说到这儿,石叔义急忙接口道:“但不知两位尊者的名号是?” 原来阿梓与七郎自从来到人族后一直被以“尊者”相称,甚至连石仲坤平日里常说起的“四尊者”与“七尊者”也极少有人知晓,而这俩名号石家兄弟是知道的,于是终究忍不住那股子捉摸劲儿“为何一个是四尊者一个是七尊者呢?”每每问及石仲坤都会遭到一顿喝斥,久了也便不敢多言,可心里始终留了一个疙瘩。今天见父亲此刻心情大好,更是提到此处便再也忍不住这股子好奇劲儿。 石仲坤原本正说到兴头上,冷不丁被二公子如此打断还是以平日里喝斥数次的问题便再也忍不住这股子火气,猛地一拍桌子道:“放肆!”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一声,自己身旁的那个茶碗已然粉碎于地。 石家兄弟见状吓得瑟瑟发抖,阿梓瞥了一眼七郎示意他施法权且平息石仲坤的怒火。七郎会意。少顷阿梓见石仲坤已然渐渐恢复了情绪,一挥衣袖地上那堆碎片复又重新凝聚回到了桌上,与之前竟分毫无差。还不待众人惊讶自己的法术阿梓已经开口道:“石大人何必如此动怒,如你所说这名字原本便是用来让别人叫唤的。我们灵狐一族原本确实没有你们人族那么多的客套。”说着转头冲着石叔义道,“我们姐弟乃是一奶同胞,我排行第四他排行第七。所以令尊一直以四尊者与七尊者称呼我们。说来这尊者二字我等实不敢当。由于我们幼年曾经在极北苦寒之地修炼,所以当我们来到人族之后便取了个谐音以‘韩’为姓。我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作‘阿梓’,而我弟弟则名唤‘七郎’。” “明白了么!”石仲坤瞥了一眼两个儿子道,“名字再威风有何用!你俩一个仁一个义,我也没瞧见你们仁义到那里去!”两兄弟此刻只得唯唯应和。 石家大娘子听了阿梓的话“噗哧”一笑:“姐姐这个名字倒是雅致得很,只不过么……”说着偷眼瞧了一眼石仲坤,石仲坤知道这个儿媳妇颇是有些古灵精怪,只不过如今极为疼爱她,虽然知道她准有奇怪的话说,不过见她与阿梓那亲密的样子也就假装没有瞧见,眯起眼睛只顾着捋胡子。 阿梓微笑道:“妹妹为何话只说一半儿,只不过什么?” 大娘子见公公的神情笑着用衣袖一捂嘴道:“姐姐这名字虽说雅致,只不过若是连名带姓念起来就显得颇是别扭。若是唤你‘韩阿梓’倒是有些俗气,可若是喊你‘韩梓’保不准有个语音含糊之辈会将她说成‘汉子’。姐姐这般秀美无双若是被称为‘汉子’岂不是大煞风景的一件事么。” 当自己的这位儿媳妇说到“汉子”的时候石仲坤的脸上已经有些尴尬,而到了最后他便使劲地干咳了几声,大娘子只是装作没听见,石家兄弟的脸颊早已因为强忍着笑容而变得有些扭曲。阿梓万万没有想到这妹子竟然说出这般话来,虽说她也是聪慧无比可终究在这古灵精怪上略逊一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颇是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七郎。 “妹妹此言倒也极是,说起来我们还真没细究过这名字里面的文章。”七郎微笑着出来替姐姐解围,他冲着大娘子抱了抱拳,“原本姐姐的名字就是‘四姐’,后来我们听说你们人族常在屋旁种植桑树与梓树,用来表示对于父母故乡的敬意。我们灵狐一族千年来始终颠沛流离,我们姐弟更是亲眼瞧见自己的父母惨遭杀身之祸。当时姐姐无意中听到了桑梓的名字,瞧着那屋旁的树木颇是有些感触。几天后姐姐对我说从此她就以‘梓’作为自己的名字,从此可以唤她‘阿梓’。我原本也想效法姐姐的样子,以‘桑’为名,不过总觉得有些不顺口故而便将这‘七郎’的名字沿用至今。” 七郎说罢,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颇是有些凝重,鸦雀无声。大娘子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竟然勾起了阿梓的伤心事,赶忙起身来到跟前拉着她的衣袖道:“姐姐恕罪,妹妹实在不是有意……” 阿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冲她温柔的笑了笑:“无妨无妨,其实这些话一直憋屈在自己的心里久了还真会把人给闷坏了。你们不拿我们姐弟当外人,倒是让我们今天畅快地一吐心事,说来还得好好感谢你们。” 大娘子顾不得所谓的尊卑之礼,一把搂住阿梓的脑袋就如同一个母亲在安慰正在哭泣的孩儿一般。虽然从年岁来说两人差得太远,可大娘子经历临盆之痛后已经俨然一位慈爱的母亲,如今更是身怀有孕故而这母爱更是充溢无比。阿梓被她搂在怀里竟然感觉全身都要融化了一般,沉默中又涌出好些泪水来,急忙将脸藏在大娘子的怀里不让他人瞧见。七郎明白姐姐的心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眶也禁不住湿润了。 好一会儿,就听阿梓道:“好啦!今天原本是个高兴的日子,为何反倒被我们弄得如此的伤感。” 大娘子听了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今天我的孩子有了一个名字。”说着一回头冲着石仲坤道,“父亲,但不知你给我儿其名‘阿和’可有什么深意么?” 石仲坤听了心中很是适意,他适才所等的其实就是这样一句问话,偏偏两个榆木脑袋的儿子惹得自己怒火万丈,此刻见大娘子这样提问缓缓站起身子捋着银髯道:“若说深意倒真是谈不上,起这个名字无非是希望阿和日后可以保我人族和顺,十八年后可以胜任伏羲大人的重托,这一切的一切不都应在一个‘和’字上么!” 阿梓与七郎闻言齐声拍掌道:“此名甚佳!此名甚佳!” 石叔仁此刻才提着胆子站起身来冲着父亲一抱拳道:“父亲大人,都是孩儿无知,错会了父亲的一番深意,这里向你老人家赔罪。” 石叔义见状也急忙来到哥哥身边两人齐刷刷向石仲坤深施一礼。石仲坤一摆手道:“罢了罢了,以后你们可要好生照看阿和。” 阿梓道:“大人且放宽心,从今日起我们姐弟会定期来此探视,一定会护佑这孩子。” 石仲坤一抱拳道:“感谢两位尊者!”说罢一转身冲着昆仑山的方向又深施一礼道:“伏羲大人!我石仲坤定当不辱使命,十八年后管保交还你一个风神句芒!” 众人见状也齐齐跟着施礼,唯独石和颇是有些不明就里,不过他明白跟着母亲做总是不会错的。礼毕阿梓转头向着七郎道:“弟弟,月光镇的情况如何?” 七郎这才想起至今还未将适才发生之事对姐姐说明,急忙略略说了一番,石仲坤也将演武场中托付陈子益、刘子恒两位的事情补充几句。阿梓紧蹙双眉道:“不知那黑衣究竟是何人,为何竟能在毒风之下毫发无损?” 七郎答道:“我始终怀疑此人便是那柳门后人。” “柳门后人?”阿梓道,“弟弟所说的莫非是那柳留仙么?” “不错!”七郎点点头。 “弟弟既然亲眼见过那柳留仙,何以此番全然没有认出?”阿梓看着七郎的眼睛,似乎有些将信将疑,“以你的修为,只要接触过他身上的气息纵使他黑衣蒙面也不该全无察觉啊!” “姐姐所言极是,可是你有所不知,”七郎摇了摇头,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时自己依旧心有余悸,“那时这毒鸟的恶风太过猛烈,天地间又弥散着剧烈的恶臭,令人闻着头痛欲裂,我自顾尚且不及更无闲暇兼顾其他,故而未能看出他的底细。” “如此说来……”阿梓话说了一半突然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道,“弟弟,那个黑衣人掉入湖中后当真没有再出来么?” 114.第114章 :自为牝牡 “唉!此事弟弟我也是确认了许久,”七郎说着不禁叹了口气,“我在湖面之上找了不下一个时辰,一片死寂,压根就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哪怕是一具漂浮的尸体。” “咳咳!”石仲坤闻言咳嗽一声插话道,“倘若这蒙面黑衣人当真是柳留仙那孩子,我想他此刻应当还活着。” “哦?是么?”七郎素知石仲坤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眼前突然一亮,看着他的眼睛道,“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此事我也是听刘子恒说起的,”石仲坤捋着银髯踱着步,“那柳留仙的水性在他的徒弟中,或者说甚至是在那些老渔民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所以我想当时他一定潜水而去,如尊者所说,当时的湖面已然被那毒鸟弄得浑浊不堪,想来是你没能察觉吧!” “的确不无可能,”七郎点点头,“但愿真如大人所说,不论那人是否是留仙,都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是啊!说起来七尊者,老夫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石大人请说。” “七尊者,不知对付那毒鸟,你有几分把握?” 七郎双眉紧锁,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托那蒙面黑衣的福我已然知道了这毒鸟的命门。可就如同对付那啸月一般:虽然都知道他的命门在心口可最终还是拼尽我和四姐的全力才协助北辰大人将其诛杀。这毒鸟也是一样,它周身总是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毒风,况且它的黑羽硬如钢甲,如果不是偷袭又是单打独斗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胜它。纵使有姐姐从旁相助我想对付一两只或许还有希望,可要将它们全部铲除则是万万不能。” 话音刚落一旁的石叔仁插嘴道:“七尊者,难道用烈焰也不行么?我听说这毒鸟最惧怕的就是纯阳烈焰。” “嗯!用烈焰自然是可以,当年的凤凰就是靠这一招几乎将那毒鸟给灭族,可是……”七郎长叹了一声,“我和四姐的修为只能操纵纯青的烈焰,适才焚尽它的余毒几乎花去了我一个时辰的力气。更何况当面对敌,那恶风颇是我烈焰的大敌,恐怕在它的恶风之下,我更是不能伤他分毫。我在想,恐怕须得凤凰大人亲自出面才有十分的胜算。” 石仲坤听了止不住的摇头:“凤凰……唉!听闻这对尊者高傲得紧,龙族看到他俩都礼敬有加,要他们出面来诛杀这毒鸟恐怕是请不动。” “大人且放宽心,”阿梓安慰道,“虽说我和七弟的身份相较那凤凰尊者是无比的低微,可此事终究关乎人族存亡。退一步讲,若是有朝一日这毒鸟功力尽复重现江湖,恐怕所荼毒的就不仅仅是日月双镇周遭这点水域了。我们须得趁着这群毒鸟功力还未完全复原尽快将之剿灭。过了今晚我亲自去一趟昆仑,无论如何也要问出凤凰大人的行踪,让他来诛此恶鸟,纵使不能,我也要请求伏羲大人为我们指明方向。” 石仲坤叹了口气:“如此当真是难为四尊者了。” 阿梓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石仲坤无需如此客套,继而又与众人闲聊了几句后便和七郎回到了住所。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姐弟俩在屋里颇是有些焦虑。 “姐姐当真要去一次昆仑么?”七郎颇是关切。 “自然是要去的!”阿梓的眼神中透出无比的坚定,“我可以用句芒大人之事为因头,待禀告完了再求尊主指点一二。且让我再歇息片刻,这会儿多少感觉还有一些乏力。” “既然如此,此事还是由小弟代劳,姐姐不如留在这里,事不宜迟,我即刻就走。”七郎说着站起了身子。 阿梓知道自己的弟弟较之自己更为辛苦,心里颇是有些疼怜,一拉他的衣袖道:“还是再……”话还没说完,突然间寂静中似乎传来了敲门之声,姐弟俩对视一眼觉得颇是有些纳闷。 “这个时辰还会有谁呢?”阿梓问道。 “小弟可没那未卜先知的本领呢,”七郎笑了笑,“不过若是当真要小弟猜测,我倒是希望那人乃是留仙。” “呵!真的么?”阿梓道,“那便快去看看,究竟你这预感是否可以及得上伏羲大人!” 姐弟俩说笑着来到门口,七郎启扉一看,果真是柳留仙,姐弟俩惊喜万分,七郎更是得意地冲阿梓使了个眼色。 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柳留仙周身上下全部湿透,看不清究竟穿的是什么,微风吹过不时还有些发颤。 “快进屋暖和一下吧!”七郎说着赶忙将留仙领到了屋中,灯光下见留仙着一身黑衣,便是一愣,暗道:“看来我所料不差,那林子的黑衣人就是他!” 阿梓此刻已然在屋中生了一盆炭火,又用袖子在柳留仙身上轻轻一抚,顷刻间那湿漉漉的寒意消散于无形。留仙靠近炭火就觉得一股子暖意洋溢全身,说不出的舒畅,急忙冲着阿梓深施一礼道:“想必这位便是四尊者吧!留仙今日有幸一睹尊容真是三生有幸!” 阿梓闻言微微一笑,温言道:“你的事情我曾听弟弟提起,难为你背负了高祖的心愿。说来真是令我钦佩不已。” “尊者谬赞,”留仙凄然一笑,口中只是反复念叨着,“尊者谬赞,尊者谬赞。” 七郎让留仙坐下,炭火便搁在了圆桌之下,桌上已然有了几道小菜,酒杯之中飘散的香气却与那晚无异。七郎举起酒杯道:“来兄弟,先干了这一杯驱散一下寒意。” 留仙也不推辞,举起杯子向阿梓与七郎恭敬的一礼便一饮而尽。七郎道:“兄弟,今日在湖畔诛杀毒鸟的蒙面黑衣人是你么?” 阿梓听弟弟这样说知道已经确认无误,不禁又上下打量了留仙一番。留仙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尊者当时就在湖畔,若是我早些知道也就不献丑了。” “兄弟太谦虚了。虽然我的修为远在你之上,可是若说起这抗毒的本领我确实远不及你。当时我并非不愿意出面相助,实在是被那毒鸟的恶风压制的头晕目眩,至今想来仍旧心有余悸。” 留仙叹道:“若不是这多年的苦修外加我那还算不弱的抗毒体质,恐怕也早已不能幸免。” “听弟弟转述,你是以弓箭射穿了它的肚腹,”阿梓为留仙夹了点小菜,“莫非那里便是它的命门么?” “不错!其实这个秘密也并非是我发现的,而是霜姑告诉我高祖的。” “霜姑?哦!——”阿梓点点头,“是那位灵蛇一族的前辈吧!” “嗯,就是她,我尊她一声霜姑,”留仙举着酒杯颇是有些感慨,“可是那位传说中的霜姑我至今始终无缘得见。” 阿梓道:“我听弟弟说说起过她,你这些年所思所想一定就是手刃这妖孽吧!” “不错!”留仙放下酒杯点了点头,“所以我今天听闻这毒鸟前来侵袭心里又惊又喜……”说到此处他突然觉得言语颇是失当,赶忙起身冲着七郎一抱拳道,“尊者,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听闻今日死伤了不少同族,我心中实在难安。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欣喜,毕竟高祖的遗愿时时刻刻在我脑海中盘桓,我心心念念所想就是去会一会这毒鸟。” 七郎点点头道:“无妨无妨,你但说你心中所想,无须顾虑太多。” 留仙见七郎面色温和这才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听闻那群毒鸟前来,我便带上兵刃在湖畔伏击。那张大弓也是早先准备好的,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你击杀那只身形较大的毒鸟时所显现的胆略和应变能力着实让我钦佩,知道么,当时在一瞬间仿佛让我看见了龙君的影子。” “龙君?”阿梓与留仙不约而同地问道。留仙原本想要问话,不过终究先让给了阿梓,就听阿梓道:“弟弟说的是哪一战?” “就是龙君出世后的第二战,诛杀那东海的千丈长蛇,当时他以身为箭,这才击破了那巨蛇的命门。”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阿梓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看着留仙道,“莫非今日留仙也有这般的壮举么?” 留仙被两人的一问一答弄得有些云里雾里,七郎瞧着他的神情微微一笑,便将龙羿之事略略说了一番,末了道:“今日你最后那一击便与龙君当年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能被尊者这般夸奖,更拿来与传说中的战神相比留仙当真受宠若惊。”他说着脸上不觉泛起了一丝红晕,所幸借着酒劲的关系并未让七郎瞧见,他接着道,“那只身形较大的乃是雄鸟,早先被我偷袭而死的乃是雌鸟。” “嗯!从它们的个头我多少可以判断出,”七郎点点头,“我见你从那雄鸟的肚子里似乎带出了一个绿莹莹的东西,那是何物?” “那便是这毒鸟的内丹,倘若服下此物而不死,从今以后便不再惧怕此鸟的剧毒。”留仙说着喝了一口酒,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似乎脸上还挂着几丝惊惧,“不过当时的情形也着实凶险,一来以我那时的体质虽然不惧怕那毒鸟的恶风,不过若是被它的羽毛或是利爪划破肌肤恐怕也是难逃一死;再者我吞下那内丹之后,只觉得五内俱焚,痛不欲生,全身就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所幸立刻便掉入了湖底,周遭冰凉的湖水多少压制了这股火焚一般的痛楚,并且暂时让我还保持着一丝的清醒。 “可是过了一会儿,我终究还是难以承受这裂腹之痛,渐渐觉得四肢也无力起来。昏昏沉沉中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拖着向前游去,等醒来之时发觉自己已然在岸上。我一时饥寒交迫,又感觉无处可去,思前想后便腆着脸来尊者这里讨碗薄酒暖暖身子。” “难怪我在湖面上找了你将近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你的影子,”七郎笑着为留仙倒了一杯酒,“看来是有高人在暗中帮助于你。而且如今你既然活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想必已然经受住了这毒丹的考验,我想兄弟你从今以后应当不再惧怕这毒鸟的剧毒了吧?” 留仙闻言颇是有些无奈,耸了耸肩道:“的确如此。” 七郎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凝重便问道:“兄弟怎么了?” 留仙叹了口气道:“唉!尊者难道还不明白么?”说罢伸出左臂,右手并拢五指向左腕做了一个劈砍的姿势道,“如今我体内的毒血恐怕连这毒鸟都能毒杀了。在族人的眼中我柳留仙已然变成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妖魔!” “此事兄弟无忧,”七郎拍了拍他的左臂,示意他并不会因为剧毒而对他有丝毫的偏见,“待有朝一日你了却了高祖的遗愿我一定上一趟昆仑,祈求伏羲大人为你找寻一个万全的方法。记住兄弟,你绝对不是一个妖魔!” “不错!”阿梓温柔的眼中也透出无比的坚定,“若是再有任何流言蜚语,那么……”她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是留仙却能明白阿梓话语之中对于自己莫大的支持,顷刻间他的眼中已然噙满了泪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阿梓问道:“留仙,你可知道这五毒潭中毒鸟的数目么?” 留仙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也并未亲见,不过据霜姑所说,这毒鸟与她们灵蛇一族自诞生便是宿敌,可是这毒鸟的毒性始终比灵蛇要强一些,故而多年来他们部族一直饱受欺凌。后来在凤凰的帮助下几乎将那毒鸟一族焚烧殆尽,故而霜姑猜测被封印在五毒潭中的余孽应当不会超过十余只。” 阿梓双眼看了看远方,悠悠道:“十几只?难道它们就不会繁衍生息么?” “呵!四尊者有所不知,这毒鸟当真是天地间的一个奇物。这天下不论是飞禽走兽,自其出生总有一性,或雄或雌,可惟独这毒鸟是个例外,”留仙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怪笑,似乎是发现了一件新奇而又不可思议的事物,“用霜姑的话来说便是‘自为牝牡’。” 115.第115章 :诱杀奇谋 阿梓和七郎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反复念叨了几遍,七郎道:“自为牝牡?哈!霜姑这四个字当真无比贴切。” “是啊!”留仙似乎对于霜姑的用词也十分赞赏,“传说这种毒鸟自出生后便喜欢吃毒虫、腐尸,并且这食量极其巨大。大概长到一百岁左右会依据它之前的修炼而发生变化,那些喜欢毒虫的便成了雄性的‘鸩’,而吃腐肉的便成了雌性的‘鸨’,当然在外形上几乎没有区别,只是雌鸟较之雄鸟体形略小一些这适才也已经和尊者提及了。 “而这种毒鸟在分化之前并不会出来荼毒,可是一旦分化成功之后则但凡出行必定是雌雄一对。据霜姑所说,烛龙大人之所以挑选了那五毒潭用来封印这些毒鸟便是因为那岛上原本就是那些毒虫的天下。不过这些毒虫的毒性又岂能与这些毒鸟相提并论,仅仅是烛龙大人施加封印之前的一会儿工夫,岛上的毒虫蛇蝎便已然被毒杀了干净。这一来颇是令烛龙大人感到震惊,故而在施加封印的同时还将这些恶鸟的余毒给一并清除。于是不久以后,这片原本飞禽走兽甚至是周遭水族都罕至的小岛竟然开始有了生命的迹象,也渐渐成了我人族的鱼米粮仓。 “如今,这封印的力量渐渐削弱,岛上那些残存的顽强的毒虫经历了千百年的蛰伏又再次开始悄悄滋生,并且毒性也远较当年来得更加强烈。不过随着封印最终彻底消失,无论是原有的飞禽走兽湖中水族,亦或是那些毒虫尽皆成了那些幼鸟的口中食。 “可是这些幼鸟的食量着实巨大,并且须得经历百年方得以分化,尊者试想,又有多少生灵可以供它去享用呢?故而当年霜姑曾经说过,那岛上毒鸟的数量并不会增加多少。高祖曾经去岛上探查过情况,虽然并未见到毒鸟的影子不过却亲眼目睹了岛上死寂的情状。故而有理由相信:纵使那些毒鸟诞下了幼雏则它们的毒性也丝毫不足为惧。只需将那剩余的毒鸟尽数铲除,便可永绝后患。” 七郎见留仙说道最后双眼放出了光芒,心知他已然有了破敌之法,于是为他斟满一杯酒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想必兄弟心中已然有了良策了,不妨说来听听。” 留仙“噗哧”一乐,满饮杯中酒后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的这点心思看来丝毫也瞒不过尊者的眼睛。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有话直说。不错,我确实已经有了对策,但是这计策若要成功则须得两位尊者从旁相助,那样便可一击灭尽这群害人的毒物!” 七郎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拍桌子道:“既然有良策兄弟但说无妨,我和四姐一定鼎力相助!” “实不相瞒,”留仙此刻已然显得极其兴奋,语速与语调也较之前来得更加迅速有力,“自从那天别过尊者后,我一时觉得无处可去。想起高祖的遗愿,便索性悄悄驾船去了趟五毒潭,想要窥探一下这毒鸟的习性。上了岛以后我大吃一惊,尊者你猜猜我看到了啥!” “哦?莫非是那毒鸟么?” “嘿嘿,这次你可猜错了,我啥也没看到!” “啥也没看到?”七郎一愣。 “难道留仙你的意思是……”阿梓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那岛上连毒虫蛇蝎也已然绝迹了么?” “不愧是四尊者!”留仙一拍桌子,兴奋地点了点头,“不错,正如四尊者所猜测的那样:那五毒潭上头的毒虫几乎已经绝迹,并非如高祖所说的那般遍地都是的景象。” “哦?还有这等事?”七郎微微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莫非都被那些幼鸟给吃了么?” “不错,我当时也是这般想法。于是便向着那五毒潭的中心找寻而去。不久就找到了那里,和传闻所说的一样,那群鸟的老巢在岛中央的一棵大树上,”留仙说着蘸了些酒水在圆桌的空处笔划了一下,“我看见几只鸨鸟正衔着毒虫、腐肉喂食幼雏,不一会儿又有几只鸩鸟自外头归来,口中亦叼着一些食物。我在那里呆了几天,见鸩鸟每次所带回的食物远不如霜姑所说的那般巨大,而那树上鸟巢的数量却并不少,想来那幼雏也已有了一定的规模。联想到一路走来所见的情况已然可以断定那岛上已经再也没有毒虫蛇蝎可供幼雏食用。当时我因为尚未取得那毒鸟的毒丹加上干粮用尽,便先行悄悄回到了月光镇。一方面虽然已经摸清了敌人的底细可另一方面我终究忌惮它们的毒性。不料没过几天那对毒鸟竟然来袭,不得不说这真是天赐良机!” 七郎道:“我当时看到人畜被那毒鸟的羽毛沾上,只需要一盏茶的工夫便会化为剧毒的腐肉。那天的情景当真是触目惊心,现在想来还不禁令人脊背发凉。” “是啊!起初我还在想为何这毒鸟来得这样快,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岛上没有了毒虫,幼鸟没了口粮,它们自然要将魔爪伸向周遭。”留仙这会儿已经有些手舞足蹈起来,“那天我在林子里观察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霜姑所说那毒鸟腹部的致命所在。于是便在暗处偷袭,后来的事情想必尊者也都看到了。”七郎点了点头,留仙继续道:“尊者,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那毒鸟前来的因由就不如在这一点上做做文章。” “说说你的计划。”阿梓与七郎异口同声道。 留仙将桌上的杯盘移到一边,把筷子横在桌上比作大湖道:“我原计划是想在水畔设立塔楼用以伏击。可是我曾听霜姑说过,这种毒鸟极为谨慎,远涉他处捕食之事断然不会倾巢而出,或是雌雄一对比肩而行,或是三两雄鸟并行。并且若是在一处遭遇不敌便不会再去。可如果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之内却没有这种顾忌。所以我才想,我们前者刚击杀了那两只毒鸟,恐怕那片水域它们不敢再轻易涉足。故而我才最终放弃了用塔楼伏击的念头。” “嗯,的确有些可惜!”七郎微微叹了口气。 “也未见得,”阿梓笑了笑,“这塔楼乃是一个极佳的防御手段,不论是对付毒鸟还是其他的妖物,待此番剿灭了那些妖物定要将之知会石大人。”七郎点点头,阿梓见打断了留仙的话颇是歉意地向他做了个手势,并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留仙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如今我的想法则是准备几艘大船,船上装满腐肉,将大船从几个方位先后靠近那五毒潭,依次将岛上的毒鸟引诱而出。届时就需要尊者以神力驱赶这些船只,将那群毒鸟引到在下设伏的所在便可一并击杀。” 七郎点头道:“船只,腐肉都不难准备,御风之事也易如反掌。只是这伏击之处该选在何处呢?” “就在这里!”留仙说着举起一个酒杯放在右手边道,“月光镇西南,距离五毒潭十余里之处有一个无名小岛,也是那天回来之时偶尔发现。那岛上树木繁茂,在东面更有一处峭壁,乃是伏击的最佳去处。并且那岛上时常有颇为强劲的西风吹过,对于弓弩的伏击更是绝佳的场所。” 阿梓看着那只酒杯道:“十来只毒鸟,只你一人可行么?” 留仙摇了摇头道:“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我一人自然无法做到。故而还需要靠尊者去召集族中善射的猎户,并且打造十余把与我那天所使用的相似的劲弩与长箭一同随我去岛上伏击。” “猎户?哈!看来那小子是个不错的人选。”七郎笑了笑。 “哦?弟弟还与我族的猎户相熟么?” “倒也不是,只是比武大会那天偶然认识的。”说着七郎便将那天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道,“可惜当时我没问他的姓名,只知道他姓张,自称那弓箭的本领乃是习自家传。” “呵!原来是他么……” “兄弟莫非认识?” “并不认识,不过早有耳闻,”留仙喝了口酒,颇是无奈地笑了笑,“这小子姓张,单名一个‘箭’字,倒也真是人如其名。他父亲的名字一时半会儿我也是记不得了。这位张兄台的射术在族里有一个外号,名唤‘飞箭无全目’。” “飞箭无全目?嗯!还真是一点不错。”七郎回忆着那天的情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当时他的确贯穿了一侧的眼目而另一侧则是分毫未伤。” “这就是了,”留仙喝了口酒,语气更是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而这位张兄台最让人‘称道’——好吧我就权且用这两个字吧——的地方乃是私底下竟然敢自比传说中的战神龙羿。当年在下自然是不知道龙君的名号,不过‘战神’的称号却是有所耳闻。这位兄台曾经一直自名为‘张羿’,起先我们还以为是‘张翼’亦或是‘张毅’这般的俗名呢……” “还真是一个年少轻狂的主,”七郎笑了笑,“不过若是真有几分能耐,眼下用人之际就权且让他得意得意吧!这回我定然是要叫上他,安安静静地射下空中的大雁算什么本事,龙君可是面对万年魔灵之时已然箭无虚发,到了那一天,他若是真的可以直面毒鸟的羽翼,我倒是真的可以承认他的这份狂妄!否则……呵呵……”七郎说到最后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阿梓可以看出其中略含几丝轻蔑。 “事不宜迟!”七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撂下酒杯冲着留仙道,“我和四姐即刻便去准备,其他的事情则要有劳兄弟你了!” “尊者且安心!”留仙庄重地一抱拳,“明日清晨我会在水畔驾一艘小船带那些猎户去小岛等候。之后的事情便有劳尊者费心了。”几人商定完毕便趁着夜色分头行动。 却说姐弟俩来到石仲坤家,其时家人已然安歇。石仲坤将两人引到后院凉亭道:“不知两位尊者这么晚前来有什么要紧事?” 七郎便将适才留仙造访且提出剿灭毒鸟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石仲坤听罢拐杖用力杵了杵地面道:“妙计妙计!此番若是能剿灭那群毒物,老夫定然要为柳家在我族中正名,并且决不让留仙这孩子再背负上妖魔的恶名!” “大人所说也是我的所想,”七郎握着石仲坤的手眼中似乎充满了感激,“不过眼下还是先按照留仙的计划进行吧!” 石仲坤道:“腐肉倒是不难,不过这仓促之间那些劲弩又该如何打造呢?” 七郎道:“劲弩之时就交由在下来办。” 石仲坤点点头,急忙叫来管事耳语了几句,那人一溜烟地便没了踪影。石仲坤回头冲着阿梓与七郎笑了笑道:“我已经传令让族中所有的屠户渔夫将库中多余的肉尽数献出。并且让江畔的那些渔夫腾出十来条空船。唉!其实说来也真没有这个必要,前次毒鸟来袭死伤了那么多的族人,如今恐怕有二十多条渔船已经没了它们的主人呢!”说着眼中多少透出几分黯然。 阿梓柔声道:“大人的心意我们自然明白。我即刻便去收集那些腐肉,弟弟你快去准备劲弩与长箭,一个时辰后我们在江边汇合。”七郎点了点头姐弟俩分头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阿梓所得的腐肉已然累了满满十余牛车,聚在一处恶臭逼人。阿梓暂且施法压制住了这股恶臭,一来不愿让族人惶恐,二来也不愿让那毒鸟闻到丝毫的气息。驱赶着牛车来到江边,只见十余位渔夫早已经举着火把站在码头之上。那码头之前经历了毒鸟的洗劫已然残破不堪,如今乃是勉强用一些木板暂且拼凑起了一条可以走人的小道,只不过要让牛车通过却也实难。 为首一个颇为健硕的渔夫敞着黑灿灿的胸脯,见到阿梓前来急忙来到近前道:“四尊者!你一定要为我们那群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还不待阿梓答话,那人回头冲着身后的渔夫道,“兄弟们,还愣着干啥!还不快些帮四尊者卸车,难道要让尊者来搬运这堆恶臭逼人的腐肉么!” 116.第116章 :箭在弦上 “是!”那群渔夫齐声答应后急忙将火把插在木桩上,纷纷跑了过来。 阿梓微笑道:“无需劳动大家,你们看看这里还有牛车的道么。” 为首的渔夫朗声道:“尊者为我们去搏杀,这点小事算得了啥?今天就是背我们兄弟也会将它们尽数背到船上!” 阿梓见他们热情高涨,便点了点头道:“这些都是小事,不过待会儿将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协助,不过此事异常凶险,说不准就会送了性命,你们敢和我去么?” 为首的渔夫大声道:“有什么不敢!我田某人一家老小都被那可恨的毒鸟的羽毛化作了腐尸,尸骨无存,如今我已经是孑然一身之人,这条命今天就交给尊者,只要可以将那群毒鸟剿灭,还我族一个太平!”言罢身后的那群渔夫都高声道:“我等也愿誓死追随四尊者!” 阿梓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待会儿你们一人驾一艘船随我同去五毒潭!” 众人更无一丝犹豫齐声道:“遵命!” 话音刚落就听得身背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听声音想是约有百余人。众人举起火把定睛一看只见七郎率领着百余名猎户已然列队站在了阿梓身后。其中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紧紧跟在七郎的身旁,眸子烁烁放光。阿梓暗想:“这人莫非就是那位自比龙君的年轻人么?待会儿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在阿梓心里龙羿的地位那是无比的尊崇,区区一个人族少年竟然如此狂妄让她多少感觉有些不悦。 “这些都是族里的猎户么?”阿梓指着一众人道,那百余人齐声道:“我等谨遵四尊者、七尊者调遣!”阿梓趁着众人答话的当口冲着七郎使了个眼色,询问他身旁那年轻人的身份,七郎会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正是那位张姓少年。 “此番前去恐怕是九死一生,”七郎来到阿梓身旁,眼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怕也不怕!” “不怕!”答话声响彻云霄。 “好!勇气可嘉!”七郎称许道,“不过对付那群毒鸟光靠勇气还是不够。那毒鸟周身遍布如同钢铁一般的黑羽,箭矢难伤。唯独在它的肚腹之上有一处未曾被黑羽覆盖而那里便是它们唯一的命门。你们来看!”说罢七郎袖子一甩,半悬空突然出现了一只鸩鸟,体形与那日前来的分毫不差。众猎户见状急忙原地戒备。 “勿慌,”七郎笑着摆了摆手,“这不过是我的毫毛所变幻。你们可要看清楚他肚腹上那个命门的位置。”说罢又一挥手从袖中掏出一把箭羽,每一个猎户分发了一支道:“若真到了对敌的时刻,绝无容你释放第二根箭羽的机会,所以务必要一击即中。一会儿我会作法让这毒鸟在空中盘旋就如同那天的情状。你们每人用我交予的箭羽实施射杀,唯有能一箭命中者方能胜任此行。听清楚了没有!” 这一回却没有换来整齐的回答,众猎户发出了一片低沉而又嘈杂的声音,朦朦胧胧听不清说的是啥,想来是低声议论,唯独那张箭始终垂着眼皮面带微笑,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七郎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继而又转向众人道:“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做准备。” 说罢背着手凝望着水面,可他刚转过身就听那张箭朗声道:“何须一盏茶!”七郎猛一回头,只见那小伙子已然张弓搭箭,可是眼睛并未瞧着空中盘旋的大鸟,就看他突然间眼角向着空中一瞟,继而松了弓弦,只听“嗖——噗”,众人定睛再看则那枚箭羽已然没入了大鸟的肚腹。 “好箭法!”众猎户连同身后的渔夫一道发出一阵喝彩声。七郎认可地点了点头又偷眼瞧了瞧阿梓,只见自己的姐姐似乎也颇是满意。 “你叫张箭对吧?”七郎道。 “回尊者,正是!” “很好!上船吧!”七郎说着冲阿梓使了个眼色,阿梓便示意渔夫引着张箭率先登船。其余的猎户眼见这般情景一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片刻的工夫已然个个张弓搭箭,一个声音高喊:“我等皆已准备就绪,还请尊者做法!” “好!”七郎也不回头,一挥衣袖那只幻化的毒鸟便在半空中盘旋了起来。此刻虽然已过中夜不过天空依旧一片漆黑——适才张箭几乎完全凭借那炉火纯青的射术,用耳朵辨别毒鸟的方位,继而仅仅借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便命中目标,故而阿梓与七郎才对他表示认可,不过其余的猎户则没有这般的技艺——在七郎的授意下,那群渔夫点亮了百余只火把分插在周围的沙地之上多少可以让猎户看清天空中的目标。 不一会儿七郎就听得身背后弓弩之声此起彼伏,箭羽“嗖嗖嗖”地向空中飞去,紧接着便是一阵阵脆响伴随着人群中扼腕叹息的声音。一顿饭的工夫,七郎回过身子,一挥手收起了幻化的毒鸟,手中不多不少刚好拿着九枚箭羽。他冲着人群依次点指,不一会儿另外九名猎户依次来到了前头。刚想说话,就听得湖畔传来了水声,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叶小舟悄然靠港,舟上立着一个蒙面黑衣。 黑衣见着七郎一抱拳道:“七尊者,不知那猎户可挑选出了么?” 七郎点点头道:“甄选已毕。”说罢先让那九人全部上了传,继而将那十枚箭羽交到了十人手中。他们刚一触手那箭羽骤然就变作了一把巨大的硬弓,弓上各自带着三根长箭。七郎先是冲着一个渔夫道:“待会儿烦劳你跟着那位兄弟去一个隐蔽的所在让他们埋伏下来。”那渔夫点头应允,七郎又冲那十名猎户道,“你等到了那个埋伏的地方后一切行动便全须听从那位黑衣人的命令,绝不能有半分违背,听清楚了没!”七郎说这话时没敢提及留仙的名字,生怕那些猎户听闻以后多少生出抵触的情绪来。那群猎户不明就里,听七郎这样说更是不敢有丝毫不从,齐声应答后便上船而去。 剩下的那群猎户见状颇是有些闷闷不乐,其中一人道:“尊者,那我们该干些什么,总不能让我们在这里枯等。” “是啊!尊者,”另一个接茬道,“我们与那毒鸟势不两立!我的弟弟前日就是死在它们手里,如今尸骨都找不回来,我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 七郎还没答话那为首的田姓渔夫道:“你们既然愿意出力那就和我们一道把这些腐肉给装到船上,一会儿我们就要跟随尊者前往那五毒潭呢!”七郎回头看了一眼阿梓,心里暗暗好笑:“姐姐啊姐姐,看来这些族人是断然不忍让你触碰这些臭烘烘的烂肉了。”阿梓知道七郎的意思微笑地点了点头。 众猎户见此刻也只有此事可干便二话不说前去卸车,阿梓虽然暂且掩盖了腐臭的气味不过却无法清除它们的肮脏,故而站在一旁颇是歉意地看着众人。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光景终于将腐肉全部分装在了十艘渔船上,猎户们冲着七郎纷纷一抱拳后便各自回家洗浴。 田姓渔夫则冲着阿梓与七郎道:“两位尊者,如今已然完成了装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待会儿你们各自驾一条船从不同的方位前往那五毒潭。我和四姐分别照看五艘,待得靠近小岛,四姐会解除掩盖臭气的法术以引诱那岛上的毒鸟出来。到时候我会在暗处为你们送去东风,将你们送往那群猎户所埋伏的小岛,不过据闻那岛上时有颇为强劲的西风,届时就需要你们靠自己的力量来与那毒鸟周旋了,不过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们,若是万不得已切记跳船逃生不要枉送了性命!” 田姓渔夫笑道:“我等定然不会辜负尊者所托!” 阿梓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便各就各位吧。我们即刻出发!”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跳上了渔船。那渔船不大,一人便足以驾驭。渔夫们扬起帆刚一回头却不见了两位尊者的踪影,还在奇怪中就觉得身背后传来一股子劲风,小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次第向着五毒潭进发而去。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样子,江面之上的雾气已然开始散去,辰光渐起远处已经依稀可见小岛的轮廓。 田姓渔夫驾船与另外一艘船并排驶在前头,不过相去也足足有三箭之遥。正在此时,田姓渔夫就听得耳畔传来阿梓的声音道:“待会儿你若是闻到了船上的腐臭味,就驾船向小岛而去,七郎会在途中保护你。” 田姓渔夫点了点头道:“四尊者且安心,田某人绝不让你失望!”说罢果然一股子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另一位陈姓渔夫与他一道驾着小船朝着小岛渐渐靠近。彼此间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眼看离再往前便有搁浅的危险,两人急忙按下船帆定住了船身。就在此刻,远方传来一阵阵刺耳的怪叫声,两人抬头一看,晨雾之中两只毒鸟赫然而出。 七郎将身子隐在水中,低声对两人道:“莫慌,扯起风帆。” 两人点点头快速将船帆拉起,紧接着一股子东风骤起,驱着渔船向着西面的小岛疾驶而去。此番前来觅食的乃是两只雄鸟,若论身形倒是比那日前来人族的更要雄壮一些,双翅扇动恶风向着渔船的方位俯冲而去。七郎见状颇是一惊,暗道:“看来这些毒鸟的幼雏已然绝粮太久,逼得他们使出了十二成的劲道前来捕食,我还当真是错估了它们飞行的速度,如今只靠御风恐怕这两艘渔船定是难以逃脱,看来须得帮他们一把!”想罢回头冲着阿梓低语了几句,姐弟俩心意相通纵使隔着很远也可交谈无碍,阿梓点头应允七郎潜水而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七郎已然追上了两只渔船,同时在湖中显了本相。抬头看去,就见两只毒鸟距离渔船已经不足三箭之遥,急忙伸出两根狐尾托在船底,带着两艘渔船向着西面的小岛急速游去。起先那两只毒鸟眼看就要追上猎物,可不料突然间那渔船又加快了速度,一时间气得发出阵阵刺耳的鸣叫——它们一心盯着渔船全然没有留意湖中的七郎,虽然在日光的照射之下那一团狐形的阴影并不难辨认——两个渔夫早有准备,急忙从怀里掏出两枚蜡丸塞进了耳朵,多少减轻了一些耳膜的痛楚。 七郎在水下见着两人的情景多少有些焦急。其实以他目前的所在乃是一个绝佳的偷袭位置,那毒鸟的肚腹已经在自己的眼前一览无遗,可是他突然想到若是轻举妄动,万一一击不中反而惹怒了这对毒鸟,使得它们的黑羽落入湖中那非但是此中的水族,更是连自己都会受到伤害。无奈之下只得加紧了游水的速度,那渔船距离毒鸟的距离也被渐渐拉大。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眼前已然可以看见留仙所说的小岛。靠着东面的那一边多是峭壁,在峭壁的上头则是密密的树林。 “就是这里了!”七郎暗道,“留仙,你可千万要一击命中啊!”正在思索间,渔船已经渐渐靠近了峭壁,不过此处并无平地故而无法登陆。七郎在水下凝神观瞧,只见北岸的地势颇是平缓,疑是一片平滩,于是将脑袋浮出水面冲着两人低声道:“速速跳船,这小岛的北面可以登岸。” 两人点头谢过七郎后先后跳水而去。七郎用狐尾卷着两条渔船各自驶向一边,相隔足有四箭之遥。片刻的工夫远处那两只毒鸟已经追到了切近,见两艘小船静静地停留在水中,船上装满了腐肉,更是不假思索各自向着小船俯冲而去。七郎眼看此时并无西风急忙暗中做法,霎时间从小岛的方向卷起了一股子劲风径直向着两只毒鸟而去。 那毒鸟虽然对于小船的行踪多少有些怀疑,可始终没有注意水底下的情况。而那岛上的幼雏早已断粮多日,今日它们眼见满船的腐肉唾手可得更加全然顾不得周遭的情形,俯冲了一半冷不丁遇着七郎的这股子劲风霎时间双翅被吹得向后展开。密林中的留仙早已经埋伏多时,眼见这般情状急忙回头示意身旁的两个猎户道:“瞄准了!” 117.第117章 :妇人之仁 那两人之中一个正是张箭,还不待留仙发话他已然将那张大弓扯如满月。这小子的劲力与胆气也着实了得,他自比龙羿虽然无比的狂妄但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至少张箭绝不是一个胆小鲁莽之辈。 留仙对于他的名声多少是知道一些,不过此番事关重大,故而眼看他那一脸自信的表情,不待自己发令便已然张弓搭箭的举动还是不得不拿出七郎临走之时所赐予的威严,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箭虽然有些轻狂,不过对于两位尊者的话总还是不敢不从的。尤其是那一天他不知道七郎的身份在他面前显摆了一番身手,事后他颇是有些追悔,不过倒不是追悔在七郎面前太过张扬反而是觉得没有将自己最强的一面给展示出来。故而适才七郎在百人之中挑选精英之时他第一个出场。 要说当时的情景对于寻常的猎户来说都可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了天空中掩映在薄云后的月光外,只剩下了田姓渔夫等几个一开始点的十来个火把。 可是这张家的射术历经几代的传承当真是与众不同。且不说寻常百步之外视蚊蝇如磨盘,面对飞来的锥子眼睛不眨,他们更是将这门技艺发展到了几乎可以不需要借助光亮。 这一招其实也是当年一位从天心岛学习剑法归来的精英所创出的练法:在一间漆黑无比的房间里点上一支线香,双眼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一点熹微的亮光。待到一定程度以后便需要用佩剑去刺削,最终需要做到可以中分红光而线香不灭。 而张箭的祖父当年就拜在此人门下。 不过和张箭一样,这位老祖对于剑法并没有多少悟性,不过却对于这一练习方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终他经过一系列的改良使得他的射术可以做到百步之外射下那点红光而丝毫不损伤下面的线香。 而传到了张箭这一代,当真是将祖传的绝技发挥到了极致:在漆黑之中——亦或是看一眼后被蒙上双眼——相隔百步摆上十支线香,每支之间相隔三尺,一箭射出可削落十点红光而不损线香分毫。 有这样的神技在手,故而那一天只在七郎面前射落一只大雁颇是令他有些闷闷不乐。 在族里,自从精英从天心岛学艺归来,剑术几乎成了评判一个人是否为习武之人的唯一标准。虽然早在当年的遗迹之城中,人族乃是依靠弓弩之术最终战胜了强大的神农一族,可是如今在族人眼里射箭不过就是用来捕杀猎物的伎俩而已。 张箭尤其痛恨这一点,所以当他听闻堂堂昆仑战神龙羿的拿手绝技乃是射箭之时他简直兴奋到了天上,对于祖传技艺的修炼更加勤苦。一直渴望有一天可以依靠这一手绝活在族里扬名立万。 而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他此时已然变得十分冷静,知道若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贻误了战机那么纵使有着再高的射术最终也只能招来族人的唾弃。所以眼见七郎将大权委托给了这个黑衣——他自然是不知道留仙的身份——而此时黑衣又冲他瞪了眼,于是只能强行将心中的热望给压了下来。 片刻的工夫,只见两只大鸟已然被七郎卷起的劲风给吹得门户大开,张箭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热切,深深喘了口气低声道:“大人,发令吧!” 留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头,点了点头,背过身子微微举起了双手:“放!”说着他竖起两根食指往前一挥。就听“嗖嗖”两声弓弦声响,张箭的那支箭羽如同流星一般率先破空而出,“噗”的一声正中其中一只毒鸟的肚腹。另一只毒鸟刚一愣神,朝向自己飞来的箭羽也已然到了近前,再要躲闪则已毫无可能。 只见两只毒鸟在半悬空痛苦地翻腾了一会儿便急坠而下。 七郎唯恐毒鸟的尸身掉入湖中急忙卷起渔船迎着它们掉落的方向就势接住。原本那毒鸟的身形要大出渔船许多,可这一点对于七郎而言并无困难,转眼间便将那两艘小船增大数倍后稳稳当当地将两只毒鸟的尸身陈放在了上头。 密林中留仙探出身子,冲着湖中的七郎点了点头,七郎冲他微微一笑急忙将两艘渔船承着毒鸟的尸身权且移动到了小岛北岸,又急匆匆地向姐姐的方向游去。 来到阿梓的身旁,将适才的情况略略讲述了一番,阿梓点头道:“看起来须得依次诱杀。只不过我有点担心这两只毒鸟一去不回是否会让岛上其余的毒鸟产生了戒心。” “姐姐忘了么?留仙不是说过,如果是在它们自己的领地上便不会有这层顾虑。况且纵使再有戒心为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幼雏恐怕也容不得它们多想。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吧!” 阿梓点点头,又撤去了两艘渔船上头压制恶臭的封印,驱着两艘渔船向着小岛而去。眼看将近小岛,就听得远处竟然传来一阵阵刺耳的鸣叫,七郎和阿梓抬头一看都是一惊,只见岛上竟然一时间出动了五只雌鸟与一只雄鸟。 “看来那些雏鸟已经忍不起饥饿,”阿梓低声道,“这群大鸟被逼得竟然一齐出动,就是不知小岛之上还有多少。如今剿灭两只,算上前日被留仙所杀的那一对,已然有了十只。” “姐姐可在此处静候,我先驱着这两艘渔船去留仙那里。” “此番不比前次,你可要加倍小心!”阿梓颇是语重心长。 七郎冲姐姐微微一笑又是一头扎进了水里,用狐尾卷起了渔船向着小岛而去。船上的两个渔夫冷不丁脚下的渔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各自站立不稳跌入了水中,阿梓急忙将他俩送到了后边的渔船上,交代了几句便继续静静等候。 且说七郎驱着两艘渔船稳稳地保持着与那群毒鸟的距离。来到了小岛旁只见留仙正站在树梢上焦急地望着远方,急忙传音到他耳边道:“此番共有六只毒鸟,千万不可大意。” 留仙听闻此言反倒微微一笑道:“六只么?甚好,如此看来当真可以一网打尽了!” “难道岛上真的只有十只毒鸟么?”七郎暗想,可还容不得他再问,远处毒鸟的鸣叫声已然传到了耳边。七郎急忙将两艘渔船依旧停靠在了之前的位置。 留仙适才答复七郎在旁人看来就如同自言自语。当时众人虽然听见了声音却并未瞧见毒鸟的影子,不过他们见七郎既然将重任托付给了眼前这位黑衣那么想来他有一些特异的本领也不足为奇。 故而听他说“六只么?甚好……”这一句时,众人,尤其是张箭都显得格外兴奋,急忙问道:“大人,当真可以尽数铲除么!” “嗯!从数量来看应当不假,”留仙回头看了看他们,“只不过此番六只毒鸟一并前来,你们……” 还不待他说完,张箭已然一步向前朗声道:“大人何必多虑,难道我们还怕了它们不成!” 留仙知道张箭恨不得由自己独个儿手刃这六只毒鸟——而若是寻常的弓弩他还真有这个本领——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各自戒备,不得有误!” “遵命!”众人齐声道。 话说那六只毒鸟起先还是并排飞行,可是靠近了小船后便分开了队形:飞在最前头的是雌雄一对,余者则是与它俩保持这一定的距离,仿佛生怕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以及早脱身一般。七郎被这一变故弄得心中暗暗焦急,低语留仙道:“好生狡猾,如此恐怕不能一举击破!” 留仙道:“无妨,如今那群毒鸟既然违背了习性倾巢而出,其因由已是不言自明。待我们先射杀这前头的一对,之后我们再见机行事吧!” 七郎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说话间那对毒鸟已然到了近前,待要俯冲之时七郎照旧卷起一股子西风。密林中的猎户瞅准了时机两箭便要了那两只毒鸟的性命。身后的那四只雌鸟眼看这种情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行止。七郎接着两只毒鸟的尸身后悄悄地向着北面游去。 小船之上那股子逼人的恶臭在毒鸟的黑羽之下更是散发出强烈的气息。那四只毒鸟此刻已经无法顾虑太多,虽然看着还有一丝犹豫,可不一会儿便纷纷扑腾着翅膀追逐过来。 七郎松了口气,急忙掉转了小船的方向带着它们在峭壁下方的水域来回盘旋。不一会儿的工夫,小岛的周围渐渐刮起了西风,七郎心中暗道:“真是苍天有眼,今日该着将这群毒物尽数铲除!” 想着那西风的劲道愈发强劲起来,四只鸨鸟原本自身已经绝粮数日,此刻的气力已经远不如前,疾飞了这许久更是精疲力竭。这会儿被岛旁的西风吹着更是更是全然没有了抗拒之力。密林中的猎户见到这般情景岂肯错失良机,都以热切的目光看着留仙希望可以一展身手。 留仙将自己的那张硬弓扯满,搭上长箭,叫来张箭列在自己身旁,继而回头冲着众人道:“准备!”那十名猎户各自将硬弩拉得如同满月一般。就听留仙喝一声:“发射!” 霎时间十枚箭羽向着四只鸨鸟的肚腹激射而去,虽说那群狡猾的大鸟对于密林的方向多少有了一些戒备,不过又如何可以抵御这十来支流星般的箭羽。就听半空中哀鸣阵阵,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四只盘旋的毒鸟也纷纷坠落了下来。 密林之中霎时间传来了一阵欢呼之声,十名猎户纷纷击掌相庆,以示大功告成。留仙突然托着下巴喃喃道:“啊!不对!看来我多少有些恍惚,恐怕还有两只!” 不过此刻那群猎户的兴奋劲已经到了极致,巴不得再来几只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张箭微微一笑:“两只怕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远方果真传来两声鸣叫,众人及七郎定睛一看只见水面之上驶来六艘渔船,船上的封印已然解除隔着几里地都可以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在渔船的后面紧紧跟随着两只鸩鸟,七郎低语留仙道:“如此可谓大功告成了!” “嗯,适才看来我多少有些记错了,”留仙点点头道,“现在数量来看应当不差,何况在六只渔船的诱惑之下只飞来两只鸩鸟想必岛上已然再无成鸟,余者幼雏不足为惧。” “甚好!”七郎喜道,“如今可如法炮制!” 说着低语阿梓将方略简单诉说了一番,已然有了之前的经验对付这剩余的两头鸩鸟众猎户当真是可谓驾轻就熟。留仙与张箭各自照看一只,其余的猎户分成两队。 就听“嗖嗖嗖”的声响,又是十余枚箭羽齐发终于将这贻害无穷的毒物彻底灭绝。七郎将十具尸身聚拢在一处,姐弟俩喷射青焰焚烧,一个时辰后,毒鸟终于化作了灰烬随风飘散而去。 猎户们下得峭壁来到了北岸,那儿停泊着留仙的那艘小船。十名渔夫也已然潜水到了那里,众人见面互相簇拥庆祝仿佛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适才对于那些渔夫而言依旧颇是凶险。 不一会儿阿梓与七郎变回人形来到北岸与众人见面,唯独不见留仙的踪影。张箭环顾了四周:“为何不见那位黑衣人的踪影。” 七郎瞥了一眼密林,只见留仙一个人默默地躲在树后,便对张箭道:“你等可先行驾船回去与石大人复命,那名蒙面黑衣想必尚有一些私事未完,这里就交由我来处理吧!” 说着回头冲着阿梓低声道:“姐姐,你还是陪着他们一道回去吧,那五毒潭上的幼雏就交由我与留仙去铲除吧,我知道这事可不太适合你去。” 阿梓微微一笑道:“弟弟为何总把姐姐看作寻常的女子呢?不过这诛戮幼雏之事姐姐倒是当真难以下手。难道没有其他的法子么?” 七郎回头看了看那群渔夫与猎户道:“姐姐好心弟弟是知道的。可你若是见过那一日的惨状恐怕也便不会有此妇人之仁了。” “妇人之仁……”阿梓“哼”了一声,“看来在弟弟心里姐姐已然是一个妇道人家了。也罢也罢!你且去吧,姐姐不再过问就是!” 118.第118章 :活的理由 谢亮说罢从方慕神手中接过佩剑——适才准备受印之时已然交予兄弟暂收——疾步向着场中跑去。来到场中谢亮倒是一愣,只见眼前的这个虬髯大汉身子竟比想象中的还要魁梧,比自己更要高出半个脑袋。谢亮跟着岳吟霜,虽然还没有离开过天心岛,但族里的各色人等他也可谓了如指掌,绝不会对一个对手的个头产生任何的恐惧,可是子弃的那双精光大盛的眸子却着实令自己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报上名来!”谢亮稳了稳心神。 “子弃。”虬髯客披风微微鼓起,似乎抱了抱拳。 “子弃?这天底下还有‘子’这个姓氏么?难道就没有一个全名么!”谢亮怒冲冲道。 子弃微微一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走四方以来所用的一直就是这个名号。你只需要知道有一个虬髯客子弃便是我了。” 谢亮原本还想反唇相讥,可是眼见这大汉神态自若,不怒自威,便生生将这股子火气给压了下去:“你要争这开阳辅使么?” “正是。” “你的师父是谁?” “在下没有师承,只是云游四方的时候受过几位仙人的点拨而已,我倒是想要拜他们为师,可都被他们严词拒绝了。所以我并没有一个师承。” “哼!巧嘴滑舌!”谢亮恨恨道,“既然你要争这开阳辅使,那么须得打赢了我再说。来吧!亮兵刃吧!”说罢“唰”的一声谢亮从背后抽出了佩剑。 子弃从披风里伸出手掌,从从容容地解下披风扔在一旁,继而双手一摊:“来吧!” “你!为何不亮兵刃!” “这便是我的兵刃。”子弃说着翻了翻双掌。 “欺人太甚!”谢亮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你既然自己寻死,那就休要怪我手下无情!”说罢谢亮向着子弃疾步奔来。 子弃微微一笑,双手叉在胸前,似乎压根就在观战而并非身处战场一般。眼看谢亮相去自己已然不到十步,突然就见他右臂网上一挥,口中喊一声:“起!”一瞬间,只见一股子旋风在自己身前腾空而起,谢亮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招,一时收不住身子一头便扎进了这旋风之中。 谢亮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如同坠入了一团激流——自己幼年练功之时曾有一次相似的经历,后来幸而被及时赶来的岳吟霜给搭救了出来——瞬间便已动弹不得,握剑的胳膊被风卷得死死贴着另一侧的身子根本无法挥剑。这股子旋风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腾空而上,远远望去便是一道细长的羊角抟风。 神坛之上的众人这一下可是惊得目瞪口呆。七使这些年随着北辰征战四方,这世间的妖魔着实遇见了不少,其中确也不乏善纵恶风之辈。只是今日眼见这一切竟然来自一个人族的大汉,凭他们如何思索都无法明白这其中的由来。 再看那羊角抟风扶摇直上,吹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便不见了踪影。再看谢亮早已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身背后的剑鞘不知道何时飞到了百步开外。 那谢公子平日里极为注重仪容,由于他的相貌着实俊美,故而在族内颇是受人喜爱。可如今当着这许多人竟然一瞬间被人弄成了一个邋里邋遢的醉汉——在他看来自己如今的模样与适才的吴泰文并无二致——心里一时间恼羞成怒。 刚想挥剑再来,他那头效法义父而留起的长发突然垂到了身前,原本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可此时却见谢亮发狂一般的抓起一把头发用剑一挥,当即将辛辛苦苦留了二十年的长发给瞬间削断。 “亮儿!”谢劲松惊道。 谢亮听得父亲的喊声回头看了看神坛,又用眼角瞥了人群一眼,顿时觉得羞愤难当。就见他戟指子弃吼道:“汉子!你使得什么妖法!” 子弃依旧神态自若:“我早就说了,这是得自仙人的传授,可不是什么妖术。怎么?难道在你心里只要不是剑法就一并斥为妖术么?” “仙人?我呸!我看是妖怪吧?”谢亮狠狠啐了一口,“不不不!我看你就是一个什么妖怪变的!” “嘿嘿!竟然口出不逊!”子弃脸上闪过一丝怒容。 “怎么?被我说中了么?好啊!平日里我天天缠着我义父带我出去降妖除魔,他始终说我修为不足。没想到今天上天就将一个妖怪给送到了我的跟前,真是妙极啊妙极!今天把你收拾了,正好让义父瞧上一瞧!” 说着话谢亮如同发狂了一般一个纵身,使出了自己父亲当年与岳吟霜交战的那一招疾风骤雨般的快剑。 那子弃左躲右闪,不过若论身法他当真及不上谢亮来的迅捷。不出五招,就听“嗤”的一声,谢亮的剑尖从自己胸前划过,割出好长一条口子,所幸并未伤及皮肤。子弃往后疾退了十余步这才站定了身子,谢亮冷笑了一声:“运气不错!看看你还能不能躲过这下一招!”说罢挥动宝剑继续猛攻。 子弃嘿嘿一笑:“既然是你苦苦相逼,那就不要怪我下狠手了!” “有本事就使出来!”谢亮双眼都快喷出火来。 只见子弃双掌平摊,掌心向上,瞬间在右掌掌心凝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而在左掌的掌心则是一团翻滚的雷电。谢亮一愣神,可并没有停下步伐。“故弄玄虚!”他心里暗道。 子弃将那团火球猛地往地上一贯,霎时间那火球竟然化作了一片火海,向着四周急速蔓延开去,唯独在子弃身子一步的距离并无烈焰燃烧。谢亮收步不及,一脚踏入了火海。子弃见状将右掌猛一攥拳再向上一挥,只见谢亮脚下的那片火海瞬间如同收拢的红莲,将他整个儿裹挟其中。 “亮儿!”谢劲松哭喊着。神坛上的众人已然感到了一丝惊恐,一旁的围观人此刻鸦雀无声。“大哥,北辰大人,这该……” 按着比武大会的规矩,只要入了场除非决出胜负,否则旁人是无权踏入场中半步。这次比武乃是谢亮亲口应承,故而这时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到了北辰的身上,仿佛只要他说一句话兄弟几人便会立刻冲进去救人。 北辰看了岳吟霜一眼:“吟霜,下去看看。” “遵命!”岳吟霜说罢急急火火下了台阶,谢劲松顾不得向北辰请命也匆匆跟了下去,谢桓吵着也要去,梁墨髯则让他骑在了脖子上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 子弃偷眼瞧见岳吟霜等三人正往场中而来,他倒是并不知道比武大会的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还以为岳吟霜与谢劲松要来助阵。这两人的来头他自然是知道的,此时见了这般情状心里不禁暗暗有些恼火,低低的声音冲着谢亮道:“打不过还要叫帮手么!” 谢亮一回头瞧见了父亲与义父,身后还跟着师父与弟弟,一时间感觉羞愧万分。可他没法重他们发火只得将一腔的愤怒转嫁给了子弃:“我呸!你个无耻的妖孽,本少爷还不屑找帮手来!今天定要你死在我的剑下!”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子弃咬牙愤恨——其实子弃这招火海之术并没有用多少功力,完全是个虚招,用来将谢亮给牵制在其中。可岳吟霜等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故而赶了下来,没想到这却变相加速了谢亮的败亡——只见他虎目圆睁,如同霹雳一般声音道,“接招——炽焰熔金!” 岳吟霜与谢劲松还差三级台阶,冷不丁听到这一声怒吼惊得急忙抬起了头。就看原本谢亮在红莲之中并未有多少损伤,可就在这一声之后,那团红莲之火霎时间变作了橙黄。烈焰如同一条绞索盘绕在谢亮身上,他的衣袍顷刻间灰飞烟灭,头发也被烧成了焦炭。 那团绞索如同一条巨蛇盘旋而上,挨着佩剑之后倏然变成了青蓝之色,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如子弃这招的名称一般,铁剑化作了滴滴金水掉落在了谢亮的脚边。 “妖孽!住手!”谢劲松一声断喝,早已经顾不得什么规矩之说,抽出腰间的佩剑向着子弃猛扑而来。岳吟霜想拦阻却已然迟了一步。 子弃“哼!”了一声,他深恨被人称作妖孽。其实适才那一招他还是留了情面,只是烧毁了谢亮的衣服、头发和手中的佩剑,并没有用火灵之力去灼烧他的身体。 可是听得谢劲松这样一声断喝,他心头的怒火霎时间燃烧了起来:“骂!我让你骂个痛快!” 想着右掌一使劲,谢亮顿时觉得一股子炽热的气息燃遍全身,禁不住痛苦的叫喊起来。子弃瞥了一眼谢劲松,此刻相去自己已经只有三十余步,急忙将左掌中的那团雷电向空中一抛,那团电球迎风而长,不一会儿的工夫直径便有一丈之巨,生生拦在了谢劲松面前。 谢劲松猝不及防收身不及,一头便栽进了这团电球之中。顿时他觉得周身上下麻痹不已,仿佛连一丝一毫握剑的气力都快没有了一般。谢亮眼见父亲有难,已全然顾不得自己身负重伤,衣不蔽体且手无寸铁,伸出双臂趁子弃不备一把卡住了他的喉咙。 子弃并不着慌,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腕向上一提,可不料谢亮右手突然向子弃的后脑一抓,身子往旁边一闪。子弃一愣,右手略略一松劲,谢亮趁势挣脱了左腕,继而将右臂横在了子弃的脖子上,左掌死死扣住了右腕,双腿往子弃的腰间一夹,整个身子紧紧贴在了子弃的后背上。 突然袭来的窒息感让他步履有些踉跄,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谢亮的锁喉。此时,围困谢劲松的雷电也已然减弱了威力,谢劲松眼看便要挣脱而出向自己施以致命一击。 危急中,子弃急中生智,右掌腾起一团烈焰向着后腰一按,谢亮就觉得腰间传来一股子焦臭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啊!”他惨叫了一声,紧缩的胳膊也稍稍卸去了劲道。 子弃趁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狠命一扯,谢亮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与之抗衡,身子被他生生给提了起来。 此刻的子弃已经恼怒到了极点,他一眼就看到了雷电中的谢劲松已然拾起了佩剑就要向自己扑来,而台阶上的岳吟霜也已然将手按在了背后的重剑之上。 “来吧!岳吟霜,有本事你也上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会会你这位名震天下的天枢使么!还有你谢劲松,今天我本来只是想和你的公子切磋切磋。只是你的公子太过不堪一击,可偏偏他却要任这开阳辅使的位子,我子弃可真是看不得这样无耻的勾当!你既然要护着你的孩子,那么就与他一同来领教领教我的手段吧!” 想罢,子弃攥着赤身裸体的谢亮的胳膊,卯足了气力照准那团雷电的方向将他“嗖”地扔了过去。谢劲松原本正准备挥剑而出,见自己的儿子被迎面抛掷了过来急忙收剑伸手去接。岳吟霜见谢亮到了父亲的怀中便将手松开剑柄。 子弃见了“嘿嘿”一笑,突然间左掌一攥拳,只见一瞬间,那个电球紫光大盛,荧荧电光在球体上纵横穿梭,父子俩被困在球心,惊恐地看着周遭的剧变。 岳吟霜此刻也惊得目瞪口呆,浑然不知究竟该如何去施以援救。就听子弃如同适才一样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怒吼:“接招——掣雷撼地!” 就看那穿梭的电光顷刻间向着球心的方向奔涌而去。 谢亮眼见父亲有难,不由分说,急忙将父亲按倒在地,自己往他身上一趴。只是他忘了这血肉之躯又岂能阻断雷电之力。就听“啊!——”的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谢亮浑身焦黑已然晕厥在了父亲的身上,可是谢劲松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子弃乃是一个纯孝的汉子,适才见谢亮将父亲压倒在身下心中就是一阵不忍,这稍稍的迟疑多少减弱了他雷电的攻势。待得他见谢亮已然晕死过去,更是动了恻隐之心。 仰天长叹一声,狠狠地一甩手,就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响彻云霄。待那雷灵之力消散后,围观的人群定睛再一看不由发出一阵惊呼:只见父子俩所倒卧之处竟然空无一物。 119.第119章 :君臣兄弟 “尊者何必诓我,”留仙惨然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留仙此生能够得遇尊者已然没有白活。” “我韩七郎对天立誓,”说着七郎三指向天,“适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此乃伏羲大人的预言我难道又敢随便乱说么?” “伏羲大人?”留仙喃喃道,“他究竟说了什么?” 其实七郎对于伏羲的那两句谶语至今还不甚明了,故而一时也不想念叨给留仙听,故而只说道:“你还记得我和你提及句芒大人的事情么?” 留仙点点头道:“蒙尊者信任,将此事告知,留仙当然铭记在心。” 七郎道:“尊主预言十八年后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等待句芒大人去做。而大人身边需要一些得力的助手,其中就提及了你的名字。” 留仙闻言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缓缓道:“尊者莫要骗我,尊者莫要骗我。留仙何德何能竟然可以辅佐句芒大人!” “茫茫命数杳然难知,又岂是你我可以轻易看清的?”七郎道,“伏羲大人乃盘古神魂所化,智慧冠绝昆仑神族,洞晓天机于指掌之间,他的筹算又有哪一次出错呢?只是许多的事情不可提前说破,否则恐怕便会震荡这命数之链,引起无穷的祸端。总之兄弟不要再对此事产生疑虑。” 留仙听罢脸上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继而对着身后的那棵枯树发出了朗朗的笑声。七郎明白这是一种被知遇感激,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被族人唾弃的妖魔而是堂堂正正昆仑神族的辅佐。笑罢多时留仙向着枯树断喝一声:“好!” 七郎更是被这一声断喝给吃了一惊,就看留仙回转身来之时早已换了一副容貌,微笑着冲七郎一抱拳道: “尊者,承蒙伏羲大人抬爱竟然将我选作句芒大人的辅佐,留仙当真诚惶诚恐。既然皆是天意,留仙又岂会再生厌世的念头。只是部族我还是不去了,那里终究容不得我。倒不如找一个幽僻的场所隐居起来勤练本领倒也逍遥自在。十八年后若是句芒大人当真有请,留仙定然在所不辞!” “也罢!”七郎知道已然不能再劝,便道,“可不论你是否愿意隐居总该先去你高祖的墓前祭扫一番,告诉他你已然了却了他的宿愿也好让他老人家安息。” 留仙点点头道:“尊者所言甚是!倒是留仙的不该了!也罢!说起来我高祖的坟茔原本就十分幽僻,我索性就在那里结庐自守吧!” 七郎点头应允,两人驾起小舟悠悠荡荡向着月光镇而去。离岸边尚有一箭之遥,留仙突然指着岸边道:“尊者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留仙的指尖看去,只见月光镇的水畔黑压压一片站满了人,为首正是石仲坤,阿梓站在一旁,七郎向后看了看,在姐姐的身旁石和正昂首而立。 七郎笑着说:“这必是四姐将兄弟的功劳告知了祭司长大人,大人率领部族前来迎接英雄凯旋吧。” “尊者速速改道!尊者速速改道!”留仙不断地摆着手,“我可不愿见那些人!” 七郎将手掌搭在留仙肩上,霎时间留仙感觉一股暖意传遍全身,当下便不再辩驳。七郎回头冲他低声道:“别人你都可以不见,不过有一人你却不能不见。” 留仙闻言就是一愣,答道:“是祭司长大人么?” 七郎笑着摇了摇头,用眼角扫了扫阿梓冲着留仙道:“你可见到我姐姐身边的那个少年么?” 留仙定睛一看点点头道:“见着了,甚是雄伟,不知这是何人?莫非也是你们灵狐一族的后辈么?” 七郎“呵呵”一笑:“他可比我们灵狐一族的血脉要高贵得多。” 留仙一拍脑袋:“莫非是……” “不错,正是他。”七郎摇了摇折扇,“不过此事还并未传扬出去,待会儿且看我眼色行事,切莫擅自暴露了这少年的身份。” 留仙点头应允。片刻的工夫小船渐渐靠了岸。石仲坤立在岸边抱拳拱手深施一礼道:“英雄凯旋,英雄凯旋!为我族除此心腹大患,我石某人当真是感激不尽。请英雄受我石仲坤一拜!”说着将狮兽杖插在沙地里便要行礼。身后的一班跟随者多是族内年高德劭的老者,另有陈子益与刘子恒率领着一般子弟跟在后头。 眼见石仲坤冲着留仙行礼,那般老人纷纷弃了手杖也要跟随,可子益、子恒的那般弟子至今依旧对留仙耿耿于怀,不肯行礼。于是一瞬间岸边上便只剩他们几个小年轻突兀地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子益、子恒见状也不呵斥,只是恭恭敬敬地拜倒在那里。 原本留仙的小船距离岸边还有十余步的距离,此处早先是个港口,只是被那毒鸟毁弃之后至今尚未修复,故而那小船在沙地上搁浅之后应是需要搭个板子让留仙走下。 可留仙眼见众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石仲坤更是带头跪在最前头,潮水缓缓地从江中荡漾过来,不一会儿便已然将他的膝盖尽数沾湿,惊得留仙赶忙一个纵身从船上跃下,紧跑几步趟着水赶到跟前。 然而他刚要伸手去扶却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将手缩回,“噗通”一声跪倒在水中磕头再三道:“请祭司长大人恕留仙不祥之躯不敢触碰大人贵体。柳留仙何德何能敢受大人与众位前辈、师父、师伯的大礼,折煞留仙了!折煞留仙了!” 说罢又连连磕了几个头,将那水花溅得四散开来。 突然,留仙就觉得身子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托起,急忙一抬头只见是师父刘子恒。再看师父双眼充满了慈爱,仿佛就如同自己的祖父一般,不由鼻子发酸涌出泪来。子恒闻言道:“好孩子,你的事情石大人已经全部知道了。这些年当真苦了你了。” 留仙眼中噙着泪偷眼看了看师父身后,只见石仲坤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七郎偷眼瞧见那群弟子的神情心中便有说不尽的厌恶,赶忙道:“大人,在这里吹风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还不快快设宴款待一番我们凯旋的英雄。” 石仲坤连忙道:“尊者说的极是,石某真是老糊涂了。车马早已经备下,孩子来来来,随我来!” 说罢一把挽起留仙的腕子分开人群向后走去,留仙生怕毒血会要了石仲坤的性命几番想要挣扎,石仲坤知道他的顾虑反倒抓得愈加得紧。别看他已然八十高龄,这功夫可是一点都没有落下,虽说剑法的造诣只是平平,不过石仲坤这腕子上的劲道可着实不弱,故而留仙此刻被他一把抓住就觉得自己的右手全然没有挣脱的力道,回头看了看师父与一旁的七郎,他俩都冲着自己微笑地使着眼色。路过那班弟子身旁的时候,留仙却也忘不了他们脸上那一个个惊愕的表情。 上了马车车夫扬鞭催马,大车向着日光镇而去。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已然来到了石府外头,只见阿梓与七郎已然携着石和立在了门外。留仙搀扶着石仲坤下得车来颇是有些惊讶道:“师父、师伯与那些前辈没来么?” 七郎只是淡淡一笑道:“他们各有要事要忙,便也不再来了。来吧,快请进!”刚说完,只见石和已然推开了府门恭恭敬敬地立在了一旁,石叔仁、石叔义兄弟闻声也急忙赶来,欢欢喜喜将柳留仙及两位尊者迎入了府中,客厅之内酒宴已然摆下。 席间,石和只是在旁作陪,滴酒不沾也一声不吭。因为有了七郎之前的提醒故而他时不时地偷眼去看石和,而石和总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目不斜视。 石仲坤瞧着留仙的举动不自觉地看了看七郎,七郎会意地点了点头石仲坤也便故意不将话题引到石和的身上来。于是一顿饭下来倒是把留仙给憋坏了。好容易结束了宴席,七郎在留仙耳边低语道:“随我到后院来。” 留仙跟着七郎来到后院凉亭,此刻已然过了正午,云层颇厚故而似乎也瞧不出确切的时辰来。凉亭中石仲坤已然恭候多时,阿梓与石和则在一旁相伴。留仙跟着七郎来到近前先向石仲坤深施一礼,石仲坤客套几句后伸手指了指石和道:“我瞧你在席间的神情当是想知道这孩子的事情吧!” 石和此时的神情颇是令人感觉有了几丝威严,听了祖父的话他只是略略侧了侧脑袋看着柳留仙。留仙刚想说话却不禁环顾了一下四周,七郎笑道:“此间并无外人。” 留仙点点头道:“不错。请恕留仙直言,今晨我偶尔听七尊者说起这孩……不!是句芒大人之事。更提及待大人出世之时我留仙将会成为他的辅佐,故而想来先行拜见大人。” 石仲坤看了看石和又看了看阿梓与七郎道:“如今阿和的心智尚未长成,句芒大人的三魂更是被尘封在了他的体内。故而此刻你所要拜见的只是我石某人的孙儿罢了。还是不用如此客气了。说起来孩子啊!” 石仲坤说着上前拍了拍留仙的肩膀:“老夫从第一眼瞧见你的时候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情怀,感觉颇是有些亲切。计算年岁,你做我的孙辈亦不为过,如今你若是愿意倒是可以与阿和做个伴,让他认你做个哥哥,你说可好?” 七郎与阿梓听闻石仲坤此言心里颇是一惊,暗暗钦佩他的气度——这孩子终有一天会变成句芒大人,恢复昆仑神族的本性,可他败在雷兽的手中乃是由于他过分轻敌所致。 伏羲大人将三魂重新灌注在石和的体内其实也是希望句芒的三魂可以在石和成长的过程中消磨掉一些神族固有的傲气,在神性之中更能加入些许淳朴、敦厚的人性,也可为十八年后所要面临的大事做个准备。 这柳留仙乃是谶语中天赐句芒的辅佐,而在句芒三魂尚未觉醒之时,让他先如兄长一般对待留仙也可以让他在今后的君臣之路上少一些居高临下的傲气,毕竟留仙自幼饱受世人唾弃的目光,内心的尊严更是旁人难以触碰更难以企及,若句芒以神族之尊将其驱若奴仆,恐怕终会失去良佐。 石仲坤早已将伏羲的心思揣摩了个透,这一点上连七郎与阿梓也是难以比拟,不过他俩终究悟性非凡,此刻见石仲坤这样的安排便也彻底明了了伏羲大人的一番苦心。 可留仙终究不明就里,竟然惊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朗声道:“在下岂敢造次!” 石仲坤微笑着将留仙扶起,一伸手拉过站在一旁的石和并将他俩的右手握在了一处。留仙起初还有些退缩,生怕自己的毒血会伤及石和,可触手之间竟隐隐感觉从他的掌心传来一股汹涌澎湃却又无比温暖的力量,就如同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全身,虽然轻柔却绵绵不绝。 顷刻间留仙就觉得身子都已经不属于自己,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双眼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少年,而他则依然用那双威严却又透着几分柔和的眼神敲着自己。 石仲坤冲着石和道:“阿和,祖父我适才所说的你可听见?” 就见石和点了点头道:“孩儿明白!” 留仙听到他的声音倒是一愣,因为感觉这声音虽然坚定却十分的稚嫩,可转念一想也便心中了然。 “既然这样还不叫一声义兄!”石仲坤笑了笑道。 只见石和将留仙的右掌交到左手,右手又牵起了他的左掌,适才颇是威严的脸上顷刻间洒满了灿烂的笑容,一股子孩童的天真与淳朴扑面而来,而在留仙看来这竟与那张成人的面庞丝毫没有半分不相容之处。就听石和笑道:“柳大哥!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留仙被这一声悦耳的童声给唤过神来,连声道:“好兄弟,当然可以!” 说罢竟情不自禁地将石和紧紧地拥抱在了怀里,眼角顷刻间滑落两道泪痕。七郎明白留仙等待这样一个拥抱有多么的艰辛,自己虽然是他的知心好友,可终究这尊者的身份成了他俩或者说是留仙无法逾越的鸿沟。 七郎不止一次提出让留仙以“兄弟”或者“哥哥”称呼自己,可留仙最终还是选择了“尊者”这个众人皆用的名号,仿佛自己对于他永远是那样的可敬却不可亲一般。 而对于石和,虽然名义上或者说实际上他便是风神句芒,可如今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心智尚未开化的少年而已,并且在他的身上有一股天生的七郎难以企及的温暖,不知道这是句芒的天性还是这孩子的本真亦或是三魂与宿体相容之后衍化出的一种品格,总而言之就在一瞬间完完全全地征服了留仙的心。 在那一刻留仙已经决定将自己的这条性命彻彻底底交付给眼前的这个孩子,如今他会如同哥哥一样待他,到了今后成为君臣主仆他也会倾尽全力去辅佐。 石和此刻自然还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内涵,可许多年以后当柳留仙豁出性命为句芒挡下穷奇致命一击几乎命丧当场,而他垂泪望着留仙弥留时的眼神之时,他终于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祖父为自己所留下的一笔宝贵财富。 120.第120章 :长角巨蛇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天色也渐渐晚了,留仙颇是有些依依不舍,可终究还是决定离去,将自己要去高祖坟前结庐而居的念头说了一遍,石仲坤点点头道:“好孩子,孝乃人之常情,更何况你与你高祖那特殊的情分。去吧!孩子,若是今后得闲你可以随时来看看老夫,看看你的这个弟弟。” 留仙感激地报了抱拳,临走之时石仲坤为他备下一骏马与一辆牛车,车上堆满了酒肉,知道留仙不会收石仲坤便以祭拜先人为由最终让他不再推辞,不过骏马他始终不愿收留,只是翻身上了牛背冲着众人一抱拳,渐渐便被暮色笼罩了全身。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阔别已久的地方,依旧那么荒凉。借着朦胧的月色可以看见空旷草地尽头一个山坡之下隆着一个坟冢,突兀而又孤单地在那里鼓着。留仙缓缓驱着牛车来到坟前,在坟头先是立起了两个火把,继而背过身子打开车上酒坛的泥封满满斟上三碗酒。 “柳公季川之墓,”留仙念着墓碑上的六个字,心里无限的感慨,“高祖,你的心愿留仙已然替你达成了,这三碗酒是孩儿敬你的!” 说罢从牛车上取下酒碗就要往坟前放。突然他就是一愣,就看在坟前的一角孤单地插着一朵白花,残云散尽星月同辉,就见那花花瓣盛开,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娇艳欲滴,隐隐有一股子暗香扑鼻而来。 留仙低头凝视着白花,觉得是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品种,可不知道为何总感觉上头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暗道:“莫非这里有人来过么?是高祖的故人么?” 可是不一会儿他便将这个可能性给完全否定,毕竟高祖的同龄人基本都已经入土为安。 “那又会是谁呢?”留仙想着俯下身子伸手抚摸着花茎,发觉这花并非是他人供奉在坟前,而是根植在土壤之中,心中更是觉得诧异,“看它的模样绝非普通的凡品,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思前想后始终不得要领,其时已经将近子时,四周黑魆魆的,夜风吹过留仙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急忙又点起两个火把插在坟前。供上三碗酒后他自己也喝了几碗,身子稍稍有了一些暖意。 “高祖啊!记得当年你去世之前再三嘱咐仙儿要将你的尸骨埋在此地,并且嘱咐若是有一天我当真了却了你的心愿便来这里陪伴你几年。”留仙说着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凝视着那六个字的墓碑,“说实话,就是要陪你老人家十年二十年孩儿都没有二话,只是……” 说着留仙转头向着四野望了望继续道:“只是孩儿始终不明白你老人家为何要选择这块荒芜的地方。难道这里对你老人家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说着他举起火把在坟冢的周遭闲逛了一会儿,所到之处无非荒草,并无什么特别。无意中瞥见坟冢的一边的野草似乎被什么东西碾压过,歪歪斜斜倒了一大片。由于来到此处之时天色已晚故而最一开始留仙并未察觉。此刻便将酒袋之中灌满美酒一边喝上几口一边沿着那道被碾压出来的小径走去。 走了几步发觉地势渐渐变高,原来是一个缓坡。留仙这才想起高祖的坟冢是靠在一个山坡下头,记得山坡之上只有一片密密层层的树林并无其他,而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到林子里去过。 山坡并不高,留仙健步而上只用了一顿饭的工夫便已然站在了坡顶。举着火把照了照,眼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密林,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可担心手中的火把会将林子引燃,“咕咚咕咚”又喝了几口酒突然间觉得无比的困乏,回想着这些天的经历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道:“歇歇吧,是该好好歇歇了!” 说着便信步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之上他虽然多少会在脑海里思索究竟是何物碾压出的这条小径,不过不一会儿他的脑袋已然有些昏沉。回到坟冢前又燃起几团篝火围坐一个圈,自己则靠着高祖隆起的坟包枕着胳膊沉沉睡去,梦里依稀还能闻到那朵白花幽雅的暗香,似乎经历了一旁火焰的炙烤变得更加沁人心脾。 一觉醒来不觉已是日上三竿。留仙双手在脸上狠命地搓了几下,刚睁开的睡意朦胧的眼睛正巧与耀目的日光照了个对眼,一时间急忙又将眼睛闭上,只觉得黑暗中一块光斑始终挥之不去。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四野看了看,篝火与火把早已熄灭,坟前的那朵白花却已经不见了踪影。留仙颇是觉得有些诧异,仔细回想了昨晚的情形,确认了那白花的位置,可是不论如何却再也找寻不见,并且那里的泥土并无丝毫被人挖掘、践踏过的痕迹,上边的绿草依旧茵茵,仿佛从来就没有过那朵白花一般。 留仙此刻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沉,索性不再去想。看到那头健硕的公牛正在一旁悠闲地吃草嘴角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站起身子来到牛车旁,口中喃喃道:“先该给自己搭个屋子。” 回头看了看山坡上那片密密层层的树林心中暗道:“也罢,今天就让我去林中一探究竟!”想罢便带上佩剑向山坡上走去。 这一去便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留仙压根没有想到这林子竟得如此幽深,并且其中的景致似乎各处都是一样,并未有何显著的区别。 他兴起而走故而身上也没有携带干粮,终于一股子饿火直烧上心头,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原路返回。可既然他压根没有料到这林子的幽深,便也没有想到需要沿路留下记号,故而当他决意回程之时可傻了眼: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相似,相似到几乎就地转个圈都不会觉得周遭的环境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此地的树木高而密,树冠虬结相连虽然比不得百兽林那般暗无天日可终究阻隔了大部分的日光,所以想要用日头来辨别方向更是侈谈。 留仙这回可真是傻了眼,凭着印象又走了好一会儿,肚子咕咕直叫,步履已经开始踉跄,往怀里摸了摸还有一小包干肉乃是出发前随手取了的,想到还有很多路要走一咬牙还是决定暂且忍耐。 可又走了不到几步,猛然间一股子眩晕自腹中直冲脑门,双脚因为饥饿的颤抖而变得僵直,“噗通”一下倒在了一棵树下,暗道:“也罢!还是先吃点东西,否则恐怕连路也走不动了。” 想着便掏出干肉,才啃了一口猛然间就听得身旁隐隐传来了脚步声,随着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来者为数不少。 “莫非是野狼么?” 留仙心里暗道,话音刚落果然就听幽暗处传来了阵阵低低的嚎叫声,猛然间从侧后方闪过一道黑影,留仙下意识地举手格挡,手中的那块不小的干肉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夺走。还不待他发怒,周遭黑压压聚拢来了十来只野狼,眼中闪烁着绿色的寒光恶狠狠得盯着颓然坐在树下的留仙。 若是平时莫说十来只恶狼,就是猛虎他也无惧,可如今他已然饿得举步维艰,刚到嘴边的肉食才吃了一口便被夺走,饥火更是熊熊燃烧。留仙“哼”了一声,咬牙用颤抖的手拔出佩剑双手紧握。 一头恶狼见状咆哮一声向他扑来,留仙只觉得胳膊如同灌了铅一般只能无奈的将剑锋护在胸前,眼看狼爪将至稍稍一侧身躲过这袭脑的一击继而奋力一挥剑,就听那恶狼只哀鸣了一声便轰然倒在自己的身旁气绝而亡。 看着创口中汩汩流出的黑血留仙已然明白,之前在演武场中被师兄弟砍伤,鲜血飞溅之时定是自己的佩剑之上也沾染了少许,如今这把佩剑早已成了见血封喉的杀器。 想到此处留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着群狼略显惊恐的眼神从从容容地挥剑剜下狼腿上的一块精肉向着狼群抛掷而去。那狼群的本性若是同伴阵亡定然先分而食之,不过碍于留仙的气势不敢向前,此刻见到这块带血的鲜肉焉有不顾之理。顷刻间剩余的恶狼开始了哄抢。 可它们哪里明白这块鲜肉早已沾上了佩剑上的剧毒,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又放倒了七八头。剩余的几只恶狼骤然间变得无比惊恐,而此刻那块被留仙吞进肚里的干肉多多少少发挥了一些作用,又或者是饥饿到了极致反倒没有了饿感,他挣扎着站起了身子,似乎也不再颤抖了。 就看他挥着宝剑缓步向着那头夺走他干肉的恶狼走去,那狼见状再也不敢逗留,翻身向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留仙拾起干肉回头一瞥,剩余的几只恶狼也早已仓惶隐没在幽暗之中。 “孽畜!”留仙恨恨地骂了一句,又再次颓然跪倒在地,右手持剑插在土里呼呼地喘着粗气。环顾了周遭七八具狼尸不由得松了口气暗道,“这次应当不至于饿死吧!” 想罢费力地站起身子,将落叶枯枝聚拢在了一堆从怀里掏出火石升起了一团篝火。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林子里已然渐渐黑了下来。留仙先将那块干肉在火上烤了烤,一股子香气再次勾起了他无尽的饥饿,狼吞虎咽一番腹中终于有了一些底气,靠在适才的那棵树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熊熊的篝火不自觉的发愣。 不一会儿一股子倦意袭遍全身,强睁了几下眼皮依旧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得将那柄剧毒的佩剑牢牢握在右手,脑袋一歪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觉得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起先以为是在梦里,可猛然醒转后定了定神,却发觉那声音仿佛就在自己的周遭。可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有任何的异常,不禁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的错觉么?” 正想着无意间一瞧前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就感觉一股子寒意从脊梁骨直冲脑门——适才那七八具狼尸横七竖八地倒在篝火旁,可就在这瞌睡的工夫地上竟然只剩下了一堆森森白骨,从骨骼的数量来看与死尸完全相符。 留仙下意识地一回头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那头最先死在自己身旁的恶狼也只剩了一堆骨头,狼头依旧冲着自己的方向,长着那张大嘴看着格外可怖。留仙好容易才咽下一口唾沫,只觉得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这种感觉纵使是面对毒鸟的时刻也不曾有过,忽而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有些诧异自己这微妙的变化。 他扶着树站起身子,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持着利剑,不一会儿火光之中就觉得似乎有光影在晃动。 “究竟是何方妖孽,速速现身,”留仙壮了壮胆剑尖点指朗声道,“否则休要怪我柳留仙手下无情!” 话音刚落,就听枯叶丛中传来一阵声响,继而“哗”的一声随着纷飞的落叶一条花斑巨蛇昂然挺立在篝火之后。留仙见是巨蛇心中的恐惧稍稍有所渐缓,终究在他看来巨蛇的本领无非是毒功,而他有毒血护体自然是毫无畏惧。 可就在他刚要继续问话之际突然又是一愣,就看那巨蛇身后树丛中投射的倒影之上似乎有着一根巨大的长角,稍稍侧了侧身子向后看去,果然就看到那巨蛇的后背上生着一角,长约有三尺。 留仙喃喃道:“这是何种妖蛇,背后竟生长角,当真是前所未见。” 想罢急忙向后一闪,跳出五步之外,挥剑摆了一个架势等它来攻。岂料那巨蛇向前扑了不远竟轰然向着篝火的方向倒了下去,下落之时更是将身子侧过,让那长角向着火焰燃烧的地方落去。 这一下着实让留仙没有想到,起先还以为是什么诡计,可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丝毫不见它再有什么举动,只是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而身子则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火堆之中渐渐散发出一股子恶臭,那长角的颜色也开始渐渐发黑。 121.第121章 :白衣佳人 留仙将利刃护在身前,小步向其靠近。挨近身前再一看只见火堆之中的并非是什么长角,而是一根三尺来长的棘刺。巨蛇见留仙靠近,勉强支起身子,双眼中更是透出无尽的哀求之色。留仙终于放下了防备也不顾这巨蛇是否懂得人言便问道:“你是要我帮你把背后的棘刺拔出来么?” 巨蛇点了点头,急忙用尽气力一转身将棘刺从火堆中竖起。 留仙来到近前定睛一看,只见那棘刺靠近皮肉的地方密密麻麻布满了细细的倒钩,而适才被火炙烤的部分则只剩下了一块块凸起的炭包,这才明白它的用意,是希望在自己帮助它的时候不会扎破掌心。 于是颇是友善地冲它点了点头,再仔细看了看创口,并非宿创,看血痂的凝结恐怕也不过半天的光景,留仙冲着巨蛇一抱拳道: “这位……蛇……蛇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你这伤虽说不重,可是要将这棘刺取出也并非易事。需要你忍着点疼痛不知你可愿意?” 巨蛇勉强地点了点头。 留仙接着道:“这棘刺之上布满了倒钩,倘若硬拔必定连筋带肉,痛苦万分。可如果我用利刃割开你创口的皮肉,虽然会有一时的痛楚,但至少不会牵连太多,不过眼下却另有一个难处,我的这把佩剑之上沾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恐怕若是为你医治反倒会要了你的性命……” 巨蛇摇了摇头,双眼只顾看着留仙可不一会儿便再次轰然倒在枯叶丛中,留仙再看时它口中已然多出了一截枯木,于是会意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可要忍着点疼!” 说罢举起剑尖挑开创口的血痂,就听“噗”的一声一道黑血直喷而起。 留仙一个措手不及,身上沾了一大摊黑血,腥臭无比。再看那巨蛇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口中依旧死死咬住那段枯木。留仙点点头道:“忍着点。” 说罢将火把插在一旁,先行剔去棘刺外边的倒刺,接着割开创口,将腐肉尽数挖出,巨蛇不断发出呻吟之声,突然就听“咔嚓”一声脆响,留仙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那巨蛇竟然将枯木生生咬碎,强行定了定神道:“差不多了,再忍着点,我把这棘刺给拔出来!” 说罢双手猛地一抽,随着巨蛇一声长吟,留仙握着棘刺瘫倒一旁。 缓了一会儿,只见巨蛇的创口处依旧不断有黑血涌出,留仙心里暗想:“这条巨蛇看身形也有了些修为,怎会中毒?这棘刺看着颇似百兽林中巨豨的背刺,那背刺虽然有毒,可纵使扎在人族的身上也有足够的挽救余地,又怎么会伤得了它呢?也罢,还是先帮它把毒血吸出来吧!” 想罢挨近创口,将黑血尽数吸出,直到涌出些红血来才长舒一口气道:“好了!你体内的余毒我已然清理干净。以你的修为应当可以很快痊愈,快些回去吧!” 余毒祛尽后,巨蛇多少恢复了些气力,挣扎着直起身子在留仙身边来回盘绕,不一会儿便将他围在了当中。留仙脊背一阵阵发凉,握紧了利刃道:“你要干什么?难道要吃了你的救命恩人么!” 巨蛇闻言便停下身子,亲昵地将脑袋在留仙的脸上蹭了几下便迤逦而去。留仙又一次瘫倒在树旁,颇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说也奇怪,适才还让自己痛苦不堪的饥饿感如今竟然烟消云散了一般,虽说适才吃了那剩余的干肉可总觉得依照平日自己的饭量断然没有那么轻易饱腹,原地走了几步活动了一番筋骨却发觉全身上下充满了劲道,一时间颇是不明就里。可如今却也无法多想什么了。 “既然饿感已除剩下的任务便是早一些离开这片让人迷失的深林吧!” 留仙对自己说道,他举着火把四下又张望了一番,依然理不出丝毫头绪。无意中瞥见那条巨蛇适才离开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隐隐约约的痕迹,联想起自己那晚发现这片林子也是因为一道疑似的蛇迹,并且似乎这两条痕迹还颇有几分相似。留仙心想: “难道这是天意么?如今我也实在找不到方向,倒不如先跟着这巨蛇去看看。我救了它的性命,它适才对我的神态似乎也并无加害之意,也罢!说走就走!” 刚迈了几步无意间瞥见一旁的狼骨,不由念头一动,挥剑斫下几根狼爪别在腰间充当护身兵刃,这才收起佩剑沿着蛇迹阔步走去。 这一番他当真留了一个心眼,每走一段路都会在树上用狼爪刻下一个记号。而有了这蛇迹的指引,没多久他当真走出了密林。望着自己的草庐留仙心中的石头这才算落地。 他回头又看了看林子,高声又将那条巨蛇给感谢了一番。之后他每天都会去林中探路,而有了自己之前留下的记号,没几天他便将这林子的路线摸得十分熟稔。林中颇有些獐狍野兔,每天总能猎获一些,果腹自是无虞,只是终究不是什么美味,加上美酒也日渐殆尽心中颇是有些闷闷不乐。 大约孤独的人都很好酒,留仙尤其如此,自幼所受无尽的冷眼与悲苦无处向人诉说便只有喝酒来解闷。偏生他又是天生的海量,自从得到了高祖的传授之后不但抗毒的本领大大增加这酒量也是与日俱增。 堪堪熬到第十五天头上,终于喝得只剩最后一坛酒了。傍晚时分留仙杀了一只野鸡供在高祖墓前,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饮酒,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喝了个底朝天。此刻酒痒难耐,就觉得全身上下如同千万只小虫在毛孔中蠕动一般,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抽出佩剑在高祖墓前操练了起来。 以天赋而论,在陈子益与刘子恒的一班弟子中留仙乃是翘楚中的翘楚,只不过平日里因为毒血的原因始终怀着自卑的情绪,故而与师兄弟过招时总是有所保留。 刘子恒明白弟子的苦衷一直也不当面道破,私下里却偷偷给他传授。子恒的剑法颇是讲究劲力,若论迅捷稍逊于陈子益,可却因此变得更为实用。留仙既然得到了师父的真传,外加他自己的天赋这剑法在人族之中其实早已是顶尖行列。 今日借着酒痒,借着酒劲,借着多少年淤积在心中的悲苦,竟然将平日里他一直无法领悟的要领一一参破。每破一道玄关他心中便多了一份喜悦,每多出一份喜悦就更加激起他参悟的热情。 这趟剑法使将下来只见四野剑气纵横,仿佛天上的浓云都为了避让它的锋芒而渐渐消散开去。一个时辰后,留仙的汗水早已将衣袍浸透,全身上下更是有着说不出的舒畅,最后一个收招过后,留仙剑尖指天发出一阵震耳的狂啸,足足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继而四野里一片寂静,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风声与虫鸣。 留仙嘿嘿一笑,收起佩剑擦了擦汗水仰面躺在了草丛里,脑袋挨着高祖的墓碑嘴里念叨着:“真不知道那天心岛的八使是何等的角色,今生若是有机缘一定要好好领教领教!” 说着一股子困意袭上心头,没一会儿的工夫他便酣然入睡。 一觉醒来发现早已是分不清时辰,黑云漫天,四野更是黢黑一片。留仙揉了揉眼睛,抄起搁在坟前常备的火把从怀中掏出火石刚要打火,无意间就见不远处似乎隐隐有一丝灯火。留仙就是一愣,起先以为是磷火,可仔细辨认了一番却发觉确是灯火无疑,并且从方位来看正是自己草庐的方向。 留仙莫名地摸了摸脑袋暗想:“难道是我出门过于匆忙竟然忘了熄灭灯火么?” 可转念又一想自己平日里并没有掌灯的习惯,无非是在家门口挂着一个油灯,进屋洗漱已毕后便熄灯入睡。 正想着,一股子凉风吹来,留仙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心知这里头定然有诡异,急忙将佩剑隐在身后蹑足潜踪地向着草庐而去。草庐很小,卧房之中一个草榻,前头放上一个圆桌就算是全部的陈设了。 来到窗外,那窗户也没有什么遮拦,平日里若是遇到大风则草草用个木板作为抵御,这些天气候倒也适宜,故而屋内的景象确是一览无遗。 留仙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向屋里看去不由得被眼前所见给惊呆了:只见那张简陋的圆桌旁坐着一位白衣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般垂在两颊,侧脸对着窗户看不清真容,可仅仅是一个侧影已经让留仙心神荡漾,禁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待到发觉暴露了行踪想要捂嘴却已经晚了。 可只见屋里的女子并不抬头,只顾用纤纤玉指轻轻地梳理着一侧的秀发,等了一会儿便用夜莺般动听的声音道:“柳公子为何躲在窗外,还不快快进来。” “呃……”留仙当即被说的束手无策,愣了好半天才又一次“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女子“噗哧”一笑道:“柳公子先是一声‘呃’又是这一声‘啊’,到底是进来呢?还是需要小女子出门相迎呢?” 此言一出留仙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道:“岂敢劳烦姑娘,留仙这就进来!” 说起来柳留仙并非是个好色之徒,只不过终究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岁。孤独的过去使得他如今对于感情的渴求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想见的地步,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故而当石仲坤提出让石和认他做哥哥时,那种充溢心中的温暖足可融化在他心中凝结了多年的孤独的坚冰。而如今在自己的家中坐着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子——刘子恒自然是告诫过他美色当前不可轻信,因为多半可能是妖灵所化。 不过留仙对于与他面对面的人物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禀赋,就是可以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感情的真伪,故而他与七郎才那样心心相映,故而他才相信石仲坤让石和做他的弟弟乃是出于真心,眼前的这个女子仅仅看着她那温婉贤淑的举止,甜美动人的声音,留仙已经彻底相信至少她对自己没有半分恶意。于是答应之后赶忙兴冲冲地向着大门而去。 来到屋里刚想坐下,却想起自家压根就没有第二张椅子。原本按着他的随性连这姑娘如今所坐的那张都不会制作,不过后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量最终还是砍了些木料做了这把极其粗糙的椅子。 他的木工手艺也着实并不高明,才坐了几天这椅子便开始咯吱咯吱作响,于是就被他扔在墙脚不再使用。没想到今天却被这位美丽的姑娘给坐了,当即感觉自己简直怠慢到了极点,可再悔恨眼下也找不到第二把椅子,更加窘迫的是自己更加没了位置,一时间直愣愣地站在了姑娘的眼前,臊红了脸低头不语。 姑娘看出了他的心思却先并没有理这茬儿,开口道:“柳公子在自家屋里也是宝剑出鞘么?莫非将小女子当作妖精么?” 留仙这才发觉自己适才一直将出鞘的佩剑反握后隐在肘内,慌得一松手,“当啷”一声佩剑掉在了脚下,继而一个劲地摆手道:“不不不……在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姑娘不要误会。”可说完这句后发觉自己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的字眼,一张脸窘得越发红润。 姑娘微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快请坐。” 留仙“啊!”了一声来到桌旁,双手撑着桌面假装四下寻找椅子,姑娘道:“倒是我的不是,将公子唯一的一把椅子给占据了。”说着就要起身。 留仙急忙伸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姿势连声道:“不不不,姑娘但坐无妨,但坐无妨!”回头看了看一旁的草榻道,“若是姑娘不嫌在下放肆可否容我坐在榻上?” 姑娘笑了笑道:“此乃公子的家,小女子未得通报便擅自闯入已是不该,如今更劳公子得赐佳座,已是诚惶诚恐,如何再敢挑公子的不是。公子但坐无妨。” 122.第122章 :真耶幻耶 留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连连称谢,继而才在草榻上坐下,不过始终有些局促不安。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留仙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道:“姑娘来此便是我留仙的贵客,但不知姑娘可用了晚膳?” 他说出这句话后已经有了几分后悔,如今他家里的口粮只剩下挂在屋外的一串肉干,原本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林中打些野味,更兼最后一坛酒已然在高祖坟前干尽,况且招待一个姑娘家用酒并不合适,可是他的这间草庐除了酒之外更无其他,唯有墙脚的水桶里还剩半桶清水,那也是前日从河边打来的。 而且最为要命的是草庐中更无一件茶具或是酒具,唯有的三个酒碗一直在高祖坟前搁着,家里只有自己随身的那个酒袋。 姑娘似乎明白他的难处笑着道:“公子不必客气,小女子来此之前早已用罢了晚膳。” “这便好!这便好!”留仙嘴角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庆幸的笑容,又将这三个字低声念叨了几遍。 说罢又缓缓坐回了榻上,此刻他的心神已然平静了许多,见这姑娘温婉贤淑并无半点冷傲的感觉,便渐渐怯生生地抬起头偷眼观瞧,只见灯火映照之下一张秀美绝伦的面容冲着自己嫣然一笑,留仙就觉得一时间呼吸变得急促,全身的骨骼都要融化了一般。 就这样痴痴的看着,那姑娘也静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听得远方传来几声野鸡的鸣叫,姑娘微笑道:“公子,今日时候不早,小女子也该告辞了,明日当会再来。”说罢也不待留仙有任何言语的挽留,化作一道白练向着屋外而去,只留下留仙依旧痴痴地坐在床头发愣。 愣了好一会儿留仙这才回过神来,信步来到屋外发觉此刻东方已然有些发白,不过云层似乎还是那样浓密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留仙又回头看了看圆桌与挨在一旁的椅子,空空如也,不由得开始怀疑适才所见皆是幻象。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恼怒,恨这幻象更加怨恨造成这般幻象的妖灵——他曾听师父说起过世上确实有一些妖灵善使幻术来操控人族的意识,虽然这些妖灵的修为并不见得有多高也并不见得有多少恶意,只是自己的感情被这样无端的操弄任谁都会觉得不可饶恕。 此刻留仙便把这股子无端的怒火发泄到它们的身上。可是那些妖灵只存在于师父的故事里他可从来不曾亲眼见过,于是这最后一丝发泄的渠道也被生生堵死,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在屋外来回踱了好久,不知不觉天光开始发亮,留仙一脸颓丧漫无目的地向着野外走去,眼看不知不觉就要走到高祖的坟冢,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子抵触,说什么也不愿意过去,急忙调转方向朝着另外一边而去。 正失魂落魄间,突然听得身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兄弟别来无恙啊!” 留仙猛一回头就见不远处七郎正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仿佛找见救星一样的留仙急忙匆匆向着七郎奔去,来到近前一把抓住七郎的双手道:“哥哥可来了,想死小弟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称呼反倒是把七郎给吃了一惊,因为早在第一次两人彻夜长谈之时自己就再三要求两人以兄弟相称,可留仙无论如何都不愿依从,始终以尊者相称,两人之间无形之中始终隔着一道障壁,七郎虽是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自从那天与留仙作别之后这十多天里他始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方面是因为近期连遭恶战多少需要一些休整,二来也禁不住开始思索伏羲大人所说的那几句谶语。 阿梓照例隔一段时间会去看望石和并将消息带回来,七郎因为始终捉摸不透伏羲的心思这些天多少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阿梓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的颓废心里也暗暗有些焦急,劝他去外头走走可七郎总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推脱。 后来阿梓灵机一动让他去看看留仙的近况,因为计算时日恐怕石仲坤所馈赠的酒肉也该吃尽了,肉食或可自己猎取但美酒却万万难以躬行为之,你既然将留仙看作弟弟一般那就去给他送些美酒,你们兄弟俩也好痛痛快快喝上一杯。 终于七郎被姐姐的这番话给说动了这才重振精神来到了这块荒芜的地界。 他老远就看到留仙缓步走向坟冢,正要召唤却发现他突然间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身子更是调转了方向心里更是觉得有些诧异。在后面跟了好一会儿发觉自己的兄弟颇是有些落寞这才出声召唤。 冷不丁留仙一反常态地冲着自己跑来,还以“哥哥”称呼自己,七郎心中就是一喜,再看他的脸上充满了喜悦可依旧掩饰不了适才的那种落寞,这模样就和那天拥抱石和时一样,当下心中就有了计较。 七郎微笑地看着这位与自己心心相映的兄弟道:“好兄弟,哥哥也着实想你。这些天可还好么?” 留仙不愿在七郎面前露出痕迹——昨晚的事情说起来也并不光彩——于是急忙道:“自然安好,每日里去后头的林子里打打猎,果腹已然无虞,不过总觉得嘴里淡得慌。” 七郎哈哈大笑道:“我早知道你定然是酒痒难耐故而一大早便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唉!也真是,石大人太吝啬了些,这些酒哪里够你享用呢!” 他说话时不时用眼睛观察留仙的表情,在听到七郎误以为自己的失魂落魄乃是因为没有美酒所致时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而这自然是逃不过七郎的眼睛,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留仙听得七郎暗暗埋怨石仲坤急忙摆手道:“这哪里可以说是石大人吝啬,都是小弟一人闲居无聊贪杯所致。恐怕石大人便是慷慨百倍也经不住小弟的肚子。” 七郎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在这里站着作什么。这些天我也是一直在想着兄弟,临来前阿梓提醒让我给你带些美酒,你看看,到底是女子心思细腻,否则我当真是要白跑这一趟了。”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携手揽腕向着草庐而去。 七郎起先也曾留意了那个屋子,不过只是在远处的匆匆一瞥,如今当真来到了近前不由倒是感觉无比的讶异,暗想:“这草庐比之梦鸿的那一间还要简陋许多啊!” 想着看了看身旁的留仙故作一副惊讶中带点不屑的神情道:“兄弟这件草庐倒也真是简约得紧。” 留仙听出了七郎的口风并不生气,也不答话径直来到屋前打开大门靠在一边伸手道:“哥哥,请!” 七郎明白留仙的性子也不多说,口中默默念了几句咒先行到了屋里在圆桌旁坐下,留仙见状便回身带上屋门。可就在他刚一转身之际整个人不由得惊呆了:只见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身处在一间宽阔的大厅之内,周遭的陈设瞧着与石仲坤家颇有几分相似,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早已摆下一壶香茶,茶香四溢丝毫不逊陈年佳酿。 留仙虽说好酒,不过对于香茶却也喜爱,眼前的一切他知晓乃是七郎所赠,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感激。急忙在对面坐下冲着七郎一抱拳道:“哥哥为何如此?” 七郎也不说话,只是在两个盏中倒上香茶,一盏送到留仙面前并举起自己跟前的那份,示意留仙先品佳饮,留仙笑着依从。 “你我虽非骨肉至亲,不过却是一见如故,”七郎道,“前阵子我便说你我可以兄弟相称,你却始终唤我尊者。” 留仙放下茶盏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时觉得有些语塞,索性抿着嘴颇是尴尬的笑了笑。七郎道:“那天我瞧你认石和做兄弟,颇是动了感情,说起来我心中也着实为你高兴。没想到你今天竟然也肯以兄弟相称,我七郎没有别的本事,可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这做哥哥的送你一间寒舍总还是应该的。” 留仙抬头看了看屋子,颇是有些激动道:“寒舍么……哥哥竟然管这房子为寒舍。恐怕连石大人所住的也不过如此吧!原本我只是想要在此结个草庐好好陪伴高祖些年头,等待石和大人真正变成句芒的那一刻。所以只需有片瓦遮身我柳留仙就已经倍感知足了,如今哥哥的馈赠可真是让我承受不起啊!” 七郎端起茶盏,用盖子拨了拨盏中的茶叶微笑道:“兄弟既然这样说到也有几分道理,原本我还真的没有想过要送你这么大的屋子,只不过既然兄弟有了家室那我这做哥哥的又岂能亏待了我的这位好弟妹呢!” 他说话之时留仙刚把一口茶水含在嘴中,听闻此言手一抖,整个茶盏当即打翻在了桌上,茶水撒了一地,而他自己也被将要下咽的那口茶给呛得咳嗽连连。七郎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已然忍耐不住,可脸上始终保持着镇定,递过一个帕子道:“兄弟莫要激动,快擦擦嘴吧!”留仙接过帕子低着脑袋,脑子里乱哄哄的。 从昨晚开始他始终在两种假想中挣扎,平心而论他决不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幻象。可思前想后却发现无论如何解释这一切都朝着那个方向在推移。自从那姑娘走了以后他在桌旁找了许久,渴望会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可最后却一无所获。而今天见到了七郎,一别十多天,听他的口气这些日子始终都窝在月光镇的家中,那自然是不会知道昨晚的事情。 可他也深知七郎的脾气,并非是一个轻易说笑之人,若是兄弟之间的玩笑也必定有个依凭,于是他的想法突然间又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转弯,仿佛一瞬间看到了希望一般:“莫非大哥已然在屋子里找到了那个姑娘的什么线索故而才会说出那样调侃的话语。” 想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份喜悦。七郎照例装着喝茶却在偷偷瞧着他一丝一毫的变化,看到最后心中早已如同明镜一般。不过他始终沉默不语等待着留仙的发问。留仙挣扎了好一会儿,见七郎始终不发一语终究忍耐不住,放下帕子笑嘻嘻地说:“哥哥适才说什么?” 七郎“噗”的一乐,暗道:“好小子反倒来套我的话。”便将适才的问话又重复了一番。 留仙道:“不瞒哥哥,这正是小弟一直困惑不解之事。原本正愁无人可以询问,如今正好哥哥在此不如向你讨教一二。” “兄弟但说无妨。”七郎将茶盏撂下,微笑地看着他。 留仙便支支吾吾地将昨晚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原本依着他的性子断然不会说的这般详细,可一者他实在想再见见这位姑娘,虽然说那姑娘临走前提及今晚会再来,可既然生了一个疑心便始终觉得这是一个杳然的约定。再者若这姑娘真的是妖灵幻化,那么说的详细一些也可以让七郎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七郎一边品茶一边听说,始终不住地点头,暗道:“原来如此,看来与我所料的并不差。” 末了就听留仙道:“哥哥,这就是昨晚的情况了。那姑娘言及今晚会再来,可是我始终觉得此事十分蹊跷所以一直没有言及。可刚才哥哥为何会提及我有弟妹呢?难道是哥哥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么?快和小弟说说!” 七郎见他那焦急的神情也便不再卖关子,放下茶盏道:“兄弟你要知道哥哥我乃是九尾灵狐,别的本事没多少,这探寻其他生灵气息的本领恐怕也是无人可以比拟的。” 留仙闻言眼睛都要放出光来,喜道:“这么说来昨晚却有个姑娘来过么?她不是妖灵所作的幻象么?” “不错,断然不是幻象,”七郎点点头,“今早我看到你的时候见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担心你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后来我与你一路走来便已然发觉了一股颇是奇异的气息,来到这里变得格外浓烈。” “如此说来那个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呢?”留仙此刻已然急不可耐。 “那位姑娘,”七郎托着下巴一脸认真的样子道,“必然不是人族。” 123.第123章 :故人难忆 “不是人族……”留仙皱了皱眉,“莫非她是妖精么?” “哈?妖精?兄弟这措辞可还真是委婉,”七郎笑了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很早就听说你们人族里将那些不是你们同族的视作妖精,如此说来哥哥我也是一个妖精呢!” “啊不不不!”留仙一个劲的摆手,“留仙不是这个意思,留仙是说妖精又如何呢,对对对!妖精又如何呢!” 七郎见他被自己那一句话弄的实在有些发窘,也不再去逗他,站起身带着沉思的模样:“那姑娘的气息我似乎在哪里遇到过,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却是想不起来。不过兄弟莫要担心,这气息之中透着一股子安宁与祥和,这姑娘虽非人族可定然是这世间最为仁厚的仙灵所化。她的来历我并不清楚,可是我相信她定然不会加害于你,或许她与你有着某种宿命的因缘故而才会主动前来找你吧!” 留仙听七郎说罢心里终究有些打鼓。一来他自己是人族,总是希望那位姑娘也是。可从昨晚的种种迹象他已然发觉这一点上是绝无可能,所以便放弃了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的渴望那并不是一场幻象,哪怕那真的是一个什么友善的妖灵所化。 就如同七郎与阿梓一样,那么对他来说也可以多了一个绝佳的好友——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一身的毒血,所以也从来没有渴望过与那姑娘有任何男女之情,不过终究是青春勃发的年岁那一阵阵的波澜却在心里泛着涟漪久久的不能平静。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好几口茶留仙这才缓缓道:“哥哥,今晚你可否在这里陪着小弟?” 七郎压根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一个要求,哈哈大笑道:“我的好兄弟,哥哥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花前月下还容得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留仙道:“小弟只是心中惴惴不安。” “有何不安?”七郎白了他一眼,带着戏谑的口吻道,“说来我听听。” “小弟……小弟只是担心……”留仙见七郎的口气一时间感觉自己没了底气,支支吾吾的说道,“担心……那并不是一个……友善的……妖……啊不不不!仙灵……对!仙灵!” “哈!仙灵!”七郎强忍住脸上的笑容,“兄弟多虑了,难道你还信不过哥哥的感觉么?何况以你如今的本领普通的妖灵又能奈你何?连我对你的毒血都忌惮三分呢。” 说着七郎偷眼看了看窗外,见其时已近正午便对留仙道:“兄弟,哥哥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办,这里便先行告辞了。在这屋子的后头有一个库房,里头的美酒足够你畅饮个一年半载。”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颇是精致盒子搁在桌上道,“若是今晚那位姑娘前来,用酒招待总不是个好主意,这盒子里便是此刻你我品饮的香茶,到时候可以用来招待她。” 留仙知道留不住七郎只得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留仙就谢过哥哥的好意了!只是……” 七郎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当即会意,也不再逗趣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金色的毫毛一并搁在了茶盒旁道:“这根毫毛你收着,倘若今晚果真遇险便可捏着它呼唤我的名字,哥哥纵使与你相隔万里也会飞来救援。不过你切不可乱用……” 原本七郎想说那样对于自己的功力会有着极大的损耗,不过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嗯”了一声继续道:“好了,哥哥也该告辞了,过些时日若是得闲我会再来,希望届时我真的可以瞧见我的好弟妹哟。” 说罢也不待留仙答话冲着他颇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便化作一道白练消失不见,屋内又只留下留仙一人在那里痴痴地发愣。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发觉并不是梦,看了看桌上的两个茶盏还在那里搁着,留仙叹了口气道:“且静观其变吧!” 说着收拾了茶具,无意间瞧见了那根金色的毫毛,便攥在手里把玩了一番,暗道:“多谢兄长!”说罢便将它贴身带好。 收拾停当便信步来到屋外,想起七郎言及所赠的美酒急忙向着屋后跑去,果然见到后院有一个库房状的房子,倒是不大,心里嘀咕一句:“这里的酒足够我喝一年半载么?” 推开门一看更是觉得有几分失望,只见那房中整整齐齐地列者九个坛子,与普通的酒坛大小无异。失望归失望,可是瞧见了酒坛自然将他的酒瘾给勾了起来,暗想七郎定然不是一个信口胡说之人,他既然说给我留下的佳酿足够一年半载之饮那自然不会有误,于是来到一个酒坛前就想先痛饮几碗解解馋。 可没想到弯腰伸手托在坛底刚一使劲,就觉得那坛子仿佛牢牢地扎根在地面上一般,自己压根就没有料到这一茬,所幸以他平日端酒坛的力道只是举手,故而这一下并未闪到腰,可也着实吓了一跳。 从怀中掏出火石点起蜡烛再仔细看了看,那酒坛并无蹊跷,可是又加了三成劲道依旧是蜻蜓摇石柱一般。按下第一坛又将其余的八坛依次试验发觉全无二致,心里更是多了几重疑惑。 缓步先走出了库房,见已然过了午时,想到今夜或许那位白衣姑娘还会再来,此刻倒也不宜贪杯。于是便先行掩上库房的大门继而去到高祖的墓前将他昨日里操演的剑法又从头至尾演练了一番,这一趟下来所有的玄关已然畅行无阻,加之今晨品饮了七郎所赠的香茶似乎更是增进了几分的功力,待得收招之时再看则方圆百余步之内的荒草如同刀削斧剁一般被齐齐的削去了一截。 留仙见了心里暗暗得意,料想如今的剑法在人族之中恐怕已经是没有了敌手,将来若是得有机缘一定要去天心岛会一会八使。想着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贴身的衣物也只是沾上了些许汗水,留仙不自觉的一笑,回过身子准备向高祖的坟冢辞行, 岂料刚一转身禁不住“啊!”地一声大叫,手中的佩剑当即插进了泥土。只见在高祖的坟冢前昨天的那位姑娘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留仙霎时间将适才志得意满的劲头给抛诸九霄云外,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沉沉的使不上劲,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抱拳道:“姑娘几时来的?” 那姑娘“噗哧”一笑,缓缓向着留仙的方向走来,可那身形仿佛不用双足沾地一般肩头并无一丝的晃动。留仙虽然觉得怪异可一想到七郎所说一来她并无恶意,二来她极有可能是得道的仙灵故而也便没有了戒心。 只见那姑娘相去自己已经不足十步,到了跟前姑娘微笑道:“我来了好一会儿了,见公子练剑练得正投入故而便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忍打扰。” 留仙暗想适才练剑之时自己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方圆百余步之内的动静都瞧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丝毫没有这姑娘在附近的印象,可此刻也不便说破,便也躬身一抱拳道:“原来如此,倒是留仙太过专注练剑,竟然没有瞧见姑娘,不知我适才的剑锋可有伤到姑娘么?” 姑娘笑着摇了摇头,留仙道:“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去我屋中叙话吧!”说着便收起佩剑向着大宅走去。 来到门前那姑娘笑道:“一日不见竟然盖起了如此的屋宇。” 留仙支支吾吾道:“多亏了一位好友的相助。” “竟有这样的好友居然会相赠一套房舍么?”姑娘微笑道,“今后若是有缘倒要拜见拜见。” 留仙因为尚不知道这姑娘的身份故而并不敢将七郎的事情相告,只是含糊地说道:“那是一定,那是一定的!” 来到客厅,分宾主落座,留仙急忙沏上一壶香茶,将杯盏放到姑娘的面前道:“姑娘原说今夜前来,我计算时辰觉得尚早,故而就在外头练剑,不料你倒提前来了,仓促间我还来不及准备一桌餐食招待姑娘,当真惭愧万分。” 姑娘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不不!这又怎能责怪姑娘你呢!”留仙急得连连摆手,“唉!请恕我不太会说话,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姑娘见他急得满脸通红,急着挖空心思找词解释,心中颇是觉得有几分感动,笑着道:“柳公子快快坐下吧。原本我是想按照约定晚上再来,只是心中始终牵挂着公子,所以便早了些时辰,公子可莫要责怪。” 留仙听闻此言仿佛突然间在浑沌与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束光芒一般,可偏偏这道光芒确实那样的耀眼使得自己竟然不敢去直视。姑娘此言分明已经向自己表明了心意,可在他心中却始终有一个疑惑,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将这些天,这十多天,甚至最后将这些年的事情全部想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一丝头绪,霎时间仿佛又一团更加浓厚的黑雾将这道光芒给彻底掩盖了一般,他坐在那里托着茶盏止不住的发呆,眼睛不时看看左边又不时瞧瞧右边,偶尔口中会发出“不对不对!”“不是不是!”的话语,把那姑娘看得反倒是一头雾水。 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那姑娘道:“公子究竟在为何事而烦恼呢,可否说来让我听听?” 留仙“啊!”了一声并没回答,姑娘笑道:“莫非公子在疑心我的来历么?” “姑娘!”留仙当即放下茶盏起身离座,冲着姑娘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我柳留仙绝非一个轻薄浪子也并非一个榆木脑袋。今日姑娘对我言说这样的话留仙岂会听不出话中之意。可是留仙思前想后,这些年并未与任何女子结下过什么因缘,姑娘是否……是否……” “是否什么?”姑娘似乎分明理解他的意思却又不说破,偏要留仙自己说明一般。 留仙万般无奈,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道:“是否认错了人!” 姑娘先是一愣继而捂着嘴嗤嗤地笑了好一会儿,留仙看着她秀美绝伦的面容顷刻间不由得痴了。终于那姑娘止住了笑声收起了笑容,一时间留仙就觉得她换了一个人一般,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比的庄重。只见那姑娘也站起身子冲着留仙飘飘下拜道:“恩公,请受本姑娘一拜,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留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会说这样一句,眼见她就要拜倒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可双手触碰到姑娘的玉腕当即缩了回来,最后还是妥妥当当地受了一拜。留仙不解道:“姑娘真是让我越发糊涂了。你所谓的救命之恩又是从何说起呢?” 姑娘笑道:“公子看看这个应该就会记得了。”说着伸右手解开腰间的丝绦,留仙见状简直已然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看那姑娘右掌轻轻在左肩拂过,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肤,道:“公子认得这个么?” 留仙侧着身子目不斜视道:“姑娘!这恐怕妥吧!” 姑娘笑道:“公子乃是正人君子,本姑娘又岂会不知。我也不是轻浮之人,只是公子既然疑心我的来历我自然要向你表明真相,公子若是并无邪念又何必不敢直视呢?” 留仙被她这样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侧着身子抱了抱拳道:“既如此那留仙得罪了!” 说罢怯生生地转过身子,只见在姑娘雪白的后背靠近心脏的地方有着一个圆形的疤痕。无论是谁看到这种景象都会心生一股子不忍,仿佛世间最为美丽的景致被突兀地毁去了一角。 留仙对于这姑娘原本就心生爱怜何况又有那姑娘倾吐衷心在先,自己心中对她的爱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今见着这道疮疤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的后背隐隐有些作痛,就如同这道伤痕并未痊愈依旧在自己的后背上滴血一般。 “姑娘这伤……”他的嗓子眼有些发堵,好一会儿才从嘴角挤出几个字,“究竟是何人所为?” 124.第124章 :少女心事 “公子……”那姑娘听了留仙的话似乎有些黯然神伤,微微垂着眼皮,低低的声音道:“公子先莫问是何人所为,看到这个难道你还记不起我是谁么?” 留仙长长地“啊!”了一声,一时间脑海中又闪过无数的往事,却终究是一筹莫展。姑娘见他困惑的神情颇感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披上了衣襟重又整整了衣服。 他见到她的神情心里似乎如同刀绞一般,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百个嘴巴,因为这姑娘如此言说定然是自己曾经与她有着一些过往,可为何自己竟然全无半点印象。而这时他的感觉颇有一种自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浪荡子的悔恨,不由得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僵立在那里小声将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痛斥。 姑娘整罢衣裳再次来到留仙的跟前,微微一欠身道:“公子记不得却也怪不得你。” 稍稍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看留仙的眼神突然又一次拜倒在地,留仙此刻已经全然懵了,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行止,索性自己也“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姑娘的面前“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可是待要说话却语塞不能言。 姑娘原本庄重的神情被他这样一搅合禁不住笑出了声道:“公子何故行此大礼?” 留仙急道:“在下混账无比,实在记不起究竟在何时见过姑娘,故而向姑娘赔罪!” “公子不必如此,”姑娘笑道,“适才小女子向公子行礼乃是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只是可惜公子却没能记起。而我此番乃是为了家父,并谨代家母感谢公子为我们报了这血海深仇!” 说罢深深地将头磕在地上再也没有抬起。一瞬间,留仙的脑子里如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嘴里突然念念有词,只将两个字不断的重复:“霜姑?霜姑?” 只见那白衣女子缓缓直起身子,眼角已然含着泪花,喃喃道:“公子终于想起来了么?” 留仙闻听此言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姑娘,他没有见过霜姑,唯一的那一面之缘也是在五毒潭中瞧见了霜姑的本相。不过那条巨蛇的模样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毕竟他还从来没有瞧见过灵蛇的模样。 而那一天他在林中迷路,后来遇见了那条受伤的巨蛇,因为那巨蛇受了伤,鲜血将原本的身子染的失去了本色,加上天色昏暗留仙一时间并没有瞧得真切,只是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那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并未在他心中停留多久。如今眼前这姑娘定然便是那霜姑的女儿,若是这样那前后的一切也便说得通了。 留仙急忙将姑娘扶起请到座上,又恭恭敬敬地倒了一盏香茶送到她面前道:“姑娘原来是霜姑的女儿,想来你应该是听说过令堂与我高祖曾有一段宿缘。” 姑娘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此番前来原本是奉了母命,可没想到又被公子搭救,挽回了一条性命,想来我与公子之间却也有着一段因缘。” 留仙脸上微微一红,低头道:“姑娘可否将前因后果说与我听听?” 姑娘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香茶便将往事娓娓道来—— 灵蛇一族诞生的时间已然无从考证,不过大约计算起来应当实在诸神劫的中期。与寻常的爬虫一族不同的是灵蛇一族天生便具有极强的灵力,并且心地极其善良,除了维持日常生计所必需的捕猎之外绝不会滥杀无辜。最终这一族群便成了蛇群中的翘楚,而慢慢地也脱离了原有的族群开始隐居的生活。 在诸神劫的末期,霜姑的家族无意中找寻到了一个十分幽僻的所在,灵力充盈水脉丰沛,于是便举家迁徙到了那里。没过多久,凤凰受飞禽所托诛杀毒鸟,最终惹动烛龙出面将仅存的十余只毒鸟封印在了如今五毒潭的所在。 而那里恰恰便是霜姑一家隐居的所在,不过那个时候五毒潭可并非如今的模样,连它的领域也较如今要大出许多。 在毒鸟没有被封印之前她们一家多少对于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名多少有所耳闻,可侥幸的是从来没有与之会面,故而虽然传言如何的可怕终究没有一个切实的形象。 加上又有着烛龙的封印,所以起先对于它们并不为意——虽说在烛龙封印之前的片刻迟缓使得那群毒鸟已然几乎灭绝了岛上的生灵,不过那些毒液对于霜姑一家而言还不算太过致命。 而且十分凑巧的是,正是由于生灵绝迹导致日后的毒虫滋生,她们一家反倒在捕猎方面没了太多的顾忌,毕竟这些皆是天地间极其阴毒的爬虫,于是霜姑他们在五毒潭则是居住得更加泰然。 可到了后来烛龙封印的力道渐渐衰弱,那毒鸟的功力也渐渐开始了恢复。而由于诸神劫末期那一场天地震荡的浩劫使得霜姑一家所幽居的地方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最终原本的平地渐渐沉入了江河,只留下了中间的一块区域孤零零地矗立在水面上,那便是如今五毒潭的模样。 霜姑家族中的老人有的经受不起那次浩劫的震荡纷纷离世,而有些则是选择离开隐居的地方。可因为这片地方乃是霜姑与丈夫共同发现,故而对于他们而言这片土地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所以最终固执地选择留下,不久以后他们唯一的女儿便诞生在了这里。 在毒鸟的封印尚未彻底消失之前,一家三口在岛上到还过得有滋有味。可待到毒鸟破印而出之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起先他们一家三口还可以抵抗得住毒性尚未完全复原的毒鸟,可随着它们毒性的回归渐渐霜姑三口开始变得力不从心。 最终在一场恶战之中为了保护妻女,霜姑的丈夫被十余只毒鸟的千枚毒羽给彻底埋葬在了五毒潭中。霜姑自己也在保护女儿逃亡的过程中身负重伤,可她依旧凭借着顽强的意志逃出了五毒潭。 女儿无法接受父亲惨死的现实一时间变得有些疯癫,万般无奈之下霜姑只能选择暂且封印了女儿的神智,将她安置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安顿完了女儿之后她自己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身上的重伤发作昏死在了一片林子里,不是别处正是留仙那天迷路的地方。而也正是在那一天她被路过的留仙高祖柳季川所搭救。 说罢这些过往两人相视沉默了好久,留仙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原来还有这些过往,我只是知道令堂与高祖相识后的一些事情,在这以前却从来没有听高祖说起。” 姑娘闻言却依旧低垂着眼皮默不作声,气氛一时间颇是有些尴尬,留仙笑了笑冲着姑娘一抱拳道:“留仙真是一个粗莽的匹夫,直到现在竟然还没有请教姑娘的贵姓芳名。” “哈,贵姓芳名么?”那姑娘“噗哧”一乐道,“是啊!我该怎么告诉你呢?其实我们灵蛇一族并不如你们人族那般有文字和语言,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族群之间便无法交谈,我们自有自己的一套方式。所以原本我们并不需要姓名这些繁冗的事物。不过既然与你们人族有了往来便必然需要遵守你们人族的规矩。” 留仙笑了笑道:“姑娘说的是,我有一位异族的大哥也曾说过与你一样的话。” 姑娘笑道:“你所说的莫非便是那位灵狐公子韩七郎么?” “原来姑娘知道他!”留仙显得颇是有些惊讶。 “你与他之于我们母女有着无比的厚恩,我们又岂会不知呢。”说着姑娘环顾了一下屋子,“在我来的时候你曾说起赠送这套屋宇的朋友想必也是他吧?” “嗯,的确如此!”留仙听了也不隐瞒笑着点了点头。 “我娘自称叫伍秋霜,其实也是情急之下所取的名字。”姑娘捋着自己胸前垂下的秀发似乎在喃喃自语,“爬虫之中有一种毒蛇据闻被你们唤作‘五步蛇’,谓其的毒性会在五步之内要人性命,于是当时我娘就以‘伍’为姓。” “五步蛇么?哈哈原来这个‘伍’是这个意思,”留仙笑道,“没想到你们灵蛇一族的毒性也颇是猛烈呢!” “颇是猛烈么?”姑娘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的神情,“公子此言还真是欠缺些见识,那五步蛇的毒性与我们相比那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我们灵蛇一族自来心存仁厚,故而我们的毒液虽说剧毒无比,若是用得得当却也拥有起死回生祛除百病的神效。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那毒鸟与传说中击败昆仑战神龙羿的相柳的毒性在我族之上,不过它们的毒液除了屠戮生灵之外却再也没有半分用处。” “是是!姑娘说的是!”留仙被她这样微微的一个讥讽说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自己再一个失言伤了灵蛇一族的自尊心,于是只能点头迎奉道,“如此说来灵蛇一族当真是天地间的仁兽。” “多谢公子夸奖,”姑娘知道留仙是为了讨自己欢心才这般言说,不过她听着心里却着实美滋滋的,举起桌上的茶杯端在身前道,“小女子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留仙微微一笑,两人一饮而尽。 姑娘赞道:“这香茶的口感倒颇是奇特,不知由何处得来。” “听我大哥说此茶乃是天心岛岛主——剑灵北辰大人所赠,”留仙说着端起茶盒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据说乃是以岛上的奇花异草所凝炼而成。” “原来如此,”姑娘点了点头,“我与母亲久闻这茶的名头却一直无缘得见,不料今日倒是沾了公子的光。” 听姑娘提及霜姑似乎触动了留仙的心事,急忙道:“不知令堂今在何处?若是得便可以邀来共饮。” “难得公子一片心意,”姑娘喝了口茶微笑道,“只是家母此刻倒是颇有些不便,不过公子之心小女子定然会转达,日后若是得闲我一定会邀请她与我一道前来向公子叨扰几杯茶水。” “留仙恭候令堂与姑娘大驾!” 姑娘见到他那庄重的神情心里一阵好笑可却又有一丝温暖,如同春风一般拂过心头,微微一欠身算是还礼继而接着道:“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不觉发现离题好远。适才说到哪儿了?”她托着下巴微微一沉吟,“哦对!说起我母亲以‘伍’为姓的因由。而与你高祖相遇的那天正是深秋时分,林子里遍地都是凝霜,于是家母便信口以‘秋霜’当作了名字。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霜姑’。” “霜姑……唉……”留仙笑着叹了口气,“如今想来我称呼令堂为霜姑当真是欠妥,且不论你们那千万年的修为,纵使以我们人族的辈分而论,她与我高祖结识,若是算作平辈我恐怕该称呼她一声……高祖母,而你则是我的曾祖母了!” “柳公子好不正经!”姑娘闻言脸一红,嗔道,“什么高祖母、曾祖母的!没想到你这人说话也这么轻浮。” 留仙闻言一吐舌头,脑海中突然间想起了那天阿梓恼怒的场景霎时间也便明白了这姑娘嗔怒的因由,急忙双手撑着桌面脑袋“砰砰砰”地磕了几下桌沿道:“在下无知,还望姑娘恕罪!” 那姑娘原本并不是生气,与留仙猜测的一样,终究她自己乃是处子之身,被无端提及“曾祖母”这般的字眼多少觉得有些发窘,故而涨红了脸娇嗔了留仙几句,却不料他竟然当了真。 不过这姑娘自然是不会明白留仙想起阿梓之事,只是觉得自己这一次稍稍有些过火,见留仙这几下磕得太过认真,把个前额给磕出了一道红红的印子,心里更是越发的不忍,一时间更加涨红了脸手足无措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要劝劝他,急忙道:“公子不必这样,我和你说笑呢!” 好说歹说这才让留仙稍稍定下了心来。 “没想到你那么实诚,”姑娘带着愧疚的神情道,“我一句戏言竟让你当了真。” 留仙原本就是个实诚的性子,那天阿梓动怒后在去往五毒潭的路上私下便将因由向七郎询问了一番,这里就将那事原原本本和姑娘说了一遍。 姑娘笑道:“你这人实诚得却也有些过头。我和阿梓虽非人族,可终究是女儿之身,女儿家的这些心事岂是可以随便对外人言说的。” 125.第125章 :慈母血泪 留仙发觉自己横竖都会失语得罪人,一想到阿梓那不怒自威的神情背脊不禁感到一阵凉意,姑娘看出了他的心思急忙安慰了几句这才让留仙稍稍宽了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依旧回到了姑娘的名姓之上,姑娘道:“按照你们人族的规矩应当跟随父姓,可是家父未曾有姓便先我们母女而去。故而我自然只能跟从母姓,临来前家母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名唤‘怜月’。” 留仙此刻回头看了看窗外,不觉已然暮霭沉沉,不过今夜注定是没有月色的,更是没有星光,天空被片片黑云如同幕布一般给遮掩起来,便借题发挥起来:“我道是今夜天空何以没有月色,原来却在这斗室之中与我对面而坐。” 怜月听了脸上娇羞无限,软语道:“没想到柳公子也有这般的巧嘴,我还道你当真只是个拙嘴笨腮武夫而已呢。” “怜月姑娘何必损我!”留仙脸一红颇是有些发窘。 怜月听了也不置辩,只是笑着道:“若是公子不弃可以唤我‘月儿’。” “好!好!”留仙听了欢喜无比,“月儿!月儿!这才……”——他原本脱口而出就想说“这才像个姑娘的名字。”可是这一回他终究在最后关头将这句更是欠妥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才什么?”怜月这次倒是没有想明白,便颇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才……啊!”留仙脑子反应的还算快,“我的意思是,这才说起来更加顺口,更加……更加……” “更加什么?”怜月见留仙说到后来臊红了脸,心知他或许要说些缠绵的情话,此刻灯下对坐,少女的情怀使得她颇是想把这些颇是肉麻的话语给听个够,于是见到留仙还在那里嗫嚅便又催问了一句,“柳公子,到底更加什么呀?” “啊!”留仙挠了挠头,好容易才从嘴边挤出几个字——他借着这会儿的工夫已然想了一套说辞——“我是说,更加顺口,更加亲热。不然叫你怜月姑娘总是有些生分。就像我大哥,在和他一同诛杀毒鸟的时候他便要我唤他‘大哥’,不过我总是叫他‘尊者’。 “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我终于还是用大哥来称呼他,他高兴的就送了我一所房子。所以……所以我想叫你月儿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他说到最后竟不自觉的在那里笑了起来,颇是一番得意忘形的姿态,仿佛对自己的这套“圆谎”之词极为满意。 怜月对这预期之中的缠绵情话多少有一丝失望,不过却被留仙质朴的情怀所感动,当即将那微乎其微的失望之感抛诸脑后。而她此刻见对面的留仙一副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神态心中更是不由得泛起一种母姓的慈爱,于是便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爱怜。 过了一会儿,留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欠身施礼致歉道:“留仙失态,望怜月……啊不!月儿姑娘恕罪。” 怜月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留仙继续道:“月儿,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当面。” “公子请问。” “但不知姑娘那天何以会在深山遇险呢?究竟是如何的妖物可以伤到你呢?” 怜月闻言并不答话,以手支颐仿佛陷入了沉思,留仙见她那庄重的神情也不便打扰,于是去一旁取来两个烛台点上蜡搁在桌上,顷刻间怜月的面容在灯火的辉映之下放射出无比灿烂的容光,留仙瞧着只觉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此时他突然觉得还是让月儿不要开口的好,就这样继续让他静静地看着,看一夜也不会觉得倦怠。 好一会儿,怜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着留仙的神情心里涌起一阵的羞涩与温暖,托起茶盏抿了一口香茶缓缓道:“公子问我是如何受的伤,其实此事前因后果说来还颇是有些话长,可若要简短三言两语也能说完。不知公子想听哪一个?” “只要能一直这样看着你、听你说话,哪怕三天三夜留仙也毫无怨言。” 留仙这一回终于把这缠绵的情话给说出了一句,直惹得怜月脸上浮起一阵娇羞的红晕继而点了点头道:“也罢!那就听我慢慢道来!” 留仙忽而见怜月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与哀伤,可此时他也不便多问,只是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 “家母与你高祖季川公相处的一段日子自然不必我多说。那个时候我独自一个在家母安顿的地方养伤,大概一个月后家母突然出现,并且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那个时候我十分诧异,因为家母当时乃是被毒鸟的利喙刺中了后背,更是伤及了内丹,情况十分危急,更加为了保护我设置了一个隐蔽的灵力屏障而损耗了不小的元气,按理这样的伤势须得几年的静养方可痊愈。 “母亲看出了我的疑虑便对我说他遇到了一个奇特的青年人,是他将残留在自己体内的毒素给尽数吸出。我们灵蛇一族心地仁厚,原本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一个人族贸然涉险,可那时家母已经伤得没有了一丝气力。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则是你高祖季川公那令人诧异的体质。 “之后的一个月由于没有了毒素加上你高祖的精心照料,家母很快便治愈了自己的伤势——这疗伤的本领恐怕天地间也无有可出我族之右的了——之后因为心里始终记挂着我便悄悄溜了回来看我……” 说到此处怜月突然沉默了起来,眼睛盯着茶盏中映照的烛光出了神。留仙起先并不敢插嘴,可见等了约有一刻始终不见她再作声只得怯生生地道:“月儿……月儿……” 怜月“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笑容道:“说来我可要向你赔罪了。”说罢神情更是变得无比哀伤。 留仙惊道:“月儿何出此言呢!” 怜月的脸上的神情从哀伤又变得有些悔恨,眼角似乎隐隐有了一点泪光,留仙的心里噔噔直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急得话语中几乎有了哭腔:“月儿……你……你倒是说话呀!” “公子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怜月强稳了稳心神,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当然!当然!”留仙急忙应承道,“不论什么事我都依你!” “公子何必应允的如此之快呢!”怜月说罢一个劲地摇头。 “姑娘究竟要我答应什么?” “我只希望……”怜月说着抬起头凝视着留仙的双眼,“公子听了我之后的话可以原谅我的罪过。” “罪过!”留仙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可终究还是强行稳住了心神,咬着牙颇是痛苦地道:“月儿你为何要这样说!” “因为你的高祖季川公之所以会一生孤苦……”怜月泪眼朦胧地看着留仙,似乎也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最后那个留仙或许已然猜到而又不敢甚至不愿相信的答案说了出来,“这罪魁祸首……便是我啊!” 留仙听闻此言霎时间身子如同被雷电穿透一般,止不住地颤抖,呆呆地在桌前站了许久,缓了半晌口中不断重复着几个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听“砰”的一声,他双手猛地撑在了桌上,通红的眼眸中早已浸满了泪水,不一会儿他将头缓缓底下,就听“滴答”一声泪水落在了茶盏中,激起了阵阵涟漪。屋里的气氛越发显得凝重。 不一会儿留仙听得阵阵的抽泣之声,抬起头只见怜月早已哭成了泪人。他缓缓走到她的身旁,怯生生地伸出了右臂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怜月身子猛地一颤也慢慢将头抬起,一时间两对悲泣的眼光交织在了一起。 约莫僵持了一盏茶的工夫怜月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痛苦,纵身将脸颊投入了留仙的胸膛放声痛哭起来。留仙轻柔地抚摸着怜月背后的秀发,不时轻拍她的后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仿佛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一般:闻着怜月身上幽雅的香气,抱着她温软的身子,梨花带雨,姑娘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刻交付在了自己的怀里。 终于,怜月缓缓止住了哭声,拭去眼角的泪痕,可依旧将脑袋斜靠在留仙的胸口,嘴里喃喃道:“公子,你真的会原谅我么?” 留仙适才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一切,自己的怨恨与不解在怜月的悲戚里已然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此刻被她再次问起纵使心中真的再有怨恨也已然消弭了许多。他低头看了看怜月灿若星辰的双眸,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道:“当然,可是你能告诉我实情么?” 怜月点点头,缓缓从留仙怀里支起身子,突然感觉颇是乏力,全身软绵绵的。留仙也有所察觉,可偏生客厅中的椅子皆是圆凳并无可以倚靠之处,于是便道:“不如我们去内堂叙话。” 留仙此刻倒并未存有任何非分的念头,只是希望可以让怜月更加舒服一些,不料姑娘却多少有些警觉,听闻此言似乎被留仙无意中触及了自己心中的底限一般,双眼骤然精光大盛,颇是含着几分怒气。留仙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点不知所措,眼中泛起一丝惊恐。 怜月猛然惊觉,自知误会了留仙,暗自懊悔了一番,可是她终究有着一股子执拗的脾气,对于自己决定的事情总是不愿立刻反悔纵使是错在自己。于是低低的声音道:“公子好意怜月心领,还是仍旧呆在此处吧!” 留仙“嗯嗯”了几声,心里感觉对于眼前的这位姑娘越发的琢磨不透。此刻他的双臂已然拢着姑娘的身子,怜月低垂着脑袋,适才的一番依偎无意间将自己头上的发簪给带落,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洒了下来,将她的面颊给隐在了当中,留仙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撩拨开那柔软的青丝,一边继续聆听那甜美的声音: “那天母亲回来后向我说起了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当她说起你的高祖之时我突然感觉她的眼中都会放出一种别样的光芒,这种情状我好生熟悉,就如同孩提之时母亲看着父亲的神情一样。而母亲对于你的高祖始终带着一份感激与崇敬之情。而那时家父新丧未久,我与家父父女情深,见到家母竟然似乎对一个才相处一月的人族动了感情,我的心中顷刻间涌起了一股无以名状的嫉妒与愤怒。 “因为在我们灵蛇一族有一个不成文的族规,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那便是‘从一而终’。当然这里头也有变通,若是夫妻一方有人先丧,那么另一个若是需要改嫁或是再娶则必须等待与自己的亡人相伴相等的年份才可。” “相伴相等的年份么?”留仙喃喃道,“如此说来,若是霜姑真的要与我高祖结为连理,那么需要再等待几千年之久,我等凡人又岂会有这样的寿数。可怜我的高祖直到临死都没能忘记你的母亲。” “我知道,我都知道!”怜月含泪点了点头,“可是当时我就是忍不过这口气,恨自己的母亲更恨你的高祖。于是当时不知是什么可怕的念头盘踞了我的脑袋竟让我说出了一句狠话。” “狠话?”留仙将这最后两个字意味深长地念叨了一遍,颇是感觉有些不可思地看着眼前的怜月。 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狠话。我当时就气冲冲地对母亲说,既然这个男人可以吸出你身上的毒液,我看他定然是一个天生具有抗毒天赋的体质。若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没准还可以达到无惧毒鸟的境界,那样不就可以为家父报仇了么! “家母当时听了我的话以后想必是心如刀割一般,我后来才明白你的高祖在我母亲心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可能这便是他俩的一种宿缘,家母一直将你高祖当作恩人一样崇敬着,在她心中原本是丝毫没有任何俗世那般肮脏的念头。而她也一直爱着我的父亲,故而当她发现那份崇敬渐渐因为相处的时日增长而变成了****后便急忙离开了他。 “当然,我在说出那番恶语之时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你也明白家母当时该有多么痛苦。” “我们人族有句俗语: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令堂与令尊相伴千年之久,这恩情在这世间早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可是啊——”留仙说到此处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如今为了报亡夫之仇,令堂却要违背自己的意志去利用自己十分崇敬甚至已经产生爱恋的救命恩人,这简直就是生生要将一个人分作两半,成日价忍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 说到最后,留仙的眼角已然噙满了泪花。 126.第126章 :只影谁向 怜月听留仙这样说眼里又涌出不少泪水来,留仙知道自己说的有些重了急忙为她拭去泪花,怜月感激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我这不孝女当真无颜存活于天地之间。公子不要劝我,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当时家母被我一番冷语过后便默默地接受了我的话,不过她也撂下一句话,可是我当时也并没明白其中的含义。” “令堂说什么?” “她说我迟早有一天也会为父仇付出代价。其实我原本就存了为父报仇的念头。故而当时她说了这话以后我便气哼哼地顶了一句道:‘只要可以为父亲报仇,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家母听后便不再说什么,嘱咐我好好修炼,她过一阵子再来检查我的进展,之后便转身而去。 “之后的事情想来你也应该知道的。家母去到你们柳家做了你高祖的一个丫鬟,后来因为新婚之夜的变故跟着你的高祖又一起逃离了柳家。而为了彻底笼络你高祖的心更是不惜与你高祖有了一夜夫妻之实。” 留仙听到此言脑子里“嗡”了一声,当年高祖将这段往事告知自己的时候自己年岁尚幼,故而柳季川说起这段男欢女爱的故事时用语颇是含混隐晦,当时留仙模模糊糊记住了话语却没有深究其中的意思。此刻听怜月再次提起更是联想到她适才所说灵蛇的族规不由得支支吾吾道:“夫妻之实……你……你不是说你们的族规……” 怜月苦笑道:“母亲离开的时候定然心中有着无比的悲苦,更是为了父亲的血海深仇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吧!” 留仙道:“此事她也和你说了么?” “其实并不用说啊!——”怜月叹了口气,“公子忘了适才我曾经和你说起过么,我们灵蛇一族之中并无秘密可言,只需看着对方的眼眸便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思,丝毫不能隐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不过那个时候我对于自己的失言已经追悔不已,而听说家母为了父亲竟然牺牲到了这样的地步之后更是自责得一度想要了断自己的性命,可是最终还是被家母拦阻了。并言及那个‘代价’更是令我不可轻举妄为。” “代价……真不知还有何等的代价可以与霜姑的付出相比拟,”留仙叹了口气,“令堂可当真是不易。不过到了最后她发现我高祖的本领并不足以为令尊报仇雪恨之时她可曾有过后悔么?” “家母并未后悔,”怜月说这话时神情无比的坚定,“因为她这一生所奉行的便是竭尽所能,若是当真不能尽如人意也便坦然受之。何况我可以想见她见到自己渐渐把你的高祖变成一个众人离弃的怪物之时那心中的痛苦,或许她早就想要离开了吧!” “可是我高祖对令堂却是如此一往情深,最终……”留仙说到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没能做到的事情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怜月缓缓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又无意中交织在了一起,相视无言了片刻怜月苦笑了一声道:“一切皆是天意吧!大概一年后我又见到了母亲,说起这一年来的经历当时我的悔恨已然到了极致。适才我也说了,我一度想要了断自己的性命,虽然被母亲拦阻可那一下却正好击中了心脉,我们母女俩痛哭了一场。 “母亲将季川公或许无法为我父亲报仇一事说明后,我只是对母亲说以前都是我的不孝,今后我们不敢再奢望什么,只求平平安安地度过今后的日子。母亲赞同了我的话,于是便带着我悄然隐居,一方面自行修炼另一方面则是为我治伤。 “后来有一天,家母无意中得知你的高祖将毕生的修为传授给你之事,便悄然找到了你的家中。趁你高祖奄奄一息,你去呼唤令尊之时家母使了个隐身法来到床前,当她摸着你高祖的手时顷刻间便明白了一切。而我相信你的高祖可以感知到我母亲的掌心,他临走的时候一定是带着笑容吧!” “啊!——原来……原来……”留仙的双手顷刻间颤抖起来,他回想起高祖含笑而终的神情此刻突然间明白了当时的诧异,原来这份笑容并非全然是因为有了传承的欣慰,更是因为有了一份触摸着自己最爱之人掌心的幸福与满足。他想到此处,眼眶不禁也充满了泪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怜月诧异地看着他,留仙便将高祖临终前的情形略略说了一遍,尤其说到他含笑而终时怜月的脸上更是布满了戚容。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怜月继续道:“后来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多少波折。母亲回来之后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并且……并且……”说到此处不禁涨红了脸不再往下继续。 “并且什么?”留仙见她这会儿的语气似乎平缓了许多,便轻轻地托起她的脸颊。 怜月微微抬起脑袋却并不注视留仙的眼睛,仿佛是在与屋顶叙谈一般:“并且,家母要我兑现之前的承诺,便是那个‘代价’。我欣然同意便问她究竟要我做什么,家母说若是有一天,柳公子当真可以剿灭那些毒鸟为我父亲报仇雪恨,那么我必须以身相许相伴公子左右,更是要为你诞下子嗣以延续柳家的香火。” 这些话若是出自一名女子之口原本应是觉得难以启齿,而此刻留仙却见怜月说的那样坦然,直到最后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消褪,说罢又缓缓地低下头信手拨弄着面前的茶盏,看着烛火在茶水中倒映出的跳跃的光芒。 留仙压根没有想到霜姑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更是没有想到怜月竟会将它这样坦然的说出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此刻他自认体内的毒血已然冠绝当世,纵使可与怜月共享床笫之欢,恐怕也会无端要了她的性命。 但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那便是霜姑不会做出这样断送自己女儿性命的决定,她这样做定然是有着她的考量,可究竟如何他此时却毫无头绪,故而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没有开口。 倒是怜月先打破了沉默:“公子不必诧异却也不必欣喜。实不相瞒最一开始听闻母亲的话后我感觉到了一阵愤怒。母亲当然知道我的心思,却只是淡淡地说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可是我依然赌气,好多天不与母亲说话。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耐不住想要去找母亲问个明白,可不料母亲却先来找我,她问我是不是还在记恨她,我点了点头,母亲说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明白她这一年多所忍受的辛酸同时也能明白她的那份无怨无悔。 “不瞒公子,”怜月说着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容,“那个时候从母亲的眼睛里我已经渐渐读懂了她的心声。后来,你和韩七郎一道剿灭了毒鸟,那个时候我和母亲一直隐身在不远的地方,家母对你的胆略一再地夸奖,说实话在那一刻我也已然倾心于公子。” 留仙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嘟囔道:“那天我可是黑衣蒙面呢!” 怜月“噗哧”一笑道:“你道我们灵蛇一族与你们人族一样那么看重男子的容颜么?更何况以我们的修为区区一层面纱又何足道哉!” 留仙闻言脸上一红,低声道:“倒是我太过肤浅了!” 怜月摇了摇头,微笑地看着留仙,一时间屋子里又静默了下来。好一会儿留仙才道:“那天我和七郎在五毒潭的那棵大树前见到的那条巨蛇应当就是霜姑吧?” “不错,其实当时我也在场,只是既然倾心公子却多少有些羞于当面,所以便由母亲出面向公子致谢。” “原来如此!可是后来你们又去了哪里呢?为何那一天你会在这后面的林子里受伤呢?” 怜月脸上浮起了一阵娇羞,低声道:“此事说来也颇是有些丢人……不说也罢……” “怕什么,”留仙托起怜月的下巴,触手之间似乎感觉她原本冰冷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难道还怕我会嘲笑你么?” “倒也不是,”怜月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只是此事连我自己想来都觉得有些不忍启齿。” “说说吧!”留仙央求着。 “好吧,公子可不许笑话我,”怜月品了一口茶微笑道,“那天家母见你与韩七郎走后料定你会去你高祖的坟前祭拜。于是便带着我先行来了这里。家母拉着我在坟前连连叩首,继而吐出了内丹埋进了土里,不一会儿坟前就开出了一朵白花。” 留仙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道:“原来那朵白花是霜姑所为,我当时还觉得十分奇怪,何以坟前如此突兀地生出了此花,并且幽香无比,当真是前所未闻的气息。” “香气么?啊!”怜月突然眸子放出光来,“公子可否伸手让我看看?” 留仙笑着将右掌伸了过去。怜月先用三根手指仔仔细细地探了一下脉象,继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怜月此刻脸上已然有些喜不自胜,“我当时一直以为此花乃是为了你的高祖所种。不过后来一直觉得奇怪,若是祭拜所用何必要将内丹埋入土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公子是否曾经在坟前睡过一宿?” 留仙点点头,怜月接着道:“这就是了,这花乃是牺牲了家母五百年的功力所成,所有的精华全部凝萃在了那香气之中。你在高祖坟前不知不觉睡了一宿已然尽数将这香气纳入了体内。适才我观测你的脉象才明白了家母的一片苦心。” 留仙闻言霍地站起身子双眼凝视着颤抖的双手道:“霜姑竟然牺牲了自己五百年的修为!我柳留仙何德何能竟敢受此大恩!” 怜月笑道:“公子无须挂怀,为家父报仇乃是家母此生最大的心愿之一,当年更是为了这个累得你高祖一生孤寂,故而这些年她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在你高祖去世后她回到我身边,有一晚她对着明月低语被我听到: “记得当时她发了一个重誓,若是柳公子真的可以完成你高祖的遗愿,她甘心馈赠五百年的修为来作为报偿。家母一生言出必行,况且为了家父的大仇你与你高祖皆是一世孤苦,区区五百年的修为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咳咳咳咳……” 怜月原本想说:“何况还有我愿意以身相许为你延续柳家香火。” 可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不似方才那样,反倒有了几分羞怯故而连咳几声遮掩了过去。 留仙只顾着在心里感恩霜姑却也没有注意这一细节。终于就听留仙缓缓叹了口气道:“我还道这些天何以剑法竟有如此的精进,原来皆是霜姑的大恩。我还一度颇是自诩,现在想来真是羞煞人也!” “修为在你的身上,是谁给予的又有什么分别呢?家母所赐也是你不惜性命换来的,公子倒可坦然受之。” 留仙回身来到门口,打开屋门,外头早已是一片宁静的夜色,薄薄的浮云如同一层棉纱将一天的星光掩映得若隐若现。留仙对着高祖坟冢的方向“噗通”跪倒“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朗声道:“柳留仙拜谢霜姑!柳留仙拜谢霜姑!” 七个字在原野中久久回荡,身旁不知何时怜月已经与自己一同跪倒,也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拜谢着留仙的高祖柳季川,不过那些话语却分明是说给留仙听的。 不一会儿林子的方向卷起一阵微风,倏忽间似乎亮起了两盏明灯,怜月高声道:“母亲!月儿自会信守承诺,请母亲安心!” 留仙这才明白那便是霜姑的双眸,于是又磕了三个响头感激地重复着那七个字。只见那对明灯上下晃动了几下瞬息间消失不见,怜月挽起留仙的胳膊道:“娘亲走了,回屋吧!” “霜姑去了哪里?”留仙似乎依旧颇是想邀请她进来。 “去她该去的地方,”怜月也默默地注视着远方,“天南地北陪伴着我的父亲吧!” “天南海北么……”留仙闻言心里忍不住涌起一阵凄楚,“当真是天南海北,可只影又能向谁去呢?”说罢又回头望了望,坟冢的方向只是一片漆黑而已。 127.第127章 :天心访客 两人回到客厅又各自坐下,怜月接着适方才的话道:“当时我娘见这白花长成之后便在你高祖坟前低声诉说着什么,想来定然是她有许多心里话要向你高祖倾吐。我想既然如此就让她俩好好的相处一阵子,我独自一个便去了林子里闲逛。 “可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娘亲回来,便回去探探究竟,起先两回见她依旧在坟前低语,我暗想娘亲竟有这样多的话要与你高祖诉说。可第三次再去看时却见她已然不见了踪影,坟前留下了一条痕迹分明是向着林子的方向而去。 “我想大概是她准备来找我与我正好走岔了吧!不过原本照着她的意思是要我继续留在这里等候公子,于是我也没有多想,当时觉得颇是有些困乏就回到林子里中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小憩片刻。 “没想到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竟然被一群巨豨给围困了。我和母亲当年在百兽林见过这些妖孽,不过此处的巨豨远不如百兽林来得强健,可周身上下却充满了妖气。我当时也并不以为意,便与那群妖孽展开了搏杀。 “可能是我过于轻敌也可能是这林子中的地形颇是有些怪异,总之我的几次闪展腾挪都不自觉地被大树阻断了去路,仿佛那里的大树便是天生与我的招式相克一般。 “最后终于一个不慎被其中的一只巨豨背后的棘刺扎中了后背,万幸若是再偏上几分便可将我的心脏给戳穿。我忍着剧痛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剩余的几头巨豨给诛杀后便再也没有起身的力道了。 “后来我听到了脚步声,便是公子来到了林中吧!可那时我已经无力化为人形,但又生怕贸贸然以巨蛇的模样出现在你眼前反倒会惊吓到你更会被你误伤了性命。于是便悄悄在后跟随着,之后见你诛杀了几头恶狼,我实在忍不住腹中的饥饿便趁你休息的时候未经通告吞食了狼尸。再后来的事情公子应当全都知道了。” 听罢怜月将这前后的故事一一诉说已毕,留仙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作何回复,只是一个劲地重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怜月笑道:“既然公子已然明白了这前后的因果,那月儿今晚便先行告辞了!” 留仙“嗯”了一声,突然反应了过来急道:“月儿要去哪里?” 怜月含着笑容道:“我从哪里来的自然还回哪里去。” “不是说要留下的么?”留仙硬是把后头半句划给咽了下去。 “啊?我说过么?”怜月眼珠子一转。 留仙知道怜月颇是有几分古灵精怪,可之前他听得清清楚楚怜月要与她结为连理更要为他延续柳家香火,怎么如今又要走,可是用这样的理由来留一个姑娘家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一时间急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 怜月瞧着他那窘迫的神情早已明白他的心思,走到留仙的跟前挽起他的双掌,留仙急忙起身就势想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不料怜月早就料到了这一手急忙向后一个撤身留仙生生扑了个空。 此刻的留仙颇是带着几分恼怒,可强压着自己的心绪不便发作,怜月的这一躲闪更是激起了他的斗志,只见他“嘿嘿”一笑道:“我倒要看看在这斗室之中你能躲到哪里去!” 怜月也是抿嘴一笑:“你若是能够捉到我今夜我自然便可留下与你相伴。只不过须在限时之内!”说罢水袖一挥桌上已然多了一个香炉,炉上插着一支一尺来长的香。 “以此香焚尽为限!”怜月狡黠地一笑。 “好!那便一言为定!”说罢一个纵身向着怜月扑去。 仰仗着霜姑馈赠的五百年修为以及这些天打通的剑招的重重玄关,留仙的心里更是无比的自信。可他终究忘了一点,纵使是五百年的修为依然及不上怜月的一个零数。 而怜月一来因为伤势初愈多少还有些隐痛,二来也存了一个玩闹的心思,每每留仙的手指刚刚触及自己的衣袖便一个腾身跃到了别处,一来二去地使得留仙越发的焦急。 几个来回过后,桌上的香已然只剩不到十之一二,留仙的心里倏然间涌起了一股子绝望,招式也渐渐缓了下来。便是这一迟疑的工夫炉香已然完全烧尽,只剩下一缕青烟在他俩衣袍激起的风中来回飘摇。 怜月笑道:“时限已到,月儿这便告辞!” 留仙颓然道:“月儿何时回来?” 怜月只是不答,衣袖一挥化作一道白练便消失不见,留仙只觉得双腿突然间涌起一股子无力感,“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背靠着圆桌的桌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怜月消失的方向呆呆发愣。 他颓废地靠在桌脚好一会儿,无意间抬起头,瞧见桌前还在跳跃的烛火心里骤然腾起了一股子无名怒火,霍地站起身子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一抖手,瞬息间屋子里便黢黑一片。 这死一般的寂静来得那样突然又是如此迅猛,仿佛一击猛烈的重拳再次打中了留仙的胸口,手一松宝剑“当啷”掉在脚边,而他自己也再次瘫坐在了桌脚旁,当外头渐渐有了一丝光亮的时候却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外头依旧是显得有些昏沉。来到屋外看了看天,依稀明白自己已经在桌脚那儿靠了大半天。看了看窗外,想着怜月昨晚消失时候的情景,估摸着今晚定然不会再来,便站起身子怅然若失地来到屋外。 远处是高祖的坟冢,往后则是那片密林,他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对明灯,那应该是霜姑的眼眸。可转念又一想,自己从一开始便从来没有瞧见过真正的霜姑,连一开始在五毒潭所见的那条巨蛇究竟是谁亦无法确认,昨晚所见若说是怜月搞的鬼也不无可能,心里一时间百转愁肠,原有的愤怒此刻却消弭于无形,反倒是一股子绝望涌上了心头。 他默默地对着高祖的坟冢道:“高祖啊高祖!你我耗尽毕生的辛劳究竟为了什么!” 留仙心中虽然埋怨着怜月又或者是霜姑,却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高祖,血脉的传承或许就是如此。 “高祖,我们喝一杯吧!”留仙说着转身向着库房走去。 来到里头又瞧见了七郎所留下的那几个坛子,想着前日里自己竟然无法挪动心里不禁暗暗有气:“哥哥啊哥哥!难道连你也戏弄我么!” 想到此处不由发了一个狠劲,弯腰伸手托住其中一个酒坛,丹田一较劲大喝一声“起!”,那酒坛竟然被他给缓缓地托了起来。留仙“嘿”了一声,再一用力已然将它扛在了肩头,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欣喜,可他此刻也顾不得多想迈开健步向着高祖的坟冢跑去。 跑至坟前打去泥封,倒上三碗酒泼洒在泥土中,又满满倒上三碗供在了坟前。而他自己则是举起酒坛一仰脖“咚咚咚”地开始豪饮起来。以他往日的经验一坛的量已然将尽,可手中的酒坛却依旧沉重。 留仙借着残存的一线天光偷眼瞧了瞧坛子,却见里头依旧是满满当当的美酒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的意思,突然间他脑海里灵光一现继而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七郎,好一个哥哥!原来你竟然使得这般把戏!” 原来这些酒坛乃是七郎专门特制,外表来看与普通酒坛无异可实则一个坛中足可容纳千坛之巨,故而着实沉重无比。那一天留仙并无多少酒意,故而见没能提起也便暂且作罢,今日他满腔的悲愤,加之霜姑所赠的五百年修为已然渐渐被他自己的身体全盘吸纳,所以这力量的雄浑更是往日所不能比拟。 其实七郎在来的那一天已然看出了端倪,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霜姑的馈赠故而当时他也并未点破。他施了这样一个小手段多多少少也是希望激励自己的兄弟快快融合这新得的修为。而这酒坛既然融入了七郎的法术他也自然可以在月光镇的家中感觉到留仙的精进。 此刻他正与阿梓在屋内闲谈,有了感应之后便将之与姐姐说了一番。阿梓笑道:“这寻常的一坛酒怕是总有二十斤的份量,你将千坛的量汇聚于一,那岂非足有两万斤的力道么。” “姐姐说的不错,”七郎摇着折扇微笑道,“那天我瞧见留仙的时候就知道他得了宝贝,言谈话语中我依稀觉得他的体内有一股颇是强大的劲道,只是不晓得那是从何而来,并且似乎还没有被他的身子给完全吸纳,亦或是他并不知情以至于还无法十分有效的使用这股子劲道。” “突然获得那么多的修为还当真让人百思不解,”阿梓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但不知这股力道是正是邪?” 七郎“嗯!”了一声:“姐姐所虑极是,不过也请姐姐安心,以我的观察这股子劲道并无多少妖邪的力量。并且总让我感觉依稀有些熟悉的气息,只是仓促间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若是如此也可安心,留仙可以……弟弟你怎么了?”阿梓话说了一半,突然就见七郎原本平和的脸上突然间阴云密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七郎一伸手示意阿梓暂且噤声,用折扇遮住半边脸,闭上眼睛紧锁双眉了好一会儿才睁眼缓缓道:“留仙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竟然已经豪饮了将近百坛之巨,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留仙好酒你也不是不知道啊!”阿梓似乎有些责怪七郎大惊小怪。 “不不不!姐姐这一次可是没说对,”七郎颇是烦躁地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他这般的豪饮定是出了什么悲痛欲绝的事情。他原本就是海量,如今得了修为更是毫无节制。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说罢冲着阿梓一点头便向着西南疾奔而去。 相去坟冢还有一里的样子,七郎就觉得前头剑气大盛,一股子霸道的劲风弥散四野。他知道这是留仙在练剑,而他此刻的技艺也已然炉火纯青,想到这里七郎颇是欣喜:“留仙如今这剑法的造诣恐怕已然能与那岳吟霜一较高下了!” 原来那天留仙归隐之后,第三天头上月光镇他们姐弟家中突然来了三个稀客,不是别人正是天枢使岳吟霜,天玑使方展图以及方展图的独子开阳辅使方慕神。 阿梓与七郎曾经听说过北辰给八使立下的规矩:若是下山诛妖,至多三使同往。于是今日见到这个阵势七郎便先是打趣道:“素闻慕神乃是开阳辅使主镇东南,我这月光镇便是在这方位。如今你与令尊、师尊一同下山,莫非是东南方向出了什么强大的妖灵?亦或是奉了北辰大人的命令前来‘诛杀’我们姐弟呢?” 他虽然用了“诛杀”二字,不过与其十分轻松戏谑,就是不想让三人产生误会。 按理说他们三人中慕神辈分最低,答话的事情应该交由岳吟霜或是方展图,不过如今七郎乃是把话茬交给了慕神,故而慕神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慕神不敢,听闻前次北辰大人诛杀那魔灵啸月全是仰赖两位尊者的相助,后来更是让两位尊者负伤,北辰大人心中一直深感歉疚,屡次说想要来此探望,不过他主镇天心事务繁忙。尤其是前阵子为了将那啸月的残躯镇压在北辰岛的中心神坛之下着实又耗费了他不少气力,故而今次便委派慕神与家父、师父一道前来,奉上一些天心岛上的茶饮。” 说着将礼盒摆在了桌上,“这些茶饮乃是以天心岛上的灵草提炼而成,对于疗伤颇有奇效,若是身子安泰时常品饮对于修为也是大有裨益。” “真是有劳北辰大人了,”阿梓笑着将礼盒交给了七郎,并冲着七郎使了一个眼色,七郎会意地去了后屋,阿梓接着道,“但不知如今北辰大人的身子可复原了么?那啸月近来又有什么动静?” 128.第128章 :尖锋对决 “回阿梓尊者,”——慕神并不知道阿梓的姓氏,也自然不知道石仲坤的那“四尊者”的称呼,不过他听北辰称呼过她的名字,于是这会儿便直接以此相称,阿梓倒也不在意——“前次大人带着一柄断刀回到了天心岛,当我们真个儿瞧见了那所谓的万年魔灵才深知这妖物的强大。仅仅是一个残躯之上所散发出的骇人的气息便足矣让我们感觉不寒而栗。” “嗯!那妖物算来恐怕足有十万年的修为,只是灵体未成。”阿梓接了个话茬。 “不错,后来北辰大人就将那柄断刀镇压在了中心岛的那个神坛之下,上面有着神鼎与神镜的力道想来那妖物也是无力挣扎。北辰大人那阵子损耗却也巨大,不过此次我们出发之前他已然恢复了许多。” 正说着,七郎从后头端来了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个茶壶五个杯盏。阿梓笑道:“今日你们三位贵客来此,仓促之间我们姐弟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能权且借用你们的厚赠了!” 三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颇是感觉有些意外,阿梓笑了笑:“怎么?难道这个茶饮是如此稀罕,连堂堂天枢使与天玑使都不曾品饮过么?” “倒也并非如此,”岳吟霜答道,“我与三弟曾经得到北辰大人的召见,当时有幸品饮过一次。这些灵草在天心岛上也是极为罕有的。” 说着岳吟霜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断臂无法施力,于是微微一欠身道:“请恕吟霜五体不全无能施以全礼。” 七郎微微一笑:“岳先生不必谦逊,你的气魄我的梦鸿贤弟也是极为赞许的!” “梦鸿?”岳吟霜点了点头,“尊者说的是那邹梦鸿吧!原来他与尊者乃是兄弟,但不知他近来如何?” 七郎见岳吟霜提及梦鸿之时情绪已然没有一丝波动,也不禁有些钦佩他的心胸,于是便将梦鸿击杀雪犼一族之事说了一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三人听闻之后并未出现多少惊讶的神情,这一点颇是令七郎感到诧异。 其实他不知道眼前这三人乃是八使之中涵养最高的三位,并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对于梦鸿能有这样的实力也完全不感到意外。不过这样一来多少令场面有些尴尬,却也是七郎始料未及。 阿梓见了急忙出来圆场,说到最后自然落到了剑法之上。七郎提及前阵子举行的比武大会,言语中透露出了些许的无奈,感慨北辰大人的剑法传到了人族只剩下了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岳吟霜笑了笑道:“尊者也无需妄自菲薄。以我岳某人这些年的心得,其实纵使是我天人一族所得的也未必乃是剑法的精要。” “哦?但不知岳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其实我天人一族学剑更多的是剑走轻灵,以剑气杀敌于无形。不过若论劲力的雄浑我们比不过神农一族,而身手的敏捷却也未必及得上人族。只不过由于北辰大人率先将剑法传授给了我族,再由我们传授给了你们,故而你们才会觉得天下的剑法源自天心。” 岳吟霜说着喝了口茶,颇是赞叹了几句这清冽的口感。 “若是有人可以将三族的优势融合为一,”方展图此刻接茬道,“那么应当可以多少窥得那剑法的精要,就如同我大哥一般。” 七郎素闻这位岳吟霜乃是一位奇才,不过究竟有多厉害却并不知晓。但他也明白方展图并非信口开河之人,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表明岳吟霜的本领当真了得,故而便提出希望能够一睹真容。岳吟霜略略推辞了一番也就答应了下来,阿梓问及是否可以让人族也一并饱饱眼福,天枢使也点头应允。 消息一出当真是可谓举族轰动,石仲坤也万万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天心岛镇岛使中的顶尖人物——岳吟霜竟然愿意在族里展示一下剑法。 到了第二天,演武场中所聚集的人数完全不次于前次的比武。而当岳吟霜御剑而至从天而降之时,所有人都是议论纷纷,有的是惊叹天枢使的仙风道骨的容貌;有的是诧异那柄巨大无比的重剑,而所议论得最多的便是为何堂堂天枢使竟然只剩了一条胳膊。 岳吟霜那一次在邹梦鸿面前自断左臂后,在方展图的搀扶之下回到了天心岛。兄弟们见状自然是极为震惊,可由于他们刚刚败在梦鸿手中,加上北辰对于梦鸿那“擎天巨擘”的评价使得众人这一次只能将一肚子的怒气与怨气完全压在心里。 后来方展图先行说服了慕神与羡仙,而羡仙被说动不久后林落尘也明白了大哥的决定。看到这样的情况后剩下的几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岳吟霜待到伤好了以后则全然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而他也因为这一次断臂反而更加放下了对于有形剑的依赖,如今的天枢使已然完全达到了无剑的境界,虽然他还带着那柄重剑,只不过它的作用仅仅是御剑飞行与震慑妖物所用。 就看三人稳稳当当站在了点将台之上,石仲坤在三人面前那只能算是后辈,并且尤其是岳吟霜与方展图的大名他是从小就如雷贯耳,一直以来都是仰慕无比,故而这会儿他的心里颇是感觉有些忐忑不安,险些有点语无伦次。 阿梓在一旁瞧出了端倪,急忙挨近石仲坤的身旁助他稳住心神,又示意七郎先行做个代表。 七郎来到岳吟霜跟前低语几句,天枢使平静地点了点头,缓步来到点将台边缘,放眼看了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恐怕在他的心中也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就听他嘴里似乎念叨了什么,猛然间众人就感觉一股子霸道无比的剑气弥散开去,再看岳吟霜身背后的那柄重剑已然不知去向。还不待众人回过神,头顶之上一股子强大的剑压奔袭而来,抬头一看,所有的族人不禁惊呆了。 就见岳吟霜的那柄重剑骤然间变大了约有四五倍,就如同那断头台之上巨大的铡刀呼啸而下。“喀!——”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众人再一看那柄巨剑已然插在了演武场的中心,而岳吟霜本人也不知在何时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剑柄之上。 围观众人惊诧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终于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之声。七郎回头看了看阿梓道:“这岳吟霜当真了得,这一下恐怕乃是以自己的真气幻化,虽然较之北辰大人还有不小的差距,不过以他一介凡人来看恐怕已然无人可及。” 阿梓点了点头刚想答话,就听人群又是一声惊呼,两人抬头一看,只见那柄巨剑已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岳吟霜则御剑其上腾在半空,双目微瞑。而演武场的中心则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静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猛然间就看他睁开了双眼,众人就觉得两道精光从他的眸子中射出,紧接着一股子无比霸道的剑气向着自己的方向弥散开来。岳吟霜与那柄重剑在半空中来回穿梭,宛若一道电光,剑招收放全无半分凝滞,把台下的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甚至连方展图也是一个劲的喝彩,毕竟自从岳吟霜断臂以后虽然每天依旧勤练不辍,却再也没有瞧见过他如此酣畅淋漓地使将一套剑法来。 陈子益与刘子恒及其一般弟子每每自诩身法快捷无比,而如今面对着岳吟霜却发觉自己的剑速与之相比压根就是驽马之于神骏,一个个皆面带惭色,不过都努力地注视着岳吟霜的一举一动,希望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套剑法使将完毕,岳吟霜稳稳当当地御剑站在半空中,微瞑着双目仿佛外面的世界与之毫无关联一般,任凭场中的人群爆发出何等热烈的喝彩。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已然折服。 七郎挨近阿梓低声道:“若是这岳吟霜真的能有北辰大人那般的修为,以他的剑法恐怕击破那啸月也并非难事。” “不错!”阿梓点了点头,“他没有了左臂,原本他的左边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破绽。不过如今看来,他已然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他的招数已经完全不需要仰赖寻常的兵刃,已经没有了半分挂碍。这真是令人惊叹的天赋!” 正在两人交谈之时,就听人群里一个人高喊:“岳先生神技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阔步来到了前头。岳吟霜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是一个寻常的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过他依然保持着沉稳与尊重。 “承蒙嘉奖,岳某人不胜荣幸,”岳吟霜说着冲他点了点头,“请恕我岳吟霜五体不全无法施以全礼。” 此人的语气原本还颇是有些高傲与不服,可见岳吟霜这样答话顷刻间那一股子的傲气便没了踪影,只得规规矩矩地一抱拳道:“岳先生过谦了。在下姓张,单名一个箭。先人也曾学习过剑法,只不过传到了我这不成器的一代实在没能将之发扬光大。” “皆是天赋,无需强求。”岳吟霜温言道。 “岳先生所言极是,于是在下便开始苦心钻研起了家传的绝技。” “哦?是什么?” “就是它!”说着张箭从背后取下了那张硬弓,“在下没有别的本领,就是有一手不错的射术。适才我见岳先生的剑法快如疾风,而在下所射出的箭羽也堪比流星,故而在下斗胆,想以这祖传的射术向岳先生讨教几招,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诛杀毒鸟以后七郎将张箭的本领大大向石仲坤称颂了一番,于是如今张家的射术也已然成了不少人追捧的对象,不出几天便已然有几十个年轻人想要向他学习射术。可虽然如此,谁都明白这“箭法”与“剑法”压根就是两码事,这要该如何比试呢? “好!”岳吟霜出人意料的说了一句,就见他微微一笑,“请!” 张箭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七郎回头看了看阿梓道:“原来如此,这小子是想要效法龙羿与啸月那一战吧!” “嗯!看出来了!”阿梓瞟了一眼岳吟霜,“看来天枢使对于此事也颇是熟稔。想来是北辰大人曾经与他提及过那一场大战吧!虽然北辰大人嘴上不说,恐怕他对于这位岳吟霜心中多少也有几分亦师亦友的感情。” “的确如此,以前就听说过这位天枢使的事情,”七郎笑了笑,“也合着我有些多嘴,那天在路上偶尔遇到了张箭那孩子,也和他念叨了一些当年龙君的战役,我可从来没有想到最终会促成如今这有趣的一战!” 再看场中,张箭张弓搭箭,箭尖直指吟霜的眉心。猛然间就听一声弓弦响,那支箭羽如同流星一般向着半空中的天枢使而去。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都知道相隔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没有人可以从容地避开,可岳吟霜却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张箭,丝毫没有移动身形的意思。片刻的工夫,那枚箭羽已然到了近前,就看岳吟霜似乎都没有移动身子,只是微微偏了偏脑袋,那弓箭便从他的脸旁掠过,仿佛全然没有碰着他一般。 这一下连张箭都感觉有些吃惊,还不待他回过神,就听岳吟霜道:“不愧是诛杀毒鸟的神射手。来,试试这一招!” 说罢就见他一挥衣袖,张箭就感觉一道剑气如同流星一般向着自己飞来。以他的身手断然是无法躲开这一下,若是被射在身上则是非死即伤,故而唯一的应对方式便是“针尖对麦芒”,而这也是岳吟霜的本意。 就看张箭并不抬头,弯弓搭箭向着空中就是一射。那枚箭羽甫离了硬弓,飞了不足三丈的距离,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仿佛在半空中与什么事物碰着了一般,继而倒坠了下来。这一下所有的猎户都暗挑大指,因为这和那晚他靠着感觉直取七郎幻化的毒鸟肚腹一般的令人称奇。 “果然厉害!”岳吟霜笑了笑,“只不过你赢不了我。” “哼!那可未必!”张箭说着话双眸放出了烁烁光芒,“你来接我这招‘连珠箭羽’!”说罢他从箭囊中同时抽出十来支弓箭。众人就听得弓弦之声次第响起,继而十余颗流星向着岳吟霜疾飞而去。 129.第129章 :留字隐情 这一下点将台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因为方才他们看得明白:若论打斗的本领那岳吟霜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要了张箭的命,所以这次比试完全就是箭羽与剑气的较量。 适才那一击针尖对麦芒其实已然可以说战个平手,岳吟霜原本就没有要争胜的意思,故而言语之中充满了求和的味道。可偏生张箭咽不下这口气,这一招“连珠箭羽”乃是非要对方性命的杀招。若是对敌,寻常的妖兽也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如今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竟然用之来对付岳吟霜。方展图深知大哥的身法绝无可能完全躲开这一击,虽说他可以幻化巨剑为盾牌来抵御,可这终究会令张箭心里更加不服,同样这也不符合大哥的脾气。可这一瞬间连方展图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直急得他死死攥紧了折扇。 再看岳吟霜,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嘴里说一声“来得好”,紧接着一挥袍袖,但见百千道剑气顷刻间在他的身前交织成了一道剑网。那十余根箭羽挨着剑网霎时间被切成了碎片。随着那堆碎片落在地上,张箭举着空弓呆呆地立在原处,似乎完全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如何?还要比么?”岳吟霜站在半空,这一回语气已然变得有些冰冷。 “我……”张箭显然依旧有些不甘心。 “那里是你射出的第一箭,”岳吟霜伸手一指,“你自己去看看吧!”说罢一挥衣袖御剑回了点将台。 石仲坤见状急忙上前安抚了一番,待要喝斥张箭之时却被岳吟霜与七郎一并拦下。 岳吟霜道:“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轻狂了点,石大人还是不要过分苛责他了。”说罢回头冲着七郎与阿梓微微一欠身,“两位尊者,我们三个离开天心岛已然有一天的光景,三岛不可无人镇守,如今就要回去了。” 方展图父子闻言也一并上前,向着阿梓与七郎深施一礼,继而三人向着天心岛的方向御剑而去。 七郎见张箭落寞地从地上拾起那枚箭羽,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定睛一看,原来那支箭羽竟被岳吟霜的剑气沿着箭身的方向给生生分作了两瓣,这一下七郎虽然有所察觉可因为隔得远没有瞧真切,可是对于张箭来说他压根就没能看清楚岳吟霜的这一动作。 “如何?” 张箭一哆嗦,回头一看只见七郎已然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急忙一抱拳:“尊者!请恕张箭适才鲁莽之过!” “无妨,岳大人并未挂怀,”七郎笑了笑,“龙君大人的射术,恐怕连北辰大人也难以闪避。你若是想要自比龙君,还需要多多苦练,若是连岳吟霜也无法胜过,那么还是谦逊一些为好。” 张箭面带羞愧告辞而去,七郎则与阿梓回了家中。 之后七郎带着北辰大人馈赠的茶饮去看望留仙,不过那一次因为见留仙一脸的愁绪,急着为他排解,也就没提这档子事。而这一回他远远就瞧见了留仙在旷野中练剑,立刻便勾起了他那一天的记忆,以剑气的速度与劲力来看当真与岳吟霜相差无多。 可是当他再走几步心中却是一惊:因为七郎分明可以感觉到如今在留仙的剑气之中充满着阵阵悲怆欲绝的哀嚎,心里不由得起了一丝担忧。疾步来到近前七郎不禁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留仙披头散发,赤红着双眼在原野之上操演剑法,望着就如同发狂着魔了一般。突然间只见他一招劈空而下,招数到了一半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途,这一股子骤停的气势瞬息凝聚在了剑身,那把原本并非神兵利器的佩剑随着一阵脆响顷刻间断成了数截。 留仙看着手中残留的剑把愣了好一会儿,恨恨地将它扔在脚下,回身跑向坟冢单手抄起酒坛又是一阵豪饮。七郎不知发生了什么,见留仙这般自残的喝法更是心急如焚,一个健步来到跟前趁留仙不备夺下了酒坛,喝斥道:“够了!” 那一刻的留仙早已有些发晕,而那近乎着魔的剑法也着实勾起了他内心尘封多年的悲苦与孤寂,这股子心绪一旦弥散全身便不可遏止地吞噬着他的理智,眼瞧着可以麻痹自己灵魂的美酒被夺,一时的愤恨使得他压根没有听清那是七郎的声音。背着身子将全身的劲道凝聚在了手掌,瞬息间就见他的手掌渐渐化作了赤红继而乃是蓝紫到了最后已然黢黑一团。 七郎大惊,知道留仙已然将体内的毒素尽数凝聚在了掌中,若是被他的手掌沾着一下恐怕便与被毒鸟的利喙啄到一般的可怕,可他自己的手中此刻并无可以抵御之物。 正在犹豫间,就看留仙猛地转过身子,借着霜姑那五百年的功力挥毒掌向着七郎猛击而来。七郎无奈之下急忙向后急撤几步,同时举起手中的酒坛正面相迎。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随着酒坛的炸裂如同洪流一般的酒浆向着四野爆裂而出,那酒浆落到草地上顷刻间散发出了一股子刺鼻的焦臭,就在这一瞬间,方圆几百步内的草地变成了一片焦土。 留仙被泼洒的酒浆喷到脸上,伸舌头舔了舔流到嘴边的玉液,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光芒,低低地“哼”了一声晃毒掌就要再攻。七郎急忙现出九尾灵狐本相,双眼一瞬间精光大盛,口中怒道:“柳留仙,你欲何为!” 这一声使出了十成的劲道,原野之中回荡的声响久久不息,而这一下振聋发聩的声响也顷刻间让留仙清醒了过来。他惶恐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一切,又看了看眼前的七郎,不由得双手抱头一个劲地晃着脑袋,口中喃喃道:“这到底是!这到底是!” 七郎见他已然恢复了理智,急忙朝他吹了一口气,留仙“呃”了一声瘫坐在了地上,瞧着变回人形的七郎道:“哥哥几时来的?” “我来了好一会儿了,”七郎仔细看了看他,确信他已然无碍这才上前轻轻地将他扶起道,“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留仙抱着脑袋似乎在回忆适才的一切,可又仿佛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样子,只得缓缓道:“哥哥,我刚才究竟怎么了?” 七郎便将前后经过说给了他听,留仙听罢无力的向后一靠,眼睛看着天空仅剩的一丝光亮道,“哥哥,可以先扶我回去么?”七郎点点头,从腋下托起留仙的身子朝屋子走去,一路上留仙始终一副颓丧的表情,默默低头不语。 穿过客厅来到内堂,七郎扶着留仙躺在床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留仙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屋顶,将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诉说了一番。末了他道: “我当时心中无比苦闷,于是便去取了哥哥送我的好酒。我发现了哥哥在酒坛上施的法术后十分欣喜,不知不觉竟豪饮了百坛之巨。后来我就觉得全身燥热,一股子无名的怒火在心里燃烧不绝,再后来我便练起剑来,之后因何会突然攻击哥哥连我此刻都无法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小弟向哥哥赔罪了!” 说罢强挣扎着身子就要起床。 七郎赶忙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躺着并轻声道:“兄弟无须自责,所幸你及时收手并未酿成恶果。” 留仙听了低头不语,似有话说却又有些胆怯,七郎知道他想问怜月之事便道:“那位姑娘,呃对了,她叫怜月对吧?她的来历应当不会有假,以她残留在这屋中的气息来判断确为灵蛇一族,并且不论从你所获的五百年修为来说还是怜月身上的气息都并无一丝妖邪之气。只是为何她要这般捉弄于你我也一时理不出头绪。只怕这女子的心思还需要请教四姐方能知晓。” 说着微瞑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留仙知道他在召唤阿梓,从他的初心来说是断然不愿因为自己的这些琐事而劳烦四尊者亲自跑一趟,可他此刻全身乏力,想要说话都觉得费劲,加上也确实很想明白怜月的心思故而便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七郎。七郎念罢咒语睁眼与他瞧了个对眼,微笑道:“兄弟且稍待,四姐片刻便来。” 话音未落就听得屋外有人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弟弟无法洞悉的心事么?” 留仙知道是阿梓来了,赶忙不顾劝阻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刚坐定阿梓已然来到了屋中,笑盈盈地冲着留仙道:“兄弟不必多礼,还是躺着吧!” 留仙将枕头竖在身后,背靠在床头冲阿梓欠身致谢。七郎笑道:“姐姐也当真会取笑人,若是对面而坐洞悉那灵蛇姑娘的心思又有何难。可是此刻你让弟弟又以何为凭呢?” 阿梓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并不说话,七郎见状就是一愣:“怎么?难道姐姐已然明白了么?我可还没将因由详细的告诉你呢!” “莫要怪姐姐说你,我原以为我的好弟弟乃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阿梓说着故意摆出一副家长训诫孩子的口吻,“没想到此番遇着自己兄弟的事情竟是这样乱了方寸。” 留仙早已听出阿梓的口风,并且从她的神态来看似乎那结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心中仿佛瞧见了希望一般,当即精神为之一振,赶忙一跃而起三步来到阿梓跟前深施一礼道:“还望姐姐明示,留仙感激不尽!” 阿梓听他唤自己为“姐姐”心里倒也有些温暖,联想起那天七郎因为那一声“哥哥”的称呼回来高兴了许久,她这会儿便也不再卖关子,冲七郎做了个眼色答道:“来客厅。” 三人来到厅中,此时天色已然全黑,七郎一挥衣袖点燃了四周的烛火,客厅中当即豁亮了起来。阿梓手指着圆桌道:“弟弟你来看,那姑娘不是将要与留仙兄弟说的话全都写在了上头么?” 七郎顺着阿梓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间恍然大悟道:“唉!无怪乎姐姐说我,适才我搀扶留仙路过客厅,厅中早已昏暗一片,我只顾着兄弟却竟然没有注意这个!” 留仙直愣愣地盯着圆桌上阿梓所指的方向依旧不甚明了,开口道:“姐姐,这只是一个香炉啊!” “不错,是个香炉,”七郎缓步来到桌旁,故意弯下腰靠近了它做出一个近距离端详的姿势,指着它道,“兄弟你可要看仔细了!” 留仙赶忙举起一盏烛灯来到近前,定睛一看,就见在这香炉的下头似乎被刻上了密密麻麻的几个蝇头小字,那桌面的色泽原本较浅,这一来颇是难以辨认。留仙左右思量了一会儿,瞧见了那个香炉,灵机一动急忙将炉中的香灰一股脑儿倒在了桌上,接着顺手轻轻一抹,只见那层细密的香灰已然嵌入了刻痕,再用烛火一照只见桌上写着: “魔性不除恐妾身难伴左右。” 留仙将这十一个字反复念叨了许多遍,回头看着七郎道:“哥哥,莫非怜月姑娘所说的便是……” “应当不会错。”七郎点了点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否说与我听听?”阿梓见两人似乎在打着哑谜心里颇是感觉有些好奇。 七郎便将黄昏时分的遭遇说了一番,阿梓笑道:“看来这位灵蛇姑娘的修为可当真了得。” “不假啊——”七郎长长地叹了口气,“灵蛇一族于此道的天赋乃是我灵狐一族难以企及的。” “大哥,姐姐,你们莫要打哑谜啊!”留仙见姐弟俩相互言说却丝毫不明就里,越发心急起来,“怜月姑娘究竟是何意,快些告诉小弟啊!” “兄弟莫急,”七郎安抚道,“这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我们还是先坐下说话吧!” “唉!瞧我这笨脑袋!”留仙狠狠敲了敲头,“哥哥说的是,小弟一直想着自己竟然怠慢了两位尊者。哥哥且稍待容我去库房取些酒来!” “不可!”七郎听闻他要喝酒急忙一声断喝,这一下完全出自本能的呼喊,声音之响亮颇是令留仙与阿梓都为之一惊,“此刻你切莫再饮酒,这事做哥哥的也有过失。你且坐下,饮些茶水便可。” “好!好!”留仙见七郎的神色无比严肃,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打鼓。他匆匆取来北辰大人的茶饮沏了一壶倒在三个茶盏中,三人这才分宾主坐定。 留仙此刻已然恢复了许多,品了一口香茶更是觉得有了底气,咳嗽了几声冲着七郎与阿梓一抱拳道:“哥哥,姐姐,请恕留仙心急,还请你们将所知告诉留仙!” 130.第130章 :魔性种因 七郎道:“兄弟可知今日黄昏你的模样有多么可怕么?” 留仙痛苦地摇了摇头道:“一开始我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劲道发泄不出,我想或许是我贪饮多了喝了些美酒的缘故,可渐渐练到了后来我感觉所有的招式似乎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我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心神一般。到了最后还险些伤了哥哥,唉!我真是该死!” “适才我与姐姐所说那灵蛇一族的天赋乃是他们对于天下一切东西魔性的感知,不论是生灵亦或是顽石,乃是其余的生灵所无法比拟的。” 七郎说着喝了口茶,接着道:“我等生灵自降生以来天性并无善恶之分,所有的一切皆是‘天性、自然’。直到我们渐渐有了知觉以后这‘天性’与‘自然’便被我们渐渐尘封到了记忆的深处,取而代之的乃是俗世所浸染在我们身上的东西,非善即恶。善恶在我们心中不断的积累,而恶性到了临界那便是魔性。所以其实我们各自的心中皆有魔性,甚至无所谓多寡,只是看你是否可以将它牢牢的置于你的掌控之下。” “哥哥说的颇是深奥,”留仙挠了挠头,“兄弟我此刻心思烦乱,当真有些不解。” 七郎笑道:“兄弟你可还记得我们曾与你说起诛杀啸月的那一晚的经历么?” “自然记得,”留仙微微一笑,“哥哥的描述简直让小弟有如亲临战场一般。” “兄弟过誉了,”七郎笑了笑,“那你一定记得我和你说起,最后我和姐姐因为尾巴嵌入了啸月的残片而最终迷失了本性攻击北辰大人之事吧!” “不错!那啸月的魔性当真可怖。”留仙答道。 “其实此事我与四姐这阵子一直在思索,直到前些天才明白这并非是啸月的魔性有多强,当然十万年的修为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可那嵌入我们尾部的终究只是几块残片而已,魔性已然远逊于本尊。” “既然是这样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袭击北辰大人的时候其实我与四姐皆有感知,并且一度竟然觉得这并未有何不可,杀了北辰只不过满足了自己心中那股突然涌起的杀念罢了。由此可见我与四姐当时乃是被啸月的魔性完全激发了尘封在我们脑海中千年的魔性。我们已经不记得究竟是成型于何时,只是不知不觉中这种感觉便根植在了里头。” “我想,”阿梓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恐怕不是源自那一次我们姐弟滥杀了一个无辜,便是后来眼睁睁瞧着父母惨死吧。” “嗯……姐姐说的不错,前次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追悔,不过眼睁睁看着父母惨遭杀戮,那时我的确在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杀意,若不是娘亲拼死阻拦恐怕我也早已经背负了一身杀业了!” 姐弟俩无意间勾起了往事一时又有一些伤怀,留仙在一旁安静地喝了几口茶,待他俩的神情渐渐又恢复了过来才低声道:“按着哥哥的意思……莫非小弟也是一样么,只是我究竟是被何物给勾起了心中的魔性呢,还是说我从小便是恶行累累之人,只是因为如今记忆变得残破不全故而无法回想起来了……” “兄弟莫要胡乱猜想,”七郎摆了摆手,“说实话,若非怜月的这句话其实我压根也没有察觉兄弟体内还有如此可怕的魔性。可我相信灵蛇一族对于魔性的感知绝不会有差错。我想你体内的魔性多半是因为这身毒血所致。季川公终其一生所做的便是不断将毒虫的内丹吞食到体内,使得自己的身子可以承受住更为猛烈的毒性。 “可是他却忘了这天底下最阴毒的东西却也蕴含着天底下最为可怕的魔性。他将毕生的心血传授给你,所幸的是你天性纯良,故而在你儿时并未酿成什么恶果,纵使心中因为旁人的鄙夷稍稍起了怨恨的念头,也有你的师父与师兄如同父兄一般关怀着你,这才让你在一次次悲苦之中没有将体内的魔性彻底激发。 “而当你吞食了毒鸟的内丹之后,你的身子已然无惧世间一切剧毒,可是这股子魔性也已然到了极限,你的神智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被它所掌控。可这一点我和四姐却远不如怜月姑娘那样感知得真切。 “如你所说,怜月姑娘此来乃是为了报恩并且为你柳家延续香火。可她担心若是你体内的这股子魔性不除,她终究难以担当此任,并且极有可能反倒将自己的性命给断送。适才你也瞧见了,当你走火入魔之时仅仅是掌风中的烈毒便已然灭绝了方圆百余步内的野草,如此的毒性恐怕已然快要凌驾于毒鸟之上了,你让怜月姑娘如何承受得住呢?” “可是……可是……”留仙听了七郎的话似乎觉得有些因果倒置,“我这番走火入魔皆是因为她的缘故啊!” 阿梓见留仙急的满面通红笑着为他斟上茶道:“兄弟先喝一杯,莫要焦急。” 留仙自觉失态赶忙道:“多谢姐姐!” “走火入魔因为她的缘故不假,可是你也瞧见如今你体内的魔性该有多么可怕,留着定然是一个莫大的隐患。以我推测,”阿梓认真地道,“怜月姑娘这么做的缘故乃是有意让我和七郎知道此事并出手相助,为你净化这层魔性。因为她很明白若是当面向你提及此事你断然不会相信,故而她便有意激怒于你,这样你的魔性便再也不能隐瞒,而她也相信我和七弟定然也会察觉此事。” 留仙插嘴道:“若是你们不能呢?此番以我看来纯粹巧合,若非哥哥在那个酒坛上施了法术又怎会专程来一趟?” “倒也不见得,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位怜月姑娘,不过我与她皆是女子,站在她的角度来看若是我与七郎皆未能察觉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为你通风报信。”阿梓的脸上突然露出无比自信的神色,“你可要知道,这位怜月姑娘可从来没有远离你,她始终在你的切近默默地注视着你。”说罢阿梓冲着屋外道:“妹妹既然牵挂着你的情哥哥为何不进来叙话呢!” 留仙闻言霍地站了起来,奔到门口推开大门,可外头只是一片宁静的夜色罢了。七郎起身来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道:“兄弟找谁呢?” 留仙瞥了一眼七郎道:“哥哥说笑么?” “我几时说笑了?”七郎似乎是强忍着脸上的笑容,“我只是奇怪人都来了你却在门口做什么。” 留仙猛一回头,就见自己朝思暮想的怜月姑娘已然不知何时安静地坐在了阿梓的身旁,两人的神态便如同亲姊妹一般融洽。他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生怕这不过是自己眼中的幻觉,便狠狠地抽了自己三个耳刮子。 不料自己的痛感还没涌上倒是先疼坏了那位灵蛇姑娘,怜月倏地来到了留仙身旁一把拦下了他的又一个嘴巴,满脸心疼的神情佯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留仙的右腕被怜月握在掌心,只觉得一股子温暖霎时间洋溢在肌理之间,之前颓丧的感觉早已被抛诸九霄云外,双眼深情地望着眼前的怜月只是不出声。 怜月被他看得脸上渐渐浮起了红晕。七郎悄无声息地从他俩身旁走过,回到座位上冲着阿梓使了个眼色,姐弟俩又分别瞥了他俩一眼后把脸转向窗外,似乎还能听到轻轻的笑声。 姑娘被这场景弄得好不窘迫,脸颊如同火烧一般,急忙想要撤回小手,岂料这一回留仙早有准备,眼看她就要松手急忙将腕子往自己怀中一揽,继而身子趁势往前一倾,左臂围拢将怜月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臂弯里。怜月“啊!”了一声,姐弟俩闻声一回头相视一笑,继而急忙又转向了窗外。 “松开”怜月羞得满面通红,“你这是做什么?” 不料留仙正色道:“我已然抓着你了!” 怜月一愣,想起了那晚焚香打赌心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窘迫的神情也消去了大半,抬头迎着留仙的目光道:“我们的赌约乃是以那柱香燃尽为限,如今早已过了一日有余,这约早已不作数,你却还要耍这般伎俩么!” 说着双手微微一使劲向留仙怀里一撑,留仙自知理亏故而搂着姑娘的胳臂也便松了下来,怜月趁势回到了桌边,只留下留仙好不尴尬地站在那里。 七郎笑道:“兄弟倒耍起小孩儿性子来了,来!快坐下吧。” 留仙心情又一次跌落到了谷底,闷声不响地来到桌旁坐下,眼睛只是看着茶盏都没有勇气再看怜月一眼。 七郎知道他的心绪便先行开口道:“月儿姑娘……呃……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么?”怜月笑着点了点头,七郎继续道,“月儿姑娘可要多多包容我的这位义弟,这些天他的心思可全在你的身上。昨晚你那样不辞而别对他来说可当真是个莫大的打击。” 阿梓温柔地握起怜月的右手道:“妹子,你究竟有什么苦衷么?可否和姐姐说说?留仙与我姐弟虽非同族可却亲如骨肉一般,我们实在也不愿见他这般消沉下去。倘若用得着我们姐弟的地方你自可明说,我们定当竭尽所能。” 怜月眼中含泪感激地冲着姐弟俩点点头,再看留仙时只见他一双深情的眼眸又温柔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涌起了阵阵暖意,叹了口气道:“我来此的因由想来留仙也已经与你们说起了吧!” 姐弟俩点点头,七郎道:“的确如此,只是可否容我插一句话?” “嗯,七郎请讲。” “恕我直言,留仙自从吞食那毒鸟的内丹之后他的毒血早已冠绝当世,灵蛇一族的毒功固然强大可与毒鸟相比亦是稍逊几分,那更何况是留仙?令堂让你为柳家延续香火,难道她不怕最终会将你的性命给白白断送么?” 此言一出就见留仙霎时间瞪大了眼睛,这一层顾虑其实那一晚他也曾想到过,只是一时间还容不得仔细琢磨,如今听得七郎将心里话给说出一时间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口一阵阵地发堵,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臂弯。 怜月瞧见留仙这般模样心中着实不忍,柔声道:“公子不必苦恼,且听我说。”说罢回头冲着七郎道,“七郎所虑甚是,不过家母又岂是鲁莽之人。你可还记得那天在五毒潭瞧见的情形么?” “嗯?那天吞食毒鸟幼雏的巨蛇若我没有看错乃是令堂吧?嗯!既然这样,啊!”七郎说道这里一拍桌子,留仙猛地也抬起头来满含期望的盯着七郎的嘴巴,就听七郎道,“原来如此!我起先以为令堂吞食毒鸟的幼雏乃是为了斩草除根。现在推断莫非是为了攫取它们的内丹么?” “七郎当真才是聪敏,一点就透。不错,”怜月微笑道,“我终究是娘亲的独女,娘亲虽然存了那个念头可也不会让我白白送命。不过她却也没有自信可以承受成年毒鸟的内丹,所以退而求其次,希冀可以从未成型的幼雏身上获取丹丸。并且其实你们不知道,那巢窠之中的一些幼雏其实都有了将近百年的寿数,只是由于缺乏食物的补给故而一直未能分化成鸟。而娘亲攫取幼鸟内丹的方法也确实有效,她让我尽数吞服下了所有幼雏的内丹……” “既然有效可你又为何要留下那样的话呢!”留仙不待怜月说完便急着插嘴道。 怜月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娘她终究没有想到,这天下的奇毒却会因为魔性的沾染而变得更加可怖万分!” “你们始终说我体内有魔性,可是!可是!可是这该如何消除呢?我又何尝想要如此。哥哥帮我!”留仙痛苦的抓着脑袋,仿佛头皮都要被指甲给撕破一般。 “兄弟不要心急,”七郎略略施法稳住了留仙的心神继而对怜月道,“月儿,你所说的魔性究竟是?” 131.第131章 :无计可施 怜月道:“其实便是七郎之前所说的那般。人心皆有善恶,而恶心的积累到了一定的临界便会变成魔性。你我心中皆有魔性,只是我们这般的灵兽乃是以自身千万年的修为与善心硬生生将魔性强行压制了下去。 “灵兽与妖魔、善人与恶人其实都只有一层纸的间隔,只是看你是否愿意遏制自己心中的魔性,是否还有一丝善心。而世间那些妖魔之所以可怕正是因为它们没了善心,任由恶心变成了魔性又任由魔性控制了它们的心性,而那毒鸟正是此中的极致。 “它们乃是比我灵蛇一族更为久远的妖族,千万年魔性的传承压根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留仙固然是天赋异禀的抗毒体质,终于熬过了它们毒素的煎熬,可是它们那股子可怕的魔性的种子早已经根植在了它们体内,你吞了它们的内丹也就无形之中吞下了这颗种子。 “而如今这颗种子迅速在你体内萌发。万物生灵若是被激发了体内的魔性,那么它的力量便会陡然变得强大,勉强譬喻就如同你们人族的猎户若是突然遇到猛兽的袭击,危难时他可以迸发出平常难以想象的力量那样。 “留仙体内的毒血也会因为他如今还无法掌控的魔性变得极其不稳定,我真的害怕若是一着不慎,非但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更会让许下的承诺变成镜花水月,无法为柳公子延续柳门香火。 “退一步讲,我当真是为柳家诞下了后代,可十有八九留仙体内的魔性种子会一并传承给那个孩子,难道就任由这孩子也变成一个可怕的魔物么!那样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家母与死去的父亲,又如何去告慰季川公的在天之灵呢!” 怜月说到最后情绪颇是有些激动,忽然三人听得一阵啜泣之声,抬头一看只见留仙趴在桌上,额头枕着小臂身子在不断地颤抖。怜月急忙道:“公子又为何痛哭呢?” 留仙早已泣不成声,竟不能作答,阿梓紧握着怜月的手道:“妹子竟然将许诺看得比性命还重,又岂能不让人动容!” 留仙闻言强忍着悲泣抬起婆娑的泪眼道:“留仙何德何能竟让月儿为我牺牲若此!” 七郎长叹了一口气道:“姑娘重情重义七郎佩服万分!” “你们不要这么说,”怜月摇了摇头,“七郎,姐姐!如今你们已然知道了我的苦衷,不知你们可以帮帮留仙么?” “这……”七郎闻言与阿梓对视一眼,许久沉默不语。 怜月焦急道:“七郎!姐姐!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七郎紧锁双眉道:“魔性……魔性……当初我和四姐被那啸月的残片给激起了魔性几乎发狂伤了北辰大人。当时我俩亦是被驱若傀儡毫无抵抗之力,如今又拿什么法子来帮助留仙呢!诶!” 说罢七郎狠狠一拍桌子,满脸痛苦的神情。 留仙原本满怀热切地看着七郎,此刻已然明白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已然破灭。其实他也是个极其聪敏之人,之前七郎言及魔性与攻击北辰之事的时候他已然在心中开始琢磨,所思所想与七郎此刻分毫不差,可尽管如此他依旧存了一个念想,多多少少希望七郎还能想出一个法子来,然而发现最终只是徒劳。 他颓丧地又坐了回去,双眼呆滞的如同一潭死水,怜月更是痛苦地挨着阿梓,此刻她已然发觉有一股子魔性在留仙的身上渐渐开始了萌发。果不其然,不出一顿饭的工夫,留仙那槁木一般的脸庞突然间变得狰狞起来,赤红了双眼牙关咯咯作响。七郎抬眼瞧见不禁吓了一跳,暗道:“不好!” 再看时留仙已然站起了身子,双掌如爪在胸前止不住地颤抖,渐渐手掌的色泽变得发紫最后已然黢黑。怜月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怯生生地躲在阿梓身后,阿梓与七郎急忙护在她的身前施法稳定留仙的情绪。 而此刻的留仙早已变得如同下午那样失去了理智,挥动一双毒掌在屋里大肆破坏起来。眼看局面一时间难以遏制,七郎急忙低声对阿梓道:“先带月儿出去,这里交给我来对付!” 阿梓点点头不由分说便架着怜月从窗户到了外头。 怜月虽然害怕可始终牵挂着屋内,时不时地透过窗户向里头张望。七郎与留仙周旋了十来个回合,猛然间想起黄昏时分,便向窗外做了一个捂耳的手势,继而卖了一个破绽让过留仙劈头的一击,运足了劲道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阿梓原来觉得对于自己兄弟的功力应当是知根知底的,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声的怒吼竟有如此强大的劲道,整个屋宇若非乃是七郎仙术所成恐怕早已被夷为一片废墟。 阿梓眼前金星直冒,脚下一软身子便靠在了墙上,而怜月因为在黄昏时分已然领教过七郎怒吼的神威故而这一下倒是有备而来。挨过这一声后急忙将阿梓给扶了起来。 两人再朝屋内看去时,只见留仙已然瘫坐在了一废墟之中,一副脱力的模样,神情也恢复如初。姐妹俩悄然进得屋内,只听留仙只是在地上喃喃自语道:“真的无计可施了么?真的无计可施了么?” 三人看着他痴狂的模样心里如同被刀子戳了一般。突然七郎的脑子里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地陷入了沉思,留仙每每见到七郎这样总会觉得如同看见了一丝希望。七郎见留仙不再言语急忙道:“兄弟你刚才念叨什么?” 留仙道:“哥哥何意?” “不不不,”七郎摆了摆手,“你把方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刚才……不知道是哪一句?”留仙颇是觉得有些莫名。 “真的无计可施了么?”阿梓在一旁接口道,“是这一句么?” “不错!不错!”七郎欢喜地猛一跺脚,“或许有计可施!” 话音刚落,留仙还未接茬,怜月已然一个健步来到七郎身旁,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袖道:“七郎!若是有一线希望,若是有一线希望……”说着竟然声音有了一丝哽噎。留仙也激动地拉着七郎的手,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说起来此事我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且稍待,喝一杯茶,我回一趟月光镇的家中取一件东西。”说着回头看了看阿梓道,“有劳姐姐先将这里打理一下,看这一地的废墟总是不好。” “弟弟速去速回,”阿梓点了点头,“此处就交由我来处置。” 七郎冲着阿梓一抱拳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阿梓一挥衣袖屋子里顿时恢复如初,三人依旧在圆桌前坐下,各自倒上一杯香茶。怜月与留仙各自怀着心事,七郎未曾归来之前始终是惴惴不安,时不时互相对望一眼继而又是沉默不语。倒是阿梓颇是从容地喝着茶,时不时捋着秀发看着窗外。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可对于这对小情人而言却仿佛过去了好几个夜晚一般。望着屋外的夜色,又丝毫不见七郎回归的踪影,终于留仙忍耐不住心中的困惑开口道:“四尊者,我大哥究竟去取什么了?何以那么久还未归来?” 阿梓依旧看着窗外,似乎未曾听见一般,留仙见状不敢再问只得回头冲着怜月使了个眼色,示意由她来问。怜月点点头怯生生地道:“姐姐,不知七郎何时回来?” 阿梓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噗嗤”一笑道:“你俩也太过心急了,如今距离七郎离去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 两人闻言脸上一红,各自又默不作声,此时阿梓倒是回过了身子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知七郎此番是去取什么东西。” 说到此处她故意顿了顿留神观瞧两人的神色,果不其然见他俩的脸上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寒霜。 “不过七郎办事向来十分稳妥,”阿梓接着道,“他既然说有办法那便是十拿九稳,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终究此事非同小可。”说罢两人脸上的凝霜似乎有所缓和。 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就听寂静的夜空中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让诸位久候了!” 随着声音一道白练自窗户飞入,三人定睛一看则七郎已经悠闲地坐在了位子上,在他的茶盏旁则放着一个小盒子,瞧着颇是古朴。 “这是何物?”阿梓端详着盒子道,“我倒也不曾见过,弟弟是从何得来?” 七郎看着三人疑问的眼神笑了笑道:“此物乃是秀玉姐姐所赠。” “啊!秀玉姐姐来过么?”阿梓显得有些惊讶,“为何我不知道呢?” “这位秀玉姐姐不知是何人?”留仙见阿梓的神情想着她定然与之有着极深的交情。 “这位秀玉姐姐与另一位纤云姐姐当年乃是跟随女娲大人看护灵草园的神女,后来跟了伏羲大人,经常为大人传达旨意奔走四方。”说着七郎又转向阿梓道,“姐姐没有遇着她乃是因为当时你正在昆仑山上协助句芒大人的身合之事。” “原来是那个时候的事情,”阿梓点了点头,“说起来秀玉姐姐找你何事呢?这盒子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那一晚……”七郎说着看了看留仙,“兄弟还记得第一次来我家造访是哪一天么?” “自然是记得!”留仙点点头。 “就是那一天,”七郎笑了笑,“其实在从你师父那里听了你的事情之后我已然存了个念头想要去一次昆仑,希望可以祈求伏羲大人想法子为你祛除这一身的毒血。不过那个时候因为姐姐去了昆仑,我不能擅离人族,可就在那时秀玉姐姐突然造访,我便向她说起了那个念头。 “可是她却笑着说一个月内事情便会有个分晓,并说不久你就会自己来找我。说罢她便化作一道金光离去,临走前便给我留下了这个盒子,说是如果以后遇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便可向着这个盒子祷告,自然可以得到解决之法。 “而秀玉姐姐走后没一会儿,兄弟你果然便来了,我当时将这盒子便搁在了柜子里,之后便是诸多俗物缠身,加上也并未遇到什么无计可施的事情故而也渐渐将它给遗忘了。今日若不是兄弟你反复念叨着那四个字,恐怕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想起伏羲大人的这个锦盒。” “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伏羲大人的眼睛,”留仙叹了口气,突然脸上露出一丝将信将疑的神情,“可是不对啊哥哥,难道伏羲大人早在那个时候便会算到今日么?我留仙何德何能竟然会让伏羲大人挂记在心呢?” “兄弟难道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起过,在将来你会成为句芒大人极为重要的臂膀,”七郎道,“想来大人在为句芒问卜之时就知道了你的重要性,故而当他算出你将有难处之时便让我们在旁边相助你。” 说罢顿了顿,原本他还想说:“只不过洞悉天机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可是他生怕此言一出会加重留仙的负罪感,故而便连同一口香茶一道将它给咽回了肚子。 “句芒大人……嗯!原来是这样,”留仙点了点头,似乎想明白了这因由便伸手取过盒子捧在手里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与其说这是一个盒子倒不如说是一个木块——因为任凭他如何仔细找寻都无法找到任何的缝隙;可要说这是一个木块却又分明可以感觉它中空的内核,在手中掂量着颇是轻便,伸手敲了敲盒壁,似乎感觉极是脆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怜月见他严肃的神情柔声道:“公子,怎么了?”留仙将心中的疑惑说了一番后月儿便也接过盒子端详一番,果然如留仙所说的一般,于是转身对阿梓道:“姐姐知道该如何使用这盒子么?” “若是依着秀玉姐姐所说的,应当是对着这盒子祷告一番。不过我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昆仑山有这样的东西。而且以这木头的触感而言似乎并非出自昆仑,虽说也有些仙气可终究差得太远。”说着阿梓也拿过盒子上下打量、抚摸了一番,依然是毫无头绪,于是又将盒子放在了七郎的面前。 七郎见几人都是一筹莫展,也不由得皱起眉来,手指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伏羲大人断然不会开这等玩笑,秀玉姐姐也不会有心捉弄,难道真的是因为此番并非是她所说那‘无计可施’的时刻么!”想着,想着,那敲击声变得越发急促起来。 132.第132章 :除魔之法 留仙眼见这丁点的希望又将落空,心中的不甘油然而生,一把抢过七郎眼前的盒子浑然没有发觉七郎正准备伸手去取。七郎与阿梓见状都是一惊,暗自加了戒备,阿梓更是用脚轻轻碰了碰怜月让她留神,怜月会意地点点头向着阿梓的方向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留仙丝毫没有察觉三人的神情,只是烦躁地捧着盒子颠来倒去地审视着,仿佛是非要在一块完整的镜面之上找到发丝一般的细痕那样。 一会儿的工夫,那个盒子在留仙手中已然翻转了数百下有余,留仙全身燥热不已,解开了胸口的衣服,岂料用劲大了一些在脖子上留下了四道鲜红的抓痕。七郎冲着阿梓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与自己一道施法让留仙冷静下来,姐弟俩暗示停当正准备施法,突然就听“啪”的一声巨响,三人都是一惊,只见留仙双手撑着桌角大汗淋漓喘息不止,那个盒子则被他置于身前。 七郎见留仙的神情又恢复了正常颇是觉得有些意外,顺手抄起了那个盒子就是“嗯?”了一声,阿梓道:“怎么了弟弟?有什么不对么?” “倒也没有特别的异常,只是……”七郎说着又将那盒子在手中仔细掂了掂道,“盒子似乎变沉了。” “变沉了?”屋中的三人异口同声道。 “不错,变沉了,”七郎肯定地点了点头,“只是这点份量普通人恐怕压根也不会发觉。可对于我而言却……嗯……的确……” “再让我看看!”留仙说着从七郎手中接过了盒子,在手里反复掂量了一会儿,“嗯!若有似无,若不是哥哥说起留仙实在感觉不出。” “嗯?似乎这盒子的色泽也有了些不同,公子快些让我看看!” 留仙见怜月专注的神情知道她定然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急忙将盒子递了过去。怜月甫一触手便是一哆嗦,可留仙并未察觉,倒是一旁的阿梓留了个心眼,只是暂且不便当众说破便用密语之术在怜月耳边道:“妹妹难道感觉到了什么?莫非是魔气么?” 密语之术对于这些灵力强大智慧过人的仙灵而言乃是雕虫小技,怜月自然也使得,听得阿梓的密语急忙作答:“姐姐猜得一点不错。这盒子之上突然间多了好强大的魔气。并且的确如七郎所说份量有所变沉。” “如此我想我知道这盒子的来历了!” 怜月闻言微微一沉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原来如此!多亏姐姐提点,妹妹也明白了!” 一旁的七郎始终注意着姐妹俩,他自然无法知道两人的密语究竟说了什么,但看神情便明白她俩在私语心腹之话。不一会儿只见到两人的脸上都显现出了欣慰的神情,顿时也猜到了几分缘由,他见留仙始终一脸茫然而又期待地看着怜月心中不禁觉得有些爱怜,急忙冲着怜月道:“妹子既然发现了什么何不快些告诉我们,你看你的情郎可是眼巴巴地盼望着你说话呢!” 怜月回头看了看留仙脸不禁一红,冲着七郎娇嗔道:“七郎的话可酸得紧。莫非是羡煞小妹有个情郎么?倒是不知道七郎哥哥是否也有一个情妹妹呢?” 七郎被她这一问当真有些窘迫,干咳了几声不再言语。留仙见状赶忙将怜月的小手握在掌心:“我的好月儿,莫要戏弄我大哥,你若是发现了什么快快告诉我啊!” 怜月原本还想借势调侃七郎几句,可眼见自己的情郎恳切的双眼硬生生便将这股子任性的劲头给压了下去,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们这对异姓骨肉感情倒是这样深沉。好了好了,月儿听你的便是。” “好,这样才好!” 怜月拿过盒子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公子应当知道我灵蛇一族对于魔性的感知乃是冠绝四海生灵的吧!” “嗯!知道!” “适才你把盒子交给我,我触手之时竟然感觉这盒子上沾染了颇多的魔气,而这股子魔性与你身上所散发出的一般无二。嗯,不要惊讶,确实如此。这盒子定然是以世间一种不知名的神木所成,故而可以吸纳你身上的魔性。七郎所说这盒子变沉了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另外你来看!”说罢怜月取来一盏烛灯,将盒子靠近了跳跃的火焰,“公子可发觉这盒子的颜色有什么变化么?” 留仙屏气凝神不让那烛火闪烁,接过盒子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不错!不错!适才这盒子的色泽乃是较浅的棕色,如今看来确实变得深沉了不少。难道说这与我发狂之时手掌的变化一样么?” “不错,我想应该是一个道理。” “好了妹子。”阿梓拍了拍怜月的肩膀,“如今已然明白了这盒子的秘密。想来伏羲大人并不会故弄玄虚,更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定是他算着你俩有今日的劫难故而早在月前便派遣秀玉姐姐将这件宝物交由七郎保管。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真不知区区柳留仙何德何能竟可以让伏羲大人劳心关怀。”留仙眼中早已满是泪花。 “兄弟乃是句芒大人的左膀右臂,这是上天的钦定,伏羲大人爱才如渴,我与四姐也曾得到过他的厚恩,恩同再造……”一说起伏羲的恩情七郎也变得有些哽噎,留仙与怜月见状无不动容。 阿梓生怕弟弟动了感情会让原本已经缓和的气氛复又变得凝重急忙冲着七郎使了个眼色:“弟弟可知道这木头的来历么?” “呵!”七郎笑了笑,“我原本还想要请教姐姐呢!” “看来当真只有到了日后当面询问尊主了!”阿梓做了一个颇是无奈的手势。 “是啊!不过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快些用这木盒将留仙体内的魔性给吸尽。” “还请哥哥明示!”留仙的眼中又一次现出了希望,“要我怎么做?” 七郎冲着怜月道:“妹子再摸摸那盒子试试,适才你的情郎又触碰了好一会儿,你看看上头的魔性可有增减么?” “好!”怜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留仙手中接过了盒子,双眼微瞑脑袋稍侧,似乎在聆听什么细微的声响,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怜月睁开眼睛道:“并无半分变化。” “如此说来只有当这股子魔性爆发之时让留仙握着这个盒子,那样便可以将他体内的残余给尽数吸走。只是……” “只是什么?哥哥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急煞小弟了!” “只是你在发狂的时候那模样着实可怕,想来你也明白。我真的担心将你的魔性给引发出来你会失手将这盒子给毁了。” “我陪着他!”怜月慨然道。 “的确需要有人陪伴。只不过若是真的他失手毁了这个盒子,盒中所聚集的魔性在一瞬间爆裂出来,恐怕身遭的人都会遭到波及。难道这样你也不怕么?” “这……”留仙闻言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回头看了看身旁的怜月,坚定的神情让她的容颜在灯火之下更加楚楚动人,自己的内心霎时间被柔情与痛楚折磨得筋疲力尽,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妹妹不用担心,你一人的力量若是不够,我和七郎定会鼎力相助。” “姐姐……”怜月感激地看着阿梓,阿梓则微笑着捋了捋怜月的秀发。 七郎点点头道:“不错,合我们三人之力想来应当无忧。今日夜已深沉,兄弟还是好好歇息歇息。明天一早我和姐姐便来助你你看如何?” “就听哥哥的!”留仙此刻的心中恨不得快些开始,只是不忍让三人如此奔波劳碌。 “妹子呢?”阿梓颇是关切地拍了拍怜月的肩膀,“今夜你是陪着留仙还是先行回避?” “我……”怜月抬起头和留仙的眼神又一次交汇在一起,原本带着几分犹豫此刻却已打定了主意,“我留下,只要公子不嫌弃。” 留仙一把将怜月搂在怀里,久久不愿放开,屋子里顷刻间宁静无比。七郎和阿梓相视一笑悄然离去,走出几里地回头看去则灯火已熄。 次日,熹微的辰光下阿梓与七郎悄无声息地回到屋外,见客厅无人便绕道后屋,透过窗户向里头看去,只见这对小情人肩并肩坐在床上,留仙背靠在床头脑袋搭在怜月的肩上睡得正香。怜月已然感觉到了姐弟俩,冲着窗外点了点头又向身旁努了努嘴,示意是否要唤醒留仙,阿梓摆了摆手便拉着七郎先行离去,向着柳季川的坟冢方向走去。 “我们去那儿等着吧,”七郎边走边伸了个懒腰,似乎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让我兄弟再睡一会儿,反正不急于一时。” “嗯!我也是这么想。这几天实在把那孩子给折磨坏了,”阿梓说话时见七郎故意回过头看着自己,连忙温柔地抚摸着弟弟的脑袋,“当然还有我可爱的弟弟,也着实辛苦你了。”虽说已然是万年金身,不过当着从小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的姐姐的面,七郎永远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会儿听得姐姐安慰着自己脸上也不自觉地荡漾开满足的笑意,阿梓每每瞧见弟弟这样的神情心中都会涌起阵阵暖意。 “姐姐你看!”七郎伸手指了指那片焦土,“这便是那天我兄弟发狂后击碎酒坛,坛中的酒水沾上了他掌风的剧毒后所致。” “好可怕!仅仅是这点的毒素么……”阿梓紧锁双眉似乎感觉有些惊恐。 “是啊!”七郎抬起头看着天空,“这毒功当真是天地间一种可怕而又阴毒的本领,就像那相柳,几滴毒液竟然可以伤了龙君,废了祝融……若是当时留仙那一掌真的打在我的身上,恐怕此刻我就是不死也要折损千年的……” “别说了!”阿梓急忙捂住了七郎的嘴巴一脸严肃的神情,“我可不许你说生死这样的话!知道了么!我不许你有任何的闪失,知道了么!” “知道了!娘……”恍惚间,七郎仿佛在阿梓的脸上看到了母亲的神态,就如同那一天在林中所见到的一般,故而竟然在此时脱口而出。 “娘?在哪儿!” “不不不!”七郎顷刻间回过了神连连摆手道,“我是觉得姐姐现在说出的话越来越像娘亲了。” “哦?是么?娘亲……”阿梓喃喃自语,抬头瞧见坟冢后头的那片树林,“当年我们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密林里和娘亲诀别的么?” “是啊!当年……”七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说起来,可有好多年呢!” “唉!我们这是怎么了,竟然这般的伤感。看!”阿梓指着后面道,“他们来了。” 姐弟俩回过身子只见留仙与怜月并肩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看着浑然便是一对相爱深沉的伉俪,留仙时不时伸手为怜月拨开被微风吹乱的青丝。来到跟前七郎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看着气色很不错。” 留仙转头看了一眼怜月两人相视一笑,阿梓上前牵起怜月的手道:“妹妹身子可有不适么?” 怜月微笑着摇了摇头:“好得很呢姐姐。”说罢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留仙,“昨晚你们走后不久他便支撑不住倦意。可是还是拉着我滔滔不绝,说着说着他自己便睡着了,你们来的时候他才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方才他突然在梦里来了一句‘我大哥和大姐来了么?’我顺口答了一句‘来了,不过现在可能去了外头。’不料这一句反倒真的把他给弄醒了,他痴愣愣地看着我问什么东西去了外头,我这才明白适才他还在梦里。” 留仙听到这里将搂着怜月肩膀的胳膊紧了紧,怜月则是报以嫣然一笑:“我知道他‘除魔心切’,虽说见他依旧倦意深沉最终还是将姐姐和七郎已然到此的事情说与他听,他听了之后立刻跳了起来,催着我一起来见你们。” “哥哥,”留仙虽然语气平缓可依然能够觉察出其中的急切,“快些告诉小弟之后我该如何去做!” 133.第133章 :诀别一笑 七郎沉吟了一会儿又和阿梓细语了几句回过身笑着说:“其实这法子并不难,无非是将留仙体内的魔性给彻底激发出来,同时让他紧握着这个盒子。” 说着七郎上前一步托起留仙的左手:“兄弟,一会儿我在你的掌心施个束缚的法术,这样你就不用分心去抓握那个盒子,而那盒子会一直牢牢黏在你的掌心,你所要做的就是千万不要用你的右掌去击破它。” “好的,全听哥哥的!”留仙说着将左掌递了过去,七郎则是施法后将盒子放在他的掌心。 “成了,待会儿让你体内的魔性缓缓地导入其中直到彻底除尽又或者只剩下些许而已。”说着回头冲着阿梓点了点头接着说,“为了防止留仙的魔性失控,我和四姐会在一旁施法周旋。” 怜月赶忙道:“七郎,那我呢?” “妹子你就站在留仙的身前,让他看着你。”阿梓说着搀起了怜月的右手。 “看着我?”怜月颇是有些不悦地将手抽了出来,“难道姐姐认为妹妹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么!” “傻丫头!”阿梓笑着用食指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这可是顶顶重要的忙呢!” “姐姐啊姐姐,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和七郎一样那么不痛快了!别卖关子了啦!” 说来怜月和阿梓姐弟相识不过一晚的光景,虽说曾经躲在巨树之后瞧见过七郎的模样可真的和两人对面而坐也只有昨晚那几个时辰。只是她与阿梓似乎有着一种天生的亲密感,当真一见如故,所以说出话来就好像她俩已然有了许多年的感情一般。 阿梓也着实喜欢这个异族的女孩。自从和七郎颠沛流离之后,她的全部心血都花在了她的七弟身上,虽然名为姐弟可更多的时候阿梓总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的看待,而七郎对于这个姐姐也是更多了几分如同长辈一般的尊敬,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尊敬多少让两人少了一份平辈相处的亲密感。有时候阿梓总会感到一丝的孤独,纵使那个时候有七郎陪在自己的身边。 之前她们姐弟因故结识了纤云与秀玉,阿梓便将她俩当成了姐姐,当真可谓是无话不谈。不过双姝终究是伏羲身边的侍女,无法每日和自己朝夕相处,况且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其实面对着双姝阿梓心中偶尔也会涌现出如同七郎对待自己那样的尊敬感。 如今她见着了怜月,这个不论从岁数还是修为都与自己相去无多的姑娘,有着同样的丧父的痛楚,有着多年忍辱负重的经历,于是这便让她俩从一开始就格外的投缘,阿梓将怜月真个的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来看待。此刻见怜月着急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爱怜,赶忙上前搀着怜月的另一边胳膊低声冲她道:“好妹妹,姐姐可不是卖关子,此趟成败的关键可全在于你啊!” “姐姐请继续说!” “妹妹应该记得昨晚吧!” “嗯!记得!” “我们灵狐一族有一个特殊的本领,”阿梓说着脸微微发红,“虽然来历不是多么光彩。” “啊!——”怜月笑了笑,“莫非便是传闻中的那个什么‘迷魂术’么?” “迷魂术?哈!原来外头是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它的么!”阿梓笑了笑,“听着的确不怎么光彩不过就是这一招。这招若是练得精纯便可操控生物的情绪,令其或悲或喜,当然也可以令它在狂暴的时候恢复平静。 “昨晚留仙发狂的时候我和七郎就是用这招来牵制他。不过这一招有个弊病,若是所迷惑的生灵修为要高出自己则收效甚微,并且若是弄得不巧反倒会被它所迷。原本我们想留仙虽然得了令堂五百年的修为但我们应付起来应当是绰绰有余才是,可当真正施法的时候才发觉那毒鸟所含带的魔性远非我们姐弟可以轻松应对。” “姐姐,既然是这样那为何你反而不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呢!” 怜月听了阿梓的话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倒是留仙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柔声道:“月儿莫急,先听姐姐把话说完。”说罢冲着阿梓点了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姐姐请接着说。” “好!”阿梓笑了笑,“昨晚我和七郎回去后反复思量了对策,突然也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解铃还需系铃人,留仙魔性失控而狂乃是因妹妹而起,那么也只有妹妹才可以让他在发狂的时候用仅有的一点理智来对抗逐渐失控的本性。否则纵使合我姐弟的力量也终究是无法力保这锦盒不被你的情郎给击毁。留仙,我说的对么?” “真的么留仙!”怜月回过头,澄澈的双眸中带着几丝忧伤与疑惑,“如果你看着我,当真就可以了么?” “当然可以!姐姐,哥哥,就这么做吧!还请一定相信我!留仙这里先行拜谢了!”说罢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向着姐弟俩连磕三个头。七郎急忙上前搀扶,可留仙却固执地不肯起身,怜月见状也立刻一同跪倒在了留仙的身旁,带着无尽的感激磕了三个头。 阿梓知道只有这样她的心中才好受一些于是也便不去搀扶,更是拉了拉七郎的衣角示意他罢手,七郎这才站回了姐姐身旁。 七郎眼见两人已然准备就绪便指了指他左手的那个锦盒:“一会儿你想法子将自己体内的魔性缓缓激发出来,我和阿梓会从旁照应,不过你可千万要自制,万万不能失手毁了这个盒子,否则恐怕我们四人都将遭殃!” “嗯!”留仙冲着七郎会心一笑,三人便各自站在一角。他捧着盒子盘腿坐在中心。阿梓与七郎已然严阵以待,可不料过了好一会儿那留仙却丝毫不见动静,平静持续了约有半刻终于怜月忍耐不住焦急地问道:“公子,怎么了?” “唉!”留仙长叹了口气站起身子,阿梓与七郎也走到跟前关切的询问,留仙神情颇是有些沮丧,“哥哥,此刻我看着月儿心中丝毫没有烦躁的情绪,这该如何是好!” 七郎笑了笑道:“此事不难,一会儿我用迷雾暂且将月儿隐蔽即可。”留仙点头应允。 三人复又各自站定,七郎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怜月的周遭便降下了一团黑云,继而七郎冲着阿梓使了个眼色,姐弟俩同时施法准备勾起留仙体内的魔性。这激发魔性可远比抑制来得简单,更何况如今留仙的眼前只剩一团黑云。 只消一盏茶的工夫就见那副癫狂的模样再次出现在了留仙的身上,又是一盏茶的工夫留仙身上狂暴的气息已然四散开去,仿佛一股子凛冽的寒风将要摧折一切碍眼的枝叶一般。 怜月在黑云之中感觉到了这股子气息急忙一挥衣袖驱散了黑暗,就见留仙可怕的模样与昨晚并无二致,从他身子里散发出的魔性正在源源不断地导入那个锦盒,盒子的色泽也渐渐变得越发深沉。 刚开始的半个时辰里阿梓与七郎应对尚且从容,留仙则时而一副癫狂的模样时而又归于平静,但是身子始终坐在地上,双手牢牢地捧着那个盒子。可到了半个时辰以后怜月分明发觉两人的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留仙的情况却似乎越来越糟糕,不断地发出可怕的吼叫声,脑袋随着怒吼不住地摇摆,完全没有朝着朝自己的方向来看,几次想要举手击打手中的盒子不过总算在最后关头收住了手。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阿梓与七郎口中渐渐传来低低的呻吟声,阿梓的双臂也在止不住地颤抖,七郎似乎还能坚持却也不容乐观。怜月始终设法跟着留仙游移的眼神,尽量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可这样对于她来说也颇是劳累,上下腾跃不一会儿的工夫也多少有些气喘。 怜月在腾跃中抽空仔细观看着场中的景象,突然间她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的因由:起初留仙体内的魔性并未完全激发之时便如同一条涓涓细流,而他手中的那个锦盒就好比瀑布之下用来缓和激流的深潭一样。 可渐渐的,当留仙体内的魔性彻底的被迸发了出来,这股子狂暴的势头则一如洪水决堤一般一泻千里,滔滔的江河顷刻间急速涌向了早已满溢的深潭,那盒子吸纳魔性的速度已然跟不上留仙释放的节奏,而阿梓与七郎面对着这样的来势汹涌的巨潮也终究难以力挽狂澜,并且只会渐渐耗尽两人全部的气力。 并且阿梓与七郎终究还是低估了毒鸟那股子可怕的魔性,这会儿的留仙已经完全丧失了最后的一点理智,自己究竟是否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早已没有了半分区别。而看清了这一切心中已然明白该去做什么,怜月冲着七郎与阿梓微笑着点了点头,继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着留仙走去。 阿梓此刻也已然明白了一切,可是自己和七郎恐怕已然支撑不了多久。而如今的留仙就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裂的火药箱,靠近他只是意味着怜月随时会被他的毒掌给一击毙命。她眼中突然间无数次闪过这样一个可怕的幻象,可想要开口劝阻却已然再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只是费力地向着怜月使着眼色,让她不要贸然靠近。 怜月自然明白姐姐的心思,但她的心里如今已然如同明镜一般:如果为了除尽留仙体内的魔性必须要有人牺牲的话,那么那个人只可能也只可以是自己。阿梓与七郎身负守卫人族的重任,而留仙也是上天钦定的句芒大人的辅佐,而自己又是什么呢?一个忤逆不孝的女儿,一个让慈母饱尝辛酸血泪的无知小儿,今天若是真的命丧当场或许正是上天对自己当初无知忤逆最好的惩罚。 况且如今毒鸟已绝,父仇已血,自己已然没了任何牵挂,母亲虽然孤苦可自己在她身边却始终没有能够给她带去丝毫的欣慰与快乐。若是为了那个承诺她自己也已经想得明白: 其实以留仙的修为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达到真正的化境,到了那个时候便可以将体内的毒性收放自如,以他的才智相信十多年至多是二十年的工夫便可以实现。而到了那个境界只要他自己愿意他的鲜血便与常人无异,更不会成为见血封喉的利器,这样一来任意一个人族的女孩都可以为他们柳家延续香火,并非是非自己不可了。况且留仙今日的种种完完全全是自己种下的前因,如今这果报要由自己来承受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想明白了这些怜月的心里越发觉得坦然,或许自己如今的角色就是这样的一块铺路石,自己是这样爱着眼前的这位人族少年,虽然也许无法与他厮守并为他诞下一男半女,可想到若是他今后当真可以过得好一些自己纵使死了也便是瞑目了。 想罢冲着阿梓微微一笑,用密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姐姐再坚持片刻,后头就交给小妹来办吧!” 说罢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渐渐向着越发狂暴的柳留仙走去。 阿梓听见怜月坚定的语气已然明白了她决绝的心意,知道不论自己再做什么劝谏都无法让自己的义妹后退半步,她的眼前又一次闪过怜月惨死在毒掌之下的幻象,想到自己刚有一个交心的妹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两行热泪顷刻间自她眼角滑落,滴在了脚下的焦土之上。七郎眼角看见姐姐心碎的神情心里也不禁黯然神伤。 再看怜月此刻已然来到了留仙身前,相去不足五步。留仙愈加疯狂的掌风在空中发出阵阵呼啸,无数次与左手的盒子擦身而过。怜月苦笑了一声,对着留仙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可那声音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公子,忘了适才的承诺了么?” 只见留仙身子一颤,动作似乎缓和了下来,原本高举在空中的右掌也慢慢的垂放下来,赤红的双眼似乎随时可以喷出血来,只听他不断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从嘴角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月儿!救我!” 134.第134章 :残阳余晖 “公子莫慌,”怜月微笑着点了点头,言语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柔,“我这便过来。” 说罢又向着留仙迈进一步。阿梓此刻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由于留仙这会儿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她和七郎都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可是她戒备的神情却是一刻都不会松懈,仿佛随时准备冲上前去为自己的义妹挡下突如其来的攻势一般。 怜月伸出左手,缓缓地迎着留仙下垂的手掌而去,留仙的左手依然死死地抓着那个锦盒,锦盒的色泽已然黢黑无光。 两只手渐渐接近,留仙的右掌的色泽也慢慢变浅,怜月始终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情郎,准备伸手去抓他的腕子。眼看就要碰着,岂料就在那一瞬间,留仙突然大吼了一声,惊得阿梓“啊”的一声尖叫。再看留仙猛然一翻腕子,生生躲开了怜月的这一抓,掌心顷刻间又恢复了黢黑的颜色继而向着怜月的顶门劈将而下。 怜月似乎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身子向后一让,呼啸的掌风从她的鼻尖划过。留仙眼见一击不中,急忙又是几掌连杀,招招都奔着怜月的要害而去。 留仙的招数虽然厉害,可怜月终究是千年灵蛇,修为远非留仙可比。不过她始终不忍心伤害眼前的这位情郎故而每一招皆是躲闪并没有还击。而此刻的留仙则再一次陷入了癫狂的状态,阿梓与七郎也似乎要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怜月眼角看着他俩疲惫的模样,心中也是暗暗焦急。留仙的掌风一刻不停地向着自己而来,若是自己离得远了他倒也不追赶,可立刻便将攻击的目标转向了那个锦盒,这又使得怜月再一次向他靠拢希望多多少少分散留仙的注意。 牵制了几个来回,锦盒虽然无恙可留仙却没有丝毫清醒的趋势。突然间就听他身后传来一声轻呼,怜月绕过他的身子往后看去,只见阿梓已然倒在了地上。 “姐姐,姐姐,你……”还不待她将后面的话说出又听得一声无力的轻呼,七郎也瘫倒在了地上,两人只是用最后的一丝气力支起身子看着场中的一切,双眼全然没有了神采,仿佛身染沉疴的病人将要撒手人寰一般。 怜月心中如同刀绞一般,霎时间双眼放射出两道精光,口中恨恨却又不无伤感地说道:“留仙啊留仙,看来今日你我之间必有一个要命丧此处!” 其实她的心里十分明白,此言若是当真死的只有可能是自己。 留仙并不搭茬。回头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灵狐姐弟,鼻子里“哼”了一声,继而晃动毒掌向着怜月直扑过来。可他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自己的脚踝仿佛被绞索缠住了一般,身子向前一倾险些栽倒在地。 好容易止住了这股子冲力低头一看,只见此刻自己的下半身已然被一条巨蛇给死死缠住。再一抬头,则见怜月已然现了本相,只不过上半身依然是女子的模样而双腿则化作了巨蛇。 这一来留仙再想攻击怜月也已然够不着。毒掌在空中徒然地挥舞了几下后就看他冷冷一笑,转而向着手中的锦盒而去。怜月见状急忙一收蛇尾,留仙就觉得双腿霎时间失去了知觉一般,痛苦地“啊”了一声,怜月趁着这个当口身子向前一纵,如同闪电一般挨到了留仙的近前“砰”的一下硬生生将他的右腕给攥在了掌心。 姑娘使出了全身的劲道,手掌如同一道枷锁般越收越紧,留仙的右掌渐渐失去了知觉,双眼的血色也慢慢的消散开来,只听他疲惫的声音缓缓道:“月儿……月儿……是你么?” 怜月此刻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痛苦,眼角不由得滑落两行热泪:“公子,你认得我了么!” “认得,你是怜月,我的月儿……” “太好了!”阿梓回头看了看身旁的七郎疲惫地说道,七郎则费劲地点了点头。 怜月缓缓放开了留仙的腕子,双手抚摸着他满是汗水的脸颊欣慰地露出一丝笑容:“公子,你当真认得我了么?” “认得认得,你是怜月!我的好月儿!”怜月一激灵,只感觉这几个字竟然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恨,再一看留仙的眼眸不知何时又变成了赤红,还在她惊诧之中,只听留仙恶狠狠地道:“找死!” 继而“砰”的一声闷响,姐弟俩抬头看去,一只黢黑的手掌已然死死地按在了姑娘的心口。 “啊!——”阿梓绝望地轻呼一声,当即晕厥在地。七郎挣扎着爬到姐姐身边,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口中只是喃喃道:“姐姐!姐姐!” 喊了几声又抬眼看了看前方。只见留仙的右掌依旧死死地按在姑娘的心口,怜月的嘴角渗出了一丝殷红。 “够了么?”怜月双眉微蹙,显是颇为痛苦,“若是不够那就再来几掌!” “不!”留仙猛然间哀嚎了一声,双眼滚下两行泪来,猛地撤回了右掌攥紧了拳头向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砸去。 “不要啊!”怜月眼见情郎如此自残的模样急忙伸手去抓,可这一下又一次激发了留仙的魔性,冷不丁一翻腕子,向着怜月猛击而至。这一回怜月多多少少有了一丝防备,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就听“啪”的一声掌心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自己的左肩头。 怜月就觉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的翻腾,“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沾在了留仙的面门之上。继而姑娘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一时间天旋地转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子,仰面向后倒去。此刻阿梓已然渐渐缓过了神,浑然麻木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口中只是喃喃的呼喊着怜月的名字。 留仙浑浑噩噩,踉踉跄跄的步伐在原地打转,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他左手一垂那个锦盒直直地落在了地上——随着七郎气力的耗尽,那道束缚的法术也最终消弭于无形——随着一记沉闷的声响那盒子竟然深深地嵌入了泥土之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就如同落入了沼泽地一般。 留仙看着盒子沉没的地方呆了半晌,茫然间似乎记起了什么。他先是回头瞧见了瘫倒在一边的阿梓与七郎,赶忙奔了过去一把将两人扶起,此刻他已然明白了又或者是他记起了适才所发生的一切,哭喊道:“哥哥!姐姐!你们怎么样?小弟罪无可恕,你们……你们不要紧吧!” 七郎的状况要略好一些,此刻他已然可以坐直身子,阿梓则是斜靠在他的怀中,她费力的点了点头道:“留仙,你已然无恙了么?” “无恙了!已然无恙了!”留仙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小弟罪该万死,竟然累得你们落得如此……” 说着把头埋在泥土中嚎啕痛哭起来。 “我和四姐都不碍事,歇息一阵子也就是了,只是……”说着七郎一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怜月,“快!快去看看月儿,她……” “啊!月儿!”一语点醒梦中人,留仙失魂落魄一般转过身,只见怜月微睁着双眼,无力地看着天空,仿佛就如同落日最后一道残辉随时便会隐没一般。留仙发狂一般的奔了过去,轻轻扶起怜月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哭喊着情人的名字:“月儿!月儿!你醒醒,醒醒啊!月儿!月儿!” “公子……无恙……了么?”怜月此刻已然气若游丝。 “无恙了,无恙了!月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留仙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怜月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地抬起右手想要为情郎拭去眼角的泪花,可那手刚抬起不到一尺便又无力地垂下,留仙一把将玉腕握在手中让她的掌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两掌……一共两掌……” 怜月说着便轻轻地用掌心在留仙的脸颊上蹭了两下。 “我……我……” 留仙这时已然想起了适才癫狂的举动,可他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听得怜月这句话哆哆嗦嗦地低下脑袋,眼前的景象已然让他无语凝咽。就看怜月的心口与左肩之上赫然印着两个黢黑的掌印,随着掌印向外一股子黑气正逐渐向着姑娘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留仙的手一颤,原本握住怜月右手之时顺带抓着她的衣袖,可这一抖却让整个袖子滑落了下来,再看姑娘的上臂已然成了深紫,小臂也渐渐开始失去了血色。 “不要!不要啊!不会的!不会的!” 留仙急忙伸手去摸,仿佛那股子黑气如同墨汁虽然费劲却终究可以洗净一般。不过任凭他如何努力也都只是徒劳。不出一盏茶的工夫怜月的小臂也与心口浑然一色。此时七郎已然搀扶着阿梓缓缓地走到了跟前,留仙抬起婆娑的泪眼哭喊着:“哥哥,姐姐,救救月儿!求求你们救救月儿啊!” 阿梓闻言只是黯然地摸着眼泪,七郎则是不住的摇头:“以我的修为若是适才毫无防备地中了你这一掌,还是打在心口,恐怕如今也已然和怜月一个模样,纵使不死也只怕万年的功力尽废了……” “不!不!啊啊啊!”留仙闻言抬头望天声嘶力竭地恸哭起来。 “我和我娘……”怜月缓缓从嘴角挤出几个字。 “月儿,你别说话,保存点气力,别说话!”留仙哭着一个劲地摇头。 “不……留仙……听……听我把话……说完……”虽然气若游丝可姑娘的语调却不容有半分的违背,留仙只得哭着点了点头。 “我和我娘,不……应该说是我,亏欠……亏欠公子与你……与你高祖季川公……太多太多了……”怜月说着费力地喘了口气继续道,“原本……我娘让我服侍公子,为你们柳家……柳家延续香火。说实话,我多少有些不愿,公子我说了实话……你……你可不要怪我。” “不会不会!我岂会怪你!”留仙的一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只恨如今我把你害成这样!” “傻子!生死由命啊!后来……后来我还是爱上了公子,可是……可是当我发觉……发觉公子身上的魔气时我又退缩了。其实……我太傻了……那个时候我若是与你在一起,你的魔性压根也不会……不会被激发出来……从而变得不可收拾。” 怜月说着微微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唉!我出于私心,一走了之,没想到……没想到反而酿成了这样的后果,当真……当真是我咎由自取……可恨我死不足惜,更是……更是……” 说着她费力的转过脑袋看了看一旁的阿梓:“更是连累了我的好姐姐,还有七郎。经此一役,恐怕你们也折损了不小的修为吧!” “妹妹!”阿梓哭着跪倒在怜月跟前,轻轻地抚摸着她冰凉的额头,“傻丫头,这点修为和你这条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好姐姐!我是父母独子,从小被娇宠坏了的。前者……前者我恶语中伤,害的我娘与留仙高祖一生孤独,此事……我如今想来都觉得悔恨万分。好姐姐,你会看不起我么?”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一看到你就感觉我们之间有一种血一般的牵绊,姐姐怎么会看不起你。”阿梓痛苦地抹去眼角的泪花。 “好姐姐……”怜月说着不禁一阵哽噎,留仙以为情人将死发狂一般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好一会儿怜月才缓过这口气冲自己的情郎笑了笑,“傻子!我还有话没和你说完,又怎么会这样死去呢!” “是啊是啊!月儿那你快说!啊不不不!月儿你还是别说了,我可不想让你说完了便……便……”留仙哽噎着不愿将那“死”字说出口。 怜月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公子如今魔性除尽,再假以时日,多则二十年,少则八九年,定然可以将体内的毒血收放自如。到了那个时候,你若是不想害人,那么你的鲜血便会与常人无异,你若是想要对付妖魔那么你的鲜血依旧可以是见血封喉的利器。那个时候,任何一个人族的姑娘都可以为你延续柳家的香火,你也不用再这般牵挂着我了!” 留仙此刻只剩下悲泣与摇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怜月轻轻叹了口气:“娘亲,娘亲,孩儿……” 留仙就觉得胳膊一沉,耳边便再也没有了声息。他并没有再哭,因为他仿佛已然流尽了最后的一滴眼泪,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顷刻间瘫坐在了地上,左手依旧将怜月的右掌靠在自己的脸颊上,右手则托着她的脑袋轻轻捋着她垂落的青丝。七郎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将要西沉的红日,心里也涌上一股子难以名状的痛楚。三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呆在原处,渐渐地残阳只剩了最后的一丝余晖。 135.第135章 :灵蛇卸甲 突然间,就听得从林子的方向传来一声哀婉的叹息,三人猛一回头,就见林中显出了两团灯火在空中不住的摇曳。留仙顷刻间如同瞧见救星一般,发狂似的大喊道:“霜姑!可是霜姑么!” 七郎闻言也是一激灵,口中喃喃道:“霜姑?” 只听灯火的方向又传来了一声叹息,紧接着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其中带着无尽的哀恸:“傻孩子啊!”继而那对灯火由远及近,此刻那一丝余晖已然彻底淹没在了远方的山峦之中,黑暗渐渐笼罩了原野。那灯火行了半途倏然不见,三人听得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来到近前则是一个中年的妇人。七郎一挥手,四周亮起了几团篝火,留仙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妇人,怀中的怜月与她简直一模一样,急忙轻轻将情人的尸身放在地上,膝行到了近前连连磕头道:“霜姑恕罪!霜姑恕罪!是我害了月儿,霜姑若要责罚就请狠狠责罚留仙。只是!只是望你救救月儿!” “傻孩子,快些起来。”霜姑说着轻轻将留仙扶起,留仙见她面容依旧慈祥无比,丝毫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更是惶惑难安。 霜姑似乎看出了留仙的心思,伸手替他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好孩子!你又有何罪过?适才这孩子也说了,将你害成这般田地,更是连累了韩恩公的皆是她的私心所为。若是她践行了自己的承诺,此刻或许已然怀上了你们柳家的骨肉,一年以后你们便可安享十七年的琴瑟之和。可是她偏偏这般的任意妄为,当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呐!” 听得霜姑也是这般将罪责落在怜月头上,留仙心中却丝毫没有一丝的感恩,反倒觉得眼前的这位让自己高祖魂牵梦萦一生的女人却是那样的无情无义。俗话说人死为大,可她如今却还一直在狠狠地数落着女儿的不是,尽管她的脸上并没有半分埋怨的神情,可留仙分明觉得此刻若是霜姑将自己痛斥一番他的心里却能好过许多。他默然无语地低下头,回头瞟了七郎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向自己的大哥抱怨:“我们豁出性命去为这样一个女人的夫君报仇究竟值不值得!”七郎明白兄弟的心思可当着霜姑的面始终没有半分的表示。 霜姑却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回头冲着七郎柔声道:“连韩公子也认为我太过狠心么?”霜姑的年岁较之七郎而言略长一些,不过由于自己将女儿许了留仙,所以此刻也便将七郎当成了自己的晚辈。七郎对此倒也混不在意,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呵呵”笑了几声并不答话。霜姑点点头,也不再去询问阿梓,因为她明白阿梓与自己闺女的感情,于是最终转身又冲着留仙道:“孩子,你只道我狠心。可是你却不明白老身此刻的痛苦。” “霜姑……我……”留仙听得霜姑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凄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霜姑究竟有何难言之隐,为何要让月儿她……唉!” “无碍,无碍!你的心意我当然明白,好孩子,让老身好好看看你,”说着霜姑来到留仙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与季川恩公真有几分相似呢!”霜姑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回想起了留仙的高祖便会带给她无尽美好的回忆,“孩子啊!老身今天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替自己的闺女收尸啊!” 说罢霜姑来到怜月的身旁缓缓蹲下了身子。留仙听得她话中有话,稍一琢磨似又看见希望一般:“霜姑!难道!难道月儿有救么!” 此言一出七郎和阿梓都是一惊,阿梓心中的欢欣自是不必说,七郎倒是皱了皱眉,暗想:“我观她气脉已绝,虽说三魂尚未散去,只是如此重伤又岂能死而复生?” “韩公子觉得如何?”霜姑用眼角瞟了一眼微笑道,“你觉得这丫头还有救么?” “恐怕……”七郎刚想阐明心里的疑惑可瞧见留仙与阿梓热切的眼神便生生把话又吞了回去,“七郎浅薄,还请霜姑明示!” 霜姑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欲生先死,无死无生;死而后生,既生无死。” “欲生先死……死而后生……”七郎将这十六个字在口中反复地念叨了几遍,留仙与阿梓皆无法领会这时都把眼光投向了七郎。七郎习惯性地打开折扇,微瞑双目沉思了起来,猛然间就见他身子一颤,继而睁开了双眼,眼中放出两道光芒口中喃喃道:“难道……难道是……” “不愧是灵狐公子,”霜姑欣慰地笑了笑,“果然见多识广名不虚传。” 留仙知道无法强迫霜姑急忙一个健步冲到七郎身旁,狠命地摇晃着他的袍袖大喊:“哥哥!哥哥!霜姑说的到底是什么!月儿到底有没有救啊!” 七郎“嘿嘿”一笑:“兄弟稍安勿躁,之后就要看月儿自己了!” 留仙听得此言再看到七郎脸上舒缓的神情便知道怜月有救。阿梓已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竟然直接以读心之术去探问弟弟的心声,待她明了一切后已然欣喜若狂。 霜姑冲着众人微微一笑:“烦请稍稍退后。” 三人急忙向后撤了十来步远,只见眼前金光一道,霜姑已然现出了本相,留仙冲着七郎点点头,正是那一日在五毒潭的巨树之上所见到的那条巨蛇。再看霜姑一张巨嘴从口中吐出一颗金光灿灿的丹丸,只见那丹丸迎风而长,不一会儿便与怜月的身子一般相称。继而就见那丹丸倾泻下一束柔和的光芒,将怜月整个身子笼罩其中。就这样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那颗丹丸的光泽渐渐褪去,霜姑一张嘴又将它吞入肚中,继而便回了人形。七郎定睛观瞧却见她的脸上已然布满了倦容,霜姑似乎有所察觉急忙振了振精神,阿梓与留仙始终注视着地上的怜月终究没有发觉。七郎冲着霜姑微微欠身以示感谢,霜姑也报以慈祥的一笑。 三人来到怜月身旁,却见她的脸颊竟然变得全黑。这一下倒让留仙与阿梓吃惊不小。原本怜月殒命之时那股子黑气已然散遍了全身,只不过尚有手掌、脚掌以及脸颊没有侵染。可是此刻地上仿佛躺着一具焦尸一般,留仙颤声道:“霜姑……这……” 霜姑此刻已然累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七郎见状急忙应声道:“欲生先死,无死无生。” “哥哥!”留仙一把拉起七郎的衣袖,“你怎么老是喜欢卖关子!” 阿梓已然探问了弟弟的心声,故而此刻显得十分镇定,上前拍了拍留仙的肩膀示意他莫要惊惶,留仙看着阿梓泰然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声不吭地退到了一边。 过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突然尸身的方向传来了清脆的“喀拉”声,留仙一愣神急忙俯下身子,只见怜月黢黑的皮肤之上渐渐出现了一轮一轮的裂痕,斑驳嶙峋。正在纳闷的时刻,那裂痕的数目也在不断的增长,过了一会儿留仙再一看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只见那皲裂的痕迹就如同蛇的鳞甲一般,再将七郎适才念叨的八个字反复的琢磨了一番留仙这才明白其中的含义:“原来是蜕皮啊!” 此刻霜姑已然缓过了劲道,长舒了一口气道:“说的没错!我等灵蛇一族终究带着蛇族的天性。只不过在千万年的修炼之中我族已然将这一寻常的习性演练成了一招足可自保性命的招数。只不过这一层‘皮’究竟能有几成火候,能够承受住多么强大的攻击那便完全仰赖自身的修为。” 七郎点了点头:“看起来怜月姑娘在这一招上颇是下了一番苦功。留仙那一掌若是真个儿打在我的身上恐怕我这万年的修为也得废去九千载。” 霜姑俯下身子,掌心现出一道微光,慢慢地挨近了女儿的额头,不一会儿只见那层黢黑得已经硬得发脆的死皮渐渐开始剥落了下来。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就看霜姑掌心的微光之下怜月的面容就如同一个初生的赤子一般鲜红。霜姑冲着阿梓道:“姑娘身上可有御寒的衣物?” 阿梓会意地点了点头,急忙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袖吹了一口气,顷刻间便化作了一条温软的被褥。阿梓将褥子交给了留仙笑着道:“这事还是留给兄弟你来做吧!”留仙接过褥子脸一红,感激地向着阿梓一弓身,然后轻轻的将怜月抱起卷进了被褥。 “霜姑,哥哥,姐姐,”留仙怀中抱着怜月心里已经无比的踏实,“这原野之上夜来风寒,还是去我屋里坐坐吧!”三人点了点头,还不待留仙迈步七郎已然将他带进了客厅,阿梓与霜姑紧随其后。 阿梓指了指卧室:“先将我妹妹放在床上吧。”留仙应声而去,三人则在客厅圆桌前落座。不一会儿留仙回到客厅,桌上已然摆下了一道颇为丰盛的宴席,更有一个酒坛搁在一旁,泥封打去散发着阵阵香气。 霜姑笑道:“没想到韩公子还颇善烹饪。” “霜姑取笑了。当年与姐姐颠沛流离中承蒙姐姐日夜照料,日常饮食皆是姐姐的功劳。后来我见她日夜操劳于心不忍,故而渐渐的这日常的吃食便有我来代劳。其实原本我等灵兽无须这般费事,不过如今既然来了人族,这烹饪的手艺多少也是需要改进改进的。” “被他伺候久了如今我倒是颇为生疏了。”阿梓笑了笑,“啊!留仙来了。” 留仙见三位尊长已然将主座的位置留给自己,而他们却始终安坐在宾客的位置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七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伸手示意他先坐下。霜姑也冲他颇是慈爱地笑了笑,留仙忐忑的心绪多少安宁了些许。他小心翼翼地在主座坐下,七郎已然为他满上了一杯酒,留仙一个劲的摆手:“不不不!贪饮误事,贪饮误事!” 七郎哈哈大笑道:“如今你体内魔性已除还有什么可要担心的?何况今日乃是月儿重生之日,按着你们人族的规矩难道就不应该好好的喝一杯么!” “哈!”留仙噗哧一笑,“哥哥这就错了,按着人族的规矩我们喝满月,喝百天,喝周岁,可从来没有刚一降生便痛饮的呢!” “呃……这……”七郎冷不丁被留仙这一反诘弄得不知该怎样答话。 霜姑此刻心情颇佳,便出来为七郎打个圆场:“留仙这话用之于你们人族倒还恰当,不过用在月儿身上却也不甚妥当。” “霜姑是说月儿乃是灵蛇一族么?”留仙呷了一口酒。 “你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霜姑吃了口菜,“但却并不仅此而已。” “哦?愿闻其详!”留仙颇是认真地看着霜姑的眼睛。 霜姑似乎并没接他的话茬,只是笑了笑道:“适才月儿所使用的那一招,你管它叫作‘蜕皮’。按着说并没有错,就好像我们灵蛇一族原本并无名字一样,招数的名号对于我们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多余。可是既然如今我们涉足人世,那么自然应当给它取个名号柳公子你说可是么?” “那是那是!”留仙见霜姑这会儿的神情极是平和便也多少放下了一些拘束,听得霜姑这样问他拍了下桌子道,“我就说呢,这样神妙的招数怎么不能有一个好名字呢!但不知名号为何?” “公子倒不妨试着给起一个,”霜姑见勾起了留仙的兴趣索性顺着他的话茬,“若是说的顺口或许我们从此便可沿袭公子的赐名。” 留仙这会儿颇是兴致勃勃,双眉紧锁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桌上不断比划着。七郎与阿梓见着他这般专注与投入心中颇是感到一丝欣慰。霜姑眼看留仙太过专心,也不去打扰他,为众人依次斟满酒杯,先举杯与姐弟俩一饮而尽。留仙依旧在那里冥思苦想,正待七郎准备斟酒回敬霜姑之时,留仙猛地一拍桌子:“啊!有了有了!这名字应当不差,应当不差!” “哦?”霜姑满面微笑,“说来给我听听。” “嗯!”留仙的脸上写满了自信,“我看就唤作‘灵蛇卸甲’!” 136.第136章 :今夕何夕 “灵蛇卸甲……”三人异口同声地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反复念叨了几遍。 “怎么样?怎么样?”留仙颇是期待地看着霜姑。 霜姑笑了笑冲着七郎与阿梓道:“两位意下如何?” 七郎为霜姑斟满酒杯笑道:“霜姑忘了我们是灵狐一族了么?其实你心里已然有了主意又何必再来问我们呢?依我来看还是霜姑所想的更加顺口。” “好你个狡猾的小狐狸!”霜姑举起酒杯喝了口酒,“竟然敢擅自探寻长辈的心思,该罚该罚!” “呵!是七郎的不是,晚辈愿罚。”说罢七郎举起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留仙听七郎说完,心情颇是有些沮丧,低着头嗫嚅道:“霜姑原来早有计较,偏生欺我自幼念书少。” 霜姑闻言不禁开怀大笑起来,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留仙的发髻:“像!真像!” “霜姑……”留仙见霜姑又想起了自己的高祖不禁言语有些发堵。 “隔了五代,季川的容颜在你的脸上依旧清晰可见呐!” “霜姑,你说的是真的么?”留仙想起之前在原野中霜姑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便想要开口询问心中的疑惑,只不过当时自己的心中过于悲伤,故而也没有问出口——在留仙的脑海中,柳季川的形象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浑然忘却了他也曾有过风华正茂的年龄——这会儿听得霜姑说起急忙道,“我和我的高祖很像么?” “自然是像的,”霜姑此刻的眼神仿佛就如同看着柳季川一般,露出的已然不是对于晚辈的慈爱,“像极了!” 留仙看着霜姑澄澈而又深情的眼眸中已然泛起了泪光,嗓子眼儿突然如同被什么事物堵住了一般,顾不得适才不饮酒的借口抄起面前的酒杯朗声道:“柳留仙代我高祖敬霜姑!” 霜姑的眼睛霎时间眯成了两道月牙,两行泪水从牙尖滑落:“好!好!来!干!”说罢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霜姑笑着对留仙道:“留仙,霜姑可不曾欺你念书少啊。” 留仙原本就极想回到这个话题,可是见着霜姑动情的模样颇是不忍打断,此刻见她自己提起当真是正中下怀,急忙接茬道:“霜姑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说说你心中这一招该如何命名吧!” 霜姑蘸了一点酒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不一会儿只见桌上赫然四个大字:“腾蛇弃鳞”。 留仙微一沉吟忍不住连连击掌:“秒啊!秒啊!唉!我为何就想不到这般的名字呢!”说着又斟满了一杯酒,“来!留仙再敬霜姑一杯!” 七郎端着酒杯佯装在品评杯上的纹路,口中却自言自语着:“适才我可记得有人说贪饮误事来着。” 留仙脸一红急忙又举杯道:“哥哥就不要取笑我了,来!小弟敬你!” “好!这才是我兄弟应有的姿态!干!”说着话阿梓与霜姑也齐刷刷斟满酒杯,一时间屋子里一派祥和的气氛。 四人杯来盏去地好一会儿,留仙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唉!不知不觉竟然忘了适才是因何而请教的霜姑。” “哈!没错没错,倒还真是老身的过失。看着你就忍不住扯开了话题。”霜姑顿了顿,“适才你说你们人族为孩子庆生或是满月,或是百天,从来没有甫一降生便大排筵宴的。不过你可知道这招‘腾蛇弃鳞’若是练得精纯,则蜕去那层死皮之后无需多久里头那层赤子般的肌肤便可恢复如初了。不过这一招我从来没有看月儿用过——即便是当年与那毒鸟对敌之时——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究竟需要多久才能恢复。但以我的推测恐怕此刻已然恢复了五成有余,若是这般计算起来那月儿可当真算不得是初生赤子啊!” 霜姑说完这话留仙与阿梓都显得颇是兴奋,阿梓道:“若是这样不如让我去里头看看。” 留仙原本也想说这句话,不过一想到阿梓若是进去或许比自己来得更好一些,便也不争,笑着冲阿梓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建议。霜姑微微一笑:“也罢,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就劳烦阿梓姑娘替老身去看看那个丫头吧!” “阿梓领命!”七郎见自己的姐姐颇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起身就要往里屋走,正在这时就听里屋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声音:“何必劳烦姐姐。”留仙喜得瞬间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回头一看,只见月儿已然笑盈盈地站在了自己跟前。留仙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怜月见母亲坐在一旁假装喝酒,眼睛都不朝自己这里看一下,不过时不时嘴角会露出一丝笑容,羞得急忙想要挣开留仙的怀抱。可是她太过低估了留仙此刻的心情,任凭她如何用力始终是无法挣开。她见阿梓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原本阿梓想和自己的妹子好好亲热一番,岂料中途被留仙给劫了去,把她给冷落在了一旁好不尴尬。怜月冲着阿梓频频使眼色,那意思希望姐姐先行将留仙给劝开让自己先和娘亲见礼,阿梓会意,伸手拍了拍留仙的肩膀道:“兄弟,你可颇是不近人情。” 留仙听得阿梓此言急忙松开了胳膊,不过他的手掌依旧紧扣不让怜月有任何逃脱的机会,怜月被自己的情郎这般使性子的做法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听留仙说道:“姐姐为何这么说呢?” “月儿今日生死轮回了一遭,如今便如同再次降生了一般。自古么……”说到这儿阿梓故意拉长了声调,“这孩儿降生自当先与娘亲呆在一起,岂有和外人亲热的道理?” 七郎听了阿梓的这个理由心里暗暗好笑:“方才若不是被我兄弟抢先一步,月儿此刻也一样被你这个‘外人’给劫走,说起来你还真没这资格去数落留仙。”阿梓眼角瞥见七郎的神情已然猜到了弟弟的心思,白了他一眼,七郎双手一摊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然后举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留仙可没想到这一层,听得阿梓说出这个原委反倒觉得十分在理,脸一红,急忙松开了手掌退到一旁。怜月冲他一笑,向着母亲走去,经过他身边时还牵了牵情郎的手。来到母亲跟前撩衣服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在上,请受不孝女一拜!” “起来吧。”霜姑的话语显得极为平和,伸手指了指留仙身旁示意她坐下。怜月笑着坐在了留仙身旁。 “孩子,”霜姑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一番由生而死,又由死复生,你可有什么感悟么?” 留仙原本还想与怜月说几句悄悄话,可不料霜姑一上来就抛出一个颇是严肃的话题,可是这问题的答案他自己却也挺想知道,于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娘,孩儿不孝,如今孩儿已然明白了你当年的一片苦心。”说着怜月举起面前的酒杯,“许多话孩儿真不知道该要如何去说,只是在此敬娘一杯薄酒,聊表女儿一片心意。” “霜姑……”留仙闻言急忙也抄起了酒杯,不料就见一旁的七郎朝自己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留仙仔细一看原来七郎在对自己说“叫娘”,他当即猛醒,立刻改口道,“娘!留仙也敬你一杯!” 霜姑还未答话,阿梓倒先是“噗哧”一乐。怜月道:“姐姐何故发笑?” 阿梓道:“按着人族的辈分来算,霜姑乃是与季川公同辈,妹妹乃是霜姑的女儿,那么说起来这辈分应当是留仙的曾祖母。可如今你自己许了人家,一下子倒是把这辈分给降低了好多呢!” 之前留仙也曾经与怜月提及此事,颇是令姑娘有些不悦。只是如今大家心情都是极佳,故而听得此言都是哈哈大笑起来。霜姑慈爱地看了看阿梓道:“阿梓姑娘当了人族的守护,没想到还真是入乡随俗。” “霜姑见笑了,”阿梓也举起了酒杯,“适才就当是阿梓胡言乱语,这杯水酒就权当赔礼了,来,干!” “姐姐好生狡猾,原本这一杯乃是妹妹我向娘亲赔礼之酒,如今却被你给抢先了,”怜月说着一撅嘴,“不成不成,这先来后到的规矩可是不分种族,姐姐要敬酒还是挨在小妹后头吧!” “死丫头,你是准备要把娘亲给灌醉么!”霜姑说着白了她一眼,“来吧,大家一起干了,岂不爽快!” “娘亲当着外人就是不向着自己的闺女,”怜月嘟着小嘴闷闷不乐的样子。 “呵呵,自己的闺女么?”霜姑笑着站起身子来到留仙的身旁,留仙急忙站起身子欠身相迎,霜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留仙呐!” “在!” “我就这一个闺女,今天就许给你了,”霜姑见留仙脸上露出了无比的喜悦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这孩子从小是被我娇纵坏了的,这些年可没少给我惹祸,这你也是知道的。今天她跟了你,就是你柳家的媳妇,若是她再有什么刁蛮任性,你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就算找我前来评理老身也会站在你那一边,你尽管安心好了!” “娘!你……你就这样……嫌弃孩儿么!”怜月知道母亲心里的不舍,故而每一句都说的是反话,多少也希望留仙心里少去几分顾虑,她听在耳里疼在心里。 “霜姑你放心!留仙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任何人动我的月儿一根头发!”留仙双拳紧抱,咯咯作响。 “傻孩子,放轻松些!”霜姑将手心握在他紧抱的双拳之上,“你与月儿洞房之后依旧要勤练自己的本领。如今你虽然毒功更上一个层阶,可还远远没有到达化境。可巧月儿知道该如何去做,就让她好好帮你吧。真的到了那个境界,你当真是可以做到将体内的毒功收放自如,绝不会再让无辜之人受到一丝一毫的牵连。” “我……”留仙看了看霜姑又看了看身旁的怜月,感激地点了点头,“只是……”他说着突然间涨红了脸。 “只是什么?”霜姑笑着问道。 留仙满脸通红,只是感觉这话当着众人的面竟完全说不出口。怜月也是不明就里,拉了拉他的衣角还想询问一二。留仙无奈之下看了看七郎,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帮助。七郎会意地点了点头,微微一凝神便明白了留仙的心思,继而用密语之术将之分别转达给了霜姑与怜月。怜月羞得满脸通红,霜姑则是笑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孩子你可安心,无论今后如何,月儿定然会为你柳家留下一份骨血。” “娘!”怜月已然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好了,时候也是不早了,”霜姑说着举起了身前的酒杯,“也是到了该要告辞的时候了,老身再敬各位一杯。” 别离的时刻总是黯然销魂,可纵使有千般不舍也终将散去筵席。霜姑饮罢飘然而去,都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七郎与阿梓各自又与自己的弟弟妹妹闲聊了几句也留下他俩欢度良宵。 入得卧房留仙与怜月并坐床头,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沉默了好久留仙才怯生生地问道:“月儿,你真的不怕我的毒血么?” “原本还是有些担心的,只是经历了这番生死轮回想来应当不再惧怕了。”怜月说着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这又是为何呢?”留仙这好奇心再一次将原本渐渐萌发的温情给压抑了下去,怜月微微感觉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情郎的这个脾气,于是索性自己朝留仙的方向靠了靠,这会儿两人已然比肩而坐。留仙这才会意地搂着姑娘的身子,全身还有一些微微的颤抖。 “原本我娘将那些毒鸟幼雏的内丹都给我服了,不过碍于你体内魔性的关系我真的担心会依旧抵御不住。不过适才被你打了那一掌而侥幸不死,已然让我彻底可以抵御你体内的毒功,何况如今你魔性已除,那是更加不用令人担心了。” “原来如此!”留仙“嘿嘿”一笑,“既然是这样我们还是不要浪费这良辰美景。”说着便与怜月解衣躺在床上,留仙触碰着怜月的冰肌玉骨,指尖传来丝丝凉意,想来她终究是灵蛇的缘故,便笑道:“今夕何夕,见此凉人。” 怜月狡黠地一笑答道:“子兮子兮,如此凉人何!” 遂相欢爱,绸缪备至,良宵一度,千金不换。 137.第137章 :飘然而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次日正午,可留仙依旧不愿起来。怜月几次想要起身都被他软磨硬泡地重又拉回了床上。怜月看着身边的留仙就如同一个孩子,心中母性的光芒顷刻间被点亮无余,于是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道:“你再睡下去可就是明天啦!” “那不是挺好么,”其实这会儿留仙早已经清醒无比,只不过就是懒洋洋地不肯起来,“省去一顿餐食。” “好啦,我可不许你这般的懒惰,”怜月故意皱了皱眉,拿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快些起来,我可还要教你东西呢!” 留仙见怜月这般神情也便不再多说,一骨碌爬起身子,搂着姑娘的身子道:“娘子要教我什么?” “难道你不想让你体内这一腔的毒血收放自如么?”怜月笑道。 “不想!”留仙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道。 “为什么?”怜月可没想到留仙会顶嘴,颇是感觉有些惊讶。 “学成了那个本领,按照你说的,随便一个人族的姑娘都可以为我诞下子嗣,那样又怎能显得我的月儿的重要呢?你是我柳留仙今生唯一的妻子,我只要你为我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怜月脸一红,一把将他推开:“才一天你就变得这般没羞没臊,这般不正经么!”可她嘴上虽然“斥责”心里却是甜蜜无比。 “我可是认真的!”留仙举起三根手指,“要不要我发个誓!” “傻子!说什么你都当真!”怜月一把合起了他的手掌,“好端端的发什么誓!” “月儿!”留仙被怜月握着手掌就势一收手,将姑娘给紧紧抱在了怀里,“今生今世我都不愿与你分开……唉!只是可惜十八年后我要成为句芒大人的辅佐,真不知道那个时候还能不能像这样天天陪伴着你!” “一切皆有定数,公子无须这般劳神。”怜月安慰着情郎。两人又在床边缠绵悱恻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日头偏西。“好了!真的被你给赖过了这一天。”怜月故作不悦,留仙只得保证次日一定早起,小夫妻这才又欢欢喜喜地共度良宵。 如此过得一月,一月中夫妻俩说不尽的恩爱。怜月则是将毒功修炼的法门尽皆传授给了自己的夫君,留仙每日里则是勤练不辍,而至于剑法也没有丝毫的懈怠。这一日两人用罢晚餐,留仙正准备操练剑法。月儿脸上略显忧愁,留仙放下宝剑关切地问道:“月儿,有什么心事么?” 月儿微微一笑道:“只是想到将和公子暂别,心中颇觉不舍。” 留仙闻言一惊:“为何要走?倘若留仙有哪里照顾不周,还请月儿明言,何必轻言要走?” “看把你急得,”月儿噗哧一笑,“我都说了只是暂别,之后自然还会回来。” “是要回一次娘家么?”留仙的神情多少有些黯然,月儿点了点头,留仙继续道,“是啊!我们人族娶亲之后也有这‘归宁’的习俗,我又怎么可以不让我的月儿回家看望母亲呢。只是记得要早些回来,别让我太挂念。” “多谢公子体谅,只是……”月儿说到这里显得有些支吾,“此番归宁须得一年光景。” “一年!”留仙叫道,“为何要这么久?” 月儿见留仙脸上的表情再也没能忍住,捂着嘴笑道:“都是月儿不好,一时想耍孩子气想逗逗你。”说着拉过留仙的手将掌心按在肚子上道:“如今我肚中已经有了你柳家的骨肉。” “真的!”留仙听闻此言双眼几乎都要放出光来,“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么!” “月儿几时骗过公子呢?”怜月嫣然一笑,“只是我灵蛇一族怀胎之时须得有母亲照料,否则极易伤及胎气。公子的骨肉得来不易,故而我想暂别公子去我母亲那里住些时日,等到临产后将带着孩子一起归来。我知道公子舍不得我,只是……” “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留仙温柔地将怜月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道,“我柳留仙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延续柳家的香火,高祖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念霜姑和你的恩德。你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这点要求留仙又岂会不准。一年的光景虽然难熬,但是我总有办法去打发时间,也会照顾好自己,月儿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多谢公子,实不相瞒,我娘总说我从小被她给娇纵坏了,这怀胎的辛苦有时候我真的担心一个人承受不来。若是日夜守着公子,我好害怕不知哪一句话哪一个举动会得罪公子,你我夫妻情深,我实在不想因为这些可以眼见的纷争来有损我们的感情分毫。” 这话怜月乃是一片肺腑,留仙也是感同身受:“说起来我又何尝不是呢,自幼饱受着冷眼,我也很担心自己有时候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只是想到要分开一年,终究让人感觉……感觉……” “感觉太久是么?” “嗯……太久了,月儿,”留仙摊开双手掰着指头,“如果伏羲大人的话属实,十八年后我将成为句芒大人的辅佐。我不敢想象到了那个时候还能朝夕陪伴在你的身旁,若是当真要和句芒大人南征北战,恐怕到时候性命……” “不要这样说,”怜月急忙捂住了留仙的嘴巴,“一切聚散皆是天意,我们不该去勉强太多。若是你我夫妻终有偕老的福分,那么月儿一定会陪伴着公子一直到最后。” “想来你们灵蛇一族的寿数要远胜我人族,最后定然是你陪着渐渐老去的我啊!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嫌弃我垂垂老矣才是。” “公子忘了我娘是如何与季川公告别的么?我们灵蛇一族又岂会因为你肉身的老去而嫌弃你呢?”留仙听到此处喉咙感觉有些哽噎,月儿抚摸着他的脸庞笑着道,“说起来不知公子可曾想过孩子的姓名?” “嗯……”留仙颇是沉吟了一会儿道,“倘若是个女孩,便叫她‘如月’,希望可以和我的月儿一般美丽脱俗;倘若是个男孩,便叫他‘剑臣’吧,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剑术,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人族栋梁。” “柳如月,柳剑臣,嗯!真是不错的名字。”怜月点了点头,略显伤感地道,“好了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还是早点安歇,明天还请公子送月儿一程。”留仙点头应允。 次日,留仙带上兵刃护送月儿向着林子走去,路过留仙搭救自己的场所时两人相视一笑,月儿道:“就送到此处吧。”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一条白蛇迤逦而至,到了跟前变成一个美貌的妇人,月儿见了赶忙道:“娘,你怎么来了?” 霜姑道:“这种大事为娘岂能不来呢。” 留仙见了赶忙施礼道:“柳留仙拜见母亲。” “好孩子,这阵子月儿可曾照顾不周么?”霜姑看了一眼怜月又看了看留仙,“若是有公子可不要藏着不说。” “娘!”怜月嘟着小嘴,“你总是向着别人。” “娘!看你说的哪里话来,我疼月儿还来不及呢!只是……” “好啦孩子,我知道你舍不得月儿,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更何况此番月儿并不是一去不回呢!”霜姑温柔地抚摸着留仙的脑袋。 “我知道,娘!我这不是心里不舍么!”留仙与霜姑说话时眼角还一个劲地瞟着怜月,姑娘则是低着头一副百感交集的模样。 “好了,孩子你回去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由老身照料。”霜姑说着牵起了怜月的衣袖,“十月之后定会将她和你的骨肉一并送回。”说罢母女二人现出本相,化作两条白蛇消失在密林之中。 留仙在原地凝望许久,继而长叹一声往家走出。出了林子没走几步只见七郎正在不远处摇着折扇看着四野单调的“风景”。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招呼道:“哥哥今日如何得闲来此?” “小别了一个月,哥哥也挺想你呢!”七郎道,“那天回去后,族内颇是有些俗务缠身,今日偶得闲暇故而想来找兄弟你与弟妹一起喝一杯。如何,月儿可在么?这一个月想必你们俩是享尽了人世间的欢乐吧。”七郎语气中不无调侃的味道。 起先留仙还挺高兴,不过听七郎提及了月儿后脸上多少带着几分哀伤:“月儿她……”留仙支吾道,“刚走。” “哦?刚走?”七郎皱了皱眉,“去了哪里?” “回娘家。” “回娘家?哈!莫非是月儿怀上了你的骨肉么?”七郎喜道。 “哥哥如何知道?” “我与她皆是灵兽,自然是明白的,”七郎见留仙一副很想知道原因的神情便接着道,“似我与她这般以人形示人,多少是需要耗费一些真力。只不过如今我们都已有不弱的修为,故而耗费并不算多。不过若是我们灵兽怀上了孩子,那么便会在他们身上倾注所有的心血,越近临盆则越难维持人形,并且有的会性子大变,有的则会精疲力竭。似这般情况,那时万万不宜再与你们人族同住,最佳的办法自然是同族一道,那样无论如何都可以有个照应。” “原来如此!”留仙点了点头,“月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月儿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兄弟这也是上天赐予的福气,”七郎说着拍了拍留仙肩膀,“既然如今月儿回了娘家,兄弟倒是可以利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好好修炼一番,我看你的气色想来月儿一定是教了你如何将毒功更进一步吧!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呐!” “我自然是知道的,又岂会辜负她!”留仙说着看了看密林的方向继而回身挽起七郎的手腕,“走吧哥哥,我们去喝一杯!” “好!”七郎笑了笑,兄弟俩便携手揽腕回了家。 喝了几杯后七郎道:“说来我之前一直替你们柳家的香火担忧,没想到如今月儿姑娘真的怀上了你的骨肉。有时候我还真是担心兄弟的毒血会伤了她的性命。” “原本我也是这样担心,”留仙撂下酒杯,“不过总算是老天有眼,我打了月儿那一掌因为她自己的那招‘腾蛇弃鳞’而幸免于难,反倒是让她对我的毒液产生了抵抗,故而……这不是顺利的怀上了么!” “哈哈哈哈!”七郎朗声大笑起来,“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可当真如同霜姑所说的那十六个字一般呢!” “欲生先死,无死无生;死而后生,既生无死。”留仙说着将这十六个字在嘴里反复念叨着,“说起来我吞食那毒鸟的内丹又何尝不是‘死而后生’之举呢!” “是啊!真是令人感慨不已!”七郎为留仙满上了一杯酒,“对了,说起来你可曾为我的侄儿或是侄女想过名字么?” “啊有有有,当然有!”说起这个留仙倒是来了兴致,“不过这也是月儿临走前我临时想的,正想让哥哥给我参详参详呢!” “名字无非是个记号,兄弟……”七郎顿了顿,他原本是想说“兄弟何必那么在意,我们灵狐一族原本连个名字都没有”,不过终究想到人族的习俗于是也便收了口,笑道,“可以说来给我听听。” 留仙点点头,将桌上的酒具推开,用手指蘸了点酒水在桌面比划道:“倘若是个闺女,我就叫她‘柳如月’。” 七郎击掌道:“好一个如月,如同月儿一般,甚好甚好。” “嘿嘿,多谢哥哥夸奖。如果是个小子,我就叫他‘柳剑臣’。” 话音刚落七郎猛一激灵,转而再看留仙正在桌上书写,并未注意自己,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暗想:“记得伏羲大人曾经有过两句谶语,尤其是关于句芒大人的那一段中有一句是‘留仙与剑臣’。当时我始终不知这剑臣是谁,难道便是留仙的这个孩子么?”想着又看了看留仙的手书,果真与伏羲所说的名字分毫不差,心里更是有些暗暗称奇,“若这剑臣当真就是留仙的儿子,那十八年后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假如也是天纵神武,或许真的可以应验那句谶语。” 想罢他冲留仙道:“兄弟,不知这‘剑臣’二字有何深意?” “也没啥,我只是希望这孩子不要像我这样被世人离弃,愿他好好学习剑术,将来可以为部族效力,故而便起了这个名字。”留仙说话时似乎带着无尽的感慨。 七郎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希望果如兄弟所愿。” 又过了半个时辰,留仙或许终究是怀着离别的愁绪,竟然有了几分醉意,七郎见状便起身告辞,相约日后再聚。留仙起身要送七郎只是不许,双手抱拳继而化作一道白练飘然而去。 138.第138章 :腥风血雨 按下留仙孤独修炼、等待怜月不表,再说七郎。 他离开了留仙的家后便向着家的方向而去。走了不多久,突然从远方传来阵阵狮吼之声。七郎心里就是一惊:“这声音好生耳熟,难道是……” 他又竖起耳朵仔细辨认了一番,这吼声乃是来自百兽林的方向,并且越发感觉极是熟稔:“莫非是狻猊大人隐居在百兽林么?难怪这阵子从来没有听他的任何讯息,原来就躲在眼皮子底下,且待我前去看看这位五龙子大人!” 想罢七郎调转了方向,朝着百兽林的方向奔去。来到了林中,这里依旧是一片暗无天日的景象。林中的走兽双眼放射出各色冷冷的寒光,在黑暗里若隐若现。行了百余步,声音便如同消失了一般,连同其余走兽的声响一时间竟也不得而闻。 七郎心中顿时感觉无比的诧异:“这百兽林中时常可以听闻狮吼虎啸之声,更有狼嚎熊咆之音,可为何今天却是这般安静呢?如果是这样那适才的狮吼又是什么呢?难道是我的错觉么?” 走着走着,七郎感觉林中的气氛变得越发凝重,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力量使得人透不过气来。他凝神静气环顾了四周,只见距离自己不远的方向传来十余点莹莹的绿光,想来是几匹恶狼。可是它们的眼光与七郎甫一接触竟然露出了几分怯意,这一点倒是令七郎极为诧异——他平日里总是携带着当年伏羲大人所赠送的玉佩用来压抑自己身上的灵狐气息,故而在他看来,自己如今已然与一个寻常的人族无异。面对一个落单的人族为何这群恶狼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目光呢? 可此时林子里变得更加死寂,七郎也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折扇,严阵以待地静候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猛然间,就听得自己右前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适才的那几匹恶狼顷刻间吓得瘫倒在了地上,全身颤栗不已。 “怪事啊怪事,”七郎紧缩双眉心中暗想,“听声音真像是狻猊大人,可为何这其中竟然充满了暴戾之气?” 正想着,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喀拉拉”身旁一棵十围粗的大树轰然倒下,七郎一闪身,见靠近树冠的地方挂着一只野猪,早已被撞得脑浆迸裂。定睛向着林子深处看去,只见一只巨狮缓缓逼近,猛一看当真与狻猊一般无二。看它的眼神并未朝向自己的方向,七郎赶忙先行一个纵身躲进了一旁的树丛中。他刚站定,紧接而来又是几声巨响,十余棵巨树随着那巨狮的步伐应声而倒。 这百兽林中树木丛生枝繁叶茂,故而除了湖泊外终年难见阳光,不过随着十余棵巨树的倒地,这儿倒是疏疏落落地透下了一些阳光,借着光亮看去,只见那狻猊自黑暗中走了出来,来到那只野猪身旁,一张巨口竟将它整个吞下。吃罢又向着四方寻觅了一番,返身没入了林中。 七郎急忙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可心里越发惊奇:“这巨狮分明便是五龙子狻猊,可为何我总感觉有着那样大的差异呢?” 走了不远,见前头隐隐有几只猛虎,那巨狮慢慢走到距离它们不足百步的地方,一运劲力发出一阵震天的狮吼。只见那几只猛虎一瞬间颤栗于地,竟然与适才的几匹恶狼一般,怯生生地看着巨狮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而自己却是寸步难行。 那巨狮到了近前又如同吞吃野猪一般,先将其中的一只猛虎给生吞进了肚子,一旁的那几只见了压根都没有起身逃跑的气力与想法,全然一副就地等死的模样。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巨狮便将几只猛虎尽数吞下,满足地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鲜血,暂时坐在原地略作歇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七郎看得心惊肉跳,“当时与狻猊大人分别之时他可不是这个样子,记得那时他还自称要找一个地方独自修炼,可世上真有这般凶残的修炼方式么!” 想着想着,岂料一个分神,脚下踏断了一根树枝。那巨狮听得声响猛一回头向着七郎隐身的方向就是一声怒吼,裂脑的声响伴随着腥臭的气息朝着七郎猛地袭来,七郎只觉得大树猛烈乱颤,一个不稳竟从树上跌了下来。 巨狮走到近前,见只是一个人族青年,似乎颇觉失望,一转身又准备向树林深处走去。 七郎赶忙道:“狻猊大人请留步。”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话音刚落只见那巨狮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七郎,眼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怒视了半晌才缓缓道:“你刚才说什么?” 七郎被这股子气势震得一哆嗦,可他仔细辨别了一番这声音也与狻猊一般无二,只是语气极其凶恶。他向后退了一步,一抱拳:“狻猊大人,难道你不认识七郎了么?” 就见那巨狮双眼赤红,口中喘着粗气,咆哮道:“你这人族的小子,本座见你都不够给我塞牙缝,故而想放过你,可既然你辱没我,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说罢一个纵身向着七郎猛扑过来。七郎一时颇觉莫名,可见他杀气大盛,急忙向后闪去。巨狮一击不中长尾横扫,七郎一个后撤,长尾上锋利的绒毛自他腰间划过,悄无声息地将那块压制灵狐气息的玉石扫落在地。 “哈哈哈哈!”巨狮见状狂笑道,“我道人族里哪有这般身手之辈,原来你是灵狐一族的,妙极妙极!今天可真是送上门来的肥肉啊。这百兽林的走兽真是淡而无味,可我若是吃了你,那对我的修为可真是大大有益啊!” “哼!做你的美梦吧!”七郎如今无奈地相信眼前这只巨狮并非狻猊,虽然依旧有着无数的疑惑可现在显然不是问询的时刻,急忙一挥折扇现出本相。 “竟是九尾灵狐!”那巨狮狂喜道,“妙极妙极!” 说着狂吼一声朝着七郎猛扑过来。七郎利用身法的优势闪展腾挪,几个回合后,他颇是松了口气,感觉眼前这只巨狮除了空有一身蛮力外,并没有其他可怕的技艺,这本领较之五龙子当真不可同日而语。而那巨狮猛扑了十来个回合,却连七郎的身子都没碰着一下,不由得越发暴躁起来,攻势虽然越发猛烈可是招式却越发没有章法。 “我道你是五龙子,故而敬你三分,”七郎多少希望可以套出它的底细,故而边打边用言语挑逗于它,“没想到竟是这般不济!看来你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只是碰巧与那龙子模样相似罢了!” “哇呀呀!”那巨狮闻言双眼霎时间变成了赤红,口中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七郎凝视着它的红眼,虽说与五龙子也是一般无二,可片刻的工夫却发觉:这巨狮的眼睛也只有这赤红一种颜色。而五龙子的双眼可是能够依着烈焰的不同而变化色泽,如今这巨狮被自己挑逗到了这般田地竟然依旧没有施展喷火的技艺,那么可以想见的唯一结论便是:它压根不会。 巨狮这会儿的怒气已然到了顶点,可偏生自己全然无法挨着七郎,眼见九尾灵狐跳到远处,它发了狂一般开始攻击起周遭的巨木来。没一会儿的工夫,又是十来根大树被生生摧折,藏匿在其中的走兽被惊得四散逃跑。这巨狮的身手虽说较之七郎还远逊许多,但是要捕捉这群走兽那却容易得紧,何况它还有那招可怕的吼叫声。就听一阵咆哮过后,这巨狮又生生吞下了十余匹恶狼,皆是一口一个囫囵咽下。 “哼!本公子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奉陪了!” 七郎眼见今日自己并无性命之忧,不过若要取胜似乎也欠缺一些火候。想到自己如今守护人族的大任便不愿随意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妖物身上浪费气力。他话刚一说完就化作了一道白练向着北方而去——七郎不愿让这巨狮猜出自己的来历从而波及人族,故而绕了一个远路,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只是片刻的工夫而已——直到离开了百兽林的地界,身后依旧可以听到那只巨狮愤怒的吼叫声。 回到月光镇的家中,阿梓迎了出来,原本她打算开口询问留仙与自己妹子的事情,可见到七郎紧缩双眉的模样便知道出事了,急忙将他领到了客厅,急切地问道:“弟弟,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我妹子她……” “啊!不不不!”七郎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临行前姐姐曾让自己询问一下怜月的情况——她这几日一直照看石和故而脱不开身,原想着过几天得闲了就去看望妹子一下——急忙答道,“你那妹子可好得很,只不过如今回娘家了!” “哦?这才一个月呢,怎么就回了娘家,”阿梓闻言颇是有些闷闷不乐,“我还想着过些天去看望她呢!” “姐姐可真会装糊涂,”七郎笑了笑,“为啥回娘家难道你不明白么?” “这……难道说是……”阿梓看着七郎的神情不禁笑了起来,“真的么?我的妹子已然怀了身孕?” “嗯,不错,我去的时候她刚走不久,于是我就和留仙喝了几杯,”七郎摇着折扇道,“只不过我那兄弟今天可是不胜酒力,恐怕是这离别的愁绪在作祟吧!没喝几杯我就回来了。” “但你可是去了好久呢!而且看你的脸色,”阿梓道,“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哈,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的眼睛,”七郎收起了折扇在手心不断地敲打起来,“适才姐姐可曾听到野兽的吼叫之声么?” “似乎是有,不过我倒也没有在意。” “嗯!我所谓的就是这事。”七郎说着就将百兽林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说了一番,末了问道,“姐姐对此事怎么看?” “我也没有头绪,说起来我与那五龙子并不如你与他那般的熟稔,故而听你这样说也实在分析不出什么来。不过,”阿梓说着站起了身子,“它既然并未前来侵扰,你也没有走漏自己的行踪,我想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妙。” “就听姐姐的!”七郎点了点头,姐弟俩又闲聊了几句天色已近黄昏,阿梓心里想着石和便准备去一趟石仲坤家,问弟弟是否愿意同往,七郎心里有事便婉言推辞了。 阿梓去后七郎始终放心不下。深夜,他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忽然瞧见一道瑞气向着东方而去,赶忙一个纵身跃上枝头。定睛一看,竟然是二尊之一的麒麟,心中暗想:“麒麟大人似乎已有许久未曾露面,今日会有何事竟然可以劳动他俩的大驾?”再一看那道瑞气的去处正是百兽林,“难道是那只巨狮么?” 七郎心里越发感到好奇,也来不及去石仲坤家告知姐姐便悄悄跟在后头。 不多会儿,果然见麒麟去到了百兽林。七郎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适才打斗的间隙他已然将其拾回——一纵身跃上了枝头,蹑足潜踪紧紧跟随。走了大约有一里地的光景,就听前方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狮吼之声,就见那麒麟一道祥光向着声响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得七郎赶到,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只见原本的树冠虬结交错阻隔日光的密林已然被夷为一片方圆里许的平地,地面上横七竖八遍是倒下的巨木与百兽的尸骨。那头巨狮的肚子胀得滚圆,几乎都要贴近地面,真不知道它适才究竟吞食了多少走兽。此刻它正恶狠狠地与麒麟对面而立,在麒麟身边站着一只巨大的白虎,这身量在寻常的虎群之中也是翘楚,不过面对着那只巨狮却仿佛只是一个幼猫一般的藐小。 七郎知道这白虎乃是麒麟的传话使,果听那白虎用极为沉稳却又威严十足的语气道:“狻猊,你为何要在这百兽林掀起这番腥风血雨!” 139.第139章 :清理门户 “狻猊!狻猊!哼!”那巨狮闻言全身因为狂怒而剧烈的颤抖起来,利爪也在地下不住的抓刨,“你这不会说话的残废,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与狻猊又哪里相似!” “这巨狮好狂妄的口气,”七郎闻言暗想,“竟然开口便羞辱麒麟尊者口不能言。” “哦?原来如此!”就看那白虎冷冷一笑,“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五龙子,念你多年南征北战战功赫赫,还想多少给你留些情面,希望你可以改过自新。不料你却变本加厉,所到之处几令走兽灭绝。如今看来,当真是我的过失!” 那白虎说着就见麒麟缓步朝着巨狮走去:“你既然不是五龙子,那就早该将你斩草除根,也就不会让这许多无辜的子民妄受牵连。” “你这个口不能言的残废东西,到那里都要找一个代你说话的,你不嫌烦我听着都累!”巨狮怒视着那只全身颤抖的白虎,双眼射出两道骇人的凶光,“你既然想要杀我,那就拿出本领来,我倒要看看百兽敬仰的麒麟尊者究竟有多少能耐!你们俩是准备一块儿上,还是单打独斗!” 那白虎还未答话,就见这麒兽前蹄猛踏地面向前跃起,那巨狮目露凶光,张开巨口迎面而上。只听“喀嚓”一声,红光崩现。七郎定睛一看,只见那巨狮在空中一个急转,向着麒兽的前腿而去。那麒兽原本依旧留着几分情面,故而这一下并未使用杀招。可不料这巨狮偏生不是这样想,第一招就抱着要取麒兽性命的想法。 再看那麒兽在空中痛苦地一仰头,七郎就看到那巨狮的利齿已然死死地嵌入了麒兽的右前腿。麟兽眼见伤了兄长急忙腾身而起就要前去帮忙。那巨狮想要回身防御,可不料顷刻间一股子彻骨的寒意自嘴巴涌遍全身。定睛一看,就见那麒兽的前腿已然化作了一根坚硬的冰柱,而自己的唇齿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被死死地冻在了上头,一用蛮力嘴唇之上便传来一股撕裂的痛楚,霎时间当真与麒兽形成了胶着之势,在半空中两两进退不得。 巨狮这时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心慌,麒麟尊者这一招冰封乃是名震四海的神技,当年便是依靠这一招协助龙羿在第一战之中剿杀了怪力无比的巨兽封豨,同样也是在这片林中。而此刻自己虽然不是被冻在湖里,可这般进退两难的局面已经着实让他心惊肉跳,所幸这会儿并没有龙羿在场,但是麟兽却正在向自己靠近,相去已然不足几十步。 此时那巨狮已经全然顾不得疼痛,就看它在空中四爪乱蹬,脖子猛一使劲,就听半空中传来“喀喇”一声巨响。就见那巨狮的嘴巴之上挂着一块巨大的冰坨从半空中急坠而下,而麒兽则是勉强支撑了片刻也一个踉跄摔了下来。麟兽急忙放弃了攻击前去相帮,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就听“轰”的一声,那麒兽侧身摔倒在了地上。右前腿的寒冰已然消解,七郎定睛一看,只见上头已然被咬去了一块巨大的肌肉,侥是适才寒冰的缘故鲜血并未喷涌。 再看那巨狮,甩起脖子将那块寒冰猛地朝地上砸去。没几下,那包裹血肉的寒冰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巨狮张开大嘴一口将这块冷冻的麒兽前腿肉给吞了下去,舔了舔舌头狂笑道:“真是美味的烛龙血脉啊!吃上一口可抵百年勤修,今天就让我把你们这对哑巴畜生吃个干净!从此天下我便是那堂堂走兽之尊!” 说罢它一声狂吼再次跃在空中。这会儿麒兽右腿的寒冰已经完全消融,鲜血汩汩难止,几次想要站起身子最后都已失败告终。麟兽见兄长这般痛苦,正准备施法再次为他冷冻伤处,岂料刚一作法这巨狮已然扑将过来,无奈之下只得权且放下兄长起身迎敌。 那麒麟乃是雌雄一对,麟兽相较兄长虽然劲力稍显不足,不过心思却更加缜密,应敌之时也是极为谨慎。适才眼看兄长吃了亏,这时她更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那巨狮的蛮力确实了得,不过若论迅捷却着实差了许多,就这样周旋了二十来个回合胜负难分。 麒兽获得了这宝贵的喘息机会,多少缓过了一口气,一运真力自口中喷出一股寒气,瞬间又一次止住了腿部的创伤,继而勉强支起身子,口中似乎念念有词的模样。那麟兽正与巨狮缠斗,突然似乎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 七郎暗想:“素闻麒麟虽然口不能言,可雌雄二兽心意相通,纵使相隔万里亦如近在咫尺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且看他们有何应对良方。” 就看雌雄二兽对视一眼,向着就近的一个湖泊跑去。七郎手搭凉棚定睛一看,似乎觉得那湖泊的形状颇是眼熟,仿佛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巨狮见麒麟仓惶而逃,不由大笑道:“没想到堂堂走兽之尊也会如丧家之犬一般!往哪里跑!”说罢在后紧紧追赶。 原本那湖边的树木十分茂密,只不过这些天已然被这巨狮给糟蹋得不成样子。越是靠近湖边,脚下的泥土已然变得越发松软,许多地方由于大树被连根拔起,那深坑之中已经被灌满了倒流的湖水。不知不觉间,这巨狮每踏出一步泥土都会没过脚踝,若是踏在了水塘之中则是泥水四处飞溅,不过这巨狮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又跑了几步,突然间它感觉得脚下寒气彻骨,不由得一个激灵。不过这时它已然踏出了一步,无法收脚,而前方正是一个巨大的泥潭。 就听“噗哧”一声,这巨狮的四肢深深地陷入了泥潭之中,顷刻间动弹不得。它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下松软的泥潭已然瞬息化作了冻土,而自己的四肢则被死死地封在了其中。它抬起脑袋再看了看湖面的方向,则偌大的一片水域已经块然成冰,仿佛一面无比巨大的镜子一般。那麒兽正立在冰面之上,彻骨的寒气自他们脚底不断涌出,而麟兽则是不见了去向。 “原来这便是当年龙君与麒麟大人诛杀封豨的大湖。难怪看着如此眼熟。”七郎一拍脑袋连声道,“奇怪?麟兽去了哪里?怎生不见了踪影。” “哑巴畜生!你们要干什么,”七郎还在诧异中,猛然间就听那巨狮疯狂地咆哮道,“有本事你们来和我比试,为何要用这种下三滥的勾当!难道这便是堂堂走兽之尊的本领么!嗯?怎么就剩了你一个?那只母狗去了哪儿!” 正在它咆哮的当口,林中百兽似乎得到了麒兽的召唤一般,渐渐自四方聚拢了过来,环列在巨狮的背后一个个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视着它,仿佛就等尊者一声令下便可将它撕成碎片一般。 这巨狮见情况颇是危急,连声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适才为麒麟传话的白虎自兽群中缓步走出,来到巨狮的面前冷冷道:“报上你的名字!” “呸!你也配!”巨狮恶狠狠地看着此刻竟全然没有惧色的白虎。 “既然如此,”那白虎点了点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就听那白虎仰天一声长啸,兽群中嚎叫着蹿出出十余只恶狼。巨狮刚回过身子,就感觉自己的后腿传来一阵阵锥心的痛楚,回头一看,两条后腿上被咬的鲜血淋漓,那十余只恶狼满嘴鲜血,正伸出舌头不断地****着暗红的狼吻。 “这一下,乃是补偿你适才的那一口,”白虎点了点头,“好了,我再来问你一次,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哼!以多欺寡,算什么能耐!”那巨狮还想嘴硬,可是说完这句话后只见那几只恶狼又一次做出了向前猛扑的姿势,它急忙换了口风道,“也罢也罢!告诉你们又有何妨!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子饕餮便是!” 此言一出兽群顷刻间安静了下来,连那只白虎也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候着尊者的指示。 七郎心中暗暗道:“饕餮?龙子之中有这样一号角色么?” 原本对于龙子之事他当真是知之甚少,不过由于狻猊的关系多少还是知道了一些,后来也曾向伏羲请教,伏羲就将十余位龙子的名号一一与他说了一遍,但却从来没有提及过“饕餮”这个名字。 “难道是这妖物往自己脸上贴金么?”七郎想,“不过从它与五龙子这般相似来看,难道他真的是所谓的龙子,那它与五龙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群兽中突然发出几声嚎叫,七郎仔细一听,乃是几只狮子询问麒兽这饕餮的来历。麒兽点了点头,那白虎直起了身子缓缓道:“饕餮!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还当真把这个败类给忘了!” 白虎顿了顿,向着巨狮露出了轻蔑的目光:“说起来这败类的故事我也是知之甚少,唯一听说的就是它和狻猊乃是孪生子,可是和狻猊不同的则是这个败类一点法术都不会,空有一身蛮劲和斫岩如腐土一般的利齿钢牙。而且这败类极其贪婪,日吃千牛都不觉饱。说起来当时见着你这贪婪的举动就该想起你,不过现在看来也还不算太迟!” 饕餮听麒兽描述自己的时候极尽羞辱之能事,越发不堪忍受。那白虎说到后头他则是在原地连声咆哮。待得白虎说罢,只见半空中瑞气一道,那麟兽已然归来,在她身旁跟则着一只巨兽,背高与狻猊相当,首尾倍长,形似驺虞,背生双翼。 只见那巨兽远远便看见了被冻在泥潭中的饕餮,一声怒吼自半空急冲而下,双翅刮动旋风,顷刻间便吹折了十余棵巨木。 七郎暗暗心惊:“看这气势莫非是传说中的二龙子睚眦么?” 果然,就听饕餮吼道:“二龙子,你来此作甚!” 那睚眦落到冰面上,先是回首向着麒麟施了一礼,继而转向饕餮道:“我今日乃是受大伯所托,特来清理门户!” 饕餮闻言嘿嘿一阵冷笑:“清理门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动手了?我那没用的哥哥为何不来!” “哼!”睚眦听到这话似乎被触及了痛处一般,冷笑道,“五弟云游在外不知所踪,何况我平日与五弟最为亲善,他不在时由我代劳又有何不可!” 七郎听了睚眦的话心中暗想:“看来狻猊大人当真是隐而不出了,如今连与他最为亲善的二龙子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五龙子啊五龙子,你究竟去了哪里!” 就听那饕餮一阵冷笑:“嘿嘿,二哥这话还真是说的令人无法辩驳。可惜啊可惜,我今天被这对哑巴畜生用诡计困住了四肢,只能如同一块俎上鱼肉,任你这堂堂龙族二龙子,号称迅捷第一的睚眦大人宰割了!” “哈哈哈哈!”睚眦闻言发出一阵狂笑,继而冷冷道,“你可当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就凭你这一身蛮力也配和我较量么?何况今日大伯在此,你若是想要和我比试也得先让他老人家点头才是。” 麒兽闻言点了点头,只听白虎道:“此事便由贤侄自行处置。” “好!大伯这话可是痛快得很!”饕餮闻言大笑道,“来吧!二龙子,今天就在这群兽面前和我当面较量一下!如果你怕了,就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在这里任由你宰割,你看如何!反正适才这十几头狼崽子也把我咬得舒服得紧!” “好!今天就如你所愿!”睚眦说罢猛一跺脚,那光洁的冰面之上霎时间出现了如同蛛网一般细密的裂痕。这裂痕向着四面八方不断扩张开去,不一会儿的工夫饕餮只觉得脚下似乎有了知觉。就看他怒吼一声猛一用力,带着无数的碎冰将自己的四肢给拔出了冻土,继而原地舞动了几下。 “如何?还能动弹么?如果不能,我可以再等等,”睚眦斜着眼睛看着饕餮。 “哼!等什么,”饕餮驳斥道,“放手一搏便是!” “好!别说我以大欺小,”睚眦转过脑袋目光直视着饕餮的眼眸,“更别说我不念血缘之情,我今天就先让你十招。不过十招之后你我便再无瓜葛,从此以后不准你这败类再以烛龙血脉自居!” 140.第140章 :雨林奔牛 饕餮闻言并不答话,只是“嘿嘿”冷笑,那眼睛却不住地往两边瞟。 七郎在旁边看了许久,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恐怕这饕餮要耍诈。就看这巨狮一弓身后腿了几部,做出将要一搏的样子。睚眦由于有言在先,故而便在原地静候,忽听树后传来一声大喊:“留神!他要逃跑!” 睚眦一愣神,突然迎面飞来数只恶狼,他急忙跳到一边,再看那饕餮则趁乱向着一处密林疾奔而去。这一下群兽都是始料未及,睚眦和麒麟想要追赶,可偏生这位二龙子虽然号称迅捷第一,然而在这密密层层的树林之中他的双翅都无法尽展,故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部族败类消失在黑暗之中,而他则恨得在原地捶胸顿足。 懊悔了好一会儿,那睚眦似乎想起了适才提醒自己的声音,循着方向转过头,冲着声音的位置大声道:“树上的朋友,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练闪过,七郎已然恭恭敬敬地站在了群兽跟前。此刻夜已深沉,皓月当空,那湖面虽然被睚眦踏出了无数裂纹,不过反倒映照出了千万个月亮的影子,周围倒也一片辉亮。七郎来到麒麟与睚眦近前深施一礼。睚眦上下打量着这个渺小的白衣公子,颇是疑惑地问道:“你是人族?何以有如此的身手?” 七郎笑了笑道:“二龙子,麒麟大人,在下并非人族,乃是灵狐一族,名唤‘韩七郎’。”说罢现出了本相,群兽见状发出一阵惊恐的声响,想来七郎姐弟也是时常来这里斩妖除魔,故而林中走兽对于他还是颇有敬畏之心。 只见麒麟尊者点了点头,身旁的白虎缓缓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传闻中你归顺了伏羲大人,成为了人族的护卫,我没有说错吧?” “不错!”七郎点点头道,“正如麒麟大人所说。当年我灵狐一族颠沛流离,我的父母兄弟更是无端横死。我与四姐幸赖伏羲大人指点与庇佑最终得意练就这九尾金身,故而便归顺于他,遵从他的旨意护佑人族。” “不错!好得很。”那白虎赞许道,“想来这百兽林比邻人族的部落,这些年传闻这里也出了不少妖兽,你与你姐姐想必没少操劳吧!” “承蒙尊者挂心,这皆是我与姐姐的分内之事,不敢轻言操劳。” “不错!”白虎说罢麒麟又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百兽林中呢?”睚眦在一旁插话道,“莫非你也是为了这个败类而来么?” “回二龙子,原本我也不知道这只巨狮的名号,”七郎道,“昨日,我从友人处回月光镇之时偶尔听到这百兽林中传来阵阵狮吼之声,并且感觉这声音与狻猊大人颇是相似,于是今夜便来一探究竟。” “哦?你认识五弟么?”睚眦听七郎言及狻猊当时瞪大了眼睛——群兽对于睚眦的模样一直比较敬畏,这一瞪眼更是被震慑得全身颤栗,不少胆小的兽族纷纷退开十多步,若不是有麒麟尊者当面恐怕早就仓皇而逃了——向着七郎迈进一步急切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你可知道?我那衔烛山已经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七郎点了点头便将狻猊请缨决战雷神并最终败北身负重伤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道:“当时狻猊大人自觉无言再见伏羲大人,也无言再回衔烛山,便说要隐而自修,我劝了好久也无济于事。难道直到今天还依旧没有他的消息么?” 睚眦摇了摇头道:“难怪突然间便没了五弟的影子!我这鲁莽的兄弟,为何不向哥哥说一声呢!” 七郎道:“看来二龙子与狻猊大人关系颇为密切。” “不错!我乃龙子中迅捷第一,善纵旋岚神风,”说着睚眦颇是漫不经心地扇了扇翅膀,惹的周遭狂风大起,群兽的惊恐之声夹杂在旋风之中却也听不真切,他顿了顿继续道,“而我五弟乃是神火第一,善纵阴阳神火。风火相长,威力无穷,当年我与五弟并肩作战可谓所向无敌。可后来却因为那个败类的缘故五弟的性子也变得有些暴戾和孤僻,我们便再也没能一起行动。” “饕餮么……这巨狮当真是五龙子的孪生兄弟么?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连伏羲大人也没有提及,”七郎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箭一般一个接一个,“敢问二龙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其实这件事最一开始与我也不无关系,”睚眦说着神情多少有些黯然,“狻猊与饕餮乃是孪生兄弟此事当然不假,起初他们兄弟俩的关系那是十分融洽的——不过这也是传闻,毕竟我与他俩不同父,从小又是各自修炼,所以太早的事情都是得自传闻—— “那狻猊极善纵火,可是饕餮却啥都不会,空有一身蛮力,除去霸下之外恐怕就要属他最为力大。我那五弟与我一样都很好战,饕餮一开始经常跟着我们。这小子虽然本领和他的哥哥迥异,不过这火爆的脾气却是像到了极致,甚至我那五弟也是自叹不如。每次遇到了敌人,那饕餮总是冲在第一个,他咆哮的声音也大,颇有一番震撼的气势。可是这冲锋陷阵的结果往往便是陷入敌群,而我和五弟生怕伤到他便无法用风火攻杀,于是每次征战都会弄得我们十分不畅快。 “久而久之五弟便渐渐不愿带着饕餮,总躲着他,最终那饕餮被激怒了,就去我们父亲叔伯那里告状。不过由于这小子的火爆脾气,贪婪的本性,父辈们打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于是对于他的告状便压根不理不睬,屡次三番,这饕餮便负气而走。” “这……”七郎感觉十分难以理解,耸了耸肩膀道,“就为了这点小事应该不至于有如此的愤恨吧?我看适才的情况他对于二龙子甚至是尊者都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唉!你说的不错,”睚眦叹了口气,“这点小事原本当真也没什么,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其实情状与今日并无差异。这饕餮极其贪食,日食千牛都不觉饱,一开始百兽碍于他的神威,加上多半将他误认为狻猊,于是皆是忍气吞声。后来实在感觉忍无可忍之时百兽便求诸麒麟伯父。 “那一天正好大伯在衔烛山我们父辈那里做客,五弟的父亲最先得到消息,听说此事后颇是震怒并引以为耻,于是把五弟叫去狠狠训斥了一番,说他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弟弟,如今更是使得龙族颜面无光,最后则是让五弟自己处理此事。” “怪不得此事我当年只是略有耳闻,”麒麟闻言点了点头,白虎接话道,“原来是被压了下去。” 睚眦点头道:“就是这样没错。当时五弟得到消息后也十分难过,找我前去商议。最终我俩还是决定先找到饕餮再说。可不料见面之后,那饕餮显得格外暴躁,不知道是不是他也得到了消息,口口声声说我俩是伯父大人你派来的走狗。不论我们如何解释这小子始终不听。他几次想要和我们翻脸,不过明白实力上的差距故而始终忍气吞声。最后他被我们劝得烦了,不顾我们的阻拦转身就跑,而这一跑从此以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其实当年以我俩的本领要想追上他那是易如反掌之事,不过五弟那时还多少顾念着血脉之情,故而始终是有些犹豫,而这一念之差最终便有了今日你所看到的一切。” “从那时到现在有多少年月了?”七郎问道。 “太久了,”睚眦抬头看了看天,“久到我都快要记不起来了,恐怕至少也有六七千年的样子吧!” “六七千年!”七郎闻言颇是感觉不可思议,“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直没有过他的消息么?” “我知道你有些不敢相信,可事实上就是如此,”睚眦言语之中颇是透出一股子无奈,“那个时候我和五弟回去复命,还颇是挨了一顿狠狠的训斥,并被责令尽快找到饕餮的行踪并押回衔烛山。不过我和五弟四处找寻始终没有消息,天知道这小子躲去了哪里。” “莫非是找了一个什么地方自行修炼了么?”七郎道,“就如同此番五龙子大人决心隐居那样。” “你这么说似乎是有些道理,适才我隐隐感觉他的力量确实较过去强大了太多,难道是这几千年里他刻苦勤修的缘故么?可是……”睚眦说着不解地摇了摇头,“我始终觉得他和‘刻苦’两字毫不沾边,贪婪倒是天下第一。故而我才觉得有些古怪。” 七郎听罢猛一激灵,暗道:“难道是啸月的残片么?” 睚眦见七郎念念有词,急忙道:“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私事罢了,”七郎由于对于这个猜想并无十成把握,故而暂时不想在上头多费口舌,于是摆了摆手敷衍道,“如今这饕餮已经逃跑,不知二龙子与麒麟大人有何打算?” 睚眦听七郎既然同时问起了伯父的意见便也不回答,回头看了看麒麟,示意一切听从他的吩咐。麒兽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于这位懂礼的侄子十分满意,就听那白虎张口道: “我被那孽畜咬伤了前腿,恐怕需要将养一段时间。只是这饕餮留着必定是个祸患,此番被他逃走真不知他会躲到哪里去。前次被他藏了六七千年之久,恐怕若不是他自己露面我们当真难以找到他的踪迹。且待我伤愈之后去一次昆仑,请伏羲大人推算一下这妖孽的所在再做征伐不迟。” “既然如此,小侄便遵从伯父的意思,”睚眦冲麒麟点了点头,“倘若伯父有了那饕餮的讯息但可来衔烛找我,我一定在所不辞。” “好!”麒兽赞许道。 睚眦回头又看了一眼七郎:“倘若你那里有了五弟的消息也尽快告诉我,我们龙子所居之处乃是北部雪山旁的一片绵延千里的山脉,名唤‘衔烛’,乃是以我龙族始祖衔烛巨龙的名字来命名。” 七郎一抱拳道:“谨遵二龙子之命。” “有劳了!”睚眦道谢后双翅急展,卷起一股旋岚飓风腾空而起,向着北方飞去,湖畔之旁又是一阵狂风刮过,十来根巨木也应声而倒。 “七郎,你如今驻守在这附近么?”麒兽借着白虎的声音道。 “我立誓护佑人族万年,故而久居这日月双镇,距离百兽林不过百里。”七郎回答道。 “甚好!”麒兽点了点头,“倘若又有了那饕餮的任何蛛丝马迹,还请告知本尊。”说罢麒麟亦腾空而去。 按下七郎回到月光镇不提,单说饕餮。 这巨狮使了个诈后向着东南方向一口气狂奔了五百里,渐渐觉得有些乏力,适才吞食的走兽这一会儿早已被他深不见底的肚子给消耗殆尽。他抬眼一看,前头似乎是一片雨林,水泽丰沛,饕餮一时觉得口干舌燥,便来到一条小溪边,将那血盆大口猛地扎了进去。仅仅深吸了一口,便将那条溪水给彻底抽干。溪中的水族被他那大嘴引发的涡流尽数卷进了肚腹,待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淤泥之中还有一些鱼虾在痛苦地翻腾着。 虽说这小溪中的水族也不算少,可是对于饕餮来说压根也不足以塞满牙缝,而淤泥中的这些鱼虾数量虽少,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能多吃一口肉也是好的,于是他再次张开大嘴,将成堆的淤泥尽数纳入了口中,继续向着雨林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边吐淤泥,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将其中中的鱼虾吃的一只不剩。终于饕餮觉得肚子稍稍饱了些,又走了十余里,渐渐挨近了那片雨林。找了一棵大树坐下,刚想歇息,突然听得身背后传来野兽奔跑的声音。 这一下着实令他兴奋异常,想到又有送上门来的美食,于是就躲在树后张望——其实以他的身形恐怕四海之内也只有西南的那棵参天神木才能够彻底将他给隐蔽了——只见不远处一群黑牛惊慌失措地狂奔而来。 141.第141章 :赤甲麒麟 “来得正好,”饕餮大喜道,“我正觉得那些鱼虾都不够塞牙缝的!” 想罢大吼一声向着牛群猛冲而去。那群黑牛原本就已经被追赶而狂奔得精疲力竭,冷不丁道旁又杀出了一头巨狮,顷刻间便没了气力。相去饕餮约莫只有百步的距离,就看领头的那只黑牛突然间前腿无力栽倒在了地上,后头的几只蛮牛只顾着跟跑全然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咚咚”两声撞了上去,继而也纷纷栽倒在地。这一连串的反应不一会儿的工夫便使得牛群尽数瘫倒在了地上,唯独有一只跑得最慢的小牛停下脚步在远方极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只金毛巨狮。 “待我先吃了它们再来吃你!”饕餮也是瞧见了那头小牛,便冲它一个劲地冷笑——这群牛少说也有二十来只,不过饕餮号称“日吃千牛不觉饱”,二十来只可是压根及不上一个零数,故而他当真是一个也不愿意放过——“一,二,三……二十四,算上你一共是二十五只。啧啧啧,似乎还不够呢,不过我就勉为其难地凑合一下吧!”说罢那饕餮缓步先朝着瘫倒在地上的牛群走去。 来到近前刚准备吞食,就见那只小牛调头就往来处狂奔。“呵!想跑么!”饕餮冷冷一笑,“我看你能跑去哪里!” 说罢他站起身子,卯足了气力准备来一声怒吼。岂料那股子气息刚涌到嘴边,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极为刺耳的啸叫。那小牛还来不及惊叫便“噗通”瘫倒在了地上,耳膜之中流出了两道鲜血,口中吐着白沫气绝身亡。 饕餮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啸叫震得有些猝不及防,脑瓜子也是一个劲的发晕,耳膜“嗡嗡”直响,利爪顷刻间深深嵌入了土层。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他总算缓过了劲儿,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着实令他一惊: 就看不远处缓步走来一只巨兽,那身形比自己更要大出不少,再看它身似猛虎,尾似长蛇;一张更为巨大的吞天大嘴,在其上头似乎长着一张恶鬼的面孔,仔细看去,青面似人,却獠牙纵横,其模样的丑恶与可怖当真是前所未见。 “这是哪里来的妖孽!”——虽然饕餮被龙族不齿,睚眦也勒令他不得再以龙族血脉自居,不过从骨子里他依旧如故,自诩传承了天下最为高贵的烛龙血脉,自然是视其余的生灵为妖孽,更何况眼前的这只巨兽模样也实在可怕——饕餮暗想,“竟有如此丑恶的面孔。” 想着想着,饕餮情不自禁地竟然向后退了几部,他自己也觉得极其不可思议。正如那睚眦所说,这饕餮火爆的脾气比之狻猊则是更胜一筹,自其出生以来,不论是与狻猊一道亦或是单独行动,都是冲在前头。几千年中,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强敌,也并不是没有遭遇过危急,可是你可以说他鲁莽,却绝不能说他胆小,在饕餮的世界里原本就没有“畏惧”二字。可是今天,自从听到这怪物的声音开始,他的心里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如今再看到这可怕的模样,更是有一种羔羊遇恶狼的感觉,身子竟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就看那巨兽渐渐向着饕餮的方向走来,一开始它并没有看向饕餮这一边,故而他先是悄然逃回了之前隐身的那片林子。那巨兽先是来到那头小牛的身旁,张开大嘴一口将它吞下,这囫囵吞的举动颇是与饕餮有几分相似。吃罢小牛舔了舔利齿,巨兽回身又朝着那群瘫倒在地的黑牛走来——适才的那声啸叫过后,这二十四头黑牛也早已气绝身亡——来到近旁就见它的那张巨口猛地豁到了极致,生生将十具尸体一并吞下。 这一下可是令饕餮吃惊不小——他虽然能吃可同时生吞十头黑牛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不禁在林中不由发出一声惊叫,顷刻间便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那巨兽朝林子的方向瞥了一眼,饕餮全身一个激灵,不料那巨兽不紧不慢地又一次低下头,三下两下先将这二十四头黑牛尽数吞入了肚中,继而从从容容地直起身子,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肚子,缓缓转过脑袋,向着林子的方向大步走来。 饕餮这会儿可谓是进退两难,自己虽然能跑,可一来不知道这妖物的速度,二来若是被他那啸叫再次震到,恐怕自己也是举步维艰。正在踌躇之际,那巨兽已然来到了林子外头,只见它突然停下了脚步,那张令人生畏的的巨口慢慢合上,上面那个颇似人脸的青色恶面渐渐睁开了双眼,继而双眼中放出绿莹莹的光芒,紧接着张开嘴巴,又是一声比之前更为刺耳的啸叫奔涌而来。 在这之前,饕餮一直以为那可怕的声音是这张巨口所发,故而见那巨兽慢慢合上嘴巴这戒备之心也略略有些放下。可不料自己的猜测竟是大错而特错。如今这啸声一出,饕餮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耳膜似乎已然被生生刺破,脑袋痛得仿佛被一把利斧从中间给生生劈开,他抱紧脑袋痛苦地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阵阵哀鸣。滚到一处瞥见一棵巨树,便一口死死咬住树干,硬撑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只听“喀嚓”一声巨响,这十围粗的巨木自根部被生生断下。饕餮趴在地上,爪子深深嵌入了泥土,嘴里紧咬树干,全身一个劲的颤抖。 巨兽见状便停下了啸叫,那个可怖的恶面说道:“林子里是哪里的妖物?快快现身!” 饕餮晃了晃脑袋,依旧觉得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从林中慢慢爬出,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道:“我不是什么妖物,我乃是……” 话音未落,只见那巨兽一声怒吼道:“狻猊!哼!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你的大伯,今天就拿你来做个诱饵倒也不错!” 若是在过去,被以“狻猊”称呼自己饕餮必然会暴怒,可现在知道被认错了急忙辩解道:“你认错了!你认错了!我不是狻猊,我不是狻猊!” “堂堂神火第一的五龙子火眼狻猊已然变得这般胆小怕死么!”这巨兽眼见饕餮窝囊的举动颇是觉得不齿,“真是令我失望透顶!”说着张开大嘴就要朝饕餮扑来。 饕餮惊得将爪子护在身前,狂吼道:“我真的不是狻猊!你认错了,我叫饕餮!” 只听那巨兽顿时收住了攻势,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便是传说中被龙族唾弃的那个败类!我倒还真是有所耳闻,听说你销声匿迹了六七千年,是躲去了泥土里与蝼蚁为伍,还是躲去了水潭里和鱼虾同游呢?哈哈哈哈!” 狂笑之声震耳欲聋,虽然比不得啸叫来得刺耳却也足以令人晕眩。 饕餮此时早已顾不得颜面,赶忙应声道:“不错不错,就是我就是我。我虽是狻猊的孪生弟弟,可是和他不共戴天,我曾经发誓要将这无情无义的哥哥碎尸万段!” 说着他用眼角偷偷瞟了一眼,只见说到此时那巨兽似乎缓和了不少,心想:“适才这巨兽将我误认为狻猊,还要用来作为我大伯的诱饵,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大伯到底是哪一个” ——原来如果仅仅以龙族而言,这狻猊与饕餮口中的大伯自然指的是炎龙,虽然炎龙早已身故,不过由于此事龙族始终是秘而不宣,故而生灵之间虽说不乏流言,却也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而由于烛龙还存世之时先后诞下了麒麟与凤凰,当年以炎龙为首的三位首领则是将二尊视为兄长,所以按着这个排辈大伯所指的自然就是麒麟。这两者在生灵之中都算不上什么秘密,所以今天饕餮听闻这妖兽这般言说才多少产生了怀疑—— “不过不论是哪一个,足见这巨兽与那龙族也有莫大的仇恨”——这会儿他反倒将一直赖以招摇的龙族名头视作了对立——“那就简单了!” 想罢,饕餮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继续添油加醋地夸大道:“可恨我现在还不是狻猊那厮的对手,等我有一天修炼到家,不但要杀了狻猊,更要将龙族一并消灭。还有那可恨的麒麟,我也要将他生吞活剥!” 这麒麟二字甫一出口,只见那巨兽双眼似要喷出火来,那张恶面露出无比狰狞的模样,恶狠狠地说:“麒麟!麒麟!”。 “原来你口中的大伯是指的这对哑巴畜生,妙极妙极!”饕餮想到此处心里颇是乐开了花,急忙道:“尊驾也与麒麟有仇么?” 巨兽闻言并不回答,依旧咬牙切齿地重复着麒麟的名字。 “这麒麟当真可恶,”饕餮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着,“我逃跑到这里就是拜他所赐,哼!无耻的东西!” 巨兽闻言盯着饕餮看了半晌,把个饕餮看得毛骨悚然,连声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句句属实!绝无虚言!绝无虚言!绝无半句虚言!” “说下去!”巨兽冷冷道,示意饕餮将事情的始末说一遍。饕餮得了机会又岂会轻易错过,于是便把之前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将那麒麟说的全然一副十恶不赦的模样。 不料刚说完,就见那巨兽勃然变色道:“你竟敢骗我!莫非想要寻死么!”不待饕餮反驳自恶面口中又传出一声啸叫。饕餮当即在地上来回翻滚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辩解道:“我……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我……我的命都在你手里,我为什么要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 “哼!是么?”巨兽收了声,冷冷道,“既然你一再说没有骗我,那么我来问你,那麒麟长的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饕餮颇是有些不解,因为在他心中难道世间对于麒麟的模样还会有谬误么,只不过既然这巨兽问起只得如实回答道,“那脑袋和龙一般,身体到有几分像牛,身上全是鳞甲。” “嗯,”巨兽点点头,“我来问你,他的鳞甲什么颜色?” “青蓝色啊!”饕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啊?青蓝色?”巨兽闻言就是一愣,“你没骗我么?” “啊呀!你怎么了,你还要我说什么!你还要我如何来证明!”饕餮急得大吼起来,“这青蓝色就是青蓝色,或者你说是绿色,或者你说是蓝色,或者……” “好了!”巨兽喝斥一声,示意饕餮住口听他继续问话,“难道它就不会变成其他的颜色么?” “变……变色?”饕餮被这巨兽的古怪问题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从来没有见过,尊驾如果有什么疑问直说就是,为何要这般拐弯抹角,难道还怕我不说实话不成么!” 那巨兽“哼”了一声道:“当年本座所向无敌,你的那个没用的哥哥和他一个长着翅膀的二哥一起来找我,被我十招之内就给打退了。” 饕餮闻言全身猛地一颤,心中暗想:“长着翅膀的二哥?那不就是睚眦么!这妖兽竟然可以十招之内打败龙子双雄,它……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刚想发问,可一看那张恶面便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低声下气地恭维道,“尊驾真是天下无敌,竟然可以在十招之内打败龙子中最顶尖的两大高手。” “哼!天下无敌么……好一个天下无敌!”那巨兽恶狠狠地瞟了饕餮一眼,似乎这四个字对他而言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饕餮一个激灵,急忙把头低下不敢直视巨兽的眼睛,低声下气地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这睚眦与狻猊在龙子之中一个号称迅捷第一,一个则是神火第一,当真是顶尖的高手,寻常的妖兽压根无法与之匹敌,更别说同时面对他俩并将他俩在十招之内给打败了!” “迅捷第一,神火第一,哼!好一个徒有其表的名头!” “对对对,就是徒有其表,徒有其表!” “哼!可是没想到,打败这俩个没用的东西后,本座竟败在了那麒麟的手中!”巨兽咬牙切齿道,“我曾发誓一定要将那对赤鳞畜生给碎尸万段!” “赤鳞畜生?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此时饕餮方才明白这巨兽所说的究竟是谁,赶忙道,“尊驾恐怕是真的弄错了,你所说的那个并非麒麟!” 142.第142章 :麒麟公子 “哦?原来真的是我弄错了么?”这巨兽点了点头,“那么当真如你所说,这对赤鳞畜生究竟是谁?” “他们名唤‘貔貅’,乃是龙族幼子,与狻猊跟我一样也是一对孪生子。哥哥叫貔弟弟叫貅,那样貌和麒麟极为相似,只是全身生着如火的赤鳞。” “貔貅!”巨兽口中将这个名字反复念叨了几遍。 “不错,正是貔貅。”饕餮应和着。 “关于这对赤鳞畜生,”巨兽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远方,“你知道多少?” 饕餮见那巨兽神情缓和了不少,便也放下了心中的不安,低声道:“这对赤鳞畜生的本领我没有领教过。但听父辈说,他俩极其沉稳,骁勇善战,善法多谋,所以经常可以打败修为胜过他们不少的妖兽。所以父辈老是拿他俩来训诫狻猊和睚眦那两个莽撞的家伙。” “哦?还有这等事?”巨兽依旧没有回过头来。 “可不是么!”饕餮道,“据说当年这对赤鳞畜生打败了一个睚眦与狻猊都打不过的妖魔,一下子得到了无尽的荣耀和宠爱,更是成了龙子三雄之一,更有个名头唤作‘勇猛第一’。嗯!至于那个妖魔的名字我好想还有些印象,仿佛是叫‘梼杌’。” 那巨兽听了不禁发出一阵冷笑,缓缓转过了脑袋凝视着饕餮,眼中透射出道道凶光直看得饕餮全身发毛,就听这巨兽咬着牙关恶狠狠地说道:“原来这对赤鳞畜生是踏着本座的身子获得了如此的荣耀,如果不亲手将他们碎尸万段,何以消我心中的怒火!” 适才因为那巨兽的情绪似乎平缓了不少,故而饕餮说话时也没过脑子,但待他把话说完之时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如今听这巨兽这样说直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全身颤栗难安,许久才支支吾吾地道:“尊……尊驾……便便便便是……梼杌么?” “不错!”巨兽点点头,“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只妖魔。” 此言一出饕餮当真是吓得磕头如同鸡崩碎米,连声求饶。梼杌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你也不用这般害怕,既然你与那龙族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如从此你跟着我,有朝一日我们一同杀上衔烛山,将那群畜生一并剿灭,岂不痛快!” 饕餮这会儿只求活命,故而也没有考量过这个不自量力的想法是否可行,连忙扑倒在地叩头道:“在下饕餮愿追随大人身侧,忠心不二!”说罢便跟着梼杌向密林深处走去。 按下这两头恶兽狼狈为奸不提,再说七郎。 恭送麒麟尊者走后他便急忙回到家中。其时天已蒙蒙亮,阿梓已然在客厅之中等候多时——她从石仲坤家中回来后不见了弟弟,想来他定然是不放心百兽林的事情,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做事十分谨慎,不过终究是血脉情深,见不到兄弟归来她始终是心绪难安。 这会儿听见屋外的动静阿梓急忙迎了出来,见着七郎关切地问道:“弟弟为何不辞而别,可让我担心了一夜!” “都是小弟的过失,”七郎见姐姐疲倦的双眼心中说不出的愧疚,“你走后不久我就听到了狮吼之声,心里放心不下于是就去了趟百兽林。” “我猜到了,”阿梓拉着七郎的胳膊将他领进了屋子,“那声音我也听见了,所以我才猜想你定然是去了百兽林。如何?到底是什么来头?” 七郎坐定之后便把百兽林中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莫非……”阿梓皱了皱眉头,“这饕餮得到了啸月的残片么?” 七郎拍手道:“姐姐和我想到一起了,我也是这样怀疑。毒鸟之役后,我们一直被俗务缠身,无暇顾及太多。前次岳吟霜来部族探望只是说起北辰大人将那刀柄镇压在了北辰岛的神坛之下,倒是忘了询问其余残片的消息。如今倒不如让小弟去一趟昆仑。也好让尊主告知今后的行止。如今无端地蹦出一个消失了六七千年,更是与龙族有着莫大关联的饕餮,我真的担心若是放任不管今后定然会惹出祸端!” “嗯!弟弟说的不错,”阿梓点了点头道,“饕餮突然作乱,定然有他的因由,否则何以这妖物隐匿了这么多年却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呢!而且你发现了么?最近这些时日,似乎东南地界极其不太平。” “姐姐这样说倒还真是如此,”七郎掰着手指头计算道,“先是啸月,然后是雷兽,之后是毒鸟,如今又是饕餮。其实说起来最让我心有余悸的就是这狻猊大人的孪生弟弟。在这之前我们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名头,若是他有心趁乱来我人族,譬如在前者啸月或是毒鸟期间的任何时候,我们真的是防不胜防。” “是啊,所以我才推测,或许这饕餮的出现乃是与啸月残片有关。否则何以以他这般贪婪的本性直到现在才突然出现呢!”阿梓说到最后语气无比的肯定,似乎对于自己的猜测有着十足的把握,“我心中始终感觉有些不安,况且如今他逃去了东南,恐怕今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不错,”七郎点点头,“如此那更加事不宜迟了。我这就去一趟昆仑,部族与石大人那里就有劳姐姐费心了!”说罢七郎辞别阿梓便向昆仑而去。 书说简言,不久那七郎便来到了神殿之外。正遇到神女纤云,七郎深施一礼道:“姐姐去哪儿?” 纤云笑道:“尊主知道七公子要来,让我前去准备一些仙饮。” 七郎道:“原来尊主早就知道一切。” 纤云点了点头,示意七郎去偏殿等候便匆匆而去。七郎来到偏殿中,见伏羲坐在正中,北辰则在左侧相陪,急忙上前深施一礼道:“七郎参见尊主。” 伏羲离座起身,将七郎扶起,令他在右侧落座。不一会儿,纤云从外而入,手中托着一个金盘,盘中有两个玉爵。伏羲笑道:“这数月来有劳两位四处奔波,这玉爵中的对于你们颇有裨益,你们试试。”两人接过玉爵,只觉芳香扑鼻,北辰一饮而尽可七郎却端着玉爵有些出神。 “兄弟想什么呢?”北辰放下玉爵笑着道。 “七郎定然是念着姐姐吧?”伏羲笑了笑,七郎被他说破了心事脸一红,闷声不言语。 纤云见状来到七郎身旁调侃道:“我家妹子可真是没有白疼你。” “姐姐不要总取笑我!”七郎一直都是被两位神女给取笑惯了的。 “好啦,快喝吧!”纤云劝道,“尊主还能不明白你的心思么,他早就让我那妹妹将这仙饮给你姐姐送去了。她这阵子日夜看护着句芒大人的宿体,无比的辛劳,我们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呢!” “啊!七郎替姐姐谢过尊主了!”说着拜谢伏羲后七郎便将仙饮一口喝下,顿时他感觉通体百骸舒畅无比,连日的疲劳也消散于无形,他急忙起身道,“多谢尊主赐饮。七郎今日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告。” 伏羲点了点头道:“是为了那饕餮之事吧?” “不错,听二龙子睚眦大人所说,早在六七千年前,这饕餮便杳无音讯。可如今突然出现,力量更是强于往昔,联想到啸月死后,我与四姐因为沾上了它残片的魔气竟然攻击北辰大人而不自知。我在想,莫非此次饕餮兴起也是这个缘故么?” “嗯,七郎所虑甚是!”伏羲看了一眼北辰道,“北辰,你这几个月可有收获么?” 北辰抱拳道:“前次遵照尊主的意思将那魔刀的刀柄镇压在北辰岛后,我便让吟霜他们日夜监视四野,可直至今日除了开阳辅岛有些异动,其余各方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七郎听得北辰提及开阳辅岛就是一惊,急忙问道:“不知这开阳辅岛的方向说的可是东南么?” “不错,”北辰点了点头,“正是那里。” “这样说来应当没错了,”七郎道,“那饕餮就是在百兽林出没。而且此番还被他走脱,向着东南而去,我始终担心将会留下祸根。” “既如此且待我算上一卦。”伏羲说罢双目微瞑,掐指计算,口中念念有词。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他缓缓睁开眼,脸上露出了些许忧色。 北辰与七郎急忙道:“可是那饕餮将为祸天下么?” “饕餮何足挂齿,”伏羲站起身子,背着手在偏殿中走了几步,来到门口看着外头湛蓝的天空喃喃道,“恐怕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后头。” “更大的麻烦?”七郎道,“还请尊主明示。” “此卦吉凶交错,颇是费解,我一时也没有头绪,不过这饕餮的行踪倒是知道,”伏羲回过身子看着七郎道,“如今他正和一个妖魔在东南狼狈为奸,恐怕不久将有大乱。” “东南?”七郎皱着眉头仔细思量了一会儿,“那百兽林的东南,若是我没有记错仿佛是一片遍布毒瘴的雨林,极为凶险。不过也正是因为那片毒瘴故而一直以来却也十分太平。” “如今恐怕不会再那么太平了!”伏羲说着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凝重。 北辰与七郎闻言面面相觑,七郎道:“尊主,不知与那饕餮狼狈之妖是谁?” 伏羲道:“此妖名唤梼杌,不知你们可曾听闻?” 两人摇了摇头道:“从未有所耳闻,不知这是何方的妖物?” “说起来这妖物的来历我也知之甚少,甚至在当年也很少听闻它的消息。故而龙羿也未曾与之交过手,不过……” “不过什么?”两人见伏羲说到最后语速越发缓慢,便也明白了尊主此刻烦愁的心绪。 “不过这饕餮虽然与梼杌虽然狼狈为奸,倒还不是最为头疼的事情,”伏羲又一次凝视着殿外的蓝天,“因为按着这个卦象所显示,将会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妖魔兴风作乱,这东南的两只妖兽将会成为他的部下。可如今我始终参不透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竟然可以让这两个妖物臣服。”说罢连声叹息,七郎与北辰也是默然无语。 正说着,只见偏殿外走来一个俊美的少年,来到三人跟前抱拳行礼道:“见过两位尊者。禀告尊主,麒麟大人携其子前来拜见,此刻正在正殿等候。”声音听着颇是悦耳,举止也是十分得体。 伏羲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且告诉他们稍待片刻,我随后便来。” 那美少年答应一声,又朝着七郎与北辰各自微微一欠身,这才返身离去。 “这位是?”七郎指着那少年的背影看了看北辰,似乎在向剑灵尊者询问,可北辰双手一摊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认识。伏羲看出了两人的心思笑了笑道:“此人你们没见过么?不过是不是觉得有几分眼熟呢?” “尊主这样说还真是……”七郎托着下巴,“到底像谁呢?” “啊!”北辰一拍桌子,“与龙君颇有几分神似呢!” “不错不错!”七郎拍手道,“可他究竟是谁呢?” “此人乃是龙君那把神弓的器灵,其实早在几千年前他便获得了灵体。只不过龙君南征北战对于这把神弓那是无比的依赖,若是自成灵体而去那便会大大削弱神弓的神力,故而这些年他始终呆在里头,”伏羲说着站起了身子,示意两人一道去正殿,“前者龙君身故后,他也是一蹶不振。后来在我的几次三番劝说之下这才从神弓里出来,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为龙君报仇雪恨。不过如今的他就如同当年北辰那样,虽说灵力不弱不过终究太缺少实战的经历,加上终究是神弓的器灵,不如北辰与啸月那般有着强大的战斗力,于是我便先将他留在身边,充当个侍从。若是今后有了机缘一定会让他多多历练,毕竟如今这昆仑神殿急缺栋梁之才啊!” 三人说着已然快到正殿,七郎笑道:“尊主,麒麟大人竟然有个儿子?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北辰也点了点头道:“我也只是有所耳闻,今日倒是可以亲眼见上一见这位传说中的麒麟儿。” 伏羲笑道:“这位麒麟公子曾经也算得上是昆仑的常客,不过这些年往来倒是少了许多。当年他的聪慧颇是令我惊诧,故而我传授了他不少本领。而他也经常背着麒麟大人来昆仑做客。掐指算来,也该有一百多年没来了。今天正好前去见见!” 143.第143章 :死亡之行 “但不知这位麒麟公子叫什么名字?”七郎问道。 “獬豸。” “獬豸?”七郎重复了一句,“好,让我们一道去见见这位獬豸公子。” 说着,北辰与七郎随着伏羲踏入了正殿大门。只见麒麟身旁侍立一兽,其外形简直与他的父母一般无二,只是在额间生者一个微微弯翘的尖角。七郎见了獬豸的模样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念叨了一声:“独角兽?” 伏羲似乎听到了七郎的话,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是上前招呼着麒麟尊者与他们的公子。各道寒暄之后,七郎一拱手道:“不知麒麟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只见麒兽点了点头,一旁的獬豸近前一步道:“多谢七公子的关心,区区小伤已无大碍。” 伏羲笑了笑道:“如此我也便安心了。说起来今天麒麟大人怎么有兴致来我这昆仑神殿做客呢?还有这位许久未曾前来的獬豸公子。” 那麒麟闻言皆是微微一笑,獬豸作答道:“尊主,此次一来乃是家父有事前来相商,二来也是晚辈前次受尊主指点隐居勤修,小有所成,故而特意前来向尊主道谢。” “哦?小有所成?”伏羲起身来到近前,伸手摸了摸獬豸的独角,笑道,“麒麟儿如今变得越发成熟,不再是当年那个热血冲动的小子了,甚好甚好啊!”说着又看了一眼麒麟道,“不知尊者此番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麒麟点了点头,獬豸继续道:“前次家父与睚眦大人在百兽林中的遭遇不知尊主可曾知晓?” 伏羲点头道:“七郎已然向我说起了。” “家父离开百兽林后便直奔衔烛山,向诸龙兴师问罪。你也知道这些龙族一直把家父当作长兄一样看待,所以听闻饕餮的恶行后皆是万分震怒,原本想要派遣得力的龙子前去剿灭,”獬豸顿了顿,“可是那饕餮至今不知所踪,这可当真是有力无处使,故而家父便来向尊主求一个那妖物的去向,也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恐怕不是麒麟大人、诸位龙子想去,”伏羲拍了拍他的后背,“而是你吧!” 獬豸被伏羲说破了心思,一时只得“呵呵”傻笑。冷不防伏羲敛容正色道:“此事恐怕你难以胜任,我可不想你白白送了性命。” “白白送了性命!”獬豸闻言脸上的神情更是不悦,只是当着伏羲大人的面不便发作,他压了压火气用尽量缓和的语气道,“大人这话可真是不中听。獬豸自幼蒙大人垂青,不逊于龙羿大人,我虽然不敢自比战神威名,但也自认不是无能之辈!”他顿了顿,偷眼看着伏羲脸上的神情,见他依旧显得十分平静便继续道,“大人难道忘了陆吾么!” “呵!”伏羲闻言就是一声苦笑,无奈地点了点头,暗想:“我就知道你要提这事,也罢,既然这样我便不再与你辩驳。”想罢回答道:“自然是记得,当年若非由你亲自出面恐怕我这昆仑神殿当真会后院起火,那灵草园恐怕也将受到波及。” “既然如此,大人对于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獬豸见伏羲松口了,脸上写满了得意的表情,“那饕餮的本领我是知道的,不过是一个空有蛮力的蠢物,不出十招,獬豸有自信便可将他就地诛杀!” “好大的口气,”七郎用密语对一旁的北辰说道,“尊者可知那陆吾又是什么妖物么?” 北辰摇了摇头,密语作答道:“并不知道,但略有耳闻。据闻当年这妖物曾经以一己之力力敌麒麟与凤凰二尊,并且险些要了他们四个的性命。” 七郎听闻此言眼睛瞪得老大,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只是如今当着麒麟父子的面不便多说什么,就听伏羲接着道:“那饕餮公子固然不惧,可是如今这妖物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了,他找到了一个同伙,而此妖孽可是非同小可,当年在十招之内便打败了睚眦与狻猊大人联手的攻击,你自信比得过龙子双雄么?” 伏羲此言既出七郎的身子禁不住激灵一下,北辰瞥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兄弟怎么了?” “我记得那时狻猊败在雷兽的手中,倒在东海平原的湖畔奄奄一息。我将他救醒以后他曾经言及旧事,其中便提及当年遇到一个妖魔,他与睚眦大人联手都不是对手,不过当时狻猊大人说这妖物不愿吐露名号,如今想来便是这梼杌吧!” 北辰闻言双眉紧锁:“记得尊主适才曾说,这梼杌还不是最为可怕的。想来十招之内击败睚眦与狻猊,恐怕你我联手都未必能有战成平手的把握。如此可怕的妖物尚且不是最大的隐忧,我真不知道将来还会有怎样的恶战在等待着我们!” 那麒麟听了伏羲的话,急忙一跺脚,冲着獬豸连连摇头,可是如今这獬豸成了他俩的代言,而他此刻偏偏假装不理不睬,“哼”了一声向着伏羲道:“尊主,你说的莫非就是梼杌那妖孽么?” “嗯,不错,正是它,”伏羲点了点头,“你是如何知道这妖物的名字?” 獬豸昂首笑了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尊主难道不知当年是谁打败的这梼杌么?乃是我的至交好友——貔貅,我和他们兄弟闲聊之时曾经听闻过那段惊心动魄的战役。这妖孽的弱点貔貅兄弟也和我仔仔细细地说了一番。说起来这妖物之所以可以斗败睚眦与狻猊,并非是依靠勇力,而是因为他有一招难以破解的妖术。可这妖术当年被我兄弟给轻易破了,如今我依然知道了它的底细,难道尊主还不放心我么?此次前去我定要将他与那饕餮一并埋葬!” 伏羲还真是不知獬豸与貔貅的交情,他原本多少是希望用梼杌斗败睚眦与狻猊之事来让獬豸却步,可不料事与愿违,一时间微微低垂着脑袋默然无语。 一旁七郎见到这般情景,知道伏羲此刻的心思,回想起当年狻猊临走前对自己所说的话,心中对于这位傲气十足的麒麟公子便有了三分担忧,他此刻颇是不愿站在伏羲这一边的人一个个因为轻率而妄送了性命,于是上前插话道: “獬豸大人,在下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与狻猊大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狻猊大人曾向小人言说他曾经败在一个妖魔手中,至今心有余悸,要我日后万般留意,故而我想……” “你认识狻猊?”獬豸是何等的聪明,他知道七郎定是要替伏羲来劝说自己,虽然不知道七郎的身份,不过獬豸却认得北辰,他见这二人相伴在伏羲身边想来定是又一个伏羲的侍从,故而多少也带着几分尊重,可是他孤高的性子决定了一件事之后却容不得半点反话,于是这会儿索性抢着转移了话题,“尊驾是谁?为何会与五哥认识?” 七郎一抱拳道:“在下乃是灵狐一族,受伏羲大人的点化追随左右,前次我来昆仑复命,偏巧遇到狻猊大人也在,故而认得。” 獬豸听了赶忙道:“那你可知五哥的下落么?最近到处都不见他的影子,难道这也和饕餮那厮有关联么?” “此事说来颇是话长。”七郎道,可是他并没有回述往事的意思,依旧想要劝谏獬豸不要鲁莽。 “无妨,快说给我听听!”獬豸看破了七郎的心思便强迫着他。七郎看了一眼伏羲,见他脸上也挂着几分无奈的神情,于是便将狻猊败于雷兽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赶到的时候,狻猊大人已然重伤难起,休息片刻后大人感叹自己的浅薄,故而决心隐居自修,待其功成之时自会再次出世一雪前耻。” “这倒颇像五哥的行事作风,不想东南竟然如此不太平。哼!”獬豸说到此处似乎斗志更加高昂起来,“待我剿灭了饕餮与梼杌那两个妖畜,定要去雷泽将重伤五哥的那只妖兽一并杀死!” 七郎见自己的一番苦心反倒变成了这般的效果,当真感觉无可奈何,暗想:“当真与那时的狻猊大人一般无二!”想罢便道:“獬豸大人!” 獬豸听了笑道:“什么大人不大人,叫我一声兄弟便可。” “獬豸兄弟,七郎有一事一直十分好奇。可否请兄弟告知一二?” “哦?何事?” “这梼杌究竟是何等妖物?他倒地有何妖术可以十招之内打败睚眦与狻猊大人?而这貔貅大人又是如何将它打败的呢?” “嘿嘿,我猜你也想问这个。我看伏羲大人似乎也对这件事颇感兴趣吧?”獬豸看了伏羲一眼道,“刚才我说我知道梼杌弱点的时候你似乎有些将信将疑呢!” “嗯!”伏羲只是点了点头,七郎见他的神情分明就是“知道”的意思。 獬豸也没细看伏羲的神情,便接着道:“也罢,正好这段往事我再熟悉不过了,现在就说于你们听听: “这梼杌究竟是何方妖孽已经不可考了。但它那模样十分凶恶,据说比貔貅兄弟要整整大了一圈,那貔貅和我的身形相若,你就知道这妖孽有多么巨大了。这妖孽有一张吞天巨嘴,而且听说这巨口之上还生着一个脑袋,青面似人,獠牙纵横。这个脑袋最大的本领便是发出一种啸叫。这啸声与寻常的雷霆、狮吼颇是不同,据说会让你有一种利斧劈脑一般的痛楚,捂上耳朵,就是捅破了耳膜也避免不了。所以睚眦和狻猊大人就是抵挡不住这魔音才十个回合败下阵来。否则以他俩的实力,纵使力战不敌,也须是千招之后,岂会败得如此迅速!” 七郎若有所思地道:“既然这魔音如此可怕,那么貔貅大人又是怎么打败那妖物的呢?” 獬豸接着道:“其实貔貅兄弟这一仗胜得也颇是侥幸。最一开始的时候梼杌发出魔音,他俩便跃进湖水中,声音便传不到他们耳里,他俩在湖水中趁梼杌发声的间隙予以偷袭,不过却都无法予以致命一击。几次之后,梼杌便将那片大湖的湖水一饮而尽,让他俩无处可躲。这妖魔原以为这样一来便可将我的兄弟打败,岂料当时竟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是什么?”伏羲、北辰、七郎竟异口同声地问道。 獬豸见自己的讲述如此吸引人更是兴奋不已:“呵呵,水被吸干后貔貅兄弟没地方躲藏,魔音再次传来之时他俩的确抵挡不住,禁不住全身颤抖。这一来无意中让他俩身上的火鳞一并激震,也发出一阵刺耳的锐音。更加没料到的是,这梼杌虽然善于释放魔音,可对于这鳞甲所生的锐音却十分害怕。于是就在一瞬间,战局发生了大逆转,那妖魔最终败下阵来,被我兄弟打得再也没有抛头露面过。” 七郎听罢赞叹道:“不论此役是否侥幸,貔貅大人的智勇真是令人钦佩。” 獬豸笑道:“不错!有了我兄弟的克敌法宝在手,我又怎么会怕那梼杌呢?尊主,快些告诉我那妖魔的所在,我好将它与这饕餮一并剿灭了。” “天意难违!”伏羲眼见再难劝阻,不禁叹了口气,看着獬豸道,“既然麒麟儿如此坚决,我也不便强阻,不过你且稍待些时日,这几天女娲大人正在炼制丹药,待其功成,赐你一颗,一来可增进你的修为,二来在危难之时也可救你性命。” 虽然獬豸明白伏羲依旧不愿让自己前往,故而采用了这个拖延的手段,可是对于伏羲这样的一个要求他又无法拒绝,只得嘟囔道:“不知还需多久?” 话音刚落,就听麒麟在身后猛一跺脚,面沉似水,獬豸见父母动怒,一言不发回到了他们身边。伏羲笑道:“尊者息怒,令郎也是一番好意。”说罢向着獬豸道,“三日后麒麟儿可再来一次神殿,我便将灵丹赐予你,届时东南就有劳你费心了!” 獬豸点了点头,跟着麒麟缓步走出了神殿。估摸着已经走远,七郎来到伏羲身边道:“尊主,莫非獬豸此行万分凶险么?” “何止凶险……”伏羲仰天长叹一声,“只怕是必死无疑!” 144.第144章 :逐鹿四海 “必死无疑!”北辰与七郎闻言异口同声地惊叫道。 “是啊!”伏羲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位麒麟公子的脾气当真是与那五龙子一般无二,偏生又是我最为喜爱的龙子,只怪我平日里未曾对他们的心性多加约束故而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前次狻猊险些送了性命,而这一次獬豸那孩子恐怕……” “大人!既然是这样……”七郎原本想说“那你为何不极力劝阻”,可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又回想起那时五龙子的情形他已然明白不是“不想劝”而是“劝不住”,于是急忙改口道,“那不如为麒麟公子找一条退路。说起来那个时候狻猊大人之所以可以从那雷兽的雷霆之下逃得性命,乃是因为当年与龙羿大人对敌恶鸟‘大风’之时得到了龙羿相赠的鸑鷟之羽的缘故。” “这一点我当然是明白的!”伏羲点了点头,“故而我才让这位麒麟公子暂缓些时日,女娲大人那枚灵丹或可在危难之时救他一命。” “不过尊主,”北辰近前一步道,“獬豸大人已经尽知那梼杌的底细,难道这也会出问题么?” 伏羲叹了口气道:“獬豸虽然勇猛非常,堪与睚眦、狻猊匹敌,甚至还要超过他们不少,可若论临阵应变的本领却较貔貅相差太远。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纵使是亲眼得见的招数也会因着局势发生微妙的变化,更何况是这听来的东西!难道凭这三言两语就能立刻为己所用,成为克敌制胜的法宝么!如今饕餮与梼杌狼狈为奸,恐怕就是貔貅亲往也是凶多吉少,又何况是獬豸一己之力!” 北辰摇了摇头:“恐怕狻猊大人的悲剧又会重演,我昆仑神殿又将折损一根栋梁!尊主真该再想想办法劝阻他呢!” “这都是天意不可违,”伏羲缓步朝着殿门走去,“我纵然可以洞悉天机,于自己的运数尚能掌控,却实难扭转他人的命数。如今只希望那颗丹丸真的可以在危难时刻替他捡回一条性命。” “尊主既然如此忧心,不如让我协助獬豸大人。”七郎紧走几步来到伏羲的身后。 “在下也愿往!”北辰慨然道。 “不可,你们二人皆肩负两族守备大任,岂可轻易涉足他人的劫数。此事休要再言!” 两人见伏羲意志坚决,便不敢再提。七郎道:“尊主,七郎此番前来乃是为了饕餮一事,既然如今将由獬豸大人出面,那七郎便先回人族,尊主若有传唤七郎当再来昆仑。”北辰听了也一抱拳准备拜别,不料未等伏羲答话,就见那位龙羿神弓之灵所化的美少年自外头急急跑来,神色颇是凝重。 伏羲道:“鹿儿,发生什么事了?” “鹿儿?”七郎与北辰听得伏羲这般称呼眼前这位少年颇是觉得有些惊诧,不禁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那少年听了只是朝两人微笑着欠了欠身回答伏羲道:“尊主!适才我在外头巡视,见一个剑客倒在雪地中。我将他救醒后,那剑客自称方慕神,他说有要事要告诉北辰大人。” “慕神!”北辰一惊,“难道是东南……” 还不等他说完就听伏羲道:“请他进来。” 鹿儿答道:“恐怕须得尊主和北辰大人亲自去一趟,我将他安置在浮岛之上。以他目前的力量原本是无法逾越浮岛的灵力障壁,想必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故而才强行穿越,这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嗯!倒是我的过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伏羲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事不宜迟,你们快快随我来!”说罢带着三人急急向着东方而去。 若说从别的地方登昆仑,则需要自山脚攀援而上,途中颇有昆仑的灵兽,更有突来的风雪,若是修为不足无异于自寻死路,当年隋氏兄弟为了祈求伏羲的帮助便是险些命丧山路。而这天心岛乃是昆仑东方的门户,与昆仑之间只相隔了一个浮岛,在那岛上设有灵力障壁,修为不足亦是不能通过。 众人来到浮岛时,那方慕神已然苏醒了过来,只见岳吟霜与方展图此刻也已然陪伴在他身后。北辰见状一个箭步赶到近前,将手心按在慕神的后背,约有一顿饭的工夫,方慕神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继而向着北辰有气无力地说道:“大人……不好了……东南……有变!” 几人听罢都是一惊,还不待北辰问话七郎先抢着问道:“莫非是梼杌么!”说罢急忙又补充了一句,“究竟是什么地方?可是一片充满毒瘴的雨林?” 方慕神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雷泽……” “雷泽!”北辰与七郎闻言更是吃惊无比,回头看了一眼伏羲,只见伏羲双目紧闭,若有所思。两人知道他正在掐指计算,故而皆噤声不语。约有一盏茶的工夫,突然见伏羲咳嗽一声,手捂胸口单膝跪倒在地,两人急忙上前扶起道:“尊主!” 方慕神见状急忙询问北辰道:“尊者,莫非这位便是伏羲大人么?”——虽说八使一直镇守着天心岛,不过却都没有见过伏羲的尊容——北辰微微点了点头,只见岳吟霜及方展图父子纷纷拜倒在地叩头再三,伏羲急忙将他们扶起。 “尊主,你怎么了?”北辰关切地问道。 伏羲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息也变得平缓了不少,继而轻声道:“不妨事,只是频繁洞察天机,损耗过剧罢了。歇息片刻即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七日之内再也无法筹算,不知这雷泽究竟有何要事!”说着伏羲长叹了一口气,“唉!这些天我总感觉有些不安,故而方才花了不小的气力去推算东南之事。不料终究还是顾此失彼。” “倘若是雷泽有异,必然是那雷兽作乱,”七郎以手支颐似在沉思,“尊主前次不是说这妖兽暂且隐匿,短时间内不会复出么?” “倘若真是那雷兽复起,莫非是啸月的残片在作祟么?”北辰说着看着岳吟霜道,“吟霜,这些天可有什么收获么?” “在这之前依然是一派风平浪静,”岳吟霜答道,“尊者说的没有错,此番出乱子的正是雷泽,不过因为泽中水汽太盛,故而慕神瞧不真切。不过从那妖物的修为来推算,应当是那雷兽不会错,但颇是奇怪的是,那妖物这阵子一直隐居在雷泽之中,并未有踏出半步,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既然如此,”七郎冲着伏羲一抱拳,“那雷泽比邻人族居所,若其再次作乱必然不能视而不见,请尊主准许七郎与姐姐前去迎战!” “万万不可!”伏羲坚定地摇了摇头,“如今的你绝不是这雷兽的敌手,纵使与阿梓一起恐怕也难全身而退。况且,如今并不能确认雷泽的情况,还是静观其变。北辰,就有劳这几天日夜监守诸岛,若是再有异象便及时告于我知。” “在下谨遵伏羲大人之命!”方慕神叩首再三。 “北辰,你也一道回去吧,如果有异象再来告知,也免去这些使者奔波劳苦。”伏羲将慕神扶起后向着北辰说道。 “在下遵命。”北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七郎道:“七兄弟,大人就有劳你好生伺候了!”七郎点头答应,北辰便带着岳吟霜及方展图父子回天心岛而去。 回到正殿,伏羲方才缓过一口气。不一会儿,女娲与神农亦闻讯而来,女娲递上一颗丹丸让伏羲服下,伏羲这才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女娲道:“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七郎恐伏羲元气未复,赶忙将前后的因由尽数说了一遍,待他说完,伏羲道:“不知你的灵丹炼制得如何了?” 女娲答道:“三日之内可成。” “但愿这丹丸当真可以在危难之时救得獬豸一命。”伏羲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女娲道,“妹妹,依然没有消息么?” “嗯,始终没有头绪,真不知道它会去哪里。”女娲说着也是愁眉不展。 七郎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他们口中的“它”究竟是指什么,可是眼见三圣的神情却又不敢多问,回头看了看身旁的鹿儿,不断地冲他使眼色,可鹿儿始终垂着眼皮侍立在伏羲身侧,对于自己的暗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七郎自讨了个没趣,只得停了手。这会儿三圣各自变得沉默起来,一时间,大殿之中气氛颇是凝重。过了半晌,伏羲才缓缓道:“今日暂且退下吧,容我独自静思一番。七郎,你可去偏殿暂住。” 七郎见伏羲没有让自己回月光镇而是留在昆仑,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事情要嘱咐自己,于是领命而去。可从第二天起,伏羲便闭门不出,七郎前去拜访几次都被鹿儿给拦了回来,而问及大人的情况鹿儿只说伏羲需要静养,再想细聊几句鹿儿则是沉默不语。七郎颇是感到有些无奈,纤云与秀玉姐妹也不见了踪影,整个一天在昆仑山上感觉颇是无趣。 深夜时分,七郎独自一人走到了偏殿外头,抬头只见漫天星斗缀满夜空。一个人信步闲游,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高坡,放眼四顾,见南面不远有一个山谷,在山崖的旁边似乎有一个人影。他蹑足潜踪向那人走去,来到相去一百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只见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鹿儿。 七郎早在昨日听得他的名字只是便产生了一股子好奇,因为这名字颇是像个女娃,或者说是一个孩童的乳名,用在这样一个美少年的身上似乎并不妥当。只见鹿儿这时正一个人面对着空谷发愣,七郎便悄然走了过去。相去约有十步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出了一些声响来。 鹿儿闻声转过了身子,见是七郎急忙抱拳道:“七尊者,鹿儿有礼!” “不必客气,叫我七郎便可!” “是!”他说话颇是简练,也不与你多客套,完全遵照着对方的意思来做。 七郎颇是喜欢,来到跟前道:“怎么没在大人身边呢?” “大人见我一整天都在殿外守着,或许是怕我累了,故而夜里换了纤云与秀玉姐姐,让我略作歇息。” “哦?秀玉姐姐已然回来了么?”七郎说着不禁牵挂起了阿梓,“听尊主说秀玉前日里去了人族,看望我的姐姐。” “正是如此,”鹿儿答道,“黄昏时分回来的,我看她的心情似乎不错,想来你姐姐那边应当也一切安泰吧!” “如此是最好了!”七郎点了点头,突然他心中的好奇又一次涌了上来,笑着问道,“鹿儿,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你告知一二?” 鹿儿看了看七郎的神情便已然猜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你是想问我的名字么?” “我原以为这读心之术当属我灵狐一族,却不料你也是个中的翘楚。”七郎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让你见笑了,”鹿儿抿嘴一乐,“我乃是龙羿大人神弓的器灵,我们器灵原本也没有名字,你与北辰大人相处得久了应当知道这一点。” “何止是你们器灵,”七郎笑道,“我们灵狐一族也是如此。” “哈!是啊,你看我都给忘了,”鹿儿说着开怀一笑,“说起来我曾听纤云与秀玉两位姐姐说起过,数月前你们曾经依靠昆仑神镜的力量看到了龙君自降世以来所有的丰功伟绩是吧?” 七郎点了点头道:“当真是记忆犹新,龙君的伟大当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鹿儿见七郎赞美着自己的主人心中也是无尽的欢喜,感觉与七郎又亲近了不少,于是他向着七郎又走了一步继续讲述道:“若是这样,想来你一定不会忘记那一次几乎跨越四海的追逐吧!” “跨越四海的追逐?啊!对了!”七郎说着一拍脑袋,“你说的是那只冰雪神鹿么?”七郎回忆着当年的场景一个劲的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否在你的心里那一次的经历最为刻骨铭心,故而便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鹿儿笑了笑:“不错,龙君千万年的征战,我无日或离,虽然经历了数不清的战役,可唯独那一次让我感觉最为酣畅淋漓。鹿儿只是伏羲大人呼唤我的小名,而我的大名便唤作——逐鹿。” 145.第145章 :遨游之约 “逐鹿,哈!”七郎将这个名字反复地念叨了几遍,“你知道么,龙君捕获那只神鹿的地方距离那人族的聚集地可不远。原本在那里,人族曾经为龙君刻了一个雕塑,便是他将神鹿按倒在地的模样,想来那一幕对于人族而言是那样记忆深刻。非但如此,那个地方则从那时起被唤作了‘逐鹿平原’,虽然地方并不大,不过对于人族来说却是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如今你以‘逐鹿’为名,若是来我人族,我想定然会被族人奉若英雄吧!”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逐鹿听闻此言颇是有些兴奋,“如果是这样有朝一日我可真是要去看一看!” “那是一定的,日后你若是来了我与姐姐一定会好生招待你一番。说起来,”七郎拍了拍逐鹿的肩膀,“你估摸着伏羲大人何时会准你下山呢?” “这个真是不好说,唉!”逐鹿说到此处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当年我也是太过仰赖龙君的力量,自己从来没有好好修炼。不过伏羲大人说我资质不弱,若是练得勤苦一些假以时日定然可以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下山了,也能多少分担一些……” 逐鹿话还未说完,猛然间就听得自不远处的山谷传来阵阵炸雷之声。两人都是一惊——他俩一边闲聊一边往回走,此时已然离开山崖老远——急忙返身回到山崖边,就见山谷的方向电光闪烁,继而雷声隆隆。 “昆仑之上常有这般景象么?”七郎生怕自己有些少见多怪会惹得鹿儿笑话。 “不不不!这绝非寻常的雷电,”鹿儿说着双眉紧锁,“好强大的雷灵之力啊!” 正说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一回头,只见是纤云与秀玉。鹿儿急忙迎了上去道:“两位姐姐,你们也是为了这雷声来的么?” “嗯不错!”纤云点了点头,“适才我们正在大人身边伺候,突然就听到了这个声音,大人放心不下就让我俩四处找找,探明真相。” “伏羲大人身子还好么?”七郎追问道。 “还在恢复,故而无法筹算才派了我俩前来,”秀玉看着七郎道,“七兄弟,那雷声可是这山谷里传来的么?” “不错!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这昆仑山上头的寻常天候。”说着指了指鹿儿,“不过鹿儿却说并非如此。” 双姝闻言来到山崖边,这会儿山谷那里却没了声响。“好生古怪啊!”纤云托着下巴紧蹙双眉,“为何这会儿却没了动静?我看那里并无云气聚集,为何会有炸雷?而且适才我们隐隐感觉这雷声之中蕴藏着无限的杀气,真不知……” “姐姐快看!”鹿儿不待纤云说完急指远方。三人定睛观瞧,只见那炸雷的方向隐隐有红云闪现,眼色酷似晚霞,不一会儿的工夫从那红云之中竟然现出了电光。起先只是一道,继而紫电惊雷交织纵横,浑如一张电网将那红云生生割裂开来。 “不妙啊!”七郎喃喃道。 “兄弟发现了什么?”鹿儿问道。 “你还记得昨日那开阳辅使方慕神所说的话么?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东南的乱象出自雷泽,那定然是雷兽从中作祟。而以我的浅见,这股可怕的雷灵之力也只可能出自那雷泽妖兽。只是……”七郎的语气中越发带着无尽的忧心,“想不到这妖物竟然有如此的胆量来昆仑圣地作乱。莫非它背后另有妖兽指示?莫非就是那天尊主所说将会臣服梼杌与饕餮的那只魔兽么?” “这……不太可能吧!”秀玉说道,“从此处到雷泽何止万里,况且据闻这妖物极其仰赖雷灵之力。在雷泽地界它尚且可以猖獗一时,又怎会不自量力来这昆仑山呢?七郎你是多虑了吧!” “我……”七郎听秀玉这样说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摇了摇头道,“但愿是我多虑了!或许是昨日听到了方慕神所说的,这两天脑子里始终想着那雷兽,所以如今看到了这番景象才会涌现这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 “七兄弟且放宽心,”秀玉说着上前拍了拍七郎的肩膀,“我才从人族回来,一切都很安泰,你姐姐也没有提及雷泽有什么异象。否则我想石仲坤一定会去求助于她的吧!” “是啊,姐姐说的一点不错,看来是我多虑了。”说着冲着三人颇是歉疚的笑了笑。这会儿山谷的方向又恢复了死寂,那红云被雷电切碎以后便与之一同消散于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痕迹。七郎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了下来。 次日天明,秀玉奉命前来召唤七郎至正殿。七郎赶到之时只见大殿正中三圣正襟危坐,而麒麟父子则站在左边。七郎行礼已毕则在右边侍立。只听獬豸道:“伏羲大人,不知女娲大人的丹药可炼制好了么?” 麒麟在后连连摇头,口中似乎念念有词。伏羲笑道:“尊者不必介意,这孩子也是立功心切。”说罢,对着左侧的女娲道,“还请女娲大人赐这孩子一枚金丹。” 女娲微微点了点头,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如同鹅卵一般的金丹,放在獬豸口中道:“此丹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切莫食用,真遇到了危机可救你一条性命,麒麟儿你可一定要听清楚了!” 看着女娲严肃的神情獬豸极是感激点了点头,便将那丹丸压在舌下道:“谨遵女娲大人的教诲,獬豸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厚恩!”说罢向着伏羲道,“尊主如今可以告知这梼杌还有饕餮的消息了吧?” 伏羲点了点头,站起身子向着獬豸走来。来到近前刚要说话,突然就听殿外传来一声龙吟,继而一股灼浪奔涌而来。众人都是一惊,回身看向殿外。七郎暗暗道:“好厉害的热力,不知是何方神圣。” 话音刚落,就见殿外飞入一条赤红巨龙,绕着大殿盘旋了数圈后,略略缩了缩身量,这才降落在了神殿中央。他四处看了看,回头向着伏羲恭敬地点了点头道:“尊主别来无恙。” “原来是你啊!”伏羲笑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那巨龙听了颇是一惊:“难道尊主不知道么?” “唉!我前些天洞察天机大损元气,故而闭关调理了几日,”伏羲凝视着火龙的眼睛道,“怎么?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巨龙刚要回答,眼角瞥见了身旁的麒麟父子赶忙道:“原来大伯也在这里,莫非也是为了那妖兽而来么?” 七郎听了他的称呼颇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这条巨龙竟然对麒麟以长辈相称?难道不应该是兄弟么?” “不错!我们就是为了那妖兽而来!”獬豸听巨龙问起急忙接口道,“说起来,你就是家父一直提起的那位龙子中唯一一个重登龙位的火龙大哥吧!” “原来是他!”七郎暗暗点了点头,“难怪要称呼麒麟一声大伯。” 那巨龙上下打量了一番獬豸,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火龙。请恕我眼拙,你是哪一位?” 獬豸朗声答道:“我乃是麒麟大人之子,名唤獬豸。” 火龙点了点头:“你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今日一见的确颇有乃父之风。既然你们也是为了那雷兽而来,那我就不便插手,还是将这功劳让给贤弟你吧!” “雷……雷兽?”獬豸听了火龙的话颇是一愣,“这雷兽又是何方妖物?” 伏羲这才发现其中颇有一些误会,赶忙道:“火龙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火龙这会儿似乎也有点发懵,又看了一眼獬豸道:“不知兄弟口中的妖兽乃是何物?” 獬豸道:“大哥听说过梼杌么?嗯!不错,就是那个打败了睚眦与狻猊最后被貔貅击败的妖物,而另一个与他狼狈为奸的便是龙子中的那个败类——饕餮。” “哼!他们俩么!”火龙闻言恨恨道:“竟然狼狈为奸了,可恨啊可恨!” “的确可恨,对了大哥,你口中的那只雷兽又是何物?” 火龙闻言回过头,向着伏羲道:“尊主,前些天我云游到中土地界,突然发现一团雷电之气自东南而来,向着昆仑而去,颇不似寻常雷云。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便在后头悄悄跟随。那团雷电行踪飘忽不定,几番变换线路,最终在昨晚来到了昆仑山下,显出了原型,乃是一个鹰嘴鼍尾,腹大如鼓的怪物。 “我正在思索这是何方妖物,只见它突然向着昆仑天柱的方向疾飞而去。我跟着过去,竟然见它正以雷电攻击天柱。我急忙挺身而出,与之交战。打了几十个回合,那妖物突然又隐在雷气之中不知所踪。我便回到天柱那里等到天明,后来不见有什么动静,这才来此询问尊主是否知晓此事。” 火龙说罢,三圣互视一眼,女娲道:“原本那天柱乃是我与神农大人负责看守。这几日因伏羲大人元气受损,故而神农大人便先行前来相助,我则是在丹房为麒麟儿炼制金丹,倒还真的忘记了天柱竟无人把手。不过那天柱的所在灵力环绕,并非寻常妖物可以接近。如今看来这天柱尚且无恙,想来这雷兽还没有成什么气候,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雷泽小兽竟然会有这般的胆量,不惜穿越万里来我昆仑撒野,当真可恨至极!” “莫非女娲大人知道这妖物么?”火龙问道。 女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七郎,七郎会意,上前一步道:“火龙大人,在下韩七郎,乃是灵狐一族,如今是伏羲大人的侍从,一直以来都在日光镇守护人族的安危。那雷泽与日光镇相去不远。”说罢,便将雷兽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麒麟父子与火龙听罢皆怒火中烧。 獬豸一步向前,颤声道:“兄弟所说句句属实么?” 七郎道:“应当无差。” “这几千年来,雷龙伯父始终下落不明,虽然我们都猜测它已然仙逝,可不料竟在雷泽遭此妖孽毒手!”獬豸说着不禁咬牙切齿,“尊主,请让獬豸前往征讨这妖孽,定要将它碎尸万段!” “贤弟不必这般心急,既然这雷兽曾与我交战,那便仍然让愚兄去对付,”火龙道,“适才听闻你将往诛杀梼杌与饕餮那两个败类,可是真的?”獬豸点了点头,火龙赞许道,“好!有魄力!既然如此,那愚兄与你定个约定如何?” 獬豸慨然道:“兄长请讲!” 火龙道:“雷兽那妖孽让哥哥我去诛杀,以报叔父的大仇;贤弟则去剿灭那梼杌更为龙族清理饕餮那败类。待我俩大功告成之后,你我兄弟一同遨游四海,笑看天下,你看如何?” “好!好啊!”獬豸听闻火龙的话不由得全身热血沸腾,仰天大笑道:“定当不失同游之约!”话音刚落,西北天柱的方向又传来阵阵雷声,女娲与神农闻声而起,火龙朗声道:“二圣且稍待,此等小妖何须劳动二圣出面,请容晚辈前往。”说罢作别獬豸腾起一道烈焰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那女娲与神农见状亦相随其后。 獬豸见火龙已往,更是急不可耐,高声道:“尊主,那两个败类倒地在何处?还请相告!” “嗯!——”伏羲微微叹了口气道,“在那百兽林东南八百里的一片密林之中,那里毒瘴环绕,麒麟儿务必留心。” “请尊主放心,”獬豸笑道,“我去去就回!”刚想走,麒麟二尊拦在身前,一个劲地摇头,獬豸道:“父亲,母亲,你们要与我同往么?”麒兽与麟兽点了点头,獬豸道,“既如此,孩儿便先行一步,你们可来为那妖兽收尸!”说罢,独角放光,一个腾跃飞在空中,继而向着东南疾驰而去。麒麟二尊无奈地摇了摇头,向伏羲一欠身,亦跟随而去。殿中瞬息只剩下七郎与伏羲。 “尊主,”七郎见此刻无有外人,便上前一步道,“七郎有个疑问还请尊主解答,这位火龙大人究竟是谁?他的修为恐怕高出狻猊太多太多,可他真的只是龙子么?为何三雄之中并未听闻他的名字?” 伏羲道:“你可知这位火龙大人的父亲是谁么?” “听他适才将那雷龙称为叔父,难道说……”七郎托着下巴凝神思忖,似乎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146.第146章 :火雷噬嗑 “看来你已然猜到了,”伏羲见七郎的神情不禁笑了笑,“不错!正是十龙之首的炎龙大人!” “竟然真的是他!”七郎惊道,“传说中那唯一一个重登龙位的龙子!” 伏羲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炎龙大人与雷龙大人先后败于烛龙的幼子之手。炎龙大人受伤太重,自知复原无望,而这火龙大人天资极佳,故而炎龙大人便将自己毕生的修为尽数传授给了他,临死时亦将三魂注入了火龙大人之身。因为是父子血脉,故而并无半点阻碍。之后火龙大人的力量几乎可与九龙相提并论,而龙族亦将其视为炎龙大人最佳的继承者,始终不将其单纯作为龙子看待,于是这龙子三雄中也自然没有了他的名号。” 七郎点点头道:“尊主,七郎一直有个疑问,前次带着句芒大人三魂来昆仑,北辰大人提及雷龙遭遇之时我便想问,只是一直不得其时。” 伏羲笑道:“你是想问这位烛龙幼子的事情吧?” “不错!”七郎见伏羲看破了自己的心事也就不再隐瞒,“这烛龙幼子究竟是谁?为何他有如此的神力?又为何会与十龙反目?如今他又在何处呢?” “你的这些问题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伏羲笑了笑,“这烛龙幼子原来的名字早已无人知晓了,不过后来他有一个新的名字,名唤‘猰貐’,当年……” 就在此刻,猛然间就听神殿之外响起了电闪雷鸣之声,继而龙吟阵阵。伏羲急忙跑到殿外,七郎紧随其后。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团雷电向着东南而去,而火龙则在其后紧紧追赶。伏羲望着火龙远去的背影仰天叹了口气道:“火雷噬嗑,只怕此战将会两败俱伤!” “火雷噬嗑……”七郎念叨着这四个字,心里就是一阵不安。对于伏羲八卦他多少是有些了解,虽然及不上子弃那般熟稔,不过这“火雷噬嗑”的卦象却是有所耳闻。 前次梦鸿在隋家村因为伏羲的一句“若遇坚冰,雷击在上”而击退了蓝犼的攻击,时候言及此事时梦鸿便将这“雷水解”一卦说给了七郎听。七郎听得饶有兴致,于是就向梦鸿私底下请教起来。不过那个时候梦鸿还没有完全将师父的这套本领给记数,故而也只是零零星星地讲了几个,由于那个时候梦鸿正在修习雷火之术,故而那“雷火丰”与“火雷噬嗑”两卦一直记得比较熟。 此番听得伏羲口中念叨着这个卦名,又说出了卦象所示,七郎偷偷用眼角扫了一下伏羲,只见他正向着东南方向痴痴发愣,不一会儿便上双眼不住地摇头叹息。七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在一旁垂首侍立。过了约有一刻的工夫,只见伏羲睁开双眼向着苍穹长长叹了口气道:“天命难违!天命难违!”说罢一拂袖,向着神殿缓缓而去。 七郎在后紧跟了几步,见伏羲突然停住,微微转过头对自己道:“七郎,你先回日光镇吧,我不想那里再遇什么祸事,务必要保全人族无恙!”七郎抱拳领命,伏羲又道,“若非不得已,不要随意参合火龙与雷兽之事,我可不愿你也有任何的闪失!”七郎听了心头一暖,当即领命而归,伏羲则是默默向殿内走去。 按下七郎只身回到日光镇暂且不提,单说火龙。 当年十龙降世以后便在四海之内找寻可以延续自己血脉的生灵。这炎龙乃是在东海遇见了一条巨蛇。这东海巨蛇原本也是一个寻常的族群,性子还算温顺,就如同百兽林中的巨豨一样,所谓的杀戮也不过是为了维持日常的生计而已。不过最终在这两个族群之中都各自出了一个恶兽,那便是被龙羿所斩杀的封豨与长蛇。此番被炎龙所选中的那条巨蛇性子十分温顺,灵力也颇是强大,从这方面来说甚至可以堪比灵蛇一族,算得上是海蛇一族中的翘楚。炎龙见着以后十分欢喜,便与它结合,没过多久便诞下了这火龙。 由于母亲那强大的灵力,加上父亲龙族大兄长的血脉,这火龙从一降生便灵力过人。之后陆续诞生的龙子与之相比则是远远不如,而且由于那巨蛇的身形原本就与龙族颇是相似,故而这火龙自幼便生得与他父亲极为相像,生长到百年之后简直出了身形上尚有大小之分,容貌方面简直难分彼此。 到了百岁以后,火龙便一直在南溟修炼,期望早一日可以将体内的凡胎给炼去。猰貐作乱之时炎龙作为大兄长自然是责无旁贷,火龙几次三番提出要与父亲同去,不过炎龙只是不许,最终他只得继续留在南溟。 之后父亲重伤归来,没过多久那猰貐更是与诸龙一路激斗到了南溟。由于猰貐终究抵御不住那里的至阳之力,最终在火龙的协助之下龙族终于将这位烛龙三公子给打成重伤,几乎毁去了肉身。 经此一役,火龙在诸龙心目中的地位便变得崇高起来。之后炎龙最终复原无望,于是就将自己的毕生修为连同自己的三魂之力一并灌注进了儿子的体内。于是陡然间,火龙的实力已然堪比龙族中的任何一员。待得他修炼满了千岁之后,已然尽数内化了父亲的力量,也同时化去了体内的凡胎,于是在征得父亲同意之后便彻底吸纳了他的三魂,从此世间便再无炎龙只剩了火龙。 从那以后,火龙便云游四方,若是遇见了猖獗的妖孽便会挺身诛杀。那个时候龙羿的威名已然四海皆知,火龙也是知道的。他原本性子就比较懒散,听得有这样一个勤快的战神感觉自己无需要这般的操劳。 而当他知道龙羿难以涉足南溟之地后便欣然挑起了这个担子。于是这些多年来,南溟一直比较安泰,偶有小妖作乱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唯独有一个比较棘手的妖物始终是行踪不定,不过每每火龙到场时它总是逃之夭夭,如同一场猫鼠游戏一般。于是虽然总听说这妖物出没倒也没见它闹出什么乱子来。 终于一百多年前火龙也感觉有些呆得腻味了,多少产生了一些思乡的情结。于是便动身回了衔烛山。这一回去几乎所有的龙子都将他视作了榜样,纷纷向他讨教本领。于是这位生性颇是闲散的火龙不得不开始了自己的“授道、传业、解惑”生涯。不过他的耐心也着实不算好,而诸位龙子的资质也多半平平,于是一开始的几年颇是让他过得十分不自在。 后来貔貅兄弟云游归来,而火龙素闻这对兄弟的大名,尤其是当他听说了这对最为年幼的孪生子凭借超群的临战应变竟然击败了梼杌,更是令他欢喜异常。貔貅兄弟也极是钦佩与景仰这位大兄长,诚心向他请教,而他也耐心地传授,终于让火龙体会到了什么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乐也”。待得貔貅兄弟尽得了他的真传以后,火龙便又一次离开了衔烛山,四海云游。 两天前火龙云游到昆仑附近,暂栖在山脚之下,对于伏羲他始终十分尊敬,故而联想到自己都快忘记上一次是何时拜见的伏羲,心中多少感觉有些惭愧,其时天色已晚,于是便想着次日登殿拜访。正在他歇息的当口,突然感觉一团雷电之气自东南而来,一时间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不明就里,但他还是赶忙起身跟着那团雷气而去。 这一跟便不知不觉跟到了天柱,那天柱支撑着苍天,乃是天地间最为重要的所在。一直以来都由女娲负责镇守。不过由于这些天受了伏羲的嘱托为獬豸炼制丹药,故而守备多少有些懈怠。 话说火龙眼见那雷气之中现出一条与自己身形相若的巨兽,鹰嘴鼍尾,腹大如鼓,心中就是一愣:“这是哪里的妖物?为何它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正在思索,突然见那妖兽凝起一团雷气,继而向着天柱猛掷而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时间仿佛山摇地动一般,所幸这雷兽太过低估了天柱的守护屏障,这一下并未伤及天柱分毫。不过火龙却不能坐视不理,他急忙现身拦在天柱之前,高声断喝道:“你是何方的妖物?为何雷击天柱?” “我说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跟踪我,原来是你啊!”那妖物见了火龙并不惊惧,而话语中却透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感觉。 “你……”火龙听他话中有话,一时心中也颇是没底,“难道他认得我?为何这语气让我感觉仿佛我与他是宿敌又或者是老熟人一般!” “嘿嘿!”那雷兽见火龙陷入沉思,不禁发出一声狞笑:“看招!”说罢,又聚气一团雷电向着火龙猛掷过去,这一下较之方才又增了三成功力。由于此事火龙拦在天柱之前,他若是躲闪这一下必然会对屏障造成不小的损伤。 “哼!”火龙冷冷一笑,这妖物的心思他岂会不知,况且他也压根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就看那团雷电飞到身前,一股子霸道的雷灵之力迫得火龙周身隐隐有些麻痹,心中暗暗称奇。再看他一张嘴,从口中喷出一团烈焰。火雷相碰一处,霎时间天柱切近山岳摆簸,大地震颤。 “好可怕的力道!”这火龙自承袭炎龙的修为后,至今未遇敌手,此刻不由得一阵欣喜,“不过可当真是难得一遇的对手!” 说罢,他抖擞精神向着雷兽猛扑而去。这雷兽见状也不躲闪,就看他握爪成拳,向着肚子狠狠擂击数下,顿时火龙只觉耳膜给震得生疼,急忙一个纵身跃上天际,盘旋到了雷兽的身后,继而以龙吟相抗。一时间,声响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在天柱周遭回旋不息。 若是说起来,这雷兽与火龙在神力的承袭方面还颇有类似,只不过他是强纳了雷龙的力量,虽然如今终于彻底将之给融合,不过终究是损失了几成的功力。从这一点来说火龙则是完全占了上风。 故而打了十余招之后,这雷兽终于有些抵挡不住——原本在雷泽地界,他尚可仰仗周遭雷灵的庇佑,可是在这天柱的附近他则是完全失去了后盾——眼看若是再打下去自己的性命堪虞,他急忙聚起了一团雷气作为虚晃,继而便消失不见。 火龙与他斗了这几个回合之后便越发怀疑这妖兽与雷龙之间的关系,并且多少也有些猜出了端倪。不过此刻他见这妖兽突然不见了踪影,生怕他使诈,于是便在天柱附近等了半夜,却始终不见他再次出现,这才来到昆仑神殿。 而那雷兽的想法与这火龙偏巧是极为相似,故而一直隐藏在云端等候良机,可惜等了多半夜也不见火龙有任何离开的迹象。正在犹豫是否还要在等下去,却在清晨时分见火龙向着东方而去,起先他疑心有诈,故而依旧按兵不动。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见火龙确实已经走远,这才再次现身猛击天柱。 那火龙在神殿中听闻雷声,急忙辞别了伏羲与麒麟父子纵身前来。远远望见雷兽的背影,想起了雷龙惨死的之事心中不由得怒火万丈:“妖孽!今日便要你为我二叔偿命!” 这雷兽见火龙竟去而复返,不禁心里有些发怵,知道这天柱是万万打不得了——其实以他目前的力量恐怕连这灵力屏障都无法突破——只得佯装攻击乘势向着雷泽方向疾飞而去,火龙见状便在后头紧紧追赶。 这雷兽的身法远逊于火龙,故而自昆仑至雷泽,大小凡三十余战。雷兽每每与火龙鏖战三十余合便继续向东南疾奔,并且不断的借助雷云来制造幻影,阻碍火龙的行进。火龙虽能占得上风,可是却也实难在三十招之内予以致命一击。就这样边打边走,不知过了多久,火龙似乎被那妖兽也给带得有些晕头转向。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浓云,继而一股子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147.第147章 :紫焰臻黑 火龙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有几个百里大坑,里头漆黑一片,焦尸木炭充塞其中,并无半点生命的迹象,而那股子恶臭便是来自这巨坑之中。之前在昆仑神殿火龙曾听七郎说起过狻猊的事情,心中暗道:“莫非这里便是当初狻猊与那雷兽交战之处么?” 一愣神的工夫,只见那雷兽已向前方大湖的方向飞去。火龙自口中喷出一团橙黄的火球,雷兽一侧身,“轰”的一声,那火球落入湖中,腾起一团白气,发出“哧哧”的声响。 雷兽此刻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已然有恃无恐,故意缓缓地回过了身子,朝着火龙冷笑道:“就这点准心么?真是令我好生失望!来来来,去我那儿,去你二叔丧命的地方,让我们战个痛快!”说罢急转向南而去。 “孽畜!”火龙听得最后一句再也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怒火,“今天定然要你为我二叔偿命来!” 说罢龙吟一声急追而去。眼看追近又是一团火球射出,可似乎在这雷泽的地界他总是缺少一些准心,这火球再一次被雷兽给轻易躲了过去。 “啧啧啧!”雷兽轻蔑地瞟了火龙一眼,“素闻火龙大人承袭了炎龙大人毕生的绝学,今日看来不过尔尔。真是令我提不起兴趣,不战也罢,不战也罢!” 说罢张开鸟嘴仰天长唳一声,四野原本平如镜面的湖水之上骤然荡漾开细密的波纹,继而湖水之上水汽大盛。这水汽迅速朝着火龙与雷兽身边聚拢过来,顷刻间已然对面不见人。 火龙屡遭挑衅,加之雷龙的宿仇刻骨铭心,此时早已不能再忍,咬牙切齿道:“手下败将焉敢言勇!屡次使用这般雕虫小技,真是令人作呕!也罢,今日便让你化作焦土!” 想罢,冲着水汽的方向怒吼一声:“你这千刀万剐的蛇鸡兽!这点水汽能奈我何!狻猊可以焚尽你雷泽之水,难道我火龙便不行么?” 说罢一运真力,自口中喷出一道纯蓝烈焰,霎时间,方圆千里雷泽百余大湖之水皆滚如鼎沸,水汽瞬间弥散全泽。烈焰中夹杂哀鸣阵阵。。 突然间,就听前方迷雾的方向传来那雷兽低沉的声音道:“都说火龙大人嫉恶如仇却十分善待天下生灵,今日一见,真是荒谬!你是想学那莽撞的五龙子烧尽这雷泽千万水族么!” “啊呀!”火龙闻言不禁一个激灵,急忙收了火焰暗自悔恨道,“好生可恶的妖孽,不断用二叔的仇恨激怒于我,竟让我犯下如此大错!火龙啊火龙,你怎生这般沉不住气,竟遭了这蛇鸡兽的道!” 他可不知道这雷兽极为通灵,人族中那些邪恶一面的伎俩早已经熟稔于心。 火龙刚将烈焰收起,只觉一股疾风吹来,水汽渐渐散开去。风中夹杂着那雷兽冷冰冰而又低哑的声音道:“睁开你的眼珠子好好看看,看看你造下的杀孽!”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水汽散尽,火龙低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方圆千里的雷泽水域早已被烧得水脉断绝,眼前空留几百个巨坑,坑中尚有一些未死的水族,在焦土中不断挣扎。他只觉背后一阵阵的凉意,仰天长叹了一声,呆呆停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就听一声炸雷,就感觉身后背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回头一看,只见那雷兽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自己身后,而自己因为无端屠戮生灵的愧疚竟然是毫无察觉。只见那雷兽爪子里团着一股雷气冷笑着看着自己道:“不愧是炎龙大人的血脉,竟然可以扛下我这全力一击。” 火龙一使劲,只觉中招之处竟无半点知觉,回头一看,只见鳞甲尽裂,不觉心中骇然,暗道:“难道这就是二叔的力量么?竟然可以一招之下将我最为坚硬的背甲尽数击裂,看来我这一次真的有些托大。”想罢强撑着转过了身子。 “还能动么?这便是炎龙大人的力量么!”雷兽低哑着嗓音冷笑着,“可是,接下来这一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说话间,那爪子中的雷电已有十余丈之巨,火龙暗运真火,只觉后背锥心之痛阵阵袭来。雷兽接着用言语激怒着火龙道:“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这条红磷蚯蚓么?若不是昆仑之巅灵力障壁的缘故,我早已将你击毙,岂会容得你来亵渎我这雷泽圣域!” 话音刚落,前爪一扬,那团雷电向着火龙激射而至。 火龙若是没有负伤,这一下并不会太过在意,只是如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只得定了定神,见雷电到了身前急忙一闪身,想要将其给躲过。可突然就听“噗噗”几下,自己的身子竟然无法动弹,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自脚下的焦土中窜出十余条黑魆魆的巨蛇,或是死死缠住自己的龙爪,或是狠狠向着自己的肚腹撕咬,皆是那烈焰之下一息尚存的水族。这一下火龙可当真是傻了眼,一时间全然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那团雷电奔着面门而来,无奈只能尽力偏了偏头。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火龙只觉周身上下一阵麻痹,身子竟被腾空炸起。再看底下,焦尸堆已被炸出一个百丈巨坑,足有十余丈深。火龙自空中急坠而下,重重摔在了坑中,全身抽搐着竟丝毫无法动弹。就看那雷兽缓缓来到坑旁,低头瞧了瞧火龙,怪笑道:“看来我这雷泽的水族对火龙大人还颇是友善。” “哼!——”火龙对这一下的现世报倒是十分坦然,眼角瞥了瞥那雷兽得意的神情道,“都是我妄下杀手,让这些无辜的水族受到牵连,它们若是向我寻仇我火龙并不会责怪。” “啧啧啧啧,”雷兽闻言:“死到临头还撑什么高风亮节,你没有被这雷泽的水族一口一口生吞活剥已是莫大的庆幸,我至今还记得五龙子被这儿的水族脔割得鲜血淋淋的模样呢!” “五弟么!唉……”火龙听他说起狻猊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和你多做口舌之争,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问个清楚。你若如实相告,我便听由你处置。” “你以为以你现在的样子,我为什么要来听你?”雷兽说着将他那硕大的鹰嘴猛地探向了深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火龙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向我提要求呢!” “既然如此,”火龙恨恨道,“那就请便吧!” “哈哈哈哈!”雷兽突然狂笑起来,“也罢也罢!今日本座心情极好,不如就听你说说,你有什么疑问快快说来!不过,别想用这招来作为缓兵之计,此刻,纵使你龙族倾巢而出,我也可以在举手间要了你的性命!” 火龙听罢亦哈哈大笑几声:“真是没想到原来你也对我龙族如此忌惮。你放心,我绝不做那种事。” “哼!”雷兽被火龙说中了心事脸上顷刻间阴云密布,“闲话少说,你要问什么!” 火龙道:“我只想问你,我的二叔,雷龙大人,是否真的丧命在你的手中!” “哈哈哈哈!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都是快几千年前的往事了,提来做什么?不过你既然说起我告诉你又何妨?”雷兽直起了身子,傲视着坑中的火龙,“不错,你的二叔是死在我手里。我那时不过是这雷泽中的一个妖兽,虽然有些修为,与他相比自然相去甚远。当时那雷龙身负重伤来到泽中,我原本出于一番好意想要为他疗伤,不料你这位好心的二叔竟然恩将仇报,想要以我的内丹来治愈他的创伤。幸好被我及时躲过,不过我这后背之上永远留下了这四道爪痕!” 说罢一侧身,果然就见到在他的身侧赫然有着四道痕迹。 “哼!休要血口喷人!”原本动弹不得的火龙被这一句话给生生激得直起了身子,“我二叔岂会做出这等事!定是你要偷袭他反被他所伤。” 雷兽见火龙起身却也不惊,双眼再次怒视着火龙仿佛都要将眼角给瞪裂:“可笑啊可笑!你以为你们龙族当真是如此受万民敬仰么!我呸!” 话音伴随着一道惊雷自天际划过,火龙只觉耳膜一阵乱颤,便也不再多说。那雷兽显然有些激动,浑身颤抖,攥起双拳不住地擂击自己的肚腹,发出阵阵雷鸣之音。火龙则是强运真气苦苦支撑着这裂脑的声响。 擂了一盏茶的工夫,那雷兽渐渐平缓了心绪道:“哼!他要杀我,我岂有束手待毙之理。经过三天三夜的鏖战,我最终将那条恶龙击毙在这雷泽之中。当时我余恨未消,见他魂飞魄散,索性便将他的三魂与内丹尽数纳于体内,不过这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后来我在这雷泽中苦修了几千年,每日里都要忍受那恶龙的灵力反噬的痛楚。终于渐渐还是被我给压制了下去。如今,”那雷兽说着,双爪之上已然电光闪闪,“你那可爱的二叔以及他毕生的雷灵之力已完全为我所用。你——还妄想替他报仇么?” 雷兽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恨不得将每一个字都拉长音调:“那我今天,就用他的力量将你一并杀了!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接下来,你就安心的受死吧!” 眼见这雷兽双爪的雷电越发强盛,火龙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雷兽说到底对于火龙始终是有点发怵,故而这会儿依然保持着些许的谨慎。 “我笑你强占了他人的修为竟然如此恬不知耻!”火龙不屑地说道。 “难道堂堂火龙大人不也是强占了炎龙大人的修为么?”雷兽针锋相对——外头对于这件事的细节并不知道太多,就算是知道真相流传了几千年恐怕也早已变了模样,所以在雷兽看来这火龙也不过是一个弑父夺魂的败类。 火龙知道他话中的讽刺,不过却也不去辩驳什么,反倒应承了下来,“嘿嘿”一笑:“的确如此,可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什么是才是真正的龙族血脉,什么才是真正的血脉传承!”说罢,那巨坑之中放射出万道金光,火龙自其中腾空而起。 雷兽一惊,恨恨道:“哼!果然是缓兵之计。不过以你这千疮百孔的身体又能做的了什么!” “千疮百孔是真,什么都做不了却也未必!”火龙镇定地说道,“你看好了!”说罢又是一声龙吟,直震的九天层云消散于无形,一瞬间,那火龙的身躯暴涨了十余倍之巨,宛如一条巨蟒对峙着一条水虺。 “我道你有什么能耐,竟然是释放出了自己的元神?只是可惜啊可惜!”雷兽说着,双爪中的电光越发耀眼起来,“以你现在的样子又能持续多久呢?而且就算你能打败我,自己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火龙道:“龙族血脉,宁可与敌同归于尽,也不会成为败军亡灵!” 说罢一张口,口中腾起一团深紫色的烈焰,不一会儿渐渐化作了黢黑。雷兽见了这般情况心中早已是惊惧到了极点,他深深的明白天下的火焰分八色,之前纯蓝烈焰可瞬息沸腾四海之水,到了紫色,万年妖灵便可一击而化,若是臻于黢黑,则北溟万年寒冰亦可化云气于须臾。 此前,对于紫色烈焰这雷兽并不算太过害怕,唯独对于黑焰心中则是完全没底。之前他只是听说那祝融眉心的异眼可以释放黑色神焰,炎龙也不曾听闻达到这般的修为。而如今这火龙的烈焰已介乎紫黑之间,雷兽心知大事不妙,赶忙喝道:“火龙!你可听明白了!如今你二叔的三魂与内丹依旧在我的体内。你若是将我焚毁,那你的二叔便会随着我的身躯一并消亡,你可就彻底报了这血海深仇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火龙口中的烈焰竟有消减之势。雷兽等的就是这个契机,只见他将早已酝酿多时的那团雷力凝在掌中,向着火龙激射而去,口中大喝一声:“红鳞蚯蚓,接招受死!” 148.第148章 :生的希望 火龙一回神,只见那团雷电向着自己飞射而来,赶忙自口中喷出一团紫焰相抵。雷火之灵于半途相撞,霎时间电光火石震彻原野。火龙毕竟受了伤,一击之后一时难以再次进攻,雷兽嘿嘿一笑:“英雄气短呢!”说罢又团起一股雷灵,准备实施第二波的攻击。 不料刚要将雷电掷出,突然就见雷兽双爪抱头在空中痛苦的翻滚起来,不时猛烈地锤击自己的脑袋。火龙不明就里,不过他又岂会错失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只见他暗暗运起真力,又将一团紫黑烈焰含在口中。忽然,就见那雷兽的身躯之后隐隐现出一条紫鳞巨龙的身影,从若有若无,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火龙不禁失声大叫:“二叔!” 雷兽大吼道:“快些回去!” 火龙见状越发犹豫,紫黑烈焰焰在口中徘徊许久,就听那雷龙灵体突然开口言道:“你就是大哥的孩子么?” 火龙点点头:“不错,正是小侄!二叔,你真的还活着么?” 雷龙摇了摇头道:“肉身早已灰飞烟灭,三魂也早已尽数被这妖孽吞纳。如今只留下这点残存的灵体在这妖孽体内苟延残喘,多少还渴望可以见着自己龙族的血脉。原本,尚偶尔能将这妖孽制住,不料前些时日,这妖孽的力量突然强大了许多,瞬间我便完全成了它的奴役。适才听到了你的龙吟之音,终于……” “终于什么!”雷兽开口怒骂道,“还不快些给我回去!” “妖孽闭嘴!”火龙喝道,“如今你休要再拿我二叔来做挡箭牌!” 只见那雷兽仰天长啸一声,那雷龙残存的最后一丝灵体也终于如同阳炎一般消失不见。 “奴役终究是奴役,”雷兽嘿嘿笑道,“给他自由他也做不了什么!” 火龙闻言直气得浑身发抖,雷兽道:“如何?我没瞎说吧!来啊!让你的紫焰来烧我啊!让你的二叔和我一道消亡吧!”话音刚落,只听雷兽体内亦发出一道龙吟之音,继而那雷龙的灵体再次隐现,如同巨蟒绞杀猎物一般将那雷兽层层裹覆,继而回头向着火龙道:“侄儿莫要犹豫,二叔苟延残喘至今早已无所眷恋,今日得见大哥之子心中已是倍感快慰。但不知大哥近来如何?” “自败于那妖龙之后不久便谢世了,”火龙说着颇是有些伤感,“临死前,父亲将毕生的修为尽数传给了我。” 雷龙道:“如此甚好!孩子,快些用你父亲的力量将这妖兽焚毁,不要怕伤到我。倘若你再迟疑,恐怕二叔便不能为你做什么了!”说着就见那雷兽开始剧烈扭动起来,雷龙的灵体也渐渐趋于消散。 火龙闻言不禁悲从中来,大喊道:“二叔!” 雷兽狂吼道:“你这条紫色蚯蚓还不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只见火龙腾空而起,口中早已将那紫黑烈焰升至化境。一张口,一道黢黑的烈焰向着雷兽的方向喷射而来。雷兽这会儿再也硬撑不起来了,拔腿就要跑,可不料他的身子已经全然不能动弹。顷刻间,那团黑色的烈焰将他重重裹覆,火光中不时传来那雷兽哀鸣之声,继而在火中痛苦地翻滚,几次想要飞起却被那雷龙残存的灵体给牢牢定在了原处。火龙在空中眼见自己二叔的灵体渐渐消失,随着烈焰的余烬一并弥散在微风之中。不一会儿的工夫,那雷兽也不知了去向。微风吹过,掀起了坑中层层的灰烬,想来那雷兽也如同这雷泽的水族一道,已然化作了一团焦土。 火龙见大仇已报,真力一泄,当即变回原来的模样,自半空急坠而下,委顿在地已然再也没有了丝毫起身的气力。突然间,他隐隐觉得在雷兽消失之处似有什么东西在日光之下闪闪发光。挣扎着蠕动身躯自焦土之上爬过,挨到近前,发现乃是一块黑色的铁片,一端极为锋利,端详了半天猜测乃是刀刃上的一块残片。 他费力地将拿残片握在爪中,只觉得上头力量非常,可是并非是充盈的灵力而是一股霸道的煞气,并且似乎这力量的来源已有万年之久。当即明白这便是雷兽突然间竟能反制雷龙三魂的因由,但并不知这是何物。于是便将它权且藏在鳞甲之下,暂充灵丹之用勉强恢复些许气力。火龙心知这雷泽不是久留之地,借着这块残片的劲道咬紧牙关腾空而起,向着北方衔烛山的方向而去。 勉强飞出百余里,终于离开了雷泽地界,回头再一看,方圆千里的雷泽早已水脉断绝,除了焦土还是焦土,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生命的迹象。火龙仰天长叹一声,默默道:“雷泽水族无辜受难皆是我的过失,倘若苍天降罪,就请落在我的头上,我火龙绝无怨言!” 一阵微风吹过,裹挟着阵阵焦臭,火龙摇了摇头继续向北飞。又飞了百余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反而感觉有了一丝坦然,暗想:“看来真的已经到极限了。那雷兽说的没错,释放元神做殊死一搏,纵使成功亦会大大折损寿命。今日我便要死在这东海平原之上了……唉……獬豸兄弟啊,哥哥看来无法兑现与你同游四海的许诺了,不知道你可剿灭了那两个败类了么……”想罢劲力一泄,自半空轰然坠下,落在一片草丛中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龙稍稍回过了些精神,朦胧中只觉身旁杀气腾腾。他微微睁开双眼,见十余只灰色的恶狼正闪着绿莹莹的眸子贪婪地看着自己,其中几只狼吻处已成焦黑。火龙再看了看四周,适才自己所躺的那片草丛早已变成了灰烬,而向外方圆百步以内亦是一片焦土。 火龙苦笑地摇了摇头道:“看来这几只灰狼的嘴巴也是被我这灼热的鳞甲所伤吧。我这一身火热的鳞甲当真是遗害无穷,倒不如真的一死了之。” 刚想到这儿,就看狼群中走来一头巨狼,体形较余者高出两尺有余。它朝着狼群嘀咕了几句,估计在商量对策。不一会儿,那头巨狼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火龙,火龙叹道:“别自寻死路了,以你们的修为恐怕只会徒劳死于我这火鳞之下。” 那巨狼闻言并不答话,只是仰天长嗷一声,就看几头小狼一跃而起,向着自己扑来。火龙不愿他们白白送了性命,稍稍向左一翻滚,猛然间就看那头巨狼如同闪电一般朝着自己颔下猛扑过来。火龙一惊,只觉喉部被利齿所啮一时间痛苦万分——却说这龙族周身上下都有坚硬的龙鳞护体,修为低下的妖物根本伤不到分毫,甚至还可能伤及自身,可唯独喉咙那里逆向生着三寸大小的白鳞几百枚,名唤“逆鳞”,乃是龙族要命的所在,纵使烛龙亦是如此。 今日火龙的逆鳞被这巨狼给死死咬住,渐渐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心道:“吾命休矣!”叹罢,他又一次想起了与獬豸的约定,“可惜不能与那獬豸兄弟同游四海了!” 可想到此处猛然想到:“以我兄弟的能力诛杀那梼杌与饕餮应当不难,此刻他一定正在找寻我的所在,想要践行我俩的约定,所以,我又岂能就这样白白死去!” 想到此处他狠劲地一甩头,想要挣脱那巨狼的利齿。岂料那巨狼的利齿反而越咬越紧,全然没有松口的意思。火龙心中大惊:“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危急关头,就听不远处弓弦声响,继而那十余只恶狼纷纷哀鸣倒地。巨狼听得动静,这才松了口,一回头,只见五十步之外站定两个彪形大汉,论个头较寻常人族青年要高出一多半。手中各持一把弩机,背后则背着一张大弓。 巨狼见十余同伴皆已命丧,双眼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嚎叫几声向着两人猛冲过去。两人见状并不慌张,只是微微一笑,从从容容地将弩机挎在腰间,从背后取下那张特大号的硬弓,弯弓如同满月,照着巨狼激射而去。只听“噗噗”两声,那巨狼哀嚎着仰起了脑袋,火龙只看见那两枚箭羽直直地插在它的双眼之上,那两个大汉又是“砰砰”两下,终于结果了那巨狼的性命。 火龙这时才多少松了口气,无意中一回头,只见身旁不远处有一块巨岩,在上头有两枚带血的箭羽,箭头连着箭身早已完全没入其中,空留那尾部沾满鲜血的雕翎将周围白色的石面染成通红。 “好强劲的力道!”火龙见状不由得暗暗惊叹,“这是生生一箭穿透了那巨狼的身子,之后竟还有如此强大的后劲可以让箭羽完全没入岩石,这在人族之中想必也是万里无一的好手了。” 正想着,就看那两人健步向着自己走来。刚到切近,其中一个伸手将另一个拦住。火龙这才看清楚两人的容貌:竟是一对孪生兄弟,虎目虬髯,威风凛凛,身上披着白虎皮,腰间挎着钢刀与弩机,适才那张巨弓则斜背身后。 只听那伸手拦阻的人开口道:“哥哥且慢,你看看这儿!”说罢指了指火龙身遭。 “好可怕的热力啊!”那位兄长不禁感叹道,“这东海的野草寻常的野火就是烧上三天三夜也不会焦得如此彻底。我们昨天见到这巨蟒从半空中坠下,循着方向找过来,算起来也不过一夜的光景……这……这巨蟒到底是什么来头?” 弟弟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哥哥瞟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那弟弟才勉强止住了笑声,指着火龙道:“哥哥你可真是‘见多识广’,这是巨蟒么?你再仔细看看!” “哦?是么?让我再瞧一眼,”那兄长说罢再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道,“这……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龙族巨龙?” “必然是如此啊!”弟弟点了点头道,“别的不说,哥哥你来看,这巨龙的爪子有五指,仅此一点便可以断定了。” “还真是呢!”兄长应和着,“可为何这巨龙竟会倒在此处呢?” “恐怕是受了伤吧!只是……”弟弟说着皱起了眉头。 火龙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听热乎,便也没去打岔,这会儿见他俩暂且停下了对话,这才费力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两位人族小哥,我的确受了很重的伤。不过你们不用管我,否则恐怕连你们自己的性命都将不保。” “人族小哥?哈!”那弟弟闻言撇嘴一笑,“这位龙族大人但不知该如何称呼?” “你可以叫我火龙。” “火龙!”兄弟俩齐声道,“你便是传说中一直隐居在南溟,后来云游四海诛杀妖邪的火龙大人么!” “不错正是我,”火龙见他俩知道自己的来历颇是感觉有些意外,“你们何以知道得这么清楚?” “哈哈哈哈!”那兄长闻言摸着连鬓络腮胡大笑道,“我们神农族人受过大人不少的恩惠,大人难道都忘了么。” “神农族?”火龙似乎一时间有些恍惚,“你们不是人族么?” “哈哈!不是不是,”兄长说着摆了摆手,“我们乃是距离此地西南千里之外的神农族。唉!这说来就话长了。” 弟弟点点头接口道:“是啊!大人当年为我族诛杀了不少妖邪,我们始终铭记于心,在神农大人的神殿旁还为大人修建了一个神坛日夜供奉香火。不料今日竟在此处遇到大人,真是万幸啊万幸!只是大人何以受了重伤?快些告诉我们兄弟,也好为大人找寻医治的方法。” “有劳……两位壮士……费心了,”火龙此刻心中已然宽慰了不少,原本他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无法再践行与獬豸的约定,可如今却又再一次燃起了求生的欲望,激动得言语都有些支吾,“但不知……但不知两位壮士……该如何称呼?” 149.第149章 :故城往事 “壮士,哈哈,大人这般称呼我们兄弟,我们可是不敢当呢!”那弟弟一拍胸脯朗声道,“我们都是姓解的,我双名无誉,这位是我的孪生兄长,名叫无咎。大人直接唤我们的名字便是,不用见外。” “无咎,无誉,好,好!”火龙点了点头,“不论如何,我还得先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这都还没救呢!”无誉摆了摆手,“大人这样说便是那我们当外人了。千万不可如此!千万不可如此啊!” “好,好!”火龙笑了笑。 “大人到底是如何受的伤?”无咎与无誉来到火龙的身旁,似乎在探寻他的伤势,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头绪——原来火龙此役最大的伤处乃是后背,可偏生这会儿他几乎侧身躺着,伤处则被压在了身下的焦土之中,故而兄弟俩并未瞧见——火龙便将与雷兽的大战之事略略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也不知在此地昏睡了多久,听你们之前所说莫非有一夜之久吧!若不是你二人及时前来,恐怕我早已成了这群恶狼口中之食了。” 说罢,只听无誉一拍手大笑道:“原来前些天听到的那龙吟之声便是大人所为。这雷泽妖兽我们兄弟也是听说过的,如今被大人诛杀当真大快人心。” “正是!正是!”无咎点了点头接口道,“大人应当是被雷灵所伤,这天地间抵御或是治疗雷灵之伤最佳的良药原本有二,其一乃是凤凰三公子鸑鷟的羽毛。只不过似我等这样的凡夫俗子又去哪里能够求得雷鸟公子的神物呢!” 无咎说到此处顿了顿,无意间瞥见火龙的眼眸里似乎露出一种极为无奈的神情,还以为是他对于自己这空头的药方感到有些失望,便急忙继续往下说道:“不过大人也不用担心,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除了那鸑鷟的羽毛之外,治疗雷灵创伤最佳的良药乃是那雷泽中的一种紫色小草,名唤‘嘉荣’,不知大人可曾听过?” “并没有,”火龙摇了摇头,“而且……” “无妨无妨,”无咎没有等火龙说完便抢着道,“我让无誉在这里守着大人,我这就去那雷泽采些嘉荣草来,如今那里没了雷兽,想来采草应当方便许多。等我采来了嘉荣草,则必然可以治好大人的伤。”说着一拍兄弟的肩膀道,“弟弟,这里就交给你了,哥哥去去就回!” “哥哥你……”无誉这“放心吧”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地上火龙用尽全身的气力说道:“不要去了,如今那雷泽早已成了一片焦土。恐怕那嘉荣草也早已荡然无存了。” “焦土……怎么会……”兄弟俩闻言都是一惊——适才火龙诉说与雷兽激战的时候并未提及此事,只是说用黑焰将那妖物彻底焚化——待两人听火龙又补充说明了一番后不禁面露难色,喃喃道:“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不妨事,不妨事!”火龙见两人沮丧到了极点的神情急忙宽慰道,“生死有命。何况千万雷泽无辜水族被我失手杀死,此刻就是一命抵一命也难恕这累累杀孽。我又有什么面目来祈求你们再为我这残破的身子奔波劳碌呢!”——他这会儿从满含希望又一次变成了失望,却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因为他似乎已经默默地接受了这果报的现实。 “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无咎大声道,“办法总是有的!” “是啊!办法的确是有的!”无誉突然一拍巴掌,脸上露出了几分希望,“如今确实有一个办法,不知大人是否愿意?” 火龙见两人意志坚定,微微一笑:“请讲。” “我们神农一族僻处西南,故而不少灵草需得像我们兄弟这般的外出寻觅、采集,这些年来我们兄弟一直奔波在外,前次倒是为部族采了不少的嘉荣草,”无誉说着看了看无咎,“西南地界,多的是炎热,故而极少有人会受那雷灵之上,所以那嘉荣草在我部族中应当还有不少的库存。如今只有请大人屈尊去我们部族一趟,我定求得族中的医师为大人疗伤,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你的好意我又岂会忍心拒绝,只是,”火龙说着不由得苦笑了几声,“如今我已是寸步难行,又如何可以到得千里之外呢?” “大人勿忧,我既然提出了这个法子又岂会想不到这一点呢!”说着无誉“嘿嘿”一笑,从背后取下一个背囊道,“大人请看,此处有一灵宝!”说着解开封口的绳索,只见囊中现出道道金光。 “这……”火龙着实有些惊讶,“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百草仙灵袋’么?” “哈哈,大人好眼力!”无咎无誉兄弟异口同声道,“正是此物。我们神农一族地处西南一隅,虽然不乏矿藏,食物与草药却十分匮乏。食物我们与人族多有贸易往来,不过这草药须得自行前往采摘——适才已然和大人说了——你别看我们一身猎人打扮,我和哥哥辨认草药的本领可是不输给寻常的药师呢!” 火龙笑道:“难怪你们会知道那嘉荣草。” 无咎点点头道:“说得就是。我们兄弟出一趟远门,少则半年多则三载,如果任由那些草药在背囊里风吹日晒岂不早就失去药效了。可如果采到一些便送回去那可真是奔波劳碌,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于是族长大人便向神农大人祷告,据说那神农大人乃是负责掌管昆仑圣山的灵草园的,大人听说了我们的难处后,便赐给了我们这个‘百草仙灵袋’,这草药放在里头不但不会腐败,更加可以增加药力。 “而且大人你别看这袋子看着很小,里头着实别有洞天。我想,就是全天下的草药都装进去应该也不在话下吧。大人如果不嫌那些草药怪异的气味,就请屈尊在里头歇息歇息。一者里头灵草的气息或可为大人调理气血,二者也可随着我们兄弟一起回一趟部族,请族内医师为大人医治。希望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火龙见他说得诚恳,加上也确实知道这仙灵袋的功效,于是便点头答应道:“如此我也不就再推辞了,有劳两位了!”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身子开始渐渐缩小,最终的身形只如同一条寻常的巨蟒。无誉俯下身子,将仙灵袋的口子对着火龙的脑袋,火龙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便缓缓潜入袋中。入得其中,顿觉神清气爽,身子更是无比舒畅,创伤虽然痛楚依旧,可已不再那么频繁,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便沉沉睡去。 这一日,火龙在朦胧之中就感觉眼前一片豁亮。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只见袋口大开,几缕阳光透了进来。就听得无誉的声音在外头道:“大人,再有十天的光景就可以回到部族了。歇息了这几个月你可感觉好些了么?” “几个月?”火龙笑了笑,“竟然已过去了这么久么?是了,在这仙灵袋中不见日月,我都忘记外头春秋几何了。” 无誉哈哈大笑道:“本来我们想去人族买两匹快马,可一想到大人重伤在身,恐怕一路颠簸反而加剧伤势,故而只能晓行夜宿拼命赶路。不知不觉已走了快三个月了。” “唉!——”火龙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实在是有劳你们兄弟俩了!” “大人这样说实在太过见外,”无誉假装露出不悦的语气,“大人能来我部族我们都感到荣幸备至,这点路程我们兄弟早就惯了,哪里来得劳苦一说!” “好吧,以后我不说了便是,”火龙此刻的心中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对了,现在到了哪里?我许久不见阳光,实在也有些闷得慌,不知可否容我出来透口气?” “当然!当然!”无誉说着将袋口拉开,“我们正有此意!” 火龙见外头阳光明媚,心情一时大好。稍稍扭了扭身子,感觉痛楚已然消减了七八成,于是抖擞精神一跃而出,在空中飞旋了几圈,最后依旧如同一条巨蟒一般安卧在无誉的身边。 “大人看来恢复得不错!”无誉笑道。 “这仙灵袋当真是个宝物。”火龙点头赞叹着,“歇了这许久,虽然伤并未痊愈,不过身子骨倒是可以活动活动了,对了,无咎去了哪里?” “他去前头的溪边打水,一会儿便回。” 火龙“嗯”了一声继而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无誉啊!这里是哪儿?” “大人,这里名唤绿洲平原,方圆何止万里,比那东海平原更是辽阔了许多。而且物产极为丰富,更是我族与那人族往来的要冲之地。大人你看,”无誉说着指了指前头,“前方不远那条道路便是其中之一。” “绿洲平原,”火龙点了点头,“这名字还当真是十分贴切。对了,说起来我之前一直有个小小的疑问,不知你们能为我解答么?” “哦?大人还有事情要询问我们么?”无誉似乎被这句话提起了兴趣,“不妨说说看,若是我们知道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火龙凝视着远方的那条宽阔的大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神农一族与那人族似乎曾经有着极为深重的宿仇,可为何如今又开始互通往来了呢?” “原来大人问的是这个。”无誉张开双臂,手掌枕在后脑,后背靠在石头上,眼睛看着天空许久没说话。火龙倒也并不催问,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这会儿无咎背着鼓鼓囊囊的水袋走了回来,见他俩在原地沉默不语颇是感觉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怎么了?为何一语不发?” “啊!哥哥回来了,”无誉这会儿好像回过了神,“适才大人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竟然不知不觉间想出了神。” “哦?大人问的是什么?”无咎似乎也极是好奇。 无誉便将火龙的问题给重复了一遍,无咎哈哈一笑答道:“大人呐!这个问题可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而且我们兄弟所知道的也着实有限。” 说着他打开水袋让火龙先饮,自己坐在兄弟的身边接着说道:“记得族里的老人曾说,当年我们与那人族还有天人族都居住在一个城邦里头,名字叫啥来着?好像当年三族各自都有不同的称呼,后来倒是那‘遗迹之城’的名字流传最为广远。” “遗迹之城,”火龙重复道,“原来那片土地有这样的一个名字,说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遗迹之城就在此地的北方吧!” “这我们兄弟还真是不知道,不过的确曾经听说那城邦在绿洲平原的北方,只不过么……”无咎耸了耸肩膀,“这万里平原无边无垠,我们兄弟虽不敢说足迹踏遍其上,可多少也走了十之七八,但北部倒还真是从未涉足呢!” “嗯!那个城邦我当年曾经见过,故而也听说过你们与那人族的宿怨。” “唉!当年的事情么,还不就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无咎言语中似乎有着无尽的不满,只是无法苛责古人罢了,“我族当年擅长冶炼兵刃,而人族则是擅长农耕。他们的农具一开始都是从我们那里用粮食换来的。起先这买卖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后来听说是那人族渐渐摸出了些冶炼的门道,这些寻常的农具,甚至是普通的日常刀具、厨具、兵刃都无需再仰赖我们。于是这交易也渐渐地做不下去了。 “人族慢慢地太高了粮价,起先我们当然是颇有怨言的。不过我们神农一族原本就体格强健,这每日的餐食都是人族青壮的两三倍有余。日常的狩猎所得渐渐无法供给部族,于是不得不委曲求全用更加上好的兵刃去换取微薄的粮食。后来终于是忍无可忍了,加上那个时候正好天人一族全部被伏羲大人迁往了天心岛,他们留下的那片土地便成了我们与人族争夺的目标。 “起先,他们人族自然不是我们的对手。尽管会了一些冶炼术,不过他们所打造的最坚硬的盾牌都经不起我们寻常战刀的轻轻一击。我们眼看着就要最终夺取了那片土地,可是谁知道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150.第150章 :云海之上 “哦?是什么呢?”火龙似乎急着想知道结局,便催问道,“难道你们最终还是输给了人族么?” “是啊!唉——”无咎说着不禁叹了口气,“如今想起此事我们都会隐隐有些不甘心呢!” “到底怎么了?” “其实也没啥,就是因为它们,”无咎说着解下了腰间的硬弩与背后的大弓,“这东西当年最先是被人族发明的。说来惭愧,我族虽说那个年头擅长狩猎,不过由于我们勇力过人,故而遇着猎物不是近战搏杀,便是用那投枪射杀,大人可别小看这个,百步之内我们可是枪无虚发。 “不过虽然如此,却也终究敌不过那大弓与硬弩。据说当年我族的青壮见着人族带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现在战阵之上,都是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可谁知道就在一瞬间,那如同暴雨一般的箭羽便将我族的战士给射杀殆尽。人族用这些玩意趁胜追击,最终我们再也没法染指那片土地了。 “所幸没过多久,我们两族便被纷纷外迁。那人族去了日月双镇,我们则是去了那西南神木之根。我们这一路走得颇是顺畅,加上神木的庇佑多年来过得很是安泰。可是那人族却不然,大人应当知道他们这些年所经历的磨难。” “的确如此,”火龙点了点头,“那日月双镇周遭可是妖魔环伺,据我所知前不久便有不少妖魔被他们击败。” “是啊!”无咎道,“不过大人你也该知道,仇恨这东西有时候过得久了也就渐渐放下了。虽说头几代的先人始终是耿耿于怀,不过到后来听说了那人族的处境一开始很是幸灾乐祸,可到了后来反倒是生出了几分怜悯。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开始,也是像我们兄弟这般长年在外云游的采药人,途径了那日月双镇,据说也是赶巧遇着了几个好客的人族,言谈话语颇是投机,于是渐渐的便有了这贸易往来。 “而且,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和无誉的这门射箭的手艺还是跟人族的一个神射手学来的。如今那个神射手有一个后人,在人族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前阵子据说那人更是协助了灵狐尊者一道剿灭了祸害苍生的远古毒鸟。不过么,那小子虽然名声大,论着还是我们兄弟的后辈呢!不过这事他可是压根都不知道,当年他祖父传授我们本领之后也是再三叮嘱不要轻易泄漏出去,所以想来那小子也应当是不知道有我们这两个师叔的存在吧!” “哈,当真有趣得紧,”火龙听得饶有兴致,“不过仇恨还是不要再流传下去了,但愿这条贸易的通道可以永远的留存下去!” “是啊,借大人吉言,定然会留存下去的。对了,大人请看,”无咎说着指了指西南方向——之前那儿被云气笼罩,这会儿已然被微风给吹散——火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隐隐有一棵参天巨木,就听无咎接着道,“大人看到那棵大树了么?其实这对你来说应当是不陌生的才是。” “嗯,的确,”火龙点了点头,“确实并不陌生。” “这就是了,”无咎笑了笑,“那棵大树之下便是我们神农一族世代居住之地。” “哦?为何选了那里?” “听老人说,那棵大树据说乃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所成的一棵灵根,与那昆仑天柱一般的重要。至今已有……呃……”无咎窘笑着挠了挠头,“我都记不清有多久了,大人去过应该知道它有多么巨大,我族上千的族人手挽手都无法将它合抱过来。” “是啊,这个我是知道的,”火龙笑道,“光这树干便可占去方圆几十里地的样子。” “可不是么,这树干有多高我们族人是不知道,反正耸在云中看不清,”无咎说着看着云端之上,眼神中露出了无限的渴望,“据传说那树冠所覆盖有上千里之广,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火龙笑了笑,倒也没作答,无咎接着道:“大人知道么?当年那凤凰大人便是在这棵树上孕育诞生的呢!” “哦!凤凰伯父么!”火龙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里。我倒是听家父提及过,不过却一直没有真正去留意。” “就是因为那里是凤凰大人的故乡,所以他时常来我族停留,”无咎道,“说起来凤凰大人对我族也是十分友善的。” “不知此行是否可以有幸见着伯父,”火龙的言语之中露出了无限的惆怅,“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凤凰大人这些年倒是来得少了,以往每年总会来个几次,纵使不能亲来也会让朱雀、鸑鷟大人前来。”无咎接话道。 “嗯,似乎把话有些扯远了,”火龙笑了笑,“适才我倒是想问,你们部族被迁往那里,伏羲大人是希望你们保护这棵灵根么?” “大人猜的一点不错,就是如此,”无誉回答道,“伏羲大人说虽然天柱乃是支撑苍天不坠的支柱,可这棵灵根却是稳定西南灵力的最为重要的神物,千万不能有丝毫的受损。否则亦会造成天下灵力失衡,甚至还会危及天柱。” “看来你们神农一族可当真是重任在肩啊!”火龙呵呵一笑。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在凤凰大人的庇佑之下,据说这几千年来也没遇到什么大的妖魔,当然啦,有几次还是仰赖火龙大人的帮助。” “呵,那些事么?我都有些忘……”火龙正说着,突然耳畔似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自南方传来,急忙一回头,双眼凝视着远方,过了许久发觉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由得喃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么?” 解氏兄弟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火龙发现了什么异常,无誉急忙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火龙凝望着南方并不答话,脸色却越发凝重。无咎壮着胆子提高了声音道:“大人!” “嗯!”火龙猛然一惊,回过神道:“有什么事么?” “我们见大人望着南方,脸色颇是凝重,故而想询问因由。” “那里便是南溟吧!”火龙喃喃道。 无咎点了点头道:“不错,方位是对的。不过这路途可远着呢。外加南溟之地炽热非常,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涉足的。难道那里有了妖物么?” 火龙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方才我耳边似乎听到了火山喷发的声响,自南面而来,想来必定是来自那里。当年我和父亲曾在南溟修炼过一阵子,今日突然听闻颇觉有些亲切。” 解氏兄弟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无咎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人!说起来我们也歇了快一个时辰了。离日落还有些时间,我们还是快点赶路,请大人回到袋中吧!” “恭敬不如从命。”火龙说罢便钻入了袋中,可是他的心中始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只是喃喃道:“但愿只是我多虑,那妖物当年败在祝融手下,应当不会那么快便兴风作浪吧!”想着想着,又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听到解氏兄弟召唤已是三天后。火龙跃出袋子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一棵参天大树直刺云霄,虽说并非是第一次瞧见,不过依旧是连声赞叹。继而放眼看去似乎周遭并没有什么住户,于是便问及因由。无咎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起初我们的确是居住在巨木之下。不过因为这树冠之上乃是天下万鸟栖息之所,故而这鸟粪经常如同暴雨一般,常常弄脏了我们的衣物、饭食。我们想要用投枪击杀,可一来是杀之不尽,而更重要的是岂敢当着凤凰大人的面击杀他的同族。凤凰大人知道后则说这些鸟粪乃是这神木之根最好的滋养,万万不可破坏。于是他便给了个建议——让我们迁居巨木之下。” “巨木之下?我这伯父是想把你们当蚯蚓看待了,可当真有些过分。”火龙闻言颇是有些愤愤不平。 无咎憨笑了几声道:“可不嘛!起初我们也觉得有些不悦,可终究是尊者发话,我们也不敢违背。于是便在他指示的位置开始了挖掘。不料也不知是这神木颇具灵性还是怎么的,刚挖了没几下,那泥土竟骤然自开,如同一座门户。 “我们沿着小道走了进去,只见树根之下竟然别有洞天,那广阔的程度绝不亚于人族的日月双镇。而且那里灵力充足,矿藏极丰,足够我们享用。唯一的不足是终日不见阳光,后来凤凰大人挑了几处地面凿开几个大坑,让阳光可以照进来,当然啦,也就那一小块区域。族内其余的地方都需要靠火把来照亮。” 火龙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愿在背后对伯父妄加评判。 无誉见火龙沉默的模样,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便开口道:“当然啦,后来我们还是觉得树根底下有些压抑,想在神木周遭再寻觅一块场所。可不论如何寻找,始终是暗无天日。我们那时才知道了那神木的树冠究竟有多广,而根部的那一缕阳光也是凤凰大人费了好大劲,迁走了几千只飞鸟才为我们争取来的。 “最终我们找了神木西北五十里地的一个方圆不足百里,矿藏亦极为丰富的地方定居下来,作为我族锻造兵刃,冶炼铁器的场所。因为那里群山环抱,亦是树冠的庇荫之下,终日不见阳光,故而我族管那里叫‘永夜谷’。” “永夜谷,似乎你们便是与那日光无缘,可当真是有些苦了你们,”火龙说着舞动了一下四肢道,“如今我的伤势好了六七成,行动已然无碍,最后这七日的路程就让我载你们前行吧。” 解氏兄弟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岂非是对大人大大的不敬么,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这有何不可,”火龙见他俩受惊的模样微微一笑,“若非你们搭救我早已命丧狼吻,这点小事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只不过对你们来说或许乃是一生的梦想呢!” “大人!”解氏兄弟被说中了心事,霎时间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感谢再三之后两人站到了火龙的后背上。火龙将几片鳞甲略略变换了形状,形成了两个隔间,可容兄弟俩站立,继而龙吟一声,腾空跃起向着神木的方向直飞而去。 虽然有一身本领,可这在天空飞翔对这解氏兄弟来讲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虽说站在“隔间”里头十分稳当,可两人听着耳边飕飕的风声,身旁穿梭而过的白云一时间也是全身多少带着几分颤栗。想要张嘴说句话,可不料一股子冷风顷刻间就将自己的嘴巴给塞得满满当当,若不闭上则恐怕不一会儿自己的腹中便全是冰冷的云气了。 火龙飞了一会儿,那种久违的感觉再次回到了身上,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身子更是向上一昂。这一下着实惊到了解氏兄弟,两人死死地抓着身旁的龙鳞。“看来是我的过失了,”火龙笑了笑,“倒是让两位恩公受惊了。” 说着稳了稳身形,放缓了速度。 解氏兄弟抬头看着天空的白云,仿佛触手可及,都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适才虽说在云层中穿过,只不过那些白云稀疏得紧,全然不如眼前的这一片云海——火龙瞥见两人神情微微一笑:“你们可曾见过大海?” “见过,”站在前头的无咎答道,“前些年曾经到过一次东海,那可真是再大的湖泊也比拟不了的地方!” “不错,不错,”火龙说着回头看了看他俩,“今日我再让你们见识见识云海!” 说罢他道一声“抓好了!”继而一昂首向着云端直冲上去。两人只见如同团絮般的白云顷刻间笼罩全身,不由得又惊又喜,忍不住伸手去抓取。片刻的工夫,两人只觉得眼前豁亮一片,竟然有些睁不开眼。 这解氏兄弟久居地下,虽然偶尔云游,可终究行色匆匆。今日骤然飞到白云之上,头顶是蓬勃红日,低头看去,云海波澜不惊,这般的胜景对于他们而言当真是前所未见,不由得站在火龙的背上呆呆发愣。 151.第151章 :不欢而散 火龙并没有立刻打断他们,颇是让他俩饱览了一番。又飞了一刻的光景他冲着前方道:“看!那里便是神木之冠。” 解氏兄弟这时才从沉醉之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只见那树干刺破云层直向苍天,自白云之上百丈之处开始有了旁支,渐渐向上如同一把巨伞向四野罩下。至于树冠的顶部究竟有多高,此刻他依旧全然分辨不出。不过,由于这会儿已近黄昏,故而红日并没有被枝叶遮蔽多少,远远看去便如同一个巨大红轮,解氏兄弟见了不由得又是一番感慨。 这会儿,他俩的耳边已然传来的阵阵鸟鸣之声。回头一看,只见树枝上头各色飞禽或飞或立或鸣或静,当真是百鸟翔集。两人还在辨认群鸟,突然间,就听得一声清脆的鸣叫响彻云霄,一抬头,只见一对金色大鸟向着东方疾飞而去。 无誉道:“大人,那莫非便是凤凰大人么?” “呵,看来这一回我又来晚了,伯父行色匆匆,都没有瞧我一眼,”说着火龙回头看了看兄弟俩道,“怎么?你们不曾见过我凤凰伯父么?” “是啊!这可算得上是我兄弟俩最大的遗憾,”无咎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自我们降生便常常听闻二尊的名号,而每次二尊来我部族的时候我们兄弟俩都‘云游’在外,故而可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不过今天见到了二尊当真是了却了这个心愿呢!”无誉接口道。 “呵,错了错了。这二尊并不单指凤凰,”火龙见他俩颇是有些茫然的神情继续解释道,“那二尊乃是麒麟与凤凰的合称,他俩分别是烛龙大人的长子与次子。我们龙族乃是烛龙大人亡故之时,伏羲大人将他的三魂七魄灌注进了他口中的烛火之中所成的部族。我的父亲炎龙大人乃是十龙之首,不过若是按照烛龙大人的血脉来看,这长兄、次兄的位置倒是应该算在麒麟与凤凰头上。” “原来如此啊!”无誉道,“难怪我一直觉得奇怪,素闻炎龙大人乃是十龙之首,可为何大人却要管凤凰叫一声伯父。” “有这个疑惑的可也不止是你们,”火龙笑了笑,“其实当年我们龙子之间也曾经有过不解,不过后来家父力排众议,这才将二尊认作了伯父。所以严格的说起来,我应该管麒麟叫一声大伯,管凤凰呼一声二伯。” “今日可真是知道了不少秘辛呢!”兄弟俩听着这些事情都觉得极是有趣,无誉接茬问道,“对了大人,不知凤凰大人向东去往何处?” 火龙摇了摇头道:“二伯行踪颇是难测,我也是不知啊!” 说话间,只见左前方闪出一团烈焰,右前方惊现一股雷电,解氏兄弟猛然间瞧见这般情状都是吃了一惊,连声道:“大人快看!有妖物!”这俩人的嗓门也着实洪亮,还不待他俩说完,就听惊雷之中传来一声清叱,喝道:“何方宵小,竟以妖物相称!简直是自寻死路!”说罢一道利闪破空而来。 解氏兄弟见状不禁瑟瑟发抖,急忙一弯腰将身子完全隐在了“隔间”之中。火龙定睛一看,不禁微微一笑,从口中喷出一团烈焰,向着那雷电喷射而去。雷火在空中相遇,一瞬间,那雷气竟被火眼整个裹覆,继而烈焰带着雷电向着巨木的方向疾飞而去,“轰”的一声巨响,炸断数根碗口般粗细的树枝,惊得百鸟纷纷振翅高飞。 “兄弟既然来了却用雷电,”火龙向着那道电光和和气气地说道,“这可是待客之道么?” “我倒是谁,原来是兄弟你啊!”话音刚落,只见那雷电中飞出一只紫羽大鸟,烈焰之中则是飞出一只赤羽火鸟。二鸟来到近前冲着火龙“嘿嘿”一笑,那紫鸟说道:“火龙兄弟,你可真是稀客。适才我还说是何方的妖孽这般大胆呢!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兄弟多多包涵才是!” “不妨,不妨,适才我们也确有怠慢之处,”火龙说着回头对缩身在内的解氏兄弟道,“两位恩公,没事了,出来吧!” 解氏兄弟这才怯生生地探出了脑袋。紫鸟回头看了看他俩,颇是有些不悦:“原来是这两个神农族的小子说我们是妖孽,可真是胆子不小呢!” “鸑鷟兄弟也不用这般与他们置气,”火龙见这位脾气暴躁的雷鸟公子已然有了些情绪,只得继续打圆场道,“他俩这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神木之上么,一切的事情都来得新鲜。何况这里距他们平日里所生活的地方何止千丈之高,你们兄弟俩这突然电光火石般的身形定是把他俩给吓得不轻呢!” “哈!如兄弟所说,倒是我俩的不是了!”鸑鷟似乎对火龙的解释并不满意。 “哪里哪里,好了鸑鷟兄弟,你就不要再吓唬他俩了,”火龙说着回头看了看解氏兄弟道,“来,两位恩公,我来为你们引荐引荐:这两位便是凤凰大人的公子,赤羽的乃是二公子朱雀,紫羽的便是三公子鸑鷟。这些年你们部族想来没少受他们的恩惠。今日亲眼得见还不好好感谢一番,顺便再为你们适才言语失当给赔个不是。” 解氏兄弟闻言当即在火龙背上跪倒,连连磕头,将赔罪的话说了不下十余遍。听得朱雀与鸑鷟颇是有些心烦。鸑鷟挥了挥翅膀,示意他俩不用继续说,转而问起火龙道:“兄弟适才说他俩是你的救命恩人?以你这般的本领怎么会还要他俩搭救?我看兄弟随便动一根指头就可以要了他俩的小命!” “这事倒是说来话长,”火龙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我们何不去树上坐坐,也好让兄弟我给你们把这事给念叨念叨。” “也罢也罢!”朱雀与鸑鷟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信,可是眼见这位炎龙公子说得极是认真,似乎并没有半点虚假的味道,一时间多多少少有些转变了态度,不过他们心里却依然是一百个不乐意,鸑鷟悻悻道,“既然真是兄弟的救命恩人,我们又岂能怠慢,只是树顶之上灵力激荡,寒意彻骨,恐怕他俩这血肉凡胎,可是承受不住。” “这点兄弟倒是不用担心了,”火龙笑道,“有我在此,纵使去往那北溟天池,也可让他俩如同沐浴在春风之中一般,两位兄弟只管带路便是了!” 鸑鷟闻言不禁与朱雀对视一眼,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朱雀笑了笑道:“我们竟然忘记了这茬儿,是啊,有兄弟在那点寒冷又算得了什么呢!也罢,请随我们来!”说罢两位凤凰公子双翅急展,翼下分别腾起一股子炽热与雷灵,继而向着树顶疾飞而去。 火龙笑了笑,施个小法术,顷刻间将这雷火之力消弭于无形,他回头冲着解氏兄弟说话——眼角瞥见二鸟不悦的神色——“用刀子在我的背鳞上刮些红色粉末吞下,十二个时辰内则可不惧严寒。但切记不能太多,一刀圭的量即可,多了只怕把你们烧成焦炭。” “大人,”无咎冲着火龙一抱拳,“我们还是不上去了吧!” “怎么了?”火龙微笑道。 “大人难道感觉不出这两位公子对我兄弟俩的敌意么,大人没必要为了我们与他俩闹翻啊!我看刚才你为我俩挡下了他们翼下生出的雷火劲风,他俩的眼中可是充满了怨恨呢!”无咎说道最后声音变得极是轻微,仿佛生怕嗓门大了又被二鸟给听到一般。 “兄弟么,呵呵,”火龙闻言不禁发出一阵冷笑,“好了不多说,今天就是他们不乐意,我也是一定要上去一次!你们可要坐好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知道火龙心意已决便不再辩驳。于是照着吩咐小心翼翼刮下些许粉末吞下。火龙点点头又说了一句:“且坐好了!”说罢一声龙啸向着树顶而去,不一会儿已然追上了二鸟,又是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一众便已来到了树顶。 火龙回头扯下一枚背鳞吹了口气,瞬时间化作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圆盘,让解氏兄弟站在上头。两人放眼望去,密密层层的绿叶一眼望不到头,极远之处湛蓝的天空与云海相接,一时间想要赞叹却已词穷。朱雀与鸑鷟看着他俩这番少见多怪的模样心中更是有些不悦,朱雀漫不经心地道:“神木下头看不到这般的景致吧!”语气之中满含着轻蔑。 兄弟两人这会儿正看得如痴如醉,倒还真没有注意他话中带刺,反倒是回头冲着朱雀笑了笑,并不答话。朱雀这一见心中更是有气,火龙瞥了他一眼心中早已了然,暗道:“可叹我二伯这几个孩子竟没一个成得了大器!”想罢微微一笑道:“传闻这神木下头也是别有洞天,丝毫不逊这树顶的风光,一会儿两位兄弟不如随我与这两位恩人一同前去看看,如何?” 解氏兄弟连忙回头道:“好啊好啊!若是两位大人愿意一同前往那自是再好不过。我们这些后辈自从出生之日起便听祖辈、父辈时时将几位大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却一直无缘得见,倘若你们愿意屈尊前往,定使我族蓬荜生辉。” “你以为我们是野鸡么?”鸑鷟撇了撇嘴,冷冷道,“要我们去土里捉蜈蚣吃?” 兄弟二人这时才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火龙笑道:“听说那凤雏卵与那鸡子也是一般大小,在凡夫俗子看来没准混在一起都辩认不得!” 朱雀此时已然有些忍无可忍,恨恨道:“兄弟此言差矣,纵使无法辨认,那鸡子又岂能与凤雏相提并论。” “说的是,说的是,”火龙回头看了看那密密层层的枝叶,“这棵神木长成之前没准也不过是盘古大神脚下的一根小苗,没在野草里籍籍无名。谁又能想到如今他竟然成了天下飞禽国度呢!” 鸑鷟哈哈一笑道:“兄弟啊兄弟,你这哑谜打得实在有些不畅快。既然你一再说神木源自小草,那么倒不如和我们说说这两棵野草究竟是怎么庇护那参天大树的?” “好!我原本就是来对两位兄弟念叨这事儿的。”火龙点了点头,便把前后的因由说了一遍。 二雏听罢哈哈大笑,笑声清脆无比却又万分刺耳,可是兄弟俩站在火龙的鳞甲之上却是安泰如常。朱雀“哼”了一声道:“我当是什么惊天之举,原来也不过如此。兄弟你也着实太过大意,对付那雷泽小兽为何竟会阴沟里翻船,早知道让我前去,一把神火也就将它烧成了灰烬! “也罢也罢!兄弟既然重伤未愈,此处的风寒似乎于你颇是不利,倒不如早些去神木下头歇息歇息吧?啊!你看我,都忘了三弟在这里,他对这雷灵之伤可最是在行。那嘉荣草又有什么功效?倒不如让我三弟送哥哥一根羽毛,那便真是药到病除了,如何啊?” “是啊是啊!”鸑鷟道,“我可不在乎这一根雷羽呢!兄弟要不要?” 兄弟俩对这番冷嘲热讽早已经忍无可忍,不时用眼角瞥着火龙,只见他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神情,待得二雏把话说完,微微一笑:“岂敢劳烦三公子,我可不敢要你这般的厚赠,不过还是要多多感谢你们兄弟。我的伤已然没什么大碍,也罢!我们在这里也叨扰久了,是该回去了,无咎,无誉,走吧!” 这两个血性的汉子这会儿已经怒不可遏,可当着几位尊神的面始终不便发作。后来听朱雀提及让鸑鷟替火龙疗伤,心中都是“咯噔”一下,生怕火龙会答应,因为无论如何他们终究同是烛龙的血脉,而自己与火龙又有什么瓜葛?救命之恩也不过是火龙一直挂在嘴边,兄弟俩可万万不敢以此自居,若是火龙真的感念于鸑鷟疗伤的恩德,恐怕自己……到了最后兄弟俩简直不敢再往下去想。可不料火龙竟断然拒绝了二雏的“好意”。兄弟俩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急忙一个纵身上了火龙后背,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到了云层之下。 152.第152章 :神龙旧恩 兄弟俩这会儿总算是松了口气,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无誉示意无咎快些向火龙致谢。无咎点点头,可他刚想开口却听火龙倒是先长叹了一声,兄弟俩都是一惊,对视了一眼半晌没敢言语。沉默了许久,两人见火龙并未说话,无咎这才低声道:“无咎、无誉谢过大人。” “嗯!”火龙应和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大人为何……”无咎说话的时候始终留神着火龙的神情,见他依然一副略带黯然的神情便接着问道,“为了我们两人,竟要与两位凤凰公子翻脸。” “翻脸?”火龙听闻此言颇是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凤凰这群孩子,没有一个成器的。可都仗着父母的地位一个个趾高气扬。别说是你们,纵使是我等龙子,也是诸多看不惯,颇是令我等感到汗颜。同样是烛龙血脉,那麒麟儿却是一派英雄气概。”说到此处火龙猛然想起了獬豸,一别三个多月,甚至不知道他如今的情况如何。其实他适才原本想向二雏问询,不料却遭到他俩的冷嘲热讽,一时负气而走楞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现在想来颇觉有些懊悔。 “大人方才一个劲地为我们说话,可仔细想来,他俩的话也许不错,”无誉在后头低声道,“纵使凤雏卵与鸡子相差不多,可终究是龙族血脉,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拟?我们纵使终一生之力也不能企及他们万一,有时想来,我们真是何等的渺小!” “渺小么?”火龙笑了笑,“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想来你们只是未得名师指点。此番我若能治愈伤势,定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我偏偏不信,神农族中就没有几棵参天巨树!” 解氏兄弟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大人愿意留在我部族?这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火龙的语气无比的坚定,“我火龙岂是轻许诺言之辈。你们知道灵狐一族的阿梓与七郎么?” “自然是知道的,”无咎点点头,“据说他们立誓护佑人族万年。不瞒大人,那时我们路过人族,听说了这件事后私底下不知道羡慕成什么样子。当时便恨苍天待我族不公:何以天人族有北辰,人族有灵狐,而我神农一族却偏偏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是因缘际会,无须强求,该有之时自然会有。” “大人!”兄弟俩激动的几乎有些哽噎。 “眼下,我火龙亦可对天立誓,”说着,火龙便在空中停住了身子,此刻周遭变得格外安静,仿佛连百鸟的鸣叫也无法听到,猛然间,就听自火龙的喉咙中传出了低低地声响,继而他一张口,一声震撼天地的九天龙吟响彻云霄,“终我余生,定当护佑神农一族!若违此誓,魂飞魄散,天诛地灭,亦无所憾!” 解氏兄弟一时激动的无以复加,口中只来回唤着“大人”二字,火龙道:“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部族吧。你们如今是住在神木之下还是那永夜之谷?” 无誉道:“就在这神木下头,实在是太难为大人以龙尊之躯竟要屈于蜈蚣之穴。”火龙笑而不语,载着两人向着地下飞去。 到了地穴入口,两人自火龙背上一跃而下,拱手道:“大人且在此处稍待,容我前去通禀。”说罢欢欣鼓舞向里头奔去。火龙经历适才的树顶之行,颇是触动了伤处,此刻便在树荫下闭目养神。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听地底下传来隆隆脚步声。 火龙睁眼一看倒是被这个阵势给吃了一惊:只见从地穴的入口先是走出四人,为首是一位老者,手中持一根龙头杖,杖子的颜色乃是暗红;往脸上看,估摸着应当已有百岁的年纪。解氏兄弟与另一青年在后头跟随。紧接着千百神农族人随着三个青年自地下源源不断地涌出。 约莫半个时辰,那千余人如同扇面一般环绕着火龙,站立得整整齐齐。见众人站定,为首的老者一举龙头杖,霎时间四野顿时一片寂静,那千余人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已然听不到了。 就看那老者上前一步,来到火龙身前二十余步的地方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继而朗声道:“神农族族长魏南丰率部族老幼,恭迎火龙大人!” 说罢将龙头杖插在一旁,继而撩衣跪倒在地,还不待火龙发话,身后的解氏兄弟与那个青年,外加千余族人竟齐刷刷一并拜倒,动作之整齐仿佛就如同出自一人一般。就听众人齐声高喊:“恭迎火龙大人!恭迎火龙大人!恭迎火龙大人!”三趟欢呼一遍胜似一遍,霎时间响彻云霄,众人喊罢,齐齐叩头在地。 “快快免礼!”火龙见众人竟然对自己施以如此重礼,实在感觉有些不妥,急忙想要支起身子。可不料才一动身便触动了之前的伤处,竟又倒了下去。 “大人!”无咎闻声一抬头,惊得大喊,无誉则急忙来到魏南丰的身边耳语几句,就看魏南丰回头冲着人群高声道:“医师何在!” 话音刚落,就看从人群中急急奔出两位老者,一个鹤发童颜,另一个却是银髯散满胸前。两人来到族长跟前一抱拳道:“老朽参见族长。” 魏南丰点了点头道:“族中嘉荣草库存尚有几何?” 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回答道:“应当不少,上月老朽整理药库之时还曾见到过!” “如此甚好!”魏南丰下令道,“速速取来,为火龙大人治伤!” 那老者闻言回答道:“但不知火龙大人受了什么重伤?可否让我们兄弟先行诊视一番?” “并没有什么大碍,魏族长不用劳烦这两位老者了,”火龙笑得十分和蔼,冲着两位医师道,“只是数月前与那雷泽的妖兽激斗之时,被雷灵之力所伤,听无咎那孩子说,这雷泽中的嘉荣草对于雷灵创伤最具疗效。不料激斗之时我一时盛怒,竟然将那千里雷泽焚为一片焦土。后来我重伤倒落荒野,险些命丧狼吻,所幸被解氏兄弟所搭救,并告知此处尚有些盈余的嘉荣草,故而我这才腆着脸来此处讨要一些草药。” “啊!那雷泽的妖兽已然被剿灭了么!”那老者听罢拍手道,“火龙大人当真神勇无双。大人无须担忧,老夫我这就前去取药。”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不料他身旁那位长须老者伸出手,叠指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你才多大年纪?竟然当着火龙大人的面自称老夫?你也不怕明天就一命呼呜么!” 童颜老者听了脸一红,向着火龙连连作揖,继而返身向着地穴而去。那位长须老者近前一步道:“火龙大人,适才我听你话语中似乎元气没有复原,不知是否如此?” “唉!的确如此,”火龙叹了口气,“都是我过于轻敌,低估了那雷兽的修为所致,如今想来真是令人感到汗颜。” “大人不能这么说,你在那妖兽的地盘上自然是防不胜防,据说那昆仑神族的句芒大人都丧命在这妖兽的手中,可见那个地方的确有些邪乎,”长须老者话匣子一打开便似收不住一般,那语速可真是滔滔不断,“如今恐怕大人需要静静调理一段时日了!”说着回头对魏南丰道,“族长,不如让大人暂时住在火龙殿中,你看如何?那地方原本就是为了供奉火龙大人而建造的,如今火龙大人本尊亲至,那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也正有此意!”魏南丰闻言一个劲地点头,说着他唤来之前随着解氏兄弟一并出来的那位青年道,“季儿,你可都听到了么?速速派人去准备,不得有误!”那位青年点了点头便匆匆去了地穴。 火龙见魏南丰这般热情心中始终觉得有些惭愧,连忙道:“族长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需要给在下一个幽静的场所静养些时日即可,哪怕是在这外头……” “诶!这如何使得!”魏南丰不待火龙把话说完急忙摆了摆手,“大人就不用客气了,此事就让老夫全权做主吧!来来来,请随我一同前往那火龙神殿,到了之后我再与大人详说。”说罢恭恭敬敬地一伸手,示意火龙先行,火龙点了点头,略略缩了缩身形,变回了之前与解氏兄弟歇息时那巨蟒的大小,跟着魏南丰一道进了地穴,解氏兄弟与那位医师则在后头紧紧跟随,其余的族人进了地穴后便各自四散回家。 走了几步,前头略显幽暗,解氏兄弟急忙燃起火把走在前头,边走边将一路的火炬尽数点燃,四周也变得豁亮了起来。火龙看了看周遭心中颇是一惊,暗道:“之前解氏兄弟说此处之广不逊于日月双镇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恐怕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看这神木的根须在地底下虬结延伸不知几十里,往下看去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黑黢黢的令人颇是有些不寒而栗。而围绕着树根则是地下的岩石,神农一族便在空闲处建屋而住,更有的则是凿开了岩壁如同一个洞穴。三人领着他沿着大道盘旋而下,约莫走了十余里,火龙抬头再一看,此处距离地面已有百丈之遥,可似乎依旧未到目的地。 魏南丰回头看了看火龙,似乎明白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大人,再走一里地就到了。” 火龙点了点头。又走了一里地,转过一个弯,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平地的最中央有着一个神坛,坛上一尊雕像正是神农。一道阳光照耀在神像之上显得分外神圣。火龙抬头看去,只见百丈高处有一个方圆十丈的缺口,阳光便是从那里透射下来。他颇是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便是所谓的凤凰大人的恩惠吧?哼!当真寒酸透顶!”说罢一跺脚,直震得大地发颤。 一群人面面相觑,魏南丰不知火龙的意思,不知究竟哪里触怒了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话。无咎小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南丰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大人不必动怒,我等皆是最为下等的凡夫,能在这里生存已是万幸,又岂敢挑剔更多呢?” 火龙闻言沉默不语,半晌道:“大人,适才我也与无咎、无誉说起,待我痊愈之后一定会为你神农族调教出一两个英雄,终有一日,你神农族也会有人在昆仑神殿占有一席之地!” 几人闻言当即拜倒在地道:“多谢大人厚爱!” 火龙将他们一一扶起,指着神农祭坛旁的一个偏小的祭坛道:“那又是哪位尊神的神坛?” 魏南丰笑道:“难道无咎、无誉这俩孩子没和你说起么?那里便是大人的神坛。只是当年先人只在远处眺望大人在云海中的英姿,记忆不全,故而不敢留下雕像,生怕亵渎了大人的神威。” 说着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中的龙头杖。 火龙之前确实听解氏兄弟说起此事,并没有细问,此刻听魏南丰再度提及,更是见到那神坛颇觉有些讶异——他见魏南丰手中的那根杖子,以及他适才的神情,已然猜到这根杖子定然也是按着自己的模样来制作的——忙问道:“在下当年的确在神木附近击杀过一些妖物,可自问并非是为了你神农一族。我有个脾气,若是不明真相,那时万万不愿受人半点恩惠。故而还请魏族长告知,你们口中所谓的大恩究竟是哪一个呢?” “哈哈哈哈!”魏南丰闻言大笑起来,将龙头杖插在地上冲着火龙恭恭敬敬地一抱拳道,“大人的胸襟真是令我等佩服。也罢,原本我领大人来此歇息便是要将事情的因由告知与你,如今既然大人问及我就来说说吧!” 说着示意火龙先行走上神坛,那原本应当制作神像却至今空缺的那个石台。 火龙见盛情难却也就不再推辞,来到上头冲魏南丰点头还礼道:“好了,还请魏族长将原因告知!” “大人难道忘了么?”魏南丰捋着白胡子缓缓道,“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族早就连同这神木都被那巨囊给焚毁了!” 153.第153章 :摒人私语 “巨囊?”火龙对这个名字颇是感觉有些古怪,仔细一沉吟猛然想起,连忙道,“莫非你说的是那个六足四翼的怪物么?” 魏南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此妖。不过那时晚辈的高祖都未降生,皆是族内代代相传旧事。” “如果是它那我的确有些印象,”火龙说着掰着龙爪计算起来,“掐指算来从那时至今已有千余年了。说来惭愧,当时的我只是出于好勇斗狠,并未怀着拯救你们的心思。不料你们却因此为我立此神坛,我当真觉得惭愧不已!” “大人这么说就太过了,”魏南丰一个劲地摇头,“对于大人而言,那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我神农一族来说却是关乎存亡的大事啊!” 说话间,那位鹤发童颜的老医师气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后背着一个药匣。那个长须老医师狠狠瞪了他一眼——原本这老头颇是有些话痨,适才由于火龙始终与魏南丰对话自己插不上嘴,多少感觉有些憋闷,如今看到这位童颜老医师跑来正好将憋了一肚子的气全部撒在他的头上——“让你平日里好吃懒做,不肯多练练功夫。你这才多大啊!满一百了吗?没有吧!都没有百岁走这么点路至于喘成这样么?当着火龙大人、族长大人的面你也不觉得丢脸!” 火龙并不知道这对老头子交情其实极其深厚,只不过就是一个特爱调侃挖苦而另一个则是甘心受之,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故而这会儿听长须老人这般挖苦另一个颇是有些不悦,不过他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道:“这位老人家何必太过苛责呢!”说着回头看了看那位童颜老人,笑了笑道,“这位医师恐怕也有七八十岁的样子了吧?” 童颜老人呵呵一笑道,孩子般地挠了挠头,脸上竟然露出了羞赧的神色:“大人说的极是,老夫……呃不不不,小生今年九十有三了。” “小生,哈哈哈哈!”火龙听得这个词语出现在这样一个老人的身上颇是觉得有些滑稽,“如此的年纪在神农一族中应当也是年高德劭的人物了吧?” 长须老人听了接茬道:“年高是真,这德劭么……” “咳咳……”一旁的魏南丰干咳了几声,老人这才收住了口,魏南丰看了看两个老人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突然他一拍脑袋自我埋怨道,“啊呀呀!你瞧我!真是个老糊涂了,一直忙着招呼火龙大人都忘了给大人引荐引荐,来来来!”说着招呼那两位老人走近前来,并一指那童颜老者道,“这两位是亲兄弟,都是族内赫赫有名的大医师。这位乃是兄长——白发仙童华子元。”又指了指那位长须老者道,“这是他的弟弟——长须仙翁华子仁。当然了,在大人面前,这两个诨号似乎有些不妥呢,我明儿就想想该要如何去改。” “妥当妥当!”火龙听出了魏南丰最后那调侃的语气笑了笑道,“魏族长也就不要拿他们开心了!” 白发仙童华子元听了火龙一直为自己打圆场心里极是痛快,他笑呵呵地打开药匣,从里头取出个锦盒,打开盒盖见里头被分成了九个隔间,三三纵横,每个隔间里头都有一枚紫色的药丸。华子元取出一枚紫色的药丸道:“火龙大人,这便是用那雷泽的嘉荣草所炼制而成的丹药,别看就这小小的一颗,医治大人的伤势应当是绰绰有余。” 说着颇是得意地瞟了长须仙翁一眼——若论医术当属哥哥华子元略略高明一些,故而这会儿华子仁也便沉默不语。 火龙吞下药丸,不一会儿果然觉得后背上的痛楚开始慢慢消减,约有一顿饭的工夫那缠绕了自己数月的创伤已然消失不见,他欣喜地连声赞叹道:“真是灵丹妙药!” “其实寻常的草药治愈妖兽的重创还是有些不足,”无咎见火龙盛赞便出面略作解释,“不过我族所采集的草药都会在那仙灵袋中放上一年半载,故而这药效自是不同于寻常。” 华子元上前几步将锦盒交给魏南丰,并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魏南丰点了点头,上前来到火龙跟前道:“大人,子元适才对我说,虽然大人如今痛楚已然消减,但是这伤还并未痊愈,过个几天没准还会复发,故而这些药丸还请大人留着,若再有痛苦便可用之疗伤,几个反复之后定然可以痊愈如初。另外,大人这些天就屈尊在这里住下吧,我会叮嘱族人不得擅自靠近,让大人有足够的静养时间。倘若大人有任何的需要可以告知祭司官,他们每天都会来前头给神农大人的神像上香祷祝,但愿那个不会影响到大人的清修。” 火龙明白到了如今也不用再与他们过分客套,于是便点头致谢。众人见火龙不再有推辞也是十分欣喜,又闲聊了几句后亦叩首拜别。 就这样悠悠过得三个月,火龙自觉伤势已然痊愈,元气亦已恢复了七八成。这一日,魏南丰带着华氏兄弟前来问安。三人来到近前白发仙童华子元向火龙深施一礼道:“大人,不知这三个月的调养身子可曾康复?” “有劳仙童的挂怀,”火龙说着瞧见华子元脸顿时红了,微微一笑接着道,“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元气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想来再修养三五个月便可完全复原。” “那就好!那就好!”华子元红着脸一个劲的拍手。 “老不正经的东西!”华子仁瞪了哥哥一眼,嘴里嘟囔着。 火龙如今也已然知道了这对兄弟之间那愿打愿挨的脾气,也不多加评论,笑着对魏南丰道:“今日怎么不见了解氏兄弟?” “那俩孩子昨天刚出门采药,”魏南丰道,“估么着也得半年才能回来。” “我看他俩始终跟随在你的左右,”火龙道,“莫非他们是你的外孙么?” “哈哈,”魏南丰笑道,“大人这次可猜错了,他们不是我的孙辈而是我的义子干儿。” “哦?我看他俩的年岁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呢!” “嗯,大人说的不错,他俩是孪生弟兄,恰巧在昨天刚过二十五岁,”魏南丰捋着胡子道,“不过么,这年岁虽小,却有一个辈分和我一样与我情同手足的父亲,他临死前将这俩孩子托付给我。他俩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与我的曾孙年岁相若。我的曾孙便是那天与无咎、无誉陪着我一同出来的那个小伙子。” 火龙微微回忆了一番便已然想起,点头应和着,魏南丰继续道:“当时我那短命的兄弟托孤之时,那俩孩子与我曾孙都在场。我为了让他安心我便说道:‘兄弟你安心的去吧,我会像亲儿子一样看待无咎和无誉。’ “可刚说完就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要照顾这俩孩子,只是一时间忘记了这辈分——虽然说兄弟的孩子认作义子干儿并没有什么错,可是我偏偏忘记了当时的情景——结果我那兄弟是含笑而终,季子那孩子这些年可没把我给怨死。起先他和无咎、无誉称兄道弟,感情也是极好的。可不料在一句话的工夫,以前称兄道弟的好伙伴竟然成了自己的两位‘爷爷’,你说这得有多窝心——虽说在一开始无咎、无誉并没有那样看待季子那孩子,可是季子偏偏对此极其敏感——而我又是一个天生的倔强脾气,说出的话绝不反悔。 “后来无奈之下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无咎、无誉那俩孩子出去采药,赶巧了这俩孩子也一直觉得在地下呆着实在太过憋闷,想要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听了我的提议当下便应承下来。当时老一辈的采药人年事已高,于是我就把当年神农大人赐予我族采药人,并代代相传的这个百草仙灵袋交给了他俩,从此季子那孩子总算是少了一些抱怨。” “你这当真是叫‘眼不见为净’呢!”火龙听罢乐不可支,“不过若不是因为当年这一折中的决定,今日也不会有我一条命在,这世间的各种因缘真是令人琢磨不透呢。” “可不是么,可不是么!”魏南丰拍着手道,“好了,既然大人元气尚未恢复,我等便不再叨扰,就此告辞。” “且慢!”火龙道,“魏族长不要急着走,正好我有事想与族长商议。” “哦?”魏南丰闻言两道浓浓的卧蚕白眉不自禁地向上挑了挑,“但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火龙道,“如今我的行动已无大碍,应当践行约定为贵族寻觅可造之才,这树人的大事容不得半分迟延,不知大人是否愿意?” “啊呀!愿意,愿意!”魏南丰闻言简直喜出望外,“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无咎和无誉出去采药,大人不知道,这俩孩子的本领可是不弱,还会一手射箭的绝活,那是和人族的一位神射手学来的——说起来那协助九尾灵狐诛杀毒鸟的神射手张箭还得管无咎、无誉叫一声师叔呢!” “不妨事,这俩孩子我自然会传授本领,不过我也深信在神农一族之中应当还有可造之才,”火龙说着颇是自信地点了点头,“故而,这些天需要劳烦大人在族内为我挑选一些俊才,十日之后送来此处,我会择其精英而传授。” “好!此事就包在老夫,呃不不不,小生的身上!”魏南丰不知何时也学会了华氏兄弟的诙谐,子元与子仁都是“噗哧”一笑,离去之时三人都是满心欢喜,面带微笑。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这天一早,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神农的神像之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火龙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魏南丰带领着十位青年走来。别看老头子已然百岁高龄,可见他的步伐却丝毫不逊于身后的青年。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的,便是他的曾孙魏季子。 众人来到火龙跟前,如同族人第一次参见他那般整整齐齐地环列在魏南丰的身后,南丰将手杖插在地上,上前恭恭敬敬地说:“火龙大人,这几天我千挑万选,先挑选出了这十个孩子,还请大人看看是否满意?” “好!”火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着魏南丰站到了他的身旁,面向众人道:“之后你们全听火龙大人的命令行事,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齐声答“是!” 火龙向他们笑了笑,示意他们不必拘谨,继而道:“但不知你们之前可有师承?” 众人闻言左右看了看,似乎都想说话,不过大概是魏南丰平日里的规矩太大,故而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发言,最后都把目光又投向了魏南丰。老族长见了这般情景便转身冲着火龙道:“大人,自从那北辰尊者在天心岛传授剑术,我族与人族纷纷挑选精英去那天心岛求学。如今站在这里的皆是那些求学前辈传人中的精英之士。” “嗯,如此甚好!”火龙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让我来看看你们的本领吧!” 众人答应一声,依次抽出佩剑在火龙面前操演起来。与七郎在人族挑选俊杰的那次比试不同,此番这十人乃是轮番上前独自演练——原来解氏兄弟前次途径人族之事曾在熟人的住处听说了那次惊险的比试,回到部族之后也将之尽数转达给了魏南丰,故而魏南丰出于谨慎的考量才只是让众人独自演练——约莫一个时辰后,包括魏季子在内的十人尽数演练完毕,十人之中当属魏季子的本领最为高强,他在来之前便私底下请求曾祖让自己最后一个出场。 魏南丰倒也没太过注意自己曾孙的心思,对于这样一个完全不算过分的要求他也没有说不。魏季子为了在火龙面前展现最强的实力,这十天里可是着实下了一番苦功,此番一套招式使完他用眼角不断偷窥火龙的神情,更是在收招之后一个劲向着曾祖使眼色。 魏南丰看他这般模样自然是猜出了他的用意,不过他的脾气颇是固执,不愿在这样的场合被人说有任何徇私的举动,故而对于季子的眼色便视而不见。魏季子碰了一鼻子灰,怏怏不乐地退了回去,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魏南丰白了他一眼转而向火龙道:“大人,不知意下如何?” “尚可,尚可!”火龙点了点头,不过从语气与神情之中似乎都透着一股子失望,“你们暂且退下吧,魏族长,你留下,我有话要与你单独说!” 154.第154章 :残刃赌约 十个青年原本是满心欢喜地渴望得到火龙肯定的赞许,不料眼见这般情形一股子热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尤其是魏季子,看着火龙失望的神情听着他无奈的语调知道自己并没有入得他的法眼,直恨得骨节都捏得咯咯作响。魏南丰又白了他一眼,这一回轮到魏季子装作视而不见了。十人向前一步冲着火龙深施一礼,继而悻悻而去。 眼看众人消失在了视野之中,魏南丰转身冲着火龙道:“大人,莫非有何不妥之处么?还是这几个孩子你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这些孩子的资质么……还算上乘,不过当真还够不上顶尖的行列,”火龙叹了口气,“而且更加重要的是,我似乎发觉这剑术并不适合神农一族。” 此言一出,魏南丰眼前就是一亮,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急忙追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当年北辰在天心岛收徒之事我也有所耳闻。那北辰的剑术,乃是以灵力灌注剑招之中,随着自身修为的增加从而使得每一招都可以无形的剑气杀敌于无形,而并非是依靠自身的蛮力用铜铁的剑身去刺杀。 “这天人一族原本便颇具灵性,那北辰更是八千年修为的剑灵之身,故而轻易的一招便有这崩山裂石的力量。前不久我曾经见到那天枢使岳吟霜与天玑使方展图下山除妖,那岳吟霜已然深得北辰剑法的精要,虽说较之剑灵还远远不如,可是五百年修为的妖孽已然不是他的对手了。” “啊!竟有如此的力量!”魏南丰听到此处感觉十分不可思议,“那岳吟霜的名字我们可是听说过的,据说那模样也与北辰大人极是相似,”魏南丰顿了顿,“前次无咎、无誉那俩孩子回来后曾经还和我提及,那岳吟霜不久前还曾经去过人族,为他们演示过一套剑法,更是在与张箭那孩子比试之时取得完胜,当真是令人惊叹的人物。不过听说他断了一条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在除妖之时受的伤。” “哦?他断了一条手臂么?这我倒是不清楚,说起来我看到他的时候大约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火龙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岁月如梭,叹罢他接着适才的话题道,“那岳吟霜等人因为是天人一族,故而可以效法北辰的方法修习剑术。可是北辰完全忽略的一点那便是人族与神农一族压根就不善此道。人族空有迅捷无比的速度,可是没了劲力的辅助甚至都无法击破妖物的皮肤;而你们神农一族则恰好相反,可是如此强大的劲道再使用剑法我总觉得并不十分妥当!” “唉!大人说得太对了!”魏南丰被说中心事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愁眉不展,沉默了许久这才仰天道,“大人所言当真是一针见血。可若不修习剑术我们又该学什么呢?” “刀法!”火龙颇是肯定地说道。 “刀法?”魏南丰说着从腰间抽出佩刀——那刀颇是短小,只是比匕首略大一些——“大人说的便是此物么?” “不是,”火龙摇了摇头,“这种兵刃用于近处防身或许可以,用于对敌压根不行。” “如大人所说,”魏南丰皱着眉头道,“那这‘刀’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火龙并不答话,回头从鳞甲之下取出在雷泽中获得的那片残刃,可只是抓在自己的爪中,并不递给魏南丰。老族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出个大概,伸手去触碰,只觉残片之上力量非常。不过也仅仅是一触的工夫火龙便又将它收回了鳞甲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魏南丰问道。 “此物得自雷泽,便是那天我将雷兽焚化后在灰烬中所得,”火龙说着便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那个时候我全身无力,可一碰到这块残片之后便感觉充满了气力。不过我也隐隐觉得这残片的上面有着一股极其霸道的煞气。那个时时我不知这是何物。 “二十多天前无咎、无誉来看望我,聊天时偶尔说起那刀魔啸月之事——说起来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四处云游,若是早一些得知此事恐怕早就会去会会那万年的魔灵了——想来他们俩也是从人族那里听来的故事吧!我听他们说完,思前想后,这才猛然醒悟适才给你看的那个便是那啸月的一块残片。” “嗯!刀魔啸月,”魏南丰点了点头道,“我听那俩孩子说起过,便是那个每到望日便会出现在东海平原,嗜血的刀魔吧!” “不错!”火龙点了点头。“这妖物被北辰给击碎了身子,碎片散落四方。我前次追击那雷兽到了天柱,许久不见动静后便去了昆仑神殿,当时在神殿中遇到了我的大伯麒麟以及他们的公子獬豸。偏巧他们正在诉说那饕餮之事,人族的那位名唤韩七郎的九尾灵狐护卫当时也在场,他怀疑这饕餮的兴起乃是啸月残片所致,并说起了他和姐姐因为沾染了残片而攻击北辰的事情。 “不过那个时候我一心都在追击雷兽的身上,故而他的话当时我并没往心里去。如今思前想后,这雷兽必然是因为得到了啸月残片上的力量才会最终完全将我二叔雷龙的三魂给压制下去并完全控制了那股骇人的雷灵之力。而且也因为那残片上凝聚的魔气最终变得目空一切,竟然胆大妄为企图去毁灭昆仑天柱。否则我实在难以想象,这原本一直蜗居在雷泽,极度仰赖雷泽灵力的妖兽何以会远赴万里之外。” “原来如此!怪不得适才我触碰之时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可是……”魏南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为何大人并没有被它的魔气所侵染呢?” “或许是因为这上头的魔气已经被那雷兽吸食殆尽的缘故吧,故而如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残余。加上它曾经被我的黑焰所焚烧,更是随我一同在那仙灵袋中呆了三个月,纵使还有残余的魔气恐怕也已被荡涤干净了吧!”说着他颇是停顿了一会儿,接着看了看魏南丰道,“大人,我听无咎、无誉提及神农一族在此地西北还有一个居处,名唤‘永夜谷’,乃是神农一族锻造神兵利器的所在,是也不是?” “不错,就是那里!”魏南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就向大人借那熔炉七日。” “大人这是何意?”魏南丰听闻此言颇是有些不解。 “此事如今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且待我功成之事再与大人细说不迟。如今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一趟永夜谷,七天后定然归来,还请大人不要牵挂!” “好!一切全听大人的!”魏南丰知道火龙此行定然有着十分要紧的事情,只是如今不便多说,于是便恭恭敬敬地一抱拳,目送火龙前往。火龙拜别魏南丰后便腾空飞起,向着那‘凤凰恩赐’的洞口直飞而去。 这是火龙半年来第一次如此畅快的飞行,不知不觉间便卯足了气力向着西北疾飞而去。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眼前越发幽暗起来。只见前头群山环抱,从上头俯瞰下去就如同一个口袋一般,山上树木丛生,加之那神木的树冠遮蔽,故而这山谷之中当真是见不到一丝光芒。又向前飞了一阵,只见这“口袋”的东南角有一个十来丈宽的豁口,勉强算是个出路,可却也是这个山谷唯一的生路。再往谷中看,星星点点的火光照耀之下倒是显得并不冷清。 他在半空盘旋了片刻,无意间引起了一道旋风。下头的工匠不少正在炉火边打造兵器,突然看到了跳跃的火光纷纷跑出了炼器工坊抬头观看,只见半空中盘旋着一条赤焰巨龙。众人急忙拜倒在地,口中高声喊道:“恭迎火龙大人!”——虽说这永夜谷里的工匠并不经常往来与神木之间,不过每每有一批兵刃打造完毕都会派遣一两个货郎将之运抵神木,故而若是神木之下有什么奇闻异事,这些货郎也会一件不落地带回谷中,毕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工作闲暇可以听到一些坊间趣闻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而火龙降临神农族这乃是部族几千年来的头等大事,故而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火龙见众人拜倒赶忙从天而降,温言对众人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说罢那群人齐刷刷地站立了起来,虽说并不如神木之下的部族那般整齐划一,可却也能够看出魏南丰平日里对于他们严格的管束。火龙颇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这谷中可有个头领?”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黑面大汉,那个头更是比解氏兄弟更要高出一头,肌肉虬结的身板,仿佛铜打铁铸一般的结实,就看他来到跟前冲着一抱拳,可是这嗓音却有些瓮声瓮气的:“大人,在下乃是这永夜谷的头领,奉族长大人之命在此地为我族冶炼兵刃、铁器。” “好,很好!”火龙点了点头道:,我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只是想暂借你们这里的熔炉一用。” “嗨!何必用个‘借’字!大人若是想要随便哪个你自己来挑,”大汉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工匠,“他们都听我的,大人不要客气,这里炉子有的是。但不知道大人是要打造兵刃呢还是锻造铁器?” “兵刃,”火龙笑了笑,“我要为你们神农一族打造一柄神刀。” “神刀?”大汉听了“嘿嘿”一声憨笑,伸出蒲扇般的巴掌搓着胸口的护心毛道,“大人,这刀还能有多神?不就是用来割肉的么?你若是需要我这里还有好多把锋利无比的。”说着不容火龙答话一回头冲着身后一个小伙道,“快去!给大人拿几把刀来!” 那小伙子答应一声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火龙自来了神农一族便知道他们这豪爽率直的脾气,故而倒也没去劝阻,只是安静地等着。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听远方传来“呼噜呼噜”的声音,众人一回头只见那年轻人推着一部小车飞快地向人群的方向跑来,小车上头整整齐齐地码着十来把刀,大小长短一应俱全,而这年轻人脚下的步伐可着实不慢,竟与寻常的奔跑不相上下。火龙见了心中倒也不禁暗暗赞叹一番。 就看他来到了跟前一个急停,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了那黑大汉的身前。大汉顺手从里头抄起一把刀刃足有六尺的大砍刀原地挥舞了几下,继而递在火龙面前朗声道:“大人,这把乃是我的得意之作,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用它砍树,宰杀牲口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哦?真的如此么?”火龙笑了笑 “你看,大人这话说的,当着你的面我能瞎说么?”大汉说着向着周看了看,一指不远处的一个护栏道,“大人请看,这木头够个吧!” 火龙一看,那护栏乃是用径粗一尺多的木条结扎而成,于是点了点头道:“嗯,看着的确十分结实。” “嘿嘿,那是那是,不过么,”大汉往双手吐了口唾沫道,“大人,你看好了!”说罢举起大刀来了一个横扫千军,就听“呼”的一声,片刻之后就听“咚咚咚”几声响,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五六根护栏瞬间齐齐矮了一截,被削落的木头落在地上,切口之处平平整整更无半点拖泥带水。 “好刀!”周围人见状发出一阵喝彩之声。这黑大汉冲着火龙颇是得意地笑了笑:“大人,我这刀还行吧?如果不满意这里还有其他的,你自己挑。如果要都拿走我让伙计给你套车。” 火龙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个爽利的汉子,可惜我要让你失望了。” “哦?这话怎么说呢?”大汉一愣,“莫非这些刀子都不入大人法眼么?” 火龙点了点头,大汉赶忙接口道:“那么在大人眼中究竟什么样的才算是好刀,而大人到底要打造什么样的‘神刀’呢?” 火龙从鳞下取出了那段残刃,约莫三尺来长,一尺来宽,拿在爪中道:“这才是我想要的。” 大汉摸着脑袋仔细端详着这段残刃,许久才道:“大人,这只是一截残刃吧!” “不错。”火龙点了点头。 “的确,以我大老黑这二十多年的经验,这东西的确是块材料,但……”他说着颇是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火龙的眼神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恐怕和我的那些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吧!” “哦?差不了多少?”火龙嘿嘿一笑,“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打个赌吧!” 155.第155章 :神刃之主 “好,大人你说,赌什么?”这大老黑平日里颇是好赌,故而当火龙提起这个“赌”字的时候完全将他的兴致给勾了起来,全然忘记了火龙既然能说这话那便是有十成的把握。 “你把你的那十来把刀排列好,我用这段残刃去砍,如果一招之内我这残刃可以将它们全部削断那便是我赢了。你这里最好的炉子便要借我七天。” “这……”大老黑挠了挠头,“大人你这赌注和不赌一样啊!就是不打这个赌,你要用炉子,别说七天,七十天我们都举双手赞成。” “说起来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火龙微笑道。 “啊!都怨我,忘了自我介绍,”黑大汉憨笑了几声,“我姓何,没啥名字,家里行大,所以都管我叫大老何。不过因为我长得黑,有些人叫的顺口了就叫我大老黑,大人觉得哪个叫的顺口就叫哪个,反正说的都是我,哈哈!” “大老黑,这名字还真是形象,”火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叫你这个诨名吧!” “成!大人怎么叫我都成!” “好,大老黑,这赌约就这么决定了,你也不用有什么为难与不解。我火龙既然来到神农族,成为你们的守护,便不可依旧以龙族自居。你们纵使敬我,我也须得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办事。好了,就这么说定。” 火龙说罢人群中不觉发出一阵叫好声。 “好!既然大人爽快我大老黑就和你赌了!”说着回头冲着适才推车的那个小伙子道,“去,把车推来,把刀放整齐了!” “得咧!”那小伙子答应一声不一会儿便把小车推到跟前,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脱口而出——他见火龙的态度极其和蔼,一时间也忘记了这尊卑之礼——“大人,如果你的那段残刃削不断这些刀子该如何呢?” 还不待火龙回答,就看大老黑回头在他脑袋上狠狠来了两个爆栗,喝斥道:“你这是和大人说话的语气么!罚你这个月的工钱!还不快向大人赔罪!” 那小伙愣头愣脑的,被平白无故敲了这两下脑门上当即鼓起两个大包——若不是他身子也颇是健壮,大老黑这两下足够让他当时就晕厥过去——心里老大不情愿,嘟嘟囔囔着:“你不也那个语气么!” “你说什么!”大老黑似乎听见他的嘟囔,冲他狠狠瞪了一眼。 “大老黑,不要为难这孩子,”火龙温言劝道,“这孩子说的极是,不妨,既然是我说的赌局自然要把规矩说清楚,如果不能削断那便是我输了,从明日起七日之内,你们的冶炼工作全部由我一己承担,当然这工钱是不会少的,年轻人,你看如何?” 那愣小子闻言心里乐开了花,可他刚要答话就看见一旁大老黑怒冲冲的眼神,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只是“嗯”了一声便垂首不语。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火龙说着拔下一枚鳞片,吹了口气变作一个刀柄套在那段残刃上,继而将他交给了那个愣小子道,“如果我来挥刀,难免有以神力舞弊之嫌。来!这一刀就由你来。” 这一句话当真是说到那愣小子的心缝儿里了,他欢喜地跑了上去,走过大老黑的身边还故意得意地瞟了他一眼。来到火龙跟前伸手去接刀,不料猛然间就觉得胳膊往下一坠,后腰被这股子巨大的力量压得剧痛难当,急忙一松手,就听“喀”的一声,那柄断刀直直地插入了地下。 大老黑见状在后头“哼”了一声道:“平日不好好干活,就知道贫嘴,连这点东西都举不起,也不嫌丢人!” 这一下连同身后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这愣小子的劲道在永夜谷里着实不弱,虽然及不上大老黑但怎么说也能排进前五。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鸦雀无声。大老黑冲众人扫了一眼,回身向着火龙一抱拳道:“大人,还是让我来吧!” 火龙点了点头,大老黑阔步来到断刀旁,握住刀柄一用力,只觉得那刀子如同生了根一般牢牢地定在了地上。“噗”一旁那个愣小子嘴里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大老黑眼角瞟了他一眼,不由得一团怒火自肚中烧起。只见他舌尖一顶上牙堂,一立丹田混元气,大喝一声“起!”硬生生将那断刀从地上给拔了起来,继而他借着下落的余势一翻腕子,刀刃向着那十余把刀子横扫而去。眼见刀锋过处,手上竟无半点触碰的感觉,就如同在牲口的骨节皮肉之间游走一般。刀子一挥而过,大老黑却再也拿不住那断刀,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刀尖冲下,半落半按地将刀子复又插进了地下,就听又是“喀”的一声,再看那十余柄刀子齐刷刷地折成两截,断刃掉落一地,而那切口则是平整异常。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 “看来是我赢了呢!”火龙笑了笑道。 “大人!”大老黑用依然有些颤抖的双手一抱拳,“今日我们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望大人指点一二!” “好说,”火龙道,“我原本就准备传授你们本领,不过须得先让我完成了这把神刀,之后定会将所学倾囊相授。” 众人闻言皆拜倒叩首称谢。大老黑指着永夜谷中心一个大号熔炉道:“大人,那里便是最大的炉子了,神农大人神像前的那个大鼎当年就是用它来打造的。不过这许多年来因为再也没有如此巨大的铁器,故而反倒是闲置至今,大人若是愿意就用它吧!想来当年造了一个神鼎,今日再造一把神刀,这可真是天意呢!” “神鼎、神刀,嗯,的确是天意!”火龙笑着应和道,“既如此,你们谷中所有人都退下吧!” “退……退下?”众人闻言异口同声道,“去哪儿?” “去神木之下暂住七日。否则我担心届时我以神力铸刀会伤到你们,”火龙说着看了看一些工匠的神色微微一笑,“当然,你们的活计我自然会为你们代劳,不用担心族长的责罚。” “这如何使得,”大老黑连连摆手,“让大人赢了赌约还干这赌输了的事情。七日的活计我们日夜赶工几天也就抢回来了,大人还是安心铸刀吧!” “也罢!”火龙知道这会儿无须解释太多,便从背上取下一枚火鳞交给大老黑道,“你带着这个回去,族长自然就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大老黑接过火鳞,只觉得炽热非常,当即不敢再说其他,便带着几百个工匠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永夜谷。火龙见众人消失在视野之中,便在谷口设下了一道灵力的屏障继而回身来到了熔炉旁。他先吹起炉火将谷内剩下的活计尽数完成。约莫一个时辰后,他来到那最大的熔炉旁,取下几枚鳞甲贴在了炉壁之上,继而向炉内喷出了一团烈焰。烧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就看那几枚鳞甲渐渐没入了炉壁,又过了一会儿整个炉壁之上便现出了片片龙鳞的图纹。 “成了!”火龙点了点头,继而将那柄残刃投入炉中,吹起了一团紫色烈焰。烧了约有一个时辰,只见那残刃在炉中渐渐开始弯折。火龙暗暗吃惊道:“果然是十万年修为的魔刀,好生厉害!”说罢一运真气喷出一团紫黑色的烈焰,煅烧了大约一个时辰,那残刃才渐渐开始熔化。 火龙的身子终究还没有回到最为巅峰的状态,故而一个时辰后颇是感觉有些气短,稍稍歇了口气,可不料热力一弱那残刃又坚硬如初。“真不知北辰是用什么方法竟然可以将这妖物击碎。看来我若真与这刀魔遇上,还真未必能有必胜的把握!”想到此处他的心中颇是感觉有些恼怒,恨恨道,“哼!难道我堂堂炎龙之子,竟然无法熔化这二尺残刃么!” 说罢他飞身跃在半空,向着苍天龙吟不息。过了一会儿,火龙觉得体力渐渐恢复,一运真力自口中喷出一道黢黑的烈焰。霎时间,啸月的那段残刃便化作了一滩汁水。 “哼!看来真是遇到了,还未必就不能胜呢!”火龙想到此处突然间又来了精神。眼看那残刃已然彻底熔化,他急忙向炉中投去几枚背后最为坚硬的火鳞。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自半悬空轰然倒下。歇息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缓过了劲道,他抬头一看,只见烈焰消褪后,那几枚火鳞已然化作灰烬,而在余烬之中,横卧着一柄六尺巨刃,刀柄刀身浑然一体,在夜色之中微微泛着红光。 “成了么?真的成了么!”火龙颇是有些激动,挣扎着身子来到近前,伸爪从炉火之中取出了那柄神刃,“看来是真的!”继而他抬起头,向着黑魆魆的天穹喃喃道,“父亲,看来孩儿的神火还未臻化境。这一会儿的黑焰竟然让孩儿精疲力竭,我向魏族长告了七天的假,真不知道届时身子可以回复几成!唉!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是否真的可以达到祝融大人的境界呢!”说到此处,他又想起了祝融惨败于相柳折损修为之事,不禁唏嘘连连,将刀子又暂且放回了熔炉,自己则盘在熔炉的周遭护着神刃,安然睡去。 到了第七天的头上,他自觉恢复了六七成的元气,悠悠叹了口气道:“所幸还有飞回去的力气!”说罢强撑着支起了身子,将那巨刃背在背后向着神木地穴飞去。 还在那凤凰恩赐的洞口之处他便看见魏南丰带着解氏兄弟与魏季子,连同前些时日一并演练的青壮在神坛前列队迎候。火龙瞥见那魏季子果然与解氏兄弟有些貌合神离,情形颇是尴尬。 他飞到近前,与众人寒暄已毕,冲着解氏兄弟道:“听魏大人说你们兄弟又出外云游采药,怎么回来得如此迅速?” “我和弟弟并未走远,”无咎答道,“义父以飞鸽传书,我们收到后就赶忙回来了。” 无咎说到“义父”二字时只见那魏季子脸上冷不丁地抽搐了一下,更是冷眼看着无咎,无咎却也不去理会。火龙暗自觉得好笑,也不多说,转向魏南丰道:“大人,此番幸不辱使命!这神刀已成。”说着便从背后取下巨刃往石阶上一掷。就听“喀”的一声,那六尺的刀身竟然完全没入石阶之中,只留下一尺长的刀柄露在外头。众人霎时间都被这景象给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火龙继续道:“这才是真正可以斩杀妖魔的利刃,如今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驾驭它的主人。若是你们谁能将它从这石阶中取出,我便将刀法尽数传授于他。” “大人!”魏季子一步向前慨然道,“可否容……晚辈……一试?”他说“晚辈”二字之时颇是犹豫了一下,声音也突然变得很轻。火龙知道他要在解氏兄弟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便也不去拦阻,只是温言道:“千万可要量力而行,切莫伤了身子。” 魏季子“嗯”了一声,迈步来到石阶前,扎了一个马步,右手握住刀柄使出八成力道向上一提。这一下险些将他的胳膊给拉得脱臼,然而那巨刃却定在地上纹丝不动。人群中传出些许议论的声音,魏季子顿时觉得有些脸面无光,急忙一运真力,这一下当真是使出了十二分力道,大喝一声“起!”,可依旧未能动摇那巨刃分毫。 突然,就听魏季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魏南丰倒是吓了一跳,一旁的解氏兄弟急忙上前将他搀起,只见他掌心皮肉早已磨破,模糊一片,不禁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半晌的工夫再也无人应声,解氏兄弟对视一眼,无咎冲着无誉点了点头——这兄弟俩若是真说气力,倒是弟弟更加强大一些,故而这时便先由哥哥去试——只见解无咎上前一步道:“大人,就让无咎试试!” 156.第156章 :遗迹之城 火龙点点头,依旧温言道:“无咎,量力而行。” 解无咎“嗯”了一声,迈步来到近前,扎好马步一运真力,大喝一声“起!”,众人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地上,可无论无咎如何用力,依旧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无誉见了颇是有些心急,生怕哥哥一味用蛮劲会伤到自己,于是急匆匆来到无咎身旁,兄弟二人四只手死死握住刀柄向上用力。可是任凭兄弟俩如何拼命,这巨刃始终纹丝不动。 “可以了!”魏南丰生怕解氏兄弟也变得如同魏季子一般,急忙出言喝止,继而冲着火龙抱拳拱手道,“大人,这把神刀也太过沉重了,恐怕我族无人可以举起吧!” “是么……”火龙闻言略略有些忧愁,“大人何必这么早就下断言呢?难道你这几千族人里当真都找不出一个人来么?此事关乎神农族的兴衰存亡,若果得可驾驭这巨刃的英豪,则有朝一日立足昆仑亦非难事。还望大人用心去寻找一番。” “嗯!大人说的极是,倒是南丰太过轻率了!”魏南丰捋着白须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转身冲着解氏兄弟与魏季子道,“大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么?” “听见了!”三人齐声应答。 “该怎么做你们也应当明白了吧?”魏南丰严肃的目光从他们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明白了!” “如此,快去吧!不要耽误了时间,”说着回头看了看火龙道,“大人,恐怕需得多等几天了!” “无妨,这些时日我还能等得!”火龙认真地回答道。解氏兄弟与魏季子闻言一抱拳,各自带着几个青年转身离去。 从这天起,每天都会有神农族的力士前来尝试,可每个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火龙这阵子则是隐身神鼎之中——早在火龙到来的那一天魏南丰便令人连夜赶制一个神鼎,效法神农神像前的那个模样,只不过在神鼎的上头雕刻着火龙的模样,前不久铸成之后运回了神木,偏巧赶上火龙去永夜谷铸刀,这才将其摆在了神坛之上——一边调理生息,一边细心观察——所有前来尝试的人并不知晓火龙隐身其中——就这样一连三个月过去了,却终究一无所获。 三月之中,火龙始终觉得自己身上的旧伤又开始复发,想来是自己并未痊愈便倾尽全力铸刀所致,心知自己这一回多少有些心急,终究使得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静养了三个月,似乎这伤并未有丝毫好转,他不愿再次叨扰华氏兄弟,便将他们所赠送的锦盒中的嘉荣草丹丸尽数吞下。不过这一回却收效甚微,火龙心中暗暗叫苦:“恐怕这一回非得是女娲大人的灵丹妙药不能根除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又担忧起来:“前次在绿洲平原,望见南溟方向妖气阵阵,近来偶尔又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想来必定是那妖物再次蠢蠢欲动。当年我与他勉强打个平手,祝融大人若非催动异眼黑焰也险些败在他手下。真不知道过了这许多年,他竟然又浴火重生,看这几天的架势,这妖物恐怕随时随时都会来犯。可如今我这样子还真的没有把握一定能够赢他,真到了危急的时刻,恐怕真的只有与之同归于尽一条路了。可若是在这之前还是不能找到一个可以承袭我生平所学的英豪,恐怕我铸刀的这番心血就要白费了!”想着想着火龙越发心急如焚。 却说这一天,他正在神鼎中修养,突然听到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自远方传来。一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看个头比解氏兄弟略高一些,上半身光着膀子,那身子骨健美得无与伦比,仿佛这便是练武之人最为梦寐以求的理想身形;往脸上看,只见他乌黑的短发略显凌乱,宽阔的前额下一对卧蚕浓眉格外惹眼,走路之时他似乎始终闭着眼睛。火龙见他第一眼心中就是一动:“莫非这就是我要找的人么?” 就看这青年来到了神鼎跟前,冲着它一抱拳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请允许在下一试!” 火龙闻言一惊,暗想他何以会发现自己,可转眼便已明白,自己因为太过注意这青年故而不知不觉从神鼎之中露出了身子。眼见行踪已然暴露火龙也便不再躲藏,这几天他感觉伤势略有好转,便从神鼎之中一跃而出。来到近前上下又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道:“量力而行,不要伤着自己。” “多谢大人挂心!”那青年一躬到底,继而转身来到巨刃旁,扎好马步只用单手握住了刀柄——这一下连火龙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看那青年运足了真气,猛然间睁开了双眼,火龙就觉得那对眸子霎时间精光大盛,仿佛可以在一瞬间震慑住眼前的妖灵一般。忽然,他的耳边传来铁石相磨的声音,定睛一看,只见那青年似乎是在拔出野草一般的轻松自如,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微笑。那刀身露出约有一尺的光景,就看他胳膊向上猛力一提,只听霍然一声,寒光一道,那柄巨刃在青年手中竟纹丝不动,只剩那刀尖迎风微微颤动,传来阵阵龙吟之声。 “啊!——”这一下不单单是火龙,连同随后赶来的人群都吓得目瞪口呆。就看那青年一翻腕,将巨刃反手握住,继而冲着火龙一抱拳道:“大人,这真是一把旷世神刃!”说罢摆了一个架势便在空旷之处操演起来。霎时间,巨刃刮动寒风,这玄色的刀身如同一条舞动的蛟龙在神坛之前腾跃翻飞。人群见了一时间惊惶失措,连忙散开,生怕会被这锐不可当的刀锋所伤。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小伙已将招式演练完毕,一跃空中复又轻轻落下,脚下似乎都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就看他将巨刃横在身前冲火龙一抱拳道:“大人,在下献丑了!” 说罢四下一片寂静,过了片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火龙此刻已然欣喜若狂,冲着一旁的魏南丰一个劲地点头,魏南风来到那青年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师承又是何人?” “我……我没有名字,”青年说出这话时眼皮一下子垂了下来,那对炯炯有神的眸子霎时间没了光彩,“我的师父……师父……”他支支吾吾显得颇是忸怩,浑然没了方才神武的英姿。 魏南丰回头看了一眼火龙,耸了耸肩,颇是无奈,人群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正在此时,就听有人大喊一声道:“看到没?看到没!这是我的徒弟,你个老东西有吗!”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两个白发老者在那里拉拉扯扯,一个长须老者抓住另一个的袍袖指着那青年口中滔滔不断。魏南丰见了差点没笑出声,原来这两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华氏兄弟。此刻弟弟长须仙翁华子仁乃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直说得哥哥白发仙童华子元窘态百出。魏南丰赶忙跑了过去将两位老顽童拉到近前,冲着子仁一抱拳道:“仙翁,你方才说这孩子是你的徒弟,可是真的?” 华子仁“哼”了一声道:“什么真的假的,你魏南丰个老东西见我长须仙翁这辈子说过一句假话吗!” “那是,那是!”魏南丰赔笑道,“仙翁这一辈子都是一个实诚的人。” “听到没,听到没!”华子仁一拍哥哥的肩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族长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服么!” “仙翁啊仙翁,”魏南丰听了实在感觉有些好笑,赶忙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神情,好了,既然你说这是你的徒弟,那他为何说自己没有名字,还不肯说出你是他的师父呢?” “什么?没有名字?谁说没有名字的?”华子仁提高了嗓门,浑然不顾一旁的那个青年满脸通红。 魏南丰知道这华子仁行为做事有些疯疯癫癫,也便不和他较真,和颜悦色道:“真有名字?那许是方才我问得有些唐突,但不知令徒的名字是?” “无名无名!”华子仁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无名?” “是啊!难道有什么不可以么?”华子仁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魏南丰摇了摇头,只得冲着那青年道:“孩子,你真的是仙翁的弟子么?” 青年看了看华子仁,嗫嚅着不敢说话,那神情与适才威猛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华子仁见状一摆手道:“你爱咋说咋说,看我做什么?” “大人!”青年这才一抱拳道,“在下确实是仙翁的弟子,而在下确实没有名字,家师并没有乱说。” 听到此处魏南丰已然明白这里头必有隐情,急忙传令让闲杂人等退下。接着颇是庄重地向着华子仁道:“仙翁,如今此处已经没有旁人,当着火龙大人的面还请你把事情的始末说一下,可好?” 华子仁这会儿倒是显得颇是正经,向前一步冲着火龙深施一礼:“今天是看在火龙大人的面子上。”说罢一转身冲着魏南丰道,“族长大人知道我们神农一族曾经的居所么?” “自然是知道的,”魏南丰道,“据先人说是在那绿洲平原北部的一个城市中,名唤‘遗迹之城’。” “不错不错!”华子仁点了点头道,“就是那里。说起来那地方如今在老一辈人的口中还有一个诨名,便是‘遗忘之城’。当年三族奉三圣之命迁往三处,不过各族中尚有一些还念故土的人不愿离开,尤其是那人族。有的是留在城里,有的据说是在沿路适合的地方住了下来,最终抵达那日月双镇的时候还不足出发之时的一半人数。” “这事我自然也是听闻过的!”魏南丰回答道。 “嗯,当年三圣对于这些人的意愿也并不强求。可是时间久了,遗忘之城中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华子仁说着捋了捋胡子,“许多人终究还是挡不住那份冷清啊!那些还能迁徙的就循着先人的脚步纷纷离开了。” “是啊,经你这么一说,如今那遗忘之城中恐怕已然不剩多少人了吧?”魏南丰颇是有些感慨。 “的确是不多了!”华子仁道,“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去过一次那个地方,可当真是萧条无比。而这孩子便是我在遗忘之城的路旁捡来的。” “哦?此事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魏南丰颇是有些惊诧地看着华子仁,“说起来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又是因何要去呢?” “大人难道忘了,那个时候我和哥哥乃是采药人么!” “啊对对对!无咎与无誉就是接了你们老哥俩的班。” “我们华家曾经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家,不过当年南迁的时候颇是有一些族人不愿离去,几乎占了一半的人数吧!不过后来陆陆续续地又迁来了不少。那一次我和哥哥外出采药,无意之中提及此事心中颇是感慨,想着自从出生以来便从来没有看过一眼故土,加上从那些迁来的人口中得知或许在城里还有一些同宗的后人,于是就想着过去看看。不过么……”华子仁说着回头朝哥哥白了一眼,“当时这老东西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才走了没多久就反悔了,一个劲地说离家太久了,想要回家看看。可是我老头子既然决定了一件事就要去做,最后咱俩就分道扬镳了。我独自一人去了那遗迹之城。” “唉!”华子元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我也无非是一时犯懒,你就别一直念叨这事了,耳朵都快给你磨出茧子了。” “哼!老东西敢做却不让人说!”华子仁又瞪了他一眼,“后来么,我就一个人去了。走了一个月的样子总算是到了那座古城。到了以后我才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事,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说来听听。”魏南丰颇是感兴趣。 “我当时看见那座巨大的城邦的一面城墙已是断壁残垣,”华子仁顿了顿,“可是另外那三面城墙却依旧固若金汤!” 157.第157章 :无名之名 “哦?竟有这等事?”魏南丰颇是觉得不可思议,“那遗迹之城我虽然没有去过,可是听老人讲述那里的城墙极其雄伟坚固,理应不会坍塌才是。可为何如今偏偏塌了还只是塌了一面呢?” “兄弟,塌了的是哪一面?”华子元问道。 “你问这干啥?当初让你一同去你偏偏偷懒,如今却要知道么!”华子仁反唇相讥。 “如果我没有记错,似乎塌了的是正南的那块地方。”火龙见华子元满脸通红的模样颇是有些不忍,便替他回答了。 “嗯?大人原来也知道呢!”华子仁道,“莫非大人……嗯对!大人要去那个地方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其实那个地方我也并不常去,只不过曾经是偶尔经过一次,所瞧见的便是你所说的那般模样,”火龙说着抬起了头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不过这原因我也并不清楚。” “嗯,正如大人所说,这原因我也并不知道,”华子仁道,“原本那地方便是在绿洲平原北面,故而我去那里第一眼瞧见的自然便是这南墙。” “进城之后可曾发现你的族人么?”魏南丰生怕这话痨又把话题给扯远急忙插了一个问题。 华子仁也明白族长的意思,由于他也并不知道这城墙坍塌的因由于是便也没继续往后闲扯,回答道:“唉,瞧见了,只不过那个人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原本我是认不出他,只是因为他站在我华家的老宅前头,一个人倚着门框对着太阳发呆。我问他姓名,他只是说自己姓华,至于其他的事情无论我如何费劲都始终无法问出半点线索。 “当时我感觉很是失望,正准备返身回来,突然听到街对门的屋子里传来了孩子的嬉笑声。我觉得十分奇怪,便推门而入,迎面就看到了这个孩子,手里拿着一根细绳,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一只样貌古怪的乌龟的背壳之上,那乌龟说起来还挺大,大概和脸盆差不多吧!可是看这孩子与那乌龟玩得很是热乎。” “那个时候这孩子多大?”魏南丰问道。 “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吧!”华子仁说着回头看了看无名少年,“当时我见这孩子可爱至极,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喜欢。问他多大了,他说快要四岁了,然后我问他父母在哪儿,他说已经去世了,自己和祖父住在一起。正说着,我听屋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咳嗽声,便急忙跑了进去,只见榻上躺着一个垂垂将死的老人,可以看出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完全依靠着自己最后的一点意志在苦苦地支撑着身子。 “说起来我也是一个医师,岂能见死不救呢!于是我急忙用银针权且让这老人缓过了一口气,这时这孩子也跟了进来。我向那老人问起这孩子的情况,老人说自己是这孩子的祖父,而这孩子的父母则是在他百天带着回娘家的路上溺水而亡。当时老人得到消息奔到河边的时候,就看到那只大乌龟驮着这孩子安静地趴在一棵树下。周围的人都说是这乌龟将孩子从水里给救了起来,可是打捞了十多天却始终见不到这孩子父母的遗骸。 “后来,终于他们也放弃了找寻。老人便开始照料这孩子。不过几年后,终于他自己也走到了尽头,而他之所以强撑着身子就是希望可以等到一个能够照顾这孩子的人。 “那个时候老人说这话,摆明了就是要把孩子托付给我。我虽然挺喜欢这孩子,可是终究是没那个耐心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可是那老人的态度十分坚决,最终我实在是推脱不过便答应了下来。老人见心愿已了,便再也没了牵挂,不出三天也撒手人寰了! “老人临死前我曾经问起这孩子的名字,他只说自己姓吴,当时这孩子原本就是想在回娘家之后让他的舅舅给起个大名,可惜啊……当然后来在他的襁褓之中发现了一个小木牌,上头刻着一个‘鸣’字,于是猜想可能是他的小名。” 魏南丰“哦”了一声道:“难怪你会说他没有名字,感情应该是叫‘吴鸣’。” “可不是么!不过难道你不觉得吴鸣这名字不如无名更显得几分霸气么!”魏南丰对于华子仁的这番理论也不愿多做评论,仙翁见族长不语便接着道,“我帮这孩子的祖父料理了后事之后,便带着这孩子一起回了部族。不过临走的时候倒是不见了那只乌龟——原本这孩子一直说要带着乌龟一起走,所以我多少是留了个心眼,可偏偏找遍了屋前屋后都没有头绪——好在这孩子倒也没有哭闹,眼看是肯定找不到了,便乖乖地跟着我回到了部族。回来以后我便教他本领——别忘了,我当年也是一代名剑客呢!” 话音刚落就听白发仙童华子元“噗哧”一笑,华子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了,你有意见?来来来,咱俩再比划比划,当年你可是在我面前连十个回合都走不过的人!” 魏南丰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两位老人家何必怄气呢!只是仙翁曾经学过剑术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唉!那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说着他颇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要不是这老不死的当年嫉妒我的本领,在比试的时候将我打伤,说不定今天举起这神刀的就是我长须仙翁!” “族长,别听他乱说,你自己想想他这前后相悖的言论,一会儿说我在他面前走不过十个回合,一会儿说我在比试的时候将他打伤,”华子元似乎抓住了弟弟的把柄一般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感情兄弟俩是一对话痨,只不过当弟弟在场的时候哥哥却是极其收敛的,这会儿就听哥哥滔滔不绝地说道,“当年我们兄弟的确学习过剑术。我和他乃是伯仲之间,当然如果打到几百个回合以后,没准我会输他个一招半式的。后来在一次比试的时候,这老小子自己分心,结果被我给误伤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我的对手了,于是就非要说是我嫉妒他的才华,你看看,说的久了他自己还给当真了! “我说不过他加上见他那伤确实严重,于是便索性发誓从此不再练剑,不料他死活不依,可偏偏他的伤让他再也无法练剑。这不,他就提议在这医术之上一较高下——我们华家世代都是医师,只是到了我们这一辈却被那剑术所迷——恐怕我和他一定是直到死的那一天都要比比究竟是谁后咽了那口气!” “哈哈哈哈!”魏南丰听得这最后一句话再也忍不住压抑的笑意,开怀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接着道,“这世间的一切确实是造化弄人,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那次误伤,恐怕如今我神农族也不会有你们两位仙翁。这几十年来,你们救活的性命我魏南丰始终铭记于心,更何况如今这名册之中还有了火龙大人。” “不错!”火龙点了点头用极是感恩的语气道,“我至今还没好好谢过两位仙翁呢!” “晚生不敢,晚生不敢!”火龙话音刚落,就看两位老医师“噗通”一声拜倒在地连连磕头,全然没了适才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火龙笑道:“请起请起。” 魏南丰来到近前拉起无名的手道:“孩子,你怎么会有如此的神力?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这孩子的神力是天生的,起先我也是不觉得,不过和他一路从遗迹之城回部族,这一路上就是彰显无遗了,”无名还没答话,华子仁便抢着道,“不过那个时候他终究还小,所以我对他也是诸多保护,并没有太过在意。可后来我教他剑术的时候,这小子刚一上来便弄断了我佩带多年的宝剑,可没把我心疼死——我那把剑族长你也是知道的,那可是黑小子的太师父,当年永夜谷最顶尖的工匠给我打造的呢!” “嗯,这点我倒是记得,”魏南丰点点头,“说起来如今是那黑小子坐镇永夜谷吧,这小子的技艺可着实不弱呢!” 提及大老黑,火龙也颇有兴致的说了几句,倒也不乏溢美之辞。闲扯了几句后华子仁又回归了正题:“后来我发觉这孩子的力道实在太大,甚至令我感觉有些恐怖——他十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准备去附近采些寻常的草药,想着倒是可以让这小子一起去,长长见识。结果我俩在树下歇息的时候,干粮被几只松鼠给偷到了树上,那棵树挺高,像我这样的得三四个才能合抱过来,加上我这把老骨头,所以爬是爬不上去了。 “当时这孩子急了,狠狠一拳过去,竟然直接将树干给大出一个大窟窿,前臂也没了进去,他突然发了狠劲,你猜怎么着!”他故意顿了顿,用眼睛扫了扫周围的人,见他们都毫无头绪不禁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他竟然硬生生将那棵大树给拔了起来。嘿!不光你听着惊讶,当时可是把我给看傻了,他那年才十岁,十岁啊! “那次回去后,再教他剑术的时候我索性给他找了一根百斤沉的铁棍充当宝剑,他却说十分趁手。将我教他的招数使将出来竟然比我还要顺畅。可没过多久这小子就觉得那棍子也轻了,我无奈之下索性给他弄了一柄铁锤。对!你没听错,就是铁锤。然后么……那锤子的份量不断增加,直到最后四百斤的金锤他都嫌轻了。而且这孩子天资极佳,自从用锤当剑之后便自己琢磨新的招数,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自创了十几套招式,便是方才在神坛前演示的那些,我都不知道该说那是剑法还是锤法了。” “仙翁啊仙翁,”魏南丰这时走上前,故意一把揪住了他的胡子佯装生气道,“你有这样一块至宝,可我当了这族长那么多年,为何竟对这孩子全然不知呢?你说!你安的什么心,你有什么企图!” “嘿!好你个魏南丰,咋了?害怕我要篡夺你的位置么?我是那样的人么!嗯?”华子仁说着故意也一把薅住了魏南丰的胡子,两个老头子四目相对,情势颇是微妙。 不过火龙与华子元都看出来他俩不过是闹着玩,果然不一会儿就听仙翁说道:“得得得,我也不和你多费口舌。你问我为啥一直不让这孩子出来,这不是明摆着么,我这叫遵从天意!以前如果被你们知道了,没准这孩子就被你们给发配去永夜谷干苦力了,留在我身边他就能自行钻研本领,今天成了火龙大人的得意弟子,难道这还不好么!” “你……”魏南丰对于他这番遵从天意的说辞颇是感觉有些无语,可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说辞,只得挣脱开他的手,捋了捋被弄乱的白须。 火龙这会儿心情大好,听得华子仁这般言说微笑着接话道:“好啊!当真是有劳仙翁费心了!今天,我终于为这把神刀找到了主人!孩子,你愿意今后跟着我么?” 无名闻言先是怯生生地看了看师父,华子仁双手在胸前一叉:“别看我,老头子我养你那么多年也够累了,如今你都二十多了,可以自己去闯荡了,以后你爱跟着谁就跟谁,只有一点,不得为恶!” “多谢师父!”无名当即拜倒在地叩头再三感谢华子仁多年的养育之恩,继而他站起身子来到火龙跟前亦跪倒在地道:“火龙大人,无名愿意跟随在你左右!” “好啊!”火龙笑了笑道,“可是你这名字是否要改改呢?难道我火龙的弟子是一个无名之辈么?” 华子仁道:“火龙大人,这‘无名’二字当年也是我的戏称,毕竟不知道他的大名。不过我也和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名字,我华子仁举双手赞成。” “哦?如此倒是不错,”火龙转而看着无名道,“孩子,你可有什么想法么?” 无名颇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怯生生地道:“晚辈不敢说。” “有何不敢?”火龙温言道,“来,但说无妨!” 158.第158章 :南溟巨囊 无名见火龙那和蔼的神情便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冲火龙一抱拳道:“晚辈若蒙大人器重,跟随左右,那便终身是大人的侍从。无名斗胆,想以大人的名讳作为姓氏!”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华子仁喝道:“小子你放肆!还不给我跪下!” “无妨无妨,仙翁不必动怒,这有何不可?”火龙笑了笑,继而看着无名道,“孩子,你若是愿意,从此这‘火龙’二字便是你的姓氏。那么,这名字你又有何想法?” “大人!”无名的眼中已然饱含着泪花,“在晚辈心中,没有任何名字可以承接在大人的姓氏之后,故而只需要一个姓氏便可。” “大人,请容老夫说一句话,”魏南丰道,“大人固然是爱才心切,可若是如此轻易便将大人的名字赐作姓氏,恐怕族内老幼皆是不会心服口服的。”见火龙认可了自己的话后他又转向无名道,“孩子,从今天起你便跟随大人左右。不过族内依旧以‘无名’相称。倘若今后有一天,你为我部族立下奇功一件,那么我族自会将这无比尊崇的姓氏加冕于你,你看如何?” 无名闻言当即跪倒拜谢。 却说火龙既得无名,当真是了却了一桩莫大的心愿。自此无名便日夜相随左右——火龙在龙族之中曾有一个不太外人知晓的诨名,那便是“龙族战神”,其用以不言自明,颇有一些向龙羿致敬看齐的味道。 而他自己对于战神龙羿也颇是景仰。只不过由于自己多年来一直隐居在南溟,而那里又偏偏是龙羿无法涉足的地方,所以几千年来他俩几乎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直到后来见面之后才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不料没多久龙羿便被相柳重创。火龙知道后也极是惋惜,几次想要寻那相柳复仇,不过都没能如愿。 后来他听闻火神祝融也被那妖物重创,心里多少是有些忌惮,毕竟在他年少之时火神祝融乃是他最为景仰巨灵——每日里,火龙都会为他讲述龙族的过往,不久后无对于那些龙族的名号便熟稔于心。 至于本领那更是没有一时一刻的懈怠。无名天资超群,加上火龙终究曾经在衔烛山当过好多年诸位龙子的师父,故而这教授也是极其得法。于是,不到两个月,无名已然尽得火龙招数精要,更是已自己闻一知十的悟性不断演练,到了最后连火龙自己都为之叹服不已。 这一日,魏南丰带着解氏兄弟与魏季子前来探望。正巧这时无名用自己所钻研的一套刀法在神坛前演练。四人当即隐身在拐角,目不转睛地看着,到了最后不觉如痴如醉。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无名终于将刀法演练完毕,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阵击掌与喝彩声。回头一看,只见魏南丰等四人正阔步朝自己走来,无名急忙抱拳行礼。 来到近前,魏南丰颇是欣喜地拍了拍无名的肩膀,继而向着道:“无名,这两个月来大人的身体如何?”说着不自觉地看了看神鼎。 “原本大人的元气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无名也回身看了看神鼎,“可为了铸成这把神刃,又再次倾尽了全身的力气。大人说,这啸月乃是十万年的魔灵,故而非得是用天地间最为强大的黑色烈焰才能将其焚化。以大人目前的修为,若是元气未伤,那么倒是可以操纵黑焰,虽然比不上祝融那般收放自如。可是前者大人受了那雷兽的重创,更是释放出了元神做殊死一搏,那一次对他所造成的创伤实在太大,并非是几颗嘉荣药丸便可治愈的。” “大人也太过固执,”魏南丰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刚来的时候并没有太过详细地描述过与雷兽一战所受的重伤,加上服了嘉荣草的药丸看似恢复了许多,我也就没太过在意。后来他铸就了这把神刃,身子反而大不如前,我这才明白那是他受了何等的重创,可是当时我就提出是否要向神农大人祷告,祈求三圣的帮助。可是他始终不许,觉得自己对我神农部族寸功未立,无法厚着脸皮去向三圣讨要仙丹。我拗不过他,而他又正好住在神农大人的神像附近,我连偷偷祷告的机会都没有。早知道就该趁他去永夜谷铸刀的那七天向神农大人祷告一番,唉!真是老夫的过失啊!” 无名闻言刚想开口安慰,岂料突然间大地猛烈地震动起来,连同神坛上火龙隐身的大鼎也也因为这激震而发出“嗡嗡”的声响。不一会儿,就看一个青年火急火燎地狂奔而来,来到近前几乎已然有些脱力,见着魏南丰原想行礼,岂料他脚下一软“噗通”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无名急忙上前将他扶起,这青年认得无名,颇是感激的冲他点点头,继而气喘吁吁地对魏南丰道:“族长……不好了……南溟……南溟方向浓烟滚滚,怕是那火山又再次喷发了!” “南溟火山,”魏南丰捋着白须紧缩双眉,“这火山早已沉寂多年,何以今日会突然喷发?难道有什么异常么?” 话音刚落,只听神鼎之中传来火龙的声音:“这妖物终于苏醒了!” “大人,”众人一回头,只见火龙已然腾身而起,向着他们缓步而来,魏南丰紧走几步来到近前道,“大人,难道你说的是那个巨囊么?” “错不了!”火龙点点头,“那妖孽名唤‘帝江’,我至今记得它的声音。当年我陪家父在南溟疗伤,突然就从一个火山口之中惊现这个妖物。那时我和家父都是一惊,自叹这妖物的修为竟有如此境界——因为那南溟至阳的热力纵使是家父也无法在里头太久,而那帝江就仿佛是从火山之中诞生的一般。 “起先,我们见这个妖物的模样颇是古怪,又或者说十分可笑——通体赤红,就如同一枚巨大的鸡蛋,瞧不见眉目鼻口耳,险些无法辨别它的头尾;身下有六条短腿,背后的翅膀也不大,和它的身子相比就好像是一只大象的背后安插了四只白鹭的翅膀一般——所以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太过在意。 “可是没过多久,那妖物便开始吞噬起南溟的生灵来。并且没过多久,它的翅膀也开始渐渐变大。当时我原本想要与之一战,不过却被一件事情给耽搁了。将那件事情了却之后,当我想要寻觅那妖物却再也难以发现它的踪迹。后来我隐居在南溟之时有一天又一次从火山之中见到了这个妖物。当时我本想出战,不料却被祝融大人给捷足先登了,或许他是得了伏羲大人的指示专程守候在那妖物出没的地方吧!” “我原想,祝融大人亲自出面难道这妖物还不乖乖束手就缚么!可终究我还是想错了,那场战役我至今铭记于心:当时那妖物竟以烈焰为绞索,险些要了祝融大人的性命。所幸祝融大人最后以眉间异眼的黑焰将那妖物给彻底击溃。也是从那时起,我才明白龙族与神族之间的差距!” “大人,请恕无名无知,之前曾听你说起这把神刃乃是黑焰所成,不知这黑焰究竟是什么?” 火龙道:“天下之火共有八种眼色,普通的凡火最多到由赤红到橙黄;假如焰色可以达到青蓝的境界,那么便可以沸腾四海之水;而若是能够到达紫焰的地步,则万年修为的妖灵也可一击焚为焦炭;而如果能臻终极的黑色,那么纵使是北溟的万年寒冰亦可在须臾之间化作云气。 “我得家父毕生修为,神焰之术可谓冠绝龙族。不过纵使是家父当年,也只能将那紫焰收放自如,黑焰却始终无法企及。我这几千年来一直在南溟苦修,故而已然多少可以达到那个境界,只是因为还不纯熟故而每次使用都会大大地损耗真力。 “而那啸月乃是十万年的魔刀,故而非是黑焰不能熔化。那天我不惜倾尽元神之力才勉强达到那黑焰的境界,可损耗却实在太大,至今未能复原!其实早在无咎、无誉救我回来的路上,我便隐隐感觉到那妖物蠢蠢欲动。只是那时我身负重伤所以也就没有提及。我之所以想要尽快找到一个传人,不惜损耗元神铸造这把神刃,也是想到有一天,若是那帝江再次前来攻击神木,我与他定然会有一战。倘若不幸战败甚至身死,那这一身本领也能有一个传承——这啸月的残片也是我无意中得来,想来这里头多少带有天意吧!” “大人何必轻言生死呢!”无名听了颇是有些忧心,“难道这妖物真的那么厉害么?可是就如魏族长所说,大人当年不是打败过这个妖物么?或者更早的时候,你不是说他被那火神祝融给重创么?被那眉心异眼所烧,难道他还有活命的可能么?当真是太过离奇!” “这妖物被黑焰焚烧乃是我亲眼所见,可至于他为何还能活命我却毫无头绪”火龙说着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那妖物自从败在祝融手下,元气大伤。魏大人所提及的那几次我与他的交手,显然他的妖力并未完全复原。不过纵使是那样,你们却不知道我那几次赢得有多么惊险,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侥幸,所以方才我可并不是轻言生死,以我如今的功力,恐怕……” 火龙话还没说完,大地又猛烈地震动起来,神鼎“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而那神木亦在震动之下摇曳不断,惊得树上万鸟齐飞。不一会儿,又有一个青年风风火火地跑来冲着魏南丰与火龙大喊道:“火龙大人,族长!那个长翅膀的鸟蛋向神木飞来了!” “呵!鸟蛋……”火龙被这个诨号给逗得“噗哧”一乐,“诸位稍待,待我去会会这只长了翅膀的鸟蛋!” 无名闻言急忙一步上前,“砰”的一声抓住了火龙的前爪道:“大人元气未复,岂可只身犯险!” “是啊!”魏南丰等人也拦阻道,“大人保重!” “难道让我坐视神木被毁,你们被灭族么!”火龙笑了笑,“无名,放手!” 无名对于火龙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违背,只得松开了手,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好孩子,我岂会不知道你的心思!”火龙颇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你已然尽得我的真传,我原本都不敢有这样的假想,上天待我真是不薄,既然如此我又岂能再有奢求呢。我发誓要守护神农一族,守护这西南神木又岂能违背誓言。你们不必担心,此番我定能诛杀这只妖孽!”说罢火龙腾起一道烈焰向着地面疾飞而去。 “大人,我等速速前去为火龙大人掠阵!”无名说罢还不待魏南丰答应,便将神刃背在身后沿着主路向着洞口疾奔而去。 再说火龙飞在半空,只见东南方向飞来一个巨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沌无面目,四翼之下烈焰蒸腾,快如流星向着神木疾飞而来,不是别个正是那诞生自南溟火山的妖魔——帝江。 火龙见他疾飞的速度知道他的功力又恢复了不少,更加令他吃惊的,那是如今这妖物的身形竟然与那睚眦相若,尤其四翼展开的距离更是分毫不差。火龙看了心中不禁暗暗焦急,自己元气还未复原,这一战着实凶险不已。可是这会儿已经容不得他再有半点的犹豫,他既然有着“龙族战神”的名号,遇到劲敌又岂会退缩。就看火龙一仰首,自口中发出一阵悠远的龙吟,继而喷出一团青色烈焰,向着帝江激射而去。 159.第159章 :剑拔弩张 火龙心知这一招完全不会起什么作用——那帝江诞生自南溟的火山,恐怕连紫焰都未必惧怕更何况是这青色的烈焰——可一来他此刻的气力并未复原,故而不敢造次,再者他多少也想试探一下帝江如今的实力。就看那团烈焰距离帝江越来越近,可那帝江仿佛浑然没有发觉一般。就听“嗵”的一声闷响,这烈焰灼身仿佛碎石投入了大湖,稍稍泛起了一丝青色的波纹便再也没了动静。 “好生厉害!”火龙暗道,“果然比上次更加可怕了!” 只见那帝江突然在空中停住身子,翅膀不断扑腾,依旧向着神木的方向——如今火龙已然明白这妖物的脑袋究竟在什么方位,尽管直到今天他依旧没有见到过帝江的眉目鼻口——仿佛浑然没有觉察到火龙的存在一般。火龙暗想: “这妖物浑沌无面目,当真看不出它的心思,只是看这架势莫非又要冲着神木而去么!可是他为何想要撞击神木呢?难道与那雷兽一样,在他的体内也有啸月的残片么?可是不对啊,早在啸月未死之时这妖物就屡屡以神木为目标,唉!当真令人费解啊!” 火龙一边想一边注视着帝江的一举一动。果然,就见那帝江翅膀越扇越快,“呼”的一声,翼下腾起了一股子青焰。此刻无名已然奔至了地穴入口,只见师父与帝江正在隔空对望,正在思忖究竟发生了什么。 “情况如何?”突然身后传来了魏南丰的声音,无名一回头,就看身后魏南丰带着一众人等已然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地穴入口,魏南丰被解氏兄弟一边一个给架着,显然这一路的疾奔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无名刚想回话,就听后头一个声音道:“要了亲命了!要了老命了!要了我这老头子的老命了!” 听声音知道是华氏兄弟,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看老哥俩互相扶着对方蹒跚而出。无名心疼华子仁,急忙过去搀扶,与魏季子交臂而过之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说“解氏兄弟要扶着族长大人,你就不知道去扶一把老仙翁么!当真是没有教养!” 魏季子虽然本领和辈分都不入解氏兄弟,可是这小子的脑筋却着实聪明,被无名这一瞪之下当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季子作为族长大人的曾孙,虽说辈分是小了一些,可是由于魏南丰的命实在太硬,自己的儿子、孙子都相继离世他却依然健朗得很,如今魏家就剩了季子这一个独苗,故而他从小便是被娇纵坏了的。 虽说魏南丰也没少管教,令他的行为有所收敛,不过在族里他已然有着极高的威望,寻常的青年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在魏南丰没有犯下那个错误之前,甚至是无咎、无誉看到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如今他竟然一个从来默默无名的小卒给这般看轻,一时间心里的怒火险些没有压住。不过他终究还有点头脑,知道无论是武功还是如今在族里的威望,他皆非无名的对手,无名眼下是火龙大人得意门生,连自己的曾祖见了他都极是礼敬。故而他片刻的工夫便将这股子怒火给压了下去,转身跟着无名来到跟前,也不与他说话,一把扶起了华子元,无名则是搀起了华子仁。 无名的天性颇是纯良,没有季子这般的心计,适才的忿忿也完全是出于对老爷子的关心。如今眼见季子帮着他来搀扶华氏兄弟他心里的火气当即便全消了,更是极为感激地冲着季子点了点头。季子敷衍了一下,两人将华氏兄弟扶到了魏南丰的身边。 “儿啊!”华子仁冲着无名道,“情况如何,情况如何?快说给我听听!啊!那个就是帝江么,火龙大人能应付么?” 话音刚落,就看那青焰的方向传来一声古怪的鸣叫,当真是似兽非兽似禽非禽。众人一愣神的工夫,那青焰裹挟着赤红的巨囊向着神木的方向如同一道流星一般直冲而去。除了无名之外,所有的人都不由吓得一闭眼。只听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深沉的龙吟,继而一声巨响,霎时间众人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自己的皮肉都给烧焦一般,赶忙就地一滚继而朝着地穴而去。关上大门后,多少阻隔了外头的热力。 “我儿呢?”华子仁突然大喊道。 “还在外头!”无咎扒着门缝朝外看去,“似乎……” “似乎什么!快让我看看!”老仙翁说着一把推开无咎,借着地穴大门的罅隙向外看去,只见无名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抬头凝视着半空。眼见无名无事,他也松了口气,继而顺着无名的眼神向上看去,只见半空中那火龙将身子化作一道绞索,正死死地缠住那巨囊帝江,宛若巨蟒绞杀猎物一般。 “大人!”众人这会儿复又推开大门来到外头,一个个用焦急的目光看着神木之上。那帝江被火龙绞杀得动弹不得,六只粗短的圆腿在空中乱舞。猛然间就听得“嗵”的一声闷响,那帝江的右前腿正巧踢在火龙肚腹之上,火龙原本就有些力竭,背着垂死挣扎的一击当时打得有些发闷,不知不觉松开了束缚。 这帝江感觉身上绞杀的劲道已然消解,急忙又是一阵猛踹,专门向着火龙的肚腹而去。一时间就听“嗵嗵嗵”的声响不绝于耳,终于火龙发出一阵哀鸣,伴随着下头众人的惊呼从空中倒栽下来,所幸他的应变也极是敏捷,加上身子靠近神木,急忙一伸前爪,“砰”的一声,爪尖死死嵌入了神木,顿时将身子给定在了上头。 再看那帝江从束缚中挣脱之后,四翼急展继而猛地一扇,顷刻间,一道蓝紫色的烈焰从翼下喷涌而出。众人只听火龙又是一声哀鸣,就见自半空中落下百余枚焦黑的火鳞。 “大人!”无名这会儿已然焦急到了近乎狂怒的地步,这一声怒吼简直要将周围人的耳膜给震破。不过帝江似乎对于这一声吼叫并不在意,翅膀一闪再次向着遍体鳞伤的火龙猛撞而去。 岂料火龙虽然被烧去了百余枚鳞甲,却并未伤及筋骨,此刻眼看帝江冲着自己而来猛然间一闪身。那帝江原以为火龙已然无力躲闪,加上这一下确实是奔着火龙而非神木而去,故而见火龙闪开急忙停住了身子,扑腾了两下翅膀就要发动第二次冲撞。火龙见他这臃肿的身躯破绽颇大,趁他准备冲撞的当口猛然向前一纵身,龙爪前伸,“砰”的一下,死死抓住了帝江一侧的翅膀。 虽说冲撞起来的速度快如流星,可是要说伸手敏捷那帝江着实差了许多。就看那帝江被火龙抓着翅膀后身子猛地一抽搐,火龙趁势方向一使劲,“喀”的一声,竟然生生将那翅膀给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一直延伸到了与身子相接之处,橙黄色的血液瞬间从创口喷涌而出,落在地穴门口的土壤之上。那血液甫与土地相触,竟在一瞬间将土中的含水尽数蒸干,腾起一股灼人的热浪。 火龙颇是关切地向下面看了一眼,见无名冲着自己使着眼色,知道下面并无大碍,心中多少放心了一些。只见他猛地再一用力,“嗤”的一声,在同侧的另一个翅膀上留下了四道三丈长的创口,橙血自伤处喷射而出,溅在火龙的脸颊之上直痛得他哀鸣了一声,不禁松开了龙爪。而那帝江此刻也已无心恋战,拖着伶仃将断的翅膀掉转头,又向着南溟的方向腾飞而去,只不过缺少了一侧的翅膀那飞行的模样颇是滑稽。火龙见它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艰难地从树干里爬出爪子继而自空中缓缓降下。 无名急忙冲了过去关切地问道:“大人!伤势要紧么?” “不碍事,”火龙摇了摇头,“只不过被蹬了几脚,烧掉几枚鳞片而已,并未伤及脏腑。只是这妖物的修为已然恢复如初,更有强似往昔的架势。今日纯属侥幸获胜,只怕不久之后它又会回来。” “大人!”无名一抱拳,朗声道,“倘若那妖物再来,请让无名助你一臂之力!” “好孩子,有心了!只是你还是不要去了,否则只会枉送性命!”火龙长叹了一口气,“连我都感觉有些扛不住他的热力,恐怕它扇一下翅膀就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无咎道:“大人不是有火鳞么?难道还怕他不成?” 火龙道:“我的龙鳞虽然可抵御极寒亦可抗拒烈焰灼烧,可须是那妖物的修为在我之下。如今这帝江的烈焰与我不相上下,并且恐怕更是胜我一筹,适才连我的火鳞亦被他焚毁数百枚,又如何可以保你们无恙呢!” “原来适才落下的那些焦炭竟然是大人的火鳞!”解氏兄弟闻言不觉变色。 无名一跺脚连声道:“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火龙微微一笑,安慰道:“无妨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倘若这妖物再来我自有退敌之法。好了!大家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罢撇下众人向着神坛飞去,待到无名赶到神坛之时火龙已然在神鼎之中安卧,他自觉不便打扰便在平日歇息的地方趺坐而歇。 这一晚无名着实没有睡好,脑海里不断浮现着白日里火龙与那帝江决战时候的场景。虽说他已然尽得真传,可是终究没有一丝一毫临阵对敌的经历。况且,他纵使再是奇才旷世,可今日所面对的乃是与火龙不相上下的妖灵,若说没有一丝的胆怯那完全是自欺欺人。 他的身子随着脑海里的景象不住的颤抖着,突然就觉得身子被一团烈焰所笼罩,猛然惊觉,却发现只是一场噩梦。朦胧中似乎神鼎的方向传来微弱的呻吟,无名回头看去,只见笼罩在神鼎外头的光芒有些闪烁,心知火龙的伤势同样很重,不觉百爪挠心,再也没有了随意。 次日,眼瞅着到了每日向火龙请安的时辰。无名急匆匆赶到神鼎跟前,可是他喊了三遍却不见里头有任何的回声,再仔细一看,则笼罩在上头的光亮也已然消失无踪——火龙的神鼎挨着神农的神像不远,故而也照到阳光,加上无名每每来到神鼎的附近皆是极为恭敬地低着头,故而一开始并未发觉——他心里一惊,急忙跑上神坛朝鼎中一看,果然里头已经不见了火龙的踪迹,这一来无名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约有一刻左右的光景,只见魏南丰带着解氏兄弟与曾孙季子一并前来。见到无名背着手在神坛前焦急地踱步,魏南丰急忙隔着大老远地招呼道:“孩子,怎么了?” “族长!”无名见状几步迎了上去,将火龙之事说了一番。几人听说后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魏季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莫非,火龙大人眼见敌不过那帝江便不告而别了么?” 话音刚落,魏季子只觉得一道寒风自额前掠过,他一激灵,几缕发丝断落在了鼻尖之上。再看无名左手持刀右手戟指着自己鼻尖道:“火龙大人岂是如此胆小怕事之辈,你若再口无遮拦,休怪我无情!” 无名其实早就忘了昨天与魏季子的那个过结,这会儿只是完全出自对于这句诬蔑火龙的话语的愤怒。而魏季子这会儿也终于没有压住心头的怒火——之前也已然提及,这魏季子虽然因为魏南丰当年的一句口误导致平白无故多了两个“爷爷”,但自出生至今,族内还没有长辈敢这般训斥于他,更何况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竟被无名这般折辱,一时间他连昨天的旧恨也一并记了起来——大喝道:“放肆!你这没名字的鼠辈!仗着有几分力道和火龙大人撑腰,当真以为便能为所欲为了么!” 说罢只见魏季子“唰”地一声,也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无名的鼻尖。无名“啊呀”一声,右手下意识地往回一缩,魏南丰与解氏兄弟定睛一看,只见剑尖之上,血迹斑斑。 160.第160章 :舍命相杀 “无名,你……”魏南丰心里就是一惊,生怕自己的曾孙伤了无名,可再看无名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无大碍,魏南丰这才多少放宽了心,回头冲着魏季子大喝道,“季子你放肆!”说着他将龙头杖往地上狠命一杵,继续斥道,“还不给我收起佩剑!” ——他原本差点就想将龙头杖照着曾孙的胳膊砸去,可终究还是给他留了几分脸面——魏季子确实也没有想到这一下真的会刺中,原本无名正准备将手指收回——他压根也没有想到这位娇纵坏了的族长曾孙竟然会拔剑相向,而他的剑法却也着实不弱。所幸的是:这一下虽然流血不少,却并未伤及跟腱筋脉。故而无名向魏南丰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 魏季子却不领情,他见曾祖此刻并无半点袒护自己的意思,心中的怒火更是难以遏制。不过他这会儿也多少醒悟过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无名的对手。就看他恨恨地将佩剑往剑鞘中一贯,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走了。 “唉!都是老夫的过错啊!”魏南丰长叹一口气赶忙向无名道,“孩子,没伤着你吧!” “无妨,”无名伸出手指给魏南丰看了看,“小伤罢了,过个几天就愈合了。” “唉!我这曾孙从小娇生惯养,实在是……” “大人!辱没我无名并没有关系,我只是气不过他竟然如此辱没火龙大人的名声!”无名说到此处依旧有些忿恨的语气,“大人不在必有他的理由,岂可以他那小人之心妄加揣度!” 正说着,众人只觉头顶上光影闪烁,一抬头就看火龙已从洞口飞下。无名急忙迎了过去关切地问道:“大人去了哪里?让无名好生挂念!” “好孩子,倒是我考虑不周了,”火龙笑了笑,“昨夜在神鼎之中觉得有些憋闷,故而去那枝头透透风,我看你那会儿脑袋耷拉着,估摸着让你一直为我操心,实在有些不忍,于是也没和你说一声。不料却让你们挂念了,真是罪过。” “大人何必这样说呢!”魏南丰说着摆了摆手,此刻他心里最为挂念的还是魏季子,故而冲着火龙一抱拳道,“大人既然无恙那老夫这就告辞了。”说罢带着解氏兄弟匆匆而去。 火龙见魏南丰今日的神态颇与平日不同,便对无名道:“无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见族长大人似乎有心事。”无名便将适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火龙叹了口气道:“季子这孩子的心结我多少是知道的,其实他只是把对解氏兄弟的不满尽数发泄到你的头上罢了。” “哦?难道他和解氏兄弟有仇么?”无名虽然耳闻他们三个多少有些嫌隙,只是始终不知道因由。 “唉!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说起来更是令人感到忍俊不禁。”说罢便将当年的因由说了一遍,末了道,“解氏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袒护他们。可季子这孩子心高气傲,曾祖又是族长之尊,自小便是万千宠爱。如今平白无故的多了两个‘爷爷’,而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心中这些郁闷又找谁去发泄呢?所以你今天这样对他自然会让他怒不可遏。” “真不知还有这些因由,是我太过鲁莽了。”无名本性纯良,颇是能够体会别人内心的苦处,这会儿他倒也不再记恨魏季子。 “要想解决此事倒也不难,”火龙笑了笑,“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这事终究需要由你来解决。” “我?”无名听了颇是有些不解,“还请大人明示。” “哈哈哈哈!”火龙开怀大笑了起来,“以后你就知道了,如今你也无须太过放在心上。”火龙顿了顿,不一会儿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对了孩子,这些天你须得加紧修炼。” “莫非那妖物又要来袭了么?”无名心里突然一紧。 “不错,”火龙点了点头,“假如我推算不错,恐怕十日之内这妖物必定会再来。” “大人,无名一定勤苦修炼,只是尚有一个不情之请,”无名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拳在胸无比坚定地看着火龙,“倘若那妖物再次前来,一定请让无名陪伴大人左右!” “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可是唯独这一件,”火龙摇了摇头,“无名!答应我,倘若那帝江再来,哪怕我被火焚于神木之下,尸骨无存,你也不要擅自出来白白送死,听到了么?”火龙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响,似乎元气还未恢复,可是那坚定的语气却不容有半分辩驳的余地。 “大人!为何……” “答应我!”火龙不等无名说完便是一声断喝将他打断,“无论如何,你要答应我!” “无名谨遵大人之命!”说罢他拜倒在地连连叩首 “终有一天,必然会由你来诛杀这只妖孽,”火龙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如今为时尚早。” 无名就感觉这话中有话,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抬头看着火龙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是火龙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转身回到了神鼎之中,无名只得冲着神鼎一抱拳继续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连续十天,火龙都是入夜而出,日出而归。无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每每问及因由火龙皆含糊其辞。到了第十天的夜晚,无名见火龙又一次消失在了洞口,他颇是恨自己没能生了一对翅膀相随而去,只得回到平日里安歇的地方趺坐歇息。刚坐了没多久,突然大地又一次剧烈地震动起来。“帝江!”无名惊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背起神刃向着地穴的大门狂奔而去。 越往上头见人群越是稠密,族人见到无名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他来到外头,就见魏南丰正与一众人焦急的看着树上。抬头一看,则见火龙已盘旋在半空,再往东南看去,那一团熟悉的蓝色火球正向着神木的方向疾飞而来。 “怪事啊怪事!”魏南丰不断地用龙头杖敲击着地面,“这妖物的伤怎么痊愈得如此之快!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妖物前一次可是险些被大人给折断了翅膀啊!可是今日看起来压根就和没有受伤一样,这到底是好……”无名等人仔细凝视着烈焰,果然瞧见前次被火龙重创的翅膀已然恢复如初,虽然因为离得较远看不清是否还留有伤痕,可是从这疾飞的稳健程度来看应当是没有大碍。 此刻那帝江距离神木已经越来越近。火龙喷出青蓝色的烈焰依旧无功而返,无名等众人已经明显发觉火龙有些力不从心。帝江眼见这火龙再三阻挠自己,不由得在空中剧烈地抖动起来,显然是愤怒异常。眼看到了近前,火龙还想像上次那样用身体去盘他,可不料这帝江早就看破了火龙的心思,并且别看他算不上敏捷,不过这圆鼓鼓的身躯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弹球一般在空中来回腾跃,火龙始终抓不住他。 僵持了约有半个时辰,只见那帝江的身子猛然抽动了起来,翅膀也停止了呼扇在半空剧烈地抖动。无名一跺脚,恨恨道:“这妖物没有嘴脸,真不知它葫芦里买得什么药。” 魏南丰叹了口气道:“他发怒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只见帝江四翼狠劲一扇,继而紧紧裹在了身上,那身体浑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肉丸,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向着火龙飞驰而去。 “它到底要干什么?”无咎颇是有些不解,“适才还被火龙追得团团乱转,怎么这会儿反而……” 火龙见帝江故技重施,一时间也没有摸清楚他的意图,见他向自己飞来便往旁边略略侧了侧身子,想要躲开他的撞击。岂料帝江快要挨着身边之时,靠近自己一侧的翅膀猛地张开,那原本灰白的羽毛瞬间变作赤红,宛如两柄半月巨刃,自火龙的颈下与肚腹划过。 众人见状霎时间惊恐到了极点,纷纷发出尖叫之声。就见火龙颔下逆鳞硬生生被削下十余枚,鲜血自创口汩汩涌出。幸而挨近肚腹的那一下攻击靠近龙爪,故而被他格挡了一下这才没有造成重创。不过颔下的那一下已然险些要了他性命。 再看火龙在空中摇摇晃晃地向着神木斜坠而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身子都无力地贴在了树上,只是用龙爪死死嵌入枝干防止身子不会坠落,鲜血依旧不断地涌出,龙爪也已被染成赤红。 帝江见一击得手兴奋地在空中上下乱舞,接着向后倒飞了好几里。 “不好!”无名见状惊恐得眼角都快被瞪裂,“它要撞树!大人危险了!” “啊!”随着无名的这一声周围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一时间完全呆立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所幸无名依旧保持着冷静,只见他回头看了看已然被惊呆了的解氏兄弟道:“无咎,无誉!你俩把我扔上去,我要救大人!” “扔上去?”兄弟俩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无咎道,“你会被烧死的!”无誉也一个劲的点头。无名此刻的双眼已然都要喷出血来,声如巨雷地大吼一声:“快扔!”说罢将神刃向火龙的方向猛地掷去,“噗”的一声,刀身死死地嵌在距离火龙三丈之外的树干上。无名回头冲着解氏兄弟道:“朝着那刀子扔!” 说罢他向着空中一个腾跃,继而双脚朝着解氏兄弟的肩膀而去。无咎与无誉各自伸出双掌,一人接着无名的一条腿,待他整个身子几乎抱成了一团,兄弟俩卯足了全身的劲道胳膊向上猛力一抛,只见无名借着这股子劲道身子向着火龙的方向弹射而去。 伴随着周围人的又一声惊呼,就看他的左手已然牢牢地抓住了神刃的刀柄,整个身子贴在了神木之上。火龙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虽说在他心里早就料到无名定然会这样做——怒斥道:“无名!你这是做什么!” “无名岂能坐视大人罹难!” “你当初答应了我什么来!难道都忘了么!还不给我下去!”火龙焦急地怒吼起来。 “就这件事不能依从大人,大人放心,这妖物伤不了我。”无名说着看了看远方还在扑腾翅膀的帝江,“待会儿还请大人帮我一下,我自有破它的方法。” 说话间,只见那帝江止住了后退,在空中正了正方向,接着急扇双翅,纯蓝的烈焰在翼下升腾,不一会儿已纯乎一个蓝色火球。火龙心知此刻再劝也是徒劳,只得退了一步,急忙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大人,如今这妖物腾起的蓝色烈焰,”无名道,“不知大人的火鳞是否可以保我在其中无恙?” “若是一时半会儿应当可行,可是……”火龙顿了顿,“若超过半个时辰,恐怕连同我的鳞甲也一并灰飞烟灭了!” “半个时辰么?”无名“嘿嘿”一笑,“无须那么久,只需一瞬间便可!” 火龙急忙从背后摘下两片巨大的火鳞,吹了口气化作一个软甲,将无名的周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此刻那帝江已然相去不足一里地,一股子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下头的魏南丰等人已然经受不起这般的炙烤纷纷躲回了地穴,隔着门缝向外观瞧。 无名回头冲火龙笑了笑:“大人,且看我手刃这妖物!”说罢抽出神刃弓起身子。那帝江相去已然只剩五百步,但见无名双足猛一点树,身子腾跃而起,宛若一枚离弦的箭羽,迎着那团火球直冲而去。神农一族的所有人此刻都已经看傻了,在他们看来无名这一下简直就是舍命相杀,尤其是魏南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呼,魏南丰睁开了眼睛,只见半空中一道冷森森的寒光直射火球,就听“轰”的一声,那道寒光顷刻间化作了一颗燃烧着的耀眼的流星向着东南山谷的方向斜坠而下。还不待众人惊呼,就听得“嗤嗤”的声响,继而一股浓密的白雾裹挟着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161.第161章 :临危受命 众人实在无法抵挡这热浪的侵袭,急忙退回了地穴关上了大门。沉寂了好一会儿,热力似乎略略消退了些许。突然间,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耳畔传来“咚咚咚”的巨响。魏南丰急忙令人打开地穴大门,就见迷雾已然散去,那帝江仿佛足不沾地似的向着东南狂奔而去,再往他的身上看去,则一侧的翅膀已不见踪影,创口鲜血汩汩,不一会儿这巨囊便隐入了山谷踪迹不见。 眼见帝江退去,魏南丰等人这才舒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只见火龙沿着树干缓缓而降,看他的神情已然疲惫到了极点。魏南丰急忙上前问候道:“大人,身子无碍吧!”——虽然他也明白这句话纯属多余。 火龙费劲地摇了摇头,似乎连话都不想说。正准备回地穴,无意间眼睛瞥见不远处有一对焦黑的翅膀,正是那帝江所有,猛然间似乎想起了心事,急忙问道:“无名何在?” “无名……”这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解氏兄弟对视了一眼,无咎上前一步道,“回大人,适才我们看见无名向着火球而去,之后……之后……” “之后什么?”火龙焦急的追问着。 “大人在树上也没有看见么?”无咎道,“我们见他穿越了火球以后全身燃烧了起来,继而朝着东南的山谷坠落了下去。” “唉!——”火龙闻言不禁发出一声哀叹,“傻孩子啊傻孩子!适才那帝江燃起了烈焰,阻碍了我的视线,故而一时间并未能够看清无名的去向。没想到……”说着,火龙挣扎着想要飞去东南山谷找寻无名,可不料他的前爪刚一离地便轰然倒下。 “大人保重啊!”魏南丰急得大喊,“无名那孩子我立刻便派人去找,大人可千万不能再劳累了!” 只见火龙泪盈双眸,默然无语,在场的所有人不觉都有一种痛哭的冲动。神木之下顷刻间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还是解无咎上前一步道:“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你的伤……” “这点小伤几天便可痊愈,纵使不济,也不过十天半月,可是啊……”火龙苦笑着摇了摇头,“要多久才能再出一个无名?” “大人先回去歇着吧!”魏南丰道,“我即刻派人去找寻。” 火龙点了点头,却已然伫立在原地。魏南丰知道无法再劝,先行遣散了众人继而施礼拜别而去。火龙在洞口一呆就是三天三夜,期间见几十个青壮被派遣向着东南方向前去找寻,解氏兄弟也在其中,可是终究是杳无音讯。 到了第四天清晨,只见无咎与无誉自东南归来。来到神木之下却见火龙已然正盘着身子安卧在树下,满脸的倦容,想来是苦撑了三天三夜终究是有些乏力了。兄弟俩不忍打扰到他,正准备推开地穴的大门,不料这丁点的声响还是将火龙给惊醒了,只见他低声问道:“如何?有消息么?” “没有,”两人似乎觉得颇是愧疚,无咎道,“我们沿着那帝江的足迹走了三十里地,看到一个地方方圆十余丈的草木都被烧焦了,我们猜测或许那里就是无名掉落的所在。可是,我们将那儿方圆十余里地找了个遍,除了一些野兽的足迹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线索。只怕无名不是被神焰所焚便是丧于野兽口中了……” “是么……”火龙闻言神色黯然到了极点,好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可曾发现那柄神刃?” “这……”兄弟俩对视一眼道,“还真不曾瞧见。” 此言一出火龙的双眼之中似乎透出了一点希望的光芒:“如此,则尚有一线生机。” “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既然大人说还有一线生机,那么我兄弟二人一定会竭力去找寻,待我们歇息半日就去其他地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为大人找到那无名的下落!” “去吧,”火龙看着双眼通红的兄弟俩,知道两人定然也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心中极是不忍,点了点头道,“让你们受苦了!”说罢不待两人答话便缓缓向神坛飞去。到了神坛只见四下无人,火龙只觉得颔下的创口锥心一般的疼痛,哀鸣一声便瘫倒在了地上。一缕月光透过那洞口倾泻而下,火龙看着月亮痴痴发愣。 一连二十多天,解氏兄弟与其他族人依旧在不断地找寻,可是无论如何努力终究都是无功而返。而火龙的伤势似乎也是毫无起色,这颔下的创口依旧不时会渗出鲜血来。 却说这一晚,魏南丰与华氏兄弟刚走不久——老哥俩如今对于这样的重伤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取来族里一些寻常的药物供火龙调理,而魏南丰几次提及要向神农大人祷告,都被火龙以寸功未立为由给拒绝——东南方向再次传来隐隐的震动,只是似乎并不十分强烈。 火龙心道:“看来那帝江又恢复了元气,我当真是糊涂了,这妖物乃是诞生于南溟火山,在那至阳之所却是最佳的疗伤圣地。如此说来,倒不如我也亲自去一趟那里,应当对我大有裨益!” 想罢,他强忍伤痛向着东南飞去。不料没飞多久,就见东南方向那个巨囊又出现在了眼前,之前的断口已然生出了两扇新翅。此刻,这帝江正腾着熊熊烈焰向着神木的方向飞来。 “这厮断折了翅膀竟然能在二十多天内重生,”火龙惊叹道,“到底它身上有着怎么样的秘密?” 正想着,那帝江已然飞到了切近。与火龙对面而立,只见他双翅自下而上猛地一挥,火龙心里“咯噔”一下,大惊道:“这招莫非就是……”还不待他说完,就见方圆十里的地面顷刻间皲裂出无数罅隙,自罅隙之中飞出百余道火链。那火链向着火龙猛扑而来,霎时间就将火龙周身上下缠得严严实实。 这会儿,火龙才想起当初就是这一招险些要了祝融的性命。他急忙伸出龙爪想要将那火链给扯断。帝江见状双翅急展,只见那火链的眼色也从赤色开始逐渐变化,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然变作纯蓝。火龙只觉周身上下所有的鳞甲皆在熊熊燃烧一般,鼻中传来阵阵焦臭。 疼痛颇是激发了他被压制的潜能,就听“喀喀”几声,数十条火链被他给硬生生地扯断,顷刻间身上的痛楚消减了不少。火龙一喜,急忙又身爪去抓其余的火链,不料那帝江的翅膀又是几下狂扇,几十条火链从地面的裂缝之中喷射而起,这一次更是将他的龙爪给死死缠住。 “罢了,罢了,此番恐怕真要命丧于此了!”他叹了口气,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无名,更是忽然间想起了獬豸,眼中不禁热泪滚滚,继而脑海中又回响起了他对神农一族立下的不悔誓言,火龙满腔悲愤,一仰头冲着苍天发出阵阵龙吟。帝江似乎对这龙吟之声格外反感,声音一出便显得极为暴躁,猛力扇了几下翅膀,又是一道火链死死扼住了火龙的咽喉,火龙只觉呼吸困难,身子渐渐乏力,颔下的逆鳞也几乎要被焚烧殆尽。 弥留之际,火龙忽然见到帝江的背后闪出两团烈焰。继而自烈焰中飞出十余枚火球,向着帝江破空而来。耳中只听得“噗噗”数声,橙黄的鲜血自帝江身子两侧喷涌而出,而它自己也带着四片残缺的翅膀自半空急坠而下。霎时间,火链也消失不见。 火龙此刻已经没了半点气力,束缚消失后便也自空中倒栽而下。倒在地上,只见那帝江在地上来回翻滚,显得痛苦无比。往远处看,只见那两团烈焰渐渐靠近,火龙见了不由得喜出望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兄弟!” 只听那烈焰答话道:“是火龙大哥么!” “不错!正是我!”火龙答道,“兄弟,快些将那妖物给消灭了!” 正说着,就见帝江从地上一骨碌爬起,向着火龙猛冲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两团烈焰中又飞出几百枚火球,那火球落在帝江的身上“噗噗”作响,这妖物回头一看,只见那两团烈焰正朝着自己奔来,心知此刻不能再战,一掉头又向着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截住它!”火龙急得大喊,“别让这妖物再回南溟!” 那烈焰闻言急忙向着东南追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然追上。这帝江如同一头野猪般东奔西撞,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可岂料那两团烈焰就如同一张大网一般总能将它逃跑的路线封得死死的。 僵持了约有半个时辰,冷不防那帝江一跃空中继而急坠直下,六足猛踏大地。随着一声巨响,地面罅隙又现。烈焰以为它要故技重施,紧盯着罅隙在原地戒备。岂料这一回乃是虚张声势,帝江瞅准了一个较大的罅隙,将身子略略缩了缩,继而“噗”的一声扎了进去。烈焰哪里会想到还有这种逃遁之术,可再要追赶则地面的裂缝已然愈合,脚下隐隐传来些许,可以感觉到那妖物正向着东方土遁而去。 “不用追了,”那烈焰辨明了方向,正准备追赶,忽听耳边传来火龙的声音道,“那妖物想来暂时不敢再回南溟了。” “大哥!”烈焰闻言急忙跑到近前,火光散去后眼前站着乃是两头火色麒麟,不是别个,正是那龙族幼子,龙子三雄中号称“勇猛第一”的貔貅兄弟。之前也曾经提及,当年火龙回到衔烛山传授诸位龙子本领,一开始并不称心。后来遇到了貔貅这才明白了什么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快乐。而貔貅对于火龙也是敬重到了极致。 “兄弟啊!你们可算来了!”只见火龙强撑着支起身子,费劲地道,“此番真得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可惜了哥哥太过不成器,竟然被这南溟妖物打成这般模样,当真无地自容!” “大哥不能这么说,你被那雷兽所伤,此事我们兄弟已然知晓,”貔兽道,“只是我们不明白大哥为何要去招惹这妖物?你的元气可完全没有复原呢!” “唉!——”火龙闻言一声长叹。 “大哥想来一定有着自己的考量,”貅兽道,“否则绝不会做出这样鲁莽的举动。” 火龙闻言颇是欣慰地冲貅兽点了点头,貔兽上前一步道:“是了哥哥,说起来那妖物究竟是什么来头?当年可从来没听叔伯兄弟们提起过呢!” 话音刚落只听貅兽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火龙与貔兽都是一惊,貔兽向着四周扫视了一遍,火龙道:“兄弟,怎么了?” 貅兽示意火龙暂时噤声,闭目凝神半晌才道:“适才我依稀感觉方圆几里之内似有敌情,难道是我多虑了么?” 貔兽素知自己的这位孪生弟弟耳音极佳,急忙跃在空中四下观瞧——貔貅兄弟各有所长,哥哥则是长于目力——只见东南十余里外似有一团烈焰,急忙回来告知了弟弟与火龙。火龙闻言叹了口气道:“姑且由他去吧!”听火龙这样说貔貅兄弟方才放下了戒备,转身来到哥哥身边。 “兄弟啊!今日你们来了,哥哥我正有一个不情之请,”火龙说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恐怕是不行了,咳咳。两位弟弟,在诸位龙子中,唯有你俩是我最为知心的,如今我有一件事想要托付给你们不知你们可愿意?当然,此事分外艰险,倘若两位弟弟不愿,哥哥我也绝不勉强。” “大哥这话又从何说起!”貔貅闻言大放悲声,貔兽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哥哥你告诉我们,也好让我们为你治伤!” 火龙稳了稳心神,把这一年来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道:“原本我曾立誓,要为那神农部族守护到我死的那一刻。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迅速。神农族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那帝江未除,西南隐患未消,我纵使魂飞魄散亦难以心安。故而,我想请两位弟弟可以承袭我的遗志,继续为这神农一族保驾护航。” 162.第162章 :变通之法 “大哥!”貔兽闻言悲恸道:“哥哥受难,都是小弟的过失!前些天,我和弟弟确实听到了哥哥求援的龙吟声,可当时雪山之中亦有妖兽作乱,故而耽搁了些时日。若是当时及时赶来,哥哥岂会遭遇那帝江的重创!”貅兽也在一旁默默垂泪。 “这皆是天意,”火龙叹了口气道,“又岂能责怪你们。只是,如今哥哥恐怕真的支撑不了太久,不知道两位弟弟是否愿意答应我这最后的请求?” “哥哥有命,我们兄弟敢不听从!”貔兽朗声道。 “我们的一身本领都是哥哥传授的,哥哥对我们兄弟更是无微不至,我们一直说真不知道该要如何才能报答哥哥,如今真的有了这个机会!”貅兽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噎。 “不错,哥哥重情重义,我们兄弟也是因此更加敬重于你。”貔兽道,“前阵子,我们听说有两只灵狐也为了报恩立誓守护人族万年。我们兄弟知道后心中有不出的钦佩。只是……只是……我们兄弟,”貅兽见哥哥凝噎难言,急忙接口道,“我们兄弟更愿意陪着大哥一起守护神农族,不愿大哥就这样离去啊!” 火龙闻言亦落下泪来,强挣扎着支起身子,行了个大礼:“哥哥谢过两位弟弟!” 貔貅急忙将火龙扶起,貔兽道:“哥哥,我们兄弟先带你回神木地穴吧!”火龙点了点头,貔貅便架起火龙向着神木而去。 来到神木前,只见树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人群的最前头则是魏南丰与魏季子,老族长焦急地向东南方向一个劲地张望。忽见火龙被两只火麒麟背了回来,一时间又惊又喜,站在原地高声道:“大人!火龙大人!”人群闻言也同声高喊:“大人!”一时间响彻云霄。 “放我下来。”火龙睁开眼睛轻声道。貔貅将火龙放到地上,为了不让神农一族感到惊恐,便也就着他们的身量缩小了身子。 “大人,”魏南丰一步来到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位是?” 火龙这会儿多少缓过了口气,便将适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末了叹道:“大人,恐怕我再也无法履行当初的誓约了。” 话音刚落,就听人群里哭声一片,魏南丰悲泣道:“大人,你为我神农一族呕心沥血,我们无以为报。如今竟连累你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我们……呜呜呜……” “大人言重了,”火龙笑道,“若是没有无咎、无誉,我早就成了东海恶狼口中之食了。拜他们所赐又苟活了这一年的光景,我真的很知足了。”说着回头一指貔貅道,“大人!这两位乃是龙子中与我最为亲善的弟弟,名唤貔貅。” “貔貅!”魏南丰闻言瞪大了眼睛,“莫非是号称勇猛第一的貔貅兄弟么?” “不错!正是他们,”火龙点了点头,“大人,如今他们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今后他们将会承袭我的遗志继续守护这万年神木,守护你们神农一族。你们无须因为我的死去而感觉难过。” 魏南丰顿时哭拜在地,神农一族更是悲声一片,更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竟然哭得晕倒在了地上。貔貅见火龙在神农一族竟有如此的威望,一时间心中的敬重更是到了极致。 “魏族长,”貔兽道,“我看此地不是说话之所,还是先将大人送回神坛歇息吧!” “说的是,说的是!”魏南丰点了点头,“来,两位龙子,我来领路!”说罢貔貅兄弟背起火龙在魏南丰的带领下来到了神坛。 待火龙安顿了下来,回头冲着貔貅道:“两位弟弟,哥哥我还有一件事希望你们也要多多上心。” “何事?” 火龙便把无名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末了道:“虽然无名至今音讯全无。可我坚信他还活着。你们一定要把他找到,他会成为你们最为得力的助手。” 貔兽道:“大哥,你何以如此肯定?他一介凡人,难道还能在帝江的烈焰之下活命么?” “纵使他已化作灰烬,可是那把神刃却绝无可能损伤分毫。别忘了,那把神刃乃是哥哥拼劲元神之力,纵黑色烈焰方才熔铸而成。帝江的修为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地步,”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道,“如今,无名与那神刃一并消失不见,解氏兄弟无论如何找寻都是不见那把神刃的踪迹,无名曾经对我发过誓,刀不离人人不离刀,所以以我的猜测,一定是他在某处养伤。故而,你们一定要答应我,去把他找到。” “明白了!”貔貅点了点头,“哥哥,你放心!我们明日便分头去找!” 火龙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貔兽道:“大哥,小弟还有一事望大哥准许。” “哦?是什么?” “方才这一路走来我思前想后,你的伤势并非无药可医。昆仑之巅神族三圣中,女娲与神农两位大人特别擅长制作灵丹妙药。如今你为了保护神农一族而身负重伤,我去向他讨要几枚灵丹来治疗你的重伤岂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大哥你且稍待,我这就去一趟昆仑。弟弟,你好好看护着大哥,不要离开一步!”说罢转身要走。 “兄弟不可!”火龙急忙阻止道,“我的伤我自己最清楚,何况我守护神农一族乃是为了报恩,所以还是不要再去劳烦神农大人了。我来此处才一年的光景,更是没能将那帝江铲除,当真可以说是寸功未立,如此又有何德何能去向神农大人讨要灵丹呢!” “大哥不要说了!”貔兽道,“我意已决!大哥让我们兄弟守护这神农族,我们绝无二话。可是要我们坐视大哥身死,我们却是万难从命!” 貅兽也极为坚定地道:“大哥,你就不要再说了,就让他去吧!”一旁的魏南丰也是频频点头以示赞成。 正在众人争执的当口,只见那神农神坛之上光芒万丈,直照得整个地穴如曝于烈日之下。光芒中传来一个声音缓缓道:“龙子,且留步!” 貔貅定睛一看,只见光芒渐渐散去,神农坛上的那尊雕像竟然缓步向下走来。兄弟还在错愕中,那些早已因为光芒而聚拢过来的神农族人纷纷拜倒在地,口中高声道:“恭迎神农大人!” 这一下可着实令三位龙子也吃惊不小,急忙想要行礼。再看神农来到跟前微微一笑道:“三位龙子不必多礼。”继而一摆手示意神农族人起身,便来到火龙身旁。 还不等他开口便听貔兽急切地说道:“大人,还请你赐个灵丹妙药,救救我的大哥。我和弟弟一定谨守誓言,与大哥一道守护这神农一族,守护这西南神木!” 神农点了点头,回头对着神农一族的子民道:“你们权且退下,我与火龙大人有要事相商。” 众人闻言皆纷纷告退,魏南丰则是最后一个,临走时冲着神农深施一礼道:“还请大人救救火龙大人的性命!” 见人群都已走远,神农道:“我此次便是专门为了这件事而来。只是火龙的伤并无良药可医。” “这……这该如何是好!” “法子还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大人为何吞吞吐吐!”貔兽急得直跺脚。 “兄弟稍安勿躁,”火龙安慰道,“大人,有话请讲无妨。” “嗯,如此我便实话实说了!”神农道,“如今要救你只有一个法子,不过这个法子是否能成,全在于你,你可要深思熟虑。” 火龙见神农严肃的神情不禁笑了笑:“倘若要耗去大人万年修为作为代价,火龙宁愿不要。” “这倒并不需要,”神农笑了笑,“我来问你,你可还记得与你相约同游天下的兄弟么?” 这一句话当真触动了火龙的心事,自从一年前自昆仑一别,獬豸便至今杳无音讯。倒不是火龙已经将他给忘记,只是他实在腾出不时间去打听,今天听神农这样说急忙道:“如何能忘!但不知獬豸兄弟怎么样了?可剿灭了那饕餮与梼杌么!” 貔貅兄弟对于这位麒麟公子的事情也颇是在意,他与火龙同游四海的约定也早已在龙子之间传遍,只是这一年来并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故而此刻听得神农提及也是屏气凝神仔细地听着。 “唉!”神农叹了口气道,“非但没能剿灭,那孩子与你一样都受了极重的伤。” 火龙与貔貅都是一惊,貔兽道:“怎么会?那梼杌的命门当年我们兄弟早已告知了他,这饕餮空有一身蛮力,压根不足为惧。为何獬豸兄弟竟然会受重伤?” 神农叹了口气,缓缓道出了一年前的那段往事—— 却说那一天獬豸辞别了火龙后急急下了昆仑,起先他还是与父母同行,可渐渐地麒麟便跟不上他的脚步。獬豸几番停下等待渐渐有些不耐烦,终于在第四次等待后对父母道:“孩儿脚程快,还是先行一步,你们就等着来为那两个妖物收尸吧!” 麒麟闻言再三劝阻,可是獬豸此刻求战心切,哪里可以听得进父母的话。最终,他们终究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能无奈同意。獬豸别过父母之后便先向着百兽林的方向奔去。到了林中逮了几头野兽询问饕餮逃跑的方向,偏巧也遇到了那一天为麒麟传话的白虎,最终在他确认无误后便径直向着东南那片满是毒瘴的雨林狂奔而去。 这一奔便是数百里的路程,獬豸回头看看见父母早已没了踪影,心中当真是畅快无比。跑了一会儿,只见前头似乎有一层雾气,定睛一看,雾气笼罩之下乃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无论从方位还是距离来推算,这里必然便是那饕餮与梼杌藏身之所。 “终于快到了!”獬豸心中狂喜不已,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悠远的炸雷声响,伴随而来的乃是阵阵龙吟之声。獬豸回头看了看,声音正是来自北方雷泽的方向,他的心中顿时燃起了无穷的斗志,暗想:“想来我大哥正与那雷兽苦战,我可不能让大哥失望。待剿灭了这两个妖兽还要与大哥同游四海呢!” 想着想着,麒麟公子不由得血脉贲张,不过他却也因此稍稍分了神,忘记在这陌生的地方隐藏自己的行踪。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来到了雨林前的那片水草交杂的平原上。 正所谓冤家路窄。自从饕餮跟从了梼杌以后,每日里便是在这毒瘴之地修炼,原本也是压根不会踏足这里。只不过今日这雷泽方向的声响太过剧烈而又不寻常,故而两头妖兽闻声而动,循着声音的方向从雨林里探出了身子。不过他俩倒是什么都没有瞧见,颇是觉得有些纳闷。 梼杌见状正准备返身回去,突然就听身后的饕餮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他一回头,就见不远处一只麒麟信步而来。梼杌的死对头乃是貔貅,不过就算他不知道名字这龙子的样貌也不会认错,虽说他凶恶成性,不过对于龙子的愤怒并没有饕餮来得那样深。 此刻就看那饕餮血灌瞳仁,利齿相磨之声不绝于耳,梼杌一把按在他的肩头道:“等等,这似乎并不是麒麟。你仔细看看。” 饕餮如今跟了梼杌后,许多事情都要先看他的眼色行事,如今听得他这样说于是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点了点头道:“嗯!我当真是看错了。不过这家伙与那麒麟除了额间那个独角外简直一般无二。莫非是那麒麟的子嗣么!” “麒麟有子嗣?”梼杌愣了愣,“这个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嗯,我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据说这麒麟确实有一个孩子,不过听闻并非是他俩结合所生。” “哦?说来听听。”梼杌闻言似乎很是感兴趣。 “我知道的也很有限,”饕餮道,“据说这麒麟原本一直想要有一个孩子,可是只要是他俩结合成胎,那胎儿必然是夭折。后来无奈之下只能去那昆仑山请教伏羲。于是伏羲就教了他们一个变通之法!” 163.第163章 :一触即发 “变通之法?”梼杌道,“是怎么样的一个法子?” “据说就是效法当年的烛龙大人,让那麒兽找一个极具灵性的仙兽与她结合,一旦那灵兽怀了麒兽的骨血,那便让麟兽将其吞下,最终在母体内孕育一段时候,具体多久我也是不记得了,反正最后便有了那麒麟公子,只是他的名号我却全然没有听说过。” “嗯,我可是连麒麟有个孩子这件事也是不知呢!”梼杌道。 “那也没什么,别说是你,就是在龙子中也没几个见过。哼!再说何必管他是谁,就它长得这个样子我看得就有气!” “不错!这厮与那貔貅长得也的确相似,”梼杌原本并无多少杀意,可是经不住被饕餮这一再的言语变相挑逗,最终也有些按耐不住,“哼!反正都是龙子,既然找不到那两个红毛畜生,今天就先拿这只独角兽撒撒气!”说罢,两头凶兽猛地一声咆哮,从雨林之中飞跃而出。 獬豸见状倒是一惊,一来他正在展望与火龙同游四海的美景,二来这一下确实来得太过突然。这饕餮自从跟了梼杌之后凡事都不敢向前,故而獬豸先是瞧见了梼杌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虽然麒麟公子当年曾经听貔貅描述过这妖物,可是始终没能想到竟然如此丑恶,不觉看得心里有几分发毛,暗想:“莫非这便是梼杌么?” 正想着,就听梼杌身后传来一声狮吼,再一看,只见一头面目狰狞的巨狮正冲着自己咆哮不断。獬豸见了饕餮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这龙族的败类果然与这丑八怪狼狈为奸。甚好甚好,我原本还在找你们,如今当是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这饕餮还没答话,那梼杌早已怒不可遏。原这梼杌出世以来,一直是以面目凶恶自居,若是被称作“凶神恶煞”之类他听着便是莫大的赞美,可是冷不丁被獬豸以“丑八怪”相称,霎时间只觉得这真是莫大的羞辱。 饕餮原本咆哮欲搏,可是见到梼杌怒极的模样,一时间也被唬得不敢说话。獬豸早已察觉了饕餮的奴颜媚骨,冷笑道:“我还道是狼狈为奸,原来只是充当一条摇尾乞怜的走狗!真是辱没了你这一身烛龙血脉。也罢也罢!今天就叫你这龙族败类从这四海之中彻底消失!” “你这独角的畜生到底是谁!”饕餮听闻这番折辱早已暴怒异常,竟顾不得梼杌在先,猛地跃到前头咆哮道,“快快报上名来准备受死!” “哈,你问我的名号么?”獬豸笑道,“也是!我来得匆忙竟忘了通名,只不过让你这条野狗听了我的名号岂不是对我莫大的羞辱么!今日,我就是奉父亲大人的命令前来为龙族清理门户。顺便再把你的主人,那长着两个脑袋的丑八怪一并埋了,省得你们在这世间祸害生灵!” “好大的口气啊!”饕餮吼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的父亲就是那麒麟吧?那对老狗前次还被我咬去好大一块肉,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美味异常。今日你亲自送上门来,难道是要来做我口中美食的么!” “就让你这空有一身蛮力的畜生再痛快痛快嘴,”獬豸笑道,“对付你我都无须动手。至于你的主人么,当年败在貔貅的手中,今天难道还想赢我么!” 饕餮听了獬豸的话心里一个激灵,再看他如此沉着冷静的模样越发心里有些发毛,他回头看了看梼杌。这梼杌与别的凶兽颇是有些不同:在他还没大成之前乃是以生灵的恶念、怨气为食。故而成就了如今这副古怪的面容。而当他出世之后,并不如饕餮那般肆意杀戮,而是专找那些强手比试,并且一定要分出个生死存亡才肯罢休。在遇到狻猊与睚眦之前这个惯例一直未破,故而在四海之中一直流传着他的恐怖名声,可是却极少被详细提及——因为他的手下败将绝无活命的可能。 可是这一惯例直到遇见了睚眦与狻猊之后才被破了。虽说二龙子与五龙子因为十招之内便败在它的魔音之下,不过梼杌终究没能取了他们的性命。两位仓皇而逃之后反倒是更加让梼杌那恐怖的名声传遍四海,只不过由于梼杌对敌之时从来不自报家门,所以更加让他恐怖之中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 不过这恐怖的名声来得快去得也着实不慢。让睚眦与狻猊给逃跑已然让他觉得有些耻辱,不料没多久他便遇到了貔貅。梼杌是一心要拿貔貅出一口胸中的恶气,结果反而被兄弟俩给绝地反击,最终弄得自己身败名裂。于是一直以来绝少提及此事,更是因此而极少涉足中土,一直在东南毒瘴雨林中苦修,妄图寻得机会一雪前耻。 今天遇到了獬豸,没料想这位麒麟公子对于自己当年的糗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更是当着饕餮的面被这般轻蔑地提及——虽说他曾经将此事告知了饕餮,可是却决不允许他当着自己的面提起此事的只言片语——梼杌早已怒火万丈,就看他巨口上的恶面双眸闪烁,放出两道耀眼的绿光。饕餮见了心知不好,逐步向后退去,渐渐靠近了一个小湖。 獬豸笑了笑道:“要故技重施么?也好!听闻你也就这点能耐,就让我先灭了你这丑八怪再去对付那个败类!” 岂料话音刚落那梼杌立刻收起了恶面,转头向着饕餮怒吼一声。饕餮被惊得全身发抖,战战兢兢地来到了跟前,如同一头忠顺的小狗在主人面前摇尾乞怜一般。梼杌低头在饕餮耳边低语了好一会儿,獬豸等得颇是有些不耐烦,喝道:“怎么?大敌当前还要商量对策么?痛快些!你们是想一个个来还是准备两个一起上?我都乐意之至!只是别磨磨蹭蹭的!” “一起上?”饕餮大吼一声,似乎已然与梼杌商议停当,“你配么!就让我先来会会你!” 獬豸冷冷一笑心道:“这梼杌当真阴险狡诈,适才听闻我知道他的伎俩,故而让这野狗先来打前站,他好在旁边窥探我的破绽。哼!难道我会怕你们么!”想罢大吼一声直取饕餮。 这饕餮自从跟了梼杌这段时日以来除了蛮力方面又有所增长之外,灵力方面却毫无建树。獬豸虽然强大,不过单纯比拼气力却不是饕餮的对手,而他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于是从交手的一开始他便来回与饕餮来回周旋,一来是让这巨狮先把招数使尽,二来也偷眼观看一旁的梼杌,谨防他有什么突然的举动。 但见麒麟公子身法快如疾风,这饕餮的每一下重击都落在空处。才没几下他已然灌了满满一腔怒火,可接下去的十余招又是招招放空,直恨得饕餮大吼一声,猛地举起前爪向着地面狠击了一下。一瞬间獬豸只觉得大地都在震颤,继而地面之上皲裂出几十道罅隙,皆有几尺来宽。 “这妖物的气力当真强大,恐怕也仅次于那霸下兄弟,”獬豸暗道,“只是可惜此番不是与你角力,纵使你有拔山的力道又能奈我如何!”想罢他一张嘴,自口中喷出一道烈焰,继而吹出一阵狂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顷刻间向着饕餮席卷而去。 按说这獬豸的父母乃是麒麟,而麒麟乃是烛龙与极北雪山的灵牛所生之子,寒冰之术乃是专长,于神火术则是一窍不通。可是正如那饕餮所说的一般,当年麒兽乃是找寻了一头灵力十分强大的仙兽与之结合令其怀了自己的骨血,而这只灵兽便是南溟地界的一头炽焰灵犀。虽说它纵火的本领也只是堪堪到达绿焰的境界,可是这胎儿在麟兽体内孕育许久,深得烛龙血脉的滋养,所以对于纵火一术他可谓是驾轻就熟,并且已然达到了蓝焰的境界。 再者,这獬豸自幼便与诸位凤雏极为相善,故而五行之术早已谙熟于心,虽说并不能达到诸位凤雏的境界,却可以将之自如收放,灵活运用,故而在战场之上更是彰显了无穷的威力。当年他斗败昆仑灵兽陆吾便是依靠了这些本领的组合。 不过,他的骨子里终究流淌着麒麟的血脉,所以这最为擅长的还是凝冰之术。此刻面对着这头空有蛮力的巨狮,那还算纯熟的烈焰却已绰绰有余。饕餮的身法虽说这阵子有了一些进步,可是与獬豸相比实在相差太远。就看霎时间,一团黄色的火球顷刻间燃编了饕餮全身。 这巨狮见状大惊失色,全身上下痛苦万分,在地上不断地翻滚。可是任凭它如何用劲却又如何可以熄灭这橙黄色的烈焰,倒是将它触碰着的草木尽皆化作了焦炭。 饕餮在地上翻滚的时候,獬豸看着心中着实解恨——他早就想要为龙族清理门户——并不时偷眼观瞧一旁的梼杌,只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似乎全然不在乎身旁与他狼狈为奸的饕餮。獬豸见了心中不禁一阵冷笑,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梼杌仿佛明白了獬豸对自己态度,稍稍转了转头,只是用眼角扫了扫在地上来回翻滚的饕餮,可只是片刻的工夫又将头转了回来,依旧看着獬豸。 巨狮眼见梼杌并无相救之意,而身上的绒毛也开始渐渐发黑,不由得愈发惊恐。他左右看了看,一眼就瞧见了适才的那个小湖——他原本是想在梼杌发出魔音的时候将脑袋伸进水里——便急忙就地一滚,发了疯一般地向着那里狂奔而去。 “呵!倒是我的疏忽,应该用青焰,那样你就是跳进了这片小湖也不过是将其中的湖水尽数烧干罢了,又岂能救得了你的性命!”獬豸想到这里突然“嘿嘿”一笑,心中又有了主意。只见他猛一跺脚,运起土灵绝技,顷刻间只见湖心的方向渐渐隆起一个山丘,那山丘越升越高,将小湖中的水尽数排到了周遭的草丛中,不少水族也被无端受了牵连。 饕餮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哇哇大叫,不住地向梼杌求援。獬豸虽然痛恨饕餮,只不过这位麒麟公子素来孤高得紧,在他看来纵使是取胜也要胜得漂亮干净,绝不容许有任何不公最后落人把柄。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可;敌弱我强,敌寡我众,不可!所以他从一开始便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参与此次征伐,因为这分明就是以多欺寡,以强凌弱。 此刻他眼见饕餮已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可是梼杌依旧见死不救,心中对于这丑恶妖物的痛恨更是到了极点,就听麒麟公子冷冷地道:“怎么?还不救救你家的野狗么?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出一个时辰,就可以烧熟入席了!” 梼杌闻言这才轻蔑地瞟了饕餮一眼,自口中吹出一股寒气,霎时间将那烈焰吹灭。 “呵!就是这一招么!”獬豸心中就是一喜,“当年你就是靠这一招,逼得貔貅兄弟无法窜入湖中躲避你的魔音么?”想到这儿他多少也加了一些小心,“看来这妖物还有点门道,我可得小心了!” 只见梼杌缓缓回过头,在原地来回踱步,双眼始终盯着獬豸的每一举一动,全然一头欲搏的怒狮。獬豸见状也不敢冒进,只是在原地与之僵持。此时那饕餮已然熄灭了身上的残火,只不过全身上下依旧痛苦无比,可是当着梼杌的面他只得强撑无事,咬着牙站在他的身旁。 就这样僵持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双方始终没能再进一步。突然间,就听远方又传来了龙吟之声,獬豸闻声心中一惊,暗想:“莫非我那大哥已然功成了么?看来我得加紧步伐!”想罢麒麟公子双眼放出两道精光,继而快如闪电一般向着梼杌猛冲而来。 此刻饕餮已然没了力气与勇气,加上梼杌始终见死不救他的心中多少有些愤恨,故而这会儿眼见獬豸是朝着梼杌而去他干脆“乖乖”地趴在一边袖手旁观。梼杌恶狠狠地瞪了饕餮一眼,可是此时他也已然无暇他顾,眼看獬豸已然奔至身前,只能硬着头皮迎面而上,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164.第164章 :救命灵丹 虽说当年这梼杌败在了貔貅的手中,而獬豸又听貔貅说尽了当年事,可这位孤高的麒麟公子这会儿倒是显得格外冷静。之前他也曾想过:虽说这妖物击败睚眦与狻猊靠的乃是那裂脑的魔音,可是那终究是十招之后的事情,换言之,这梼杌到底是凭借单打独斗与抵挡了两位龙子十来招的猛攻,这才用魔音取得了胜利。而能够在他们俩手下辗转十个回合尚有还手之力的妖物,也绝非寻常之辈。 故而二兽甫一交手,獬豸便施展开自己灵活的身手与这梼杌来回牵制。这梼杌除去魔音与寒冰之术外,最为厉害的武器莫过于他的那张大嘴。这是这嘴力量有余终究是灵活不足,周旋了十来个回合,几次眼看就要咬着獬豸的身子,可临到了利齿与他鳞甲接触的一瞬间,麒麟公子总能十分轻巧地避开。 这一下就与适才饕餮无法沾着獬豸的身子一般着实令他恼怒。可无论如何愤怒终究是无法令他再占得半点便宜。到了二十个回合的时候,这梼杌终究是有些乏了,一口咬空。而獬豸早就把他的套路给看了个真切,从十招开始便是存心逗着他玩耍,有意要激怒于他。果不其然,这妖物当真是中计。这会儿獬豸眼看梼杌咬空,接着将身子从他嘴边抽回的机会,用蹄子冲他的下颚轻轻一蹬。这一踢完全占一个“巧”字——闭合的嘴巴上下用劲,若是横向踢去非给踢折了不可——就听“砰”的一下,那梼杌痛苦的低下了头,利爪顿时深深地嵌入了泥土,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饕餮与獬豸抬头一看都是一乐,只见这梼杌原本林立的獠齿此刻两两错开,上下的齿尖磕在了一处,硬生生折断了十余根利齿,红黑的血液从那张恐怖的巨口之中汩汩流出,模样甚是可怖。 “不过如此!”獬豸笑着看了看他,“起先我听说你与我那睚眦与狻猊兄弟缠斗了十个回合,还想着你会有多么强大的身手。如今看来,恐怕当时是被他俩给打得落花流水,而我这两位孤傲的兄弟因为没有趁势杀了你,这才最后着了你的道吧!”可叹这麒麟公子看破了当年的往事,更是看出了两位龙子的弱点,可是此刻,他却犯了与他们一般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这一点终究将会实害了他。 而这梼杌则是再次被獬豸戳中了痛处,肉体与精深的双重痛苦让他已然近乎狂怒——这妖物若论魔音的确了得,可也正是这一招鲜让它这多年来在招数上始终没有大的进展,当年所谓的十招之内打败两位龙子,实则就如獬豸猜得一般无二,乃是十招之内先被睚眦、狻猊打得落花流水,结果趁他们不备之时以魔音反击。一般的妖兽听到这魔音早就裂脑而死,可是二龙子与五龙子愣是在这种情况下还勉强和它又打了十招。最终实在忍受不住那痛苦这才败下阵来,不过这一点纵使是两位龙子也从来没有和谁提及,因为在他们看来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必要再为自己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而这反倒是无意中助长了梼杌的名声。 此刻,梼杌耳边听着獬豸对此自己的冷嘲热讽,低着脑袋全身哆嗦成了一个。暗暗地,背后那个恶面也逐渐竖了起来,双眸放出闪闪的光芒。獬豸早有准备,“嘿嘿”一声冷笑,暗道:“来得正好!”说着话便将灵力聚集到了独角之上。猛然间,就见那梼杌四肢猛一用力,身子向后跳出十余丈,继而那恶面张开大嘴,双眸一道寒光过后,魔音如海浪一般排山倒海而来。 獬豸把独角迎风一晃,霎时间变作紫电的颜色,继而只见一道利闪破空而过,继而九天之上传来阵阵可怕的炸雷声,硬生生将那魔音给盖了过去。梼杌这一下可完全傻了眼,自己最为拿手的绝技顷刻间被獬豸破得体无完肤,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麒麟公子见梼杌招式暂歇,独角再是一晃,一瞬间已然变作寒冰之色。不待梼杌张嘴释放第二轮魔音,独角之上卷起了一股子羊角寒风,向着梼杌的恶脸直扑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竟生生将梼杌那恶脸的嘴巴给封了个严严实实。梼杌冷不防有这一招,聚集了一肚子的怒气正待发泄,嘴巴却被突然封住。就看那脸上眼珠猛地爆出,鲜血自六窍向外喷涌而出,身子“轰”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就这点能耐么?”獬豸见状哈哈大笑道,“好!本公子也玩够了,现在就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说罢獬豸便要施以最后一击,不料他刚想起身,耳边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小心身后!”獬豸一惊,心想这分明是就是父母的传音之术。急忙一回头,只见那已然饕餮不知何时悄悄潜到了自己身后,正准备实施偷袭。麒麟公子见状急忙向旁边一闪,做出戒备的架子。 这饕餮原本自认为这趟偷袭做得极其隐秘——他眼见这麒麟公子戏弄梼杌戏弄得正欢,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动向——可不料獬豸竟然会在临危一瞬间注意到自己——那麒麟的传音唯有听者才能知晓——直吓得他急忙掉头仓皇逃窜,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没入了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中。 獬豸“哼”了一声,眼角瞥了一眼依旧在地上呻吟的梼杌,见他一时半会儿绝无起身的可能,便急忙循着父母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麒麟飘然而至——两位尊者心中始终挂念着儿子,故而这一路当真可谓马不停蹄——看着父母奔波劳碌的模样,獬豸这会儿纵是再有不悦也早已将其抛诸脑后了,于是急忙上前准备向父母行礼。 可就在这一瞬间,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阵裂脑的魔音。獬豸心里“哎呀!”一声,只觉得脑袋几乎都要裂开。再看麒麟则更加无法忍受,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就要坠落下来。獬豸这会儿心中把麒麟给埋怨了何止千万遍,暗想若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我早就将这梼杌给就地剿灭了——他可忘了若不是父母的提醒这会儿没准是他被饕餮咬断了喉咙——可是终究父子连心,眼见双亲这般痛苦急忙大喊一声道:“快跳进水里!”说罢一回头向着梼杌扑去。 可没想到他跳了两下却发觉自己依旧停留在原地,起先还以为是被这魔音震晕了脑袋,可一转念就发觉不对。低头一看,惊讶的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四蹄竟已被死死地冰封在了泥土中 ——这片区域水草交杂,故而有些地方土质颇是松软,加之适才为了阻止饕餮投湖,獬豸以土灵之力从湖心升起一座山丘,硬生生将整湖的水排向四周,故而如今他踏足的地方更是泥泞松软不堪,每一步都会足足没过小腿。而这梼杌正是趁着獬豸回头之际,强行以一股蛮力挣脱了冰封,继而魔音与寒气并举,一瞬间的工夫,战场上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地逆转—— 獬豸见双脚被封,一时间难以挣脱,急忙一晃独角,霎时间紫光大盛。梼杌生怕被雷击,加之适才被憋得六窍流血,气力有些不济,急忙收了魔音向旁边一闪。伴随着惊雷,獬豸突然听见身背后传来一声狮吼,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麒麟听从獬豸的劝谏想要找一片水域躲避梼杌的魔音,于是便向着就近的一面大湖而去。不料那饕餮适才并未走远,跑了一阵见獬豸突然停下了脚步心中觉得很是纳闷,无意间一瞥,就看西北方向那麒麟正飘然而至。心中便知道定是他们坏了自己偷袭的好事,新仇旧恨累加在一起,饕餮直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他此刻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露面。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循着草木茂盛的地方悄悄靠近战场。猛然间,远远瞧见那梼杌要放魔音,见一旁有一个小湖便不假思索一头扎了进去,而这一切麒麟父子压根就没有瞧见。 那麒麟来到了湖边,饕餮已然严阵待发。就在麒兽将要入湖的一瞬间,饕餮自淤泥之中咆哮而起,向着麒兽的肚腹猛扑而去。这麒麟压根没有料到水中还有妖魔,本能地一闪身,饕餮的利齿狠狠地切入了麒兽的腰际,鲜血霎时间喷溢而出。 麟兽见状急忙前来帮忙。这饕餮这阵子对于麒麟的招数可没少钻研。如今眼看麟兽向着自己飞来,这巨狮一使蛮劲就听“嗤”的一声,硬生生自麒兽的腰间咬下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继而一纵身跳到湖对岸狠狠咀嚼了几口便囫囵吞下。饕餮舔着唇边渗出的麒麟血,眼角露出道道凶光,口中不住的冷笑。 这一下獬豸可真是进退两难。想要援救父母,可是自己脚下的冰封格外的结实,一时半会儿无法挣脱。加上那梼杌始终在不远处冲着自己虎视眈眈,压根便没有转身的机会,一时间不由得心急如焚。 梼杌似乎看出了獬豸的心情,眼见麟兽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丈夫的身上外加要时刻戒备对岸的饕餮,丝毫没有防备自己的意思,心知这乃是天赐良机。只见他一声咆哮,撇下獬豸向着麟兽而去。麒麟公子这会可真是急了,眼看无论如何靠蛮力无法挣脱寒冰,情急之下一运真气,自灵角喷射出一道烈焰,约有一盏茶的工夫这才将前踢给挣脱了出来。 可这是梼杌已然相去麟兽不足百步。麟兽腹背受敌,加上麒兽此刻已经完全直不起身子,情况当真可谓危机到了极点。就看那梼杌一跃半空中,自血盆巨口中喷出一颗黢黑的丹丸,湖对岸的饕餮见状也从口中喷出一枚紫色的丹丸。这两颗丹丸在大湖之上瞬息相合,接着迎风而长,霎时间直径已有一丈许,紫光盈盈,魔气阵阵。 两只妖兽相视吼叫了数声,就看那颗丹丸向着麟兽的方向呼啸而去。獬豸此刻也已经拔出了后蹄,眼见母亲有难急忙向湖边疾奔,口中高喊:“孽畜!休伤我母!” 梼杌听了微微一声冷笑,冲着饕餮一使眼色,那巨狮心领神会。只见那颗丹丸在半空中突然掉转了方向,向着獬豸而来。麒麟公子这一下可真的没有料到,想要躲闪却不料脚下再次被梼杌的寒气所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丹丸不偏不倚正中獬豸的独角。 这麒麟儿的灵角可谓天地间自成的一件宝物,他的三魂完全凝聚其上,故而寻常的法术若以这灵角施放便会有十余倍的威力,乃是獬豸最为强大的武器,可同时又是他要命的所在。 这一下灵角冷不防被那丹丸击中,獬豸只觉眼前一黑,霎时间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两只凶兽见诡计得逞不由得仰天大笑,饕餮狂吼道:“独角兽,你也有今天!且让我先吃了你的父母,再把你们仨一并埋葬!”说罢与梼杌直取麒麟而去。 獬豸倒在地上,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母亲护着父亲,被两只凶兽逼得节节败退,父亲腰际鲜血淋漓,母亲不知何时身上也多了十余道创口,恐怕再有十招便完全抵挡不住。麒麟公子这时才深深懊悔之前的孤高一再贻误战机,可这时他除了心急如焚之外却再也难以想出其他的对策。 “大哥啊大哥!”獬豸喃喃道,“想来你已然击退了那雷兽吧!可恨小弟没法履行与你同游四海的约定了。伏羲大人呐伏羲大人,麒麟儿可是当真对不住你,不听你的一再嘱托,一意孤行才有此败!连女娲大人……”想到女娲大人,他心里“咯噔”一下,猛然间想起下昆仑前女娲大人曾经赠予自己一枚灵丹,并且告知自己不到危难之际不可使用。适才他节节胜利,完全将此事忘诸脑后,此刻急忙从舌下取出丹丸吞入肚中。 一瞬间,獬豸就觉得身子又充满了力量,便顾不得其他急忙从地上站起,灵角上凝成两团雷电向着两头凶兽激射而去。这会儿,麟兽已然完全放弃了抵抗,眼睁睁地看着两头凶兽就要害了自己与丈夫的性命。梼杌与饕餮眼看大仇将报,一时间也是欣喜若狂,故而全然没注意身后。只听“轰!——轰!——”两阵巨响,天地间霎时回荡着两头凶兽的哀嚎。 165.第165章 :恶战在即 麒麟抬头一看,只见獬豸正朝两头凶兽奔去。梼杌与饕餮这一下可着实伤得不轻,他俩互相一使眼色,掉转方向朝着雨林深处狂奔而去,一转眼已消失不见。獬豸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猛然间又是一股眩晕袭来,“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神农说到此处长长叹了口气,一时间沉默不语。 “大人,那么后来呢?”火龙与貔貅异口同声地问道。 “后来,这麒麟尊者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獬豸,于是就挣扎着带着他来到昆仑,只不过,”神农顿了顿,“这一趟足足走了一个月。” “麒麟大人伤得真有如此重么?”火龙闻言心中隐隐觉得有些难过。 “不假,确实很重,饕餮那一下险些伤及麒兽的内丹,不过相较獬豸来说他们又还算是轻的,”神农道,“整个这趟行程,两位尊者是硬生生背着獬豸‘走’上的昆仑,一直到了神殿之中,那位麒麟公子始终是昏迷不醒。” “真是造化弄人啊!”火龙长叹一声,“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判此事。” “是啊,倘若麒麟伯父当时并未赶到,恐怕獬豸兄弟早已将那梼杌诛杀,”貔兽接话道,“纵使饕餮在后头偷袭,我想以獬豸的身手就算受了点皮肉伤,也总好过像如今这样,灵角受到重创。” “兄弟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啊!这天地间的许多事情都是因果相连,许多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却能在关键的时候要了你的性命,”火龙说这话时仿佛正在自省,“而我当时,若非一时冲动焚尽了雷泽的水族,也不会被那些焦黑的毒蛇缠住身子,最终是没能躲开那雷兽致命的一击。没想到,都是这一念之差,我与那獬豸兄弟竟然都成了这般模样。大人!我那可怜的兄弟还有救么?” 神农并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适才的话说了下去:“后来麒麟大人带着獬豸来到昆仑,我与女娲大人诊视之后才发现,他的灵角已然全部碎裂。那灵角乃是獬豸三魂凝聚的所在,倘若没有女娲的那枚灵丹,恐怕他已然死在那片雨林之中。不过,原本这枚灵丹的功效便是力保那些临死之人七日之内三魂不散,故而原本若是七天之内獬豸可以来到昆仑,那么我和女娲要救活他的性命那自然毫无困难。” “可是……他们竟然走了一个月么?”貅兽想起了适才神农的话,声音都有些发颤。 “是啊!一个月,麒麟大人伤势太重,这一趟足足走了一个月。若非獬豸那孩子靠意志苦苦支撑,恐怕早在半路上就魂飞魄散了。”神农深深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们发现,他的肉身已经败坏了三成,而那灵角也早已脆若干灰,三魂在上头若即若离,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我们急忙唤来北辰将他的三魂连同身躯一道封入了寒冰之中,暂时保全了他的性命。可若是要獬豸大人复生,唯一的方法便是‘三魂相合’。” “三魂相合?”三位龙子齐声道,“大人!何为‘三魂相合’?” “你们听说过那句芒大人的事情么?” “听过!”三位龙子齐声答道。 “其实这与那句芒大人复生之法如出一辙,就是要为獬豸大人再找一个与之修为相当的三魂灌注体内,则他便可重生。只是这‘相当’两字又谈何容易。” “眼下不正有一个么!”火龙闻言微微一笑,似乎已然明白了神农话中的意思。 “大哥,难道你……”貔貅闻言就是一惊,急忙看着神农道,“大人,这……” “看来火龙大人已经明白我此行的目的,也明白了我适才与你所说的这番话的用意了!”神农之前一直紧锁的双眉此刻略略舒展了开来,“倘若用你的三魂灌注獬豸体内,则獬豸复生,而从此世上再无火龙的名号,你的三魂与灵体便永远留在獬豸体内。可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一点恐怕你是最为清楚的。” “不错,家父的传承已然让我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的确,一个身体并非不能有两个宿主,可必须这两个宿主须得步调一致,若是你不能彻底尘封自己的意志,全然听从獬豸的想法,恐怕没多久这宿体便会分崩离析。那时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救獬豸的性命,而你也会因为失去了宿体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你愿意么?” “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火龙笑道,“我这身子屡经恶战早已残破不堪,若真是苟延残喘于世,不过是如同地下的蝼蚁爬虫苟且偷生,又有何龙族威严可言。倒不如尽数赠予獬豸兄弟,那样反而不枉当初同游四海的旧约。大人,此法当是最佳,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切莫再要迟疑了!”貔貅还想再劝,可见火龙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说。 神农点点头:“既如此,你等稍待。”说罢默默念叨了几句,不到一个时辰,就见洞口处祥光万道,三位龙子抬头一看,见麒麟负着那冰柜缓缓而降,獬豸依旧安卧其中。 来到近前,火龙与貔貅急忙向麒麟施礼,麒麟看了神农一眼,神农明白此刻须得由自己权且充当这传话的角色:“不瞒你们说,这将近一年的光景可着实等煞了两位尊者。他们一次次地去询问伏羲大人,可是伏羲大人都只说时候未到。当时两位尊者听到伏羲大人这样的口气,便是知道他已然有了对策,只是不愿意明说,颇是有些怨言的!” “我想伏羲大人是知道我还有一些宿愿未了,故而才让两位伯父等到今天的吧!”火龙微笑道,“倘若早了,我便没有机会将这一身本领传授给了……”——想到无名,火龙又是一阵哽噎。 神农笑着安慰道:“大人无须担忧,许多事情只是如今看不到结局罢了,你又何必那般神伤呢?” 火龙看着神农的双眼,仿佛明白了他话中的内涵,不禁点了点头:“大人所言极是。”说着又转向麒麟道,“如今我的本领已然有了传承,那危害神木的妖兽帝江也已然被击退,貔貅兄弟也答应了我的请求,在这里守护神木与这神农一族,如今我已然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麒麟点了点头,似乎直接传话火龙以示感谢,因为貔貅与神农只看到火龙冲着两位尊者一个劲的点头微笑。 “事不宜迟,我即刻为獬豸解除冰封。”神农道。 “大人还请再等我片刻,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说着他回头看了看貔貅道,“两位弟弟,我思前想后,从今日起,你们便要替我担负起这守护的重任。哥哥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你们,唯有这千年的修为。獬豸兄弟乃是寒冰之体,受不得我那至阳的热力,可你们兄弟却没有这层障碍。如此一来,你们的修为也可大大提升,愚兄也可安心的离去。” 貔貅兄弟点了点头道:“小弟的血脉中如果有了哥哥的修为,就如同哥哥日日夜夜陪伴在我们身边一般!” “有你这句话,哥哥也就安心了!”火龙点了点头,似乎再也没有了牵念,“替我向族人告别,我不忍见他们伤心欲绝的模样。”说罢只见火龙身子暴长十余倍,霎时间又恢复了往昔的赤红。 神农点了点头,一挥手,冰柜消融。只见三道金光自火龙脑后飞出,向着獬豸的灵角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只见獬豸终于缓缓苏醒了过来,口中传出火龙的声音对着貔貅道:“兄弟,别了!” 话音刚落,只见七道金光自火龙背后飞出,四道入得貔兽体内,三道则归于貅兽。正当两位龙子伤怀之际,那火龙身躯骤然向着前方蜿蜒而去。霎时间大地剧烈的震颤起来。神农族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从四方赶来。 来到神农坛前,只见神坛之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不知里头有多深。众人正在议论纷纷之时,神农来到众人面前道:“火龙大人以最后的意志,将他千年的肉身物化,从此,你们又多了一处宝藏,神农一族务必要好好守护这火龙的遗迹,不要辜负了大人一片苦心。” “神农大人!”神农族人其实早就瞧见了神农,可是一来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神而不是雕塑,二来他们那时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火龙遗迹上头,此刻见当真是神农现身,族人纷纷惊拜于地,叩首再三。 魏南丰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脑袋之时前额早已通红,他强忍着泪水哽噎道:“从此以后,这火龙遗迹便是我神农一族的圣地,我等神农族子民必当誓死守护!” “如此最好,”神农点点头,“此间大事已了,我也该告辞了。”说着转头看了看貔貅道,“两位龙子,从今后,这神木之根,神农族人,就有劳两位费心了!”说罢走上了神坛又化作了一道金,待得金光散去,神坛之上的那尊雕像则一如昨日。 獬豸此刻也已然明白了这所有的经过,双眼的泪水早已滚滚而落,他来到前头向貔貅深施一礼道:“兄弟,神农一族今后便拜托你了!倘若遇到了难以对付的敌人,你只需要知会一声,兄弟我一定前来相助!” “兄弟今后有何打算?”貔兽问道。 “打算么……”獬豸说着垂下了脑袋,“这一次,我当真是欠了伏羲大人好大的一个人情,这条命都是他替我捡回来的。所以我已然答应了他一件事。” “哦?何事?” “我也不知道,”獬豸摇了摇头,“伏羲大人总是让人感觉神神秘秘的,尤其是提及这些将要发生而未发生的事情。总而言之当时在昆仑神殿他对我说,我败在饕餮与梼杌手中乃是天意,他原本想替我去扭转只是我一意孤行。如今他救活我的性命,可以说也是与那天意抗衡,故而我需要在得就以后按着天意的指引再去做一件事,来报偿此番活命之恩。” “一件事?一件事便能抵得上一条命么?”貅兽喃喃道,“难道这件事有着如此重要的意义么?”兄弟俩说着皆是摇头不解。 “天意杳然,无可臆测,”獬豸叹了口气道,“如今我所能做的只是等待而已,按着伏羲大人当时的说法,约莫要等十八年,如今还有十七年的光景。这些时间对我来说也不过转眼一瞬,所以我想就用这点时间与我的火龙大哥好好云游一番吧!”说罢与貔貅作别后便和麒麟飘然而去。 自此,貔貅兄弟便留在神木之下。魏南丰想要令族人仿他俩的样子再做两尊雕像,可兄弟俩却再三劝阻。最后老道的魏南丰还是想了一个由头,这一天他旧事重提,貔貅照例是拒绝,魏南丰道:“两位尊者,火龙大人在时,我们族人早已有了为他立像的意思,只是一直没能实现。如今大人物化,为我族留下这无尽的宝藏,于是那份心意终究成了一个遗憾。故而此番还请两位尊者不要拦阻。待雕像成后,我等将其安置于遗迹洞口之处,也好让它永远陪伴在大人身旁!不知两位尊者意下如何?” 听魏南丰这般言说兄弟俩也不便再开口拒绝,次日魏南丰便将此事安排了下去,族人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 悠悠过得两年,自得到火龙的千年修为后,貔貅的神力也倍增许多——由于貅兽的智慧更胜哥哥一筹,故而他的本领始终在哥哥之上,火龙深知这一点,故而临终前将四魄传给了貔兽——在这两年之中,兄弟俩颇是击退了不少的妖兽,保得神农族过了两年太平的日子。可唯一令兄弟始终耿耿于怀的,便是至今无名依旧音讯全无,魏南丰也令部族加大了找寻的范围可也是徒劳无功。 这一日兄弟俩闲来无事,来到地穴之外凝望着东南方向。 “哥哥,这些天我总感觉可以听见一些异常的声响,可当我仔细去听的时候,却什么也听不着,你说是不是我多虑了呢?” “兄弟的耳音远在我之上,如今你倒让哥哥来评判,我又如何能说出个所以然呢?” “但愿如此吧!”貅兽悠悠叹了口气,“对了哥哥,我们来神农一族多久了?” “两年。” “哈!我突然想起当年獬豸兄弟曾说十八年后会有一件事情要等着他去办,如今算来还有十五年,哥哥你说,这会是怎样的一件事情呢?” “弟弟你又来了,你的脑袋比哥哥好使的多,却事事都要来问我,”貔兽笑道,“无论是什么事,不过只要獬豸兄弟到时候需要我们,我们一定是义不容辞的!” “那是自然,”貅兽道,“不单单为了獬豸兄弟,也为了火龙大哥。” 兄弟俩信步走着,猜想着十五年后的事情,可是他们不知道,就在不久的将来,将有一场攸关生死的恶战在等待着兄弟俩去共同面对。 166.第166章 :分庭抗礼 转眼又是一个月的光景。 这一天,魏南丰正与貔貅兄弟闲聊。突然远处传来了沉重的奔跑声。魏南丰抬头一看,只见解氏兄弟正急急向着神坛的方向跑来。 “倒是许久没有瞧见他俩了,”貔兽道,“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还是那些事,为部族采集些草药,毕竟如今那仙灵袋在他们兄弟手里,再者……”魏南丰顿了顿,神色略有些黯然,“依旧是让他们沿路打听无名的消息。火龙大人如此坚持那孩子依然活着,我们也必须为此倾尽全力。说起来莫非这一次是有了收获么?往日里我可从来没有瞧见过他们跑得这样匆忙。” “收获么?”貔兽重复了一句,继而定睛一看,“恐怕不是吧!” “我也这么觉得,”貅兽点了点头,“我能听出他俩呼吸中并无半点喜悦的声息。” “哦?是么?”魏南丰闻言紧锁双眉看着兄弟俩,转眼间就看无咎、无誉已然奔到了近前。就听“噗通”一声,只见无咎脚下拌蒜,摔了一个五体投地,无誉紧跟在哥哥身后,一时间躲避不及,脚踝磕在哥哥的身上也是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怎么如此不小心!”魏南丰见状心中就是一惊,“这兄弟二人平日里无比的稳重,何以今天这样冒冒失失,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么?”想着急忙拄着龙头杖迎了上去,伸手将两人搀扶起来冲着无咎道:“无咎,此番可有什么收获么?” 岂料无咎并不答话,只是眼睛不住地四下张望。眼见在神坛的一旁有一个水缸,缸里盛放的乃是用于向神农祷祝之时用的净水,平日里盖着盖子,唯有到了仪式的时候才能由魏南丰亦或是祭祀开盖取用。 解氏兄弟见着这个水缸,此刻已经全然顾不上什么规矩之说,就看他俩一个鲤鱼打挺,继而发疯一样冲向水缸。打开盖子,各自将背后的水袋向着缸中一扔,盛了满满一袋水后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放肆!”魏南丰虽然觉得兄弟俩今天的举动十分古怪,想来必有隐情,可是眼见他们这般亵渎祭祀所用的净水却再也压不住火气,几步来到两人身后,抄起龙头杖向着哥俩的胳膊各自狠狠来了一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水么!还不给我跪下,去神农大人像前认罪!” “大人勿恼!”貅兽急忙劝阻,兄弟俩来到近前,“且容他们说出个因由再责罚不迟。” “这……”魏南丰见尊者开口也就不便再说什么,“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要急成这样。”他说着上下又仔细地打量了兄弟俩一番,不觉暗暗有些吃惊,多少懊悔适才鲁莽的举动,只见兄弟两人的头发、衣衫都已湿透,就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就是这样,汗水依然止不住地自下巴滴落到地上,不一会儿的工夫两人身下已是好大一滩水,“难道真的出什么事了么?”魏南丰喃喃自语道。 “好了,若是缓过来了,便说说吧!”貔兽温言道,“莫非是遭遇了什么妖邪么?为何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无咎放下水桶,擦了擦嘴道:“尊者,这正是我要向你禀告之事!那绿洲平原出了大事!” “绿洲平原?”魏南丰皱了皱眉,“快说说!” “此次我和弟弟一路向东,越过了绿洲平原到达了那人族境地,火龙大人的事情早已传遍四海,那灵狐尊者也是听闻过我们兄弟俩的名字,故而这一回听族人说起我们又去了那里便亲自接见了我们哥俩,”无咎说着又喝了口水,“我们把此行的目的与两位灵狐尊者说了以后,他俩也颇是上心。由于两位尊者对于啸月的气息最是熟悉不过,所以他俩便亲自率领族人去人族周边找寻,希望可以寻着那把火龙神刃。” “结果呢?有收获么?”魏南丰焦急地问道。 “没呢!”无咎连连摆手,“两位尊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我和无誉一算此番出门已经将近五个月了,也该回来送个信。于是就辞别了两位灵狐尊者。可这一路回来却发觉了有些异样。” 无咎说着,又咕咚咕咚喝起水来,一旁的无誉见状急忙放下水袋接着哥哥的话茬道:“尊者,族长,其实此事在我们去人族的路上便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没有当回事。当时我们走在那条往来的大道上,见到四野的树木草地多有枯死的迹象。这绿洲平原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据说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几乎很难在那里看到枯死凋零的景象。于是一开始我俩以为或许是有了什么妖兽。 “可是,从人族回来的路上,我们发现那枯死的迹象却越来越厉害。并且越是靠近神木就热得越厉害。那些生命力无比顽强的野草也已几乎绝迹,只留下一些根系强大的耐旱大树尚在苦苦支撑。我和兄长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喝过一口水,勉强捉到一头野兽便喝那兽血权且解渴。可是那野兽也已渐渐稀少,极其常见的那些也是难觅踪影。我们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怪不得,怪不得!”魏南丰听了兄弟俩的话喃喃自语起来。 “大人难道也察觉了什么事情么?”貔兽问道。 “不错!”魏南丰点点头,“这数月来,周遭的天气似乎的确有些异常,不过我倒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此事。对了无咎,如你所说,如今这绿洲平原当真是一片死寂么?” “一片死寂说着可能有些太过,”无咎道,“但许多地方确实已然寸草不生,大风吹过便尘土漫天。按理说那里也在这神木树冠覆盖的范围之内,理应不会如此酷热。可我们每走一步都隐隐感觉有一股逼人的热气从脚下传来,仿佛置身于一块烧热的铁板之上。” “还有这样的事么?我们兄弟终究是火灵之体,对于这些细微的变化还真是没有察觉,无咎,”貅兽道,“你再回忆一下,这半年来还有什么异常么?” “恐怕是没了。”无咎摇了摇头,突然无誉一拍脑袋高声道,“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哥哥你还记得么?那条深沟。” “啊!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无咎仿佛也想起了什么,“是了尊者,半年前我们去人族时荒芜的情况并不明显。不过天气已然有些炎热,我们的水喝完了,就想到就近的河边取一些水。可是按照记忆来到一直经过的那条小河,却发现河水已经临近干涸,俨然一条三丈来深的沟壑。当时无誉还说我是不是渴的糊涂了记错了位置。不过后来我们在不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一条小河,河水倒是没有干涸,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河面在当时已经下降了许多。或许从那个时候这异常已经存在,并且恐怕在那之前已经有了类似的情况,只是我们都不曾发现罢了。” “此事看来真得好好勘察一番!”貔兽点点头,继而对三人道,“你们暂且不要伸张此事,我们兄弟这就去看看究竟。”说罢便与貅兽一道自头顶的洞口飞了出去。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兄弟俩已经来到了绿洲平原的边境。跃在空中放眼看去,眼前的一幕不禁让它们目瞪口呆:一年前绿草茵茵、万兽集聚的绿洲平原,如今几乎成了一片荒漠,方圆几十里寸草不生,生灵绝迹。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貔兽道:“何以会成这般情形?” “哥哥看得远,不如再仔细瞧瞧。”貅兽答道。 “也好!”貔兽说着便跃在空中,定睛向着远方仔细眺望了一番,继而回到弟弟的身旁,“再往远处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几乎罕有绿草与生灵的迹象。” “何以会这样?”貅兽迫使不解,“万里绿洲变作荒漠,再从无咎、无誉的描述来看,前后推断这唯一的可能便是水脉断绝。” “水脉断绝?”貔兽喃喃道,“此事我并非没有想到过,可是弟弟啊!可要令这万里平原水脉断绝又有谁能有这般的神力呢?” 兄弟俩说话间,南方突然传来隆隆的声响。 貅兽望着南方道:“哥哥,那里可是南溟的方向么?” 貔兽仔细观望了片刻道:“不是,南溟应当是在东南。” “如此倒真是奇怪了,”貅兽陷入了沉思,“那隆隆之声分明乃是火山喷发所形成。想来这绿洲平原周遭只有南溟才有成群连片的火山。可倘若那里不是南溟那又会是何处呢?” “这一点我也是毫无头绪,与其在这里推测,倒不如我们兄弟俩跑一趟。” “也好!或许还能明白此间异象的根源!” 兄弟俩说罢便向南而去。飞跃了将近千里,远远望见前面的景象当真与南溟别无二致——兄弟俩的修为较之火龙还有所不如,故而之前并没能深入南溟中心,不过那南溟地界火山颇多,所以兄弟俩也曾经得见一二——他俩来到一处火山口,只见里头熔岩滚滚,似乎时刻都有喷发的可能。 “弟弟,你看这里的景象当真十分眼熟,可是……”貔兽顿了顿,“你说这里真的是南溟么?为何我隐隐感觉有些异样?” “哥哥说的一点不错,”貅兽道,“以我兄弟的修为,当年在南溟绝对不会如此轻松,虽然自幼承袭纯阳血脉,可南溟的热度却始终难以逾越。虽说如今有了火龙大哥的精魄护体,想来要如此轻易地在南溟闲庭信步,恐怕依旧是力不从心。” “可若是这里不是南溟,又会是哪里呢?”貔兽似乎始终参详不透。 “既然如今我们可以承受这里的热力,倒不如继续深入了看看。” “你说的一点不错,走吧!先去东面瞧瞧。”说罢兄弟俩便向着东方疾奔而去。 跑了五百里,兄弟俩渐渐感觉有了一些酷热,再有三百里,颇是觉得有些不堪承受。 “此处的热力远胜刚才,”貔兽停下了脚步喘了口气,“恐怕这里才是真正的南溟之地。” “我也是这么想,”貅兽也不禁歇了歇,“再往前走走吧!” 又走了百余里,兄弟俩实在承受不住,便返身向着神木而去。来到神坛,见三人尚在。魏南丰见两位尊者归来急忙迎上去道:“尊者,不知可有收获?”貔兽便把适才所见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三人闻言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幸神木之下并无断水的忧虑,故而也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在一边。 按下神农一族在貔貅的护佑之下修生养息不提,却说那东南两头凶兽——梼杌与饕餮。 自那一日被獬豸以雷霆击伤后,它俩向着东南雨林的最深处狂奔了几百里。直到确认麒麟父子没有追赶——他们并不知道那灵角乃是獬豸要命的所在,故而见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能施以还击这才彻底被吓破了胆——才稍稍放缓了脚步。可戒备之心刚一放下,二兽便觉得全身精疲力竭,被雷霆击中的地方更是疼痛难忍。 在雨林中躲着,一方面养伤,另一方面也是观察外头的动静。一连十多天,始终不见有什么动静,这两头凶兽才小心翼翼地又潜回了战斗之处。只见麒麟的鲜血已然凝结成块,而方圆百里内似乎再也感觉不到龙族的气息,他俩这才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巨石。而经此一役后,这两头凶兽的从属地位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最开始,饕餮对于梼杌的恐惧完全是出于那裂脑的魔音,虽然他也明白抵御魔音最有效的方法是潜入水中,可这一招被动的防御始终无法让他在对敌之时占到半点便宜,加上最一开始他也抱着与獬豸一般的想法:这妖物可以与睚眦、狻猊对敌十余合,身手定然不弱,故而一段时间以来饕餮始终隐忍不发。 可是与那獬豸一战后这巨狮惊奇的发现,梼杌的身手与自己相比并无多少优势,而且若论力量而言更是不值一提。于是渐渐地,也不再如当初那样惧怕他,遇到捕猎野兽之时也往往冲在前头,得到了猎物原先与梼杌都是二八分成,战役之后三个月渐渐变成了三七。又是三个月变成了四六。约莫一年的光景,这饕餮已然几乎可与梼杌分庭抗礼。 167.第167章 :穷奇再现 话说这梼杌对此自然是有所察觉的。可饕餮虽然在分赃上头渐渐显得霸道,可在平日里依旧是一副温顺的嘴脸,每每梼杌责问他造次的原因,饕餮总以为主子戮力向前来搪塞。加之饕餮虽然与梼杌五五分成,可每次捕猎所得却越来越多,梼杌所得的数量也丝毫不逊于起先二八分成之时,故而一时间也抓不到饕餮的把柄,只能任由他渐渐在自己眼前变得放肆起来。 而经过了这一年的观察,此时的饕餮已经渐渐有了诛杀梼杌的心思。对于梼杌的魔音他也有了一个主动出击的破解之道——有一次他闲来无事,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与獬豸的那一战,梼杌魔音之术几乎被完全被雷霆之声所压制,又联想起之前所听闻的貔貅兄弟以鳞甲震动的锐音来消弭魔音的侵袭,饕餮已然明白了两点: 其一:要想破解那魔音最好的法子便是释放出比之更为震撼的声响; 其二:梼杌虽然擅长释放魔音,而他自己对于锐音、雷震之声也是毫无抵抗之力。 想通了这两点,那方法也就不言自明:用自己强大的狮吼音。 故而从那时起,饕餮便日以继夜地勤练自己的这一本领,尤其是在捕猎的时候,最后只需要他一声怒吼便可将寻常走兽的耳膜震碎脑浆震裂。梼杌并非没有察觉这一点,只是他察觉之时为时已晚。 有一回捕猎之时,这饕餮又一次怒吼着冲在前头。梼杌如今对于这只巨狮多少开始有些忌惮。于是此刻趁它不备暗暗升起恶脸,准备以魔音偷袭。不料饕餮早就猜到了梼杌的这个心思,只见他一口咬断了一头水牛的脖子,继而双眸死死地凝视着那死牛的瞳仁,那渐渐扩散开的黑色之中,饕餮清晰地瞧见了梼杌的一举一动。 “来吧!”他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仿佛等待这个时候已然太久太久。 梼杌全然不知道饕餮已然严阵以待,只见那恶脸的双眸之中射出两道绿光,继而一阵裂脑的音浪侵袭而来。饕餮冷冷一笑,将那死牛的尸体扔在一边,暗暗运足了真气,眼见恶脸张开了嘴巴,这巨狮一张嘴,发出了一声更震天震地的怒吼。远远奔逃的牛群闻声而倒,耳膜中鲜血直流,再看那梼杌,霎时间痛苦地将脑袋猛地扎入了泥土之中。 饕餮见状,只是冷冷地瞟了梼杌一眼,不过这时他却却并没有翻脸,反倒一转身,从从容容地向着那群死牛而去。等到梼杌从泥土中怯生生地拔出了脑袋,就看那饕餮已然连叼带背地将那二十头死牛的尸体堆在了自己的眼前,不过这一回则是来了个六|四分成。那巨狮叼起属于自己的十二头死牛扬长而去,撇下梼杌直恨得在原地咬牙切齿,此刻他已然明白再也没了凌驾于这位龙族败类之上的魔力。 就这样又过得近两年的光景,饕餮终于有了十成的把握可以将那梼杌毙于掌下。而那时两头凶兽早已分头行动,或者说是梼杌有意避开饕餮,总而言之这两头凶兽各自霸占一方雨林进行修炼。 这一日,饕餮信步来到了梼杌的地盘,只见他正在一棵树下歇息。这巨狮杀意顿起,前爪向着大地猛力一击,霎时间只见落叶纷纷,树木摇摆不止。梼杌猛然从瞌睡中惊醒,眼见饕餮眼中杀气腾腾,不禁“嘿嘿”一阵冷笑:“怎么?堂堂五龙子竟然要造反么!” “五龙子?哈哈哈哈!”饕餮闻言放声狂笑起来,“不错,说得好!我才是堂堂正正的龙族五龙子,龙族血脉的传承。而你又算是个什么妖畜,也配让我听你的使唤么!” “都怪我当年心慈手软呢!”梼杌死到临头却已然十分硬气,“你今日前来莫非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么?” “十足的把握?不错不错!”饕餮说着提高了嗓音,“妖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罢他怒吼一声向着梼杌猛冲而来,梼杌心知如今魔音已然完全派不上用场,急忙从口中喷出一阵寒气,霎时间将饕餮的四肢牢牢冻在了地上。 “鼠辈!还敢嚣张么!”梼杌喝道。 “你的这点寒气与那麒麟相比可真是不值一提呢!”饕餮微微一笑,就听“喀拉”一声,只见他的右前爪已然轻易地挣脱了冰封,“就这点程度么?当真无趣得紧!”说罢一运蛮劲,片刻的工夫这巨狮已然将剩余的三只脚爪轻轻松松从冻土中拔了出来。 “你!”梼杌见了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这点程度连一头野猪都困不住呢!”饕餮说着晃了晃脑袋,“你还有什么能耐,使出来我看看!” 如今这梼杌已是万般无奈,只得再次现出了那张恶脸。饕餮见了“嘿嘿”一笑,也装模作样地活动活动嘴巴,就看那恶面双眼寒光一道,不待它张嘴,饕餮已经卯足了十二成气力,又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狮吼。一瞬间只见梼杌伏在地上颤栗不止,这一次可当真是一点反抗的气力都没了。 饕餮缓步来到近前,双目如电,恶狠狠地说道:“念在我们也算有着几年的交情,当年你对我的奴役、驱使我今天就不与你计较。本座今日就给你一个痛快的了断!”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梼杌的脖子咬去。 梼杌趴在地上闭目等死,突然只听得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吼叫自远处而来。一睁眼,只见饕餮也正回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梼杌岂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见他趁着饕餮不备,张开大嘴向着他的脖子一口咬去。饕餮经历了这几年的修炼,身手已然今非昔比。耳边听得身后风声起,急忙下意识地向旁边一闪,不过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就听“噗”的一声,那梼杌的利齿生生嵌入了自己的左前爪,霎时间一股钻心的剧痛传遍全身。 饕餮这一下可当真愤怒到了极点,不由分说抡起右掌向着梼杌脑门拍去。梼杌见状,并不躲闪,反而嘴上一用力,又是一阵痛楚直窜饕餮的心窝,痛得他忍不住哀嚎了起来。不过也就是片刻的工夫,饕餮已然强行忍住了痛苦,眼见梼杌近在咫尺,急忙运足了真气又是一声狮吼。这一下可当真是百试百灵,梼杌听到了吼声——虽说已然不如适才那般震耳欲聋——不自觉地一哆嗦,嘴巴上的劲道也消减了不少。饕餮趁势向后猛一收抓,“嗤”的一声,硬生生在前爪之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创口。 “你敢偷袭我!”饕餮双眼都要喷出火来,怒视着此刻已然颤栗不止的梼杌。 “嘿嘿,那又如何!”梼杌依旧那般的硬气,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饕餮的动作。 “你找死!”饕餮怒吼一声向着梼杌猛扑过去——此刻的梼杌倒是更愿意与他肉搏,只要别再听到这震耳欲聋的狮吼——一时间这两头凶兽便扭打在一起。 一来是饕餮伤了一只爪子,再者则是梼杌此刻已经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故而气力倍增。打了十来个回合,每一下都可以硬生生地承受住那饕餮的重击,而饕餮因为完全不会任何的法术,一旦这蛮力失去了作用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又是十几个回合过去了,两头凶兽依然胜负难分。鲜血自饕餮的创口汩汩涌出,全无半点凝结之意,等到他发现此事就感觉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不要看了,你的死期不远了!”梼杌见状“嘿嘿”冷笑起来。 “你什么意思?”饕餮刚想发怒,可突然感觉自己此刻的气力已然不如适才那般充足,心中便是一惊,“把话说清楚!” “好好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梼杌这会儿已然放松姿态,从从容容地朝着饕餮走近几步,用缓慢而近乎挑衅的语气说道,“我的利齿虽然比不得那毒虫蛇蝎,更是比不得那世间的灵蛇,可是你知道么?被我的利齿咬中,虽然不会当场要了你的性命,不过你的创口却永远不会有凝结的那一刻,直到流干你的最后一滴血,让你的身子如同置身极北苦寒中一般在颤抖中死去。你今天就是杀了我,也免不了一死。哈哈哈哈!”说罢梼杌放生狂笑起来。 “你!”饕餮刚想动怒,又是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低头一看,果然就如同梼杌所说的那样自己的鲜血依旧在向外涌出,他的心里真的有了一丝恐惧,这巨狮虽然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临到生死关头却依然无比胆怯,就听他恨恨道,“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原本我也不过是被那麒麟追杀逃难至此,想要找一个隐身的地方罢了,与你压根就没有什么仇恨。今天把解药拿来,从此我们各走各的,两不相欠,如何?否则今日你我都免不了一死!又是何必!” “两不相欠?说得可真是好听呢!”梼杌笑了笑道,“只是如今说这话怕是已经晚了,你以为你还有杀我的力气么!对了,不怕告诉你,我这利齿除了让你流血不止外还有一个附带的功效,那就是渐渐吞噬你的气力,不信你试试?”说着那梼杌向后一撤步,巨口之上恶面又起,准备用魔音将饕餮彻底击溃。 饕餮这会儿已然追悔不迭,可他知道再多说也已然徒劳。眼见恶面升起他再次催动真气,可是一运气,鲜血便喷涌得更加厉害——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然流血无数,身下的草木早已染红了好大的一片——“噗通”一声倒卧在地上连连喘气。眼看那梼杌的恶脸双眸寒光已现,饕餮咬紧牙关猛地跃起,如同闪电一般扑向了他。 梼杌可当真没有料到饕餮竟还有气力——他适才故意用缓慢的语调就是为了让饕餮流更多的血,丧失更多的气力——霎时间被这巨狮的利爪在身上留下了十余道裂痕,鲜血亦汩汩而出。 “受死吧!”饕餮一击得中,瞬间又有了斗志,也不顾血流不止的前爪发疯一般向着梼杌扑去。 可就在二兽将要再次扭打的一瞬间,适才他们听闻的那声怒吼再次传来。而这一次声音似乎比之刚才又近了不少。饕餮吃过了亏,全然不顾身后,继续朝梼杌猛攻。可梼杌此刻的神情却颇是有些古怪,似乎完全没有与饕餮肉搏的意思,一个劲地向后退去。 “怎么?怕了么!你这个无用的鼠辈!”饕餮说着步步紧逼。 “你这个鲁莽的蠢货!”梼杌怒骂道,可是他的眼睛似乎并没有看向饕餮这一边,不过饕餮已然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全然没有注意这一点。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么!”饕餮恨恨道,“今天就要看看到底谁是那个蠢货!”说到最后,饕餮的嗓门又变得大了起来,声响在狂野中回荡不息。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伴随着又一声更加猛烈的怒吼,大地竟然传来了微微的颤抖,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向着二兽的方向逼近过来。饕餮这一会儿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他急忙虚晃一下跳到了一旁,时刻戒备着那梼杌可能实施的偷袭,眼角向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连饕餮自己也为之心惊不已。 只见远方的小山丘的密林之中,缓步走来一头巨兽。那个头更是比梼杌整整大了三倍:再看这只巨兽通体深紫,如同闪电般的亮纹在身上交织纵横;牛身虎爪,鹰翅狮尾,双翅平展,倍长于身;羽色红如赤血,日光映照之下散发出隐隐的魔光;翼下总有妖风相从,阵阵令人胆寒的气息向着四野扩散而去;再往脸上看,只见它兽首似虎,又似雄狮,血盆巨口,森列利齿,齿缝之间,隐隐有烈焰翻腾,伴随着这巨兽的呼吸在嘴边燃烧不止。 饕餮眼见这样一只巨兽,心中的恐惧已然到了极点,身子不由得呆立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身后的梼杌,暗自追悔自己竟然没有戒备。可是当他回过头再看梼杌时,就见他双眼带着无限的惊恐,身子伏在地上颤栗不起,口中只是战战兢兢地重复着两个字:“穷奇!” 168.第168章 :一月之约 “穷奇?”饕餮闻言就是一愣,“这名字可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很可怕么?” 想着他再一次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巨兽。若是梼杌不吓成那个样子,以他如今的态度,就算有些发怵也未必不会一跃而上。不过见到梼杌这般模样,他心中还是有些发怵,于是靠近了几步低低的声音问道:“你认得它么?” 梼杌此刻除了发抖什么都说不出来。 “哼!没用的东西,竟然吓成这样!”饕餮话语中充满了不屑,“你就在这里呆着,且让我去会它一会!” 说罢这巨狮返身要去,梼杌这时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找死!” “找死?哈哈,有趣!”饕餮冷冷一笑——适才这巨狮在几个回合便彻底降服了两年前让自己颤栗无比的妖物,虽说如今因为流血而有些眩晕,可是他心中的那股子狂傲却没有丝毫的衰减,仿佛觉得天地间已然唯我独尊,甚至脑海中闪过将狻猊也踩在脚下的念头——“究竟是谁死,还未可知呢!”说罢就看他一回头,朝着那穷奇迎面走去。 却说眼前这穷奇并不是别个,正是当年让龙羿第一次尝到失败滋味的那只巨兽。当年他追逐龙羿的时候被赶来援助的火神祝融一把神火毁去了双翅,身子也被烧得千疮百孔,此后他一直躲在隐秘的地方进行着修炼,从那个时候起便是极少涉足四海。 梼杌之所以会认得他,乃是因为当年他击败龙羿的那场大战被他在远处瞧了个真切,自认完全不是这穷奇的对手。如今见到他再次出现,修为与身形更是远胜往昔,这梼杌又岂有不惧怕的道理。 穷奇自从愈合了伤势以后又苦修了几千年,在这期间虽然不敢说完全没有在四海中抛头露面,可那也是绝无仅有的几次。并且每每有所举动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再次消失不见,所以一直以来昆仑神殿并没有听闻过他的消息。 这巨兽伤势快要痊愈的时候,曾经与火龙交过一次手,那一战斗了三天三夜胜负不分。不过最终还是以穷奇触动了旧伤而败逃,虽然这样,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实力的不足,而且从火龙并未追赶这一点来判断,恐怕这位龙子也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之后这穷奇又修养了一段时间,伤势也彻底痊愈。这时他对于自己的信心已经到了极致,不过偏生不凑巧的是,当他再度现世所遭遇的第一战便惨遭失利,心情极度抑郁。 这一天,他无意中听得远方传来狮吼之声,循着声音找来远远就瞧见了饕餮与梼杌的恶战。他的第一下吼叫——就是使得饕餮分心从而被梼杌偷袭的那一声——完全是出于见着两只实力不弱的妖兽的喜悦,因为他此刻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找几个对手来出一口恶气。而令他没有想到的,则是自己的这一声吼叫反倒是无意中令战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于是他索性在远处先观察留意一会儿。 这一看他的心里已然了然无比,那梼杌除了一招魔音破脑之外其余的招数压根不值一提,而且这魔音的招数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若是面对那些比自己修为更高的妖物则压根没有效果,无非会让对方觉得有些刺耳罢了。 饕餮的修为如今已然与梼杌旗鼓相当,所以还不能完全有恃无恐,不过穷奇则不然,当年他几乎要了龙羿的性命,修为可见一斑,所以耳闻梼杌的魔音他心里只是一阵好笑与不屑。而在穷奇看来,那饕餮除了空有一身蛮力之外也压根不足为惧,不过他对于这两头凶兽却颇是感兴趣,因为若是可以尽数吞纳这两只还算不弱的凶兽的内丹那么对于自己的修为则是大有裨益。想到这里穷奇才咆哮着现出了行踪。 此刻,他望见梼杌在地上颤栗,可不料它身旁的那头狮子非但没有惧怕的样子,反而向着自己的从从容容地走来。这一下倒是令穷奇着实吃了一惊:“莫非这小子还有什么门道么?”他喃喃自语着。 不一会儿的工夫,两头巨兽相去已然不足百步。饕餮虽然巨大,不过在这穷奇的面前就如同一头幼犬面对着一头插上翅膀的雄狮。适才他还颇是硬气,可真的面对面之后饕餮的身子却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可到了这一步他是宁可战死当场也不愿当着梼杌的面掉头鼠窜,故而就见他强行稳了稳心神道:“方才在林中吼叫的便是你吧?” “胆子还真是不小。”穷奇心里想着,不禁点了点头,可并不答话。 “既然如此,”饕餮似乎鼓着极大的勇气,故而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报上名来!” “原来只是硬撑,”穷奇心道,“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可笑的狮子,倒是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来头,这胆子可着实不小,有趣有趣!”想罢穷奇冷冷一笑,依旧是一语不发,迈开步伐向着饕餮一步步逼了过来。 穷奇每向自己靠近一步,饕餮的恐惧就增加一分,为了防止自己当真临阵脱逃,他的爪子死死地潜入了泥土,这会儿他倒是恨不得那梼杌可以将自己的四肢给牢牢地冻住。 眼看相去已然不足五十步,饕餮已经感觉自己被那穷奇的气势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而他硬撑也似乎到了极限,仿佛穷奇再往前一步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撒腿逃跑。只见他突然间一昂首,双眼怒视着穷奇,这一下倒是把穷奇给震了一下,紧接着就听从饕餮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狮吼,这一下较之适才令梼杌颤栗吼叫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这便是到了危难时刻身子爆发出的潜能所致。 可不料那穷奇始终冷笑着看着自己。待怒吼声歇,只见穷奇晃了晃脑袋,展开翅膀用那红羽扫了扫耳朵,满脸不屑的神情冲着饕餮道:“就这点能耐么?” 饕餮此时方才明白梼杌为何如此颤栗,可这位五龙子的孪生弟弟生来就是个愣头青的脾气,再者它始终对于自己的怪力万分自负,就是靠着这份蛮力多少次让它在危难之际扭转了败局。此刻只见他压低了肩膀,渐渐将身子蜷起,眼角瞅着穷奇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给予致命一击。 穷奇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反而放下了防御的姿态。饕餮见状不由得怒火万丈,心道:“这穷奇好生狂妄,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想着,忽然只见穷奇门户大开,这饕餮一个纵身向着它的哽嗓咽喉猛扑过去。 眼看相去只剩几丈的距离,仿佛只要一伸爪子就可以在穷奇的脖子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岂料那巨兽依旧没有丝毫抵御的样子,饕餮心中暗暗好笑:“原来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这巨狮猛然间愣住了。他就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间停在了半空,那穷奇的一对冷森森的眼睛就在一丈开外,仿佛伸爪可及,可偏偏自己在那里进退不得。 “你就这点能耐么?”穷奇“嘿嘿”一笑,“好生令我失望!” 说罢,这饕餮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渐渐升起。这会儿他才左右看了看,这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他不由吓得肝胆俱裂:原来那穷奇的一对翅膀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的身旁,趁着自己跃起的劲道,竟然用一股柔劲缓缓卸去那阵冲力,将自己稳稳地托在了半空,而更加令自己感到诧异的,是他自己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身子被这红羽触碰,难怪适才他没有发觉被翅膀托在半空。 一瞬间,饕餮就觉得脊背发凉,身子冒出阵阵冷汗。半盏茶的工夫,只见他已然被托起离地十余丈。他稳了稳心神,略略思索了一番,眼角瞥见了那红色的羽毛,暗暗就有了念头,想着就要伸爪去抓穷奇的翅膀。 穷奇“哼”了一声,并不说话。饕餮被这一声“哼”给着实一惊,动作稍稍迟缓了半拍。突然间,就看那红色的羽毛渐渐放出亮光,继而仿佛每一片红羽都化作了一团烈焰,自己则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饕餮就觉得全身上下一股烧灼的痛楚散遍钻心刺骨,阵阵焦臭自红羽接触的皮肤处传来。没有一顿饭的工夫,他已然完全经受不住,四肢在空中挣扎乱舞,口中发出了阵阵哀嚎,只不过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没有求饶。 “还挺有骨气么!”穷奇冷笑道,“你说一句服软的话我就放了你!” “我呸!”饕餮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堂堂烛龙血脉,岂能服你这妖畜!” “妖畜!你再说一遍!”穷奇最恨别人用这样的字眼来辱骂他,霎时间,就看他双眼射出两道凶光,饕餮见了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身上的痛楚,就听穷奇接着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说罢那翅膀的红羽竟然霎时间化作了青羽,饕餮顿时痛得晕厥了过去。穷奇冷冷一笑,将翅膀一挥,把饕餮扔出百丈开外,径直坠入了当年它偷袭麒麟所匿身的湖中。 穷奇也不回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在地上恐惧得已然不会颤抖的梼杌。梼杌此刻压根就不敢直视穷奇,把脑袋压倒最低,恨不得能埋进土里。只听穷奇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在相去不足五十步的地方突然停住脚步。梼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颇是觉得有些奇怪。终于在一股子好奇心的驱使下怯生生地抬起头。 “这也是龙族血脉么?”只见穷奇双眼望着饕餮掉入的那片湖泊,嘴里慢慢吐出几个字,“当真是不堪一击!” 梼杌此刻稍稍缓过口气,低声答道:“它就是传说中臭名昭著的龙族弃子,五龙子狻猊的孪生弟弟,名唤‘饕餮’。” “原来是他,”穷奇点点头,“我原本还在想,怎地那火眼五龙子竟然会惧怕我的烈焰,而这本领也是如此的不济!” “莫非……”梼杌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与那狻猊交过手?” “交手么?哼!这倒是不曾,不过你可曾听说过这狻猊有一个十分敬仰的大哥?” “啊!这我的确听闻过,就是那当年名震四海的昆仑神族一员,战神龙羿。据说他……” 还不等梼杌把话说完,穷奇便不屑地打断道,“战神?哼!徒有其表。当年我几乎就要了他的性命!” “啊!”梼杌闻言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当年这狻猊与龙羿曾经联手击杀了中土的一只怪鸟,名唤‘大风’。” “嗯!此事我也是听说过的。” “就是在那时我多少见识过这位火眼五龙子的本领,”穷奇说着又看了看那片湖泊,“方才我只以三成的火力,便将那厮烧得毫无还手之力,故而我才颇是觉得奇怪。”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声咆哮,只见那饕餮自湖心一跃而起,站在岸边恶狠狠地盯着穷奇,全身上下当真可谓是千疮百孔,原本与哥哥相似的毛色如今全是焦炭与黑斑,不过唯一的“因祸得福”便是适才被梼杌所咬伤的地方已然被那些焦炭给止住了。 “似乎你还有点不服的样子啊!”穷奇瞟了饕餮一眼道,“如何?还想要再较量较量么?” 饕餮狠狠地“哼”了一声,却并不答话。 “也罢!今天本座心情尚佳,”穷奇说着转过了身子,“既然你不心服,我自然会给你机会。”说着瞥了一眼梼杌道,“十天之后还是在此地,我们再决高下,倘若你自觉以一己之力不是我的对手,那么可以叫上这一位,本座一律奉陪。” “十天么!”饕餮朗声问道。 “怎么?嫌少了?” “不错,太少了!” 梼杌听了饕餮这近乎无赖的一句答话险些笑出声来。而这穷奇虽说当真是“穷凶极恶”,可对于饕餮这无赖的作风一时间也是徒呼奈何,他自顾身份,这时只能顺着饕餮的话继续问道:“那么你说要多久?” “三十天,你敢么!” “哼!好一招激将。你以为我不敢么?三十天就三十天,我还真想看看在这三十天之中,你这龙族败类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说罢一转身,展开那对赤红的巨翼只一扇,饕餮与梼杌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旋风席卷而来,饕餮被刮得一个不稳,“噗通”一声又掉入了湖中,不一会儿伸出脑袋已然狼狈不堪,穷奇颇是被这一景象给逗乐了,冷笑一声道,“好了,你们好自为之吧!三十天后我会再来找你们。不过我有一句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想趁此逃跑,奉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被我穷奇盯上的猎物,至今还没有活得过七天的!”说罢穷奇再一扇翅膀,身子腾空而起,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已消失不见。 169.第169章 :刮目相看 饕餮眼见那穷奇消失在天际,这才从湖里艰难地爬了上来。此刻他全身痛得已然麻木,反倒并不觉得究竟有哪里特别痛苦。左右看了看遍体的疮疤,心中说不出的恼恨。抬头一看,只见那梼杌依旧趴在地上不敢起身。饕餮一瘸一拐地走道他的身边,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已经走远了,还趴着做什么!起来吧!” 梼杌“哼”了一声支起身子,直勾勾地凝视着饕餮的双眼道:“你不是要杀我么?怎么还不动手!” “杀你?哈哈!”饕餮惨然一笑,“原本我是有这个打算,只是如今打算缓一缓。若是你能帮助我打败这个妖兽——对了,他叫穷奇是吧——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对付他?呵呵……”梼杌苦笑了数声,“你还是一口咬死我来得痛快!” “怎么?为何这么说?” “你听说过龙羿这个名字么!” “战神龙羿么?”饕餮嘟囔了一句,“自然是听说过的,据说我那个没出息的兄弟一直十分尊敬他,那些父辈训斥他不出三句他就回翻脸,可是这龙羿无论怎么说他他都是言听计从。对了,你提他做什么?不是传说这小子已经死在那相柳的手中了么!” “你那兄弟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龙羿的本领远在你兄弟之上,传说他降世的头两战,便击败了当时横行一方的妖魔。尤其是第二战,对敌的乃是东海那条千丈长蛇!” “封豨长蛇么!哼!”饕餮撇了撇嘴,“都是传说中的妖物,谁知道是否添油加醋!” “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好心给你一条活路,你却还来骂我么!” “活路?这是活路?”梼杌闻言反而暴躁起来,“那封豨的可怕恐怕也仅次于这穷奇,而那东海的长蛇,当年他的威名与咬伤烛龙大人的那条大鱼不相上下。难道这样你还说这只是传说么?” “哼!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和这穷奇有什么相干!扯这些无用的作甚!” “这战神龙羿从降世至今,只经历过两次败绩,”梼杌道,“败在相柳手中,传说是因为太过低估那妖物的烈毒,并非是战力不济。而真正在正面对敌之时所经历的那次败仗,就是拜这穷奇所赐!” “什么!”饕餮闻言霎时间呆立在原地。对于龙羿他并不陌生,终究是自己孪生兄弟最为崇拜之人,况且千年来战神的威名纵横四海,那真是没有半点虚假的成份,而可以在正面对敌之时将他战败,这穷奇的实力自然可想而知,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年,他的实力恐怕又有了极大的飞跃。 两头凶兽互相对视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得饕餮恨恨地道:“如今我们还有退路么?战是死,逃是死,既然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再打一场!” 梼杌依旧沉默不语。 “你对这妖物了解多少?”饕餮问道,“说来给我听听,或许他有着什么弱点可以利用一下。” “弱点?毫无头绪,”梼杌道,“当年这妖物乃是在追逐龙羿之时被赶来救援的祝融以紫焰击败,如果你把这个也能叫做弱点的话!恐怕连你的哥哥也无法释放那个程度的烈焰吧!” 饕餮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你估摸着,他会惧怕你的魔音么?” “这穷奇五行之术无一不精,风火雷电无一不晓,破我的魔音当真是易如反掌。”梼杌终究是没把魔音对于修为高于自己的妖物起不到作用这一点给说出来。 “也罢!既然全无对策,那我自己去就是!”饕餮突然间言语变得无比坦然与坚定,“他是与我定约,倘若你真是如此胆小怕事,现在就可以走了。三十天之后你也无须再来。我纵使不敌,也不能让它如此看轻!我就是偏偏不信,这穷奇当真有着如此的本领!”说罢撇下梼杌扬长而去。 一晃三十天,饕餮始终独自养伤修炼。到了日子,他果真如约而来。在约定的地方四下望了望,并没有见到那梼杌的影子,颇是有些忿恨——虽说他临走的时候放了狠话,可是一个月的时间也渐渐将他那时的冲动给冷却了下来,到了最后几天那股子熟悉的恐惧感再一次完全笼罩了他的心头,尤其是最后一天,他几次想要退缩,可一想到穷奇临走前的那句话又想到自己对梼杌说的话,最终还是决定宁可堂堂正正地死在战场之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也罢!听天由命吧!今日若能打败这穷奇,”——虽然他也知道几乎没有可能——“再去收拾梼杌那个胆小的窝囊废!” 他正想着,突然间一阵厉风袭来。饕餮一扭头,只见那穷奇已然自半空降落,正缓缓朝着自己走来。来到相去百步的地方站定,穷奇向周围看了看道:“就是你一个么?” “我一个就够了,”饕餮此刻反倒不再那么惶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小子恐怕早就被吓破了胆吧!” “很好!有骨气,本座最看不得的便是那些恃强凌弱,可真个儿遇到了强手便当了缩头乌龟的孬种!” “呵!你这算是在赞美我么!” “哈哈哈哈!”穷奇闻言狂笑起来,“赞美?好吧,你就当成是在赞美你。” “多谢了!” “冲你的这份骨气,本座答应一定给你一个痛快的了断,”穷奇说着摆好了架势,“来吧,我先让你三招,看看这三十天你可有多少长进!”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饕餮说罢,怒吼一声向着穷奇猛扑过去。 “呵,还是有些长进的!”穷奇微微一笑,身子向后一闪,“只不过还差得远!” 饕餮眼见这卯足了气力的一招依旧无功而返,多少是有些懊恼。可这会儿已经容不得他再有任何的迟疑,只见他猛然间就地一滚,向着穷奇的身下而去。 原来饕餮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始终在冥思苦想那穷奇的破绽,可是思前想后却发觉,那唯一的可乘之机便是钻到它的肚腹之下,那儿乃是身子巨大的妖物共同的一个弱点,只不过要如何才能突破那对翅膀的阻挠他却始终不得要领。不料自己的这番硬气竟然令他意想不到地获得了三招的先机,当真可谓是正中下怀。 他的第一招一方面是试探,而更加重要的乃是以此作为掩护。只见穷奇适才为了躲避自己的第一招时向后躲闪并且前肢抬起,顿时为自己的这一偷袭送上了一份巨大厚礼。饕餮见状不由得心花怒放,猱身向前猛地一纵,霎时突破了那前爪的防线。 穷奇这一次可真是吃了一惊,自知自己这一下多少有些托大。别说是有言在先,纵使如今他可以反击唯一的方法便是用那对火翼扇风。可偏偏肚腹下面就如同灯台之下照不到亮光一般,当真是一个难以企及的盲点,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微微把肚子向后缩起,谨防那饕餮的袭击。 再说饕餮蹿到了穷奇身下,伸出利爪钢牙,朝着他的肚子狠狠地咬去。穷奇此刻身子正往下落,正好迎着饕餮的爪牙而去。顷刻间,他只觉得一股钻心的剧痛自肚腹传来,双翅猛地一扇,身子腾跃而起。可不料那饕餮竟然死死地将爪牙嵌入了穷奇的皮肉,穷奇这一下飞起险些将自己的肚腹给生生撕裂,直痛得他一泄气力复又摔了下来。 落地之后,穷奇来回翻滚,想要挣脱这巨狮,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是徒劳,不一会儿的工夫自己的肚腹已然鲜血淋漓。他强忍着剧痛,四下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几块巨石,顿时心里有了计较。 就看他突然扇动翅膀又要腾空而起,在离地的一刹那四肢向着肚腹略略一收,硬是将这饕餮给架了起来,继而向着那巨石俯冲而去。饕餮见了心知不妙,一使蛮劲硬生生从穷奇的肚子上咬下了一大块肉,继而一松爪牙身子直坠而下。落在一旁的草地上,故意咀嚼着那块硕大的血肉,耳边听闻着穷奇痛苦的哀鸣,冷笑伴随着嘴角渗出的鲜血显得分外可怖。 “不是说要让三招么?怎么才一招就还手了?”饕餮将血肉一口吞下,舔了舔唇边的血迹故意放缓了语速。 穷奇此刻已经痛得顾不上回答,只是用翅膀勉强支撑着自己在空中的平衡,继而缓缓地下降。猛然间,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裂脑的啸叫。饕餮闻声心中颇是欣喜,咬紧牙关在地上死死地扛着那刺耳的声音。可是穷奇这会儿压根是毫无防备,虽说他的修为高出梼杌许多,可一来梼杌这一个月并没有闲着,修为也是提升了不少。二来这耳朵乃是生灵掌握平衡最为重要的所在,尤其是如今的穷奇受了伤,精神原本就有些无法集中,再突然被这魔音偷袭霎时间便失去了平衡。只见他在空中晃了两晃,身子反倒向着那几块巨石坠了下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穷奇的脑袋把巨石磕得四分五裂,而他自己也着实晕眩的无法战力,“噗通”一声侧倒在了地上。 饕餮冲着梼杌的方向大喝一声:“还不出手,更待何时!”说罢怒吼一声向着穷奇猛扑而去。梼杌原本压根就不想趟这浑水,原本他是希望看到穷奇将这饕餮给就地杀死,自己可以得到解脱——他却没有想过那穷奇又岂会轻易放过他——故而听得狮吼之声便来到远处挑了一个隐蔽的场所偷偷观看。而战局的发展却最终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此刻他听得饕餮的喝令,又见他向着穷奇扑去,索性把心一横,也从隐蔽之所疾奔而去。 穷奇耳边听闻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身子也因为大地的震动而颤抖。心知这会儿想要还击一时已无可能,突然他灵机一动,蜷缩起了身子同时展开翅膀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只听“咔咔”两声,那两张大嘴死死地咬在了翅膀之上。饕餮总算还有点记性,急忙提醒道:“快松口,小心他放火!” 梼杌的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那穷奇趁着这个当口一运真火,霎时间两团烈焰自双翅而起。烫得梼杌捂着烧焦的嘴唇满地打滚。饕餮眼见穷奇就要挣脱,急忙向前一跃,“噗”的一声,利爪死死潜入了穷奇的翅膀。穷奇此刻正准备展翅,饕餮趁势反向一用力,“嗤”的一声硬生生从翅膀上扯下来一大团红羽。梼杌见状心里暗生钦佩,急忙用寒气权且缓解了唇上的痛楚,又是结结实实的一口咬住了穷奇的另一侧翅膀。 穷奇这会儿已然缓过了些气力,四肢一使劲就要起身,想要将两头凶兽给甩出去。饕餮看穿了的心思,急忙将后爪死死潜入了地面,梼杌见状也一并效法。不过他俩终究是错估了两点: 一来是这战场的土地早已松软不堪,压根经不起太大的力量; 二来是这穷奇的蛮力完全凌驾于饕餮之上。 就听那穷奇怒吼一声,那翼下霎时间腾起了一股子青色烈焰,继而后腰一挺硬生生地站了起来。转头看了看左右,自己的翅膀依旧死死地控制在两头凶兽的手里,穷奇将气力尽数集中到后背,继而双翅猛地向上一掀,两头凶兽身下的泥土哪里还能承受住这样的劲力,霎时间被翅膀带到了半空。 “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穷奇恨恨道,“你们找死!”说罢他翅膀上下翻飞。 没了大地的支撑这两头凶兽纵使有再大的气力也终究是无济于事,不出三下,那梼杌已然抵挡不住,大嘴一松,“嗖”的一声从半空急坠而下。少了一个包袱穷奇顿觉轻松了许多,回头看了看依旧死死支撑的饕餮,想起今天自己的狼狈倒也生出几分敬佩。 “嘿嘿!好小子,三十天不见果然让我刮目相看。不错不错!”穷奇冷笑了几声道,“现在,我就给你来一个痛快的了断!” 170.第170章 :血洗龙山 穷奇说罢,将另一扇翅膀向着饕餮的后背贴去。起先这饕餮始终用利爪嵌在穷奇翅膀里,故而还能忍受那股子热力,可是这实打实的贴肉灼烧那可当真是承受不了。就听“嗤嗤”的声响,饕餮可再也忍受不住,原本的疮疤还未能尽愈这会儿又在伤口之上撒了把盐,霎时间痛得全身哆嗦,爪子的劲道终于松弛了不少。 “给我下去!”穷奇说着双翅狠狠地向地下一甩,把个巨狮从百丈的半空头朝下给倒灌了下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松软的大地之上被砸出一个十余丈的深坑,饕餮在坑中被摔得四仰八叉,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穷奇甩了甩翅膀缓缓降落了下来,前后看了看摔在地上的两头凶兽,撇下梼杌先是向着饕餮走来。来到坑边,他双眼死死地怒视着坑中的巨狮。饕餮被那股子骇人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三个回合已过,为何还不出手!” “不错不错!”穷奇闻言不怒反笑,“我还道龙子竟然如此不济。不料这三十天不见,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倒是我太看轻了你。不过你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饕餮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早已被牢牢地冻在了泥地里,这冰封的力道当真是胜出梼杌太多。他恨恨地叹了口气,无意间发觉穷奇肚腹上的创口已渐渐愈合,颇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点程度的伤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穷奇似乎看出了饕餮的心思,故作高傲地回复着。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只见那伤口已然完好无损,更是连一道疤痕也没有留下。 “你的招数使完了,”穷奇道,“现在该轮到我了!” 说罢双翅急展扇起两团烈焰,继而腾起两道旋风,霎时间变作两道火龙卷,一道向着梼杌的方向而去,一道则是直直奔着巨坑而来。饕餮被冻得不能动弹,而梼杌也被摔得起身不得,两头凶兽心知此番必无生还之理,不由得闭上了双眼,静静等死。 眼看着那灼热的气息已然迫在眉梢,突然间就听得远方传来急促的振翅之声。两头凶兽一睁眼,就看西北方向飞来一个火红色的巨囊,六足四翼疾飞而来,正是南溟凶兽帝江。只见那帝江来到近前四翼向上一挥,自饕餮与梼杌身前腾起两团青色火柱,逆着穷奇的龙卷而去。就听一声震天的巨响,霎时间四道火柱消失不见,方圆百余丈的草地尽皆化作了焦土。 梼杌喃喃道:“又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只见那帝江由远及近,来到穷奇身旁,翻身向着西北方向拜倒在地。穷奇一愣神,突然间就听远方传来了剧烈的声响。众妖只觉得大地都在猛烈的震动。梼杌的恐惧尤其来得强烈,虽说在如今这四只妖兽之中他的本领最为不济,可若说这“见多识广”却偏偏要数他最为渊博,从这震动的剧烈程度来判断,恐怕又有一只可怕的妖兽在向他们靠近。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西北方向出现了一头三首巨兽。这一下,不单单是梼杌,连同饕餮也已然要几乎吓晕过去。就看这三首巨兽的身子更是比穷奇还要大出一倍有余。通体的花纹似虎非虎,身子却又似狮非狮;往头上看:这中间的脑袋颇似一条巨龙,而左肩的脑袋则像是一头恶狼,那右肩的脑袋倒颇有几分巨狮的味道。就看这三首巨兽缓步来到近前,相去众妖只有百余步。穷奇突然收起了翅膀,一低头,前肢拜倒,口中低声道:“恭迎主人!” “主……”饕餮惊得险些叫出声,生生把那个“人”字给咽了回去。这三十多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大起大落。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两年的苦修便可以将当年轻易打败自己以及两位哥哥的梼杌给杀死,可不料就在胜利的曙光即将照耀的当口,突然出现了一头能将自己轻易打入河中的妖兽。并且,不论自己如何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可最终依旧经不住那妖物的一击。而就在生死存亡的当口,出现了一个长翅膀的大鸭蛋——他的心中隐隐猜到帝江的名字,只不过这个念头只是略略浮现了一下便消失不见——轻轻松松便化解了那穷奇的致命一击。还没有等他从惊愕之中回过神,可更加令他崩溃的则是这两头可怕的妖物竟然齐刷刷地拜倒在一个样貌古怪的三首巨兽脚下。 眼见帝江与穷奇拜倒在地,饕餮瞥了梼杌一眼,只见梼杌早已乖乖地趴在地上。饕餮心中虽然恐惧,只不过他天生的那股子狂傲之气令他就是硬着脖子不肯低头——不过这会儿却也并不能完全怨他,因为他依旧被穷奇释放的寒气给冰封在巨坑之中。 不过这三首巨兽似乎也并未瞧上饕餮一眼,只是向那穷奇说道:“前者你说只需三天时间,如今又作何解释?”言语之间充满了无尽的威严。 那穷奇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全然没了适才那狂傲的脾气,小心翼翼地答道:“回主人,早在三十天前在下便已将它俩制服。只是那头狮子……”说着他回头看了看坑中依旧动弹不得的饕餮道,“始终不肯心服。主人要我召集部下,故而我想须得让他们心服口服。于是就让他自己决定再战的时间。我原想就给他十天的期限,可不料这头狮子无赖至极,张口就要了三十天。属下话已出口,当真覆水难收,故而只能答应了下来。” “原来如此,无妨无妨,”三首巨兽点了点头,“那如今结果如何呢?” “适才原本已经可以将它们击败,不料,”穷奇说着指了指趴在一旁的“红色鸭蛋”,“却被这家伙所拦阻。” 帝江闻言当即在地上扑腾起来,仿佛要说话,可终究这毫无面目的妖物没有发出一句声响。岂料那三首巨兽仿佛听懂了帝江的话一般,只见他的那只龙首双眼一瞪,射出两道寒光:“呵!它说,你方才那一击完全可以要了它俩性命,这你又作何解释?临行前我再三嘱咐要你留下活口供我差遣,你难道不记得了么!”说道最后,恐怖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不息。 穷奇闻言颤栗不止,颤声道:“属下不敢忘,适才只是一时失手。如今所幸他俩无恙,还望主人开恩!” “开恩,”三首巨兽“哼”了一声,继而看着梼杌道,“你叫梼杌对吧?” “不错,正是我!”梼杌吓得直哆嗦,“属下参见主人。”这梼杌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能耐在这四兽之中可谓独占鳌头。 “嗯!”三首巨兽点了点头,虽说在他的心里最是看不上这梼杌,不过如今他有心招揽部属故而也就顾不得太多,况且寻常的妖物也绝非梼杌的敌手,留在身边充当一条走狗也是不错,“你管我叫主人,从此愿意一直跟随我么?” “属下愿意!” “若是要你去死呢?” “属下愿意!”梼杌回答这一句话更是半刻迟疑都没有。不过这似乎颇是令那三首巨兽感到满意,只见他点了点头似乎算是认了这个部下。继而他把龙首转向了饕餮:“你呢?看来你是最为硬气的一个。不错,本王倒是十分欣赏有骨气的角色。” “哼!我打不过你,那是我修为不足!”饕餮咆哮道,“所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心服口服!” “嘿嘿,有趣啊有趣,”三首巨兽闻言微微一笑,“像你这样的硬骨头本王也是第一次得见。也罢,本王如今是爱才心切,所以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要如何才能心服口服呢?这四海之中难道就没有一个让你拜服的角色么?” “拜服的角色?有!当然有!” “哦?是么?”那三首巨兽似乎很感兴趣,“可否说来让本王听听,倘若本王认得他,便将他打败,如果那样你是否便可服我?” “大言不惭!”饕餮不屑地道,“凭你还想赢他么!”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三首巨兽道,“本王今天心情不错,你不用顾虑什么,心里想着但说无妨,本王承诺绝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不过,你若是信口胡诹,那么也就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哼!一个名字罢了,有什么不敢!”饕餮冷冷一笑,“我饕餮这一生上服苍天,下服大地,除此之外我就服一个,只不过他的名号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只知道他是那烛龙大人的三公子。传闻当初他以一己之力重创了龙族两位大哥,更是力战剩余的八条爬虫,丝毫不处于下风。倘若这位大人今天出现在我面前,我饕餮二话不说当即奉他为主上,誓死效忠,绝无二心!如何,你怕了么?恐怕你在那烛龙三公子面前连个蝼蚁都不如吧!” 梼杌听了饕餮的话这会儿已经恐惧到了极点,生怕这三首巨兽突然狂怒之际波及自己,而穷奇也不住地回头看它,意思是:“你怎么如此狂妄?”只不过,这饕餮就是有这股子愣头青的脾气,所以无论身边那两头妖兽如何恐惧、使眼色,他则完全视而不见,始终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三首巨兽。 岂料那三首巨兽听罢了饕餮的话竟然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狂笑声,回荡四野不绝于耳。四只妖兽只觉得耳膜发胀,利爪死死嵌入土中在原地苦苦支撑,突然就听“喀”的一声,那饕餮竟然挣脱了寒冰的束缚继而就地一滚趴在了梼杌的身边。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那三首巨兽终于收了笑声,继而冲着饕餮缓缓道:“你只服那烛龙三公子对么?” “不错!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是这么说!”饕餮硬着脖子高声回答道。 “好!很好!好得紧!”三首巨兽笑了笑,“你说你叫饕餮对么?” “不错,我乃是龙族五龙子狻猊的孪生弟弟,只不过我不齿那群恶龙的勾当如今早已离开了衔烛山,有朝一日我若是修炼得成,一定要把那些败类一个个清理干净!”饕餮说到最后已然咬牙切齿,“尤其是那麒麟与我的孪生哥哥!” 三首巨兽点了点头道:“你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饕餮见那三首巨兽似乎并没加害之意,反而言语中有了几分熟络感,于是便滔滔不绝,添油加醋地将那些过结“美化”得栩栩如生。其实严格来说真正和它结梁子的也就是狻猊和麒麟,七条巨龙并未有太大的举动,可此刻饕餮早已顾不得那么多,说到最后真是恨不得要把龙族血脉彻底来个斩草除根,只留他自己一个。 梼杌知道这其中九虚一实,不断拿眼角瞟他,可饕餮非但不理睬反而越说越带劲。约莫说了半个时辰总算将肚子里的话全部说尽。三首巨兽听了先是“嘿嘿”一阵冷笑,继而又是一阵震天的狂笑。饕餮昂首道:“何故发笑!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好你个饕餮,”三首巨兽笑道,“好你个龙族的败类,本王倒是喜欢得紧!” “说这些无用的做什么!”饕餮道,“你到底是谁?快点报上名来!” “本王的名字么,叫作‘猰貐’,”三首说着缓缓抬起了龙首,看着青天凝视了好一会儿,“不过在几千年前,本王并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名号,四海生灵都以一个名字称呼本王,那便是‘烛龙三公子’。” 饕餮闻言只觉得耳边激灵一下,可立刻高声道:“你休要诓我!传说那烛龙三公子与烛龙大人最为相似,乃是堂堂神龙之躯,而你呢……”他原本想说几句损话,可他从一开始便对这头三首巨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之前见他态度有所缓和故而说话也不自觉放肆起来。此刻乍一听闻这三首巨兽便是烛龙三公子说什么也是不信,可终究怀有恐惧,故而硬生生把后头的话给吞了回去。 三首巨兽闻言并不生气,反倒微微一笑:“本王这副模样便是拜那群恶龙所赐。不过你既然怀疑本王的身份,那么现在就让我来消除你心中的疑惑!” 说着就见那三首巨兽一仰首,自那龙首口中发出一声九天龙吟,那气势一瞬间将那龙族诸龙尽数压倒。饕餮终究是龙族血脉,此刻终于明白这三首巨兽并没诓骗自己,赶忙拜倒在地叩首道:“属下饕餮,参见主上!” 猰貐颇是满意,点了点头道:“饕餮,起来说话。” 饕餮应声而起道:“主上!属下有一事不明,虽然冒昧,可不问始终不快于心,望主上告知!” “不妨事,”猰貐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日后若是有了机会我自然会告诉你。” “是!属下明白!” “如今你们既然做了我的属下,那么从今以后便要听从我的调遣,你们听明白了么?” “是!属下明白!”饕餮、梼杌与穷奇齐声回答,那帝江则是扑腾着翅膀算作回应。 “很好!”猰貐点点头,“那么接下来我便要你们随我去做一件事——血洗衔烛山!” 171.第171章 :死亡深渊 按下那猰貐恐怖的声响回荡东南雨林响彻万里不提,再说昆仑神殿。 此时此刻在昆仑神殿之上,三圣及北辰、七郎正聚在一起愁眉不展——自从獬豸去往东南诛杀饕餮与梼杌后,方慕神监视东南的任务便更加繁重。两年来更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慕神虽说相较岳吟霜是后辈,可他如今也已然有百岁高龄,这两年的操劳颇是令他有些支撑不住——却说这一天,方慕神终于有史以来第一次晚起,此事还颇是惊动了北辰。正在替他运功略作调理之时,只见屋外急急奔来一个中年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惨败在梦鸿手中的路氏三兄弟的长兄——路谨。 就见此刻那路谨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都忘记了敲门。慕神见他那么多年已然改不掉这冒失的毛病心中颇是不悦,当着北辰的面喝斥道:“放肆!难道不懂规矩么,当着北辰大人还有你太师父的面竟然连叩门之礼都不懂,待会儿且看我如何重重责罚你!” 路谨这时才明白自己这一次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无数,一个劲的哀求。虽说方展图乃是方慕神的父亲,不过由于北辰定下了规矩,在平日里履行镇岛使职责之时乃是为公,那时便没有尊卑之分,大家皆是同僚,辈分相同。而到了私底下则按着各自的辈分互相称呼无妨。 而这时的情形却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从时辰来看,这会儿乃是履职的时刻,故而两人乃是平辈。可慕神这会儿因为身子不适还在家中调理,所以若说是私底下倒也可以。方展图对于路谨也是一百个不喜欢,只不过终究看他也有了一把年纪,外加这阵子自己的儿子身子不适,他们路氏兄弟代为监守东南还算尽职,所以听说儿子要重重责罚他便想要开口阻止,不过他一开口却没有先往这方面去说。 “路谨,你这是从何而来?”方展图摇着折扇来到他面前。 “回……太师父,”路谨一时间不知道该称呼展图这个称谓还是那开阳使大人,“我这是从那开阳辅岛神坛而来。” “哦?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不错不错!”路谨此来就是为了这事,可刚一进门就被师父责骂,险些吓得忘了这茬儿,好在如今被展图提起连忙回答道,“今天乃是我陪着师父镇守神坛,可左等师父不来右等也不来,我怕误了时辰就独子一人上去。可我刚一上去当真是没把我给吓死!” “到底看到什么了?”北辰这时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回北辰大人,这景象我实在无法用言语描述,故而这才急匆匆地跑来,希望师父可以去请大人。如今好了,大人也在这里,还是请你们快去看看吧!” 北辰点了点头,急忙带着方氏父子与路谨赶往开阳辅岛。来到岛上北辰见了神镜中的景象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当即撇下他们三个火速去往神殿。来到神殿中,只见三圣正襟危坐,七郎与逐鹿早已在左右侍立,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伏羲见北辰面色凝重地冲了进来,便知道发生了大事,急忙起身问道:“北辰,何以如此惊惶?” 北辰看了一眼七郎、逐鹿,又看了看伏羲,一抱拳道:“尊主,两年前你所说的那只妖兽出现了!” “两年前?”伏羲闻言就是一愣,“我说了什么,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有些记不得了。” “尊主事务繁忙,不记得也不奇怪,”北辰道,“两年前那饕餮大闹百兽林后向东南逃窜,当时尊主你算出它与那梼杌将会狼狈为奸。” “不错,”伏羲点点头,“此事我还记得。” “后来你说,将会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妖魔最终能够降服这两头凶兽。如今那个妖兽已然出现,而且……而且……” “北辰大人,而且什么?”七郎见北辰吞吞吐吐的模样颇是心焦,急忙问道,“难道那妖物果然出现了么?” “七兄弟说的不错,而且那妖物你还认得。” “认得?是谁?” “正是当年让龙羿大人吃过唯一一次败仗的妖兽穷奇!” “穷奇!”七郎闻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道,“北辰大人,你确信不会看错么?当年那穷奇虽然打败了龙羿大人,可却被前来救援的祝融大人烧毁了两个翅膀,倒地不起,险些丧了性命,何以今日又会突然重现东南呢?” “断然是那穷奇不会有错,这一点我还是颇有自信,”北辰的语气无比坚定,“当年这妖物伤势还未完全复原之时曾经有过一次血腥的屠杀,当时我得了信息之后正准备向尊主禀告。不过没多久,这事就惊动了火龙大人,那穷奇与火龙恶战了三天三夜后再次销声匿迹。 “后来我因为他事缠身,加上那穷奇也颇是消失了一段时间,故而这件事我便没有向尊主禀告。而如今这妖物竟然恢复如初,而且从那神镜来看,比之当年更是强大了许多!这当真是北辰的过失,竟然没能及时告知尊主!” “穷奇?”伏羲似乎对于北辰的自责并没有理会,只是将这妖物的名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继而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双眉紧锁一语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北辰,如今那穷奇有何动静?” 北辰道:“从神镜中所显现的景象来看,那穷奇正在与饕餮、梼杌二兽搏杀。虽然我没有见过饕餮与梼杌,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不过从目前的情势来判断,这两头妖兽断然不会是穷奇的对手。若是这两头凶兽最终成了穷奇的走狗,恐怕真的将有大事发生。” “嗯,的确不太好办呢!”伏羲依旧皱着眉头,“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对,为何会是穷奇呢?” 北辰与七郎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伏羲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开口询问,就听神殿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继而纤云从外头急急奔来冲着北辰喊道:“大人!那开阳使在浮岛有要事求见!恐怕十万火急!” 伏羲与北辰闻言都是一惊。 “南溟……”北辰看了一眼伏羲,“难道是那帝江又重现世间了么?大人,容我前去问明!”伏羲点了点头,北辰急急向浮岛而去。 来到浮岛只见林羡仙已然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惊慌无比,北辰将掌心按在他的肩头,让他稍稍缓过一口气,继而问道:“羡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帝江又重现江湖了?” “大人!大人!”林羡仙起先一个劲地摇头,待一口气喘匀了这才答道,“大人!恐怕……恐怕那妖物……比那帝江可怕百倍!我从来都不曾见过!灵力的强大恐怕……恐怕远胜那穷奇!” “远胜穷奇!”北辰闻言大吃一惊道,“难道比那火龙大人还要强大么?” “倘若火龙大人的实力与那雷兽相当,”林羡仙道,“那么,恐怕火龙大人压根无法与这妖物相提并论!” 北辰听罢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急忙与林羡仙来到开阳岛。来到神坛之上向着神镜中看去,只见那帝江正在一个三首巨兽身旁摇尾乞怜,仿佛如同一条忠顺的家犬一般。北辰屏气凝神在脑海里飞速寻找这妖物的蛛丝马迹,可始终不得要领,只得回头对林羡仙道:“你且在此守候,若有异常及时报我!”说罢火速返身回到昆仑神殿。 入得神殿后急忙将三首巨兽的消息告诉了伏羲。伏羲闻言霎时间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北辰,那妖物的模样可否再细说一番?” 北辰点点头,一挥衣袖,顷刻间从神殿之外卷来了一大团冰雪,继而按照脑海中的印象雕刻出了那三首巨兽的模样。众人围着这个冰雕瞧了半天,都不得要领,最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伏羲。 “我方才还在纳闷,两年前的那个卦象中所示,可以将梼杌与饕餮收复的妖物并不是这穷奇,我在想,难道是我算错了,如今看来已经完全与卦象吻合了!”伏羲叹了口气,“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穷奇与帝江之事,如今看来,这四头妖魔恐怕尽数成了这三首巨兽的走狗。不久之后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 “大人,这三首巨兽究竟是何方妖物?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七郎问道,“当年拜昆仑神镜所赐,我们得见那穷奇与龙君一战,深知此妖的底细。可我们实在想不出还有何方妖物竟然可以臣服这穷奇?莫非龙族又出了什么叛徒么?” “龙族?”伏羲苦笑了几声,“只怕比龙族还要可怕许多。”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听闻伏羲这句话都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听北辰问道:“大人,那他到底是?” “这三首巨兽名唤‘猰貐’。” “啊!”伏羲刚说出名字,就听七郎惊叫一声——原来七郎回想起两年前问及烛龙幼子之事时,伏羲曾经提及这个名字。只是当时伏羲见到火龙将有大难一瞬间心绪烦躁拂袖而去,也就没有再往下追问,今天听伏羲再次提到这个名字不禁脱口而出道,“大人,这猰貐莫非便是那烛龙幼子么?” “烛龙幼子?嗯,不错!”伏羲点点头,“不过此君在世间当年最为尊崇的一个名字却是‘烛龙三公子’。” “烛龙三公子……”众人将这五个字在嘴里反复嘟囔了几遍。 “北辰大人莫非知道?”七郎问道。 “我只知道这烛龙三公子当年曾以一己之力重创了炎龙、雷龙,后来更是力敌前来追杀它的八条巨龙。打了几天几夜胜负不分,但后来终究还是败在了那八条巨龙之手,并且从此以后这位三公子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说着北辰看了看伏羲,似乎在请教自己所说是否正确,伏羲会意地点了点头,北辰接着道,“只是这位三公子怎么如今却又突然冒了出来,还有了一个‘猰貐’的名字呢?当真令人不解,还望尊主明示!” “倘若我知道此君会有今日的模样,”伏羲叹了口气,仿佛十分的懊悔,“当年我与女娲、神农大人说什么也不会救活它。”一旁的女娲与神农闻言皆点头认可伏羲的话,脸上的神情一如伏羲那般凝重。 七郎问道:“大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和我们说说!” “此事的缘起还得从那三公子的降生开始说起,那可当真是无比久远的事情了!”伏羲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是否听说过当年曾经有一个妖物伤了烛龙大人?” “啊!对对对!”七郎道,“在神镜的幻境之中的确听说过,似乎那烛龙大人前来求助尊主的时候已然受了伤。记得当时神农大人还开口询问,不过终究被烛龙大人给敷衍了过去。” “不错!”伏羲道,“那伤便是如今这个天大的麻烦的缘起!”—— 话说这天地间的妖灵,若论个头的巨大则当属东海水族。而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在这东海曾经出现过两只最为强大的妖灵。其中一个便是被龙羿所诛杀的千丈长蛇。龙羿也因此奠定了自己战神的名号,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倘若他早生些年头,恐怕他能从东海活着回来便已属奇迹。 因为当年的东海之中有一个令长蛇也惧怕万分的妖灵,名唤“鲲”。若论个头并不如长蛇那般颀长,乃是一条长约三百多丈的大鱼,凶残贪食,日食百鲸亦不觉饱,周身上下有坚实的鳞甲覆盖,并且与那长蛇不同的是这巨鲲的身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薄弱之处;虽然没有剑鱼般锋利的长喙与背鳍,不过这巨鲲却可以轻松地横起周身上下千万枚鱼鳞,那鱼鳞的端口锋锐无比,纵使是长蛇的鳞甲亦难以抵挡他轻轻的一击,而他口中的利齿则可以轻松将深海的巨岩化作齑粉。故而在当年的东海,连那长蛇每每瞧见了巨鲲都得灰溜溜地躲开很远,否则他的巨口可以轻松咬断自己的喉咙。 而众所周知那长蛇有两大绝技:腾跃与射水,可却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两大绝技乃是长蛇偷师这巨鲲所得。这大鱼的腾跃之术相较长蛇则来得更加迅猛,只要是距离水面百丈之内的生灵皆可一击而中;而在他的头顶之上有一个气孔,从中可以喷射激流,纵使隔着巨大的漩涡也可以轻易地击穿百丈开外的巨岩,若是在海面之上,那千仞之内例无虚发。飞禽被它击中则只有从半空直直坠入他的巨口充当一份牙祭而已,故而这巨鲲当年还有一个令生灵闻风丧胆的诨名——死亡深渊。 172.第172章 :衔烛认亲 终于,天下飞禽再也无法忍受这巨鲲的摧残,因为并不是所有的海鸟都可以高飞到他的射程之上,最后只得祈求凤凰出面。不过既然这巨鲲的本领远在长蛇之上,那这凤凰的几位公子也只有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份儿,险些丧了性命。最后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有尊者亲自出马。 那时的凤凰刚剿灭毒鸟未久,故而心气极高。眼见自己的几位公子被打成这般模样,一时间颇是觉得有些面上无光。可是真个儿轮到他俩自己上阵才明白这巨鲲为何会得到“死亡深渊”这个名号——不到半天的光景,凤鸟便被射水击中右翅,若不是他逃得及时这只翅膀早就被生生切断;而凰鸟的左翅则被咬得伶仃将断,血染东海。两位飞禽之尊最后是以惨不忍睹的模样互相扶持着逃离了东海。 经历了这场惨败,四海的飞禽走兽、江河水族无不闻风丧胆,东海的水族更是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就会将自己的性命断送在这“深渊”之中。伏羲得到消息后便想派水神共工前往,不过共工再三声明自己乃是江河水神,对于那东海巨妖实在是束手无策。伏羲知道共工极是爱惜自己的身子,绝不愿意轻易冒险。无奈之下他只得请衔烛巨龙亲自出马。 那烛龙其实也早就听闻了这巨鲲的名号,只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他竟然强大到这般地步。而这巨鲲眼见烛龙亲征,心中就是一阵狂喜,他明白若是可以斗败烛龙那么从此以后便当真可谓是天下无敌。 巨鲲还是用自己最为得意的绝技来对付烛龙,不过他终究是太过低估这尊与盘古同生于浑沌的巨龙的实力,自己的那点伎俩在他的面前压根就起不了任何效果。这“死亡深渊”此时才发现两者之间悬殊的差距,二话不说急忙掉转方向向着深海潜去。 烛龙来到它深潜的地方,现出了本相,一条不知几千万丈长的巨龙——后来九盘昆仑山稳定天柱也是这般——在那东海之上急速盘旋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只见大海之心出现了一道漩涡,继而这漩涡向着云霄直冲而上。那巨鲲被卷在漩涡之中想要挣脱,可终究抵挡不住烛龙的神力,相持了不到半刻的光景便被这漩涡从深渊之下给带到了半空。烛龙眼见那漩涡中的巨鲲,伸出龙爪死死将他抓住,爪尖戳破了他的鳞甲嵌入了皮肉,巨鲲顿时哀嚎起来。 衔烛巨龙听了哀嚎一时心有不忍——烛龙原本便是极为心善的大神,只不过这份心善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几千年后的毒鸟作乱便是一例——稍稍一放松,不料那巨鲲竟趁势一跃而起,向着烛龙颔下的逆鳞而去。这一下可当真令烛龙猝不及防,虽说极力躲闪可终究是被它咬去了三枚带血的逆鳞逃回了海中。 恐怕这乃是这条善良的巨龙自浑沌初生起第一次震怒,只见他盘旋在东海之上放出了九天龙吟,整个东海的海面被这声响震得海浪滔天。深海的水族听得烛龙的召唤纷纷送四面八方赶了过来。这会儿那巨鲲已然负了伤,数不清的巨鲸疯狂地用自己的身体向他发起冲击。虽说巨鲲的鳞甲刀枪不入,可面对数量如此巨大的猛攻却也抵挡不住,尤其是撞在他防御稍显薄弱的肚腹,更是令他痛苦不堪。最终这巨鲲被千万水族硬生生地给逼出了海面,众水族在水下仰望着烛龙,希望他可以将这祸害东海的大鱼给彻底铲除。 烛龙听到了水族的祈求,可是他终究是改不掉心慈手软的脾气,可是当着千万水族却又无能毫无作为。只见他伸出龙爪再次嵌入了巨鲲的后背,生生将他拽出了海面。鲸群见状喜悦地发出阵阵喷鸣,海面上霎时间涌起了数不清的水柱。烛龙向着它们点了点头,腾空而起向着北溟而去。最终将这巨鲲给扔进了北溟天池之中,并且施加了封印让它再也无法再做乱。 虽然如此,可烛龙却偏偏忽略了一点——那巨鲲口中含着自己的三片逆鳞,并且鳞片上头皆带着自己的鲜血。于是这道封印对巨鲲而言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不到百年的光景这条大鱼便破印而出,并且更是凭借烛龙的鲜血陡然增进了十几倍的修为。 ——伏羲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然惊骇到了极点。北辰与七郎亲眼见识过那长蛇的可怕,如今更是在脑海里想象着这条大鱼恐怖的模样。 “尊主,如你所说,既然这条大鱼脱离了烛龙的束缚,可是为何这几千年来却从来没有听闻过有这样一个妖灵?”北辰颇是觉得有些不解。 “后来的事情,则是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伏羲叹了口气,继续讲述后面的故事—— 却说那巨鲲脱离了封印之后,北溟的水族便彻底遭了殃。而虽说当年龙羿已然降世,可极北苦寒之地却始终是他未能踏足的领域之一。若说在极北之地唯一镇守的神兽便是凤凰五雏之一的鸿鹄,只不过既然连凤凰都不是这巨鲲的敌手,更何况是小小的鸿鹄。最终消息传到了昆仑神殿,伏羲只得再次向烛发求援。 烛龙得到消息后,深深懊悔自己的心慈手软,二话不说便急急向着北溟而去。来到北溟天池,眼前的一幕着实令他吃了一惊:却见那巨鲲正与一条巨蟒缠斗,原本平静如镜的万里天池湖面被搅得巨浪滔天。这巨蟒的身形与巨鲲相去不远,只不过若论实力则完全出于下风。不过这条巨蟒却着实聪明,缠斗了十几个回合便彻底摸清楚了那巨鲲的底细。 虽说这北溟天池亦是水域,只不过寒冷彻骨。巨鲲得了烛龙的鲜血增进了修为不假,只不过此刻却并未完全适应这苦寒的刺骨,动作颇是僵硬。终于,几十个回合之后,那巨蟒瞅准了机会顺着那巨鲲鱼鳞的方向将自己的身子死死地绞在了他的身上。这一下可是彻底将巨鲲所有的拿手好戏完全给遏止住了。不过虽然如此,这巨蟒的力量终究是敌不过那巨鲲,就这样胶着了约有三天三夜,巨蟒已然精疲力竭,眼看那巨鲲已然可以挣脱束缚咬断她的喉咙。 这时烛龙赶到,眼看这巨蟒命在须臾,他瞅准机会给那巨鲲来了个致命一击。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击中了大鱼的后脑,巨鲲连哀鸣都没有喊出一声便颓然沉入了池底。烛龙这回吸取了教训,可突然发觉这大鱼吸收了自己的鲜血之后生命力变得极其顽强,若要将他彻底杀死则恐怕要牵连千万北溟的水族。思前想后,他最终决定在巨鲲的身上施加了了三道强大的封印。 再说那条巨蟒,乃是这北溟天池中的灵兽,多少担负着守护这片净土的职责。故而对于衔烛巨龙无论于公于私都极是感恩戴德。烛龙眼见这条巨蟒的灵力极为强大,同时又联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日渐不济,于是便有了与她结合的念头。最终这条巨蟒坏了烛龙的血脉,没过多久便为烛龙诞下了一位公子。而这位公子与麒麟、凤凰最大的不同,则是他的模样与烛龙极为相似,在龙族还没有诞生的年代,他当真可谓是千万生灵眼中衔烛巨龙唯一的传承—— “可是他的模样……”北辰想起了神镜所见到的三首巨兽的模样,一时间全然无法想象出那位三公子原来的样子,“我适才见到的乃是一个三个脑袋的巨兽,不过他中间的那个脑袋的确十分像龙。左边的那个脑袋倒是有几分像‘犼’,而右边那个脑袋……”北辰说到这里不禁中断了话语。 “尊者,右边那个脑袋像什么?”七郎见北辰的模样颇是觉得有些怪异。 “或许是我看错了,”北辰用右手按着前额,“适才我往来太过匆忙了一些。我总感觉那右边的脑袋与五龙子极为相似。” “难道狻猊大人……”七郎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逐鹿近前一步冲着两人道:“两位尊者,我想还是先听尊主把话说完吧。毕竟如北辰尊者所说,如今那三首巨兽的模样与烛龙大人简直天差地别,这里头究竟有着怎样的经过若是听明白了或许也就了然了。” “嗯!逐鹿大人说的是!”北辰与七郎点了点头,暗暗钦佩这位龙羿神弓之灵的镇定与冷静。 伏羲冲着逐鹿微微一笑,似乎对他的这一优点也颇是满意,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述之后的故事—— 却说那烛龙三公子降世之后,烛龙对它疼爱有加。时常让他跟随在自己左右,这位三公子的天资也是极高,不出十年已然尽得烛龙的真传,到了百年的光景,那修为已经远胜麒麟、凤凰二尊。 到了这孩子一百岁之后,烛龙自认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传授他,便让他在北溟继续自己的修炼,这么做烛龙也是出于两个考量: 其一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毕竟经历了那番苦战外加孕育烛龙的血脉,这条百丈巨蟒的身子已然虚弱不堪; 其二则是让他好好照看巨鲲的封印。 三公子对于父亲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违抗,由于北溟之地几乎与外界隔绝,故而虽然四海之中的生灵都听闻过烛龙有一位三公子降世,却始终没几个见过。 后来烛龙身故,龙族诞生。那个时候三公子的修为已然远胜往昔。那条巨蟒得知烛龙与龙族的消息之后,便让他去找寻龙族,毕竟龙族乃是烛龙魂魄所成,而他又是堂堂正正烛龙的血脉,怎么说都是骨肉兄弟。加上巨蟒深知自己无法永远伴随在儿子左右,作为母亲多多少少希望孩子可以有一个强大的倚靠——她可不知道如今的三公子实力已然远胜十龙——而三公子早就想要去外头云游,一直碍于父亲的命令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心。如今父亲身故,母亲主动开口说话那自然是喜煞了这位年轻的巨龙。 他兴冲冲赶去了衔烛山。说来也巧,那一天在路上还遇到了麒麟与凤凰。二尊这一趟怀着与三公子一样的心思。三公子当年跟随父亲的时候曾经听闻过二尊的名号,只不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而二尊对于自己的这位三兄弟也是早有耳闻,这一见颇是欢喜。 “尊驾莫非便是烛龙大人的三公子么?”凤鸟开口问道。 “不错,正是我!”三公子对于自己的这个名号极是自豪,回答起来语气也多少带着几分高傲,“尊驾又是哪一位?” 凤凰听着他那高傲的语气心中多少有些不悦,麒麟在一旁连忙用密语劝告道:“听闻这孩子多少年来一直蛰居北溟,照顾自己的母亲,外加替父亲大人看守那巨鲲的封印。多少有些少不更事吧,我们就不要对此太过耿耿于怀了!” “嗯!就按你说的办!”凤凰闻言各自点了点头。 “咦?你俩是在和谁说话呢?”三公子颇是觉得有些奇怪。 “孩子,是我,”麒兽用密语对他说道,“我乃烛龙大人的长子,名唤麒麟。适才与你说话的,乃是烛龙大人的次子,名唤凤凰。我们都是你的哥哥姊姊,从此以后便以兄弟相称吧,你看如何?” “哈!你这个本领可真是神奇,”三公子并不回答麒兽的问话反倒对他的这一特殊的本领感兴趣起来,“难道你不会开口说话么?” “孩子!”凤鸟知道麒麟脾气素来温和,只不过这最大的忌讳便是当面提及他口不能言这件事,故而急忙出言拦阻,“如何可以这样与大哥说话!” “大哥……”三公子嘟囔了一句,“我就不是好奇随便问问么?何必动怒!” “孩子,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幽居在极北,故而这世间的许多规矩你还不太明白,”凤鸟用着长辈的语气教育了起来,“如今父亲亡故,我们须得同心一处。在北溟你听母亲的,可是到了外头你可要多听我们的话,切莫任性妄为,你可知道?” “嗯!”三公子最厌烦的就是说教,而且这脾气还随着他本领的见长越发强烈,只不过这会儿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不满,却垂着脑袋不再说话。 凤鸟见状还想继续,可麒兽已然看出了三公子的心思,急忙用密语劝阻——这会儿也多亏了他有这个本领,否则恐怕还真是不便当面说出口——继而问道:“弟弟,你此番从北溟来到这里却是为了何事?” 173.第173章 :龙威初试 “啊!你说这个!”三公子听麒兽这样问一时倒也来了兴致,于是便把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说了一番。 麒兽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们的目的当是一样的。” “哦?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快些去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三公子颇是兴奋,“对了,那衔烛山究竟在哪儿?我刚才原本还想找谁问问呢!” “就在那儿!”麒兽说着为他指了指方向,可不料他话音刚落就看这三公子已然腾跃空中向着衔烛山疾飞而去,把个二尊尴尬地落在了原地。 凤凰见到这般情形当真是又惊又恼,惊得是这位三公子的修为竟然强大到了这般地步,适才他几次动怒险些用法术去教训他,如今想来多少是有些后怕;而他恼的自然是这条年轻的巨龙一副目无尊长的做派。麒麟知道自己兄弟的心思,便劝他不用这般自扰,原本他们四个去衔烛山“认亲”多多少少有些高攀的味道——虽说二尊在四海生灵之中早有盛名,只是到了如今他们自己也明白自己的本领并不能与盛名相配,所以此番上衔烛山就是希望找寻一个强大的靠山——既然如此,多了一个这样的兄弟在身边,或许不会被那十条巨龙太过看轻。 麒麟的这个建议多少平息了凤凰心中的怒火,并且他这一次也当真没有想错。 却说那十条巨龙降世以来——或许是烛龙存留在魂魄中的意志在他们的血脉里得以传承的关系——便四处斩妖除魔。伏羲知道此事后便派羲童出使了一趟衔烛山。那一天适逢十条巨龙盘桓未出。虽说十龙对于伏羲始终带着敬意,可是眼见如今来到自己地盘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渺小的孩子,一个个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羲童自然是明白此事的,于是他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起来:“在下乃是昆仑神殿,三圣之首伏羲大人座下侍从,此番前来特为转达我家尊主对于诸位龙神的敬意。” “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炎龙作为大尊长终究还是带着礼数。 “在下名唤羲童。” “羲童?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一旁的四哥巽龙搭茬道,“对了,有一个龙羿也是伏羲大人的手下么?” “不错!龙君大人乃是……” “龙君?哈哈哈哈!”还不待羲童把话说完,除了炎龙、雷龙与冰龙之外,那剩余七条由烛龙七魄所成的巨龙皆哈哈大笑起来,五哥离龙道:“他也是烛龙大人的后人么?竟然名字里用一个‘龙’字,你还管他叫什么‘龙君’!如果他是龙君,那我们兄弟又该如何称呼呢?” “此事羲童倒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羲童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龙羿大人乃是昆仑神玉所成,据闻当年烛龙大人被那东海巨鲲所伤,而四海的妖灵又过于强大,麒麟与凤凰二尊应接不暇,故而伏羲大人与女王、神农两位大人便用那块神玉造就了龙羿大人。而之所以会用这个‘龙’字,那乃是烛龙大人的意思。”——虽说龙羿的名字乃是女娲给起的,不过这“龙”字的确指的就是烛龙,所以如今羲童用这样一个颇是含糊的说法并不会落人话柄。 此言一出十条巨龙一时间倒也哑了火。羲童这番话可是含沙射影地将烛龙的威名也给委婉的“贬损”了一番。而令羲童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便是这番话为之后的三公子认亲埋下了祸根。 现场沉默了好一会儿,炎龙才缓缓道:“尊驾此番前来,想必不会单单为了表达敬意这么简单吧?” “炎龙大人果然目光如炬,”羲童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说道,“说起来龙羿大人虽然这些年也诛杀了一些妖孽,只不过由于他并不擅长水战,故而这江河湖海的妖孽并未曾染指。加上那极北苦寒之地与南溟至阳之所皆非他的神玉之体可以承受,所以这些年他也始终未能涉足。伏羲大人听闻诸君承袭了烛龙大人的血脉,想来这些地方应当畅行无碍,所以便派我前来,希望可以得到诸位龙神的帮助!” 羲童说罢,炎龙身后的几条巨龙不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有的更是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似乎是鄙夷龙羿的无能同时又自得竟然得到了伏羲的求援。炎龙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伏羲大人开了口,我等龙族自是责无旁贷。但不知尊驾还有什么要事么?” “哼!你这是要赶我走么!”羲童心里更是恼怒异常,那个时候他与龙羿可谓情同手足,之前听闻羞辱龙羿的话心中已然忿忿不平,如今虽说他事情已了,应当回昆仑复命,只不过听了炎龙这一委婉的“逐客令”偏生就要多留一会儿,多说几句话。只见他冲着炎龙一抱拳道:“在下此间事情已了,只不过临走之前倒是有一事相告。” “哦?何事?”炎龙的话语中依旧并无半分敬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羲童跟了伏羲大人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学会,不过倒还在一件事上略有心得。” “哦?何事?” “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无非是占卜问卦这些琐事。” “占卜问卦?”十龙闻言互相看了看——虽说后来他们明白了伏羲这一巧夺天机的本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却压根都没有听说过——巽龙道:“这又是什么本领?” “其实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本领,无非就是知道的事情多一些罢了。”说着他冲着炎龙一抱拳,“尊驾乃是炎龙大人,想来这最为拿手的本领便是那焚世之火吧!” “这也叫本领么?”巽龙颇是不屑的说道,“谁不知道我大哥承袭了烛龙炎灵的血脉,神火之术天下无双。” “是么?请恕羲童直言,若是我算得不错,炎龙大人如今恐怕也只是刚刚企及紫焰的境界,距离火神祝融那异眼的黑焰还有一段颇长的路要走。” “你……”巽龙刚要发怒,只见炎龙猛然间冲他一瞪眼,继而转向羲童,神色似乎缓和了不少:“你说的一点不错,这便是你那占卜问卦的本领么?” 羲童心里暗暗好笑,这只不过是他最拿手的本领之一——凝视,他刚一见到十龙便将他们一个个凝视了个遍,加上交谈至今对于他们各自的本领早就了然于心。他提及“占卜问卦”之时已然暗暗为十龙掐指算了一卦,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所以一些细节也没能算明,只不过却是知道了之后三公子与他们的那一场恶战。原本他打算将这件事变着法地告诉十龙,可如今既然炎龙将他那凝视的本领错认成了占卜问卦,他便索性顺着炎龙的话往下说去。 “雕虫小技自然不足挂齿,”羲童笑了笑,转向一旁的雷龙——之前见面之时除了炎龙之外其余九龙皆未自报家门——“这一位身上好强大的雷灵之力,想必便是那雷龙大人吧?这一位,”他说着又转向了冰龙,“应当是冰龙大人不会有错。而你则是那位会操纵飓风的巽龙大人吧……”羲童说着挨个将十龙的名号与本领说了个遍,当真是分毫不差。 待他说完,十条巨龙已然惊诧到了极点,互相看着兄弟们的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羲童眼见这般情形心中当真是乐开了花,不过他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故而趁着他们还在错愕的当口急忙一抱拳道:“好了,我此间事情已了,该回昆仑神殿向伏羲尊主复命了。就此告辞!”说罢也不待炎龙答话便一个腾跃飞在空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好快的速度!”巽龙惊道——他哪里知道羲童的脚踝之上已然如龙羿一般被伏羲给附上了烛龙的翼鳞——“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且不论他是什么来头,”炎龙这时已然有些懊悔适才自己的轻慢,“今后我们便按着伏羲大人的话去做吧。无论如何,我等龙族的降世也是全赖伏羲大人的成全,这一点我们可不能忘却了!”看到大哥发话,九龙便不再多言,各自点头应允。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十条巨龙纷纷找寻灵兽诞下了子嗣。原本那千里衔烛山完全被这十条巨龙所盘踞,寻常的走兽压根不敢踏足半步。不过自从那巨龙有了子嗣之后,对于凡兽也多少有了些好感;加上龙子修炼多少需要吞食凡兽作为日常的滋养,于是这衔烛山上的生灵也渐渐多了起来。 而这一天正逢三公子前来认亲。他撇下麒麟与凤凰后一路向着衔烛山疾飞而来。山上的走兽与龙子对于十龙的模样自然是认得,猛然间见到这条陌生的巨龙一时间都是惊诧无比。那一天适逢火龙与睚眦巡守,而那个时候的两位龙子还颇是稚嫩,虽说火龙自幼便是出类拔萃的角色,可是面对着三公子那可差得太远,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便出面拦阻。 而睚眦却着实是一个急脾气,眼见这陌生的巨龙来到了在他心中看来无比神圣的衔烛山,当即展翼飞到空中拦在了三公子的面前。三公子正在想着认亲的时候该要说些什么,猛然间就感觉一股子劲风扑面而来。抬头一看,就见一只插翅猛虎横在半途,双眼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透出了阵阵杀气。 三公子着实吃了一惊,他并不知道睚眦的身份,只不过隐隐觉得这只插翅虎身上有一些颇是熟悉的气息,就与适才的麒麟与凤凰相似,转念一想莫非这只猛虎也是烛龙的后裔么?于是便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开口道:“尊驾是谁?为何拦我去路?” “这话应当是由我来问你吧!”睚眦喝道,“我还没问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来这衔烛圣山,意欲何为!” “这里就是衔烛山么?”三公子左右看了看,只见这绵延千里的山脉一眼望去还当真如同一条横卧的巨龙,不禁点了点头,“真是气势非凡呢!” “哼!还用得着你多说么!”睚眦道,“速速报上名来,否则休要怪我睚眦手下无情,以入侵论处!” “睚眦?呵,好奇怪的名字,你到底是谁啊?为何对我这般说话?”三公子见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心中极是不悦,只不过他的脾气极是高傲,并不喜欢轻易出手,故而依旧保持着原本平和的态度。 “好小子,你一再无视我的问话,既然如此,那就别怨我了!”睚眦见自己几次问话都没能套出这条巨龙的名号,心中被轻视的念头越发高涨起来。作为二龙子,一直以来都受到除了火龙以外所有的弟弟们的仰望,如何能够受得起这般的轻蔑。想到此处只见睚眦怒吼一声,回头冲着火龙道:“哥哥助我两道烈焰,看我们兄弟联手给这妖孽一点颜色瞧瞧!” 说罢睚眦双翅卷起两道狂风。火龙原本并不想出手,可是他也着实不喜欢三公子的说话语气,加上二弟已然向自己发话,作为大兄长他实在不便再等闲视之。只见他一运真气,口中喷出一道纯青的烈焰,那烈焰瞬息之间便被狂风席卷,化作了两道巨大的火龙卷,向着三公子奔袭而去。 三公子自从幽居北溟以来,每日里除了练功还是练功,究竟自己的本领到了何等境界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与之试试身手的对手,尤其是到了后来他的母亲一再惊叹于他的修为,更是让他恨不得解开父亲施加在巨鲲身上的封印与之一较高下。而如今,眼前这只插翅猛虎既然急欲向自己挑战,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只见三公子微微一笑,自口中吹出一股子寒风——他终究是北溟巨蟒的子嗣,故而最为根基的本领自然是寒冰之术——霎时间,方圆几百里的地域化作了一片冰雪世界:粗可丈余的巨木化作了一根根巨大的冰柱,树冠之上则满是纯白的雪花,在太阳的照射之下光耀万丈。片刻的工夫,就听“喀嚓喀嚓”的声响不绝于耳,低头一看,只见那高处的巨木化作了冰柱被飓风折断后向着山下滚落,那绵延十余里的山坡之上顿时引发了一场巨大的雪崩,来不及逃跑的走兽惊惶失措,转眼间尽数被掩埋在了这片白雪之下。 174.第174章 :血脉之战 两位龙子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而那睚眦的两道火龙卷原本是向着三公子而去,岂料被这巨龙轻轻一吹之下竟然朝着自己反扑过来。火龙见状惊叫一声:“二弟,快些躲闪!” 睚眦的身手可是当真不慢,可是这一回他躲得却也实在不够快。一股子旋风从他左侧掠过,而他的身子则被另一股旋风给原地卷起,他的双翅在这股子旋风之中被吹得毫无挣扎的余地,狼狈不堪地在原地团团乱转。 “大哥,救我!”睚眦艰难地在旋风中挤出几个字向远处的火龙求援。可火龙对于这御风之术却实在不在行。 “就这点能耐?好生无趣呢!”三公子说着一运真气,便要再次喷射寒风。睚眦见状霎时间恐惧到了极点,心知自己和眼前的这条巨龙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若是再被他的旋风卷着,恐怕就算不死也要废掉多半的修为。就在这危机时刻,睚眦突然见这巨龙收起了攻击态势,而他身上的那道旋风不一会儿的工夫也渐渐消去了力量。抬头观看,就见远处飞来了四只神兽,不是别个,正是麒麟、凤凰二尊。 “孩子,住手!”只见凤凰飞到了三公子的身旁一挥翅膀,火龙与睚眦顿觉一股子暖风扑面而来,漫山遍野的冰雪顷刻间开始了消融,雪下那些被掩埋的走兽多半还有一些气息,只是还无法立刻起身行走,它们都认得凤凰尊者,纷纷头来感激的目光。 “是你们?”三公子见凤凰坏了自己的法术心中颇是不悦,只不过他终究明白这对火鸟是自己的二哥二姐,在礼数之上不能坏了规矩。想罢恨恨得“哼”了一声,便退在一旁不再言语。 火龙与睚眦乃是见过世面的龙子,故而自然是认得麒麟与凤凰,不过他俩却并不知道二尊的血脉传承。火龙生怕睚眦再言语之中得罪了二尊急忙上前来客客气气地说道:“不知二尊前来,有失远迎,但不知今日二尊来我这衔烛山有何要事么?” 凤凰刚想答话,就听东北方向传来了龙吟阵阵,抬头一看,就看伴着遮天蔽日的浓云,十条巨龙自远方飞来,身边众家龙子紧紧跟从,漫山遍野的走兽哪里见到过这般震撼的场景,纷纷拜倒在地颤栗不止。 十条巨龙与众家龙子来到近前,火龙与睚眦急忙各自退到了自己父亲的身旁。只见炎龙上前一步来到了二尊与三公子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继而用颇是威严的语气道:“原来是二尊亲临,当真有失远迎。只是不知道今日你们来这衔烛山有何要事?”说罢又看了看山坡上那狼藉的情景,微微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凤鸟明白炎龙的意思,颇是埋怨的眼光瞪了一眼身旁的三公子,却见他眼光瞧着远处,似乎全然没把眼前的这些巨龙、龙子放在眼里的意思。凰鸟生怕凤鸟言语有失,急忙答道:“我等今日前来不为其他。想必诸位也知道,我们几个皆是烛龙大人的血脉。这两位乃是麒麟尊者,我们乃是凤凰,这一位乃是烛龙大人的幼子。” “哦?”炎龙说着扭头看了看三公子,“看他的模样的确颇似烛龙大人。” 凰鸟原本以为炎龙会顺着她的口风继续追问下去,这样也好顺理成章地表明他们此番的来意,毕竟登门认亲这档子事由自己说出口多少觉得有失身份。而那炎龙是何等的聪明,听了凰鸟的话以后立刻便猜出了他们的来意,只不过从他的心里来说十分不乐意认这几个兄长。而这因由恐怕麒麟、凤凰做梦也不会想到,竟是由于当年羲童的那句无心的嘲讽。 却说那一天羲童为了反驳巽龙对于龙羿的贬损,将烛龙伤在巨鲲口中这件事给提了出来。这原本乃是烛龙一生唯一的一次受伤,可谓完璧未瑕,一直以来都是十龙十分忌讳提及的。而羲童却偏偏把这个疮疤给他们当面揭了开来。十龙碍着伏羲的面子不便对羲童动怒,而烛龙也早已仙逝,巨鲲被封印在北溟天池下沉睡,于是这唯一可以撒气的口子便是二尊。 羲童话语中虽然说的极其委婉,不过十龙自然是明白由于二尊的不力最终才有了烛龙的负伤——他们可不会去想那巨鲲的可怕,纵使自己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这个念头一旦埋下种子,随着岁月的推移他们对于二尊的轻蔑也是与日俱增。加上这些年南征北战多是十龙的功勋,二尊瞬间便变得毫无作为,于是在他们眼里,压根就觉得烛龙有这样四个孩子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所以现在炎龙虽然完全明白二尊的来意,也只是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一时间,现场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场面极其的尴尬。麒麟、凤凰互相看着对方,已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要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来意。炎龙身后的九龙见状心中都是暗暗好笑,几乎每一个的心里所想的都是同样一个字:“滚!” 终于三公子有些忍耐不住了。他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以他绝顶的聪明早就明白了这微妙的局势。虽然对于麒麟与凤凰他打心里不喜欢,不过对于这十条巨龙的傲慢他更是打心里感到作呕,在他的眼里,亘古至今,四海之内,除了父亲衔烛巨龙之外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那时他虽然曾经听闻过神族的事情,但对于个中细节却是全然无知——之前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位龙子打得落花流水,更是令他烦躁到了极点,因为原本他是热切期待着一场痛痛快快地较量。 如今他眼见这个阵势,突然兴奋了起来:眼前不正有十条巨龙么!想着,他跃身横在了凤凰的身前。他俩刚想开口耳边传来了麒麟的阻止声,让他静观其变。三公子颇是轻蔑的瞥了二尊一眼,继而转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炎龙。看完了又伸长了脖子向他身后看去,将十兄弟给挨个看了个遍。十龙被他的眼光看得全身发毛,脑海里不由得都想起了羲童的那“占卜问卦”的本领,还以为眼前这条巨龙也会这一招。终于巽龙实在按捺不住大喝一声道:“哪来的妖孽!报上名来!” “妖孽?”三公子默默地在口中重复了几遍,“你等乃是家父魂魄所成,而我乃是堂堂正正烛龙大人的血脉。我比你们早生了好多年,算起来你们应当管我叫一声兄长,为何反倒出言不逊!”说到这最后四个字,三公子提高了嗓门,顷刻间漫山遍野回荡着震耳欲聋的龙吟之声。千万飞禽走兽已然被着骇人的气势震慑得完全没了胆气,纷纷瘫软在树木草丛之中瑟瑟发抖。而巽龙也着实被这一嗓子给震惊了,因为仅仅是这一下他已然明白眼前这条巨龙所言非虚,并且更加可怕的是,恐怕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就看巽龙顿时没了适才趾高气扬的姿态,乖乖地退到了原来的位子上,将这烂摊子又交还给了大兄长。 炎龙倒也没有责怪自己的兄弟,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条巨龙:“你是烛龙大人的三公子么?” “难道我适才的话你没有听见么?”三公子反唇相讥道。 “哼!好生狂妄的口气!”炎龙闻言颇是有些恼怒,“我听闻你一直以来都幽居在北溟,为何今日反倒来我这衔烛山?” “呵,这衔烛山便是你的地界么?这四海之内的山川河流,原本皆是盘古大神身躯所化,并未有个归属。若是非要说起来唯有盘古大人才是这衔烛山的主人。” “只是可惜,如今盘古大神早已身死千万年了!” “是啊,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你!”炎龙见他的语气越发轻慢心中的怒火便一个劲地往上冒。 “我怎么了?”三公子笑了笑,“我原本的确是幽居在北溟,那不过是奉了我父亲的旨意好好修炼。如今我修炼大成,想要去四海游走游走,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的确不碍着我们,只不过你来到了这衔烛山……” “呵!你的脑子可真是不够灵便,”三公子讥讽道,“我适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并不是在山上加个‘衔烛’的名号便能表示这儿就是你们的领地。况且若是真要按着名号来划分归属,难道我,”说着他用龙爪指了指麒麟与凤凰,“还有他们四个就没有资格来这里么?难道说堂堂正正的衔烛巨龙血脉就来不得你这‘衔烛山’么!” 麒麟与凤凰听三公子这番插科打诨,没想到最后竟然反而把炎龙驳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对于他反倒增加了几分钦佩。再看炎龙此刻早已到了爆发的临界,咬着牙恨恨地道:“说的倒是有理,只不过你又要如何才能证明你是烛龙血脉呢?可不能仅仅因为你的模样与烛龙大人有几分相似便轻易信了你。” “那你倒是可以划出道来!”三公子笑道。 “我原本在想,既然我们都是烛龙一脉传承,那么应当熟悉对方身上的气息。只不过如今我们在你身上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一点。”炎龙这会儿多少有些蛮不讲理故意挑衅的味道,不过三公子却听得热血沸腾。 “那么,”炎龙接着道,“我看倒不如用自己的修为来证明一下,你看如何?” “好!很好!好得很!”三公子等的就是炎龙的这句话,“要如何证明?是你亲自来,还是你们十个一起上?” “你放肆!”炎龙还未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回头一看,只见老四巽龙与老五离龙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虽然他们自认单打独斗不是这三公子的对手,可总想着若是兄弟联手难道还会怕了他不成——虽然两条巨龙同时出马传扬出去多少有些面上无光,可是这会儿他俩也完全顾不上这些了——于是兄弟俩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并来到炎龙的身旁。 “大哥!”巽龙道,“让我和老五会会他!” 炎龙原本的那句话是希望可以吓退三公子,可万万没有想到反倒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他明白若是自己出马落败对于整个龙族而言都是无比可怕的事情,故而也便从了两个弟弟的决定,低声说了一句:“两位弟弟,千万小心!” 巽龙与离龙颇是自信地答应了一声来到三公子的面前,巽龙喝道:“小子,你若真是烛龙大人的血脉,那么就先赢过我们兄弟俩!” “然后呢?”三公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然后?” “若是你俩败了呢?是派你身后的那位大哥再出战还是剩下的八兄弟一起呢?既然划出了道总得把规矩说明白些!” “哈哈!好!我就如你所愿,你听好了!”巽龙喝道,“今天,你若是可以赢过了我们兄弟俩,那么我们龙族便承认你是堂堂正正的烛龙血脉!” “还有呢?” “你!”巽龙对于三公子始终以这样的方式回复自己感到忍无可忍,“什么还有,把话说明白!” 三公子看了看麒麟与凤凰:“我是说他们俩,难道你也要用同样的方法来验证他们的出身么?” 麒麟与凤凰听闻此言对于三公子的好感更是提升了许多,因为这分明已经在向着自己说话。巽龙瞥了二尊一眼道:“你做的了主么?” “你呢?” “哼!我和五弟既然来了,便是大哥授意,我们自然做的了主!” “如何?”三公子说着回头看了看二尊,麒麟则是点了点头,凤鸟开口道:“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三弟你了!” “这样可以了么?”三公子回身又冷冷地冲着巽龙说道,“快些给个回复,我可是当真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好!可以,就这么定了!”巽龙朗声道,“倘若你能赢了我和五弟,从此以后我们龙族便尊奉你们三个为兄长。这衔烛山也可任由你们来去自如。不过若是你赢不了我们,那么从此以后便不准你们再踏足此地半步,如若不然休要怪我们以入侵的妖魔论处,格杀勿论!” “好!很好!好得很!”三公子仰天狂笑三声,“就让我来见识见识龙族的实力究竟如何!” 175.第175章 :旷世鏖战 巽龙与离龙见三公子全无惧色,心里不禁一个劲的发怵,而再看三公子,则笑盈盈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他俩先行出手,全然一副前辈的姿态。这两条巨龙乃是一对火爆而又急躁的脾气,眼见自己竟然被这般看轻心里这股子怒火却再也按耐不住。 三公子回头看了看麒麟与凤凰,高声道:“后退些,小心伤着!”二尊闻言颇是顺从地退开了几百步。麒麟对于这场战斗的结果丝毫没有怀疑,他确信三公子定然可以轻易地打败眼前这两条巨龙,只不过他终究不愿看见有任何龙族的血脉丧命当场,便用密语之术在三公子耳边低声道:“点到而止,切莫伤损他俩的性命。” 三公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的心里对于此间的利害关系比麒麟看得更加透彻,虽说对于大兄长的提醒多少带点感激,不过心里始终除不掉对他鄙夷的情绪。麒麟见状也不多言。 而这一来场上的情势便变得十分有趣起来,在旁观者看来,如今乃是三公子以一己之力对抗龙族十兄弟以及所有的龙子。只不过三公子对此却混不在意,他倒是希望所有的对手一起上,省去他不少麻烦。终究是火龙心思缜密,他眼见这般情形立刻在父亲耳边低语几句,炎龙会意地点了点头,左右示意了一番,八条巨龙便连同所有的龙子一道退开了与二尊相当的距离。 “好了,出手吧!”三公子微笑着对巽龙与离龙道,“我先让你们十招,以免旁人说我强客欺主!” “呸!狂妄的小子,出手便是,何必惺惺作态!”巽龙虽然口中怒骂,可心里却一个劲的打鼓,“倒是我们得多少谨慎些,免得旁人说我们以多欺寡!” 巽龙的这句话可当真是抽自己嘴巴,炎龙一众连同二尊在内听了无不哑然失笑。心里都明白这场战斗已经完全没了悬念。炎龙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只见三公子点了点头道:“也罢!再这样推来脱去,实在有些浪费时间。既然你们执意要我先出手,那就不要抱怨被此间的千万生灵看笑话了!” 说罢三公子的眼眸之中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两条巨龙见状心中不禁一哆嗦。而这一哆嗦之后他们可就再也没能停下来。等到他俩明白过来以后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然变得僵硬无比,一阵彻骨的寒气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了他俩的周身。巽龙一回头,只见三哥冰龙此刻正十分茫然地看着战场中的情形,全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待与四弟一对眼,冰龙急忙摇了摇头,示意此事与自己并无关系。 两条巨龙再一回头,只见三公子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态,只不过嘴巴微微张开,而那股寒气正是从他的口中悄然无声的扩散出来。这一下巽龙与离龙已然明白为何三公子如此的狂妄,而他俩再想要做任何的反抗已经变得徒然。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两条巨龙的身子已然僵硬得宛若两根冰柱。那离龙善于喷火,可是任凭他如何催动体内的真气与之抗衡,这僵硬的速度却没有丝毫渐缓的意思。 “再有一会儿,”三公子缓缓道,“你俩的身子便和冰块没有什么区别了。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力道,”说着他伸出龙爪的两个指头一笔划,“你们的身子就可以碎成粉末。如何?是认输呢还是想要试试这碎裂的滋味?” 巽龙与离龙这会儿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俩若是认输,那么当真是从此颜面扫地,非但如此恐怕还会有损兄弟们的威名;可如果不认输,恐怕这位三公子的话不会有假,他俩被打成碎末也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这世间越是长寿的生灵越是贪生,更何况是龙族。 三公子完全可以猜出这两条巨龙心中的想法。其实按着他的脾气也颇是不屑于将他俩击杀,更何况之前还有麒麟的提醒。不过此刻若是要他收手那么唯一的途径就是有谁可以出面来圆这个场,否则这位高傲的三公子说什么也不会主动停手。 现场霎时间就变成了僵局。麒麟想要出面奈何他口不能言,虽说找寻一个传音者并不困难,只不过在这衔烛山的地界随意找寻一头走兽颇是不合适。而凤凰又是火爆的脾气,就怕他俩一语不慎最终反倒酿成了相反的效果。想来想去麒兽倒是灵机一动,索性直接把想法告知炎龙。 这一下倒还真是正中下怀,炎龙听了麒兽的密语当即点头应允。向着一旁的三弟冰龙使了一个眼色,兄弟俩缓缓地来到了战局中央。 “呵!炎龙亲自前来,莫非也想赐教一二么?”三公子始终带着他那副自负的神情。炎龙一语不发,只是从口中轻轻突出一股子暖风,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巽龙与离龙身上的寒冰开始慢慢消解。 “多谢大哥!”巽龙满面羞愧,不敢直视大哥的眼睛。 “可以动弹了么?”炎龙问道。 “可以了,已然无碍。”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退下,不要在此地丢我龙族的脸!” “是!大哥!”两条巨龙见大兄长动怒,只得灰溜溜地退回了兄弟们之间。 “如今要怎么说?”三公子傲然道,“适才他俩的话还作数么?如果不作数我可是不介意再与你俩比试比试,嗯?”正说到这儿,三公子忽然感觉身子一哆嗦,一股子寒气霎时间笼罩过来。他的心里就是一惊:“怎么回事?这寒气好生霸道!究竟是……”正想着,猛一抬头,只见冰龙正双眼凝视着自己微微张着嘴,“原来是你!有趣,有趣!” 一旁的麒麟与凤凰这会儿全然不知道战局发生了如何的变化,只是看到三条巨龙面对面飞在空中,可都是沉默无语的样子。 “看来那两条龙的话完全不作数啊!”三公子笑道,“不过不妨事,适才我还当真没有活动开,既然冰龙大人愿意赐教一二,我还真是求之不得!”说罢他一运真力,霎时间也从口中喷出一股子寒气。那两股寒气在半途遇着,渐渐交织在了一起。不到片刻的工夫,竟然在半空之中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坨。那冰坨变大,不断吞噬着周遭丁点的水汽。 下方的走兽如何可以受得住这般的苦寒,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冻僵了一多半。麒麟冲着凤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尽快施以援救。凤凰急忙扇起翅膀,四股暖风自翼下飞出。可他俩万万没有想到的,乃是自己的修为与三公子相去太远,这一下非但没能救了这千万走兽,反倒是自己的暖风在片刻的工夫便被那两个冰坨完全吞没。 这一下凤凰可当真傻了眼,炎龙见了也是格外震惊。他用眼角向后一瞥,只见火龙与狻猊在队伍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急忙冲他们摇了摇头,那意思是“别白费气力了”。继而又冲冰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尽快收手。而冰龙这会儿也早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可三公子依旧神情自若,仿佛适才连五成的功力都还没有使出的样子。 “三公子,收手吧!”炎龙说的颇是严肃,“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涂炭此间千万生灵了!” “我倒是乐意得紧,但不知冰龙大人意下如何?” 冰龙早已没了答话的气力,只能费劲地点了点头。此刻那块冰坨早已大得如同一座山丘。 “这东西若是砸下去可当真有些不妥,”炎龙冲着三公子微微一笑,“若是三公子不介意……”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可否容许自己将这冰坨给烧了。 “请便!”三公子说罢返身朝着麒麟与凤凰而去。他这边劲力一泄,原本被两条巨龙制衡在半空的冰坨霎时间向着下方急坠而去。在场的所有神兽见了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炎龙双眼精光大盛,全身的鳞甲顿时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再看他一张嘴,一道紫黑的烈焰霎时间喷射而出,将冰坨完全笼罩在了其中。就听“嗤嗤”的声响,团团云气不断从烈焰之上冒出,这如同山丘一般的冰坨竟然在转眼的工夫完全化作了天际的白云。下头千万走兽眼见得救,不禁发出了阵阵鸣叫以示感恩。 “父亲!”火龙心知炎龙这一下乃是倾尽了全力,急忙从队伍里冲了出来去到炎龙的身旁。 “不碍事!”炎龙安慰着自己的儿子,可是言语之中已然满是疲惫,“三公子!”他缓了口气冲着麒麟一众的方向说道,“之前多有冒犯,如今我等已然无比确信,你们当真是烛龙大人的血脉。从此以后,这衔烛山脉便如同你们的家一般。而你们便是我等诸龙的兄长,这些孩子的伯父。” “既如此,多谢了!”三公子朗声答道。炎龙也不再多说,回头冲诸龙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携着众家龙子缓缓而去—— 伏羲说到这里,七郎等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唯独北辰一人在那里喃喃自语,似乎在说:“为何从没听你说起过?” 七郎道:“怎么了北辰大人,你没有听谁说起过?” “啊没什么,”北辰摆了摆手,冲着伏羲道,“尊主,之后那些巨龙真的就认麒麟、凤凰还有三公子为兄长么?难道他们心里就没有一点想法么?” “如何没有,”伏羲笑道,“换了是你难道也会甘心如此么?只不过有这位三公子在那十条巨龙实在不敢再有任何不敬之意。当然,对于麒麟与凤凰原本龙族便并没有太大的仇恨,无非是被羲童的那一句话给惹出了麻烦。可是他们也明白二尊在四海生灵之中依旧有着极高的地位,于是也便慢慢接受了他们。” “听尊主的口气,莫非那位三公子……”七郎说着双手一摊,意思是“那三公子依旧不受待见么?” “你猜得不错,”伏羲道,“虽说这位三公子的本领实在太大,不过一来他在四海生灵之中原本就没有什么声望,再者他那高傲的性子可着实不讨人喜欢。而他自己也当真是目空一切,时不时就会冒出那么几句不敬的言辞。一开始诸龙还颇能忍受,据说真正将这怨恨激化的是有一回他说了一句‘纵使合你十龙之力亦不及我万一’。” “哈!这位三公子可当真是狂妄至极呢!”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逐鹿这会儿突然接话道。 “的确狂妄,”伏羲叹了口气,“那十条巨龙原本就对三公子颇是不满,而听到了他这样狂妄的一句话最终是再也不堪忍受。当时作为大兄长的炎龙第一出面去与他交涉。那炎龙虽然是龙族的大兄长,可是三公子始终将他看作自己的弟弟,与他说话时的语气俨然自己才是大兄长。最终炎龙忍无可忍之下便与他动了手。 “可是若论单打独斗,龙族没有一个可以与三公子正面较量。三公子久居北溟,他的寒冰之术可谓旷世罕匹,而炎龙那个时候只能操纵紫色烈焰,还并没有达到黑焰的境界。拯救衔烛山走兽的那一下乃是动用了元神的气力,损耗极大。故而他更加不是三公子的敌手。勉强苦撑了半天便再也抵挡不住,更是一个不留神被三公子击中了要害身负重伤。 “炎龙受伤之后向南方逃遁,三公子一路追赶而去。眼看就要追上,幸而遇到了雷龙,炎龙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雷龙也堪堪支撑了半天的光景便也被打成重伤,向东南逃去,后来才有了在雷泽命丧雷兽的那段事情。” “这三公子实在太过可怕,”七郎闻言一个劲地摇头,“对了尊主,既然他如此厉害,为何如今又会变成了这般模样?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伏羲闭上眼睛垂下了脑袋,似乎胸中有着无尽的感慨,终于他睁开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唉!之后,便是一场震动四海十天十夜的旷世鏖战!” 176.第176章 :远见卓识 “震动四海……” “十天十夜……” “旷世鏖战……” 北辰,七郎与逐鹿口中各自念叨着伏羲那句话中的只言片语。 “是啊,当时剩下的八条巨龙眼看三公子伤了两位大哥,虽然多少有些胆怯可已然无法退缩了。而且当时他们也想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将三公子诱去南溟,因为他们料定久居北溟的他定然难以忍受南溟的酷热。” “可是,”七郎插话道,“别的不说,这南溟的热力难道那八条巨龙不惧怕么?” “自然也是有所顾忌的,只不过为了这一口气他们当时也顾不得许多了。那八条巨龙在三哥冰龙的率领之下对三公子展开了强烈的猛攻。三公子最得心应手的本领乃是寒冰之术,可是如今有了冰龙从旁周旋,加上同时面对八条巨龙,一开始的时候的确让三公子有些应接不暇。 “可是这样的局面也维持不了多久,毕竟那个时候三公子才刚刚使出了七成的功力。打了三天三夜眼看不能取胜,三公子终于暴躁了起来,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与八龙鏖战。这一来,那八条巨龙再也抵挡不住,向着南方且战且退。三公子是杀得兴起,全然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的阴谋。” “或许在他看来,纵使是阴谋也浑然不惧。”七郎插话道。 “你说的不错!”伏羲点头赞成道,“这一路又是鏖战了五天五夜,终于渐渐迫近了南溟。起先三公子的确觉察到了一些酷热,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其实冰龙比他更加忌惮南溟。可向着南溟又深入了一段距离后,三公子多少感觉有些不适,终究他也已经鏖战了八天八夜,多少是有些疲惫的。 “而那时,炎龙得到了雷龙的支援后一路往南就是去了那南溟疗伤,火龙知道消息后也出发去陪伴自己的父亲,临行前听闻了八龙的计划,所以当父子俩听到了兄弟们的声音后便悄悄靠近了战场。三公子那个时候体力消耗颇是严重,加上南溟的酷热更是让他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多少生出了撤退的念头。而就是在这进退两难犹豫之际,炎龙父子瞅准了时机,炎龙更是不惜再次动用元神之力用紫黑的烈焰猛击三公子的身体。可怜这位烛龙最为强大也是最为得以的血脉传承身躯被化作了灰烬,只留下了一个脑袋,就是北辰你在神镜中看到的那三首巨兽中间的那个。” 七郎与北辰听到此处早已感慨良多,伏羲的描述更是让他们仿佛身临其境,丝毫不会逊色于昆仑神镜。 “不想烛龙大人竟有这般的传承,可叹这股骇人的力量却没能用于正途就这样徒劳的消亡了。”七郎感叹道。 “大人,”北辰道,“那后来如何了呢?这三公子为何又会变成这般模样?” “当时女娲大人,神农大人与我听说这消息后颇是唏嘘,毕竟烛龙不但对于昆仑,更是对于苍生有着莫大的恩德。三公子纵然狂妄却也罪不至死。于是我便派祝融去南溟取回了龙首,那个时候三公子仅以修为苦苦守住三魂不散。女娲先是取来仙草固住它的三魂,终于暂时保住了三公子的全部修为。可是就如同句芒大人一般,若要三公子重生终究需要找寻一个肉身。” “这可当真有些困难了,”逐鹿道,“倘若不是龙族又有何种生灵可以容纳三公子的修为呢!” “就是这个理,”伏羲点了点头,“当时我们拜托二尊,可不料这二尊全然忘了当年他们得以在衔烛山立足完全是因为仰赖三公子的帮助,只记得他那高傲性子和不太讨人喜欢的脾气。听说了我们的请托以后便故意要戏弄他一番。” “二尊……怎么会。”七郎闻言颇是有些难受地摇了摇头。 北辰知道七郎素来尊敬麒麟尊者,只得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道:“七郎,还是听大人把话说完吧!” “嗯!”七郎点了点头,冲伏羲欠身致歉。 伏羲笑了笑,也不多言,继续道:“待到肉身寻来之时我们都傻了眼,尽是百兽林中的寻常野兽,更别说与龙族有任何相似之处了。可那时已经容不得再有挑剔,不及时将三魂灌注则不久后三公子便会消亡。无奈之下我们将三魂注入了那七拼八凑的残躯之内,女娲大人颇是炼制了不少灵丹让他服下,希望多少可以弥补身体上的不适。 “等到那三公子醒来后,见到自己身子的模样后当真可以说是羞愤欲死。更是指天为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血洗衔烛山,不单要将诸龙杀尽,龙子诛绝,更是要将天下所有的龙族血脉一并铲除,甚至还包括了麒麟与凤凰二尊。我们听到这样的毒誓之后都感觉脊背发凉,再三苦劝他回心转意。可是不论我们如何劝阻这位三公子始终不听,并且说念在我们神族对它有活命之恩,故而今后不会与我们为难,但龙族之事也请我们不要插手,否则别怪它翻脸无情。我们素来知道这位三公子的脾气也只能就此作罢。 “后来这位三公子就不知所踪了,唯一得到的消息便是它自称‘猰貐’。再后来由于几千年都没有听说过它的消息,我们都快要把他给忘记了。如今他再次出现,看来他已然将自己的三魂与那残躯彻底融合,神力恐怕也已然恢复如初。以穷奇的可怕都能心甘情愿成为它的手下便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七郎道:“大人,若是真如你适才所说,此番这猰貐重现,并且收拢了那四头凶兽成为部属,唯一的目标应当便是血洗衔烛山了?” 伏羲点点头:“应当不会有错!这饕餮恨龙族入骨,帝江新败于火龙之手,梼杌曾大败狻猊与睚眦,这三位与龙族都有着不小的仇恨。唯独那穷奇却是一个捉摸不定的角色。若真的说起来,他应当恨我昆仑远胜龙族,毕竟当年祝融大人曾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尊主,”七郎道,“我们接下去该如何应对呢?可要提前知会一下龙族么?” “这……”伏羲说着回头看了看女娲与神农,似乎在征询他们的意见。只见二圣脸上的神情似乎都是无比的凝重,好一会儿只见女娲微微地摇了摇头。伏羲会意地冲她笑了笑,转而对七郎道,“此乃猰貐与龙族的私事。当年他终究是有言在先,故而此刻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此事关系重大,你等切莫轻举妄动。七郎,你先回人族吧!倘若那猰貐有违背约定的举动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北辰,这些天依旧需要八使日夜监守,尤其是南溟与东南之地,绝不能有丝毫大意。” 北辰与七郎闻言皆领命而去,伏羲回头冲女娲道:“妹妹,这些天当真是苦了那八使,尤其是林羡仙与方慕神,终究也是百岁高龄了。” 女娲会意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些天我会炼制一些丹药供他们略作调理之用,届时还要请鹿儿去丹房走一趟。”逐鹿闻言当即抱拳领命。 按下昆仑神殿按兵不动不提,再说猰貐。 这三首巨兽将自己与那龙族的仇恨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饕餮原本颇是有些奉承,可是听到最后不禁真的气满胸膛,放声咆哮道:“大人请发令,我们即刻便去血洗那衔烛山!” 猰貐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再看了看其余三兽。那梼杌则是一个劲地点头,帝江乃是上下扑腾,唯有穷奇始终默然无语。 “穷奇,你意下如何?”猰貐冷眼看着他。 过了半晌,只见穷奇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抬头道:“大人,在下愿为开路先锋!” “好!很好!好得很!”猰貐死死地盯着穷奇的眼睛道,“那就有劳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跟来。” “遵命!”穷奇说罢一展双翅,腾起一股怪风向着北方疾飞而去。 梼杌见穷奇走远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穷奇言辞闪烁,恐怕不是出于真心。” 猰貐向穷奇消失的方向凝视了半晌,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继而喝令道:“走吧,跟上!”说罢便率领着三兽随着穷奇而去。 却说穷奇一路向北疾飞,心中当真是忿忿不平。这穷奇的来历如今的确是无人知晓了,不过四海生灵唯一知晓的,便是这妖物自从出世以来所向无敌。更加因为战胜龙羿而名声大噪。在遇到猰貐之前它唯一经历过的一次败仗乃是拜火神祝融所赐。而那一次虽然一直被他自己视作一个污点,可在他心中始终觉得那是祝融偷袭得手,外加一旁有一个诡计多端的羲童做助手。倘若真是一对一的较量自己并非没有半点胜算,故而这穷奇养伤期间日日夜夜所思所想,就如伏羲所预料的那样——找祝融寻仇。 可是当他自认修炼圆满,雄心勃勃地再次现世之时,却听闻那祝融已经败在相柳的毒液之下。穷奇顿时感觉到了无比的空虚,于是便四处找寻妖兽与之比试,倘若那妖兽不敌最终便会成为他的口中美食。不过虽说他这段时间以来杀戮不少,可是并不曾发生与妖物鏖战的情形——毕竟这世间还没有多少妖物可以在他面前走过五个回合——所以八使就算有所察觉也难以捕捉到他的影子。 这一日,那穷奇正闲游至中土,便是当年他击败龙羿的所在。回首往事心中颇是有些感慨,一想到被相柳击败的祝融不禁又顿足捶胸起来。正在此刻,突然间大地猛烈的震动起来。穷奇循着方位看去,只见远处的山丘之后隐隐有一股强大的灵力。这一下他顿时兴奋了起来,急忙展翅飞在空中向着山丘疾飞而去。 而当穷奇真的站在山丘之上时,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因为在山下,一头三首巨兽似乎刚从沉睡中苏醒的样子,在原地舒活着筋骨。每一下踏足都会引得大地剧烈的震动,而这样的劲道纵使是自己使出七成的功力也难以企及。“这……”穷奇呆立在山丘上,翅膀也不自觉地收了起来。 山下的妖物正是猰貐。 当年遭到了麒麟与凤凰戏弄之后,猰貐那颗巨大的脑袋竟被生生安在了一只猛虎的身上。那猛虎的身形虽说在族群之中乃是翘楚,可在猰貐的勉强当真就如同一个幼雏。所以当时那猰貐指天发誓之时滑稽可笑的景象也就可见一斑了。 辞别了三圣之后,猰貐最先想到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母亲。虽说他并不知道如今这副残破的身躯是否可以承受极北的苦寒,但他却愿意大胆一试。所幸在他临走之前,为了让他的肉身不至于太早衰亡,女娲着实费了不少气力来为他炼制丹药,所以连猰貐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最终让他回到了故乡。 那条巨蟒见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变成了如此的模样,不禁盘着儿子的身体痛哭起来。哭了许久,巨蟒问道:“儿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 猰貐咬牙切齿地将所经历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恨恨道:“孩儿离开昆仑神殿之时曾经指天为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血洗衔烛山,不单要将诸龙杀尽,龙子诛绝,更是要将天下所有的龙族血脉一并铲除!’只恨如今孩儿却落得这般田地,恐怕这个誓言此生再难有实现的一天。娘啊娘啊!孩儿可当真命苦啊!”说罢猰貐搂着母亲的脖子也放声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孩子啊!”那巨蟒闻言,吐着信子舔去猰貐眼角的泪水,“这世间如何竟有这般薄情无义的妖孽!可恨为娘如今也无法帮你许多,否则我一定……”说到这儿,巨蟒似乎想到了什么。 “娘啊!怎么了?”猰貐问道,“为何你突然一语不发?” “哼!儿啊儿啊!”巨蟒的话语中忽然透出了一丝希望,“你要复仇未必便不可能,也是你父亲当年有远见卓识,儿啊你且在此地稍待片刻,为娘我去去就回!” 177.第177章 :一着不慎 “娘!”猰貐还不及阻拦——其实以他目前这残破的身躯奔跑都显得困难,更别提能拦阻自己母亲的行动了——那巨蟒已然一个猛子扎入了天池之中。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光景,猰貐在岸上等得有些焦急起来,一想起自己的娘亲自从养育自己以来身子一直没能恢复如初,更是在岸边来回徘徊,不时伸长了脖子向水面上张望,可是那如同镜面一般的天池此刻竟没有丝毫的波纹。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猰貐终于忍耐不住,趴在岸边高声喊道:“娘!娘啊!” 喊了三声,突然水面又荡漾开波纹来。片刻的工夫,就见那巨蟒从水里一跃而起,继而又回到了猰貐的身边。 “娘!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让孩儿等了这么久?” “都怪为娘记错了地方,让我儿好等啊!” “记错了地方?娘!你这话孩儿可听不明白呢!” “先别说那个,来!你看看这是什么!”巨蟒说罢一回头,从自己的后背之上叼起三枚巨大的鳞甲,之前她出水之时猰貐早就瞧见,只不过那会儿并没当回事。 “这是……”猰貐接过鳞甲反复端详了一会儿,猛然间双眸放射出两道精光,“娘啊!这是父亲的逆鳞?” “不错不错!” “娘啊,为何你会有父亲的逆鳞?又为何这逆鳞会在天池之中?” “唉,此事说来有些话长,不过我还是长话短说吧!”巨蟒顿了顿,又看了看一望无垠的天池水面,“当年你刚降生的时候,我因为身子损耗太过严重,于是你爹就把这逆鳞给了我。你知道这天池下头被你爹封印着一条大鱼么?” “嗯,知道,就是那条巨鲲吧?孩儿和爹爹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起过。” “这条大鱼当年趁你父亲不备,咬下了他颔下三片逆鳞,后来竟然不到百年的工夫就破了你父亲施加在他身上的封印。可见这逆鳞的威力有多大。你爹见我生你不易,于是就赠了我三枚,希望可以助我调理身子。也不知道那时我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不舍得如此珍贵的东西就这样被我这不中用的身子给浪费吧!于是我就将它藏在了池底。哈!没想到今天还真是派上了用场。不过为娘到底老糊涂了,之前记错了埋藏的地方,刚才在水下一顿好找,现在总算不枉我这一番辛劳呢!” “娘!孩儿……”猰貐听到此处,霎时间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子复杂的心绪,“有了这三枚逆鳞,孩儿必然可以一雪前耻,更能血洗衔烛!只是苦了娘你了!” “儿啊!娘也老了,不中用了,我真是恨不得被毁去肉身的是我啊!好了,逆鳞你快守着,好生修炼吧!” 猰貐含泪收下了逆鳞,自此修炼得更为勤苦。约莫到了三年前的样子,突然他的左肩渐渐隆起一个鼓包。起先并没有在意,可不到一年之后竟然变成了一只狼首。他琢磨了一会儿也已了然,必定是这七拼八凑的身体之中混入了野狼的肉身。又是三千年,右肩之上则生出了一个狮首,最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经过这六千年的勤修,猰貐已然自信神力更胜往昔。不过究竟强到什么地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手。正在发愁之际,这一天正在天池岸边陪巨蟒闲聊。猛然间,原本平静的天池湖面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那波纹荡漾开去竟有方圆几百里之广。猰貐还在纳闷,就见自己的母亲全身颤栗地躲到了自己的身后,不觉有些奇怪:“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害怕成这个样子?” “儿啊!那大鱼恐怕要出来了!”巨蟒的言语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大鱼?”猰貐愣了愣,“难道是巨鲲?” “是的!为娘至死都不会忘记他的声音,当年我险些死在他的手里!” “难道父亲的封印失效了么?”猰貐凝望水面,“那可是三道封印呢!” “这妖物的修为着实强大,加上吞食了你父亲三枚逆鳞,虽说你父亲加了三道封印,只是如今距离那个时候也快将近七千年了,恐怕这封印的力道早已镇不住他了吧!” “哈!娘啊,你担心什么,这可是好事啊!”猰貐说着脸上露出了喜色。 “好事?这算哪门子好事?” “娘啊!孩儿苦练了六千年,可始终不知道究竟如今精进到了如何的境界,这茫茫北溟天池连个适合的对手都找不到,如今岂不是正好么!”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大鱼……”巨蟒话音未落,顿时大地的震动越发剧烈起来,继而就听十里外的水面之上传来一声惊天巨响,继而道道巨浪向着岸边次第奔涌而来。 猰貐急忙将母亲背在背上,向着身后的山坡之上狂奔而去。眼见那池水无法波及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就见湖面之上仿佛隆起了一个山丘一般,在这山丘之上有一对湛蓝的圆球正在放射着冷森森的光芒。 “娘,这就是那巨鲲么?”猰貐指着那山丘问道。 “不错!不错!只是没想到七千年不见,这妖物竟然变成了这般古怪的模样。” “嘿,娘啊,你在这里歇息片刻,且看孩儿如何收拾他!惊扰了娘亲,他可是罪该万死!”说罢,猰貐不待母亲劝阻便向着巨鲲狂奔而去。这一下,连猰貐自己都感觉仿佛解除了加在自己身上六千年的封印一般。滔天的巨浪奔涌到他的面前,霎时间分作了两股,中间闪出一条宽阔的大路。 这巨鲲被封印了将近七千年,如今一朝重现不觉对周遭颇是有些茫然。眼见岸上一头三首巨兽向着自己狂奔而来,更加令他吃惊的竟然是他那骇人的气势竟然可以分开汹涌的波浪。 此刻,巨鲲的脑子多少还有些浑沌——毕竟当年烛龙那致命的一击正是打在他的后脑之上——行动也颇是不灵便。待得他回过神来,那巨兽已经奔上了湖面,相去自己已然不足一里地。 就听那猰貐发出一声似龙吟又非龙吟,似狼嚎亦非狼嚎,似狮吼却并非狮吼的咆哮,身子一跃而起,亮出锋利的爪牙向着自己的脑袋猛扑过来。巨鲲这会儿想要射水已然来不及低头,急忙在水下拧了拧身子,继而腰腹使劲“轰”的一声巨响,跃出水面,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迎着猰貐而去。 霎时间,只见水面之上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连猰貐都生生吃了一惊:这条鱼太大了!他起先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遍,这究竟是怎样巨大的一条鱼。他们龙族的身量约莫也不过百丈长,与那昆仑神族相当。虽说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任意变大或是缩小自己的身形,不过要知道身形越是巨大对于真力的损耗也越是巨大。所以这龙族平日里多半只不过将身形缩到十余丈的样子。 可是,如今从这惊涛骇浪之中腾跃而起的大鱼身形足足有三百丈之巨,竟然是龙族的三倍有余。猰貐如今这七拼八凑的身子虽然冠绝四海妖魔走兽,可是在巨鲲的面前当真是渺小无比,仿佛只要这条大鱼一张嘴就可以将自己给囫囵吞下一般。 不过若是寻常的妖兽见到了巨鲲定然吓得筋骨酥软,可今日这条大鱼面对的却是堂堂烛龙三公子,纵使一副残破的身躯可他的胆量却丝毫不逊于当年。这会儿他已然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眼看那条大鱼飞速朝着自己扑来,这猰貐伸出前爪向前一迎,“砰”的一声,双爪死死地钳住了巨鲲那两根巨大无比的门齿——当年他正是凭借这两根利齿咬下了烛龙颔下的逆鳞。 远处的巨蟒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将会被吞食,险些吓晕了过去。当她定了定神再一看,只见那巨鲲在水面之上张着大嘴来回翻滚,猰貐的前爪牢牢卡住巨鲲上颚的那两颗门齿,后爪则是死死踩住了他的下颚——当年被烛龙那一下致命的袭击后,这大鱼口中的利齿颇是掉落了几根,这会儿正好给猰貐有了立足之地——巨鲲虽说力大无比,可偏偏今天遇到了猰貐,任凭他如何使劲自己的嘴巴都再也无法闭合丁点。 猰貐与巨鲲胶着了约有半个时辰,眼见这大鱼的气力渐渐有些不济,可三公子依旧精力充沛。就看他腰间一使劲,巨鲲顿时感觉自己的大嘴被生生给撑开,这一下可是当真令他惊惧到了极点。猰貐生怕使出八成气力无法一下击溃巨鲲,愣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劲道。就听“喀嚓”一声巨响,那巨鲲发出了一阵凄苦的哀叫。巨蟒在远处定睛一看,只见这大鱼的下颚已然被猰貐给生生掰折,绵软无力地垂在下面,嘴巴再也无法合拢。 “夫君啊夫君!”巨蟒见状极是欣慰的对天祷祝,“你的儿子当真没有辱没你的名声!” 就看猰貐一击得中,急忙快如闪电一般地跃到了巨鲲的后背之上,抡起前爪向着他那坚不可摧的鳞甲奋力砸去。如果说当年只有烛龙的利爪可以刺破巨鲲的鳞甲,那么今天也只有猰貐的神力可以同样将它们击碎。天池之上传来了阵阵捶击的巨响。那巨鲲负痛难忍,就要潜水逃窜。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猰貐早就看穿了这一点,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这猰貐最为得意的神技便是冰封之术。 巨鲲微微隆起身子,就要往水底而去,就在这一瞬间,在他身遭方圆百余里的天池已被凝结得块然一体,而他自己则被封在原地,大半个后背暴露在冰面之上动弹不得。猰貐颇是从容地从他后背之上跳下,来到了他的面前,怒视着这条大鱼的眼睛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那巨鲲的脑袋多少还能动弹,听闻此言费劲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你可听好了!”猰貐清了清嗓子,“我乃是衔烛巨龙的三公子。当年你用诡计伤了我的父亲,更是险些要了我母亲的性命,”——巨鲲压根还不知道谁是猰貐的母亲,因为面对着这样一头三首巨兽,倘若不知情纵使再聪明的人也无法通过形体来猜测他的出身——“今天,就让我来替家父家母出一口恶气!” 说罢猰貐卯足了全身的气力,抡起前爪照准巨鲲的脑袋狠狠砸去。这一顿暴捶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从鱼头打到鱼尾,可怜这条三百丈的大鱼到了最后几乎晕厥了过去。周身上下那千万枚坚硬的鳞甲一多半都被打成了碎片,散落在了冰面之上。猰貐越打越是来劲,一套组合攻击后就看他一跃百丈之高,继而用尽全身的气力照着巨鲲的后脑急坠而下。 可是这一下猰貐可当真是有点失算。虽然他已然冰封了百里湖面,可是要知道这天底下还没有那个冰块可以承受住他的轻轻一击,更别提是使出了十二分劲道的猛砸。经历了适才的那一个时辰,巨鲲身遭的冰块早已千疮百孔,裂纹交织纵横更胜蛛网。不过猰貐因为正在兴头上,压根就没有注意这一点,巨鲲在朦胧之间,感觉到身下的束缚似乎轻了不少,便暗暗用肚腹上的鳞甲去切割下方的冰块。这会儿,大鱼感觉脑后生风,知道乃是猰貐的急坠攻击。急忙将真气运在后脑聊作防护。 “妖孽,受死吧!”这猰貐距离冰面还有十余丈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继而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碎冰向着四方腾起,宛若一团雪白的雾气。再看冰面则在顷刻间轰然碎裂,猰貐险些被掀翻在地。 待得“白雾”散去之后,三公子就是一愣,只见那条巨鲲已然不知所踪,在他原来被困的地方则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冰坑。可是不到一转眼的工夫,周遭的池水已然彻底消融的寒冰倒灌了进来。猰貐独自站在一块漂浮的巨冰之上,茫然地看着四方,却再也找不到那条大鱼的影子。 178.第178章 :狭路相逢 猰貐在水面之上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那块巨冰不知不觉漂到了岸边。 “儿啊,没受伤吧?”母亲已然不知道在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旁。 “嗯,没有呢!娘,没吓着你吧?”猰貐关切地问道。 “娘好得很,你没有受伤为娘也就放心了!” “唉!都是孩儿的过失,竟然让这妖孽给跑了,”猰貐依旧颇是追悔,“可惜孩儿不善水性,否则一定潜水去追杀,以绝后患!” “算啦孩子,”巨蟒安慰道,“这妖孽吞食了你父亲的逆鳞,生命力已然变得无比顽强。当年你的父亲之所以将他加了三道封印镇压在池底,就是明白若要真的将这巨鲲杀死,可能会连累此间千万水族的性命。所以,你今天将他打成重伤,已然是一件值得称道之事,至少这妖孽短时间之内无法再兴风作浪了!” “唉!可是……” 巨蟒知道猰貐早就有了离开北溟去向龙族复仇的心思,可是历经了这六千年的时光,至少在她看来这仇恨已然不像当年来得那般强烈。所以她反倒是希望猰貐可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不要再去衔烛山冒险,这言语之中已然将这份情感表露无遗。 猰貐是何等聪明,听着娘的陈述品味着她的语气早就读懂了娘的心思。这位三公子虽然天性高傲,可是对于父母双亲却是无比的敬爱,尤其是他知道当年自己的母亲明知不敌却依然与那巨鲲缠斗,更是对母亲钦佩有加。在自己肉身尽毁,已然绝望之时,又是母亲拿出了珍藏的逆鳞帮助自己恢复了神力,如今这世上只剩下了这样一个可供自己依靠的血亲,所以猰貐此刻的心绪极为复杂。 母子俩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猰貐开口道:“娘啊!你看我如今的本领比父亲如何?” 巨蟒看着儿子的神情也便明白了他说这话的意思,于是便顺着他的口风道:“恐怕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既然是这样,那孩儿就再多修炼修炼,也好多陪陪娘亲。而万一那条大鱼又卷土重来,孩儿也可以在这里保护娘亲。” 巨蟒闻言极为感动。自此猰貐便日夜陪伴在母亲的身边,而他的修炼却也一刻未曾停歇。一晃眼又是一千年多年的光景。而这期间那巨鲲却始终音讯全无。好几次,巨蟒曾经潜水去巡视,可是在大鱼消失之处方圆近千里的范围,丝毫不见任何踪迹。 这一天,母子俩正在岸边闲聊,突然间湖面再一次开始了震动,他俩对视了一眼,猰貐急忙背起母亲朝着震动的地方狂奔而去。这一路疾奔约有五六百里的路程,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坡,猛然间就见到前方笔直地喷涌起了一道水柱直冲霄汉而去。 母子俩小心翼翼地翻过山头,就看远处的湖面之上惊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千万水族被裹挟其中向着涡流的中心而去。片刻的工夫,就看湖面之上慢慢竖起了千百利齿,竟然是这广袤无垠的天池之水面缓缓下沉所致。 “这是……”猰貐愣了愣,就看随着湖面继续的下沉,一张熟悉的大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巨鲲!这妖孽当真杀不死呢!” 话音刚落,就看那巨鲲猛然合上了大嘴,身子腾空而起,那下颚的伤势眼看已然痊愈。继而这巨大的身子重又落在水里,激起千层浪花,巨浪滔天,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从他的后脑之上再次射出一道水柱,仿佛青天也能被它刺破一般。 “可恨这妖孽这一口,多少天池水族都成了他的腹中食!”巨蟒看得不禁落下了悲伤的泪水。 “娘,你在这里等着,这一次孩儿一定要将这妖孽彻底铲除!” “嗯!儿啊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为娘感觉这妖物的修为又强大了许多!” “娘!你放心吧,孩儿去去就回!”猰貐说罢安顿好母亲就要向湖面奔去,猛然间西南天际袭来一团浓云。那浓云向着水柱的方向急速飞来,这可怕的速度连猰貐都感觉不可思议。而此刻,似乎连湖中的巨鲲也注意到了这片疾飞的浓云,瞪着一对巨大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西南天际。 猰貐见到这般情景,便暂且停下了脚步,和母亲一道躲到了山坡之后。就看那浓云转眼之间已然来到了巨鲲的切近,那大鱼背后的水柱依旧在喷涌着。那浓云之中猛然闪过一道寒光,猰貐远远看去仿佛是一把三股钢叉的光影。就看那钢叉向着水柱而去,这直冲千丈的水柱竟然在相交的一瞬间化作了一根坚硬的冰柱。 这大鱼哪里会料到有这样的结果,想来他的肚子里还有未能喷尽的湖水,这会儿全部涌在后脑。如今被这钢叉在一瞬间将上头的水柱彻底冰封,便等于将他后脑的喷口给生生堵死。巨鲲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脑袋上那千丈的寒冰更是压得自己难以控制平衡,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就看那冰柱朝着东方整个儿倾覆了下来,直到激起千层的巨浪,这冰柱也没有破损半点。 猰貐抬头看了看云端,自言自语道:“好可怕的冰封之术,恐怕只在我之上,这浓云之中究竟是谁?” 再看天池之中,这巨鲲被冰柱牵制得已然在水面上侧了过来,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挣断后脑上头连接冰柱的寒冰。这时,那浓云渐渐散去,云端之上傲立一个巨灵,不是别人正是昆仑神族之一水神共工。 三公子当年在昆仑神殿得到三圣的救助,曾经与这水神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他如今这模样水神断然是认不出来的。而他也在心里纳闷为何共工会突然出现在此。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共工举起手中的三股钢叉,叉尖对准了巨鲲的方向,口中喊一个“封”字。顷刻间,围绕在巨鲲身遭方圆百里的水域便化作了坚冰。 可是,还不等共工收回钢叉,就看冰面之上已然出现了几百道裂痕,湖面又开始震动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听“喀”的一声巨响,就看这大鱼竟然挣脱了冰封从湖面上一跃而起,张开恐怖的大嘴奔着云端的共工而去。原本在东海之时这大鱼的腾跃速度已然如同离弦之箭,如今身背后乃是坚硬的寒冰,更是不会损耗丝毫的反推力。 共工也被这大鱼可怕的速度给深深地震惊,所幸他终究是久经战场的水神。急忙将身子向后一撤,继而将钢叉冲着那团浓云一指。瞬间,这大团的浓云便化作了整块的坚冰,共工用叉尖顶着坚冰向前一推。半悬空就听“喀嚓”一声巨响,那巨鲲的大嘴将这坚冰给生生咬去了一半,可是他的这一轮攻势也被水神给巧妙的化解,身子在空中无法控制平衡,一个倒栽向着湖面而去。 共工在空中看得真切,眼看这大鱼掉入了水中——适才的坚冰早就随着他的跃起而化作了齑粉——他再次用钢叉点指,湖面则又一次冰封。不过这一次,巨鲲却又一次让共工的努力化作了徒劳。片刻的工夫他再次腾跃而起,这一次共工的身边已然没了可以凝结的浓云,若非他的身法着实不慢,恐怕身子都要被巨鲲给咬去一半。 眼看那大鱼又一次落入水中,共工急忙再次点指冰封。猰貐在旁边看着不禁摇了摇头:“为何同样无效的招式要一次次的使用呢?这水神可当真令我……”他那“不解”二字还没出口,就看共工举起手中的钢叉向着寒冰之下的巨鲲猛力掷去。 巨鲲原本已然快要再次挣脱冰封,冰面的裂痕早已阡陌纵横。可是这钢叉一旦插在了上面,顷刻间所有的裂痕都消弭于无形,整个冰面光洁得宛若一面宝镜。那钢叉最中间的尖端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巨鲲后脑喷水的小孔之上。 “看来结束了,”猰貐回头看了看母亲,“这回不需要孩儿出战了!但不知这共工的神杖可以困这大鱼多久。” “我想至少可以换来好多年的太平日子吧!”巨蟒长长地舒了口气,“儿啊,你走吧!” “走?娘,你要我去哪儿?” “孩子,你的心思娘还不明白么?”巨蟒叹了口气,“以前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外加这巨鲲始终不除,我的心里终究是有些害怕。如今,这妖物被水神冰封,恐怕没有个八百一千年是无法出来的。为娘这些年深深感觉,自己的寿数也快到了尽头,不该再用这些琐事来牵绊你了。你就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娘!孩儿不走,你不要再说了!” 巨蟒见猰貐态度无比坚决也便不再多言。 之后那共工始终守在神杖旁,仿佛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专门为了这巨鲲而来一般。母子俩见到这般情景也就安心地离开了。又过了大约七八百年,巨蟒再一次提出让猰貐离开。猰貐拗不过母亲,于是便在一个幽僻的场所安顿好了母亲后又去共工那里观望了一番,见水神始终驻守在寒冰之上,冰下的巨鲲这几百年来没有挪动过分毫,这才安心的离开了北溟。 离开后,猰貐并没有直奔衔烛山。经历了这些年他到底还是冷静了许多,虽然这复仇的念头一刻也没有停歇。他想到自己当年之所以会惨败,最为主要的原因乃是自己寒冰的体质无法忍受南溟的热力所致。故而为了弥补这一不足他先行悄然去往了南溟之地。 就这样经历了大约一百年的光景,如今猰貐已经可以无限迫近南溟最为中心的火山群,虽说还不能像帝江那样自如地浸泡在熔岩之中。一天,猰貐正在修炼,老远就听到了南方传来隆隆得火山喷发的声响。抬头一看,只见远方飞来一个长翅膀的巨囊。虽说他叫不上这妖物的名字,不过多少是对他有所耳闻。 猰貐见这帝江从火山口飞出后四处乱晃,不知不觉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三公子感觉这巨囊的身上透着一股子妖气,心知绝非善类,转念一想突然有了个主意:将他收作部下,日后一道前去血洗衔烛山。主意已定他便咆哮一声向帝江发动了攻击。 可不料,别看帝江看着傻傻愣愣,真的遇到了敌情却丝毫不含糊。他见猰貐向着自己扑来,急忙扇起烈焰攻击。不过如今的猰貐已然不惧紫焰的攻击,帝江的这点火焰对他而言压根也够不成威胁。而猰貐则是等着帝江将招数使尽,看看他是否当真够格成为自己的部属。 帝江眼见烈焰伤不到猰貐,急忙使出了那几乎要了祝融与火龙性命的烈焰绞索。只不过猰貐的神力远非祝融与火龙可以比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所有的火链都被他给生生扯断。这巨囊见到这般情景,知道完全不是眼前这三首巨兽的对手,急忙使了个土遁之术逃之夭夭。 猰貐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这个巨大的黄囊竟然会如同蚯蚓一般遁地而逃,一时间颇是有些恼恨。只不过如今再要找寻帝江的踪迹一时半会儿已然不可能。他颇是觉得有几分失落,一想如今自己对于南溟也早已不像以前那样惧怕,这世上也只有祝融的黑焰才能伤得到自己的肉身,而自己真要修炼到那一个境界恐怕又得花上千八百年的时间,多少也觉得有些厌烦。于是他便干脆离开了南溟。 这一天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野看去竟然没有一个生灵,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左右看了看并不认得是哪里,加上多少走得有些乏了,索性找了个空地小憩片刻。正在他睡得舒服的时刻,那个耳朵紧贴地面的狼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仿佛是一只巨兽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只不过听声音似乎还离得很远。猰貐支起身子,伸了伸懒腰舒活了一下筋骨,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定睛看去,就看山坡之上出现了插翅的巨兽,周身上下杀气腾腾,不是别个正是穷奇。 “来得正好!”三公子心中暗想,“这只巨兽应当比那巨囊要有用得多!” 179.第179章 :插翅双雄 再说穷奇,虽说第一眼瞧见猰貐着实令他吃了一惊,不过他却并非胆小怕事之辈,况且他这一路便是为了找寻一个可以与自己较量的好手,何况此处乃是他当年大败战神龙羿的所在。他再次上下打量了猰貐一番,缓缓走下山坡向他走去。 “好胆量!”猰貐眼见穷奇竟然丝毫不惧怕自己,心中便有几分喜欢,“正好找个可以搏杀的对手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想罢猰貐站起了身子,而那穷奇也停住了脚步,两头巨兽相去不足三百步。猰貐此刻乃是为了试探穷奇的底细,故而隐藏了自己多半的杀气。穷奇与他对峙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确信心里已然有了底。就看他前爪在地上猛地一蹬,向着猰貐狂奔而来。 “来得好!”猰貐说着微微弓起了后背,右前爪略略向后缩了缩准备在穷奇挨近的时候予以攻击。 眼看穷奇已然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猰貐身子猛地向前一纵,右爪横扫而过。穷奇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招,眼看利爪将至后腿一使劲,身子腾空而起。这迅捷的速度霎时间令猰貐又惊又喜。 穷奇躲过了猰貐这第一下攻击,身子已然跃到了与他龙首齐高的位置,原本收在身子两侧的翅膀猛然展开。翼下腾起一道纯青的烈焰,奔着猰貐的龙眼而去。 猰貐见状脑袋向后一缩,猛然间就觉得狼首的脸颊之上传来了一阵痛楚。定睛一看,原来那穷奇的羽毛此刻已然化作了锋刃,在烈焰的掩护之下给自己的狼首上结结实实地留下了一道疮疤。 “哼!遗憾呢!”穷奇暗暗懊悔,“若是在快一些,没准可以弄瞎这三头怪物的龙眼!”——穷奇心里很明白在这三个脑袋中谁为主谁为辅,可是他所不明白的是万幸这一下击中的只是狼首,倘若他当真伤着了猰貐的龙首,哪怕只是丁点的皮毛,这位高傲的三公子便会腾起无尽的杀意,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就没有了穷奇的命在——想着,他又是如同疾风般的一阵猛攻,使尽了生平所有的解数。可是无论穷奇如何努力,他的本领终究与猰貐相去太远。 斗了约有二十来个回合,猰貐已然将穷奇搏杀的套路摸得清清楚楚,心中已然对他无比的赞许,只是多多少少还想看看穷奇的法术底子究竟如何。于是暗地里将一股子寒气笼罩在了战场周围。 “要比试法术么?”似乎猰貐的每一个举动穷奇都能读懂他的心思一般,“我可当真是求之不得!” 要说这穷奇的五行之术可谓五一不通,只不过最为擅长的乃是雷火之术,那狂风乃是为了配合他烈焰的焚烧。可是他唯独不会的便是水灵之术中的最高境界——凝冰之术。故而当他最终催动百川之水猛攻猰貐之时,则是被三公子在一瞬间将那百股水流化作了寒冰,而穷奇则被死死地困在了交织的冰网之中,再也动弹不得。 到了这时,穷奇总算是明白眼前这头三首巨兽究竟有多么可怕,眼看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不想就此送命的穷奇朗声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可否报上名来!” “神圣?呵!”猰貐心中暗暗好笑,心知这穷奇为了求生便不以“妖孽”来称呼自己,不过他心中毕竟想着要收穷奇为部属于是也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乃是烛龙大人的三公子,猰貐便是。” “三公子?猰貐?哼!原来是你!”穷奇叹了口气,深深懊悔自己时运不济,才重新现世不久这第一战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烛龙三公子。不过他对于“猰貐”这个名字却是全然不知,但是当年那场旷世大战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为何三公子竟然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不错,正是我。”猰貐的语气十分缓和,并无半点杀气。 “传说中的三公子乃是巨龙之身,可为何你却是这般模样?” “问得好!只不过你若是知道了因由摆在你面前的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你意下如何?” “哼!如果我不想知道呢!” “不想知道么……”猰貐故意停顿了一下,“那么,你眼下便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 “唔……”穷奇终究是不愿就这样送了性命,犹豫再三还是点头道,“你说吧,究竟是哪两条路?” “一条路,你必须发誓从此成为我的部属,听候我的差遣;另一条路,你就靠你自己的本领从这里离开。” 猰貐这第二条路说的颇是婉转,不过穷奇自然是明白若是不做他的部属只有死路一条,加上他心底里还颇是愿意听听这位三公子的故事,于是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了!从此效忠于你,奉你为主上,绝不反悔!” “好!很好!好得很!”猰貐闻言朗声大笑起来,之后他便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穷奇说了一遍,而穷奇则自此成了猰貐身边的第一个部属。后来猰貐在南溟再次遇着帝江并将其收复,穷奇被他派去东南找寻可供差遣的妖兽。 穷奇来到东南后,遇到了梼杌与饕餮,可是他却发觉这两头凶兽压根不堪一击,纵使激怒那饕餮也始终难称己心。一想到将来要与这两个家伙为伍穷奇心中颇是觉得有些忿忿不平,于是第二次交锋的那两道火龙卷确实存了诛杀之心。不料那一招却被帝江轻易化解,更是当着猰貐的面被逼得低头认错,这心中淤积的怒火早已到了极限。 此番前往衔烛山穷奇心中极是不情愿,虽说他的确一直想要与那龙族较量一番,可直捣巢穴这种举动他自知也是有些不自量力。眼看当着猰貐的面逃跑已然没有可能,便索性讨要了一个开路先锋的差事,多少存了一个见机逃命之心——因为他始终认为这一趟前去衔烛山必定有去无回,少了自己这一个帮手,猰貐便多一份失败的可能,没准还会就此送了性命。若是真的那样,自己也便能高枕无忧了。 他一路想着,不知不觉距离衔烛山只有三百里的行程。突然前方刮来一阵猛烈的飓风,穷奇因为始终分心想着事情,故而这一下颇是猝不及防,被吹得身子一歪,从空中急坠十余丈。 “谁!”穷奇抬起头,冲着前方怒喝道,继而双翅一扇,身子又飞到了原来的高度。 “何方妖孽,报上名来!”正前方传来一声颇是威严的问话,伴随着又一阵飓风扑面而来。霎时间,飞沙走石铺天盖地。 穷奇这一次已然有了准备,不慌不忙地展开翅膀,同样以狂风还击。就看他翼下生出两道龙卷,迎着对面的飓风呼啸而去。那四股旋风在天地间胶着了约有半个时辰,突然间同时消弭于无形。 待得尘土散去后,穷奇就看到自己的正对面飞来一头插翅猛虎,不禁微微一阵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二龙子啊!” “你是何方妖孽?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号!”睚眦上下打量着穷奇,发现从模样来看自己与他还颇有几分相似,可任凭他如何回忆都无法记起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这插翅巨兽。 “呵!你二龙子的名号天下皆知,我认得你又有什么奇怪呢!” 这穷奇之所以会认得睚眦其实乃是因为当年二龙子当年与大风恶战之时正巧被他给瞧见。那个时候穷奇原本就有与他较量较量的意思,只不过见睚眦的纵风本领出神入化,自己的神火恐怕压根难以烧到他的身子,外加雷灵之术也还未臻化境,故而颇是犹豫了一会儿。而这二龙子素来风风火火,来无影去无踪,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大风已然受伤睚眦已然远走。 而且这穷奇自从现世以来,由于这身形也是一只插翅猛兽的模样,故而时常被一些只是听闻过传言的飞禽走兽误认为是二龙子。以他那狂傲的性子如何可以忍受这般的误认,故而与睚眦这一战一直都是他无比渴望之事,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便是今天当真与他对面而立,穷奇内心的狂喜已然到了极致。 而二龙子睚眦此行纯粹只是普通巡视,他遥见一只插翅巨兽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向着自己扑来,更是能够说出自己的名字,心中就是一惊。适才那四股飓风的对抗他已然看出穷奇并未尽全力,这妖物的力量可想而知,二龙子心里更是有些惶惑不安。 穷奇眼见睚眦这会儿神情颇是有些恍惚,便暗暗将真火之力凝聚于双翅之上,继而朝着二龙子疾飞而去。相去不足一百步之时,睚眦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展翅相迎。两头插翅巨兽在空中相接的一瞬间,那穷奇的千万红羽霎时间亮如烈日。二龙子万万没料到有这一招,再要收招已然来不及,自己右侧的翅膀顿时与那火羽相接,“嗤”的一下烧焦了好大一团羽毛。 睚眦疼得一咧嘴,在半空中骤然失去了平衡,继而急坠直下。穷奇“哼”了一声,双翅猛力一闪后紧贴身子两侧,照准睚眦下落的方向猛冲而去。这一下倘若真是撞上,二龙子恐怕当真就要骨断筋折。不过,他终究没有辱没“迅捷第一”这个名号,身法着实了得。眼见穷奇如同一颗流星一般朝自己奔来,睚眦急忙左翅一扇,身子趁势往右侧一让,穷奇呼啸着从自己的左侧飞了过去。 仅仅是这一次的“失之交臂”,已然让睚眦四脚落地。穷奇一击不中急忙自半空中再次俯冲直下,二龙子既然来到了地上,那么这闪展腾挪原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穷奇猛攻的十余招尽数被他给躲了开。 睚眦稍稍稳了稳心神,回头向着自己的右翅吹了一口气,顿觉舒服了许多,所幸适才那一下只是烧了不少羽毛,并没有伤及筋脉。这会儿痛楚消减后,二龙子双翅再次扇出一道飓风,在自己的身遭化作了一道旋风屏障,暂且阻隔了穷奇的攻势,继而高声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咄咄相逼!” 穷奇见适才那一连十余招都没能挨到睚眦的身子,一腔怒火更是憋得无处发泄,听闻质问一张大嘴,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这睚眦乃是巽龙与驺虞所生,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而能够集龙虎血脉与一身,所以二龙子的怒吼之声当真也可以说是龙子中的翘楚。 当年败在梼杌手中后,他与狻猊一直耿耿于怀,日夜苦思破解之法。最后从貔貅的经历中悟出了可以用那怒吼压制魔音,故而这些年来睚眦在这虎啸之上下了无数的苦功。这会儿,他听闻了穷奇怒吼的挑衅,骤然间血脉贲张,狂喜万分。只见睚眦微微一笑道:“鬼蜮伎俩,何足挂齿!”说罢一仰首,发出一阵更为猛烈的啸吼,硬生生将那穷奇压了下去。 穷奇自从轻易降服了饕餮之后——第二次的经历在他看来完全是自己大意所致——便自以为龙子不过如此,更是在一开始偷袭得中,故而越发轻视他们。不料之后这十几招自己完全占不着便宜,最后那轻易便可压制梼杌魔音的吼声也完败于睚眦,心中骤然涌起了丝丝不安,眼角不断向着南方瞥去。 “妖孽,没招了吧!”睚眦见穷奇的眼神飘忽不定,便朗声质问,“难道你还有救兵么!” 这一句话当真戳中的穷奇的心事,如今他最怕的倒不是斗不过睚眦,而是生怕猰貐此刻率领着三凶兽赶来,别的还好,若是当着饕餮的面被他知道自己竟然奈何不了他最痛恨的二哥,自己的脸又能往哪里搁呢!想到此处,穷奇精神猛地为之一振,冲着睚眦“嘿嘿”一阵冷笑:“二龙子当真是神勇无比,不愧‘龙子三雄’的美名,比你那败类弟弟强出太多太多!” 180.第180章 :何去何从 “饕餮!”睚眦闻言颇是一惊——在龙族之中,提及“败类”二字那毋庸置疑说的就是饕餮——急忙道,“饕餮那败类到底怎么了?” “嘿嘿,真是新奇,”穷奇怪笑道,“怎么?它不是被你们龙族不齿的败类么?你还如此在意他不成?” “哼,纵使是龙族败类,也该交由龙族处置,岂容别家插手!”睚眦说着怒气被再次勾了起来,“快说,饕餮到底怎么了!还有,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啧啧啧,好一个护短又重情重义的二龙子。你的问题还真是又多又急,我到底该先回答哪一个呢?”穷奇哈哈大笑道,“本座的名号么,叫做‘穷奇’,对了对了!你不是有一个感情深厚的弟弟名唤狻猊么?当年那只小狮子最为敬仰的昆仑战神就曾经败在我的手中!” “啊!是你!”睚眦闻言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子惊惧——说起来二龙子的确从来没见过穷奇,连名字都是闻所未闻。不过他的确听狻猊提及过,当年曾经有一个妖兽打败过龙羿。可是由于那一战五龙子并未亲见,只是听龙羿偶尔提及,加之龙羿对于那一战心中颇觉不甘,所以当真可谓言之寥寥。不过虽然如此,这不知名的妖兽却着实令龙族感到震惊——“我还当真是有所耳闻,原来你的名号叫‘穷奇’!” “嘿嘿,正是正是,”穷奇冷冷道,“正是本座。” “快说,你把那饕餮给怎么了!”睚眦见穷奇说话慢条斯理,仿佛有意挑衅,可既然他提及了饕餮,自己又实在不能坐视不理,“不要吞吞吐吐,把话给我说清楚!” “哈,对了对了!我还在想为何你如此急着想要知道,”穷奇道,“据说当年在百兽林里,你与那麒麟、百兽一道围剿这败类最终竟然让他给跑了,是不是觉得颜面无光呢!”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当年百兽林那一役着实令睚眦难堪到了极致,因为竟然有妖物可以从迅捷第一的二龙子眼皮底下逃走,更别提乃是当着麒麟伯父与七郎的面。 “哈哈,怎么?很难堪是吧?”穷奇说着突然双眼射出两道凶光,“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因为你也难堪不了多久了!” “什么?把话说清楚!” “嘿嘿,知道么!你那败类弟弟如今跟了我家主人,随后他们便会来血洗你这衔烛山,杀尽你的叔伯,屠尽你的兄弟,到时候当真是手足相残,有趣的紧呢!” 睚眦听闻此言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可不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嘿嘿”一阵冷笑道:“少在这里故弄玄虚,你家主人是谁?妄图血洗衔烛山,好大的口气!” “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因为……”穷奇突然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故意拉长了声调,可语气却变得愈发凶恶,“你活不到那一刻!” 他说这话的时候翅膀已然暗暗使劲,不一会儿便在自己与睚眦周遭掀起了数道涡流。睚眦虽然看在眼里,可不过一来他对于自己纵风的本领素来极有自信,二来那些涡流并没有能够突破他的旋风屏障,故而一时也没太过在意。 可不料就在穷奇说完“那一刻”这三个字后,翅膀猛地一扇,这涡流霎时间化作了数道火龙卷,自睚眦的四面八方同时奔袭过来。二龙子“啊呀”叫声不好,急忙双翅急展,将那旋风屏障加固到了极致。正在胶着之时,猛然间他只觉得一股强大的风力硬生生将自己的翅膀向地面压去。抬头一看,只见穷奇早已借着那烈焰的掩护飞到了自己的头顶之上。 霎时间,这巨兽翼下狂岚压得睚眦直不起身,翅膀也再也难以举起,围绕他的旋风屏障渐渐消弱了下去,而那八道火龙卷则向着自己越逼越近。穷奇在半悬空冷笑一声,自口中喷出一团纯青的烈焰,继而翼下狂岚相从,如同一个穹窿照着睚眦的头顶、后背急坠而下。 可怜二龙子这会儿全然没有了还手的气力,瞬间那八道龙卷在自己身遭汇聚成了一体,伴着头顶那坠下的火盖,睚眦只觉自己置身于熔炉之中。伴随阵阵痛楚传来道道焦臭气味,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双翅已然化作灰烬。 虽然睚眦口中亦能纵风,可真正的旋岚神力完全仰赖这对翅膀,如今他知道大势已去,此刻最为重要的是先行保住自己的性命。想到这里顾不得钻心的痛楚,急忙压低身子就地翻滚,想要逃出那烈焰的牢笼。 “鬼蜮伎俩,何足挂齿!”穷奇冷笑数声,继而一张嘴,投出数道雷电。睚眦只觉周身一阵麻痹便倒在漩涡中渐渐失去了知觉。 穷奇见状狂喜万分,可正在他得意的当口自南方传来了隆隆的脚步声,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暗暗道:“没想到这猰貐来得如此迅速,倘若被他发觉我与睚眦纠缠至今,别说被他,恐怕我更是会被那饕餮耻笑。”想罢急忙收起了招数,撇下晕厥在地的二龙子急急向着衔烛山而去。 可就是这一念之差倒是救了睚眦的性命。毕竟是龙族血脉,虽说翅膀被烧毁,可元神与魂魄并没有受到半点损害。他在昏昏沉沉中见穷奇远去,耳边又传来隆隆脚步声,颇是令他惊醒了不少,心中想着莫非是穷奇所说的妖兽要来?想到这里,二龙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可想要回衔烛山报信却早已赶不上穷奇的步伐。 “难道这世间还有妖物可以一举灭我龙族么?”睚眦心中始终有着这个念头。想罢多时他终于把心一横,撇下衔烛山向着东方疾奔而去,他也因此逃过了衔烛山的灭顶之灾。 按下睚眦逃命不提,单说穷奇。 生怕被猰貐一众赶上,他向着北方又疾飞了两百里,衔烛山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只见那绵延千里的山峦当真如同一条安卧的巨龙。在山峦最东面靠近东海的地方,突兀而起一座陡峭的巨峰,宛若那烛龙口中所衔万年不灭的火烛一般。穷奇望着那山峦出神许久,身后隆隆脚步声已然越来越近。 突然他的脑海里念头一转,暗想:“这猰貐当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竟要血洗衔烛山?当年以它烛龙血脉之躯尚不能抵挡诸龙猛攻,何况是今日这副拼凑起来的残破身躯?我已为他重创了一个龙子,可再往前恐怕只会徒劳送命,又是何苦来哉?倒不如一走了之,四海之大我惹不起你猰貐难道我还躲不起么!”想到此处,这头插翅巨兽已全然没有了斗志,于是掉转了方向向着西南疾飞而去。 却说猰貐听了劝谏之后便对于穷奇的忠心产生了怀疑。故而这一路也当真可谓足不停歇。离得老远饕餮便感觉到了睚眦的气息,继而瞧见道道烈焰与龙卷在远方盘桓。饕餮冲着猰貐道:“看起来那穷奇遇着睚眦了!” “睚眦?”猰貐重复了一句,“啊!是不是那只有翅膀的猛虎?” “不错!主上莫非认识?”饕餮应和道。 “何止认识,他可以算得上是我当年去衔烛山路上打败的第一个对手,那时可当真是不值一提,也不知隔了这几千年究竟有几分长进!” “原来主上之前提及,与麒麟、凤凰一道去衔烛山认亲,一上来所打败的龙子便是睚眦啊!”——当时猰貐与饕餮、梼杌讲说往事之时许多事情都是一言带过,并未陈述细节。 “不错,难道我没和你说过么?” “啊说过说过!是属下一时忘了!”饕餮见猰貐责问背后不禁就是一凉,急忙转移了话题道,“也不知那穷奇究竟能不能打败睚眦,大人或许不知道,这两位在四海生灵口中有一个并称,名唤‘插翅双雄’。只不过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俩都是死对头。一山难容二虎,今天正好让他俩拼个你死我活!” “嗯,的确很有趣,”猰貐点了点头,“走吧!一起去看看究竟!” 从他们瞧见火龙卷的地方到战场虽说并不太远,只不过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猰貐没有翅膀不过飞行并无障碍,帝江也是一样,可饕餮与梼杌却只能靠四条腿狂奔,于是大大延缓了行进的速度。猰貐对于战斗的经过其实并不像饕餮来得那么关心,似乎只需要知道结果即可,眼见二兽行进缓慢,也便依着他俩的速度而行。 待到他们四个赶到之时,战斗已然结束,只见方圆几里遍是焦土。饕餮见状先是感觉有些遗憾,可仔细看了看战场的残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猰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主上,看来那自命不凡的睚眦已然毙命于穷奇的烈焰之下了!” “何以见得?” “主上请看,”饕餮说着,从灰烬中取出数枚焦黑的羽毛与一段翅膀的残根递到猰貐面前,“这乃是那睚眦的翅膀,我这鼻子嗅其他东西不怎么灵便,这龙族的血脉是不会认错的!我那二哥号称龙子中迅捷第一,这最为可怕的地方也就是这对翅膀。而如今它们竟然被尽数折断化作灰烬,你说他还有什么本领在穷奇的手下活命呢?” “如此甚好!”猰貐点了点头,“听闻龙子有三雄,还有一个重登龙位火龙。如今那火龙、睚眦已死,狻猊不知所踪,而那貔貅据说顶替了火龙镇守西南神木,那么这衔烛山中其余的龙子应当不足为虑了吧!” “不错不错!”饕餮原本并不知道火龙与貔貅的行踪,如今听猰貐这样说心中也是一阵狂喜,“主上!倘若你所说的不错,那么待会儿剩余的那群龙子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饕餮这话看似是表忠心、奋勇向前,可实则阴损至极。他是希望猰貐这会儿亲口答应,那么待会儿对付诸龙的事情就与自己无关了。猰貐又岂会猜不出他的心思,心里颇是将他咒骂了一番,可脸上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神情道:“到时候见机行事。” 这巨狮闻言心里就是一激灵,心知已然被猰貐看破了心思,既然主上没有作态,那就只能继续灰溜溜地跟着。猰貐冲三只凶兽使了个眼色,一众便又继续向北进发。 可眼看就要到衔烛山的脚下,这一路走来却再无任何拼斗的痕迹,远远看去,衔烛山上亦是一派祥和的气氛。 “哼!那穷奇果然临阵逃脱了!待此间事了我断然不会放过它!”猰貐咬牙切齿地说道,身边的三头凶兽直吓得瑟瑟发抖,他扭转脑袋看了看他们,命令道,“你们几个随我来,一同踏平这衔烛山!”这猰貐原本颇是冷静,可如今真的再次来到了故地,回想着往昔的一切,他却终于没能克制住心中的愤怒与激动,就看他狂啸一声向着北方疾奔而去。 饕餮见状不由热血沸腾,在后紧紧追赶。可是他终究赶不上猰貐的步子,而跑了没几步竟然发觉自己落了单。回头一看,只见那帝江已经没了影子,而梼杌则在后头慢条斯理地走步。 “为何不走?”饕餮急忙返身回来冲梼杌喝道,“主上的命令你没听见么?还有,那帝江去了哪儿?” “帝江?早就跑了!”梼杌冷冷道。 “跑了?去了哪儿?” “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梼杌脸上满是不屑,“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外加冲动的脾气。原本我是压根懒得劝你。” “劝我?”饕餮颇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劝我什么?” “呵,我问你,你真的准备去送死么?” “当然不是!为何要这么说?” “蠢货!你当真蠢得不可救药!”梼杌骂道,“你想想,为何穷奇会临阵退缩?你真的以为这猰貐能够血洗衔烛山么?如果只是消灭那群龙子我自然毫不怀疑,可我绝不相信以他如今这残破的身躯可以抵御诸龙的合击。你是龙子,你那群叔伯的实力你最是清楚,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可是不奉陪了!” “似乎有些道理!”饕餮喃喃道,他虽然是个热血的愣头青,可却绝非一个傻子,这一下被梼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了许多,连忙道,“那照你所说,我们眼下应当何去何从?” 181.第181章 :围剿之势 “何去何从?呵!且由那猰貐去送死便了!”梼杌道,“那穷奇与帝江已然逃脱。我们不如也悄悄离去。如今猰貐战意正浓,正是逃跑的绝佳机会。” “倘若他当真血洗了衔烛山,诛杀了那七条巨龙,再来追杀我们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梼杌撇了撇嘴,“一来我是绝不相信他可以全身而退,二来纵使当真如他所愿我们难道还不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么!” “藏起来?藏哪儿?” “藏哪儿可以日后再议,现在当务之急是快些逃跑!再迟疑,被那猰貐发觉可就晚了!” “也罢!”饕餮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衔烛山,似乎终究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今天就听你的,你说我们先去哪里?” “不如还是先回到东南,我们的老巢,”梼杌说着便向原路返身跑去,饕餮在一旁紧紧相随,“这最危险的地方,没准却是最为安全的所在,”梼杌跑了几步道,“那猰貐当真要来追杀也绝想不到我们竟会回到那里,必然会在别处找寻。我们在东南老巢可以多抓些走兽充当耳目,倘若真的有了猰貐的消息,届时再见机行事便可。” 饕餮听那梼杌说出“见机行事”四字不觉哈哈一笑道:“见机行事,好一个见机行事!那猰貐适才既然要我们‘见机行事’,如今我们就遂他的心愿吧!”说罢两头凶兽迈开大步向着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由于那饕餮从一开始便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更是将龙族的仇恨说的天花乱坠,正好契合猰貐的心思。故而一直以来,猰貐对他也没多少怀疑。这会儿那猰貐狂奔了百余里,眼前那衔烛山已清晰可见,待要回头集合三兽,却发现早已没了踪影。 猰貐这时才深深懊悔自己的鲁莽,恨得捶胸顿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两难的抉择:究竟是先行诛杀叛逆还是血洗衔烛山。正在犹豫之际,就听北面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何方妖畜竟然来此衔烛圣地撒野,还不速速退下!迟疑一步,休要怪我等无情!” 猰貐一回头,只见前方站着一只巨犼与一只白虎,认得乃是那三龙子望天犼与七龙子狴犴。猰貐见状不禁一阵冷笑,暗道:“也罢!今日就先拿你们这对孽畜开刀,解我心头之恨!” 这两位乃是失踪的龙族三哥冰龙之子,皆善冰雪之术。不过与七龙子不同的则是这位望天犼对于红莲之术也颇是喜爱,这位三龙子颇是自负,极是不愿当面开口求教,可是他私底下却没少偷师火龙与狻猊。最终这纵火的本领只落得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对付寻常的妖兽倒也绰绰有余。 望天犼的母亲名唤雪獒,乃是雪域猛兽的翘楚,极善冰雪之术,故而望天犼承袭双亲的血脉在冰雪方面的造诣颇是高深,在众家龙子之中有“极寒第一”的名号。狴犴的天赋稍逊于兄长,修为在所有的龙子之中也只是中等。 由于这两位龙子常年在衔烛山北麓的雪山修炼极少南下,故而名声并不如睚眦、狻猊那般响亮。平日里他们除了修炼之外几乎不干其他,因为他们心里唯一的目标就是效法火龙那般有朝一日重登龙位——虽然以他们的资质来看这将是一条极为漫长的路途。 这一日,正值兄弟俩巡山,边走边数落睚眦的不是——原本他俩是与睚眦一道同行,只不过二龙子实在无法忍受这两兄弟慢慢吞吞的脾气,于是最终独行而去——突然他俩觉得大地开始震动起来,不觉有些诧异。抬头一看,只见南方烟尘大起,一头三首巨兽正向着衔烛山的方向狂奔而来。 起先,他俩几乎要被吓破了胆。因为按照身形来说,所有的龙子几乎相差无几,故而面对着猰貐当真就如同一只幼崽仰望着一头成兽那般。可是最终他俩想到此地终究是衔烛山,而今日又正值他俩巡守,无论如何是没有退缩的余地,于是互相壮了壮胆,一起拦在了路中央。 猰貐最恨的便是被称作“妖孽”、“妖畜”,更别提这两个字乃是出自他最痛恨的龙族。只见他更不答话,怒吼一声便向着两位龙子狂奔而去。 望天犼与狴犴原本以为可以用“衔烛山”的名头来压制这三首巨兽,可不料却见到那猰貐压根不吃这一套,不由得更加心生恐惧。不过龙族的尊严之下他俩终究还是选择了拼死一战。只见兄弟俩相对一使眼色,霎时天地间飞起鹅毛大雪,彻骨的寒气自他俩口中喷涌而出。 猰貐对于这样的寒气压根就不在意,微微一阵冷笑讥讽道:“这便是你们的冰雪之术么?我可感觉温暖得紧!”话音刚落,他猛然觉得脚下一深,“噗哧”一声身子已然没入了雪中。猰貐定睛一看,原来这地方乃是一条小河,只不过在顷刻间被两位龙子的冰雪所掩盖,这才一脚踩了进去。 他待要起身,突然发现自己前腿被牢牢冻在了水里,刚想运功将它拔出,就听望天犼喝道:“妖畜,报下名号便留你一命!” “这点寒气便要我留下名字么!”猰貐反唇相讥,暗暗将劲力凝聚到了前腿。不料没有一盏茶的工夫,那积雪已然没过了他的肚腹。 “还有两下子嘛!”猰貐冷笑道。 就听望天犼在远方大吼一声:“封!” 再看那狴犴跃在空中,口中喷出一股寒流,猰貐周遭的积雪霎时间变作一块坚冰,将这三首巨兽的下半身结结实实地封在了里头。望天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冲着狴犴耳语几句,那狴犴急忙返身向山里跑去。 “这点程度的寒冰就想困住我么?”猰貐冲着望天犼冷笑道。 “妖孽,我劝你还是早点报上姓名,免得一死!” “杀死我?凭你么?”猰貐说着向着狴犴跑去的方向看了看,“他是去搬救兵了吧?” 这一句话直接说穿了望天犼的心思,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用带着几分恐惧的怒容注视着猰貐。 “我如今已然完全在你的掌控之内,而你却没和你的兄弟杀了我,可见你也明白,以你俩这点微末的道行压根就杀不死我,我说得没错吧?”猰貐注视着望天犼的双眼,似乎从中渐渐看到了恐惧,“对了,他这趟回去是叫来你的兄弟们,还是你的叔伯……哦不对不对,听闻你是冰龙的孩子,如今还活着的那些应当都是你的叔父才是。我……没说错吧?” “你……我……”望天犼这会儿的恐惧已然到了极致。 “无妨无妨,”猰貐依旧一副漫不经心却又满含杀机的语气,“不论待会儿来的是谁,他们与你都会是同样的下场,那便是死路一条。所以,我倒是十分期待,待会儿你的七兄弟可以将所有的部族一并叫来,这样就可以省去本王不少的麻烦。” “你可真是大言不惭!” “大言不惭么?也罢,此刻我就不再与你多说,你那狴犴兄弟去了那么久,怎么着也该回来了吧?还是说他临阵脱逃就留了你一个在此地送死呢?” “妖畜闭嘴!”望天犼这会儿终于忍耐不住猰貐的一再羞辱与挑衅,怒斥道,“我家七弟岂是这般胆小无情之辈!一会儿众家兄弟来此,便是你这妖畜的死期!” “嘿嘿,妖畜!妖畜!”猰貐咬牙切齿道,“你一口一个妖畜,我倒还真有点忘了计数,不过想来应当不少了。待会儿,一个妖畜顶一条命,就让你的兄弟们为你的这张阴损的破嘴而付出代价吧!” 话音刚落,就听衔烛山的方向传来阵阵兽鸣,望天犼与猰貐抬头一看,只见漫山遍野的走兽向着自己缓缓逼近,在大部队的前头正是如今尚存于衔烛山的众家龙子。一众龙子来到了望天犼的身旁,如今他俨然一副大兄长的姿态。 “三哥!到底是谁?” “三哥,就是这个三头妖畜么?” “三哥,发个话,大家一起收拾了他!” 众龙子围着望天犼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而他这会儿却颇是有些目光游移,时不时地偷眼去看猰貐,可这头三首巨兽始终带着十分诡异的笑容。 “望天犼、囚牛、嘲风、狴犴……”众龙子正在讨论着,猛然间就听那三首巨兽开始缓缓地报起自己的名字来,每说一个名字都会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继而满意地点点头再轮到下一个,“椒图、霸下、蒲牢……”龙子们此刻越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停下了议论都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这只庞然大物,“鸱吻、负屃,不错不错,看来除去你们那下落不明的五兄弟狻猊,刚刚死在我部下手中的二兄弟睚眦,以及驻守在西南的貔貅,这衔烛山上剩余的龙子已经到齐了!” “啊!二哥他……”猰貐话音刚落,就听四龙子囚牛发出一声惊呼,“你这妖畜再说一遍,我家二哥究竟怎么了!” 囚牛说出“妖畜”二字时,望天犼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四龙子完全不明白用意。猰貐见到望天犼这般胆小怕事的性子心中也是一个劲的好笑,暗想:“看来这龙子之中没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皆是这般怯懦又或者是如同睚眦、狻猊那般鲁莽、有勇无谋之辈!” 想罢猰貐冷笑了一声:“你家二哥么?一会儿我便送你们去见他。” “妖畜,你放肆!”这一次嘲风、蒲牢、霸下也加入了咒骂之中。 “好!很好!好得很!三龙子,还记得我刚才与你说的话么?一个‘妖畜’一条命!”说话间,猰貐四肢猛一用力,就听“喀”的一声巨响,众家龙子简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目瞪口呆。只见猰貐挣脱望天犼与狴犴的束缚竟是如此轻而易举,而望天犼此刻也终于相信这头三首巨兽当真是为了等待兄弟们聚集完毕后予以一网打尽,不由得全身颤栗起来。 只听“喀喀喀喀”四声巨响,就看那三首巨兽将四肢硬生生从寒冰之中拔了出来,每个爪上都带着一大块冰坨。来到岸上,众家龙子惊惶地向四周散开。猰貐走到龙子中间,微微一使劲,那四块冰坨瞬间化作了齑粉。 望天犼颤抖的声音道:“你……你到底是谁?” “孩子,你向我问话难道不应该更加尊重一些么?”猰貐冷笑了三声,“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按照辈份来说,我是你的伯父么?你们适才一口一个妖畜可喊得欢。话说这衔烛山的待客之道还真是有趣,都这许久为何还不见那几条爬虫前来见我呢?难道是他们都不在,还是压根就不敢出来呢?” “你!……”九位龙子闻言不禁恼怒异常,可终究震慑于猰貐的气势不敢多说一句。好一会儿就听囚牛道:“几位叔伯皆云游未归,阁下倘若是他们的贵客还请留下姓名自行归去,待他们回归后我们自然会登门相邀。” 猰貐“哼哼”笑了几声道:“一句云游未归便想打发我了么?看来此处不流几滴龙子的鲜血这几个老家伙是断然不肯出来见我了!也罢!也罢!”他说完最后这两个字时猛然间提高了嗓门,眼中杀气大盛。那囚牛正与他的龙首看个对眼,此刻又在猰貐身前五十步之内。 这囚牛乃是雷龙与雷泽水蛇之子。乃是龙子之中除却火龙之外最似龙形的一个,只不过他通体遍布黄色的鳞甲。早先雷龙在找寻可以为自己诞下龙子的灵兽时发现了东南那片水域——那个时候雷兽的身形恐怕与那钩蛇、鸣蛇不相上下——原本按照时间来计算,这囚牛应当排行第二,仅次于火龙。不过后来他的母亲不幸难产,最终在雷龙的帮助下总算保住了囚牛的性命,可惜那条水蛇却一命呜呼。待到囚牛被雷龙带回衔烛山,众兄弟一起计算时日才知道他比望天犼恰好晚生了一天,于是最终便由二龙子变成了四龙子。而这四龙子囚牛承袭了父母的血脉,在雷灵之上极有造诣,乃是龙子之中也有一个响亮的名号——雷霆第一。 182.第182章 :巨龙何在 不过虽然名号响亮,可或许是因为母亲难产的缘故,这位极具灵性的四龙子自幼身子便格外孱弱,尤其夹在睚眦与狻猊之间这一点更是格外明显,更别提与火龙站在一起。所以一直以来囚牛始终难以成为战力最为顶尖的龙子,对此他也始终耿耿于怀。 当年雷龙被猰貐打伤后远遁雷泽疗伤,不过从此便没了音讯。几千年来,囚牛最大的心愿便是查明父亲的下落。可最终当他知道一切去往雷泽之时,那里早就被火龙化作了一片焦土,自己父亲残存的最后一点灵力也早已灰飞烟灭。虽然在囚牛心里早就有父亲亡故的准备,可这对于他而言依旧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毕竟他连为自己父亲收拾遗骨的机会也被无情的剥夺了。 故而这些年来,四龙子的心中始终有一团郁结的怒气。今日见着猰貐这般狂傲猖獗——至少在目前他还并不知道眼前这头三首巨兽便是当年重创自己父亲的元凶——心中这团怒气更是难以遏制。 这会儿,眼见那猰貐冲着自己扑来,囚牛猛地朝旁边一闪,将憋了几千年的怒火化作了一道破空的雷霆。顷刻间,只见千里衔烛山之上耀眼的电光纵横交织,道道厉闪向着猰貐的身子霹将下来。 “呵,原来你是雷龙的孩子,”猰貐抬头看着半空的雷电冷笑道,“虽然你的招数还勉强过得去,可惜比起你的父亲却是差了太多太多。而且,你的父亲当年在我面前可是连半天的时间都撑不过呢!”他的话说到最后一句时,那惊雷之声响彻云霄,故而在场所有的龙子并没能听得真切,他们只看见那一道道电光霹在猰貐的身上。 囚牛平日里并不怎么显露自己的本领,故而今日着实令所有的兄弟们眼前一亮,纷纷交口称赞并且以为这一下足可击败眼前这三首巨兽。电光闪烁了约有半刻的工夫,四龙子多少有些气力不济,收了招数在原地微微喘气。 “妖畜!”一旁的椒图怒喝道,“知道我四哥的厉害了吧!” “厉害?就这点程度么?”猰貐扭了扭脖子,似乎一副安然无恙的姿态,“也罢,四龙子,你的招数使完了,也该轮到我了!”只见这“了”字刚出口,这猰貐身子猛地向前一纵,当真快如闪电一般。 原本囚牛与猰貐之间仅有五十步的距离,况且所有的龙子都没有想到,身形如此巨大的一头怪兽动作的迅捷竟然远胜自己的二哥睚眦。众龙子连惊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看囚牛的咽喉已然死死被咬在了猰貐的狼首口中。猰貐身子一挺,便将囚牛的身体给吊在了半空,继而狼首向右一甩,龙首与狮首一时并出,同时咬在了四龙子的肚腹与后尾之上。就听那龙首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龙吟,狼首与狮首分别向左右扭转,竟然硬生生将囚牛的身子撕成了三截,鲜血霎时间喷涌出来。龙首与狮首一仰脖,将那两段残肢囫囵吞下,狼首向前一甩,将那颗还在微微颤抖的脑袋扔在了众家龙子的跟前。 在场所有的龙子霎时间被惊得如同石像一般,直到那猰貐从从容容地舔去了嘴角的鲜血,才惊恐地叫出声来,齐声道:“兄弟!” “啧啧啧,果然是龙族的血脉,”猰貐狞笑道,“虽然这味道比那几个老东西逊色不少,可终究是滋补万分,”说着他的眼光从众位龙子身上一个个扫过,“下一个该是哪一位呢?”最终,他将目光停留在了椒图的身上。 八龙子只觉得一股无比的恐惧笼罩全身,见猰貐的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身子不由得渐渐向后退去。 “适才说话的是你吧?”猰貐恶狠狠地说道,“你家……” 猰貐话还没说完,就看椒图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向衔烛山狂奔而去。只是他太过低估猰貐的速度,刚跑了两步,就感觉身后一股子骇人的力量如同山岳一般压将下来。下意识地一回头,步子便慢了下来,就听“砰”的一声,只见椒图的身子被死死地踩在了猰貐的前爪之下。 那椒图的气力在龙子之中也仅次于霸下,比之饕餮也毫不逊色,可是他在猰貐的重压之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听“喀”的一声,那椒图一声哀鸣。众龙子定睛一看,只见椒图的左前腿已然被生生压断,身子顿时向左前方倒了下去。 “老八!”嘲风见状再也顾不得心中的恐惧,大吼一声向着猰貐的后背猛扑过来。 那猰貐听闻背后的声响并不转身,只见他长尾一甩,“啪”的一声死死缠住了嘲风的脖子,继而将尾巴缓缓举起,那嘲风四肢腾空在半空拼命乱舞。 “想偷袭么!”猰貐恨恨道,“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说罢三公子猛地将尾巴一收。这猰貐的尾巴之上遍布利刺,横扫之下纵使千年的寒冰也被可轻易击破,何况是这血肉之躯。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看嘲风的脖子之上已然渗出了道道血痕,将那原本青色的身子染得通红。 “知道辱骂与偷袭本王的代价了么!”猰貐龙首冲着嘲风,狮首冲着椒图同声道,“也罢,接下来就给你俩来个痛快的了断!” 说罢只见猰貐的长尾又是狠狠一收,嘲风原本还在乱蹬的四肢渐渐垂了下来。紧接着那长尾带着六龙子的身躯向空中一甩,就听“呼”的一声,可怜那六龙子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猰貐抬起狮首,接住落下的嘲风的尸体一口吞下,将他的脑袋扔到了囚牛旁边。 与此同时,他的右爪狠劲向下一压,椒图再也无法承受这股子巨大的力量,伴随着另外三条腿断折的声响肚子生生压得贴紧了地面。猰貐再一使劲,可怜这八龙子全身上下的骨骼被压成了齑粉。三公子狼首探出,一口将他的脑袋断下扔向囚牛与嘲风的首级旁,继而俯下龙首,从从容容地将椒图的尸体给咽入了腹中,舔着嘴角的鲜血冲着剩余的龙子狞笑不止。 这会儿,那些龙子已然全无战意,更别提要为兄弟报仇。眼见猰貐恐怖的眼神,急忙一扭头四散惊逃,他们多少还存了一个念头,至少这样不会被这三首巨兽给一网打尽。可是这些龙子全然不知道一件事,那便是这位烛龙三公子可怕的寒冰之术。跑了没几步,包括望天犼与狴犴在内,所有的龙子都觉得全身上下开始僵硬了起来。一抬头,只见天空早已变得阴沉无比,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降了下来。 那片片白雪落在龙子的身上,瞬息之间便让那里的皮肤冻得失去了知觉。没有一顿饭的工夫,所有的龙子都已经全身僵硬无比,再也难以移动寸步。猰貐笑着先来到望天犼面前道:“不知我的凝冰之术比你的父亲冰龙如何呢?” “妖畜!”望天犼这会儿似乎已然过了恐惧的极限,反倒变得坦然起来,“你要杀便杀!何必啰嗦!” “哟!变得有骨气起来了!本王挺喜欢,”猰貐点了点头,“暂且留你一条性命。”说着他撇下望天犼在每个龙子的面前走过,每经过一个的跟前便听到阵阵寒颤之声。 “看来这几个老家伙的孩子都是徒有虚名之辈,”猰貐不屑道,“将死之前竟全无一个临危不惧的模样,真是令本王失望透顶。如此败类留它何用!”说罢张开血盆大口,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将除了望天犼之外的龙子身躯全部吞下,现场只留下一堆头颅,鲜血将白雪染成了赤红。 “莫慌,莫慌!”猰貐揉了揉肚子来到望天犼的跟前,看着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四龙子微笑道,“我说过暂且留你一条性命自然会信守承诺。只要你告诉我那些老东西的下落我自然就放了你。不过你若是执意不肯,”说着他指了指那堆头颅,“你那几个兄弟就是你的榜样。我给你一个时辰好好考虑一下。”说着转身想要离开。 岂料猰貐刚回过身子,就听身后传来四龙子颤抖的声音道:“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他们的下落!” “哼!本王说了给你时间也一定会给。”说罢猰貐便不再理睬望天犼,来到空地之处坐下闭目养神起来,空留下望天犼被封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个时辰转眼即过,猰貐缓步来到四龙子的身前,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就听望天犼咬牙道:“要我说出他们的下落也是不难,先把你的名号报上来!” “好!这个交易也还可以,”猰貐点点头,“本王乃是烛龙三公子猰貐,当年被那十条恶龙暗算偷袭,毁去了我的肉身。本王苦修了这七千多年的光景,今日特来与他们寻仇!如何?现在你可以说出那群恶龙的所在了么?” “原来是你!”望天犼点点头,“我道这世间为何还有如此可怕的妖畜!” 猰貐听得“妖畜”两字不禁“哼”了一声,不过他依旧压着怒火等候着望天犼口中群龙的音讯。 “你过来些,我说给你听!”望天犼道。 “想耍花样么?”猰貐冷笑一声。 “哈哈!没想到堂堂烛龙三公子竟然惧怕我这无法动弹之辈!可笑啊可笑!” 猰貐原本也是随口一说,不料反被望天犼羞辱了一番怒气更盛,不过他急着血仇,外加料定望天犼不会伤到自己分毫,便缓缓将龙首伸了过去。 “我的叔叔们就在……”望天犼说着趁猰貐不备,从口中喷出数百枚寒冰凝成的冰锥,如同流矢一般向着猰貐的龙眼而去。猰貐惊得一闭眼,那堆冰锥结结实实地钉在了眼睑之上,侥是他的修为远胜望天犼,故而这一下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害,只是眼前颇是冒了一会儿金星。 “有胆气,不错!”猰貐也不发怒,冲着望天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不过你以为闭口不说就可以让那些老东西逃脱死亡么?天真!不怕告诉你,我会在这里等,每天我都会吞食这衔烛山一千只走兽,我就不信那群老东西会坐视不理!”说着也将望天犼的身躯吞入肚中,脑袋与那八个龙子罗列一处。可怜衔烛山上这九位龙子不到半天的光景都成了猰貐口中之食。 三公子望着地上残留的血迹,不禁仰天狂笑道:“我可爱的兄弟们,当年你们不念骨肉之情将我肉身毁去,今天我就要让你们也好好享受一下这份‘快乐’!哈哈哈哈”恐怖的笑声在群山间回荡不绝。 再说那些巨龙。 当年伏羲遵照烛龙的遗愿将他的三魂七魄灌入烛火中,于是就有了这十条巨龙。而他们也因为魂与魄的关系从而在修为之上有着些许不同。那烛龙的三魂依次化作炎龙、雷龙与冰龙。前面两条巨龙在猰貐之乱时遭受重创后来身死,而冰龙则在那之后不久便于极北失去了踪迹,四海生灵之中隐约有一个传说:这冰龙乃是被“灵兽白泽”诡计所害,早已殒命。 可是直到今日,七千多年已过,所谓的“灵兽白泽”究竟去了何方,甚至连这白泽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都是无人知晓,这几乎成了堪比雷龙行踪的另一个龙族谜案。所以如今掐指算来龙族只剩下了七条巨龙,以四兄长巽龙为首。 起初这些巨龙都居住在这衔烛山,一来养育那十来个血脉,二来他们自身也需要多多修炼。不过这些巨龙生性懒散,没多久便厌烦了这幽居的生活。随着龙子的渐渐长成,那些巨龙索性就将衔烛山交给了自己的孩子们,自己便去四海云游,因此这衔烛山几千年以来都只靠着这些龙子在镇守。 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巨龙为了防止自己远游无度,也生怕自己的孩子们没了管束之后荒废修炼,于是定下规矩,每过几年七龙都会回衔烛山聚首一次,对龙子的修为进行一番考核。虽说这个建议看着挺好,可偏偏坏事就坏在这“几年”上头,因为完全每个定数,完全由着七龙的性子来决定:有时是五年,有时是十年,更有甚者曾经有一回整整隔了一百年。 183.第183章 :一念之差 所以若是不在七龙约定的日子,你压根都无从找寻他们的行踪。唯独一次在并非约定的时刻回归便是为了那饕餮之事,最终也只是草草了之,不到一天的工夫他们又再次各自云游去了。 猰貐对于这一点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他始终以为是那些巨龙躲着不肯见它,于是便通过折磨这些龙子企图逼巨龙现身。最终当望天犼也命丧当场后三公子也明白这些老东西的确不在衔烛山。如今倒是真的令他有些进退两难,是先行折返去追杀那四个临阵退缩的叛徒还是继续在衔烛山等下去。颇是挣扎了一会儿,猰貐最终还是决定血仇为先,于是便在树下静候。 不过这一次猰貐倒是真的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他并没有等太久。说来也巧,那些巨龙原定就是在明日回衔烛山聚首。三公子闭目等了几个时辰,猛然觉得阵阵疾风从四面八方刮来,继而浓云遮天蔽日,不禁微微一阵冷笑:“苍天助我,这群爬虫终于来了!” 他一抬头,果然瞧见东南方向飞来一片浓云,云中现出的巨龙之首正是四兄巽龙。 “哼!手下败将!”猰貐见了颇是不屑。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巽龙便来到了衔烛山下。突然间他似乎闻到了什么奇怪的气息,回头一看,不由惊得差点从云头倒栽下来:只见不远处九位龙子的脑袋在地上一字排开,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巽龙“啊呀!”一声惊叫自云头降落下来大放悲声:“孩子们!孩子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九个龙子虽然被吞了身子只剩一个脑袋,不过并未死去,而是勉强用最后的一点气力将三魂聚集在头上,渴望自己的父亲叔伯可以及时回归以拯救自己。而由于望天犼是最后一个被猰貐吞食身子的,故而这会儿多少还有些气力,就听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对巽龙道:“四叔留神,有妖魔……” “妖魔?”巽龙闻言就是一激灵,暗想,“什么妖魔可以有这样可怕的力量竟然杀尽了九位龙子。”他一抬头,正与不远处的猰貐看了个对眼。就看那三首巨兽的那个龙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是……”巽龙猛一个激灵,暗道,“这妖物的气息好生熟悉!”继而向着猰貐高声道:“是你杀了我的孩子们么!” 猰貐并不答话,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 巽龙眼见猰貐这般浑然无事的模样不禁怒火中烧,大吼道:“你是哪来的妖畜,为何要下此毒手!” “哈哈哈哈!妖畜?妖畜!你们还真是血脉传承呢!”猰貐“嘿嘿”一阵冷笑,从牙缝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道,“四兄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呢?” “呀呀呸!”巽龙怒骂道,“谁与你这妖畜称兄道弟,我且问你,为何杀害我的孩儿!”话音未落,就听自远方传来阵阵龙吟之声,巽龙回头看去则六位弟弟已尽数归来,急忙大喊道:“弟弟们快来!孩子们让妖孽给杀了!” 六条巨龙甫一听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从云端降了下来。当他们见到地上的惨状之时一个个放声痛哭起来。五兄弟离龙悲声道:“四哥,到底是谁下此毒手!” 不待巽龙答话,就听猰貐在树下朗声道:“正是在下!” 诸龙闻言都是一惊,注视了许久离龙喝道:“你到底是谁!” “啧啧啧,没想到这几千年不见,几位弟弟竟然把哥哥我给忘了,”猰貐摇了摇头,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样,“我可还时时刻刻念叨着众位兄弟呢!” 诸龙闻言面面相觑,巽龙喝道:“我们何曾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巽龙兄弟可当真健忘!”猰貐笑了笑,“也罢,我来给你提个醒。你们看着这些孩子们的样子好好想想,难道还没想起来么?当年你们可有一个兄弟,也因为你们落得这般田地!” 几乎在一瞬间,七条巨龙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巽龙颤声道:“你……你……你是……” “看来你们想起来了,”猰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不错,我正是当年被你们毁去肉身的烛龙三公子,只不过如今改了个名号,名唤‘猰貐’。当年几位兄弟赐我的这份厚礼我始终铭记于心,所以今天特意前来还礼。不料几位兄弟云游未归,我只好让你们的孩子勉为其难地先收下这礼物,望众位兄弟不要见怪。”猰貐用近乎柔和的语气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完,七条巨龙直听得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要说起当年的这件事,之后这些巨龙的确有些追悔。虽然当初是猰貐狂妄在先,可终究只是狂妄而已。而且那个时候这位三公子怎么说也是替二尊出头,他跑来衔烛山最开始的目的无非就是遵从了母命而已,这当真可谓天经地义。倒是二尊在那时多多少少利用了他们的这位三弟。 再者,猰貐当年在看守巨鲲封印这件事上完全继承了烛龙的意志,多少年一直毫无怨言地在北溟苦寒之地驻守,陪伴自己的娘亲。而十条巨龙甫一降生,神族顾念烛龙的恩情始终对它们礼敬有加,自然这尊崇的地位霎时间到了极点。所以它们一瞬间竟然被一个年轻气盛所谓的哥哥如此看轻,自然觉得颜面无光。 而当时最先发难的乃是他们自己,可终究因为修为不足伤了两位兄长,最终才让这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其实早在那场十天十夜的鏖战前夕,伏羲已经隐隐预感到了这件大事的发生,于是就派羲童前去衔烛山想要化解此事。 可是伏羲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之前羲童出使衔烛山为了替龙羿说话,已经在无意间得罪了十条巨龙,故而他这次再度出使压根就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羲童与伏羲一样,完全可以预见这一结果,只不过他多少缺了几分伏羲的仁慈,眼见十龙对自己颇是轻慢也就草草告辞而去。 就在羲童走了没多久,十龙终于因为无法忍受猰貐而对他发难,这一下也彻底激怒了三公子,之后便是那场鏖战,最终猰貐在南溟被偷袭后毁去了肉身。伏羲把猰貐救回昆仑后曾经请求二尊代为寻觅肉身。龙族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急忙去向二尊游说。原本二尊也不太喜欢这个弟弟,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从百兽林中找了一些残躯给猰貐换上。 那猰貐醒来后挣扎着回了北溟,自此音讯皆无。伏羲对于龙族的无情大为恼怒,几次三番在神殿之中痛斥。后来这话也不知如何传到了八龙的耳朵里,自我反省了一阵子以后也终于有了一些愧疚之心。 不过这愧疚之心并没能持续多久。自从冰龙在极北遇害后,虽然龙族都知道这是白泽所为,可这白泽却自此踪迹全无,任凭龙族如何苦苦找寻都没有一个结果——他们四海云游其中一个最为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寻白泽、冰龙与雷龙的下落——故而渐渐地,一个念头在他们脑海里开始盘旋起来:“这白泽或许是受那三公子所指示。” 所以几千年来这几条巨龙的日子过得也着实不安。如今这几千年来的不安突然有了结果,并且还是以这样一个血淋淋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七条巨龙当真惊惧到了极点。 猰貐见他们始终保持着沉默,心知他们内心的恐惧,于是再次开口道:“众位兄弟,我此来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与你们清算旧账。如今我话已说完,就让我们开始把这旧账给清算清算吧!” 这一句话让七条巨龙从梦中惊醒,只见那猰貐昂着三首虎视眈眈。七条巨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犹豫不决。猰貐笑道:“是一个一个来,还是像当年那样一起来呢?” 几条巨龙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巽龙。这位四兄弟原本并不具备什么领袖的资质,冲动莽撞可谓占全了,只不过因为如今他的辈分最高,于是便迫使他必须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巽龙眼见再无可推脱的余地,只得强稳了一下心神慨然道:“哼!对付你,我一个足够了!”可他刚说完这句便无比后悔起来,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就听猰貐狂笑了数声道:“既如此,四弟,请吧!” 巽龙怒吼道:“谁是你这妖畜的兄弟!当年我们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今天你却变本加厉将这些无辜的孩子弄得这般模样。也罢!这新仇旧恨今天我们就好好清算一下!” “好!很好!好得很!”猰貐说罢向前猛然跃起,也浑然不顾巽龙依旧站在龙群之中。那六条巨龙眼见这般情景急忙向四方齐刷刷散开去,只留下巽龙一个在原地孤零零地站着。 “真是亲密无比的手足之情啊!”猰貐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张开龙首向着巽龙咽喉而去。巽龙眼角恨恨地扫了一眼这群无情无义的兄弟,可他如今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去责怪他们。眼见猰貐如同闪电一般来到自己近前,急忙向旁边一闪。可是终究是慢了半拍,那猰貐的利齿从自己颔下划过,咬下了整整三片逆鳞。 “四哥!”六条巨龙见状齐声道,“小心啊!” 巽龙捂住创口拼命跳向一边,耳中听闻六个弟弟的话一股子怒火就不打一处来,心说:“有时间让我小心难道不会上前来帮我么!”可是如今他已然被自己鲁莽冲动逼得进退两难。眼看猰貐准备发起第二波攻势,急忙从口中吹起一股旋风聊作屏障。 猰貐朝着旋风走近几步,脑袋向前探了探,故作听风的模样,继而笑了笑道:“没想到当年快如疾风的四兄弟如今竟然如此不济。这股可恶的旋风也已经变得不值一提!”——虽说当年第一次较量之时巽龙压根就没有对猰貐构成什么威胁,不过后来炎龙父子纵火偷袭之时,巽龙的旋风却着实狠狠地牵制了三公子的行动,这才将他的肉身彻底毁灭——说着就看猰貐向着旋风屏障缓缓踏出一步,继而伴随着大地隆隆的声响,三公子竟然突破了屏障来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可能!”巽龙见状不禁惊骇到了极点,暗想,“几千年不见这妖物的力量竟然变得如此强大!”——他不知道,当年那股旋风之所以可以困住猰貐完全是因为三公子屡经苦战体力有所不济,加之身处南溟之地让他深感不适所致,并非是他的风力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此时,他已经全然顾不得方才所说的话,回头冲着六龙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为孩子们报仇雪恨!” 六条巨龙见四哥发话急忙腾空而起。猰貐见状大笑道:“甚好!那就痛快一战吧!” 这一战自白天杀到黄昏,又从黄昏杀到黎明。那股子可怕的灵力笼罩在衔烛山方圆几百里的上空,可怜那些来不及逃跑的走兽尽皆命丧诸龙与三公子的招数之下。鏖战了三天三夜,胜负难分。而那猰貐更是越战越勇,七条巨龙则是疲态尽显,眼看渐渐抵挡不住。 猰貐见状,不由得心花怒放,暗想:“没料到如今的龙族竟然如此不济,当真是我高看了它们。”想着,又打了一个时辰,猰貐已是招招迫近咽喉要地,七条巨龙已然岌岌可危。就看他猛然间一个近身,探爪向着巽龙抓去。巽龙向旁边一个闪身,三公子扑了个空。可当他正要再次攻击之时,猛然觉得四肢竟然不能动弹。低头一看正是适才自己所陷落的大湖之中。 “怪事?”猰貐暗想,“这七条巨龙之中并无擅长凝冰降雪之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想着,三个脑袋朝周遭看了看,只见不远处的地上,那望天犼与狴犴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口中似乎念念有词,这冰封之术显然是他俩所为。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早知道就应该连同你们的脑袋一并吞了!”猰貐咬牙切齿道,“你们活着我都不啪,如今这点寒气能奈我何!”说罢一运真力便想将四肢拔出,不料他刚一使劲就觉得身子又是一沉,一股子强大的力量正将自己给猛烈地向下压去。 184.第184章 :冰龙往事 猰貐心里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巽龙几乎使出了元神之力,释放出风灵之力最为强大的招数——旋岚偃岳。这招乃是将天地间的狂风聚在一处,纵使是千丈山岳亦可被其压入九地之下,当真恐怖至极。猰貐就觉得自己的四肢不由自主地向冻土之下缓慢压入,适才还只是没到踝骨,可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整个前肢都死死地嵌入了冻土之中。 剩下那六条巨龙眼见这般千载难逢的良机,急忙向着猰貐发起绝地反击,所有巨龙都使出了元神的劲力。这一下猰貐当真有些始料未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大仇得报,岂料却因自己三天前的一念之差反倒令自己如今倒有束手待毙的危险。可这会儿任凭他如何使劲,脚下的冻土都没能撕裂分毫,而后背之上飓风的压力依旧让自己直不起身子。 猛然间,天崩地裂般的几声巨响,猰貐只觉全身上下剧痛万分,借着痛楚的力道脚下猛一用力,身子整个儿脱离了两位龙子冰封的束缚。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身子上已然添了十余道创伤。 天空中的七条巨龙见猰貐竟然还能行动,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实倒也并不奇怪,这几条巨龙几千年来云游天下,号称是自我修炼,可其实他们着实慵懒得紧。而猰貐得了烛龙的逆鳞之后勤修日以继夜,虽然身子乃是七拼八凑而成,不过抵御攻击的能力却着实比之当年还要可怕许多。 不过虽然如此,猰貐这会儿再要予以反击却也是万万不能,心知再打下去绝无半点胜算,不过他心里对于这几条巨龙的底细已然清除无比,此次不成还有下次,到时候他完全可以选择逐一击破。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跳出圈,冲着七龙恨恨道:“你等用了元神的力气都没能杀了我,真是令我失望透顶。恐怕十几二十年你们是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吧!也罢也罢,若是本王今天杀了你们,难免被四海生灵耻笑是乘人之危,所以今天暂且放过你们!日后再来与你们清算总账!” 他为自己无法再战找了一个极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七龙这会儿却丝毫没有辩驳的气力,毕竟在他们看来这猰貐的声音依旧那样洪亮,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内伤一般。 “告辞了!”猰貐轻蔑地冲七龙一笑,“后会有期!”说罢吹出一股子寒气化作一道寒冰屏障充作掩护,继而向着极北方向狂奔而去。 眼见猰貐终于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七条巨龙霎时间从半空中纷纷颓然坠下,全身趴在地上精疲力竭。当他们稍稍安定了一会儿,就听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声音:“叔叔,救我,救救兄弟们……” 七龙回头一看,只见说话的乃是望天犼。急忙来到近前一看,只见九位龙子虽然只剩了头颅,可依旧凭借意志苦苦凝聚着三魂不散。离龙见状急忙道:“四哥,孩子们还有救!孩子们还有救!” 巽龙这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惶恐,听着五弟的话一时半会儿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他们都成了这个样子,如何去救?” “四哥你糊涂啊!你想想当年那猰貐是怎么活过来的!” “啊!”这一句话点醒了梦中“龙”,巽龙点了点头道,“是了!我的确糊涂了,我们快些带着孩子们去昆仑求伏羲大人帮助吧!” 六弟坎龙也点头称许道:“不错四哥,事不宜迟。当年那猰貐也是因为这龙首不灭最终在三圣的帮助下捡回了一条性命。今天那猰貐存心报复我们当年所为,不料却最终让他功亏一篑,当真是天意不绝我龙族血脉。如今我们还是快些带着孩子们去昆仑神殿吧!” 巽龙点了点头,七条巨龙顾不上虚脱的身子,强行驾起风云,带着九位龙子的首级急急向着昆仑而去。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七龙已然来到了昆仑神殿之外,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个俊美的少年,满面微笑地似乎在迎候众龙。 他见七龙来到近前急忙深施一礼道:“在下逐鹿,奉伏羲大人之命在此恭候诸位龙神!” “伏羲大人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么?”巽龙问道。 “众位不妨先行入殿,一切便可知晓!”说罢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七龙已经顾不得礼数,急急火火地冲入了大殿。来到里头只见三圣已在殿中危坐,北辰、七郎、纤云秀玉姐妹侍立左右。 眼见七龙鱼贯而入,众人虽然听伏羲已然提及,不过陡然间见到那么多巨龙多多少少被这气势所震惊了一番。伏羲急忙微笑起身道:“不知诸位龙神前来,伏羲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那巽龙也顾不得还礼,率领六个弟弟齐刷刷拜倒在伏羲跟前泣不成声。伏羲道:“诸位龙神,这是何故?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巽龙哭罢多时强忍悲痛道:“大人,还请救救我的孩儿们!还请救救我们那些可怜的龙子啊!” 说罢七条巨龙将九位龙子的首级分列在伏羲跟前。纤云、秀玉两位侍女见状不禁发出一阵尖叫,急忙以手遮住眼睛躲到了北辰与七郎身后。两人稍稍安慰了双姝几句便来到近前,定睛看后也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伏羲虽然知道七龙要来,不过对于如此的惨状却也着实没有料到。他微瞑双目掐指计算了片刻,心中已然知道个大概,冲着巽龙缓缓道:“想必是那猰貐所为吧……” 还不等巽龙答话,却见北辰周遭寒气大起,霎时间神殿之中竟然降下了鹅毛大雪。七条巨龙瞬间齐刷刷举头看着北辰,巽龙颤巍巍地喊道:“三哥!你是三哥么?三哥啊!” 六条巨龙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几天的变故对于他们而言实在太过巨大,如今听得巽龙这般呼喊也跟着问道:“你真的是三哥么?” 神殿中的众人也一起看向了北辰,尤其是七郎,似乎是在心中盘桓了许久的一个念头,如今有了答案一般。 只见北辰身后隐隐现出一条巨龙的灵体,盘绕在他的周围。那灵体起先若隐若现,不过随着冰雪的覆盖,似乎渐渐有了形状一般,变得清晰起来。就听这巨龙缓缓答道:“不错,正是愚兄。” 闻听此言那巽龙大放悲声道:“哥哥啊哥哥!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让弟弟们找得好苦!今天连同你的两个孩子在内,我们弟兄的子嗣竟然全被那猰貐所害,如今就只剩下这九个首级了!” “我知道了,”就看那冰龙点了点头,从口中吹出一股寒气将那九个首级尽数冰封,继而转向伏羲道,“大人!请恕在下唐突。我乃是冰龙,因缘际会将这三魂寄宿于北辰大人体内。这些年与他南征北战,不敢说有多大的功勋,但也多多少少有些微薄的功劳。还请大人看在我的薄面,先救救这九个孩子吧!” “原来如此,”伏羲微笑道,“我当年始终在想北辰为何突然间有了如此强大的修为,原来是得到了尊驾的相助。这些年你与北辰对我昆仑的功勋我伏羲没齿不忘。今天既然尊驾开口,伏羲岂有推脱之理。” 伏羲说到这儿,北辰脸上颇是露出了一些异样的神情,颇是有些谨慎地插嘴道:“大人,难道这事你直到今天才知道么?以你的才智,北辰陡然间功力突飞猛进,你竟然没有丝毫怀疑么?” “曾经有过疑虑,可能你也忘了,我也曾询问过你。不过那个时候你并没有正面答复我,虽然看你有些闪烁其辞,不过我又岂会怀疑你的忠诚?你不说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大人!”北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冰龙也一并相伴身旁,开口道:“伏羲大人的心胸当真令我冰龙钦佩万分。当年北辰大人乃是受了我的请托故而才对大人隐瞒了真相。” “真相究竟如何待会儿我倒是很想听听,”伏羲上前将北辰扶起,继而冲着冰龙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此刻最为重要的,乃是先拯救九位龙子的性命。可实不相瞒,要让诸位龙子活命或许还有一线可能,只是若要他们的修为恢复如初恐怕是万万不能了!” “大人!”巽龙闻言急忙道,“我等岂敢再有别的奢望,只求这些孩子能够存活便以心满意足了!如今距离那猰貐下毒手已然过去四天,我恐怕他们再也支撑不了多久。如果三魂真的散了,到那时恐怕就再也无力回天了。望大人开恩相助!” “也罢,其实这件事情乃是你们龙族的家事,我们神族不便插手。当年的是非曲直我想你们比我们更加清楚,谁是谁非我也不再多说。那时猰貐感念我们三圣的活命之恩,曾经发誓不会前来侵扰我昆仑,不过那前提是我们也插手他的事情。” 伏羲说到这里就见七龙脸上露出了颇是复杂的神情,不过冰龙却依然保持着镇定。就听伏羲接着道:不过,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位原本秉性不坏的三公子如今竟然会变得如此凶残,屠杀九位龙子的举动更是令人发指。我伏羲已然不能置身事外。” 说罢他一回头对女娲与神农道:“妹妹,神农大人,灵草园中可还有固魂的草药么?” “有!”女娲起身点了点头,“不过尚需七日方可炼成。在这期间需要以至寒之力冰封九位龙子的首级,以保他们三魂不散。稍有怠慢恐怕当真是回天乏术。” 冰龙点点头道:“女娲难道忘了么?我的寒冰之术当年也终究是救了句芒大人与獬豸的性命。这一次,我必然会倾尽所有的力量为这九个孩子赢得这七日的时间,只是希望女娲大人多多垂怜!” 女娲点了点头便与神农一并向着丹房而去,纤云秀玉相随其后,不一会儿四人就消失在了神殿之外。 七龙恭送她们去后再次向伏羲磕了几个响头,伏羲微微一笑道:“之后的事情还需有劳诸位。” “还请大人吩咐!”巽龙恭恭敬敬地道——若是在当年他可绝无这样的谦卑。 “这活命之法其实与当年复活猰貐并无二致。乃是将三魂注入一副新的肉身之中。只是就如同常人穿衣一般,身体与衣服必须相合,否则或是不能穿上或是有碍行走。当年你们因为一时的怨气让那二尊从百兽林寻来一堆虎豹残躯,故而才有了今日龙子的惨报。” “大人教训的是!”巽龙追悔道,“此事我们却有过激之处,故而这数千年来始终自觉有愧。” 伏羲见那巽龙目光闪烁知道此言并非出自真心,不过对于龙族的本性他早已了如指掌,故而这会儿也就不当面戳穿,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也罢,如今就由你们去为九位龙子找寻一副合适的肉身吧,不过切记必须赶在七天之内回来,否则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我们即刻就去!”七龙齐声道,那巽龙临走前回头看了看冰龙道:“三哥,九个孩子的就有劳你费心了!”冰龙点了点头,七龙纵身而去。 伏羲望着七龙的背影不住的摇头,七郎道:“大人,难道此事还有变故么?” “不是有什么变故。”伏羲说着看了一眼冰龙。 “我知道大人想要说什么,无妨无妨,”冰龙笑了笑道,“这几千年来我早已将此事看开。只是我的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始终对此耿耿于怀。当真有些冥顽不灵。” “其实我们与那猰貐的确曾有约定,互相不去干涉对方部族之事,我这一次插手究竟会给昆仑带来怎样的后果,说实话,眼下我也不得而知,”伏羲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故而,此番若不是冰龙大人亲自说情,我神族断然不会干预此事。” “大人的苦衷冰龙自然是明白的,我跟随北辰这几千年,其实也是日日夜夜陪伴在大人身边,又岂能不明白这些呢,”冰龙说到最后言语颇是多了几分伤怀,“只可惜如今我只剩下了一副灵体,当真是鞭长莫及。否则真想回到那衔烛山好好管束一下这群不长进的兄弟们。” “大人,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将三魂寄宿在北辰大人体内呢?”七郎这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询问道。 “七郎啊!我知道你早就想问此事了,北辰也和我提起过许多次。也罢,今天既然伏羲大人甘愿冒着违背誓言的风险拯救我龙族血脉,我又怎会在意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诺言呢!我这就让你明白这几千年发生的一切!”说罢冰龙便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185.第185章 :极北阳石 “当年那猰貐之乱平定后,我们痛失了两位兄长,而衔烛山也因那场大战变得满目疮痍。一时间可谓百废待兴。虽说那个时候已然有了十来个龙子,不过我们依旧云游各处,找寻可以承袭我们血脉的灵兽,毕竟我们希望这龙族一脉不致一世而休。 “话说那一天我云游到极北雪域——若是真的要说详细一些,大概就是在大地东北那块地方吧——突然来到一片从来没去过的山谷。按理说那里是极寒无比的地方,可那片山谷中竟然百花盛开,全然不似雪域之貌。” “哦?如果有这样一片地方倒是与那灵草园极为相似。”伏羲插话道。 “是啊,的确一样,不过这一点我倒是一直想要请教尊主,那灵草园因何会有这般景象?按理说那块地方的寒冷应当不次于极北才是。”冰龙对于这个问题也颇有兴致。 “这个说来倒是有些话长,以后再与你们详说,”伏羲笑了笑,“不过这最为根本的原因,乃是那里有一块自盘古开天辟地时期便存在的神玉,而那块神玉后来便是龙羿大人。” “原来如此啊!”冰龙点了点头,“因为一块神石么!” “怎么?听大人的口气莫非极北的那个山谷也是因为一块石头的关系么?”七郎听着冰龙的语音语调推测道。 “七公子的读心之术当真可谓炉火纯青,”冰龙看着七郎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还真是不错呢!” “大人谬攒了,”七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用读心术,“好了,七郎不插嘴了,大人快些借着往下说吧!” “嗯好的!”冰龙点了点头,接着适才的话说了下去,“在那片山谷的中心有一条小泽,泽水映着白雪的颜色。在小泽旁我无意中见到了一群样貌奇特的灵兽。” “哦?怎生奇特?” “当时我给了它们十六个字的评价: 猛虎其首,双臂似人,骐骥四蹄,狮纹纵横。” 七郎将这十六个字反复念叨了几遍道:“我也曾经在北方呆过一段时间,可如大人所描述的这般的灵兽却从来没有见过。” 冰龙点点头道:“当时我也觉的十分奇怪,于是便靠近了它们。想我们龙族统领四海飞禽走兽,但凡遇到我们的没有不避而远之。可出乎我预料的则是那些灵兽似乎并不惧怕我,看到我靠近反而拥了上来。来到身旁我感觉到它们身上散发着十分奇特但格外强大的力量,一时间我突然便有了让它们为我繁衍后代的想法。唉!”冰龙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只是就因为这一念之差,最终却让我险些魂飞魄散!” “何以会如此?” “其实如今说句心里话,当年我们繁衍龙族血脉的这个念头着实是造就了无数的杀孽,这一点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因为并非所有的生灵都可以承受我们龙族的精血。所以那么多年来我们一直乏嗣无后。 “而那些无法承受精血的雌兽唯一的下场便是死于非命,往往一百头灵兽最终都不能存活下来一个。可是我们当时并没有考虑过这一点,而是不断地去寻找合适的生灵与之结合。唉……”冰龙说道此处不禁叹了口气。 “大人,”七郎安慰道,“往事已矣,你也就不用太过介怀了!或许生灵中确实有不少心甘情愿为龙族繁衍后代的灵兽也未可知呢!为了能够怀上龙种,它们可也是个个翘首企盼呢!” “多谢七公子为我开脱也为我们龙族开脱,”冰龙冲着七郎苦笑了几声算是感激,接着继续道,“当时我见到那群灵兽不由得十分欢喜。觉得以它们的灵力或许真的可以为我生下一个强大的孩子。于是不待它们应允便强行与那些雌兽结合。 “岂料不到半个时辰,那些沾染了我精血的雌兽皆口吐鲜血到底而亡。我当时简直傻了眼。可正在我发呆的当口,从不远处的花丛中怯生生地爬出十来个幼崽,想必是这些雌兽的孩子们。它们来到母亲的尸体旁张开小嘴想要喝奶,可终究那些雌兽却再也没能醒来。” “还好姐姐这会儿不在此处,”七郎闻言颇是暗自庆幸了一番,“否则恐怕她会把冰龙大人怨上好长一段时间。”想着不禁唏嘘道:“当真是天意弄人!” “是啊!”冰龙点点头,“当时我正不知所措,那些孩子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已然亡故,于是转而向着我而来,看样子是想从我这里找一些吃的。我出于悔恨,便忍痛将自己颔下的逆鳞取下十余片让它们服下。 “所幸这十余片逆鳞并没有要了它们的性命,反而大大增强了它们的灵力,不到一个时辰,这些幼崽仿佛一瞬间全部长成了一般,个子变得与它们的母亲一般高下。而且那心智也随着身躯的长大而成熟。他们看到我之后纷纷来到跟前拜倒在地,开口闭口将我奉为主人。 “我当时着实动了心,想到虽然他们不是我的嫡传,可却是因为我的逆鳞而长成,就当认作义子也是不错的。于是我便把它们带回了衔烛山。回去后,我的弟弟们也十分喜欢这些灵力强大、聪明伶俐的孩子,每一个都挑了两头作为贴身侍从。那时,兄弟们各自的龙子多数在自行修炼,极少有机会陪伴在父亲身边,于是在那些没有龙子的年月,我们全然这群灵兽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 “能得到龙族的养育,想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七郎点头感叹道。 “不过我始终不敢抱有‘这些灵兽极是幸运’这样的想法,并且我的心中始终怀着歉疚,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对兄弟们说起这些孩子的来历,他们母亲的事情也是绝口不提。不过终究是有兄弟怀着好奇心,于是我便想了一条掩饰的说辞: ‘极北雪山中有一个奇异的山谷,山谷中百花盛开,而在其中有一条雪白的小泽,我就是在那里遇见的它们,当时看它们孤苦无依的样子便将它们带回了衔烛山。’ “兄弟们对于我这样一个说辞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而因为这句话的关系,从此以后弟弟们便以‘白泽’来称呼这些孩子们。” “白泽!”七郎一惊,记得当年曾经听隋梁提及过这个名字。 “怎么?七公子也听说过这个名号么?” “实不相瞒,的确有所耳闻,”七郎道,“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原来所谓的白泽并非是一只,而是这许多只灵兽。” “不错!”冰龙道,“这些灵兽有一个奇特的本领,那便是假如他们站在一处凝神静听,便可以知晓方圆十余里内所有生灵的所思所想。故而有他们追随的那些年,压根不需要我们发号施令,往往脑子里有了一个念头他们便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所以我们兄弟对他们更是疼爱有加。” “哈!我还一直以为这读心之术乃是我们灵狐一族所独有,现在看来可当真是太过浅陋了。而且就算是如今的我,想要面对面知晓你的心思都需要花上不小的气力,何况是能轻而易举地知晓方圆十余里内的情况,当真令人不可思议啊!” 七郎颇是感叹了一会儿,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对冰龙道:“倘若那白泽真的有这种本领,对于你们征伐妖兽也是大大有益呢!” “七公子所言甚是,那些孩子的确曾经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冰龙道,“不久之后,我们的那些在外修炼的孩子第一次集体回到衔烛山接受我们的考核。他们见到白泽之后也是十分欢喜,而那个时候白泽因为吞了我逆鳞的关系,加上他们先天的传承,这修为皆在龙子之上,于是我们便让那些孩子去照顾龙子,陪伴他们一同修炼。 “那白泽领命而去,自此便忠心耿耿地照料着龙子们,而诸位龙子也像对待哥哥那样对待他们。许多年后,那些孩子们都已长成,于是白泽就成了那些孩子最好的战友。 有一点或许你们都不知道,那睚眦、狻猊之所以可以获得三雄的名号,最一开始完全是因为有白泽在旁边帮助他们。而那时,白泽也着实谦逊,从来不以功高自居,故而连那脾气暴躁,好大喜功的五龙子对他们也是异常的亲昵,恐怕不会次于后来对于龙君的态度,不过唯一的不同恐怕是他将白泽当作兄弟好友,而龙君则是景仰的大兄长。” “可若是真如大人所说,那七郎便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后来他们还会陷害大人呢?” “唉!一直以来那些孩子都拿我们诸龙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后来他们与龙子混得熟悉了,就无话不谈。有时他们听到龙子们偶尔在闲聊时言及自己的母亲,那白泽便触动了心事一般前来向我询问他们生母的下落。 “当然,其实他们来询问完全就是多余,因为他们可以用那特殊的本领来偷听,不过出于对我们的尊重还是决定亲口来问。我的兄弟们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最后问到我的时候我只能是含糊其辞。 “可是,这种隐瞒在他们面前当真是毫无用处。一次两次之后,他们终于产生了疑惑,没过多久他们便偷听到了我无意间的回忆,知道了所有的因由。不过我那时始终没有察觉。 “有一次,他们突然提出想要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去看看,希望我能陪他们一起去。我听了以后自然是毫无疑心地与他们同往。来到那片雪谷,一直跟随着我的那头白泽对我说道: ‘大人,你可知这极北雪域中为何唯独这片谷底百花盛开,泽川不凝么?’ “那个问题其实一直萦绕在我脑海,百思不得其解。想到这些孩子平日里随着龙子征战,阅历也逐渐增加,或许真的在无意间听说了这个因由,于是我便很有兴趣的回答道: ‘这倒是不知,还请赐教一二。’ “那白泽回答道,‘只因在山谷中心的湖泊之下有一块先天灵宝,灵力无穷,正是因为这块灵宝的关系才让这里在极北雪域依旧春意盎然。大人若是可以获得这块灵宝对于你的修为也是大大有益。’ “我听了他的话自然是欢喜非常,与猰貐那一战我深知自己的浅薄,若是真有可以增进修为的灵宝我当然愿意一试。于是我便跳入了湖中。那湖虽然不大,却深得出奇。我大约向下游了十几里,突然见到前方隐隐有红光。靠近一看原来是一对碎石,而在碎石之下似乎有一块闪光的宝石。 “我暗想这或许就是那些孩子们所说的灵宝,对于那些孩子的话我当真是没有半分怀疑,于是我急忙将外头的碎石揭开,想要取出灵宝。岂料就在那一瞬间,整个湖底开始剧烈地震荡起来。而那块火红的石头竟然冉冉升起,原来是一根巨大的石柱。 “当最后的一块碎石脱落后,就如同解开了一道封印,霎时间周遭冰冷的湖水涌向石柱。而随着石柱往上慢慢攀升,那湖泊的水开始了剧烈沸腾了起来。我当时吃了一惊,全然没想到这石头竟然有如此的热力。靠近一摸,连我都感觉有些不能承受,那热力简直堪比南溟!” 伏羲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说道:“那或许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因时序不稳掉落在北溟地界的一块阳石吧!这天地万物,乃至是一块碎石,其实都有着自己的灵性。这石柱外头的碎石封印恐怕就是由此而来的吧!” 冰龙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虽说有着那道封印,不过这股子热力依旧使得那个山谷在极北苦寒之地依旧春意盎然,它的力量当真是可想而知。所以,那群孩子说这是一个灵宝倒也当真没有说谎。” 众人对于冰龙此刻如此坦然的心胸颇是有些钦佩,或许是他隔了这几千年也渐渐看开了往事。七郎这会儿急着想要知道后头的事情,急忙问道:“冰龙大人,但不知后来如何?” “后来……”冰龙仰起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着往事,“我跟着那石头浮出了水面,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186.第186章 :故土难归 “怎么?” “当时我放眼望去,只见几十里外的冰川渐渐开始了消融。那极北的地域虽然苦寒,可是终究是比不上北溟。而若是这块石头的力量与南溟相当,那么恐怕极北广袤的雪域都会被它消融殆尽,”冰龙叹了口气,“若是真的那样,则必然大浸稽天、生灵涂炭。而那些孩子当时装作十分惊惶失措的模样,竞相奔跑。我见到这种情况更是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盘在了那石柱之上。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可以缓和那无比的热力。” “该死的白泽!”七郎闻言恨恨道,“他们的心计竟然深到如此的地步,看准了大人心存仁厚,不忍生灵涂炭,却不惜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法。我想,他们久居那山谷,对于这块石柱的威力一定知根知底。” “现在再说这些也是徒劳,”冰龙叹道,“而当时我只顾着与那石柱相抗,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与那石柱抗衡了三天三夜,终于将那股子霸道的热力给平息了下去。可是我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离开那根柱子,仿佛身子与它浑然一体。 “那白泽眼见我无法动弹,这才大模大样地来到跟前,并将实情和盘托出,还说这完全是因为我的贪婪所致,咎由自取。而念在我当年曾经用逆鳞滋养了他们,故而他们就不追究丧母之仇,此刻也不趁人之危前来攻击我,若是我能够自行脱离那石柱的束缚便任由我去。说罢他们便从此消失不见了。” “难道大人之后便一直盘在那个石柱上么?” “嗯!”冰龙点了点头。 “那后来大人又是如何脱身的呢?” 冰龙闻言看了看北辰,示意之后的事情由他来讲述。 北辰点了点头,向陪伴自己千年的这条巨龙聊表敬意,继而向着众人道:“后来是我偶然云游之时遇到了大人。我那个时候灵体初成,伏羲大人嘱咐我多多历练,日后或许可以成为他得力的帮手。 “于是我下了天心岛后便云游四方。那一****正巧来到大人被困的山谷,突然听到了声声叹息。我随着叹息之声找去,见不远处有一根百丈高的冰柱,柱上有一条已然被冰封的巨龙,宛若一座雕塑一般。那叹息之声便是从那里传来。 “可能是我的气息被大人所感知到了吧!所以当我来到近前,便听到了大人的召唤之声。之后我听大人讲述了这所有的过往。而大人听说我是伏羲大人的剑灵后便说那石柱的灵力已然完全消散——我当时看了看四周,那山谷覆盖在一片冰雪之下,已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春意——可是他自己的肉身也已经垂垂将死。 “不过,大人始终不甘心以这样的姿态魂飞魄散,故而提出希望可以寄宿在我的体内。我当时也是颇有顾虑,毕竟虽说大人在那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是那三魂的力量依旧远远超过灵体初成的我。大人当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立刻以烛龙的名义发下重誓:入了我的身体之后便以我的意志为主,绝不会趁机强占我的肉身,唯一的希望便是有朝一日我能够替他找到白泽,为他报仇雪恨。 “我感念大人的仁厚,虽然无心之过害死了那白泽的母亲。可是千年的养育之恩那白泽岂可以这样卑鄙的手段来回报!我当即答应了下来,于是大人便将三魂与灵体寄宿在了我的体内。 “我得到大人的帮助之后,这几千年来刻苦勤修,故而当真是事半功倍,这完完全全都是大人的功劳。前者与那啸月对敌,冰封了那妖魔的双腿,所仰赖的便是大人的力量。” “原来如此!”七郎终于解开了困惑自己多时的疑虑,冲着冰龙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伏羲感激地冲着冰龙道:“北辰仰赖大人相助,为我昆仑立下无数功勋,伏羲无以为报。此番我定然会救活那些龙子,还请大人放心。” 冰龙闻言再三拜谢伏羲后便隐入北辰体内。北辰冲着七郎笑了笑道:“七兄弟,你可曾见过我那天心岛镇岛使的大印么?” “见过,那……啊!”七郎一拍脑袋道,“难怪难怪,我就说那大印的样子为何如此怪异,原来便是仿照大人盘绕石柱的模样雕刻而成。” “不错,大人为了苍生不惜牺牲自己的肉身,而那镇岛使一职也是需要将自己的一切完完全全交付给苍生,若有妖魔作乱,绝不能有丝毫退缩,虽说碍于那八使的功力,至今并未能立下多么伟大的功勋,不过我的用意也是不言自明的!” “北辰大人用心良苦,镇守天心岛这些年大人功不可没,七郎亦是深深敬佩”,说着七郎又看了看伏羲道,“尊主,如今有一件事似乎还没有下落。那便是这猰貐如今又在何处呢?此番尊主背弃了所谓的诺言搭救龙子,他会否就此前来昆仑兴师问罪呢?” “嗯,七郎所虑甚是,容我算算,”说罢伏羲微瞑双目,掐指计算片刻微微一笑,“呵!有趣,当真有趣。此番可真是上天助我昆仑!” “此话怎讲?” “黑吃黑!”伏羲颇是神秘地一笑。七郎待要再问,可眼见伏羲的神情便知道只会得到“天机不可泄露”这六个字,只得耸了耸肩退回一边。 当日无话,转眼已是次日正午。 午时刚过,只见逐鹿从神殿之外前来报告,那七条巨龙皆已回归。不多会儿,就听殿外龙吟阵阵,巽龙带领着六个兄弟从外头鱼贯而入。 见着伏羲那巽龙急忙拜倒在地连声道:“大人!伏羲大人!我们兄弟已然将肉身觅得,但不知女娲大人的灵药可曾炼得?” 伏羲摇了摇头道:“这灵丹并非仓促可成。不过几位勿忧,昨日我已去丹房问明情况,七日之约应当可以确保。不知各位所觅得的肉身又在何处?” “实不相瞒,”巽龙道,“这龙子的身躯乃是我等龙族与那凡兽结合而成,故而我们便去那些孩子母亲的族群中找来筋骨强健,灵力充盈之辈暂作它们的宿体。若是经过千年的修炼定能化去那凡兽之躯。” “如此到也可以,只不过恐怕从此你们的那些龙子的样貌会与原来大不相同。” “只要能够救得他们性命,容貌的变化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只要假以时日,最终重登龙位,所有龙子的样貌皆会与我等相若,并无太大的区别。” “如此,那我也安心了,”伏羲点点头,“那些凡兽如今身在何处?” “原本我们想将它们带上神殿,”巽龙道,“只是,它们终究抵挡不住昆仑的灵力,故而如今都在山下静候。” “既然如此,那么这几天就有劳你们好好守护他们,”伏羲再三叮嘱道,“不要让它们受到任何伤害。我这里有几枚略可增进修为的丹药,你们可让它们服下,或许对几日后的身合大有裨益。” 正说着,北辰由外而入,七龙见状皆向着北辰叩拜道:“三哥!” 这一下倒是令一向孤高的北辰觉得颇是尴尬,连忙摆手道:“诸位龙神,在下机缘巧合在极北遇到了冰龙大人。”说着便将过往略略说了一番。 群龙解开了这萦绕心头几千年的困惑,一时间皆是无比欣慰,而且一想到三哥其实并未亡故,如今甘愿与北辰一道斩妖除魔也是一个极佳的选择。冰龙在三位大兄长之中原本乃是最为冷静并且也是最为足智多谋的一个,所以他的决定七龙并不敢有丝毫异议。 就听那巽龙道:“怪不得那一日白泽与三哥一起消失。起初我们压根没有怀疑过这些妖畜,没想到当真是他们!我们思前想后,觉得他们来自极北,必然是那猰貐当年的部属。今后若是找到这群家伙我们绝不轻饶!” “诸位龙神,”北辰恭恭敬敬地冲七龙一抱拳,“此事还请交由北辰处置,此乃当年冰龙大人亲口托付我的事情,北辰不想假手他人。倘若诸君不信,此刻亦可有请大人亲自出面。” 北辰说这话时神情极为庄重,眉心之间隐现的那道龙纹无不昭示着他的这番决议出自冰龙无误。七龙面面相觑,半晌就听巽龙缓缓道:“既如此,那我等就谨遵三哥之命。”说罢又向伏羲深施一礼向山下而去。 转眼间已是第七天,那巽龙自第六天深夜已然在殿外苦候。待得旭日东升之时急急叩打殿门。逐鹿开启殿门,三圣从里头缓缓走来。伏羲手中托着一个玉瓶对巽龙道:“灵丹已然完成,还请巽龙大人带路。”说罢便随着巽龙来到山下。 这昆仑山自雪线以下也是各有风光不同: 靠近西南通往神木之根的方向则是怪石嶙峋,几乎找不到什么树木,只有怪石之间突兀而起团团野草,那里有一个名字名唤“昆仑山麓”; 而东南方向则多是水田肥美的土地,千里之外便是绿洲平原北缘,当年的那座遗迹之城便坐落在那里。而此番,那群凡兽聚集之所,乃是东南向的山脚之下,绿树成荫,气候适宜。 伏羲到时只见七郎与北辰已然站在了六龙身旁。他俩早在昨晚便见到了巽龙,北辰关切地问起六龙与凡兽的所在后,便去后殿取来冰柜,先行与七郎一道在山下等候。这会儿,在他俩身后有一个灵力的屏障,里面有着九头凡兽,蛇龟虎豹不一而足。 伏羲看了一眼北辰道:“九位龙子首级何在?” 北辰近前一步,从身后取来那个冰柜。只见九位龙子在其中奄奄一息,用最后的气力看着外头的父亲们。七龙见各个状心如刀割,齐声道:“伏羲大人!快些救救孩子们吧!” 伏羲点点头,示意北辰化去寒冰,将那九枚药丸依次放到龙子口中道:“你们且含着这枚药丸,然后将三魂暂且灌注在上头。” 九位龙子点头照做,霎时间就见二十七道金光从头颅中飞出,尽皆凝聚在各自口含的丹丸之上,那丹丸放出颇是耀眼的金光。 “几位龙神,”伏羲道,“速速将这丹药让那凡兽含在口中,不过可千万不要有任何偏差!” 七龙点头应允,小心翼翼地从龙子口中取出丹丸。就在那一刹那,九双眼睛瞬息失去了光芒,头颅耷拉在地上再也没了丝毫的气息。七龙见状不由得心惊胆颤,伏羲喝道:“切莫迟疑!”七龙被这一声断喝给惊醒,急忙招来九只凡兽,这才稳稳当当让它们将金丹含在了口中。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九只凡兽的眼眸之中放射出了熟悉的光彩,看着七龙的眼神也已然与之前不同。继而他们各自向着父亲走去,那望天犼与狴犴则是向着北辰而来。 来到近前九位重获肉身的龙子纷纷跪倒在地朗声道:“孩儿谢过父亲大人救命之恩!” 巽龙急忙道:“不要谢我们,应当感谢伏羲大人!” 伏羲笑道:“诸位龙子今日重获新生,实在可喜可贺。只是仓促间所寻觅的这副肉身并不能完全承载你们千年的修为。今后千年之中你们切记日夜勤修,不可有丝毫荒废荒废。同时那枚金丹切记不能吞下,须得含在口中千年。待你们三魂与这肉身彻底相合之时方可将其吞下,否则三魂与宿体不能相容,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届时魂飞魄散那我伏羲便也再无回天之力!” “我等谨遵伏羲大人之命!大恩大德当真无以为报!” “无妨无妨,”伏羲摆了摆手,“当年昆仑也曾受到烛龙大人无数的恩惠。如今盘绕这昆仑的山路也是大人的身躯所化,当年若是没有大人舍身的义举,恐怕如今也没有了这四海的生灵。伏羲所做的一切与之相比当真是不值一提!” “伏羲大人言重了!”七龙与九位龙子再三拜谢,巽龙道,“这几日让伏羲大人与女娲、神农大人日夜操劳,我等于心不忍。如今诸事已了,我们也就不再叨扰。就此告辞!” “且慢!”伏羲拦阻道,“,如今你们还回不得那衔烛山。因为,恐怕不久之后那儿又将有一场大难降临!” 187.第187章 :百年陈规 话音刚落七条巨龙都是一惊,巽龙道:“莫非是那猰貐么?” 伏羲抬头看着天,半晌不言语,巽龙似乎有些焦急,却又不敢多问,眼角一个劲地瞥着北辰,可是北辰此刻却双目微瞑,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全然没有瞧见巽龙的神情。 七郎见巽龙焦急的模样便代为询问道:“尊主,可是那猰貐又要回衔烛山么?” 伏羲“嗯”了一声并不答话。七龙见伏羲神色怪异,皆一时摸不透其中的奥妙。北辰这会儿似乎回过了神,睁开眼睛来到诸龙跟前道:“几位龙神,天机不可泄露,故而大人只能稍作提点。如今猰貐既然下落不明,龙子又刚刚复生,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这“天机不可泄露”六个字巽龙也是颇有耳闻,他知道伏羲那洞察天机的本领故而这会儿也便不再多嘴,只是点点头道:“既然三哥这么说我们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可否劳烦三哥向大人知会一声,暂且容我等在这昆仑山逗留些时日?” 北辰来到伏羲近前将话传达,伏羲点了点头道:“若几位龙神不嫌我这雪山寒冷,我伏羲自然欢迎之至。” 七龙见伏羲应允皆欢喜不已,巽龙道:“无须去山顶叨扰,只需在这山脚之下寻觅一块僻静的场所即可。毕竟这些孩子还经不住山顶的寒风。”伏羲点头应允,率领众人回到昆仑,巽龙一众则率诸龙子在山脚之下暂且匿身。 回到神殿,七郎道:“尊主,适才我见你似乎欲言又止,不知是什么缘故?” “当真是天机不可泄,”伏羲笑了笑,“我只怕将事情说出来反而会害了那些巨龙的性命。尤其是那巽龙,此君脾气急躁得很,极易坏事,可如今偏偏成了龙族之首,故而更是不可轻易将这些事告诉他。” “尊主,”七郎道,“请恕七郎斗胆猜测,恐怕大人所说的那将要威胁衔烛山的妖灵并非是那猰貐吧?” “哦?七郎可真是聪敏无比!”伏羲回头看了他一眼道,“真没想到我的身旁也有一位白泽君,当真令我有些坐卧不安。” 七郎原本也是出于好奇,这次猜测并未读心,听闻伏羲此言似乎带着一丝不悦急忙跪倒在地道:“七郎不敢!七郎不敢!在下并未以读心之术窥探尊主心思,只是随便的推测罢了!” 伏羲这些天始终被这件事所烦心,原本不想多说,可偏偏七郎这会儿有些刨根问底,一时有些动怒,可他眼见自己的一番话着实令这位爱将吓得不轻,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忍,急忙上前将七郎扶起道:“七郎啊!你说的并没有错。只是之后的事情不到应验的那一天我还是不要轻易乱说为好。此事你万万不可让龙族知晓,否则我真担心会出大乱子!” “七郎遵命!” “大人,这下一步又该如何行动呢?”一旁的北辰问道。 “北辰,七郎,”伏羲长舒了一口气,“说起来,你们有多久没好好地打上一仗了?” 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眼,不知伏羲的意图。 七郎道:“大人,自从啸月伏诛后,我所经历最为凶险的一战莫过于与那柳留仙诛杀毒鸟,可若与那啸月相比自是逊色许多。” “我与七郎一样,”北辰接着道,“自从那一战后我几乎日夜驻守天心岛,偶有妖魔作祟也是千年小妖不足为惧。吟霜如今越发有领袖之风,更有展图从旁协助,一切皆无大碍!” “听起来你俩已经养精蓄锐多时了!”伏羲点头道,“如今,需要你们前去办一件大事,你们可愿意么?” 七郎与北辰闻言精深颇是一振,齐声道:“愿听大人差遣!” “很好!”伏羲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前者我推算那猰貐的行踪,卦象所示那位三公子已然回了北溟,恐怕是为了治愈此战的伤势。并且掐指算来,今后的几年中这位烛龙三公子应当不会再有什么作为。而此时正是诛杀那几头凶兽最佳的契机。” “凶兽?”北辰道,“大人所说的莫非是穷奇、帝江、梼杌、饕餮四只妖兽么?” “不错,正是他们!”伏羲点点头道,“原本这四只凶兽皆是生灵最大的祸患,只是他们的行踪太过隐秘。可如今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猰貐给聚集到了一起,冥冥中你们难道不觉得是天意么!” 七郎与北辰点头称是:“但不知要我们如何去做?” “在这四凶中,若论修为当属穷奇第一。不过此妖行踪不定,加之如今他为了躲避那猰貐必然隐匿不出,故而暂且不用去理睬他。 “其次则是帝江,此妖若是我推算不错,必然逃回南溟。不过他前者刚刚败在火龙与貔貅手中,恐怕一时半刻也不会兴风作乱。 “而最令我担心的则是那饕餮与梼杌。” “尊主的意思是让我们先行去诛杀这两头妖孽么?”北辰道。 “不错,那两头凶兽所隐藏的地方依旧是百兽林东南的那片雨林,想来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吧!倘若不及时将他俩除去,尤其是那饕餮,恐怕不久以后他便会卷土重来,届时那百兽林中的兽族甚至是人族有又将面临一场浩劫!” “大人!”七郎闻言颇是有些难色,“非是我等妄自菲薄,这饕餮的实力我是亲眼所见,虽然他不擅长法术却并非是个容易对付的妖物;而那梼杌更是曾经十招之内打败了睚眦与狻猊,那实力更是非同小可。 “而去,据闻这两头凶兽始终相随左右。恐怕以我与北辰两人之力,纵使再加上我四姐也难以同时将他俩剿灭。若是一击不中反而惹怒了它们,那便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七郎所虑甚是,我自然是知道此番任务的重大,故而邀你们共同来商议。”伏羲笑了笑道,“以我初步的构想,你们两人分作两队,将那两头凶兽分开击破不知是否可以?” “倘若真是如此,”北辰道,“我需要带领八使同往方有十成的把握。可八使若同离天心,倘若四方有异又当如何?” “此事无须你担忧,”伏羲安慰道,“我会派遣逐鹿临时替代你的位置,其余诸岛权且交付给八使各自的大弟子来镇守,相信逐鹿定然可以完成使命,直到你与那八使凯旋之日。”说罢伏羲冲着殿外高声道:“逐鹿何在?” 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那美少年自殿外而入。来到近前伏羲将托付之事一一告知,逐鹿面色显得极为平静,只是点了点头道:“尊主放心,北辰大人征战这段时间,天心诸岛就交由鹿儿镇守!” 伏羲点头称许,北辰心头的忧虑也得到了缓解,高声道:“既然如此,北辰请命诛杀那凶兽梼杌!”——由于他俩目前并不知晓饕餮与梼杌实力的变化,更是不知道梼杌当年斗败两位龙子的底细,故而北辰此刻始终认为那梼杌要强过饕餮许多,不忍将他交付给七郎姐弟,这才先行请缨。 “好!”伏羲颇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再看七郎,却见他依旧面露难色,许久才道:“尊主,七郎便领命去诛杀那龙族败类。” “如此甚好,”伏羲赞许道,“不过此事无须急于一时,你二人可做足准备再一同前往。” 二人领命而退,一旁女娲见二人消失于殿外,上前一步道:“兄长,此行真的没有问题么?那北辰有冰龙护体,更有八使相助,想来对付那梼杌应当绰绰有余。可我观七郎的神色似乎颇觉为难,大人为何不为他指点一二?” “妹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伏羲微笑道,“你却不知道,那七郎心中如今已然有了一位最佳的人选。有了他的相助,那饕餮必无生还的可能。” 女娲道:“不知此人为谁?” 伏羲冲女娲摇了摇头,女娲撇了撇嘴道:“是是是!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说罢颇是有些负气向殿后走去。 见女娲走远后伏羲正色与神农道:“神农大人,那帝江恐怕需要有劳那两位龙子前往。此事还需你亲自出面一趟,务必要请得他俩出面,否则南溟之地眼下昆仑并无可用之人!” “大人不必担心,”神农道,“我明日便赶往那神木之根,想来我也有些时日没去了,颇是挂念那两位龙子。对了伏羲大人,说起来我正有一事想要请教你。” 伏羲看了看神农的神情便已然猜到了一二,笑道:“你是想让我算算那无名的下落吧?” “是啊!”神农道,“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的眼睛。那孩子乃是火龙临死前最大的牵挂,这些年我时常听到南丰的祷祝,无论如何找寻都始终没有他的踪迹。哪怕他如今已然死了,我也希望可以让他的骸骨埋葬在神木之下!” “神农大人为何做如此伤怀的设想呢!” “大人的意思,是那孩子如今还活着?他究竟在哪儿?” “他的下落么……”伏羲看了看南溟,“不久就有分晓了!” 再说七郎与北辰。 两人出得神殿之后一路向东而去。 “若是回日月双镇似乎可不是这条线路,”两人来到了天枢岛上北辰冲着七郎道,“七兄弟非想要去我那北辰岛做客么?” “北辰大人的宝岛七郎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不是今天。” “哦?如此说来七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我此行乃是从北辰大人的地盘借个道,去找一位帮手罢了。” “帮手?”北辰道,“莫非是要与你一同去对付那饕餮么?” “不错!当初七郎在百兽林曾亲眼见过那饕餮可怕的蛮力,我自问与姐姐并无十足的把握可以赢他,所以颇是需要有一个得力助手呢!” “哦?难道你如今要去找寻的这位帮手竟然有那么大的本领可以扭转乾坤么?” 七郎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而且此人北辰大人应当并不陌生。” “并不陌生?”北辰闻言苦苦思索了一番,猛然一拍脑袋道,“原来是他!可是真的没有问题么?” “到了那一天自然就见分晓,”七郎说着冲着北辰抱拳作别道,“大人还是先集合八使吧!当年听说此人与八使颇有过结,此番竟要共赴使命,想必是谁都不愿落人下风的呢!” 说着两人已然来到了无形天阶的边缘,七郎辞别北辰继续向着东南而去,望着七郎远去的背影北辰口中只是喃喃念叨着:“擎天巨擘,七兄弟你说的就是他吧!” 言罢,北辰来到中心岛的神坛之上,冲着神镜默默祷祝了数语。其时天色已然将近黄昏,霎时间神镜放射出一道柔和的光芒,继而各岛的神镜次第交相辉映。岛上的族人见到这般光芒,心知乃是北辰大人召集八方镇岛使。不由得各自议论纷纷,因为这意味着将会有大事发生。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看八使从各岛急急赶来。北辰看了看这八位如今已然皓发如雪的老人,心中不胜万千感慨。自从他们几个坐镇天心岛以来,同时被召集而来乃是头一遭。他看了看跟前的岳吟霜,岁月早已将这位当年孤高的美男子变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剑仙,他的左袖依然空空如也,随着微风迎风飘摆。 “吟霜,”北辰来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镇守天心岛有多久了?” “具体的年岁我都快忘了,或许该问问老三。”说着岳吟霜回头看了看方展图。 展图手中依旧拿着一把折扇,也不知是否仍旧是当年的那一把,可是他的动作却与年轻的时候一般无二。就见他端详着折扇上的花纹抿嘴笑道:“都一百多年了,大哥逢着回答不上的问题总喜欢把包袱推给小弟。” “你都说了一百多年,这‘恶习’恐怕断然是要带进棺材里了。”岳吟霜微微一笑,只在这一刹那,他那平和的眼神又透出一股久违的英气。 方展图合上折扇冲北辰一抱拳:“尊者,这一趟请恕展图也是答不上来了。” “哈哈哈哈!”北辰闻言朗声大笑起来,“无妨无妨,当它百年即可。当年我曾经立下规矩,八使不能同下天心岛,今天恐怕这百年的陈规要被破上一破了!” 188.第188章 :柳下坟冢 八使听到这句话霎时间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与年纪,连岳吟霜在内都是喜不自胜。吴泰文更是一跃而起,浑然像是一个孩子。 “尊者,快些说说吧!”方展图摇着折扇看着几个兄弟,“我看他们都快等不及了!” “不急不急,”北辰故作悠闲,“说起来这些妖魔四起,真是辛苦你们日夜监守。不过但不知道你们的修为可有精进么?” 一说起修为吴泰文最先噤声,倒不是他退步多少,只是这些年着实精进不多。众兄弟沉默了一会儿,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岳吟霜。 “尊者,修炼之事我们兄弟一日都不敢有所懈怠,那一回败在邹梦鸿手中已经让我们深感羞愧,”岳吟霜回忆往事却说得十分平静,“那一次我等用‘天罡剑阵’与邹梦鸿比试,只不过这阵法自从修炼以来始终未临大敌,故而颇是欠缺默契,一些破绽也没能被预先察觉。于是最终被那邹梦鸿给瞧出了破绽。 “从那以后,我与老三对这阵法颇是潜心研习了一番,如今更有慕神的加入,想来这威力已然远胜往昔。原本尊者有令,我等八使不能同下天心,故而一直未得一试,此番倒是可以让这把新磨的利剑试试它的锋芒!” “就是!就是!”吴泰文见大哥这般说急忙插了句嘴,“试试锋芒!试试锋芒!”可是他知道自己颇是不讨人喜欢,说完后急忙把嘴闭上,眼睛瞧着别处,仿佛适才的话与自己无关一样。 “被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也很想见识见识这精进之后的‘天罡剑阵’呢!”北辰微笑道。 “尊者,如今这阵法已然不叫‘天罡’,而是‘北斗’。”方展图补充道。 “‘北斗剑阵’?”北辰念叨了一遍,“看来很是令人期待!此番亲征,你们可不要令我失望!” “难道尊者也要同行么?”方展图听闻此言颇是有些惊诧,其实原本八使一直认为,此番出征北辰并不会参与。 “不错,此事关系重大,故而本座将会一同前往。” “尊者,”方慕神这会儿上前一步,来到父亲的身边冲北辰道,“既然此行尊者要与我们八个一起,请恕慕神斗胆猜测,我们是否要前往诛杀那东南二凶?” 北辰看了看方展图这个稳重的儿子,颇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里。” “但不知是梼杌还是饕餮?”慕神追问道。 “你既然这样说,”北辰笑了笑道,“看来如今这两只妖孽又回到了东南吧!” “不错!前者那梼杌与饕餮跟着猰貐北上,不过还没到衔烛山他俩便临阵脱逃了。当然,那穷奇与帝江则是先于他俩。” “对了,”北辰似乎想到了什么,打断了慕神的话,“说起来那穷奇与帝江如今何在?你们可曾发现?” “那帝江已然回了南溟,”林羡仙接话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十分惊惶,想必是害怕那猰貐前来追杀吧。他刚回南溟便躲进了火山之中,直到今天始终没有丝毫的动静。” “胜云,西南神木可有异常么?”北辰看了一眼仇胜云。 “尊者是想问那帝江可曾再次向神木发难吧!”仇胜云道,“至少目前来看,一切安泰。有那两位勇猛的龙子镇守想来神农一族应当无恙!” “如此甚好!”北辰点了点头。 “尊者,莫非此番我们还要去一趟南溟么?”方展图似乎有些忧虑。 “不!那帝江之事恐怕尊主另有安排,以我的推测定然会委派两位龙子前往。对了,”北辰又将众人看了一番,“那穷奇可有消息?” 八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岳吟霜见了这番情景答复道:“尊者,看来那穷奇当真是行踪诡秘。” “也罢!那穷奇原本也不是此行的目的,只不过我心中始终放不下这个可怕的妖魔,”北辰感叹了一番又把话题引了回来,“慕神,适才你问我什么?” “慕神问得是,此行东南我们是诛杀那梼杌还是饕餮?” “梼杌,”北辰答道,“那饕餮此番将由七郎前往征伐。” “韩七郎么……”岳吟霜颇是沉默了一会儿。 “是了,我记得几年前曾经让你与展图去过一次日月双镇,你应当认得他。” “不错,”岳吟霜点了点头,“不过尊者,虽然我还不敢断定那韩七郎的底细,只不过诛杀那梼杌竟然出动了尊者与我等八使,难道这韩七郎与他的姐姐竟然可以独自应付那饕餮么?” “此事想来七郎自有打算,”北辰知道此刻不宜点破,否则定会令八使感到不快,“当年诛杀啸月这姐弟俩居功至伟,我想此番他定然不会辱没尊主交予的使命!” “是了,若是我等此番同往,这天心岛又该由谁来镇守呢?”慕神问道。 “此事尊主已然有所安排,中心主岛将由伏羲大人的侍从逐鹿主镇,其余各岛可由你等弟子临时充当。你等一会儿回去,务必要将此事交代清楚,届时须得听从那逐鹿的号令,不得有误!” 八使闻言皆领命而去。 当晚北辰一人在中心岛上踱步,无意间来到了当年邹梦鸿悟得“逆转乾坤”精要,振臂高呼的地方。那一天梦鸿的举动早已经惊动了他,只不过他只是在远方看着这个青年。当羲童告诉自己那邹梦鸿将是昆仑的擎天巨擘之时,他颇是有些将信将疑。可是眼见他大破“天罡剑阵”,便明白伏羲的这一嘉许并非毫无依据。 想了一会儿,他将目光投向了东南的山路,口中不禁喃喃道:“七郎啊七郎,也不知你此行如何!”,似乎觉得颇是有些眼熟 正念叨着,突然身后一道金光,回身看去,只见伏羲竟然站在自己身前。北辰急忙深施一礼道:“尊主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要事?” “并没有什么要事,恐怕也是与你一样,随便走走,排遣一下心中的烦忧。” “大人也有心事么?”北辰笑了笑。 “自然是有的。” “可否说给北辰听听?” “不妨先说说你的。我瞧你颇是心事重重。” “其实也没有什么,”北辰踩了踩脚下,“尊主知道这里是哪儿么?” “难道不是北辰岛么?” “是啊,是北辰岛,不过我脚下所站的这块砖石便是当年邹梦鸿悟得‘逆转乾坤’时所站的那块。” “原来你始终十分在意这位人族的青年呢!” “此行东南,那饕餮便交给了七郎与阿梓。神殿之上我见他始终双眉紧锁,知道对于这饕餮的实力他终究是有点忌惮。可当我在前头与他分手之时,问及他为何没有走原路返回日月双镇,他答复我说要去找一个帮手,我想这个人定然就是那邹梦鸿吧!” “想来如此,”伏羲笑了笑,“难道你觉得他帮不上七郎的忙么?” “自然不是!”北辰摇了摇头,“七郎的稳重北辰是知道的。他既然要去找邹梦鸿,则必然是因为他认为只要梦鸿同往,此行必然无忧。记得当年尊主曾经对这少年有着极高的评价,虽说他刚悟得‘逆转乾坤’便斗败了七使,可是这‘擎天巨擘’四个字加在他的头上,尊主难道不觉得太过了么?” “想不到我的剑灵竟然对于这四个字如此耿耿于怀。” “请恕北辰无礼,纵使是龙羿大人当年也未曾见尊主有过如此高的评价呢!” “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伏羲拍了拍北辰的肩膀,“待此行归来,我想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也罢,确是北辰太过计较这些琐事了,当真是自寻烦恼,”他说着又不禁看了看精灵谷的方向,“也不知七郎此行是否顺利,这位‘擎天巨擘’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再说七郎。 沿着山路一路向东,不一会儿来到了莲池。原本这地方他只是耳闻,可从来没有来过。而此番正好借着顺路的机会在镇中略作停歇。只见这里的景致与梦鸿所描述的一般无二,湖面上依旧是如同浮萍般层叠的荷叶。走过那条狭长的主道,梦鸿看着接天的绿叶,霎时间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下面便是那‘莲池福地’吧!”他喃喃自语道。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独门大院。不是别处正是那谢劲松的故居。自从梦鸿那天走后,这里除了那位李老伯时常来打扫,岳吟霜与方展图偶尔来上香之外,便再也没人光顾。而那李老伯终究也是上了年岁,这一年来也渐渐来得少了,故而如今的谢府早已是门可罗雀,一派衰败的景象。 七郎推门而入,屋里死气沉沉。来到后头供奉牌位的屋子,里头燃香的味道依旧清晰可闻,香炉之上的香也是熄灭未久,想必是有人刚走。他出神地看着牌位上的名字,脑海中回忆着梦鸿曾经与他讲述的当年的故事,一时间亦是感慨良多。这时,突然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听着乃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他刚想回头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尊驾是何人?莫非是谢家的故交么?唉,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外人来啦!”那老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虽然这话乃是对七郎说的,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注视着牌位,来到近前摸了摸香炉,又正了正牌位,似乎皆是重复的动作,可是他却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的做着,“那两位大剑仙也有好长一阵子没来了,如今就剩了老头子我了!” “老先生莫非姓李?” “哦?你认得我?”老人突然回过身子,这一回眼睛倒是直勾勾地看着七郎,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我可不认得你呢!” “我有一个好友,名叫邹梦鸿,他还有一个可爱的侄儿,名叫灵儿,记得……” 七郎话还没说完,只见那老头两眼突然放出光来,一把拉住七郎的衣袖道:“灵儿!灵儿!他还好么?这孩子,当年走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喜欢老头子做得好菜。我答应他只要他再来,老头子一定给他再做,可是这孩子一去就不再来了。他好么?他还好么?” 七郎被李老头这股子热情弄得颇是有些感动,于是就将梦鸿与闻灵之事说了一遍,不过他所说的也仅限于三年前的往事,终究是这几年来他忙着料理人族的事情再也没去过精灵谷一次。 “好啊!好啊!那孩子一切安泰就好,我老头子也就放心了!”老头说着步履蹒跚地向外头走去,“年轻人,愿意和老头子喝一杯么?” “在下此行倒是有要事在身,恐怕多有不便,待得事情了却再来陪老爷子喝两杯如何?” “嘿,成啊!成啊!”李老头说着脸上颇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七郎一边陪他闲聊一边跟着走出屋子,只见屋外湖旁的一排柳树之下有一个隆起的土包,看着颇是有些突兀,便指了指问道:“老伯,那是什么?莫非是这谢家人坟冢么?” “啊!这个……”李老头缓步来到跟前,围绕着它前前后后走了几圈,“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记得那天灵儿这孩子和他叔叔走了以后,这柳树下就有了这个土包。我当时还以为是那个年轻人在这里埋了什么东西呢!” “嗯……”七郎点了点头,又打量了这土包一番,暗想,“看这大小,似乎并不是埋人的坟冢,既然如此又会是什么呢?”不过虽然好奇,他终究没敢做出“挖坟掘墓”这档子事情。 “老人家,在下当真有要事在身,实在也不便久留了。” “去吧去吧!”李老头点点头,“如果见到了灵儿那孩子可要记得让他多来看看我。我也一把年纪了,来得迟了没准得让他给我烧菜了!” “我明白了!”七郎听到这话心里颇是有些辛酸,他扶着李老头回了自己的家,又是聊了一会儿,这才缓步出了门。沿路向精灵谷而去,路过谢府之时无意间又瞟了那土包一眼,七郎不由就是一愣。 189.第189章 :私会佳人 只见那个土包似乎较之刚才略略变高了一些。这丁点儿的变化若是一个寻常的凡人自然是不易察觉,可是在七郎眼中颇是显眼。他来到土包跟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就见原本压得十分平整的土层之上似乎出现了几道裂痕。 七郎这会儿突然明白为何适才会留心这个土包,适才他总隐隐觉得这坟冢有些怪异,可始终说不上来,这会儿他已然想通了因由——土包之上竟然没有一根野草。这一点太过不寻常。 若是这土包真的如李老头所说乃是梦鸿临走所立,哪怕不是出自梦鸿之手,距今也已然三年有余。这莲池镇气候宜人,花草丛生。紧挨湖畔的柳树旁虽然并无多少鲜花,可是野草却颇是繁茂,偏生是这坟包的方圆周遭寸草不生,而从坟包的土壤来看,却似乎与寻常泥土无异。 “难道是这下面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么?”七郎暗想,“当年倒是从来没有听梦鸿说起过。”他几次想要一探究竟,最终还是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终究眼前的大事乃是找寻梦鸿征讨饕餮,想到这儿他急忙疾速向着精灵谷而去。 这一路行了几百里,终于来到了精灵谷中。在谷口不自觉的四顾了一番,并未有任何妖魔的迹象,多少心里安稳了许多。掐指计算距离上一次与梦鸿把酒言欢还要追溯到三年前与啸月决战之时。 三年中七郎对于这位灵狐一族的救命恩人始终念念不忘,可终究俗务缠身无暇前去拜访。之前在神殿之中北辰请命击杀梼杌,七郎知道北辰的好意,可是偏生他知道饕餮的底细,较之他与阿梓合力绞杀的那头狮兽要强出太多。 从离开百兽林起,他总在脑海中盘算着该要如何对付这饕餮,可是左思右想总觉得颇是束手无策。倘若与阿梓同往,恐怕除了绞杀之外也再无他法。但究竟姐弟俩是否可以承受那饕餮的蛮力他心里同样没底。 可是当时的情景之下已经不容他再有什么推辞,脑海里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刻,突然间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一般——他想起了梦鸿。至于为何会突然想到他连七郎自己也不知道,而梦鸿的名字既然出现在脑海他更是无比的确信,因为他同时又想起了当年伏羲让自己转达给梦鸿的话:“勤练逆转乾坤之术,三年后必有大用。” 起初,七郎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句鼓励人心的话语,并不太当回事。尤其是对这“三年”之约,就好像在人族中信口说一句“过得三年两载”如何如何,没有人会真的到第五年头上去追问一样。可是这会儿他他掐指一算,如今距离说话之时已经过了三年,伏羲向来不会信口胡说,而此刻偏生又遇着东南除凶,他心里不禁暗想:“莫非这一切都在尊主的掌控之中么?” 他一路盘算着一路与北辰下了昆仑,当两人分别之时七郎心中已然更加确信。他反走着梦鸿当年上山的路径,又去了趟莲池,似乎都是在对自己说:“我猜测的并没有错!” 此刻,沿着谷口的道路朝谷中而去,正走着,突然间眼前飞来一团火球。七郎猛然从沉思中惊醒,急忙闪向一边。岂料那火球竟如影随形地跟在了后头,却始终不朝自己发动攻击,想要将它赶走可当自己一抬手那火球又离得自己老远,手放下又跟了过来。 七郎颇觉奇怪,抬头看了看四周,并不见人影。突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若不是七郎有着万年的修为,相隔如此之远断然不能听见。他循着笑声看去,远处乃是一片密林。七郎冲着那里一抱拳,朗声道:“林子里的朋友何不出面相见?为何用这种把戏戏弄于我。” 隔了好一会儿未见有人答话。七郎皱了皱眉,向着那林子走去,走了几步无意间一回头,只见那个火球如同一条忠顺的小犬一般跟在自己身后,这样子颇是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既然阁下不愿相见,”七郎停下脚步又冲着林子高声道:“那是还请收回法术,在下此来乃是拜见一位好友,无暇与你玩闹!” 话音刚落就看那林中飞出十来根木条,较之箭羽要长了不少,前端亦被削出了切口,如同离弦的飞矢向着七郎而来。七郎见此雕虫小技不禁一笑,一挥衣袖准备去拨打。岂料木条触碰之下,就觉得臂膀被震得颇是酸麻,定睛一看则袍袖也已然撕裂。 此刻七郎已颇是有些不能忍耐,冲着林中喝斥道:“既然尊驾一再相逼,那就休要怪我无情了!”说罢从口中喷出一团红色火球向着林子射去,岂料那火球飞了一半竟然在空中停滞不前,紧接着适才追逐自己的那团小火球飞速地来到旁边。那小火球的中间裂开一个口子,就如同一张嘴,就看它张开大嘴只一下,竟然将七郎射出的火球给吞了下去。 “这是……”七郎这时定睛一看,原来之前的那个并非是火球,而是一个火精灵,倘若以修为来看应当已是“流金”的级别——这天下的火精灵依着修为大体可分四类,从低到高依次是燎原、流金、炽焰、焚尽,若仅仅只是燎原的级别,则凡人的眼睛无法瞧见,纵使是流金,若是修为尚浅亦与燎原一般,只有修炼到了将近炽焰的境界,则可以被凡人瞧见,不过因为七郎乃是万年灵狐,故而没有这层障碍——心中突然明白了因由。 他冲着林子再一抱拳道:“灵儿,几年不见竟生得如此玩闹,还不快出来拜见你的七叔么!” 话音刚落就听林中传来一阵颇是浑厚的笑声,接着从树后闪出一个强壮的小伙子,身上的穿着与隋氏兄弟并无二致,只是面庞格外的清秀,颇是与这身形有些不符。就看那小伙子一个腾跃来到七郎近前抱拳拱手道:“闻灵拜见七叔。” 七郎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不错,不错,灵儿!没想到三年不见你竟长成了一个强壮的少年,适才我都没能听出你的声音。”说着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肩膀,触手之间筋肉颇是强健,笑道,“今年多大了?” 闻灵摸着后脑颇是有些羞赧,呵呵一笑道:“快十六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呢!”七郎感叹道,“对了灵儿,看你方才的那些把戏,你的能耐可是大了不少啊!快和七叔说说,都是谁教你的?” “哈!那些小把戏灵儿从小就会啊!难道七叔忘了么?”闻灵言语之间似乎依旧一派孩童的气息,“我从小就可以与这精灵对话,如今只不过可以自如地驾驭这些小家伙了。叔叔你来看!” 说着就看闻灵双目微瞑,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七郎就见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不少的精灵,风雷水火土不一而足。 闻灵一点手,先是唤来了火精灵——那只适才跟着七郎的流金亦在其中——“这些乃是火精灵,对了,七叔和叔叔不同,可以瞧见他们,那太好了!”闻灵说着不禁兴奋得拍起手来,“这是燎原,这是流金,这是炽焰。精灵谷里只有这些。不过听说在南溟有更加强大的火精灵唤作焚尽,灵儿将来倒是很想瞧瞧。” 说罢他一摆手,又上前来三只晶莹剔透的水精灵:“七叔你看,这是冽冰,这是凝霜——哈!就是那个霜儿,如今他修炼得可好了,叔叔偶尔也能看到他了——这是暴雪。嗯……听说在极北苦寒之地还有更加强大的水精灵,名唤极寒,以后灵儿也一定要去瞧瞧。” “极寒?”七郎念叨了一句,“七叔当年在大雪山里似乎曾经瞧见过。” “真的么!”闻灵听了颇是兴奋。 “自然是真的,等七叔得闲了一定带你去看看。” “太好了太好了!”闻灵一跃三尺高,落下后赶忙又招来了四只绿莹莹的风精灵,“这是萧萧,这是疾风,这是蔽日,这是偃岳。”说罢又将雷精灵——光闪、紫电、震天、无妄与土精灵——碎石、狂沙、裂地、万壑一一介绍给了七郎,直说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七郎始终带着微笑看着他,眼看他终于把话说完,有些口干舌燥的时候,佯装不悦道:“都说完了?哈!方才七叔说你能耐大了,可不是说的这些!你倒好,滔滔不绝讲了那么多!” “那七叔指的是啥呢?”闻灵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浑然没有察觉七郎的语气语调。 “这操纵精灵是你与生俱来的本领,”七郎脚尖一勾,从地上挑起那木条握在手中,“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让火球停在中途又是怎么回事?” 闻灵“嘿嘿”一笑道:“七叔原来说的是这些,这都是我叔叔教的。” “原来如此,看来你叔叔的本领也精进许多啊!”七郎点点头,“对了,你叔叔如今可在谷中么?” “啊!你说他啊,”闻灵也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前些天出谷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应该就是这一两天吧,七叔若是找他不如去我家里等候。” “也好,”七郎点点头,说着便跟着闻灵一路向谷中走去,走了一会儿他问道,“你叔叔没说去哪儿么?” “啊说了说了,叔叔去了莲池,看望他的师娘,我的太师母,其实……”闻灵说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门,“七叔你不知道,我叔叔肯定是去看他的玉菡姐姐了,可是他死活就是不承认。否则你说他为啥不带我去呢?仙子姐姐对我可好了,还有那个李老伯,那年我答应以后还要回去吃他做的菜,叔叔也答应了,可为何这一次他反倒食言了呢?对吧对吧,七叔,你说灵儿猜得不错吧!” “莲池……”七郎听得这两个字时就是一愣,暗想:“难道竟然生生与梦鸿走岔了路么?还是说我去到莲池的时候他正在湖底,定然是这样了!” 想着又听闻灵提及“玉菡”二字——这原本乃是荷花的一种,如今想来定然是荷花花灵——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虽然他此刻也不敢断定闻灵所说的就是实情,可是听他的分析却也着实在理,之前梦鸿什么都对他说起,就是没有提及这位玉菡仙子的名号。 七郎笑着对闻灵道:“灵儿,七叔我可是刚从莲池过来呢!” “啊!真的啊?那你没见到叔叔么?啊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闻灵一拍大腿,“七叔你想,那莲池能有多大,你和他竟然没遇着,那正是表明他在湖底下。你说在湖底下能干啥呢,还不是去私会佳人?啧啧啧!” 七郎听闻灵颇是有些大人的口气,仿佛与适才那股子孩子浑然不沾边。转念一想心里也多少猜到一些:如今灵狐一族居住在深谷里,部族之间也免不了有爱嚼舌根子的说些男欢女爱之事,定然是闻灵耳濡目染之间学得了这些。他叠起手指在闻灵脑袋上轻轻一弹:“好小子,看来你平日里没少荒废练功,这事情你可学得挺快啊!” “啊好痛!七叔你可轻点儿,把我弄疼了我义父,我叔叔可都不依的!” “哈!你个小子如今还真是油嘴滑舌呢!”七郎看着眼前这个健壮的少年,已经浑然不是三年前的孩子,仅剩的几分天真也在慢慢褪去色彩,心中颇是百感交集,“说起来,你义父他们可好么?” “他们可好得很呢!对了,”闻灵说着招来了凝霜冲他低语几句,就看那凝霜霎时间不见了踪影,“我让霜儿快些把七叔到来的事情告诉义父他们,他们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我也颇是想念他们,只是这些年实在难以腾出时间来,”七郎脸上露出了些许愧疚的神情,“对了灵儿,那雪犼可曾再来侵扰你们么?” “哈!七叔问这事儿,我还觉得奇怪呢!” “怎么?” “据说那雪犼已经销声匿迹了!” 190.第190章 :共赴使命 “销声匿迹?”七郎闻言就是一愣,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儿却说不上来。 正在沉思之中,就听远处一个雄浑而又熟悉的声音大喊道:“啊呀!七兄弟啊!七兄弟,你可来了,想煞我们弟兄啦!” 七郎一抬头,就看不远处隋氏兄弟正阔步朝自己走来,立刻放下所想迎了上去,见面之后四人说不尽的欢笑。 “兄弟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那梦鸿兄弟可就要憋疯了!”隋梁摸着鬓边的络腮胡笑着说道。 “憋疯了?”七郎闻言颇是觉得有些诧异,“为何这么说?” “还不是因为七叔当年对他说了什么‘三年后有用’这样的话,”闻灵插嘴道,“那次你走了以后叔叔没日没夜地勤练,一年以后那本领我们看了都觉得可怕。这几个月他天天念叨‘七郎那不守信用的家伙还不来,再不来我就出谷去找他,让他尝尝我法术的厉害!’”闻灵把梦鸿的语调学得惟妙惟肖,除了声音更加浑厚一些,“啊对了对了,没准这一次他说是去莲池找我的太师母,实际上是去找七叔,让你尝尝他的厉害呢!” 七郎又叠指在闻灵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道:“这后头的是你的心里话吧!梦鸿兄弟岂是这般浮躁之人。” “七叔就是会向着叔叔。”闻灵一吐舌头。 七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虽然看着已然是个大小伙子,可骨子里终究是个孩子。”想着便对隋梁道:“大哥,梦鸿兄弟真的不在谷里么?” “呵!你还信不过灵儿的话么?” 七郎看了看闻灵,见他一副赌气的模样,笑着冲隋梁道:“如今的灵儿可古灵精怪得紧,我可真是不知道他的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呢!” “哈哈哈哈!”隋梁大笑起来,“梦鸿兄弟的确不在,他说是去莲池看望他的师娘,不过计算时日也该要回来了。” 正说着,就听隋厉突然道:“大哥,你快看,梦鸿兄弟回来了!” 众人闻言一回头,就看谷口的方向飘然而入一位男子,仿佛足不沾地似的,想来乃是御风而行,不是别人,正是邹梦鸿。 七郎刚想挥手招呼,猛然瞧见梦鸿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臂。不过梦鸿已然瞧见了七郎,脸上顿时显得兴奋异常,远远冲七郎一抱拳高声道:“七兄弟几时来的?想煞梦鸿了!”说罢袍袖一挥,不一会便来到了众人跟前。 “哈哈,正是说兄弟兄弟回啊!”隋梁左手拉起梦鸿右手牵起七郎,“来来来,今天非要痛饮一番不可!” 一路上,七郎始终偷眼观瞧梦鸿,见他虽然极是兴奋,不过隐隐总透着一丝忧虑。七郎几次想要开口询问,甚至有了读心的念头,只不过终究还是将这股子好奇心给压抑了下来。 “隋大哥,”七郎问道,“听灵儿说,那雪犼一族竟然销声匿迹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哈,这事我也觉得蹊跷呢!来来来,我们还是先坐下再说!”说话间,五人已然来到了屋门前。 七郎抬眼一看,屋子已经比三年阔气了不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草庐了,不禁笑道:“不料在这幽僻的山谷也有如此奢华的府邸。” 梦鸿听了噗哧一笑道:“还不是你这三位哥哥的盛情。”说着打开了屋门。 “那是当然,”隋梁示意众人坐下——虽说此处是梦鸿的家,不过他们也已然习惯当隋梁在场的时候一切听由他来安排——“我们灵狐一族的救命恩人岂能住得如此寒酸,加上灵儿如今也已经不小了,再住在那个草庐里我都觉得对不起孩子。” 说着几人分宾主落座。闻灵给众人斟满酒盅,跑前跑后地端来了一桌子的菜——想来定然是隋梁先前吩咐人准备的——继而乖乖地坐在了梦鸿的身边。七郎见众人热络的模样,一时间也将适才说了一半的话给忘了,抄起眼前的酒杯道:“几位兄弟,七郎自那年一别,不觉已然三年,虽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兄弟们,只是终究未能得闲前来探望。所以这里先自罚三杯,望几位兄弟见谅!” 说罢就要仰脖,隋梁一摆手道:“三杯就够了么?至少得三坛!” 闻灵一吐舌头:“义父,你这是真要让七叔醉得不省人事啊!” 隋梁听了嘿嘿一笑:“看,灵儿都替你说话了。也罢也罢,三杯就三杯,灵儿,你好好给你七叔斟酒。” 七郎笑着干了三杯道:“几年不见,灵儿如今已然长成了大小伙子。适才在谷口还向我展示了一番本领,梦鸿贤弟当真教得好侄儿!” 梦鸿闻言微微叹了口气道:“可惜灵儿终究无法承袭我更为高深的技艺。” “贤弟你又来了!七弟都说了你那个本领乃是无上大道,有你一个就足够了,何必强求灵儿呢。”隋梁佯作不悦道。 “是啊!梦鸿兄弟不必因此介怀,如今灵儿的本领似乎自成一派,尤其是将那火球停滞于中途之术我更是前所未见。” “那招倒是我的自创,花了我不少气力,不过么,”梦鸿笑着摸了摸闻灵的脑袋,“灵儿倒是一学就会,再配合那操纵精灵的本领确实有着另一番景象。” 闻灵笑呵呵地道:“七叔,叔叔你们就别再说我了。对了七叔,你不是说要找我叔叔么?怎么拉拉杂杂就在说我!” “是啊!七兄弟三年未曾登门,今日前来想必必有缘故,”梦鸿喝了口酒道,“快说说吧!我可是有些等不及了!”说着他冲七郎颇是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仿佛知道七郎要说什么,可偏偏要他亲口说出一般。 七郎会意地笑了笑,撂下酒杯道:“兄弟还记得我三年前说的那句话么?” “哦?哪一句?”梦鸿眼角一挑,故意将酒杯挡在前头,边喝边说道:“兄弟说了那么多,就是不知道你所指的究竟是哪个?” “我先前还觉得灵儿越发古灵精怪,没想到我的梦鸿兄弟也变得与他一般爱玩闹,”七郎也学着梦鸿的样将酒杯挡在脸前道,“适才灵儿说你这一年来快被憋疯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怎么生哥哥的气了?” 梦鸿还未答话,隋梁抢着道:“可不是,七弟你当年临走时说了让贤弟勤修那什么本领来着,结果他当真是没日没夜的苦练。你那次走后不到半年,这雪犼再一次来侵袭,结果被贤弟几招内便全部放倒。过了半年又来一次,还是那样。一直到今天那雪犼一族再也没有出现过。” 提及雪犼七郎突然想起进屋前被打断的话题,赶忙问道:“对了大哥,适才我曾经问及这雪犼一族销声匿迹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这个,我正想说呢!”隋梁喝了口酒道,“自从它们最后一次被击退后,直到今天就再也没有来过。起先,我们是以为它们被梦鸿兄弟给吓怕了不敢再来。也正赶上族里有几个愣小子,估摸着雪犼大约是真的被灭族了,于是竟然大着胆子去了它们的领地一探究竟。结果你还别说,他们这一趟回来真个儿没有瞧见雪犼的任何蛛丝马迹,不但是活不见兽,更是死不见尸,你说可有多稀奇!” “难道说……” “怎么?七兄弟可是想到了什么?快给我们说说。” “是啊是啊!七叔你快说,我叔叔可是憋着一股子劲儿,想要和那望天犼一较高下呢!” “哦?这到底是梦鸿兄弟的想法,还是灵儿你自己强加在你叔叔身上的呢?”七郎笑了笑,“只不过就算这一回当真是梦鸿兄弟的愿望,恐怕这愿望也要落空了。” “怎么讲?”梦鸿皱了皱眉。 “因为那望天犼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几人同时“啊”了一声,隋梁道:“死了?怎么会呢?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而我此番前来找梦鸿兄弟其实也是因为此事。”七郎说着便把猰貐血洗衔烛山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道:“那天我看七龙所找寻来的凡兽之中便有雪犼,而那望天犼的三魂则被灌注其中。如果现在那雪犼一族真的销声匿迹,恐怕与这件事必然脱不开关系。不过究竟如何我也一时摸不透。” “哈!管他呢!”隋梁一拍桌子,“只要那雪犼一族从此不再来侵扰我们,我灵狐一族也就心安了!” “不过多少还是需要有戒备之心。”七郎提醒道。 “七兄弟,你拉拉杂杂说了这么一大套,到底来找我的原因是什么呢?”梦鸿斜着眼睛看着七郎,似乎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 “是了是了,只是想把这前后的因由都告诉你们,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七郎颇是歉疚的一笑,“如我适才所说,那猰貐收拢了四只凶兽:穷奇、帝江、饕餮、梼杌,对他们四个你们了解多少?” “都是有所耳闻的!”隋梁道,“据闻这四个凶兽之中,就属那穷奇最为凶恶,修为也是极高。那帝江莫非是南溟那只长着翅膀的红色巨囊?” “红色巨囊?南溟?”梦鸿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哦?梦鸿兄弟难道知道这帝江么?” “不,并不知道,可是隋大哥这句话让我总感觉想到了什么,”梦鸿举着酒杯陷入了沉思。七郎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开口,正准备往下说,突然就听梦鸿一拍桌子:“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师父见过这个帝江。他的那招‘炽焰熔金’就是因为见着这个妖物而领悟的。” “哦?子弃先生当年还去过南溟么?” “嗯!师父书卷上的话我还记得,”说罢梦鸿将子弃赠送给他的第一本法术书卷中“炽焰熔金”那一招的来历背诵一番,“当时师父还以为那时一个红日呢!” “原来令师当年还有这般的际遇,难怪会终成大家!”隋梁赞美道。 “对了七兄弟,莫非你来找我是为了去对付这帝江么?” “不是,这帝江我猜测尊主另有安排,我此番来乃是为了那东南二凶。” “饕餮与梼杌么?” “不错!”七郎点点头,“那饕餮乃是五龙子狻猊的孪生弟弟,只不过自甘下流与那梼杌为伍。” “那梼杌的恶名我也是听说过,当真是不容小觑,据说他可以用裂脑的魔音让你毙命于无形,”隋梁放下酒杯道,“据说当年二龙子睚眦与五龙子狻猊在他面前都没能走过十个回合,当真可怕至极!” “正是如此!”七郎冲隋梁一笑,似乎在赞赏他渊博的见识,“那猰貐原本想要带着这几个帮凶前去,岂料半途中他们都借机逃脱。用尊主的话来说,那猰貐只是痛恨龙族,虽然可怕却未必会祸害苍生。可是这四只凶兽则不然,尤其是饕餮,而既然梼杌与之狼狈为奸那么就必须再把他给算上。若放任他们不管,久了必然会令生灵涂炭。 “而如今猰貐血洗衔烛山之事渐渐传播开去,那四凶若是听到风声必然会暂时隐匿不出,以躲避那猰貐可能的追杀。故而现在正是诛杀他们最佳的契机。” 梦鸿等了三年,实在憋得慌,这会儿又被七郎这擅长讲故事的性子磨得再也受不住,猛地将酒杯一摔,起身朗声道:“七兄,你说吧,要我邹梦鸿对付哪一个?是饕餮还是梼杌?” 七郎闻言一吐舌头,暗想:“这位老弟好大的口气。难道三年不见他的本领真的变得那么强大么?”想罢答道:“按照尊主的意思,此行意义非常,务必一击即中。所以在昆仑神殿之中将使命交付给了我与北辰大人。有北辰大人率领八使去对付梼杌;由我与四姐去对付饕餮。” “八使……”梦鸿听到这两个字一时间百感交集,虽说当年自己和师父在他们身上受了不少的委屈,可是当岳吟霜自断左臂的那一刻,自己似乎也不太计较这些往事了。 可是如今听得竟然要与八使一道前去诛凶,虽说是共赴使命,可终究不愿意落人下风,他看了七郎一眼道:“如哥哥所说,你是要我一道去对付那饕餮么?” 191.第191章 :羲者何人 “不错,”七郎点点头,“那饕餮的本领我见识过,虽然不知道这几年他是否有所精进,但在当年来看,这巨狮的神力当真非同小可。寻常的法术对他而言也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所以我担心我与四姐未必是他的对手,这才想到了贤弟你。” 梦鸿听到此处脸上满是得意的微笑,七郎接着道,“再者,此刻距离当初分别之时的‘三年’之说颇是相符,我一直在想,莫非早在三年前尊主就料到会有今天,故而才让我那样嘱咐贤弟么?” “好!这饕餮想来应当要比那雪犼更让我兴奋!”梦鸿说罢转身向着昆仑的方向深施一礼道,“伏羲大人神机妙算,七兄今天既然来了,我邹梦鸿自然会鼎力相助,绝不辜负大人的期望。”说罢又看了看七郎道,“七兄弟,但不知要在何时启程?” 七郎道:“明日先随我上一趟天心岛与北辰大人汇合,然后我们一并前往。” “呵,好!”梦鸿托着酒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三年多了,我也正想再去看看那片让我顿悟‘逆转乾坤’的宝地!”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隋氏兄弟先行告退,闻灵虽说精力旺盛,不过今天却也着实有些兴奋过了头,加上这顿酒宴已然塞得堵到了他的喉咙,这会儿终于是满意地摸着鼓鼓的肚腩回房歇息了。 梦鸿与七郎照旧是没睡,兄弟俩走出屋后在谷中并肩走了一会儿。可出乎七郎预料的是梦鸿一言未发,似乎并没有席间那种将要决战饕餮的兴奋。转念想起今天刚见到他时那一脸的心事,此刻左右无人便开口问道: “兄弟这次究竟去了哪里?” “哥哥为何不自己来看看呢?” “如今我可是不愿轻易再用这惹事的读心术了,”七郎耸了耸肩,“兄弟若是执意不肯说,哥哥也不勉强。” “灵儿应当和你说过吧,那地方他也是知道的。” “莲池么?” “不错!” “兄弟知道么?其实今早我就从莲池来的这精灵谷,还去了那谢劲松与梁墨髯的故居,遇到了那位一直想要烧菜给灵儿吃的李老伯,他可是想灵儿想得紧呢!怎么这回你倒不带灵儿一起去看看他?” “我……唉!这一次带着灵儿当真是有些不便的!”梦鸿似乎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七郎借着月光偷眼一瞟,见梦鸿满脸通红,心知闻灵的猜测应当不假。他心中虽然多少有些忧虑,生怕这爱恋之事会有碍梦鸿的修为,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兄弟。 “对了,”七郎突然道,“兄弟,有一件事你还记得么?” “什么?” “谢家门前那排柳树之下我瞧见了一个土包,看着挺像是个坟冢,听李老伯说从你那天走了以后就有了这个,莫非是你立的?” “是啊,那里头埋着岳吟霜的一条手臂。”梦鸿说着就将那晚的情景描述了一番,末了道,“原本我对八使始终带着极深的成见,不过在岳吟霜断臂之后我突然间也就不愿再去计较什么了。” “嗯,原来如此。”七郎点了点头,脑海中又闪过了那一丝的不解。 “怎么了哥哥,为何突然问这个?” 七郎便将坟冢之上寸草不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梦鸿顿时也觉得有些不解:“那晚我用莲池之水替岳吟霜疗伤。那水颇有神效,后来那条断臂我也是用湖水濯洗之后再埋葬的。按理说这土壤得了湖水的滋养应当更加适合花草生长才是,为何竟会寸草不生呢!” “既然此刻毫无头绪,倒不如我们明天去天心岛的时候再顺道去看看,如何?” “就依着哥哥的!” 说罢两人又闲聊几句便各自歇息。 次日清晨,七郎与梦鸿辞别了隋氏兄弟与闻灵向着天心而去。临别时闻灵颇是有些依依不舍,拉着七郎的衣角道:“七叔,你可要常来,不要每次都让灵儿等那么久,这谷里快闷死了。” 梦鸿笑了笑道:“灵儿好好在这里练功,到了你二十岁的那一天叔叔一定答应带你到外头走走。” “二十岁……还要等四年多……”闻灵说着嘴里嘟囔了一句,“就许你去和玉菡姐姐私会,不许我去看看青莲姐姐。” 隋氏兄弟并没有注意这句话,可七郎却着实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急忙把脸转向一边,眼角偷看梦鸿时只见他早已满面绯红。 “灵儿,你说啥呢!”梦鸿冲他一瞪眼,闻灵吐了吐舌头,急忙躲到隋梁的身后,“沉浸在修炼中自然不会觉得四年很长,反而会觉得只是眨眼一瞬。” 闻灵似乎又嘟囔了什么,这回隋梁可是听见了,“噗哧”一笑。梦鸿心知这侄儿越发难以管束,也便不再去追究,回头冲七郎点点头,两人这才抱拳而去。 走了不久,来到了莲池。两人先行去到了谢府,虽说第一眼瞧见了那个土包,不过梦鸿还是先行去了内堂为梁墨髯点上一炷香。祷祝已毕,两人来到柳树下,七郎指着土包道:“就是这个么?” “不错,里头埋着岳吟霜的一条胳膊,可是……”梦鸿将坟包前前后后看了个够,“为何真会寸草不生呢?着实令人费解!” “你是说当时用湖水濯洗过这条胳膊是么?”七郎问道,见梦鸿点了点头他便俯下身子将掌心按在坟包之上,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子缓缓道,“这下头恐怕并没有任何东西,除了泥土。” “怎么可能!”梦鸿喊道,“我可是亲手掩埋的!” “介意哥哥将这坟包打开看看么?” 梦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哥哥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些事,既然有了疑虑那便听凭哥哥的意思做。” 七郎点了点头,袍袖一挥,那坟包从中间渐渐开启。待得完全打开,两人探头一看,只见这里头当真是空空如也。 “这到底是……”梦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两人疑惑不解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年轻人,你可来啦!” 梦鸿转身一看,正是李老伯,只见他比之三年之前倒是硬朗了不少,心中颇是欣喜:“老伯,好久不见了!” “你侄儿呢?没一起来么?”李老伯向着两人身后看了看,似乎在找寻闻灵的影子。 “这一回当真要令老伯失望了,”梦鸿颇是有些歉疚,“他此刻在精灵谷勤练功夫,一刻也不得闲。此次我与七兄弟乃是去天心岛与北辰大人汇合,故而才没带上他。” “哦,这样啊!唉……”李老伯叹了口气,“要是得闲了,还是带他来来,老头子我可是想他想得紧。要不是这身子骨我可真想亲自去一趟你们那个精灵谷呢!” “一定一定!”梦鸿说着连连点头。 “李老伯,在下有个疑问,不知你是否知道?”七郎在一旁问道。 “说吧说吧!只要老头子我知道一定都告诉你。” “这个坟包,”七郎指了指,“那天我曾经问过你,你说自从梦鸿走了以后就有了。这三年来你可曾发觉过什么异常么?或者说有谁动过这个坟包么?” “年轻人这话是何意呢?你所指的异常又是什么呢?”李老伯捋着胡子似乎没有听懂。 “比如说有没有谁偷偷挖开过这个坟包偷了里头的东西之类。” “啊!那个绝对没有,绝对没有!”李老伯一个劲地摇头,“这谢府原本在莲池地界也算是一个大宅子。如今虽然荒废了,不过终究余威尚在。外加天枢使岳大人与天玑使方大人经常会来祭拜,所以这里的人对它始终都还带着敬畏。门前这排柳树乃是谢大人晚年回到莲池的时候种下的,在这里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说还有谁会去动他树下的一草一木呢,更别提是偷挖坟墓这种伤天害理、断子绝孙之事了!” 两人听了李老伯这最后一句话都是一激灵,暗想这说得也太狠了一点。所幸两人宽袍大袖的样子,外加那坟包也着实不大,隔着两人李老伯并未瞧真切。七郎急忙暗自施法先行将坟包给合拢,这才舒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梦鸿点了点头,他将原本想要说的自己埋了岳吟霜的胳膊如今却不翼而飞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老伯,我和七兄弟还得赶路,适才我去里头拜了拜梁翁,现在也该走了。” “去吧去吧!”李老伯一脸的无奈,“去北辰大人那里应当是有要事吧!老头子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只是你办完事情一定记得带灵儿来看看我,看看我!”他把最后几个字重复了好几次。 梦鸿与七郎听了多少有些感伤,未免停留太久还是抱拳而去。来到那条主道之上再一回头,只见李老伯已经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家门。他俩向前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已然快要走出莲池的地界。 “这事哥哥怎么看?”梦鸿问道。 “毫无头绪,”七郎耸了耸肩,“说实话我适才原本想要仔细看看那坟包里头,不过那李老伯正好来了,又说了那‘断子绝孙’的话,我只得把坟包给合上了。” “要不现在再回去看看?” “不了,可能真的是我多虑了,”七郎看着坟包的方向摇了摇头,“如今最为紧要之事乃是东南诛凶。” “哥哥所言甚是,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梦鸿说着一拉七郎的袍袖示意他快走。不料抬手之间就听“当”的一声脆响,一个东西掉落在了地砖之上。 七郎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是半块玉佩,俯身捡起托在手中,就看上头刻着一个“羲”字,看左侧的那个刻痕明显有个连笔,便递给了梦鸿顺便打趣道:“怎么?这是兄弟的定情信物么?” “哥哥总拿我取笑!”梦鸿白了七郎一眼,接过玉佩,“这玉佩是我被仙子搭救后,在她的水晶屋里偶尔瞧见的。我都快忘了为啥会带在自己的身上,不过说起来几次想要归还给师娘却都因为琐事给忘记了。前些天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今早出门前我无意间瞧见了它,想要别在腰里,结果没想到绳子不见了,于是我就给搁在袖子里了。” “原来如此,”七郎又仔细看了看玉佩,“如果是仙子那里得来的,也不知道这左半边写的是啥?” “哈,这个!我当时也想过,这天底下名字有一个‘羲’字恐怕也只有伏羲大人了,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伏羲么?”七郎喃喃道,“倒也未必,据说当年伏羲大人身边有一位极其得力的助手,名唤‘羲童’。” “羲童?啊!我想起来了,”梦鸿道,“当时我因为毁了神木林,被七使为难,当时北辰也在场,后来半空中来了一人,听北辰的说法就是‘羲童’,而且似乎众人对他十分尊敬的样子,原来是伏羲大人身边的助手!” “的确,他对于大人的重要性可完全不亚于龙羿。” “莫非师娘与这羲童大人有什么关系么?”梦鸿喃喃道。 “倘若这玉佩上的字写的是伏羲,那你手中的这一块上应当写着一个‘伏’字,所以不论怎么想来,恐怕也只有羲童大人了,或者这世上还有其他叫这个名字的我们不得而知。啊呀!”七郎一拍脑袋,“我们在这里瞎猜干啥,下面就是你师娘的家,若是真有疑问下去问问不就是了,正好也将这玉佩还给她。” “这……还是先去天心岛吧!”梦鸿听了七郎的话急忙转移了话题。 七郎知道梦鸿不想在大战之前再给自己分心,忽而耳边听得水中有些许动静。他偷眼向荷叶之下看去,只见一个美丽的女子正擎着荷叶含情脉脉地看着梦鸿,不过梦鸿此刻却浑然不知。 他冲着那女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她是否需要自己回避让她再与梦鸿相聚片刻。那女子略带忧伤地冲七郎摇了摇头。七郎会意,拍了拍梦鸿的肩膀两人便继续向天心岛而去。才走了几步,就听身后响起了轻微的水声。 192.第192章 :雨林诛凶 两人闻声一回头,只见一个不大的荷叶包隔空向着梦鸿缓缓飞了过来。梦鸿一愣神,七郎伸手接住,看了看荷叶之下,则已然不见了那名女子的身影。 “这是什么?”七郎将荷叶包递给了梦鸿。 “想来,是七心月吧!”梦鸿掂了掂小包,又轻轻捏了几下,似乎确认无疑。 “七心月?那是什么?” “尝尝吧!”梦鸿说着解开绳扣,一股子异香扑面而来。梦鸿已然是闻惯了的,七郎着实闻着心旷神怡。 “好香,”他拿起来吃了一口,“是藕饼么?” “不错,就是那位玉菡姑娘,”梦鸿也取了一块搁在嘴里,继而将荷叶包好揣进了怀里,“这一块饼可是着实能顶好几天的饥饿,当年我在天心岛上半年的光景,可是全靠了它。”梦鸿说着眼中露出了无限柔情。 七郎虽说如今未有心爱之人,不过当年也曾经对女子动过心,只是当时漂泊四海,又担心有碍修炼这才没能有个结果。所以他对于梦鸿此刻的心情是极能了解的:“为了还能当面感谢她,这一次一定要活着回来!” “活着么?”梦鸿笑了笑,“此次我要让北辰也刮目相看!”——当年被北辰的一招冰封坏了击溃七使的好事,虽说那时两人的实力太过悬殊,不过梦鸿始终觉得这是他此生至今唯一的一次败绩——失去记忆之前的事情他全然不记得,故而也就不算在内——不过这个污点注定是抹不去的,与北辰较量在当下的情势来看也绝无可能,故而唯一“雪耻”的方式便是当着北辰的面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而此番则是天赐最佳的良机。 “好啊!我也很希望如此呢!” “而且,此番若是能够为昆仑立下功勋,我一定要向伏羲大人乞求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 “那东西具体是啥我并不知道,但那是为了我师娘所求的,”梦鸿顿了顿,眼中透出一股子伤感,“原本还有玉菡,只不过我不敢做太多妄想,若是只能求得一份,自然是先给师娘的!” “可否说给我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用来做什么?” “我能悟得‘逆转乾坤’,全赖师娘不惜牺牲百年修为替我向神镜问卜,如此大恩我当真无以为报。家师的‘莲动泽川’乃是仙子所传,她更是传了我‘莲雨为屏’。而灵儿能有今天,也是仙子牺牲百年修为换来的。原本,她已然可以不受水域的束缚,四海畅行无阻,可如今她在几百年中恐怕再也难以离开这莲池半步。若是可以见到伏羲大人,我一定要乞求大人赐我师娘一颗金丹,让她可以得意恢复自由之身。” “那是一定的,那玉菡姑娘呢?她也为你付出了很多么?” “她为我付出的甚至要比师娘还要多,她用三百年的修为向神镜祈求了我将来要走的路,从而也更加坚定了我勤修‘逆转乾坤’的决心。其实哥哥你不知道一点,”梦鸿微微一阵苦笑,“如今的我是无法再有****的念头,纵使心中有了萌芽也必须立刻斩断。我前次来莲池,的确是经不住对玉菡的思念,只不过我俩始终未能见面。玉菡姑娘施法用荷叶做了个小舟,让我坐在上头随着湖水随意漂流,我和她就隔着湖水互相倾吐衷肠,除此也再无逾越之举!” “兄弟的自制与胸怀哥哥当真佩服!”七郎说着冲梦鸿恭恭敬敬地一抱拳。 “哥哥言重了!”梦鸿托起七郎的手肘,悠悠叹了口气,“可无论我心中如何念着玉菡,终究师娘对于师父,灵儿都有大恩,梦鸿不能只顾了自己。不过,若是伏羲大人可以开恩,又或者需要我再立功勋来换取,梦鸿定然义不容辞。” “一定会的!”七郎点点头,“走吧!已经到山脚下了!” 两人一路向上,梦鸿又将当年登山路上遇到的种种与七郎说了一遍,当提及那樵夫之时七郎也觉得有些古怪,只不过并没有当面说破,终究还缺乏力证。 没多久两人跨过无形天阶来到了北辰岛之上。远远望见伏羲已然等候在了神坛之上,身旁则是北辰与逐鹿,八使则在下垂手依次侍立。 七郎见状急忙拉了拉梦鸿的衣袖,梦鸿听他说起过逐鹿,这会儿也并不感到陌生,不过瞧见那八使着实令他感觉有些难受。两人一路小跑来到跟前叩拜于地道: “七郎拜见尊主!” “邹梦鸿拜见伏羲大人!” 话音刚落就听两旁传来几声低语,不过并没能听得真切。梦鸿拿眼角瞟了瞟,从发声的位置来看应当是吴泰文。看模样比之当年这个胖老头又富态了不少,梦鸿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厌恶,可是当着伏羲的面实在不便发作,只能咬了咬牙不作声。 只见伏羲上前一步微笑着将梦鸿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便是邹梦鸿么?听说你年纪轻轻就成了灵狐一族的守护,当真了不起。” “一切皆是尊主的点化,”梦鸿没敢抬头,“梦鸿不过略尽绵力罢了。” “好!想必七郎已经向你说起此行的目的了吧?” “不错!梦鸿必然全力以赴,定会协助七兄弟诛杀那龙族败类!” “好!既然众位已然到齐,我想事不宜迟,你们就此启程吧!”说着伏羲看了看身旁的逐鹿道,“鹿儿,从今日起直到北辰大人归来之时,天心岛镇守的重任就全部落在你的身上了!” 逐鹿点头领命,北辰与他又交代了几句后冲着七郎道:“七兄弟与我们同行么?” 还不待七郎答话,就听那吴泰文嘟囔了一句:“大人你也糊涂,那邹梦鸿又不会这御剑之术,此去东南何止千里,若是与他同行恐怕早就让那妖物逃跑了!” 岳吟霜对于吴泰文的粗莽早已见怪不怪,如果在平时他准会当面喝斥,只不过今天当着伏羲大人的面,加上此番却也当真存了一个与梦鸿较劲的心思,故而他与方展图在一旁都是沉默不语。 吴泰文见老大和老三都不说话,更是得意不已,率先拔出佩剑跃身其上,剩余的七使见状也便依次照做。北辰看了看岳吟霜,只见他这一回颇是木然的看着东南,心里多少明白他的无奈。于是他颇是带着歉疚地看了看七郎与梦鸿,冲着他俩一抱拳低声道:“七郎,还请不要介意。” “北辰大人此行务必小心,”七郎浑不介意那吴泰文的冷嘲热讽,“我与梦鸿随后便到。”说罢,两人目送北辰与八使腾空而去。 七郎回身冲伏羲道:“尊主,既然如此,我与梦鸿也即刻启程。我俩先得去一趟月光镇,叫上阿梓同往。但愿最终能赶上北辰大人的步伐,不会贻误了战机。” 说罢拉起梦鸿就要东去,伏羲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俩暂且慢行。继而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从中取出了两枚寒光闪闪的鳞片。 “烛龙翼鳞!七郎双眼霎时间放出光来,“大人,这难道真的是烛龙翼鳞么?” “不错!”伏羲笑了笑,“梦鸿,你过来!” 梦鸿在这一瞬间,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起了当年在登天心的路上遇见的那个樵夫,当时他曾对自己说“是否也想弄两片翼鳞黏在脚踝之上”云云,自己还说那个樵夫是取笑自己。可如今这一切竟然变成了真实,梦鸿在恍惚间甚至开始疑心那位樵夫便是伏羲变化身形前来点化自己。 正在他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七郎推了他一把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谢过尊主!” 梦鸿如梦初醒,急忙“噗通”一声拜倒在地磕头连连。伏羲将翼鳞附在梦鸿的小腿连着脚踝的部位,霎时间梦鸿就感觉身轻如燕,仿佛九天层云亦可一跃而至,急忙再次连磕三个响头道:“梦鸿多谢尊主厚爱。此番前往,定要教那饕餮死无葬身之地!” 伏羲点头称许。 七郎突然想起了一件心事:“尊主,此番我与四姐一同去东南,但不知这日月双镇该由谁来代为镇守?” “且安心去吧!”伏羲拍了拍七郎的肩膀,“如今有留仙在,寻常的妖魔岂敢轻易作乱,更何况如今还有怜月相帮。倘若他俩不敌,我自有应对之法!” 此言一出七郎才算彻底安心,谢过伏羲后拉着梦鸿先向着月光镇疾飞而去。 再说那饕餮与梼杌。 自从那天临阵脱逃之后,二凶向着东南急急如丧家犬般狂奔。到了雨林后躲着不敢出来。这一来雨林的兽族倒是因此获得了难得的安宁。过了几天不见有什么动静,他俩这才怯生生地来到了外头。 又过了些日子,衔烛山的事情在飞禽走兽中早已传开。这一日饕餮逮了一只戴胜问它衔烛山的情况,戴胜道:“据说那猰貐被七龙所伤后向着极北方向逃窜,至今不知所踪。不过那些龙子都被猰貐杀了,现在七龙带着龙子的尸身去昆仑向伏羲求助。” 饕餮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喜出望外,对一旁的梼杌道:“看来你当初的劝谏倒颇是有先见之明。不过那猰貐虽然没能杀尽那些老龙,却将我的那些兄弟们尽数杀死,真是令我心中快意无比。” “猰貐向着极北而去,不知如今到了哪里?” “何必在意许多!”饕餮道,“那猰貐的身躯乃是百兽七拼八凑而成,若是受到了创伤必然需要修养更多的时日。想来我们应该可以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了。这阵子我们还是日夜勤练,我可不愿意束手待毙,纵使终有一死也要畅快与之一战。” 到了这个地步梼杌也觉得没有其他路可走,点点头道:“也罢!既然逃避也是无益,倒不如如你所说好好修炼为上。”两头凶兽想罢多时便又恢复了往昔的勾当,只不过这一回倒是摒弃前嫌日夜相伴修炼。 这一日两头凶兽正在野外休息,突然见西北方向飞来九个人影。饕餮指了指道:“那是什么?” “是飞鸟么?”梼杌摇了摇头:“何必那么大惊小怪的!” “呵,是我多虑了么?”饕餮又瞥了那人影一眼,正准备与梼杌返身回林子,猛然间就听得身背后传来一声断喝:“呔!前头的妖畜报上名来!” 两头凶兽闻言颇是一愣。虽说他俩也有了几千年的寿数,可始终是在山林间游走,极少靠近三族的领地。距离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前次饕餮去的百兽林,更别说那灵力充盈的天心岛紧挨着昆仑山,这两头妖孽胆子再大也没敢踏足那里半步,故而对于这八使的名号虽有耳闻,却始终不曾见过。 愣了半晌,那九个影子已经来到近前,将两头凶兽给围在当中。饕餮第一次瞧见天人的模样,竟然如此的渺小,在自己的眼前压根不值一提——这天人一族的身形较之人族来说更加修长,不过至多也就六七尺的样子。饕餮原本的背高足有一丈三,而那梼杌亦有一丈五的样子,经过这些年的苦修,两只凶兽的身形更加庞大了不少,如今尽皆将近两丈的高度,八使在他俩跟前就如同几个幼崽一般滑稽可笑。 这凶兽看了看九人,不禁仰天狂笑起来:“哪来的杂碎,竟然敢和本座这般说话。活得不耐烦了么!” 适才断喝之人乃是吴泰文,不过那会儿离得还挺远。此刻众人与两头凶兽相去不足百步,这胖老头被饕餮恶狠狠地瞪着,一时间竟然没了底气,强行咽了几口唾沫不敢作声。 岳吟霜冷冷地瞟了老四一眼,来到队伍的前头,微风吹起他那一头瀑布般的白发,和着一身的白袍当真如同一个剑仙一般。虽说他的寿数相较饕餮与梼杌而言太过短促,不过岳吟霜天生便有这般冷静而又威严的气势,经过这一百多年的锤炼,此刻竟然将饕餮的气焰给生生压了下去。 “我且问你,”就听那岳吟霜缓缓地说道,“你俩可是那饕餮与梼杌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饕餮怒声答道。 “若不是,我等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说到这里,岳吟霜猛然间睁开了微瞑的双眼,眼眸中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那么今天,便是你们的死期!” 193.第193章 :援兵天降 饕餮与梼杌压根就没有想到,一个渺小的天人竟然有如此狂妄的言语。被激怒的巨狮这会儿反倒狂笑起来,这声音虽然及不上狮吼,却也着实折磨着生灵的耳膜。可半悬空,就看岳吟霜似乎浑然不惧,立在巨剑之上的身子竟然纹丝不动。 这一下倒是着实让饕餮吃了一惊,他收起了笑声冲着岳吟霜道:“不错,本座便是龙族五龙子,这便是梼杌。你们究竟是谁,竟然口出狂言,想要取我们性命!” “我等乃是天心岛八使,奉了伏羲大人之命特来东南除凶,”岳吟霜说着颇是从容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白发,“既然你们便是那饕餮、梼杌,那今日便是你俩的死期!” 按着昆仑神殿中的计划,原本八使与北辰应当是对付梼杌。可是那吴泰文等人争功心切,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看到七郎与梦鸿抢在自己的前头。故而这一路他们可是卯足了全身的劲道向东南疾飞。北辰与岳吟霜虽然看在心里,可大敌当前实在不忍再过多去折损几人的士气,故而也就在后头紧紧跟随。 他们赶到雨林附近,远远瞧见了二凶的身影——虽然当时他们还不敢完全肯定——北辰是强令众人原地等候片刻。吴泰文嘴里嘟嘟囔囔不痛快。可等了约有一刻的光景,月光镇方向寂然无声,吴泰文更是飞到了云端眺望,亦是毫无所获。回来之后又是一顿唠叨,这一回除却岳吟霜之外,似乎剩余的六个人都被老四给说动了一般,连同一向冷静的方展图亦是如此。 岳吟霜颇是无奈地看了看北辰,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北辰眼见这两头凶兽就要重新逃回雨林这才同意主动出击。 此刻,就看岳吟霜一挥手,八使在半空中结成“北斗剑阵”。这剑阵较之当年对付邹梦鸿时的“天罡剑阵”最大的不同有两点: 其一是人数从七个变成了八个; 其二是八个人的位置有了显著的不同: 那天权使的位置如今由岳吟霜来主镇,此乃这柄大勺子的枢纽,至关重要。吴泰文则与岳吟霜互相对换了位置。开阳使的位置由方展图主镇,一来可以与游走其旁的方慕神遥相呼应,更可稳妥地衔接起叶辰黝与仇胜云。林落尘的位置没有变化,方展图原本天玑使的位置则由林羡仙主镇。 八使将这柄巨勺勾连完毕,每人身下的佩剑都放射出莹莹的光芒。这雨林地界素来天色阴郁,浓云蔽日之下这八点光亮煞是惹眼。 那饕餮与梼杌虽说听闻过八使的名头,但知之甚少。并且此番一听他们说出了伏羲的名头心中都是一惊。对于神族,尤其是三圣之首的伏羲,饕餮始终带着几分敬畏,此刻他心想:“龙族与神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今日这伏羲突然派这九个家伙来诛杀我们?而且为什么那个白发的家伙竟然在边上袖手旁观,难道这八个家伙的本领竟有如此可怕?” 而梼杌这会儿想得则是:“那猰貐如今的肉身说到底是依赖伏羲的力量才得以复原,当年据闻烛龙与伏羲交情匪浅,莫非此番这八使奉命前来乃是猰貐的请托么?”——虽说这一猜测在旁人看来或许荒谬至极,但在梼杌想来却并无不可能。 并且此刻更加让两头凶兽感觉有些不自在的,便是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在空中默默地注视着战场。虽然他们并不认得北辰,可是可以感觉出他的修为远在这八人之上。 两头凶兽互相看了看,似乎还在犹豫商量对策。就看半空中那柄巨勺光亮一闪,继而他俩只觉一股痛楚袭来。抬头一看,只见千万道无形的剑气如同暴雨一般向着自己而来。 饕餮眼见不妙急忙朝旁边一闪,梼杌的身形稍稍慢了半拍,这一下两头凶兽硬生生被这柄巨勺给从中分开。那吴泰文此刻面对着饕餮,而仇胜云则是看着梼杌的眼睛。饕餮恨恨地冲着吴泰文怒吼了几声,可这会儿那胖老头的身旁有了林落尘的帮忙底气也已然足了不少,虽说还嘴是不可能,但至少已经浑然不惧这怒吼的叫嚣。 岳吟霜冲着林落尘与方展图使了个眼色,天璇使与天玑使心领神会,剑阵顷刻间一分为三:方展图率领着方慕神,叶辰黝与仇胜云直取梼杌,而林落尘则与林羡仙、吴泰文对付饕餮。岳吟霜自己则依旧站在中间,似乎随时掌控着兄弟们的状况。 先说饕餮与那林落尘,林羡仙与吴泰文来回周旋。 虽然如今的饕餮身手已然敏捷了不少,可终究碍于巨大的身形与那三使相去甚远。自从七使上一次败在梦鸿手中后,他们在岳吟霜的率领之下日夜苦练不辍。前次岳吟霜代表北辰出使人族后,他对于人族擅长身法一事也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而最令他影响深刻的,自然是与张箭的较量。 对于这位少年出神入化的射术岳吟霜从心里佩服。他回去之后将此事告知了众位兄弟,并与方展图苦心研习了七天七夜,最终汲取了张箭射术的精华融汇进了自己的剑招。故而如今的八使不但在身法之上,连那剑气的射速与威力更是十倍于往昔。 饕餮虽然皮糙肉厚,普通的攻击伤不到他,可是终究并非刀枪不入。而八使的剑气在他看来就如同绣花针,尽管一根两根只会带来些许的刺痛,但如何经得起这如同暴雨一般的侵袭。 而林落尘与林羡仙也早已看出了门道,故而将攻击身体的重任交给了吴泰文权当牵制。他们父子俩则是照着饕餮的五官,尤其是双眼与耳洞发起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一时间,这巨狮竟然在三人的来回周旋之下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另一边梼杌的情况则是更糟。他的身法原本就比不得饕餮,皮肤也没有那么厚实,加上与他较量的乃是四人,其中更有足智多谋的方展图。他几次想要用魔音来对付四使,可偏偏以他目前的修为尚不能瞬息间收放自如。须得经历恶面隆起,双眸放光两个步骤。虽说也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可是方展图又岂会给他有这般施展的机会,凌厉的剑雨如同狂风暴雨降下,将近一顿饭的工夫这凶兽的身上已经带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饕餮这一下当真心里开始发怵起来,因为在他看来那岳吟霜与北辰还未加入战局,这该如何是好。又挨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这巨狮渐渐由惊惧转化为了愤怒。他暗想自己终究也是堂堂龙族血脉,身经百战,面对这猰貐也没有任何的退缩,何以今天竟然如此不堪! 少了惊惧,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渐渐他也发觉了眼前这三人的破绽,毫无疑问还是吴泰文。想罢他稳了稳心神,将所有的怒火完全向着那胖老头发泄了过去。就看他利爪猛地从身下攫起一块巨大的泥土,朝着林氏父子猛地扔了过去。林落尘与林羡仙急忙闪向一边,吴泰文顷刻间落了单。 岳吟霜眼见不妙急忙想要去帮忙,可是终究较之这巨狮慢了半拍。就看那饕餮腾身跃在半空,利爪在吴泰文胸前划过,当即留下了两道血印,衣服也被扯个稀烂。胖老头“哎哟”大叫一声,险些从佩剑之上倒栽下来。 林氏父子这会儿也已然躲开了泥土回到了战场,而岳吟霜的巨剑也到了跟前。就听“喀嚓”一声,那饕餮攻击吴泰文的利爪被生生削断了一截指甲。这巨狮急忙就地一滚闪向另一边,将岳吟霜等四人不知不觉远离了方展图等四使。 原本岳吟霜虽然监控着战局,不过更多的注意力乃是在梼杌那一边。而吴泰文适才的那一声惨叫,无形间分散了方展图等四人的注意。虽然片刻的工夫岳吟霜便削断了饕餮的一截指甲,但是终究四人在攻势之上放缓了下来。 梼杌这会儿总算是有了宝贵的喘息契机,只见他一运真力,从口中喷出一股寒气。霎时间在自己的周身上下化作了一道寒冰的屏障。原本射在肉身上闷声不响的剑气这会儿发出了铿然的脆响,一时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那一边连同岳吟霜在内听得声音也都是一惊,无形之间也被分散了注意力。饕餮与梼杌远远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阴森的笑容。猛然间,只见那巨狮张开大嘴,一股子震天动地的怒吼奔涌而来。 这一下连北辰在内都是始料未及,终究在神镜之中他们只瞧见饕餮被穷奇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况且毕竟不是身临其境,纵使听到了怒吼之音也远不如在战场之上来得这般真切。猛然间,包括岳吟霜在内,八使都感觉耳膜一阵阵的刺痛,仿佛有一把利锥要把它刺穿一般。七使痛得急忙捂住耳朵,痛楚稍稍缓解了一些。而岳吟霜这下吃亏就吃亏在了他只有一条胳膊,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北辰对于这怒吼浑然不惧,眼见岳吟霜紧咬牙关那痛苦的神情急忙想要上前帮忙。可他刚想动身就看另一边的梼杌背后那恶面渐渐隆起,继而双眸绿光莹莹。剑灵见状心中暗道:“大事不妙!” 就看那恶面张开嘴巴,继而一道裂脑的音浪排山倒海而来。虽说那饕餮的怒吼已然可以压制梼杌的魔音,可是这两者终究还有一个本质的区别,那便是饕餮的怒吼尚可用捂耳的方式来化解痛苦,可梼杌的魔音任凭你戳破了耳膜也是毫无作用。 霎时间,八使就觉得天旋地转,包括岳吟霜在内,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苦撑了片刻再也支持不住,从半空纷纷跌落下来。北辰急忙袍袖一挥,将身旁的白云凝作棉床向着他们跌落的方向抛去,就如同当年在神木林岛拯救几人一般。 八人只觉那团白云寒气逼人,心知是北辰出手相助。可那裂脑的音浪依旧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就觉得头颅都要爆裂开来。北辰眼见不妙,怒喝一声,释放出那冰龙的灵体。只见那巨龙在八人身遭盘绕数圈,将那寒气化作了八枚冰茧,霎时间把音浪隔绝在了外头,可八人依旧可以感觉到那冰茧在魔音的袭击下不住的颤动。 梼杌吼了半晌,见北辰在冰茧外傲然独立,似乎浑然不惧自己的魔音,不禁大吃一惊,冲着北辰吼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可以在我这魔音之下全然无恙?” 饕餮此刻的注意力完全在冰龙的身上,起先他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渐渐地他开始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口中喃喃道:“是三……三伯么?” 梼杌虽然不认得冰龙,可终究知道龙族的模样,如今听饕餮这样念叨急忙回头道:“你说什么?三伯?你的三伯不是很早就不知所踪了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饕餮竟不自觉地有些发抖,也不知是惊惧还是被冰龙的寒气所致,“可眼前的这个确是三伯不会错!” 梼杌仔细看了看不屑地说道:“纵使是你三伯也不过是个灵体,何必惊惶成这样!” 北辰见他俩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在半空微瞑二目也不理睬,不一会儿见他俩停了嘴这才缓缓道:“我乃是天心岛的主镇,伏羲大人佩剑之灵北辰是也!你那魔音对付血肉之躯自然所向无敌,只可惜对我这剑灵来说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怪不得!怪不得!”梼杌恨恨道。 “你这龙族的败类!”北辰猛然变换了声音,“今天我就要替衔烛山清理门户!” 饕餮听出这是冰龙三伯的声音,顿时全身颤栗起来:“三伯……三伯……你不是……” 还不等冰龙开口答话,就听北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我等来迟,还望北辰大人见谅!”饕餮循着声音望去,就看二男一女由远及近,来到近前其中一个白衣公子冲着冰龙一抱拳道:“冰龙大人久等了,这龙子的败类就交给我们来对付,不要脏了你的手!” 194.第194章 :魔焰狂狮 冰龙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边有劳了!”说罢再次隐入了北辰体内。 剑灵冲着七郎:“你可让我等得好苦,再不来,我真是要被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给活活气死!”——原来北辰在交手之初便明白要想诛杀其中任何一头凶兽,都必须倾尽自己与八使全部的力量,更别说要同时对付两个。可是一来那七郎、梦鸿迟迟不到,再者那吴泰文实在聒噪烦人,于是北辰索性就想让他吃吃苦头。岳吟霜明白北辰的用意,故而之前也只是尽量牵制着两头凶兽,以期让一旁的北辰可以更好的瞧出他俩的破绽。 梦鸿知道北辰所说的是谁,不过如今他们八个都被冰茧裹着,无法分辨甲乙,故而颇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北辰浑然当作没有听见,一挥衣袖解开了冰茧的法术,率领已然恢复清醒的八使向着梼杌而去,临了冲七郎道一声:“那龙子败类,就全靠你了!”说罢直取那魔音怪物。 北辰来到近前,只见此刻这两头凶兽已然比肩而立,那饕餮似乎仍旧对冰龙的余威有些惊惧。剑灵自右掌挥出一道剑气向两头凶兽中间猛劈而去。两头凶兽急忙向两边闪开,地面瞬间裂开一道三丈宽的沟壑。他再一挥手,引大湖之水向沟壑而来,在冰龙的寒气之下,霎时间化作一道数百丈长十余丈高的坚冰屏障,将两头凶兽彻底隔开。 七郎三人冲着北辰一抱拳道:“多谢大人相助!”说罢直取饕餮而去。 那梼杌原本以为反击得逞,不料霎时间自己的绝技在北辰跟前竟然起不到丝毫作用,一时间不禁慌了手脚。适才应付四使的攻势已然让他自己应接不暇,如今八使合力又加了一个北辰,梼杌一时间更是慌乱不已。只得用寒气护住周身,抵御八使剑气的攻击。 不过梼杌此刻最为值得庆幸的地方乃是北辰并未尽全力。他多少想要看看这邹梦鸿如今的修为究竟到了怎样一个境界,故而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冰屏的另一边。而有了他的震慑,八使这会儿也多少解除了魔音的后顾之忧。不过那梼杌的修为终究远在八人之上,他们的剑气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了他。 再说冰屏的另一边。 七郎与阿梓在云端之上现出了九尾灵狐的本相,向着饕餮直冲而去。对于灵狐一族这巨狮多少是有所耳闻,虽然他知道九尾灵狐皆有万年以上的修为,不过仗着自己龙族的血脉以及一身出奇的力量颇是有恃无恐。 可是他刚与姐弟俩一交手,便发觉自己的招式完全出于下风,自己那苦练了两三年的本领在灵狐快如疾风一样的攻势下完全只剩下招架之势。他并不知道当年自己在百兽林对付麒麟与睚眦之时七郎就在切近,虽说七郎并没有想到今后真有一天会与饕餮对敌,可是他回去之后与阿梓一道对于这巨狮的招式却着实下了一番心思。 姐弟俩明白要在饕餮的神力之下讨得便宜,唯一的方法便是依靠迅捷的身法。可是虽然她俩这会儿将饕餮完全压制,可是真要想伤到这巨狮甚至给予致命一击也是极难。毕竟姐弟俩都不敢太过靠近这巨狮。 就这样胶着了约有半个时辰,终究姐弟俩寻到了饕餮的一个破绽。就看他俩猛然间背向跃起,那十八根灵尾在空中一晃,接着迎风而长,霎时间已有几十丈之长。 饕餮想要躲闪已然不及,不一会儿的工夫,全身上下被那狐尾缠得严严实实。这巨狮使出蛮劲拼命挣扎,更是想要用钢牙与利爪去撕裂狐尾。可七郎与阿梓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故而狐尾所缠的位置都巧妙地避开了爪牙的锋芒。 僵持了一顿饭的工夫,饕餮渐渐觉得有些窒息。七郎见状高声道:“收!” 就看阿梓会意地点了点头,姐弟俩再一使劲,就看两根狐尾自那饕餮的脖子处深深勒入,眼见这位狻猊的孪生弟弟就要命丧当场。 “看起来今天是没有那邹梦鸿登场的机会了,”北辰瞥了一眼一旁还在袖手旁观的梦鸿,颇是觉得有些失望,忽而见他亦是浮在半空,暗想,“是烛龙翼鳞么?尊主对这青年何以如此看重?当真令人费解!”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突然就听得阿梓与七郎一声惨叫。北辰扭头一看,只见那十八条狐尾之上烈火熊熊,阿梓与七郎在地上来回翻滚后径直朝着大湖狂奔而去。 北辰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饕餮周身上下早已全然赤红,完全不似过去的毛色。每走一步,脚下的草丛皆化作了灰烬。只见他一边咆哮一边朝着七郎与阿梓追去,这模样竟然依稀之间酷似火眼五龙子。 原来这饕餮与狻猊终究是孪生兄弟,体内的血脉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饕餮神火的力量自其出生的时候便不知因何缘故始终被压抑在了体内,取而代之的乃是一身怪力。于是他自己也曾经怀疑自己究竟是否真的承袭了父亲的血脉。 而如今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间,这股与五龙子并无二致的骇人力量霎时间苏醒了过来。饕餮只觉周身上下如同烈火焚烧一般。可等他清醒后再一看已然明白了因由,心中的狂喜再也压抑不住。 “狻猊啊狻猊,我的好哥哥!”饕餮咬牙切齿地说道,“从小就因为我的这股力量被压抑在了体内无从施展,不知受了你多少冷眼。如今我的力量觉醒了,再有这一身的神力,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怕你么?难道你在我的面前还有还手的余地么!待我今天消灭了这两头小狐狸,便来找你算算往昔的旧账!我要亲手让你在我的烈焰之下化作灰烬!” 一边想着,饕餮脚下的步伐越发加快。他身上的这股子火焰与寻常的色泽并不相似,无论是红黄青绿,皆带上了几分暗淡的颜色,想来是因为这些年在毒瘴雨林修炼,从而让自己的身体沾染上魔气所致。 阿梓与七郎尾巴上被这股子邪火灼烧,一时间疼痛难忍,故而奔跑的速度也大大逊色于先前。故而转眼的工夫眼看就要被饕餮追上。 “无知的狐狸娃娃,成为我的口中食吧!”饕餮暴吼一声身子向前猛地一跃。 北辰见状不禁“哎哟”一声,可此时再要去救援已然鞭长莫及。何况若是去救七郎与阿梓,则恐梼杌趁势以魔音掩杀那八使当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梼杌虽然不知道冰屏的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北辰,几次几乎都要施展魔音却在最后关头被北辰的眼神所阻止。而北辰这一分心的举动也无形之间分散了八使的注意力,冰屏这边的战事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正在北辰焦急万分的时刻,突然间就见七郎与阿梓前方的大湖中腾起数道水柱,继而向着饕餮的方向奔涌而来。这巨狮见状不由得一惊,急忙停下了脚步。 姐弟俩顾不得回头一个猛子扎进了湖中,湖面上泛起了阵阵白气——这邪火虽然含了魔气,较之寻常的烈焰更加可怕,可是终究欠缺几分火候,故而终究还是被湖水所熄灭。 待烈焰熄灭之后,痛楚也消减了不少,姐弟俩松了口气。忽然他俩感觉湖面正在急剧下降,转头一看,只见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湖水拧成四道水柱,向着饕餮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湖水沾着饕餮的身子霎时间化作了团团水汽,“嗤嗤”的声响在冰屏的这边回响不息。 七郎对阿梓道:“原来这妖魔的血脉与狻猊一般无二,只是不知何故始终无法施展。我们适才将它逼入绝境,岂料反倒让这可怕的神火苏醒了。” “千算万算竟然没能算到这一点,”阿梓颇是觉得有些懊恼,“如今觉醒的已然不是神火,而是魔焰!” 阿梓话音刚落,大湖之水已然彻底被抽干。微风吹过,水汽散去,只见那饕餮的毛色已然由赤红变为橙黄,渐渐又是青蓝,最终已然凝成了紫色,骇人的魔气弥散开来,连同冰屏之上的北辰这一会儿也感觉有些脊背发凉。 “当真是低估了这巨狮!”北辰暗道,“如果是八使与他对敌恐怕更是毫无胜算的可能。如今只能祈祷这梼杌不会猛然间变得如这饕餮一般!”他想着又看了看八使,只见由于适才自己分心导致的战局变化,如今已经更加明显。 这些凶兽与寻常的妖兽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体内的魔性。这一点与当年柳留仙的发狂极为相似。而当那魔性被死亡的威胁给彻底激发了出来,凶兽便会变得愈发可怕。而梼杌也是如此。 就看在寒气的笼罩之下,梼杌原本深色的皮肤已经凝成了白霜,剑气刺在上头已然难以再进分毫。纵使是岳吟霜倾尽了全力最多也只能打开一个缺口,可是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这缺口又会被后发的寒气给补上。 梼杌犹如身披一件坚不可摧的寒冰战甲一般越战越勇。而伴随着他魔性大增,这股子寒气渐渐向着四周弥散开来。不知不觉间,八使就感觉自己的脚心已经全然发木,继而小腿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时刻都有从飞剑上倒栽下去的可能。 “也罢!兄弟你可要保重!”北辰知道这会儿再也不能分心他顾,急忙冲着岳吟霜大喊一声,“变阵!” 阿梓与七郎在湖中也一直记挂着冰屏另一边的战事。不过起先他们瞧见北辰始终站在冰屏上头,心知八使定然还能应对自如。可是猛然听得他大喊“变阵”,继而加入了战局,便知道另一边定然如同这里一样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转。可是这会儿姐弟俩也当真无暇他顾。 “到底是谁!”猛然间,就听饕餮怒吼一声,继而前爪举起狠狠向地面捶击了数下,那巨大的冰屏都被震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快给我出来,本座到要看看是谁使得这般勾当!” “梦鸿在此!” 饕餮猛一回头,就看在冰屏的附近沾着一个人。那身子较之八使更加矮小了一些。 “原来是个渺小的人族!”饕餮恨恨道,“竟然敢偷袭本座,坏我好事,且看我要你的命!”说罢这巨狮丢下七郎与阿梓——他料定这姐弟俩如今定然不敢再对自己有什么举动——朝着梦鸿狂奔而来。 梦鸿此刻也多少有些感到意外,暗道:“这一路赶来并未听闻饕餮会法术,可为何如今这火焰的力量竟然已达到这般的境界。”不过片刻的工夫,这小小的意外便转化成了他无穷的斗志,仿佛就如同他第一次面对那头赤犼一般道,“也罢!我今天偏偏就要用这烈焰来对付你!看看究竟孰强孰弱!” 想罢他向空中一跃而起,先是躲过了饕餮这猛力一冲。就听“咚”的一声巨响,继而“嗤嗤”的声响再次不绝于耳。姐弟俩及梦鸿抬头一看,只见那巨狮整个身子贴在了冰屏之上——原本他早就想毁去这道阻隔,故而这一下猛冲他倒也并非全然冲着梦鸿而去——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只见冰屏之上出现了无数裂痕,而被他身子所触碰的地方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饕餮稳稳当当将身子立在那窟窿里,继而权且收了烈焰,卯足了气力一挺身。众人就听得“喀”的一声脆响,纷纷定睛观看,连同那梼杌在内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目瞪口呆。 就看饕餮后腿立在窟窿上,如同人一般直起了身子,前爪将那百丈长,十余丈高,三丈来厚的巨大冰块给生生举了起来。 “这妖物的力量竟然已经这般恐怖了么!”七郎眼见这般情景不由得胆战心惊。 “剑灵小儿!”饕餮冲着北辰恶狠狠地吼道,“你的东西,现在我还给你!” 195.第195章 :火焚五内 北辰见状暗暗叫苦。 虽然他完全可以用剑气将这冰块给劈断,可那样最多保全自己的性命。这冰屏实在太大,如同一座小山,一旁的八使对付梼杌已然应接不暇,这会儿哪里还有气力来躲避这疾速飞来的冰山。 八使这会儿也当真傻了眼,梼杌瞅准良机从背后隆起恶面。北辰眼见不妙急忙催动冰龙的寒气企图冰封恶面的嘴巴。 可是自从梼杌上一次被獬豸冰封嘴巴害得险些爆出眼珠,对于这样的攻击已然加了十二分小心。这会儿眼看冰封将至,梼杌急忙张开大嘴,将北辰的这股子寒气给生生吞下肚子。 北辰眼见一击不中,正在懊悔,那冰屏已然快到跟前。 “尊者,小心!”岳吟霜见状大声呼喊。 话音未落,只见地面之上顷刻间腾起了数道纯蓝的火柱拦在北辰与八使的跟前。那冰块沾着烈火在一瞬间便化作了阵阵云气。伴随着数声轰鸣巨响,剩余的冰块碎了一地。 饕餮回头一看,只见梦鸿掌心燃着一团蓝焰,正神情自若地看着自己。 “这一回算是偷袭么?”梦鸿笑了笑,“说起来你叫饕餮对么?那个龙族的败类,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还会用火,莫非是偷师你那火眼兄长么?” “你这满口胡言的凡人!”饕餮听闻此言不由得怒火中烧,“狻猊的那点微末道行,本座可还看不上!受死吧,凡人!”说罢就看他一张嘴,从口中喷出一团紫色火球向着梦鸿而去。 七郎、阿梓、北辰见状口中不禁都叫出声来。八使这会儿则是再次被分散了注意力。梼杌见此千载难逢的良机急忙隆起背后的恶面,继而一股音浪排山倒海而来。北辰急忙用冰茧护住八使,挨过了这一轮攻击,继而纵剑气与梼杌战在一处。 再说梦鸿,眼见一团火球朝自己飞来,丝毫不见慌张。微微一笑,轻舒右掌,掌心顷刻间也燃起了一团烈焰。继而他口中说一个“着”,就看那团烈焰朝着饕餮的火球飞奔而去。 “不自量力!”饕餮冷冷一笑道,“就这点……” 还不等这巨狮把话说完,就看自己的那团火球霎时间停留在了空中,在梦鸿的身前飞速旋转可始终不再前进一步。 “可惜啊可惜!”梦鸿从从容容地说道,“虽然你的神火血脉已然觉醒,可是你始终不明白如何才是真正的‘神火’之术!” 七郎见眼前的情形与那日去精灵谷时闻灵所用的招数如出一辙,不禁激赏连连,阿梓问道:“弟弟,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那天我去精灵谷请梦鸿,不料在谷口遇到了灵儿调皮捣蛋。当时我不明就里也是朝着灵儿隐匿的方向扔了一团火球,不料那火球飞到半途也如现在一样竟然停住。后来在酒席前我问起此术,记得梦鸿说那是他自创的招数,不过并未细说。如今看来,我们这位梦鸿小弟已然可以轻易地操纵这天地间的五灵之力。纵使那是敌人的攻势,也可以瞬时转为己用。” 七郎的猜测的确不错。 早在三年前,他与啸月决战前夕去精灵谷探望后不久,那雪犼一族再次前来侵扰。却说那几日,梦鸿身子不适,尚在养病之中,故而一开始只能在隋氏兄弟的帮助下勉强与之周旋,难以施展自己的神技。 打了半天,梦鸿感觉体力愈发不支。那雪犼见着便宜便以冰雪猛攻,而在这危机关头,梦鸿突然间想起了当年在莲池时的景象,也是在同下的情况下无意间领悟了后来师娘那招“莲雨为屏”的要旨,而随后师娘也将这招的精要尽数传授给了自己,只是自己因为一心想着“逆转乾坤”倒是将它给搁置了。 想到此处梦鸿已然有了计较——虽然许久未曾操演,不过以他的天赋只需要片刻的工夫便可练得精熟——眼看那冰雪将至,急忙以屏障之法在身子周遭卷起一道涡流,将雪犼的那股寒气尽数绕在了身周。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趁着雪犼气力将尽梦鸿将那股旋转的寒气猛地掷了回去,硬生生将那雪犼击倒在地。 此战之后,梦鸿反复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经过三天三夜苦思冥想,终于顿悟了当年师娘所说的话: “若是练到了极致,则更可在敌人未动之前便将他周遭的水灵之力压制于无形……这漩涡真的到了极致,恐怕你连那莲动泽川刚一施展就会被完全吸纳其中,甚至连你也会在这涡流之中无法自拔。故而这虽是一招守势,若是练到极致却也蕴含了无限的杀机” 自此,他除了苦练“逆转乾坤”之外便是将这“屏障”之术运用在所有的五灵之术上头。而这也果真获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之后几次雪犼进犯,梦鸿几乎都没有使用自己的力量,只不过将那飞向自己的烈焰、冰雪加上自己的三成力道尽数返了回去,便轻松赢得了对敌。那时的梦鸿已然可以轻易操纵自己身边方圆百余丈之内的五灵之力,而这广度也随着他“逆转乾坤”不断的精进而变得越来越大。 后来梦鸿将这招演练给闻灵看。闻灵虽然不能如梦鸿那般自如地操纵五灵之力,可是他那操纵精灵的天赋却恰好弥补了这一缺憾。故而虽然威力远不如梦鸿,可实力却也着实不容小觑。 这会儿,梦鸿眼见那饕餮的火球飞到近前,心知倘若仅以这火球反掷回去并不能伤及那饕餮分毫,反而若是让他窥探出自己招数的门道反而不利于最后的击杀。于是便先以屏障之力暂时缓住了那团烈焰,耐心地寻找着战机。 不过梦鸿也着实高估了饕餮的智慧,他哪里会明白“屏障”之术的精要。此刻的巨狮已然狂妄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猛然间他眼见自己的烈焰竟然不能再进半步,不禁烦躁了起来。 相持了一顿饭的工夫,饕餮终于再次张开大嘴,又喷出一团更为巨大的火球。梦鸿将原先的那团火球交到左手,轻舒右手再次稳稳地将那团火球停在了半途,而他自己则在空中冲着巨狮冷笑道:“饕餮,你还有多少火球一并丢来,本公子照单全收!” 饕餮可着实被梦鸿这一举动给唬住了,他并不知道以梦鸿如今的修为只要他扔一个火球过去,梦鸿就难以接住。可是偏偏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般的微妙,梦鸿说那番话也是出于这个考量,没想到还真的获得了奇效。 这巨狮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没敢继续喷火,只是高声断喝道:“你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妖法?哈哈!可笑啊可笑!”梦鸿对于这两个字当真是极为抵触,因为它总会勾起自己师父当年受辱的回忆。 这会儿他听了饕餮无意间出了口,便把过往对于八使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在了这巨狮的头上,就听他提高了嗓门高声道:“你这无知的妖畜!难道你哥哥没有教你么?哦对!我差点忘了,如果不是方才你被我的四姐、七哥打得垂垂将死,也不会机缘巧合让你体内这股神火血脉苏醒。只不过纵然这股力量在你体内奔涌,你也并不知道这用火的极致,当真暴殄天物!” 饕餮最恨别人当面揭短,更何况此刻它所思所想的是有朝一日可以火焚狻猊,如今听梦鸿当面羞辱不禁怒火万丈,大吼道:“臭小子!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用火的极致!”说罢张开大嘴,口中凝成一团紫色烈焰。 梦鸿在说话之间也早已想好了对策,在空中微微一笑,暗道:“妙哉妙哉!良机已至!” 眼见那团紫色火球在饕餮的口中渐渐变大,似乎在积蓄力量准备给梦鸿致命一击。这会儿梦鸿的眼前,闪现出的画面就是第一战在精灵谷对付那头赤犼。 就看他双手腕子一翻,将原先那两团火球如同两道流星一般向着饕餮的嘴巴扔去,更是在后头加上了两道羊角抟风。饕餮见状大吃一惊,他虽然想到梦鸿会有这一招,可万万也料想不到这火球奔袭的速度竟然如此迅捷。他招式稍一迟缓,那两团火球霎时间倒灌入口中,连同那团紫色的烈焰与两道羊角抟风一并进了肚内。 瞬间,饕餮只觉得腹胀如鼓,五内俱焚,不一会儿他身上那股魔焰渐渐消去,毛色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北辰在远处看到这般情景终于叹服梦鸿的本领。 “我兄弟真是高明!”七郎冲着阿梓道,“天下纵火之妖唯独脏腑难敌烈焰,此话当真不假。姐姐,我们快去助梦鸿兄弟一臂之力吧!” 阿梓点点头,此刻他俩的尾巴已经全然无碍。两只灵狐自干涸的湖中一跃而出,十八条长尾再次如同绞索一般死死缠住了饕餮的身子。七郎冲梦鸿高喊一声:“灌风!” 梦鸿心领神会,又送出一道更为猛烈的羊角抟风,向着饕餮的嘴巴席卷而去。姐弟俩用尾巴死死架住这巨狮的脖子,眼看抟风到了近前上下一使劲,硬生生掰开了饕餮的大嘴。 这巨狮都来不及呻吟一声,脖子上已然被两道狐尾给死死勒住。七郎冲着梦鸿又高喊道:“兄弟,给我封他的嘴巴!” 196.第196章 :取道日镇 “得令!”梦鸿故作俏皮地回答一句,使出恩师当年未成的绝技“雪域极寒”,这股子寒气使将出来甚至连北辰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虽说较之冰龙的修为还相去甚远,可是已然与寻常修为五千年的雪兽相去无多。 饕餮就觉得顷刻间自己的嘴唇完全失去了知觉,想要再张开已然万万不能——这天底下啮咬力量极为凶猛的妖物,张嘴的劲道反而弱了太多,那水中的巨鼍便是最好的例证,这饕餮也不例外。 就看这巨狮痛苦地在地上来回翻滚,七郎与阿梓也被连带着在身旁与之周旋。胶着片刻,饕餮使出最后的蛮劲,姐弟俩只觉得尾巴几乎要被扯断,稍稍一松劲,被他挣脱出了前肢,继而向着嘴上的凝冰狠劲捶打。 梦鸿在空中见到这般情景冷笑道:“妖畜,还想垂死挣扎么!也罢!我就再送你一件厚礼!” 说罢一运寒劲,饕餮捶击嘴巴的爪子瞬间被死死冻在了嘴巴上。这巨狮惊惶得拼命用力撕扯,这一下就如同当年那只雪犼一般,就听“嗤”的一声,饕餮前肢的所有指甲被他自己给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十指连心,偏生此刻他还不能张嘴喊疼,这股子锥心刺骨的剧痛顷刻间把个巨狮给击垮在地,鲜血不断地从爪子的前端涌出。 梦鸿见饕餮嘴边各自黏着四根长长的指甲,远看像极了小猫的胡须,不由在空中拍手大笑起来:“可怜啊可怜!堂堂龙子,竟然沦为猫仔!” 北辰见到这番场景不禁暗暗称赞:“当年我依靠冰龙的力量瞬间冰封了梦鸿的‘百川奔流’,救了七使一命。不料这短短的三年时间他竟然也已达到了这种境界。此人不愧尊主‘擎天巨擘’的赞誉。” 想罢一回头,就看八使正与梼杌鏖战——适才他自己与梼杌激战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八使便破茧而出。而此刻,他们九人已然结成了更为强大的“天心剑阵”。顾名思义,这阵法乃是效法天心岛的布局而列阵,不过也会根据战局的不同而发生变化,操控全在北辰一人。 那梼杌原本借着体内一股子魔性越战越勇,可是如今由北辰亲自坐镇中心,渐渐把他那股子腾起的气焰给压了回去。方展图与岳吟霜位列北辰的左右手,他俩乃是最为重要枢纽。 这“天心剑阵”忽而化作一条长蛇,忽而化作十字,暴风骤雨一般的剑气终于令梼杌应接不暇。而他的那件寒冰战甲,虽说可以抵御八使的攻击,不过面对着北辰强大的劲力也是徒呼奈何。并且北辰在十多个回合之后,趁梼杌躲避不及,借着冰龙的寒气将梼杌的两张嘴给封得严严实实。 冰龙的寒气较之獬豸更要强大许多,当世恐怕也没有几个敌手,任凭梼杌如何倾尽全力那冰罩依然没有丝毫破坏的迹象。 这会儿在另一边,那饕餮已然被梦鸿给击溃在地,颤抖着鲜血淋漓的爪子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看起来,”北辰指了指那巨狮回头看着八使道,“这一回你们可是输了!” 八使听闻此言顿时羞愧万分,个个沉默不语。 北辰微微一笑:“知耻而后勇!如今且随我将这魔音怪物给碎尸万段!” “遵命!”八使这一声答应也是将心中所有的郁结一并给发泄了出来。 “待我封住他的四肢,你们见机行事!”北辰说罢释放出了冰龙灵体。 梼杌这会儿早已惊惧到了极点,可是他再要挣扎也已然是徒劳。 就看那冰龙在他的身旁只绕了一圈,梼杌就觉得四肢再也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则早已被死死地冻在了泥土之中。 “随我来!”北辰腾身一跃,那九人结成了一个十字来到了梼杌的头顶,此刻这魔音妖兽的后背已经全然暴露在了九人的面前,“杀!” 八使这一腔的怒火终于得到了发泄,将十二成的功力尽数凝聚在了剑锋。只见半空中一道耀眼的光闪,北辰的剑尖不偏不倚直直穿透了梼杌的后心。岳吟霜的巨剑瞄准了后脑,方展图瞅准了背椎,剩余的六道剑气齐头并进。 就听“喀嚓”一声巨响,只见封在梼杌大嘴上的冰罩被他生生挣裂,可是这一下也已然耗尽了这妖物的最后气力。片刻的工夫,只见赤黑的鲜血从他背后的创口汩汩流出,“轰”的一声,死尸栽倒在地。 八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另一边,只见那饕餮在地上也已经渐渐停止了抽动。 梦鸿道:“四姐,七哥,且松开绞索,待我将这妖物冰封后你们再将他撕成碎片!” 阿梓与七郎点点头,撤下九尾。那饕餮在地上仍时不时有一下抽搐,毛色已然变黑。 梦鸿卷起一阵冰雪,不一会儿的工夫饕餮再也不能动弹——适才他看了北辰的举动也已然明白了这位剑灵大人当年冰封自己“百川奔流”的秘密,而他这一下着实是故意在北辰面前显摆一番——七郎与阿梓见状急忙再次将长尾死死缠住了饕餮的尸身,继而背向猛地一扯。就听块然碎裂之声后,那饕餮已然变成了一堆碎冰。 北辰回头瞥了一眼看得目瞪口呆的八使道:“如何?” “大人,今日我们才知道自己的浅薄,”岳吟霜此刻也是由衷对梦鸿表示钦佩,“日后我们一定更加勤修苦练,不令大人蒙羞。” “我并未有任何蒙羞之感,”北辰摇了摇头,“只是你们日后须得自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莫再妄自尊大!”八使连点头。 再看梦鸿见七郎与阿梓将那饕餮撕成碎片,不禁大为欢喜,兴冲冲向两人跑去。突然就见冰封饕餮头颅的冰块中飞出三道红光,向着梦鸿那边的空中飞去。七郎见状急忙大喊:“莫要让那饕餮的三魂走脱!” 梦鸿闻言就是一愣,终究他对于这方面还极是陌生。北辰见状急忙向着红光飞去的方向射出一团寒气。梦鸿此刻已然明白七郎的意思,看着北辰的那道寒气,他脑海中不断回忆起第一次栽在北辰手中的场景。 虽然如今名义上自己与北辰都是伏羲大人手下,可梦鸿心中终究存了一个心结。说来他不是一个特别争强好胜之人,只不过此事的起因牵涉恩师故而始终憋着一口气,更何况他觉得你这一招乃是依靠了冰龙的绝技而非自身的修炼。 此刻,梦鸿眼见那团寒气就要将三道红光凝结,急忙从掌心聚成一团青焰向着红光掷去。北辰虽然修为高于梦鸿,可终究对于这操纵五灵的本领并不在行。眼看那团青焰将近三魂,梦鸿轻轻一挥手,青焰突然向着寒气而去。 北辰这一下并没使出多大功力,毕竟只是为了凝结饕餮的三魂,而梦鸿这一下却使出了七成的劲道。那寒气遇着火焰霎时间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那团青焰继而一掉头转眼便将红光吞没。霎时间半空中出现三道青光上下翻腾,不出一盏茶的工夫,那红光终于化作了袅袅烟气。 “邹公子好大的火气啊,”北辰呵呵一笑,冲着梦鸿抱了抱拳。 梦鸿此刻颇觉出了一口恶气,昂着头得意地道:“不敢。只是在下的愚见,这妖魔的三魂还是烧尽为妙,以免死灰复燃贻害无穷。” 北辰哈哈大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冰块,里头也有三道红光。 “此乃梼杌的三魂,”北辰道,“适才险些被它逃了,公子你就看着办吧!” 梦鸿笑着伸出手,那冰块沾着掌心的一瞬间便化作了一团水汽,而三道红光也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最终也随着微风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大人,”梦鸿冲着北辰一抱拳道:“如今这妖孽已除,这冰山还是让它一并消融了吧!” 北辰顺着梦鸿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那块倒在地上的冰屏,在原本的沟壑之中还有百丈长的残根。 “请便。”北辰微微一笑。 “既如此,梦鸿得罪了!”说罢又是一道烈焰,一盏茶的工夫,又将这百丈冰山化为云气。 “既然此间事情已了,”北辰道,“不如公子随我们一道回天心岛复命吧!”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一众人向着天心岛而去。八使并不知道烛龙翼鳞之事,可这会儿想要开口询问也觉得颇是不妥,这一路可着实将他们憋得难受无比。 虽说如此,可这趟归途众人的心情却还是无比欢畅的,终究是经历浴血奋战,没有辜负伏羲大人的托付。于是这一路走得颇是缓慢。 途径日光镇时天色已晚,七郎冲北辰道:“北辰大人,我等经历这场大战,不辱尊主所托,想来也应当好好庆祝一番。如今时辰不早,不如且在我部族歇息一晚,但不知意下如何?” “如此倒是很好,”北辰点了点头,“前次我曾想来这里看望兄弟,不过终究是没能腾出时间,就让吟霜他们代劳一番。今日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我也不再推辞了!” 197.第197章 :夜访故交 “北辰大人与八使同来想必我族定然欢喜无比!”说着他冲着阿梓道,“姐姐与梦鸿兄弟一道带着北辰大人慢行,我先去知会石大人一声,让他盛宴相迎!”说罢七郎疾飞而去。 阿梓知道弟弟的心思。当年他们八个在人族心目中如同尊神一般被仰慕,多少令人族甚至令七郎在八使与北辰面前有些抬不起头——当初岳吟霜在演武场展示剑法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族人都莫敢仰视他的尊容,除了张箭之外——而此役诛杀二凶,梦鸿居功至伟,远远压过了八使的风头,七郎内心的喜悦与自豪更是可想而知。 吴泰文听闻要去人族多少有些不悦,当年面对着求学的青年就属他最为看不上眼。可是再看岳吟霜与方展图,则是一语不发地跟在北辰身后,他也就不敢再有丝毫怨言。 待得众人来到日光镇十里之外的时候,远远就瞧见镇口灯笼火把照如白昼一般,石仲坤在七郎的陪伴下率领着族里年高德劭的老者前来迎接,而石和则自然相伴左右。阿梓眼角无意间一瞥,就看七郎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那飞箭无全目的神射张箭。 原来石仲坤听得七郎的消息后欢喜得简直要把房顶都给撞破,尤其是他听到了“邹梦鸿”的名字,更是仿佛了却了一件多年的宿愿一般。 而自从当年挑战岳吟霜失败后,张箭这些年在射术之上着实下了无数苦功。每次遇着七郎都会向他念叨有朝一日希望可以再与天枢使比试比试。七郎对于他的勇气颇是嘉许,而石仲坤也着实喜欢这个后起之秀,便让石和平日里向张箭讨教射术,所以石府如今对于张箭而言也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今晚,他正巧遇石仲坤闲聊,听得七郎的话之后也是执意要一同前来。七郎原本生怕他见着岳吟霜按捺不住比试的念头,从而坏了此番邀请的本意,所以并不愿答应。可最后还是在石仲坤的劝说与他自己再三保证之下才一并跟了来。 岳吟霜与方展图远远瞧见了张箭,互相笑着对视了一眼。 一众人来到跟前,石仲坤拄着狮兽杖笑着道:“不知北辰尊者与八使亲临,老朽石仲坤有失远迎!” 还不等北辰答话,就听得身后传来吴泰文颇是不屑的笑声。梦鸿虽说与石仲坤并无交情,可是此刻他终究是向着自己同族的领袖,听得吴泰文的嗤笑狠狠瞪了他一眼。吴泰文非但不害怕,反倒是仗着北辰的威势还了一个白眼。梦鸿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一拂衣袖走到一边,不再愿意与他们为伍。 北辰无奈地叹了口气,急忙做着笑脸向石仲坤还礼。继而一个个介绍着身后的八使。此刻人族的那些未被邀请的青年也都闻风而动,周遭黑压压聚集了一大群人。北辰每介绍一个名字都会引得人群爆发一阵应和。 待得介绍完毕,石仲坤抬头就要找寻梦鸿。可是突然他发现适才还跟在阿梓身旁的邹梦鸿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七郎知道他的心思,急忙在他耳边低语道:“必然是那吴泰文言语举止之间又惹得他心生不悦,适才我见他独自离去了。” 石仲坤会意的点了点头,七郎继续道:“梦鸿就是这个脾气,待我去将他给劝回来,一会儿就由姐姐和大人一道招待北辰大人吧!” “你俩不在场真的没事么?”石仲坤低语道。 “此事之后我会与北辰大人明说,况且有姐姐在此,料也无妨。” 石仲坤点头应允,七郎冲阿梓点了点头,便瞧瞧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按下石仲坤与阿梓招待北辰等人不提,再说梦鸿。 他眼见吴泰文有北辰护着——其实北辰只是不愿在此刻训诫这胖老头——心中便是一百个不悦。一想到待会儿还要与他同席而坐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反感。在阿梓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也不待她点头便拂袖而去。 日光镇在他的记忆中只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或许他曾经生长于此,可是在如今朦胧的夜色之下他面前的只是一片陌生的密林而已。他一个人溜溜达达向前走着,不一会儿便是伸手不见五指,正要点起火把,就听身后传来七郎的声音道:“兄弟这是去哪里?” 他一回头,只见七郎不知从那里拿来了一个灯笼挑在手里,笑盈盈地冲自己走来。梦鸿急忙一抱拳道:“随便走走,散散心。” “怎么不一同去吃点喝点么?” “哥哥何必明知故问,小弟的这点心思你还看不出来么!”梦鸿漫无目的地剥了块树皮在手中反复揉搓。 “那吴泰文的臭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北辰大人也多次和我提及,”七郎来到梦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北辰大人也有他的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 “唉!后继乏人呢!” “后继乏人?怎么讲?” “当年八使的来历你是比我还要清楚的,而当年那七使的第一代嫡传弟子里着实出了不少俊杰,譬如那林羡仙与方慕神,皆是岳吟霜的得意门生。当然还有那谢亮与英年早逝的谢梁。” “嗯,的确,”梦鸿对于这一点已经不想太过否认,以前他的不屑多少是出自于为师父抱不平,如今的评价则是公正了不少,尤其对于方慕神的为人他倒也并不反感,“难道如今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么?” “是啊!八使每个都肩负重任,再也没有多少时间与精力来传授本领,你可不要小看这监守四方之事,当真是极为劳心劳力,”说着他略略讲述了一番方慕神那一次缺勤,北辰为他运功恢复元气之事,“所以如今那天心岛的后辈之中再难找出一个可堪大任之辈。吴泰文虽然一身臭脾气,可终究要强过那些小年轻太多太多。” “也罢!”梦鸿耸了耸肩,“我看不惯,以后不再去看也就是了。” “这样就对了,”七郎笑了笑,“对了,贤弟既然不愿出席,是否愿意随我去见一个好友?” “好友?是谁?” “到了便知,”七郎在前引路道,“兄弟且随我来!” 说着两人向着西南走去,不久来到月光镇。其时天色已然全黑。不过镇中的灯火依旧通明。 “这里就是月光镇么?”梦鸿问道。 “不错,正是此处。” “似乎看着与那日光镇颇是相似。”梦鸿左右看了看。 “贤弟有所不知,据说这两个镇子乃是当年盘古大神的双眼所化。所以这镇子的格局彼此相似也就不奇怪了。不过究竟这个传说是否当真已然不可考了。” 两人边走边聊,路过七郎的家时还邀请梦鸿进去看了看。不过那儿并非此行的目的,故而他俩又向着西南而去。 穿过了镇子来到一片幽僻的林中。梦鸿终究是累了一天,此刻全然放下了戒备,不料林中突然刮起一股寒风,冻得他一激灵,连忙道:“此处会有人居住么?我怎么总感觉这风刮得那么不寻常?” “怎么?我的梦鸿贤弟也会害怕么?”七郎笑了笑,“有什么不寻常都有哥哥在。对了,如果累了为何不吃一块藕饼呢?”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梦鸿,他当即从怀中取出了荷叶包,兄弟俩各自取了一块吃下,肚子里多少有了点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七郎终于领着梦鸿穿过了密林,而梦鸿这会儿早已经有些不辨南北。 出了林子后七郎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民舍道:“看,就是那里。”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住?”梦鸿嘟囔了一句,“感觉好生突兀。” 说着两人沿着缓坡而下,梦鸿瞥见缓坡的下头有一个坟冢,指着它笑道:“这里头埋得是谁?不会也是一条胳膊吧?” “必然不是,”七郎笑了笑,“里头埋着待会儿你要见到的那位朋友的高祖父。” “哦?高祖父?”梦鸿似乎来了点兴致——他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故而对于有家族传承的人多少是有些羡慕之情——他随着七郎快步来到近前,这才发现这屋子颇是不像普通的茅庐,规格竟与七郎家一般无二,心里颇是觉得有些诧异。 七郎还未敲门,就听屋里一个声音道:“哥哥许久不来真是让留仙好生想念!” 话音刚落,就听“吱呀呀”屋门敞开,里面走出一个健壮的青年,看身上的打扮倒有几分像是个猎户,不过身材算不上高大,和自己一边高,样貌颇是俊美,颔下稀稀拉拉的胡茬,头发也有一些凌乱,身上披着的虎皮袄也有些破旧的感觉,颇是有些不修边幅的味道。 七郎见着那青年哈哈大笑道:“愚兄……” 不料他这两字刚出口,那猎户立刻脱口而出,就听两人异口同声道:“俗务缠身,无暇他顾。”说罢两人对视一眼继而仰天大笑。 猎户道:“哥哥,你的这些套话骗别人还行,就别在兄弟跟前一再重复了。我的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说着一转头,见到身后的梦鸿,笑着道,“今日哥哥还带了贵客前来,留仙当真有失远迎。但不知这位兄台该如何称呼?” 198.第198章 :酒逢知己 “在下邹梦鸿,”梦鸿微微欠了欠身,“乃是七郎的好友,今日随七郎办事归来,路经贵宅故而前来叨扰。” “路经?”留仙瞥了一眼七郎继而冲着梦鸿道,“我这个地方还有路经的么?兄弟我告诉你,十有八九是你这只老狐狸肚子里酒虫犯了忍耐不住,所以才到我这里来过过酒瘾,不信你问他。” 七郎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柳留仙,一年不见竟然变得如此油嘴滑舌,当着我好友的面竟然给我如此下不来台。原本我当真没有此意,只不过想为你引见一位新朋友,可如今既然你把我肚子里的酒虫给勾了起来那我非得喝你三坛不可!” 接着他一指梦鸿道:“另外再有三坛给我的兄弟,他可也是酒中的豪客。” “哦?原来邹兄弟也很好酒么?妙极妙极!”留仙闻言连连拍手道,“就是三十坛酒兄弟我今天也照样双手奉上。” “尽会吹,”七郎撇了撇嘴,“你的老底我还不知道,你的仓库里有多少坛酒我还不清楚?三十坛酒,你有么!” “哈!哥哥这是反过来让我下不来台呢!”两人说着畅怀大笑起来。 梦鸿知道七郎在人族中的威望与地位,突然见这猎户竟然与他如此熟络颇是觉得有些奇怪,赶忙一抱拳道:“哥哥,你可别光顾着和你的兄弟客套,还不给我引见引见么?” “哈哈,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七郎拍了拍脑袋,说着一指柳留仙,“这位乃是我的好友,名唤柳留仙。隐居在此也有两三年了。” 说着看了一眼柳留仙道:“如何?难道还让我俩在门口站着么?” “看来哥哥是许久不来我这里,都快忘记一件事了,”柳留仙笑道,“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剑臣可早就睡下了。” “啊呀!我今天可真是糊涂到家了!”七郎脸上露出了歉疚的神情,继而一手拉起梦鸿一手牵起留仙道:“来来来,两位兄弟随我来。” 说着三人来到了距离屋子约有百步的地方,七郎一挥袖子霎时间立起了一个凉亭,亭中桌椅齐备。 “兄弟,此处饮酒可还妥当?” “妥当,妥当,”留仙连连点头,“既然这‘酒馆’哥哥已然立下,那上酒的差事就还是有劳哥哥了。” “此事不难,两位兄弟且安坐。”说着略略施了点法术,不一会儿桌上已摆满了小菜,亭外的阶梯上则只有一个酒坛。 “哥哥就用一坛酒招待兄弟么?”梦鸿看了看那个与寻常一般无二的酒坛道。 “嘿,梦鸿兄弟这次可是冤枉了这老狐狸了。” “哦?留仙兄弟为何这般说?” “口说无凭,这样吧梦鸿兄弟,”说着留仙在三人面前将酒碗与酒杯摆下,“你来为我们斟酒,那时你便明白了。” “呵,你俩究竟盘算啥呢?”梦鸿见留仙与七郎笑得颇是有些诡异,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打鼓,虽说知道此事并无危险,不过若是当着生人面出丑终究是一件令人窘迫的事情。 不过他终究还是走到了台阶上,正要俯身,七郎到底心疼兄弟,加了一句:“千万卯足十二分的劲力,可别伤着。” 梦鸿对这话不太明白,不过见七郎的神情想必是不会欺骗自己。于是运足了劲道扎稳马步,可是他虽然五灵之力可以斩妖除魔,这硬碰硬比拼蛮力却着实不在行。触手的一瞬间,梦鸿就感觉腰间一疼,心下骇然无比。 “好了留仙,还是你去吧!”七郎笑道,“别为难梦鸿兄弟了。” “也罢!”留仙说着来到梦鸿跟前,示意他让到一边,继而就看留仙一弯腰,稳稳当当将那酒坛给托在手中,继而来到桌前将酒杯酒碗一并斟满。 “坐下吧贤弟!”七郎冲梦鸿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梦鸿皱着眉头坐在桌前,端着酒杯颇是有些怏怏不乐,那神情似乎是在怀疑七郎故意施法戏弄自己。 “来吧!先干了这杯!”七郎招呼道,“兄弟的疑虑哥哥我一会儿替你解答。” 说着七郎便将那酒坛的秘密以及留仙因何有如此的气力讲述了一番。直到疑虑尽数解除,梦鸿这才品出了这酒的滋味,连声赞叹道:“好酒!好酒!” “兄弟的这声赞美来得可真是不易,费了哥哥好多唇舌!” “若非哥哥有意戏弄于我,我又如何会这样呢!”梦鸿反唇相讥道。 “梦鸿兄弟便是哥哥口中那位拯救灵狐一族的大英雄吧,久仰久仰!”留仙道,“来!留仙先敬你一杯!” “兄弟剿灭毒鸟的壮举哥哥也曾与我提及,梦鸿亦是敬佩得紧。来,干!”说罢两人一饮而尽,梦鸿撂下酒杯更是叫好连连。留仙大喜,两人又是三杯下肚。 梦鸿道:“但不知柳兄弟今年贵庚?” 柳留仙道:“在下今年二十有七。” 梦鸿笑道:“如此说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哥。来,梦鸿敬哥哥一杯!” 七郎见状“噗哧”一笑:“你俩熟络得倒还真快,全然无视我的存在,都快拜上把兄弟了。”两人闻言畅怀大笑。 三人喝了一会儿,留仙道:“哥哥一别就是一年的光景,何以今天突然造访?” 七郎呷了一口酒道:“兄弟有所不知,哥哥最近确实俗务缠身。你可听闻那衔烛山之事?” “似乎略有耳闻,也是从月儿那里听说的,”留仙撂下酒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七郎便把猰貐血洗衔烛山之事略略说了一番,末了道:“尊主见猰貐落败,唯恐那四凶逃窜后危及生灵。故而派我与梦鸿兄弟前往诛杀那凶兽饕餮。这不刚回来,突然就犯了酒瘾,想到许久未来兄弟处叨扰,于是便带着梦鸿一同前来了。” “饕餮么,就是那个将麒麟咬伤,被冻在寒冰之中却最终还是被逃脱的那个巨狮吧!” “不错,记得那时曾与弟弟说起过。” “的确还有些印象,”留仙点点头,“我记得哥哥那时对于这巨狮可颇是有些发怵,怎么此番竟然能手刃这妖物呢?” “好你个柳留仙,”七郎佯装不悦,“你是说我不如那饕餮么?怎么说我也是万年的九尾灵狐。而那饕餮无非仗着自己那龙族血脉逞威风罢了。” 柳留仙撇了撇嘴,朝着梦鸿道:“我怎么记得当年有人来我这里时将那饕餮说得如何如何难对付,今天却又是另一番说辞?我看八成是这位小兄弟帮的你吧!” “呵,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哥哥我也是无可辩驳。” “真的么?”留仙看着梦鸿道,“兄弟,早就听说你这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原来竟然如此了得。” “只是勉强取胜罢了!”梦鸿摆了摆手。 “快给我说说,快给我说说!”留仙见梦鸿承认更是来了兴致。 梦鸿见盛情难却便将除凶之事略略说了一遍,留仙听得不禁击节叫好,每每说到精彩的地方便敬梦鸿一碗,不知不觉间又干了二十多碗。 几人推杯换盏又闲聊了一个时辰,就听得屋子的方向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虽然隔着挺远,不过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中听着格外清晰。 “莫非是剑臣醒了?”七郎道。 “不错,”留仙点了点头,“又要辛苦月儿了,我对于照顾孩子可是一窍不通,前些天还失手摔了剑臣,所幸被月儿给接住,当真是惊出我一身冷汗。” “掐指算来,剑臣也该有两岁了吧?”七郎道。 “不错,岁月如梭啊!”留仙悠悠叹了口气,“对了,两位兄弟今天既然来了,不知可愿意见见月儿和剑臣?” “这……”梦鸿看了看七郎道,“我们这一身的酒气恐怕多有不妥吧?” “哈哈,兄弟这话就说错了!我柳留仙的孩子岂能是个不好酒之人?请随我来!” 说着留仙引着两人来到内堂。原本月儿在黑夜之中看东西并没有障碍,故而适才起身哺育之时并未掌灯。三人进屋的时候她刚把剑臣安顿好。 “月儿,”留仙见着怜月脸上又露出了无限的柔情,“剑臣可还好么?” “已经睡下了,”怜月招呼三人坐下,“七兄弟许久不来了,看你俩这一身酒气想必可没少饮吧?” “酒逢知己千杯少嘛,”留仙笑着为自己开解,“对了月儿,我来为你介绍一位贵客。”说着便将梦鸿介绍给了怜月。此刻留仙酒兴正浓,便将适才梦鸿适才与自己所说诛杀饕餮之事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 怜月对于梦鸿之事原本就有所耳闻,毕竟以一个凡人之身斗败千年雪犼,这件事早在四海生灵之中传开了。今天见着真人,更是力挽狂澜地击败了饕餮,怜月对于梦鸿的景仰更是深了一层。 而梦鸿在适才的闲聊之时也听说了怜月为了解除留仙体内魔气所做的一切,对于这位灵蛇女子亦是敬佩万分,由于适才与留仙以兄弟相称,故而此刻便唤怜月一声嫂子。 留仙见两人如此熟络,更以叔嫂相称,心中极是欢喜,转头冲怜月道:“月儿,既然梦鸿管你叫一声嫂子,那么也该让你的小叔子看看他的侄儿啊!” 199.第199章 :剑臣小侄 “啊不必不必,剑臣不是才睡下么!”梦鸿闻言连连摆手。 “无妨无妨,”怜月笑道,兄弟且随我来。说罢她领着三人来到了卧室。怜月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在床榻之上显出了一团微光,如同半个蚕茧一般。梦鸿循着微光看去,只见床榻之上安卧着一个俊美的孩子,简直与留仙一模一样。 “好啊!我邹梦鸿今天又多了一个侄儿!”梦鸿险些没能压低嗓门赞叹出声来,可突然见他“啊”了一声,身子猛地向后一闪。 “怎么了贤弟?”七郎道,“何事如此惊慌?” 梦鸿手指着小床,口中结结巴巴地道:“蛇……有蛇!” 七郎回头一看,果然从孩子的身下慢慢爬出两条雪白的小蛇,爬到剑臣的身上盘起身子,似乎在找一个安睡的地方。 “没想到梦鸿贤弟竟然怕蛇。”七郎笑了笑。 “哥哥说笑了!”梦鸿摇了摇头道,“小蛇何足惧!只是为何这孩子的身上会有白蛇?” 留仙笑着拍了拍梦鸿的肩膀道:“怎么?才和兄弟说起你就忘了么?” “什么?”梦鸿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来今天梦鸿兄弟倒是被几杯水酒给灌醉了。”七郎哈哈大笑。 “你俩到底打什么哑谜?”梦鸿颇是有些怏怏不乐,看了看怜月道,“嫂子,这到底是……” “哈,看来梦鸿兄弟还得清醒清醒,来来来,”留仙说着倒上一杯茶递给梦鸿道,“是我和你嫂子的不是,兄弟先喝杯茶压压惊。” “留神中毒,”七郎撇了撇嘴,“梦鸿,真要来个断肠烂肚那可不秒了,哥哥我也救不了你。” “你这老狐狸今天可着实贫嘴得紧,”留仙“哼”了一声,“在你嫂子的调教下,难道我现在的手里还没有分寸么!” “就怕有个万一,”七郎笑道,“我如何去向伏羲大人复命呢?” “你们……唉……”梦鸿这番话着实是一头雾水,不由在那里傻傻发愣。留仙见他的样子便为他将其了当年的事情—— 话说那时月儿回娘家待产,足足用了一整年光景方才回来。 在这一年中七郎起先倒是经常来与留仙饮酒,以至于如今两人全然没了初遇之时那般的隔阂。怜月不在身边,留仙则按着她临走前所教授的法门苦练内功,而自身的修为也没有懈怠一天。不知不觉间过去将近一年。 那段时间正值火龙在神木之根养伤,帝江重新兴起于南溟的当口。虽然此事并未波及日月双镇,不过之前火龙火焚雷泽,却着实令人族有些叫苦不迭。虽说雷兽的存在令他们日夜惶恐,可是那里终究乃是人族的粮仓之一,更有诸如嘉荣草这般的药材。 如今再要捕捞鱼虾便只剩了原先五毒潭那一个去处。虽然毒鸟已死,只是要让那片原本生灵死寂的水域重新焕发生机又岂是一年两年可以做到。故而这段时间,人族的日子着实过得有些不易。 不过正所谓穷则思变,在万般无奈之下一些人族的勇士还是开辟出了一些新的天地。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所在便是在百兽林西南的一片神秘地界。由于这地方桃树成林,故而人族便将其命名为桃花源。源中果树繁茂,灵力祥和,颇是缓解了人族的燃眉之急。 阿梓和七郎听说桃花源之后也亲自去探查了一番。这地方的道路并不算难走,只不过原先的入口被巨石所封堵,可是如今却不知因何缘故那巨石不知了去向。姐弟俩在附近巡视了几日,并未发觉有任何异常,加之人族也并未有过遭遇袭击的情况,他俩也便安了心。 这段时间未成气候的小妖也有过不少,不过在姐弟俩的镇守之下全然对镇子构不成伤害。可是七郎也就因此再无闲暇去留仙处饮酒闲聊。好在没过多久,月儿便带着剑臣归来,留仙忙着照看孩子也就没把七郎许久不来之事放在心上。 而怜月将剑臣带回来的第一天,留仙也着实因为这两条小蛇吃了一惊。虽然他知道怜月是灵蛇之身,可成为夫妻后早已将她视作常人,故而乍见襁褓中的灵蛇不禁吓得差点把孩子掉在地上。 怜月见他这般模样不禁笑道:“没想到一年不见,相公竟然变得怕起蛇来。” “在我柳留仙的心中,早就将你视作与我一般的女子了,”留仙故作不悦道,“再说,虽然我对于这些毒虫蛇蝎毫无惧怕,可剑臣还是一个婴儿呢!” “一年不见,相公倒是变得更加会说话了。”怜月听了嫣然一笑。 “月儿,”留仙将剑臣安顿在床榻上,见孩子酣睡未醒,便熄了灯拉着怜月去了客厅,“不知这两条小蛇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一年来你过得如何?当真是想死留仙了!” “你这些问题可着实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呢!”怜月笑道,“剑臣这孩子看来终究是承袭了我的灵蛇血脉,从他出生不久便与蛇格外亲近。记得那一天,我们族中的几个亲戚前来探视——听娘说都是一些远亲,很久都不来往了,不过他们似乎对我都还算亲热——他们那个时候都是蛇形的模样前来。” “哈,真的么?我们的剑臣没有被吓坏吧?”留仙听了反倒有些小小的紧张。 “相公可当真是小看剑臣了,”怜月看了看屋里,“不过说起来,我也原以为会吓到他。岂料剑臣见到我的那群亲戚不但不害怕,反而喜笑颜开,向着它们爬去。母亲和我大概与你们人族相处太久,几乎忘了我们灵蛇一族若是修为不足,这蛇皮之上所沾的剧毒并不会全然被掩盖。” “啊是么!”留仙听得手心全都是汗,“这一点连我都不怎么知道。” “那点毒对于相公并不算什么,可若是一个寻常的凡人,轻则销肉蚀骨,重则一命呜呼,”怜月说到这里也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情,“说实话,当我和母亲想起此事时惊惶得简直难以名状。可是我们的剑臣却在它们身上欢快地爬来爬去,全然无惧那可怕的毒素。” “当真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留仙叹道。 “是啊!连我的那些亲戚们发觉后也是这样觉得。后来我将剑臣抱在怀里,隐隐感觉他体内有一种特殊的力量,现在想来恐怕便是你那不惧怕剧毒的体质吧!”怜月笑道。 留仙听到这儿微微一皱眉:“如此说来剑臣体内也是一腔毒血么?” “当时我们也是这般认为,”怜月道,“于是就刺破剑臣的指尖滴出一滴血来。可最终我们发现这孩子的鲜血纯净无比,并不含一丝一毫的毒素。而且更加奇异的是,后来我们发觉这孩子的鲜血仿佛是天下奇毒最大的克星,只要在剧毒的杯中滴上一滴鲜血则可彻底荡涤杯中的毒素。” 留仙闻言大喜道:“如此说来,剑臣今后不用再背负着和我一样孤独的宿命了么!太好了!太好了!若不是七郎一再叮嘱,我真想让剑臣将我体内的毒素也彻底洗净!”月儿笑道:“今后倘若你的毒液误伤了谁便可让剑臣去为他解毒,没想到你们父子天生就是一对克星。”留仙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克星当真很好,好得很!” “相公只要按着我交给你的法门修炼,终有一天便能自如地操纵体内的毒素,也无需担心会害了他人。”怜月顿了顿接着道,“后来,我见剑臣似乎与灵蛇格外亲热,于是便让亲人找了两条小蛇让他把玩。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这两条灵蛇便彻底的失去了毒性,不过却变得和剑臣一样深具解毒的本领。我们知道后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留仙听闻此言急忙握紧了怜月的左手道:“如此说来剑臣对你的修为可有妨碍么?” “多谢相公关心,”月儿笑着用右手轻轻抚摸着留仙的手背,“或许是母子连心吧!剑臣对我却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我的母亲却没那么幸运,连同那天被剑臣碰到的亲人们一道损失了几十年的修为,不过并无大碍。” “没想到霜姑为我付出了五百年的修为,如今还险些遭遇剑臣的‘毒手’,看来真是我教子无方呢!”留仙故作自责的样子,“还有就是难为了你的那些亲人,来看孩子竟然还白白损失了修为。” “娘说,谁让他们那么多年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这点修为就当是补偿与见面礼了!”怜月说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颇是为自己的孩子而感到自豪。 留仙起身来到卧室,见剑臣已然未醒。他将剑臣的小手握在掌心道:“似乎对我也没什么影响,看来当真是你我血脉的传承!” 此后夫妻俩便悉心照料孩子直至今日—— 留仙将前后因由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梦鸿点头笑道:“想不到哥哥、嫂子已然传奇无比,如今看起来,我这剑臣小侄定然会是一个更加传奇的人物!” 200.第200章 :复命昆仑 怜月听得梦鸿赞美她们母女不由得满面含笑,拉着梦鸿的衣袖道:“不知小叔叔可有意中人?” “啊这……”这一句话顿时令梦鸿想起了玉菡,眼睛不时地偷瞟七郎,似乎在问七郎是否泄漏过他的这一秘密。虽然七郎知道玉菡之事也不过几天的光景,可是梦鸿被怜月冷不丁这样一问,颇是有些乱了方寸,生怕七郎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可是一直不说罢了。 七郎见梦鸿这神情也猜到个大概,假装不接他的茬,眼神迷离地看着别处。 怜月与留仙见梦鸿这会儿尴尬的模样,不约而同地会错了意,皆认为梦鸿如今乃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他俩多少也有些怀疑是梦鸿隐而不发,于是夫妻俩也最终将目光集中到了七郎的身上。 “咳咳!”七郎眼见六只眼睛盯着自己,只得干咳了几声接话道,“我们的梦鸿兄弟至今依旧孤身一人,倘若弟妹身旁再有灵蛇姐妹,不如为梦鸿引见引见。” “啊不不不!”梦鸿听七郎这样说仿佛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一般,急忙摆手道:“哥哥的好意梦鸿心领,”说着转向怜月与留仙道,“这男女之事恐怕小弟此生也无福消受了。” “兄弟何出此言!”留仙听梦鸿这样说当时就勾起了自己的回忆,胸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子仗义的情怀,他上前拍了拍梦鸿的肩膀,颇是一个大兄长在劝教自己的幼弟一般,“一切皆是定数罢了。当年哥哥我被世人唾弃之时也曾有过这般想法,更是日日夜夜忧思愧对先人。如今还不是有月儿相伴左右,剑臣膝下承欢么?所以兄弟不要有‘此生无福消受’这般的想法才是!” “不不不,梦鸿并非这个意思,”梦鸿见留仙全然会错了意,急忙解释道,“梦鸿并非铁石心肠,只是这男女之欢乃是我这修炼法门最大的克星。若是破了这先天之体,恐怕这多年的心血也将尽数付诸东流了。” 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想着玉菡,尤其说到最后不由得有些隐隐的痛楚。 “对了,”留仙听梦鸿这样说,突然对“逆转乾坤”感兴趣起来,“说起来兄弟所练的究竟是何等技艺?为何有如此的神力,竟然可以帮这只老狐狸铲除饕餮,我始终觉得不可思议。” “你现在可真是把‘老狐狸’三个字给代替兄弟了!”七郎撇了撇嘴,“别看我贤弟年纪轻轻,恐怕你们夫妻二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真有这么厉害么?”留仙双眼一亮,“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说着回头看了看怜月,似乎希望她也赞成自己的建议。 怜月知道自己相公的心思,只是她生怕真的答应以后会让兄弟俩斗得不可收拾,故而只是笑而不语。 “我这弟妹可真是识大体。”七郎心里暗暗称赞,继而冲着留仙道:“好了留仙,你看都多晚了。我带梦鸿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让他向你显摆本领。现在我与梦鸿得去与姐姐汇合,天一亮就准备启程昆仑去向尊主复命了!“ “也罢,哥哥始终是这样行色匆匆,”留仙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下一回何时再来。”说着他来到梦鸿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道,“贤弟,你我一见如故,想不到你的酒量也是如此了得。哥哥本想再和你痛饮个三天三夜,不料你这就要走。今后一定要常来!到时候我还真想领教领教你那招‘逆转乾坤’呢!” 怜月也来到近前微笑着冲梦鸿道:“叔叔记得常来,将来剑臣长大了,我还希望叔叔可以多教他一些本领呢!” “一定!一定!”梦鸿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圈发红,赶忙一侧身挤出一丝笑容道,“梦鸿一定回来与哥哥痛饮。哥哥若是愿意也可以随时来我的精灵谷,兄弟在那儿也有无数珍藏的佳酿。” 说着又看了看怜月道:“嫂子,等剑臣长大了记得告诉我。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个侄儿,乃是我同门师兄的孩子,师兄早亡,如今他跟着我。虽说已经十六了,不过依旧是个孩子脾气,到时候也好让他与剑臣做个伴儿。”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怜月问道。 “他姓闻,单名一个灵字。” “闻灵,”怜月念叨了几遍,“这名字真不错,想来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吧!对了相公,你把那个给兄弟,另外也给灵儿带上一个吧!” 留仙点点头,转身从剑臣枕边掏出两个香囊,一并交到梦鸿的手中。梦鸿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扑入鼻中,忍不住将它放在鼻子前嗅个不停。 “哥哥与你嫂子身无长物,这两个香囊兄弟你收着,一个你可随身佩戴,另一个可以交给灵儿,”怜月取过一个先系在了梦鸿的腰间,留仙接着道,“你可别小看了它们,它们乃是以剑臣手中那两条白蛇的鳞甲捣成药粉熏制而成。你戴在身上,虽然不敢说让你百毒不侵,可寻常的毒物是断然伤不到你的。” “这……梦鸿谢过哥哥、嫂子,”梦鸿只觉喉咙一阵阵发堵,抽泣着点了点头,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蹑手蹑脚来到剑臣的床边,只见那团柔和的光影之下小宝宝睡得正香,似乎对于周遭的人言喧闹浑然不觉一般,“定然,还要谢谢我的这个侄儿!” “咳咳!”七郎见梦鸿泪眼婆娑的模样颇是觉得有些嫉妒,冲着留仙道,“只有梦鸿的份么?” 留仙白了他一眼:“你有万年修为护体,哪还需要这些。今后好好照顾我家兄弟,如果他有啥伤着跌着,我和月儿可都饶不了你!” “遵命遵命!”七郎无奈地耸了耸肩,说罢挽着梦鸿出了门。走出好远回头看去,留仙与怜月依旧站在门口驻足远望。 沿着原路返回,梦鸿冲七郎道:“也不知道那酒宴可还太平,但愿姐姐与北辰大人在场,那几个狂傲的老头不会太过张狂。” “想来是不会吧!”七郎悠悠叹了口气,“否则姐姐早就该告诉我了!” 两人回到日光镇时天色已明,七郎与梦鸿来到石府之时则见北辰早已带着八使在门口等候,石仲坤则在一旁陪同。 七郎左右看了看,并未瞧见阿梓,便开口询问。 石仲坤道:“阿梓姑娘说她还是留在镇子里,你们回去复命即可。” “既然如此,那我与梦鸿就先行告辞了!”七郎冲石仲坤一抱拳,冲着北辰使了个眼色,示意即刻启程。北辰冲着石仲坤抱拳后率领八使先行跃在空中。 突然七郎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冲着北辰道:“大人,我有几句话要与石大人讲,你们可以先行,我们随后赶上。” “也罢。”北辰明白七郎的意思,一挥手,九人便先行朝着西北而去。 “这位便是七尊者当年提及的邹梦鸿吧!”眼看北辰等人走远,石仲坤一把拉住了梦鸿,显得格外亲热。 “不错,正是他,昨晚原本想向大人引荐,只不过……”七郎说着看了看西北。 “老朽明白!唉!”石仲坤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北辰大人当真是极好,那位岳吟霜与方展图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偏生那个胖老头吴泰文,狂傲的模样着实令人不齿。昨晚要不是有四尊者等人在场,恐怕张箭那孩子早就要弓箭相向了!” “没用的东西!”梦鸿听到吴泰文的名字忍不住啐了几口。 “孩子,当年我听七尊者提起你的名字与你的壮举,老朽当真惭愧不已,”石仲坤捋着白须身子似乎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在我部族之中,出了像你还有你师父这样的大英雄,老头子我竟然毫不知情。我真是愧对这祭司长的位子啊!如今你来了,老头子我可是高兴得紧。孩子,今后你可愿意搬来这日光镇,部族可是很需要你啊!” “这……”梦鸿见石仲坤诚恳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心动,终究对于自己的出身他也一直想弄个清楚,而石仲坤无疑是解开这个疑难最好的钥匙,可是一说起让他搬来日光镇,他又不禁牵挂起闻灵来。 石仲坤见他犹豫的模样,忍不住偷眼看了看七郎。七郎用密语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石仲坤心中也便了然:“孩子,你是牵挂你那闻灵侄儿吧!” “嗯……”梦鸿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原本想开口询问自己与师父的身世来历,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生怕石仲坤当件大事去做,自己则因为感恩不得不答应下来。 “没事没事!”石仲坤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光镇还有七尊者与四尊者在。更有张箭这般后起之秀,说起来这些年老头子我和族人着实过了不少太平日子。可是你那闻灵侄儿却只有你一个依靠,另外你还要替七郎守护着他的部族,老头子我又岂能这般不近人情呢!” 201.第201章 :手足凶讯 “多谢族长大人体谅梦鸿的苦衷,”梦鸿说着一躬到底,“虽然眼下梦鸿尚不能答应大人的请求,不过请大人安心,我若是得闲定然会常来这里看望大人。昨晚我还在这里得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嫂子,另外还有一个可爱的侄儿呢!” “哈,莫非是留仙那三口子么?”石仲坤笑着捋了捋白须。 “大人当真是一猜即中,”梦鸿笑道,“我答应了我嫂子,等剑臣以后长大了会常来教他本领呢!” “好好!该来!该教啊!”石仲坤道,“那样阿和就更加安心了。” “阿和是谁?”梦鸿一愣。 “哈,这事待会儿我再与你细说吧!”七郎插话道,继而冲着石仲坤道,“大人,句芒大人可还好么?” “都好都好,尊者且安心回昆仑复命,此处自有四尊者照应。” “既如此,七郎告辞了!”说罢,他与梦鸿亦向着西北而去。 一路之上,七郎将句芒之事与他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梦鸿也明白了石仲坤那句话的涵义,对于谶语中所说十多年后的大事他亦是兴趣浓厚,毕竟前有伏羲的三年之约。 没多久,他俩便远远瞧见了北辰等人。他们倒并非是存了等待的心思,只不过没了心事心情颇为放松。而梦鸿由于是初次为昆仑立功,故而那急迫的心情可想而知,仗着他脚上的烛龙翼鳞,这一下就赶上了他们。 彼此见着后,北辰、岳吟霜与方展图都与梦鸿见礼。对于他们三个梦鸿到底还带着几分敬意。不过临到剩下的六个人时,梦鸿的礼数便格外敷衍,尤其是到了吴泰文跟前,更是将他当作空气一般。 这胖老头眼见梦鸿这般当众羞辱,当时就想发作。不过当他发现如今已经几乎没人再向着他时也只能将火气再次窝回心里。 终于,众人回到了天心岛。来到中心神坛则见伏羲正微笑着等待着众人,身旁逐鹿恭恭敬敬地侍立。 七郎冲北辰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来一并禀告。剑灵便上前叩首道:“北辰拜见尊主。此行幸不辱使命,已然将那饕餮与梼杌尽数剿灭,三魂亦已焚毁,断无重生的可能。” “当真是有劳诸君了!”伏羲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也已然不似出发前那般凝重,“如今四头凶兽只剩下了穷奇,想来此妖纵使再猖獗,一时半刻也不敢轻易露面。”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惊。 七郎道:“尊主,难道这帝江也已然伏诛?” “不错!”伏羲笑道,“想来那建立功勋之人已然在来此的路上。不过他们乃是第一次前来,恐怕会走得慢一些。如今只能有劳诸君在此稍待片刻了。” 此言既出八使不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而梦鸿似乎对于这位英雄也着实感兴趣,毕竟当七郎去精灵谷邀请他时,他还以为此行是为了那帝江而去。这会儿他冲着七郎耳语道:“我还一直以为伏羲大人身边只有你与北辰大人,原来还有一个大英雄,为何一直都不曾听哥哥提起呢?” “这个你可当真是冤枉我了。”七郎道,“龙羿故去之后,伏羲大人身边的确只有北辰大人、姐姐和我,并没有其他人。” “那是谁?”梦鸿用嘴撇了撇逐鹿。 “哈,你说他,这个的确是哥哥的疏漏,”七郎笑了笑,“他乃是龙羿大人的神弓之灵。不过说句实话,哥哥在诛杀啸月的时候,可没在伏羲大人身边瞧见过他。所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都觉得新鲜。” “是么?”梦鸿又上下打量了逐鹿一番,“我总觉得他的举止颇与常人不同。” “这一点我早已发觉,”七郎道,“不过我问其他的时候他只说如今伏羲大人只是让他跟在身边多多历练。此番临时代替北辰镇守天心岛恐怕也是历练之一吧!伏羲大人一直感叹身边俊才凋零,所以也想他能早日堪当大用吧!” “唉!”梦鸿长叹了一声,这一下声音颇是响亮,惹得一旁的八使投来诧异的目光,“如此说来,真是不知道诛杀帝江的是何方神圣了!”梦鸿双手叉在胸前,看了看不远处的八使耸了耸肩。 “此事我也颇是好奇,”七郎笑着看了看天空,“传闻火龙大人死后将神农一族托付给了貔貅大人。那貔貅乃是龙族幼子,兄弟俩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头‘勇猛第一’。如今想来,可以诛杀帝江的也只有他们兄弟了!” “貔……”梦鸿这一个“貅”字还未说出口,就听天空传来一个声音道:“尊驾此言差矣。” 众人一抬头,就看半悬空飞来一对赤色麒麟,正是那龙子三雄中勇猛第一的貔貅兄弟。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在那貔兽的背上还端坐着一个强壮的青年,身上披着一件金光灿灿的衣袍,那色泽竟然两人感觉异常的眼熟;在他的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刀子,在日光之下放出耀眼的光芒。 貔貅兄弟来到伏羲近前,深施一礼道:“貔貅拜见尊主。” 那青年从貔兽背上一跃而下亦是拜倒于地,高声道:“在下无名拜见尊主!” “无名?”梦鸿听了这个名字险些笑出来,看了看一旁的七郎,只见他正冲自己摇着头,示意他也不认得此人。再看不远处的北辰也是一脸诧异的表情,看来这个青年他们的确从未谋面。 “两位龙子一路辛苦了,”伏羲冲他俩一抱拳,“伏羲在此先行谢过两位的义举。” 说罢只见伏羲赶忙来到那青年的面前,笑着将他扶起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多谢伏羲大人,无名……” 那青年话还没说完,就听伏羲哈哈大笑道:“什么无名,如今岂能再以这个名字称呼你?前者,神农大人已然那约定告诉于我,可惜今日大人不在此地,没法亲口授予你当年的承诺,今天就由我伏羲代劳。如今全天下都应当称呼你一声‘火龙氏’大人!” 无名闻言泪盈双眸,再次拜倒在地道:“多谢尊主赐名。我火龙氏今天在此立誓,此生谨承火龙大人遗志,定要保全部族于那神木无恙!” 伏羲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貔貅道:“如今帝江已除,更得如此俊杰护持,两位龙子可高枕无忧了!” 貔兽道:“尊主真是神机妙算,一切皆在你的掌控之中。” 众人问及诛杀帝江之事,兄弟俩便将其娓娓道来。 却说那一天解氏兄弟回来后向貔貅兄弟告知了绿洲平原的异变,兄弟俩听闻后,一时也无暇再顾及找寻无名之事。 之后,他们每隔几天便会去沙漠中巡视一番。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眼看着周遭的生灵渐渐绝迹却始终不明原因,兄弟俩越发焦急不安。 大约过了三个月。这一天,兄弟俩照例无功而返,魏南丰听说后也是愁眉不展。正在众人焦急之时,就看那尊神农的雕像再次放出了光芒。 “莫非神农大人带来了什么指引?”魏南丰喃喃道,“速速恭迎!” 他话音刚落,那光芒渐渐退去,神像果然如同之前那次一般缓缓走下了神坛。来到兄弟俩跟前,貔貅急忙拜倒在地道:“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不要怪罪!” “是我不请自来,两位龙子何必放在心上,”神农笑着将兄弟俩扶起,分别拍了拍他俩的后背道,“火龙大人去后这些年当真是辛苦你们兄弟了。” “大人过誉了!”貔兽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兄弟心甘情愿之事。岂敢妄言辛苦。倒是大人今日特意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神农“嗯”了一声,可是当他看着貔貅兄弟时,突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似乎神农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般,就听他缓缓道,“两位龙子,不知你们可曾听闻衔烛山之事?” “衔烛山?那里乃是我们兄弟的故乡呢!”兄弟俩异口同声道。 “说起来我们也是许久没有回去看看了,”貔兽冲魏南丰道,“原本还打算过些天向魏大人告个假,好让我们兄弟回去看看众位哥哥呢!” 神农闻言一时间默然无语。 魏南丰没瞧见他的神情,只是接着兄弟俩的话茬道:“应该的应该的!两位尊者为我部族日夜操劳,我们感恩戴德。探望父老兄弟乃是长情,又有何不可!莫说什么查明真相,两位尊者明日即可启程,回去好好和兄弟们团聚团聚才是!” “真是太感谢魏大人了!”貔兽闻言颇是欣喜。 貅兽多了个心眼,始终留神着神农的神情,只见他一脸的黯然,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许不安。待哥哥与魏南丰客套已毕,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莫非……我们的家乡出了什么事了么?” “出事?”貔兽一愣神,看了眼弟弟又瞧了瞧神农,他知道弟弟聪敏无比,心思缜密,定然是他从神农的话语间觉察出了什么,“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此事说来你们兄弟可要忍着点儿,”神农顿了顿,望着兄弟俩渴望的眼神终于缓缓道,“实不相瞒,你的哥哥们几乎……都死了。” 202.第202章 :赤炎山脉 “什么!”兄弟俩闻言都是一声惊呼,险些瘫倒在地,半晌呆呆无语。神农见状也不便多说什么。 过了好久,貔兽稳了稳心神问道:“怎么会?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听说过‘猰貐’这个名字么?” “‘猰貐’?”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均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那你们可听说过‘烛龙三公子’?” “啊!那个的确有所耳闻,”貔兽道,“据说当年他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打败了我龙族。不过听说他最后也殒命南溟了吧!” “南溟是真,殒命倒也未曾。”神农说罢,便将猰貐的那段往事以及之后血洗衔烛山之事说了一番,末了道,“如今诸位龙子中,除了睚眦,狻猊与你们兄弟外,其余的龙子皆未能逃脱那猰貐的毒手,皆被毁去了肉身,只存头颅一枚。” 貔兽听得不由怒火万丈,咬牙切齿道:“大人,那猰貐如今在什么地方!我们兄弟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你们先不要这样冲动,听我把话说完,”神农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那猰貐被及时赶回的七龙给打伤,如今复又逃回了极北,恐怕是去了北溟极寒之地,如今可暂且不用去管他。 “而不幸中的万幸,乃是那猰貐为了报当年被龙族毁去肉身之仇,故而特意留下了你们哥哥的脑袋,要看着它们渐渐魂飞魄散的模样以解心头之恨。不过却正因为如此,你们哥哥反倒捡回了一条命。 “如今你的父辈们将他们的首级带回了昆仑,伏羲大人答应施以援手。现在你的伯父们已然重新为他们找寻了一批凡兽充作肉身。 “女娲大人则为他们各自炼制了一枚固魂的金丹,将他们的三魂灌注其中,之后再将那金丹含在了那群凡兽的口中,这样你们的哥哥的性命则得以延续。只不过他们若是需要恢复往昔的修为,则是须得加倍勤苦修炼方能得成。” “原来如此!”貔貅兄弟听闻此言心绪稍稍安稳了一些,不过依旧牙关咬的咯咯作响。 神农拍了拍兄弟俩的额头,让他们稍稍冷静些,接着道:“我此番前来不为其他,正是为了此事而来,需要你们兄弟去做一件事情,不知你们愿意么?” 貔貅闻言双眼都要放出光来,慨然道:“是去诛杀那猰貐么?自然是愿意!” “不是猰貐”神农摇了摇头道,“而是帝江。” “帝江?”兄弟俩闻言都是一愣。 “那帝江自从前次败在我们兄弟手中后便不知所踪了,我们该去何处找寻呢?”——适才神农讲述猰貐血洗衔烛山之时并未提及召集四凶一事——“莫非是南溟么?可是,那个地方我们兄弟恐怕也不能轻易进入。” “那帝江前次在南溟被猰貐所降服,成了他的部属,与之一道前去血洗衔烛山。只不过临到最后关头,这妖物却临阵脱逃了。” “呵!”貔兽笑了笑,“这巨囊倒还狡猾得紧!” “不错,当时被猰貐所收复的还有三头凶兽,除了帝江外还有穷奇,梼杌,而这最后一个,便是你们五哥的孪生弟弟——饕餮。” “什么!是他!”貔兽闻言霎时间血灌瞳仁,“这个龙族的败类,竟然跟着猰貐那妖物去残害自己的兄弟手足么!大人,他如今在哪儿?” “这妖物见帝江逃跑最后也与梼杌一道临阵脱逃了,”神农说话时也对那败类充满了不屑,“如今他俩应当是躲在了东南地界,我来此之前,伏羲大人已然派了剑灵北辰率领天心岛八使,以及灵狐公子韩七郎与他姐姐一道前往东南去诛杀这两头妖物了。” “真恨不能亲自手刃这个败类!”貔兽恨恨道。 “如今猰貐仓皇北逃,故而正是诛杀他手下这四头凶兽的最佳良机。” “大人请说,那帝江如今在哪儿!” “如今这帝江确实在南方,不过万幸却不在南溟。故而此刻乃是诛杀他的大好良机。” “可是南方那么辽阔,”貅兽道,“他究竟在何处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神农以手虚指东南,“在这神木之根的东南有一片赤炎山脉,其热力稍逊于南溟。那帝江仓皇逃窜之时慌不择路,误打误撞去了那里,由于那里的热力也颇是强劲,想来他是把那里当成了南溟。如今他正栖身在一个火山口中。” “赤炎山脉?”貔兽回头看了看魏南丰道,“大人,神农一族东南有这个地方么?” “似乎没有啊!”魏南丰摇了摇头,“神农大人,这赤炎山脉究竟在哪里?我魏某人活了这把年纪可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呢!” “啊对了对了!我知道神农大人说的是哪里了,”貔兽突然一跺脚,冲着神农道,“大人,此事我们兄弟还正想向你禀告呢!” “哦“何事?”神农看着兄弟俩严肃的神情不禁皱了皱眉。 “大人,事情是这样,在这神木以东,有一片广袤的平原,乃是神农一族与那人族枢纽所在,不知大人可曾听说?” “绿洲平原么?”神农微微一笑,“自然是知道的,那平原广袤无垠,当年在上头曾有无数惊心动魄的激战呢!” “正是那里!正是那里!”貔兽道。 “哦?那里出了什么事么?” “说起来也算得是太大的事情,”貔兽说着便将这些年绿洲平原的异变诉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和弟弟这阵子几乎天天出去,可是始终厘不出头绪。” “哦?是么?”神农朝貔貅兄弟看了一眼,“将你们所见所闻说给我听听。” “唉!”貅兽叹了口气,“其实适才哥哥所说便几乎是全部了。唯一他没有提及的一点,便是那南溟,或者如今来说应当是那‘赤炎山脉’。” “哦?此话怎讲?” 貅兽道:“我们兄弟曾经有一次朝着南面找寻这沙化的原因。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片火山地域。原本我们以为到了南溟,可是却发觉并非如此。那地方的格局与南溟相差无几,只不过那热力并不如南溟这般强烈。要不是大人今天提及,我们还不知道那山的名字原来唤作‘赤炎’。真不知道这火山究竟从何而来,与那绿洲平原的沙化可有关联?” “此事原本我还不想提及,”神农闻言长叹一声道,“可是你们既然问起,我也只得以实情相告。” “大人,到底怎么了?为何你的脸色如此难看?” “因为我担心这个事实说出来,你们会难以接受。” 貔貅兄弟与魏南丰对视了一眼,魏南丰冲神农一抱拳道:“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还请告诉我们,无论那事实如何,我们也都会坦然接受!” “也罢!”神农点了点头,“其实这一切都是火龙大人无心所成。” “怎么会!”兄弟俩及魏南丰闻言都是一惊,“为何会与大人相关?” 神农回头指了指火龙遗迹道:“当时火龙大人一心想要造福神农一族,故而临终前拼死打开了一条通路,同时化身成了这火龙遗迹。而他也同时把七魄分别交付给了你们兄弟,可是他却忘了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将他体内的那颗千年内丹一并托付给你们。” “千年内丹……”貅兽一激灵,“难道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神农叹了口气,“没了魂魄与肉身的束缚,那颗内丹霎时间向着东南飞去,落在那片山脉之下。原本那片山脉比邻南溟,仅仅依靠着山中的水灵与那南溟的热力苦苦抗衡,可是火龙的这内丹霎时间便断绝了那山中的水脉。 “没了那水灵之力,这山再也无法抵抗,没多久那片就变作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貔貅兄弟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那便一切了然了。想必那绿洲平原的沙漠也与这山脉有关。” “的确如此,”神农道,“这片山脉虽然并不那么广远,不过却是绿洲平原众多江河最终重要的源头,没了水脉的滋养,任你万里平原也会最终化作沙漠。来此之前,伏羲大人也曾在神殿筹算,发觉绿洲平原的异常之后推演它的根源才明白了这一切。” “上天为何总是要如此捉弄火龙大哥!”貅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前者,我们曾经听无誉、无咎兄弟提及,当年大人一把火将雷泽化作焦土,断了他们一个重要的粮仓,如今惹得人族怨声载道。 “可若说此事多少与大哥意气用事相关,这火龙遗迹全然是大人无心之过,可为何竟得如此惨报!这数月来,我们每天都可以看见荒漠中掩埋着成堆的尸骨、枯死的树木,这万千无辜的生灵又该向谁去诉苦呢!” 神农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并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貔兽点点头道:“也罢!我等此刻还是先行前往诛杀那妖孽帝江,待成功之时再来向大人报喜。” 神农笑了笑道:“此番前往若能功成,可向天心岛处伏羲大人处告捷。另外伏羲大人尚有一句话要我转达给你们。” “哦?不知是什么?”貔貅兄弟知道伏羲大人的话往往都会预示着什么事情。 “此番前往,若与危难,切莫惊惶,”神农说着故意顿了顿,看着兄弟俩诧异的表情,似乎还未出征便将危难预知,多少令他们有些茫然无措,他笑了笑接着道,“因为危难之时,必有高人相助!” 203.第203章 :貔貅有难 神农说罢又化作一道金光,再看之时则已然变回雕像。 兄弟俩将神农,或者说是伏羲的话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可无论如何都不解其意。 “真是不知这位能洞悉天机的伏羲大人到底有何深意,”貔兽道,“莫非此番去剿灭那帝江我们兄弟还会遇到什么危难么?那妖物可是你我兄弟的手下败将呢!” “大人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貅兽道,“虽说上一回那帝江败在我们手里,可我们终究不能大意。” 貔兽点点头,兄弟俩辞别了魏南丰后向便着东南而去。 这一路南行,兄弟俩唏嘘连连。 约莫一刻的工夫,他俩来到了一个高坡,放眼望去,前头正是当初被他们误认作是南溟的赤炎山脉。向着山脉又潜行了几十里,登上了一个山巅放眼望去,只见约莫二十里外清晰可见一个巨大的火山口中隐隐有妖气蒸腾,那气息对于兄弟俩而言并不陌生。 “看来那帝江便栖身在那里头,”貔兽道。 “此处的阳力当真强大,倘若我们兄弟在一千年前当真难以抵御,”貅兽不禁又想起了火龙,“大哥的修为真令我等难以望其项背。” “唉,往事不用再提,如今你我还是一心剿灭这巨囊要紧!” “哥哥说的是,你我先隐身在云中过去一探究竟,切莫惊动了那妖物。” 兄弟俩说罢便悄悄向山口靠近。 相去不到三里地之时,就听火山口“轰隆”一声巨响,从里头腾起一道赤红的岩浆,岩浆裹挟着浓烟顺着下坡蔓延开来。 貔兽笑了笑:“这妖物难道在里头泡澡么?” 说着话,兄弟俩渐渐来到山口,探头向内张望。离得远了并不觉得,可真个儿一看着实令兄弟俩吃了一惊:这火山口可真是巨大无比。 只见这是一个方圆二十余里的山口——想来当年,这里应当只是高山之上一个不大的平原——里面火红的岩浆正翻腾起无数的气泡。在岩浆的正当中,就见那帝江六脚朝天浸泡其中,四个翅膀顺着气泡翻滚的节奏上下漂浮,当真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 “这妖孽好不自在,”貔兽撇了撇嘴道,“竟然在此修生养息。且看我如何消灭它!” “哥哥且慢!”貅兽急忙出言拦阻,可不料自己的哥哥已然跨出一步。虽说貔兽最终还是收住了身子,可这山口的石头并不怎么坚实,竟没经得住貔兽这一脚。 霎时间四五个大石块从山口“咕噜噜”滚落。 那帝江在岩浆中正睡得舒服,猛然听得山口的动静正准备翻身。突然就听“砰”的一声响,原来是那滚石磕碰了凸起的山岩后飞起,正巧砸在了帝江圆滚滚的大肚皮上。 这巨囊被这突如其来的搅扰惹得愤怒异常,翅膀猛地一扇,兄弟俩就觉得一股子灼热向外扑来。再看时那帝江已然翻转了身子,向着火山口直冲而来。 貔貅兄弟此刻再要隐藏已然来不及。就看那帝江相去自己不足百余步,急忙背向一跃。那帝江一时间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先追杀哪一个,就这一犹豫的当口他自己“呼”的一声冲上了云端。 兄弟俩趁着这个空隙撤下数枚火鳞,向着空中掷去,自从得了火龙的七魄后,貔貅的修为自是有了大大的提升,如今这鳞甲上的热力更是两年前所不能比拟。 可不料那帝江经历了两年前的惨败后已然学乖了不少,一击不中急忙将四翼紧紧贴在身旁,那几枚火鳞擦着他的身子被尽数躲过。兄弟俩惋惜地一跺脚,再看那帝江正朝着自己的方向不断扑腾,显然已经怒极。 就看他四翼猛地一扇,一团紫色烈焰向兄弟俩喷射而来。兄弟俩一个纵身,躲开了这第一次的攻击,那团紫色烈焰落在身后的火山口后发出一阵惊天巨响,竟然将山体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无数的岩浆顺着缺口滚滚而下,顷刻间冒出的浓烟直冲霄汉。 “这妖物的力量似乎还真是强大了不少!”貔兽道,“看来我们真得小心应付。” “躲到浓烟后头去!”貅兽冲哥哥道,兄弟俩会心地一笑,向后就是一纵身。 可不料那帝江早已经看破了兄弟俩的企图,还在他俩交头接耳之时就已然做了准备。他俩话音刚落,只见那巨囊从半空急速坠下,“轰”的一声,六条粗壮的断腿重重地踏在了地上。 兄弟原本准备腾身跃起,可不料竟然被这一下巨震震得双腿发麻,感觉大地都在为之颤抖一般。还在他俩惊骇不已之时,就看那颤抖的地面出现了数百道裂缝,滚滚的岩浆从其中喷涌而起。 帝江见状四翼一扇,腾在空中,那喷涌的岩浆霎时间拧成道道火链交织成一张巨网,向兄弟俩网覆而来。 貔貅见帝江故技重施起先并不在意。可那火网罩身后,霎时间只觉得四蹄被压得死死嵌入了熔岩,挣扎已然困难重重,想要脱身更是万难。这会儿,兄弟俩渐渐开始有些心惊肉跳,暗道:“这妖物的力量怎生有着如此大的差异?纵使只有两年时间也不该强大成这样。” 那巨囊在空中见制住了貔貅兄弟,高兴得上下扑腾,紧接着翼下生风,卷起一道烈焰。顷刻间火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团。兄弟俩仗着火龙的七魄在里头苦苦支撑,可显然已到了极限。帝江见状又是几下狂扇,貔貅只觉得鳞甲都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貔兽恨恨道:“难道你我弟兄真的要丧命此处么!” 貅兽道:“兄长莫慌,我有办法脱困。” 说罢在哥哥耳边低声数言,貔兽点头称是。继而兄弟俩奋力抽出一个蹄子,向着地面猛力踏去。 这地表此刻已然被烈焰烤得酥软无比,兄弟俩这连续猛踏霎时间将尚未熔化的岩石尽数击碎,碎石转眼沉入了岩浆,脚下不多会儿已然变成了一片“火泽”。那原本狭窄的裂缝被扩开后,喷涌的岩浆一时间便没了势头,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已然与下头的火泽融为一体,这火网的束缚也顿时消解。 兄弟俩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咬紧牙关一跃而起,回头再看,适才被困的地方已然成了一个方圆里许的熔池。 帝江见兄弟俩走脱,不由得怒火中烧,又一次收起翅膀向着他俩冲来。貔貅见这帝江翻来覆去也就是这几招,不由暗暗称奇:“能耐没长多少为何这修为却见长?” 就这样兄弟俩与那巨囊僵持了几十个回合,却始终占不到半点便宜。而帝江则是越战越勇,起初他只是偶尔喷射一两团紫色烈焰,到了后来几乎是紫焰绕身,成了一件神火战甲,兄弟俩向他发射的火鳞还没挨着身子便化作了灰烬。 又过了十来个回合,兄弟俩当真是有些抵挡不住,在空中被帝江追得团团乱转。这帝江眼看自己占尽优势,可始终无法将兄弟俩给彻底击溃,终于又故技重施,再次从空中急坠而下。 貔貅见状,急忙在他落脚的地方升起了几根尖刺——虽说那帝江身边有烈焰护体,不过唯独肚子底下与脚心防御稍弱——这巨囊见状急忙朝旁边一滚,下坠的劲道已然消去。 可还不待兄弟俩回过神,就看那帝江收起翅膀,竟如同野猪一般向着自己猛冲而来。 “来得好!”貔兽暗暗道,“看我咬破你这鼓鼓囊囊的身子!”说罢张开大嘴迎着帝江而去。 就听“砰”的一声,貔兽就觉得自己的利齿险些要崩断一般。这一口下去仿佛是咬在了一块极为坚韧的皮张上一般,任凭他如何使劲,这碎山岩如腐土般的利齿却硬生生无法切入半点。可虽然如此,这一下也令帝江停下了脚步。 貅兽见状虽然一时间不明就里,不过也扑上去一并撕咬。可任凭兄弟俩费多大劲,却丝毫不能伤及这巨囊的皮张分毫。 帝江被貔貅压着身子,六条短腿在地上一个劲地乱蹬,身子反复翻腾想要将兄弟俩摆脱,可貔貅始终死死将他按在地上。 挣扎了一顿饭的工夫,突然这巨囊翅膀一扬。兄弟俩眼角一瞟暗道一声“不好!”就见那地面已然在帝江这一通乱蹬之下裂开了不少缝隙,不过兄弟俩因为与他胶着正酣竟然毫无察觉。 霎时间,又是百余道火链从裂痕中腾起,将兄弟俩缠得结结实实。帝江趁势一个转身,如同弹丸一般滚到一旁,继而飞到空中开始扇火。 兄弟俩此刻不禁暗暗叫苦,想要再如之前那般脱身,可这一回帝江的烈焰并不如前次那般猛烈,仿佛如同文火炖肉一般折磨着兄弟俩最后的一丝气力,不论他俩如何蹬踏,那地面始终纹丝不动。 眼看两位龙子就要命丧当场,帝江直高兴得在空中上下翻腾。 突然间,就见身后的山坡上出现一个人影。帝江对他浑然不觉,就看那人影猛然间一跃而起,向着帝江而去。就听“砰”的一声,那人影已然稳稳落在了巨囊的后背之上。 204.第204章 :破敌之法 帝江猛然惊觉背后有异,一时间也有些惊慌,翅膀不住向后抽打希望拔去这背后的芒刺。不料那人在自己背上闪展腾挪分外灵巧,不论自己如何翻腾,翅膀如何扫荡,那人始终如同水蛭一般牢牢吸在自己的背上。 貔兽见状回头道:“弟弟,那莫非便是神农大人所说在危难之时会出现的高人么?” “想来不会有错,”貅兽道,“只是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在如此颠簸的地方如履平地?” 正说着,就看那人一探手,从背后取出一把巨大的利刃,兄弟俩定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齐声道:“火龙神刃!” 虽然说并没有亲眼见过这把传说中的刀子,可那神刃模样早已听火龙及解氏兄弟详详细细地描述过。甚至那工匠头子大老黑还按照描述仿制了一把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钢刀。故而此刻兄弟俩一眼便认出了这把刀,接着也大约猜出了那人的来历。 没错,此人正是两年前在帝江第二次来犯时冲向烈焰,削去那帝江翅膀后不知所踪的火龙唯一亲传弟子——无名。 就看那无名马步扎得稳稳当当,左手死死抓住帝江的后背,借着那巨囊将自己甩出去的劲道把身子带向了右边,继而右手顺势一挥,只见一道寒光过后,那帝江右前侧的翅膀已然被削去了一半,那半块巨大的残翅带着橙红的血液从半空飘然而落,直疼得这巨囊在空中上下乱颤。 “那真的是无名么!”貔兽霎时间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 “但愿如此,”貅兽道,“神农大人,哦不!伏羲大人的话应当不会有错!” 再看那帝江,被消去了一大片翅膀后顿时失去了平衡,已然在空中摇摇欲坠。而。挣扎了好一会儿,那巨囊斜向那火山口而去,妄图窜入岩浆将无名活活烧死。 貔貅兄弟见状不禁一声惊呼,可那无名在帝江的后背之上却颇是镇定自若。眼看那妖兽向右歪斜,他将神刃交到左手,右手抓住帝江的后背,又是一道寒光,这一下,将那对左后翅膀给完全削落了下来,橙红的血液从创口喷涌而出。 若是那巨囊有口能言,恐怕这一下定然是震天动地的哀嚎。就看帝江一瞬间彻底失去了平衡,距离火山口还有老大一段距离,就听“轰”的一声,那身子直直落在了火山脚下。 再看无名则是从他背上一跃而起,跳出百步开外,向一道疾风般向着兄弟俩而来。帝江翅膀被削去一个半,这会儿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火网中的烈焰已然熄灭,可是火链却依旧死死缠住兄弟俩。 “莫慌!我来助你!”声音几乎与身影同时到了近前,那无名舞动神刃上下翻飞,不一会儿的工夫将百余根火链彻底斩断。两位龙子这才如释重负,虽说伤痛依旧,可到底保全了性命。 “你便是火龙大哥临终前念念不忘的那个无名么?”貔兽道。 “在下正是无名,尊驾说什么?大人他已经……”无名听得火龙凶讯,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 “先别客套了!”貅兽突然大喊道,“那帝江去了哪里?” 貔兽一回头,果然不见了那帝江的影子,不由得有些着慌起来。 “无碍,那妖物逃不远!两位……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们,”可这会儿无名也来不及再追问什么,点指远处的山坡道,“两位且看,那橙黄色的乃是从这妖物创口出渗出的鲜血,随着这血迹应当就能找到他。” “说的是!”貅兽点点头,“哥哥,事不宜迟,我们速速赶去。” “无名,来我背上,”貔兽道,“我们一同去诛杀这妖物,为火龙大哥报仇雪恨!” 提及火龙无名顿时来了精神,说了个“得罪”一个翻身跃上貔兽后背。那貔兽就觉得无名稳稳当当落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被那巨刃坠落砸中的感觉,不禁暗暗赞叹他了得的身手。 “坐稳了!”说罢,兄弟俩循着那橙黄的血迹疾奔而去。 跑了不多远,就看那血迹歪歪斜斜地延伸到了一个火山口,相去被他撞出缺口的那一个约有十多里。 兄弟俩驮着无名缓步登上火山,为了防止适才打草惊蛇的举动再次出现,他俩更是加了十二分小心。来到火山口,兄弟俩与无名朝里头看去,只见那巨囊此刻几乎完全浸泡在岩浆之中。 貔兽冲弟弟与无名道:“看来得速速消灭这妖兽!” 貅兽点了点头,兄弟俩自口中分别喷出一团烈火,在空中合二为一,霎时间化作一个十倍大的火球朝着帝江飞奔而去,这一下倒不是奢望火球可以伤着帝江,而是希望引起那火山的喷发将帝江给逼出来。 一旁的无名见状赶忙道:“不可!” 可是他这一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就见那烈焰落入熔岩之中,霎时间腾起了一道巨大的火柱。那火柱裹挟着帝江的身子直冲半空。兄弟俩见状正要施以攻击,不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却见那火柱消散之后,那巨囊落在山坡之上,呼扇着四个翅膀,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仿佛适才压根便没有受伤一般。兄弟俩莫名的向着远处一瞥,只见那两片残翅依旧在原地未动地方。 “你们!唉!”无名见到这般情景不禁狠狠地一跺脚,“你俩也太过心急了!”可是这会儿再要责怪两兄弟已然无济于事。貔貅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会儿已经容不得他们再有片刻迟疑,虽然知道自己的火鳞对帝江丝毫起不到作用,可是为了防止他施以突袭,兄弟俩还是故技重施。 岂料这一次,那火鳞竟如同碎石击打在钢铁上一般被撞个粉碎。那帝江勃然大怒,六条短腿在地上猛蹬了一会儿,又如同野猪一般向着兄弟俩冲来。 貔貅这一次可当真有些束手无策,他们已然明白这帝江的身体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可眼下他俩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紧要关头,就听无名在一旁大喊道:“把他引到天上!” 貔貅闻言急忙腾身而起。那帝江眼看一击不中,便将一肚子怒火完全撒到了无名身上。可他待要再去追杀使,一回头已然不见了无名的踪影。 帝江左右查看了一番,怎奈这没有眼睛的妖物视野算不得开阔——至少在地面之上是如此——头顶传来了貔貅的声音,他急忙一扇翅膀向着两位龙子冲去。 兄弟俩在空中再次与那帝江周旋起来,不过在未能探知帝江身体的秘密之前他俩只是与他保持着距离,不断施以牵制。这一下由攻转守,便使得帝江有些失去了方向,终究对手是两个,身法又迅捷无比,一时间当真不知该从何下手。 就这样僵持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貅兽瞥见那无名已经悄悄出现在了一处的高坡上,正隐在一块巨石之后向着他俩不断做着手势,示意将那帝江引向高坡。 这会儿那帝江正追着貔兽团团转,貅兽便趁势脱离了战局,悄悄挨近了那山坡。貔貅兄弟心意相通,哥哥这会儿也已然瞧见了无名,眼见弟弟这样的举动便知道无名有了新的对策。于是他便施展出全身的解数与那帝江周旋起来。 却说无名见貅兽靠近之后一个腾跃跳到了他的背上,冲他低声道:“你们莫非便是那龙子之中号称勇猛第一的貔貅兄弟么?” “不错,正是我们,”貅兽点点头,低声道,“我们乃是受了火龙大人临终所托,替他守护西南神木与你们神农一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无名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提及火龙的死他心中有着无尽的遗憾。 “无名,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貅兽问道,“你可是让我们兄弟好找啊!若非大人临终前说你肯定还活在世上,说不定我们当真都要放弃希望了。” “此事说来话长,”无名道,“当务之急乃是先诛杀这妖兽。” “不错,”貅兽道,“前次我们兄弟曾与这妖兽交过手,可如今惊觉这妖物的力量竟然比过去大大提升。适才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们兄弟早已命丧当场。” “并非是这妖物修为提升,”无名笑道,“实乃当初你们击退他的时候是在神木之根附近。也罢,这其中的因由还是等剿灭这妖物后一并与你们细说。如今还请两位龙子按照我的方法去做!” “请讲!” “可是你的兄长……”无名看了看远处的貔兽。 “无妨,”貅兽明白无名的心思,“我们兄弟心意相通,这点距离压根无须依靠语言便可传达心中所想。” “如此甚好!”无名道,“待会儿你想方设法将我扔到那帝江的背上。我将它的翅膀给断下。你们切记万万不能让他六足着地,亦不能够以火焰焚烧,只需将它牵制在半空。之后便交给在下处置。” 205.第205章 :失踪之由 “好!”貅兽点了点头,说罢低吟数声,将那无名的计谋告知了兄长。貔兽听闻后亦点头应允,将那帝江渐渐朝高坡引了过来。貅兽撤了几枚鳞片覆在无名的身上,权且充个掩护,继而腾身空中加入了战局。 十余合后,貅兽瞅准一个空隙向前一纵。无名则是借着那股劲道再次跃上了帝江的后背。 那巨囊冷不丁又一次被无名给盯上,一时间颇觉惊慌失措。可刚要扑腾,那貔貅已然来到近前。帝江想要振翅扇火,不料这一回那无名已然完全熟悉了自己后背的情形。只见这位火龙的嫡传弟子在帝江后背上快如闪电般的左右挥舞,霎时间,那帝江的四片翅膀被齐刷刷给断下。 “好刀法!”貔貅兄弟见状不禁由衷赞叹起来,“不愧是大哥的亲传弟子。” 话音刚落,那巨囊向着地面直坠而去。无名死死抓住他的后背冲兄弟俩高喊:“切莫让他六足着地!” 兄弟俩闻言急忙张开嘴巴,分别咬向他的头尾。这一下,他俩的利齿却没有丝毫的阻碍,十分轻松地便嵌入了帝江的身子,只是被他体内随后涌出的橙黄血液烫得嘴唇痛楚不堪——不过这点热度兄弟俩还能承受。 帝江眼看身子就要碰到地面,却不料被貔貅兄弟给死死咬住。不过他下坠的劲道也着实迅猛,兄弟俩的四蹄死死嵌入了坚硬的地面,脖子也险些受伤。不过最终还是将那巨囊给端在半空,六条粗短大腿在那里一个劲的乱蹬。 “托稳了!”无名冲兄弟俩道,“有劳二位!之后且看我的手段!” 说着就看无名将火龙神刃背在后头,如同蜘蛛一般游走到了帝江的腹部——虽说如今兄弟俩四蹄着地,不过那帝江的肚子距离地面也着实不低,对于无名来说与在空中并无区别——左手死死抓住他的肚腹,右手从背后抽出神刃向前一挥。 就见一道寒光过后继而橙血奔涌。兄弟俩仔细一看,原来那帝江的一对前脚掌已然被无名削去。 就听无名“嘿嘿”一笑道:“剩下的这四个我也一一笑纳了!” 貔貅甚至都没看清无名的动作,那四只脚掌已然纷纷落下。 “两位听好了!”无名大喊道,“待我挖出它的内丹,你们便放火烧它肉身!” 兄弟俩无法答话,只是“嗯”了一声。 就看无名微微侧过身子,将刀尖冲着帝江后足之间的一个凹陷猛力刺去。就听“噗”的一声,整个刀身都没了进去。继而他腕子一翻,刀子向前猛力一划,只见一颗赤红的丹丸从那巨大的创口掉落出来。 无名一松手,双足冲着帝江的肚子猛力一蹬,身子自半空追着那丹丸直冲而下。眼看那丹丸就要挨着地面,无名神刃一挥,将之轻轻巧巧托在了刀身之上。随着他身子稳稳落在地上,神刃霎时间狂舞起来,片刻的工夫那丹丸已然化作了碎末。 “成了!烧!” 兄弟俩闻言向上狠狠一甩头,其实这一会儿那帝江除了抽搐之外已然没了半分气力,被貔貅给扔起几十丈高。紧接着兄弟俩便如适才一般,两股烈焰合作一个巨型火球,将那帝江裹挟其中——兄弟俩自从得了火龙的七魄,虽然各自的神火之力尚未完全达到紫焰的境界,可若是齐心协力则紫焰便可熊熊燃烧。 “让他后背着地!”无名见那火球坠落下来急忙高喊。 貔兽答应一声向着帝江的侧身就是一脚,将那巨囊踢得六足朝天,貅兽则是用前蹄按住他的肚腹,自半空将他向地面压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再看那团火球落在地上,硬生生砸出一个二十多丈的深坑。 帝江在坑中翻腾了一顿饭的工夫便渐渐不再动弹。继而那身子由赤红变作了灰黑,最后化作了灰烬。片刻之后,三道红光从灰烬中飞出。不过这最后想要逃跑的妄想也最终宣告破灭,不一会儿的工夫,这帝江的三魂也随着那烈焰消散在天地之间。 貔貅兄弟欢欢喜喜地从空中降下,来到无名身旁高兴地道:“今日当真是双喜临门!一来是剿灭了这南溟凶兽。二来更是找回了火龙大人临终前一直牵挂于心的弟子。” “火龙大人当真已然故去了么……”无名似乎依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不错,”貔兽说着也颇是黯然神伤,“不错!两年前,就在尊驾不知所踪后不久,那帝江再次来犯。大人托着重伤未愈的身躯与之苦战,幸得我们兄弟搭救才击退了那帝江的第三次攻击。可是大人在那不久后也伤重去世了。不过临终前将它的七魄分别赠予了我们兄弟,肉身化作了火龙遗迹至今已然造福着神农一族。” “大人果然已经离我而去,”无名黯然泪垂道,“无名竟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大人!”说罢向着神木的方向拜倒在地,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火龙大哥虽然身死,可是今后却未必不能再听到他的声音。”貔兽见无名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着实不忍。 “尊者这话怎么讲?” “大哥临终前,将三魂送给了麒麟的独子獬豸大人,”说着他俩便将獬豸的故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道,“火龙大哥与獬豸兄弟意气相投,肝胆相照。今后若是有缘得见獬豸一面,想来便与见火龙大哥没什么区别。” “但不知要去何处才能见着獬豸大人?” “恐怕还要等些年头,如今他已然随着麒麟伯父而去,”貅兽道,“听神农大人的意思,十多年后当有用得着獬豸的地方,届时想必他一定会如约出山吧!” “也罢!”无名点点头,“就再等些年头也不迟。” “是啊,此事可以再缓缓,不过说起来你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为何无论我和哥哥如何找寻都始终见不到你的踪迹?” “是啊!”貔兽道,“你今日突然出现,若非我们认得这把神刃,恐怕也不会想到会是你。再有,你又是如何知晓这帝江的命门呢?” 无名被兄弟俩这连珠箭般的问题问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笑了笑道:“我们还是先行回部族吧,路上我便将往事与你们细说一番。” “不!”貔兽笑着摇了摇头道,“先不急着回部族,且随我兄弟一道先去一趟天心岛!” “天心岛?”无名就是一愣,“莫非便是由剑灵北辰所镇守的那个浮在空中的岛屿么?” “不错,”貔兽点点头,“前者神农大人前来委派我们兄弟诛杀帝江任务时曾经提及,倘若真的功成,便可先去一趟天心岛,伏羲大人会在那里等候我们。” “伏羲大人……”无名喃喃道,“也罢!就让我去拜见一下这位万众仰望的三圣之首!” 说罢貔貅兄弟驮起无名向天心岛而去,而无名则将这几年的经历与他俩一一道来—— 故事要回溯到两年前。 那一日无名不顾火龙战前的一再命令,逼迫解氏兄弟将自己扔上神木。眼见青焰中那帝江向着神木与火龙的方向疾飞而来,无名双足一蹬树干身子向前腾空跃起。在与帝江交臂的一刹那把他右侧的翅膀生生断下,可是自己也被那青焰给完全笼罩。 无名只觉得全身上下痛楚不堪,身子借着跃起的劲道向前坠去。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帝江与火龙之上,全然没有看到无名的行止。那无名从半空落下,身子向前止不住的翻滚。想要用刀子来停住身体,可不料当他举起神刃狠狠向着地面插去时,那疏松的土质竟全然抵挡不住神刃的锋芒,这一下便如同一把快刀在豆腐中游走一般。 就看那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裂痕,那里偏生是一个地势渐低的缓坡,无名朝着前方直直滑去。就这样约莫又滑了十余丈的距离,无名就觉得脚下一空,原来那里竟然是个断崖。这会儿,任凭他有天大的本领也再无用武之地,无名连人带刀从崖上直坠而下。 眼看脑袋便要磕到山下的巨岩,无名不禁闭上了双眼长叹一声:“这次真的没救了!” 突然就听“砰”的一声,无名就觉得自己仿佛落在了一个柔软的事物之上。可终究是先碰着了脑袋,这一下也着实摔得不轻,他眼前一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待得稍稍缓醒过来,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驮着向前疾奔。可也只是清醒了这片刻的工夫,他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待到醒来之时,无名发觉自己正身处一片林中。回头只见那把神刃安放在自己的身旁。再往自己的身上看去,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周身上下不知何时起竟然泛起了鳞甲状的花纹。可用手摸了摸,却又并非是鳞甲。 正不明就里之时,他突然听得不远处似乎有水声,顿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无名背起神刃循声而去,走了不到半里地便出了林子。抬头看去,只见前头乃是一条小溪,在溪畔有一只金色狮子正在饮水,那身形较之寻常的狮子要大一些。 这狮子听得无名的脚步声缓缓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继而颇是满意地点点头道:“没想到你恢复得到是真快,颇是出乎我的意料。” 206.第206章 :龙族族规 虽说这狮子说话在无名看来已经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不过这会儿他却莫名地警觉起来,赶忙将神刃护在身前道:“你是哪里来的妖物!” 这金狮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发出一阵狂笑,声音震耳欲聋,直笑得无名龇牙咧嘴,将刀子扎在地上,死死攥紧了刀柄。那金狮笑罢,继而缓缓向无名走来,约莫相去五十步的时候停住身子道:“你说我是妖物?倘若我是妖物,又岂会在你要粉身碎骨之前将你救下!” “啊!是你救了我么?”无名用手心按在前额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嘿嘿,”金狮咧嘴一笑,“你这年轻人说话好生没有头脑。此处可还有旁人么?” “啊不不不!”无名这时才回过神,急忙一抱拳深施一礼道,“无名谢过尊驾救命大恩。但不知尊驾该如何称呼?” “你叫无名?”金狮道,“好生有趣的名字。也罢,不论你叫什么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无名我来问你,你与那龙族是什么关系!” “龙族?”无名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请恕在下冒昧,可否请尊驾再问一遍?” “我问你,你与那龙族是什么关系。” “回……请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无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是!”无名点点头,“可是在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下与龙族并没有什么关系。” “哼!是么?”金狮闻言双眼射出一对寒光,“我好心救你,你却不与我说实话么?” “在下不敢!”无名当即拜倒在地,“我无名知恩图报,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尊驾救了我的性命我又如何会欺瞒你?只是我实在不知道尊驾这问题究竟何意?在下乃是神农一族,与那龙族并无半点关系。” “看来是我没把话问清楚,”金狮摇了摇头,“也罢,那我再问你,你与那火龙是什么关系?为何你要如此舍命相助!这样问,你该知道要如何回答了么?” 无名听这金狮这样问颇是觉得诧异,暗想:“这金狮既然如此言说,当时莫非他也在场?可为何我竟然毫无察觉。而且他又为何会在那里呢?”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就听那金狮哈哈一阵冷笑:“怎么?你还是信不过我么?” “不是不是!”无名连连摆手,“那火龙大人乃是我的授业恩师,又是我神农一族的守护。当时他正与南溟妖兽帝江酣战且身负重伤,我不愿恩师死在那妖兽的手中,故而才拼死相救。也不知如今那恩师的情况如何了。” “原来如此,”金狮点点头道,“大哥有你这样的好徒弟想必也是再无遗憾了!” “什么?大哥!”无名被这金狮的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敢问尊驾到底是?还有,火龙大人倒地怎么了!” “那火龙乃是我同父的兄长,”金狮道,“我叫他一声大哥又有何不妥么?” “啊!同父兄长,”无名一惊,“我可没有听说啊!”——由于在四海生灵看来,龙子各有一个名号,譬如睚眦乃是二龙子,狻猊乃是五龙子,不过究竟他们各自是哪条巨龙的子嗣,外头却并不怎么知道。不过唯独这位火龙算是个特例,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重登龙位的龙子,而四海皆知火龙乃是炎龙的独子,这一点无名自然是知道的。可如今眼前这头金狮却声称火龙是他同父兄长,必然会令他将信将疑。 这金狮也看出了这一点,微微一笑:“怎么你不信么?” “不,非是不信,”无名低着头,“只是,无名跟随大人也有不少时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一个同父的兄弟。” “哼!他又怎么会知道!”金狮话语中充满了辛酸的味道。 “但不知尊驾究竟是哪一位龙子呢?”无名道。 “哪一位龙子……哈!是啊,我究竟算是哪一位龙子呢?”金狮仰天长叹了一声,“我在这世上的名号乃是狻猊,四海生灵所知我乃是龙族五龙子。” “啊!”无名惊叫一声,“原来你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火眼五龙子,无名当真失敬了!”说罢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也算是感谢狻猊的救命之恩,“可是,无名有一事不明,还望……” “你是想知道我何以与火龙大人同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么?” “不错,倘若狻猊大人觉得此事不便说出口,无名也不强求。” “无妨无妨!”狻猊叹了口气,“我既然与你提及,便是准备告诉你因由,这秘密在我心里憋了那么久,再不说出来恐怕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当年我们的那群父辈找寻凡兽延续龙族香火之时,我大哥可曾对你说起么?” “这一点的确有所耳闻,诸位龙子的名号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听说的。”无名来到狻猊的身边坐下,继续听他的讲述。 “在父辈之中,只有我的生父炎龙大人,与五叔离龙大人擅长喷火。只不过这里头还有些许的不同。” “哦?什么不同?” “当时父亲和五叔在找寻凡兽的时候几乎在同时发现了我的母亲,”狻猊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似乎并没有听见无名的问话,“他俩自然是欣喜无比。可是手足情归手足情,在延续血脉这件事情上,他俩却着实起了一番争执。虽说家父乃是龙族大兄长,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然有了火龙大哥,而离龙叔叔却并未有传承。最终,父亲还是名义上做出了让步。” “名义上?” “不错,当时父亲离去后,离龙五叔便与母亲结合。后来我自然就出生了,按照次序,我就成了五龙子。不过……”狻猊说到这里不禁停住了嘴。 “不过什么?”无名问道。 “不过我们龙族之外或许都不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孪生的弟弟,形貌与我相差无几,只不过这小子生性贪婪残暴,最终被龙族视为败类,逐出了衔烛山。” “哦?但不知他的名字是?”无名还是第一次听说狻猊有个弟弟,这一点火龙也从来没有提及,恐怕是对于这败类也是羞于说出口。 “饕餮。”狻猊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鄙夷。 “饕餮?”无名重复了一句,“难道说,这位饕餮也是炎龙大人的孩子么?” “哼!他么,”狻猊道,“他反倒是那离龙五叔的孩子。” “这……为何会有这般令人费解之事?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 “这件事情其实到我神火之术有成之后便确认无疑,”狻猊道,“适才我也说了,在龙族之中擅长喷火的巨龙只有家父与五叔,只不过他俩却有一个本质的区别,那就是家父擅长阴阳神火,并且造诣都是极高,而五叔却只会得那阳火一种,虽然修为也着实不弱。” “阴阳神火?”无名皱了皱眉,“我虽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这里头究竟有多少差别呢?” “差别?哈哈,差别可大了!你听说过中土曾经出了一条九首玄蛇,名唤相柳么?” “啊!听过听过,传说那昆仑的战神龙羿就是丧在他的手中。” “是啊,非但是龙羿大哥,还有火神祝融。而火神祝融之所以着了道,正是因为他只会那阳火而已,”说着狻猊便将当年的事情讲述了一番,末了道,“你可别小看这阴阳之别,虽说这世间擅长阴阳奇毒的妖物只此相柳一个,连那远古毒鸟亦只擅长阴毒一招,可偏偏就是这一个相柳,几乎断送了昆仑两大尊神!”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尊驾亲眼所见,无名当真无法想象,竟然还有这般妖物可以连挫龙羿与祝融。”无名颇是感叹了一番,“对了,五龙子适才说,炎龙大人擅长阴阳神火,那么火龙大人呢?” “哈,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狻猊笑了笑,“很遗憾的告诉你,火龙大人只传承了阳火血脉,阴火之术他可是压根就不会。” “原来如此……”无名闻言颇是觉得有些失望,毕竟在他的心里火龙乃是无比崇高的存在,“可是既然这样,为何尊驾是炎龙的孩子,而饕餮则是离龙的孩子呢?” “这件事的确也曾困扰我多时,连父辈之中也开始起了猜疑,我实在忍受不住背后的闲话,可是又不敢去当面质问父亲和五叔,于是就偷偷去找了母亲,询问之下我才明白了当年的事情,”狻猊说着长叹了一口气,“那时我五叔与母亲结合后,父亲趁着五叔离去又偷偷遣返回来,再次与母亲结合。于是偏偏就是如此的凑巧,母亲的体内同时承袭了父亲与五叔的血脉。” “后来呢?这件事你最终没有当面与炎龙与离龙大人去明说么?” “没有,我也是个犟脾气,在衔烛山可是出了名的。当时在龙子里头有一个不成文的族规。” 207.第207章 :火链绞杀 “哦?是什么样的族规?”无名似乎颇是感兴趣。 “若是有龙子可以率先重登龙位,只要不是使用了伤天害理的手段,那么哪怕他是最为年幼的龙子,甚至是龙子之子,他的地位与辈分便会与十龙比肩,”狻猊顿了顿,“换句话说,我无论是五龙子也好,十龙子也好,只要我能够早一些化去体内的凡胎重登龙位,那么我就与父亲同辈,到了那个时候其余的龙子都得仰视我才是。” “可是……”无名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生怕这一句话会触怒狻猊。 “可是什么?” “我不敢说。” “说吧,我不会动怒,以我火眼之名起誓。” “我只是想说……”无名依旧有些胆怯,“直到现在,只有火龙大人一个重登了龙位的。” “哈哈哈哈!”狻猊闻言猛然间狂笑起来,继而那身子迎风而长,片刻的工夫便恢复了原来巨大的身形。无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虽说他多少猜到了狻猊乃是为了不吓到自己才缩小了身子,可他绝想不到这金狮竟有如此巨大的身形。 “五龙子恕罪,在下……” “吓到你了么?”狻猊停止了笑声,又渐渐变回了适才的身量,“真是抱歉呢!唉!你说得不错。你的师父,我那火龙大哥由于常年在南溟修炼,几千年我都未曾得见一面。一开始我还颇是自负,一心苦练期待若是有朝一日与他见着,可以当面与他比试比试。可是后来,当他再次回到衔烛山的时候,我才发现了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 “很大么?”无名说出这话又是一激灵,深深埋怨自己太过率直的脾气。 “很大,哈!真的很大,原本我还不服气。那一天我远远瞧见了大哥,见他正急匆匆赶往什么地方,于是就悄悄跟了过去。等我到了以后,发现他正与一个妖兽大战,这妖兽生的通体深紫,牛身虎爪,鹰翅狮尾,一对血色巨翼怒张身后,不是别个,正是穷奇。” “穷奇!”无名闻言就是一惊,“听火龙大人提及,这穷奇乃是当年唯一一个击败过战神龙羿的妖兽啊!” “不错,正是如此!”狻猊便略略为无名说了一番当时的情况—— 原来那个时候,穷奇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九成。他一心想着待得伤愈之后第一个要找的,就是火神祝融,以报当年偷袭之仇。可不料那个时候祝融已然败在相柳手中重伤不出。 听说了这个消息后穷奇颇是觉得有失落,便将那一肚子的怨气尽皆撒在了无辜的生灵之上,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不过他倒也没猖獗太久,便遇到了火龙。面对同样是擅长神火的对手,穷奇自然欣喜若狂,而火龙见到这般劲敌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这一仗足足打了三天三夜,穷奇终究在神火之术上稍逊了半分,加之火龙的龙族血脉护体,他始终难以对火龙实施更为致命的攻击。最后穷奇还是半招之差被火龙击中了旧伤,无奈之下还是决定逃走。于是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向着远方疾奔而去。火龙并没有追赶,因为那时他也已经精疲力竭—— “我看了三天三夜,心中的感觉当真是五味杂陈,那穷奇相较我后来遇着的雷兽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若是与他对敌,恐怕连半天都撑不过,更何况后来我还知道他便是当年打败了龙羿大哥的妖物,这一来我更是对火龙大哥敬佩万分。” “这穷奇竟有如此可怕,”无名感叹道,“竟然可以与未曾受伤的火龙大人鏖战三天三夜。那修为定然远在帝江之上。” “想必如此,”狻猊点点头,“从此以后我也不敢在质疑大哥的实力与威名。而且,我突然也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那便是自觉无颜自称是父亲的孩子。倘若我真的重登龙位,那么也不会有谁来对这段往事指指点点。于是我便默认了眼前的宿命,一直把离龙五叔当成是我的父亲。” “狻猊大人的胸怀却也着实令无名敬佩,”无名说着冲狻猊深施一礼,继而道,“只是为何大人如今竟然来了南溟呢?” “这个么……”狻猊便将败在雷兽手中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道,“当时我既然发了这个誓,便一定要修炼得成方能再次出山。放眼四海,可以让我修炼的却也只剩了这南溟之地。” 之后五龙子便与无名讲述了自己在南溟这段时间的经历—— 当初他辞别七郎后直奔南溟,之后便发愤苦练。这一下心无旁骛当真也是一日千里。起先尚不敢太靠近中心至热的所在,只是在外围修炼。不出三个月已然将雷兽所造成的创伤尽数痊愈。每修炼一个月便向南溟中心前进十里,悠悠过了半年的时光修为已较与雷兽比拼之时提高了好几层。 这一天狻猊自觉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准备一鼓作气再向中心地带前进一百里。走了一半颇是觉得有些酷热难耐。来到一块巨石旁小坐歇息,突然抬眼就见右前方的一座火山中似乎隐隐有着妖气。 目测那火山距离自己也不过十来里的样子,五龙子歇息了半个时辰便起身向那里走去。来到相去五里地的位置,突然间他就觉得大地激烈地震动起来,继而岩浆从火山喷涌而出口直冲云霄。 狻猊吃了一惊,暗想自己来南溟虽然也就八、九个月,火山喷发的情景见了也是不少,可从来没瞧见过如此猛烈的火柱。而且这火柱中的妖气极为强烈,远胜此地寻常的妖兽,当真是前所未见。 “这到底是何方妖灵?”他嘟囔了一句,绕开滚滚的岩浆向山口小心翼翼地走去。 来到山顶朝里头一看,这火山口并不是很大,约莫方圆五六里的样子。吹开滚滚的热气狻猊往下面定睛一看不由就是一愣:就看那滚滚的岩浆中有六个圆圆的立柱在缓缓地上下波动,在立柱的旁边似乎还有四个翅膀漂在了岩浆上头,正在悠闲地划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狻猊暗想,“到底是死是活?” 想着,他沿着火山口内壁缓缓而下。可不料那火山口的岩石早已因为之前的那次喷发而变得有些酥软,一个不留神脚下踏空,引得数块巨石朝岩浆中翻滚而去。其中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砰”的一声,正好砸在那六个圆柱中一个凹坑的位置。骤然间,就见那立柱猛然下沉,接着从熔岩中霍然飞起一个火红的巨囊,不是别个正是帝江。 虽说狻猊擅长神火,可是南溟地界以前几乎没有来过,更别提这靠近中心地带的炙热区域。他愣愣地看着这个毫无面目的怪物,一时间颇是觉得有些茫然。 而那帝江看了看五龙子,全身开始猛烈的颤动,紧接着一收翅膀朝着狻猊猛地撞了过来。狻猊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恐怕连睚眦也及不上他的迅捷,当真是集神火与迅捷第一于一身的龙子。 就看他一侧身,轻轻松松躲过了帝江这一击。就听“轰”的一声,那巨囊竟然把火山内壁生生给击穿,“咕噜咕噜”朝山下滚去,无数的岩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紧随其后,顷刻间浓烟滚滚。 狻猊跟着来到外头抬眼一看,只见那帝江已然飞在了空中,四翼一扇,腾起一道纯蓝烈焰。 当初与雷兽比拼之时,狻猊已然可以轻松地喷射纯蓝的烈焰。不过距离紫色烈焰终究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如今经历这半年多的修炼,那火焰已然有些“靛焰凝紫”的味道。 眼见这帝江翅膀一扇之下便放出了蓝焰,令五龙子着实有些吃惊,暗道:“好强的火力,这妖物倒地什么来历?”不过他终究毫无畏惧,自空中也喷出一股子蓝焰与之相抗。 相持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那帝江似乎有些后劲不足,扇着翅膀躲到一边。狻猊怒喝道:“你是何方的妖物!速速报上名来!” 那帝江上下扑腾却终究无法答话,样子极为滑稽,让狻猊见了险些笑出声来。帝江见五龙子嘲笑自己,颇是有些恼羞成怒,一收翅膀从半空急坠而下,将地面砸开数百罅隙,继而从罅隙中飞出百余道火链向狻猊而来。 虽然没有见过帝江,可是他对这一招却着实有所耳闻。当年祝融与帝江一战时曾在这一招下吃尽苦头,若非眉心异眼释放黑焰,恐怕一代火神当年就要命丧南溟。而当时的火龙正与炎龙在南溟养伤,故而只是躲在暗处旁观,目睹了全过程。 后来火龙回到衔烛山,传授众家龙子本领的时候,曾经与他们说起此事。当时说到帝江这一招时所有的龙子——当时狻猊正好在场——都觉得颇是不可思议,何以世间竟有如此的妖物,况且这一招也颇是匪夷所思。 而如今相隔当年已然过去了将近百年,五龙子也早已淡忘了这段往事。今天突然见到火链朝自己奔来,脑海中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回忆起了火龙当年的话,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闪,硬生生躲开了百余道火链夺命的绞杀。 208.第208章 :火鸟朱雀 帝江见一击不中还想故伎重演,狻猊暗道:“这妖物若真是当年打败祝融的那一只,如今我还是暂且避避它的风头,否则恐怕会遭不测。”——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后,五龙子如今也变得格外沉着冷静,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热血冲动的巨狮了——想罢一掉头,朝着北边逃遁而去。 那巨囊哪里赶得上狻猊的速度,追了十几里地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之后的十几天里,狻猊每天都会来到那火山的切近观察这巨囊的动静。可那妖物始终躲在火山里头休憩,远远可以瞧见浓浓的妖气。五龙子一时也无心杀他,于是便暂且作罢,继续自己的修炼。 这一日,狻猊照例来到火山切近观察动静,一切一如前日。正准备离开,突然听闻头顶上传来鸟鸣之声,抬头一看,自西南方飞来三只火鸟,不是别个,正是凤凰次子——朱雀。 却说在四海生灵,甚至包括北辰、七郎这般修为几千年甚至万年的器灵、仙灵来说,对于凤凰的孩子一直都有一个误解,那便是认为凤凰只有“五个”孩子: 东为青鸾; 南为朱雀; 西为鸑鷟; 北为鸿鹄; 中为鹓鶵; 其实并非如此,这五个名字只是凤凰在五个地方所生后代的一个统称。 这凤凰生子与那麒麟生下獬豸极为相似:须得由凤鸟与雌性凡鸟结合——自然需要有着极高的灵力与修为——继而由凰鸟将那受孕的凡鸟给吞下,这凡鸟带着凤鸟的精血在凰鸟体内孕育一年整,便可化作一枚卵。之后,由凰鸟将卵产下,双亲在其上施加一道法术作为护持。每一个雏鸟则又需要经历百年的孕育方能破壳而出。 凤鸟按着东南西北中的顺序,每隔一百年在对应的地方找寻一只适合孕育自己血脉的凡鸟。故而这同名的凤雏之间皆是相隔五百岁。自凤凰降生以来,虽然凤雏的数量并不少,可是真正可以帮助凤凰镇守一方的却并不多。 那些仅有两三千年修为的幼雏皆与天下万鸟一道栖息在西南神木之上。不过他们却依仗着自己凤凰的血脉颇是目空一切,至少在神木之上,群鸟对他们都是惟命是从,几乎不敢有任何的不敬。 故而,当时火龙带着解氏兄弟登上神木的时候,他才对向他发起攻击的朱雀与鸑鷟那般不屑。因为外头除妖灭怪的都是具备至少五千年修为的精英——譬如当年在东海与修蛇拼斗的三子那般,当然也有不少凤雏在征伐妖物的战斗中殒命战场——而在神木之上的,用火龙的话来说皆是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今天狻猊定睛一看,只见那三只火鸟皆是修为足有九千年上下的朱雀,论起岁数辈份,狻猊都需要以兄长相称。就看三只朱雀在空中不断盘旋,似乎正在找寻着什么。突然其中一只飞到了帝江匿身的火山口发出阵阵鸣叫,另外两只闻声而来。三雏在火山口盘桓不多会儿,大地又一次突然发出了隆隆的巨响,片刻的工夫,只见一道火柱冲天而去。 虽说对于喷发的火山五龙子早已见怪不怪,可也着实被这一次的规模给吓了一跳。 而在空中的那三只朱雀对于这一下则更是压根没有防备。所幸他们三个在朱雀一众之中的修为乃是顶尖,故而这身手也着实迅捷;况且这朱雀亦是南方火鸟之后,寻常的烈焰灼身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 就看三只朱雀向着三个方向惊慌飞去,飞滚的岩浆只是打落了他们几枚火羽。待岩浆落下后,三只朱雀回过了身子,只见半空中那帝江正扇着翅膀上下扑腾,显然对于他们的到来极是反感。 最为年长的那只朱雀见状喝斥道:“何方妖孽,竟然匿身在这南溟圣地,速速报上名来!” 这凤凰的孩子们,虽说自孕育到诞生需要经过一百零一年,可是刚出生的雏鸟体格却极是荏弱,莫说是修为高深的妖灵,纵使是寻常凶猛的野兽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所以这群孩子从一开始便有了一个天性,既如同天下万鸟那般栖息在西南神木之上,待得修为足以应付寻常的妖兽再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继续修炼。 不过这里头也有了区分,就是之前所提及的被火龙成为“不成器”的那群凤雏。因为神木之上的灵力也极为充盈,若是常年在上头修炼时间久了也能有所小成。可是真要将自己天生的五灵之力——譬如青鸾的风灵、朱雀的火灵——修炼到极致,则必须回到故乡。 如今在帝江面前的这三只朱雀,在诸位凤雏之中总算不是那群“不成器的东西”。不过也都是在神木上懈怠了好几千年才最终下定决心飞赴南溟的主,故而直到今天他们才勉勉强强可以靠近南溟之心,这对于号称主镇南方的“朱雀”二字来说着实是个耻辱。 关于帝江,他们也是略有耳闻,不过也只限于耳闻。当听说这妖物曾经险些打败祝融,简直把他们吓得再也不敢踏足南溟半步——这也是他们在神木上徘徊几千年的理由之一——后来听说南溟渐渐趋于太平,这才怯生生地回到了故土。而对于帝江口不能言这一点,他们自然毫不知情。 此刻,就见那巨囊在空中来回翻滚却并不答话,样子滑稽异常,这在几只朱雀看来无疑是一种对自己的侮辱。就看那最年长的朱雀怒道:“妖孽!本尊问话为何不答,更示以如此姿态,莫非取笑我们不成!” “唉!不成器的东西!”狻猊在远处听闻朱雀的问话不禁叹了口气——他倒是并不知道火龙曾也有这六个字的喟叹——颇是无奈地道,“这天下要说‘狂妄’二字,以前都会将它扣在我们龙子的头上。可这几千年来,除了火龙大哥、二哥与我以外,其余的兄弟都是在衔烛山安安分分地修炼,纵使是貔貅也不过是一战成名。 “倒是凤凰的这些孩子,修为不见有什么长进不说,更是仰仗着父母的尊名四处逞威风,这‘狂妄’的帽子当真应该由它们来顶才是!” 狻猊这话当真没有错,若论数量,凤雏远胜龙子;若论辈分,十龙都要尊称凤凰一声兄长,故而这群雏鸟大多轻狂不已。不过这世间的事情也当真不可一概而论,火龙拼尽全力造就火龙神刃、培养出了无名,也正是因为当时在神木之上倍感屈辱。所以无形之中,这群狂妄的凤雏反倒成就了无名。 再说那三只火鸟,成犄角之势将帝江围在中央。最年长的那一只不断逼问他的名字,帝江只是扑腾并不答话。没一会儿三只火鸟都失去了耐心,最年幼的那只叫道:“哥哥,不要与他啰嗦。既然他如此蔑视我等兄弟那就先好好教训他一番!” 中间的那一只点头道:“弟弟说的不错,哥哥,我们上吧!” 最年长的那只道:“好!” 说罢就见他振翅向着帝江疾飞而去。帝江向旁边一闪,躲开这一击。不料另外两只已然挨近身后,就见“嗤嗤”两下,朱雀的利爪在帝江的身上留下了数道爪痕。霎时间橙黄色的血液从创口涌出。 三只火鸟见一击得中,更是信心十足。翅膀一振,数千枚火羽如同暴雨一般向着帝江的身子而去。帝江用翅膀来回拨打,可终究是力不从心。不一会儿的工夫,他的后背之上已然密密麻麻地插着几百根火雨。 这帝江疼得向天空一跃而起,不断上下颤抖着身子,好一会儿才将那堆羽毛给抖落下来,鲜血也从后背涌出染遍周身。 年幼的那只朱雀不屑道:“好无用的东西,大哥,二哥,我们还是快些送他上路吧!” “好啊!”最年长的那只点了点头,“当年还传说这妖物险些要了祝融的性命,如今看来当真是个笑话!” 三只火鸟说罢,又结成犄角之势,张开红喙,喷出三道纯青的烈焰。 狻猊见状差点笑出声:“就这点能耐还狂妄如此,看你们三个都有九千年上下的修为,竟然还只是达到青焰的境界么!” 就看那三道青焰顷刻间将帝江包裹在中间。三只火鸟正在得意之中,可不一会儿他们便发觉那巨囊始终不见有任何痛苦的模样,反倒是一副十分畅快的样子。 他们三个见状颇是觉得有些诧异,急忙暂且收了火焰。定睛再一看,连狻猊也不由得一愣:就看那巨囊上的创口已然尽数痊愈,帝江欢腾的模样更胜方才。 还不待三只火鸟问话,就见这巨囊四翼猛然一扇,周身上下腾起一道深蓝色的烈焰,再一下,烈焰向着四方散射,如同一张火网向着三雏笼罩而去。 他们三个压根没想到帝江的伤竟然痊愈的如此迅速,更加奇怪的是这只巨囊竟然有如此的实力可以轻易地扇出自己都无法企及的烈焰。一眨眼的工夫,就看三只火鸟周身上下反被烈焰包围,在空中痛苦地挣扎。 209.第209章 :帝江秘辛 帝江见状,趁势从空中急坠而下,百余道火链从那被他砸开的地面裂缝中喷涌而出。这一招,若非是狻猊如今远胜往昔,否则纵使是睚眦也极难逃脱,更何况是这并不以身法见长,如今更是烈火焚身的火鸟朱雀。 一瞬间,火链将三只火鸟的翅膀牢牢缠住,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那火链都毫无断裂之意。狻猊虽然不屑于这几个狂妄的凤雏,但是终究同为烛龙血脉,此刻已然不能再置身事外。只见他从岩石后头悄悄向帝江背后而去。眼看相去不足一百步,五龙子腾空一跃,如猛虎扑食一般向着地上的巨囊而去。 就听“喀拉”一声,狻猊就感觉前爪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一低头就见两根利爪的头部已然断折,而那帝江的后背上更是毫发无损。帝江趁着狻猊愣神的工夫,就地一滚脱开了五龙子前爪的重压。 可狻猊终究无愧三雄的名号,忍住疼痛向前又是一跃,就在那帝江刚离地不到三丈的地方猛然又是一抓,这一下硬生生攫住了巨囊右侧的翅膀。借着帝江向上的力道向下死命一扯,竟然把整张翅膀给生生拽断了一半。 帝江痛得一哆嗦,围困朱雀的火链霎时间尽数消失,包裹全身的烈焰也渐渐熄灭。三雏眼看脱困,更不来答谢狻猊,急急向着西北方向逃逸而去,现场就只留下了五龙子与那巨囊。 所幸此刻的帝江也无心恋战,在空中摇摇晃晃飞了一会儿便径直掉入了那个火山口。狻猊正准备追过去,只见火山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周遭的山岩顷刻间朝着山口滚落而去。 狻猊一惊,加快了步伐跑到山顶,却见那火山口已然被岩石死死封住,不知道帝江使得什么妖术。 “这妖孽好生诡异,”五龙子看着自己断裂的爪尖心中的困惑在脑海不断盘旋,“为何突然间他竟然变得刀枪不入呢?” 可眼见那帝江不见了踪影,火山口又被封死,五龙子也只得悻悻而去。次日他再来看时,则火山口依然如昨,并且似乎封得更为牢固,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缝,仿佛乃是天然而成的一般。耳朵贴着山壁仔细听了一会儿,里头也没有半点熔岩翻滚的声响。之后一连十来天皆是如此,狻猊一时没了方向也便不再理会。 这一天,狻猊隐隐觉得大地又开始了震动,可是那火山依旧死气沉沉。正在诧异,突然间感到西北方隐隐传来龙吟之声,他不禁就是一惊,暗想:“好熟悉的声音,难道是火龙大哥么?” 自从当年看见火龙与穷奇那一战后,狻猊已经许多年没有看见自己的这位同父的哥哥,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后来击败了雷兽、火焚了雷泽,并且身负重伤。此刻,隐居的孤独与骨肉的亲情一时在他心里交织在了一起,他心中涌起了无比的渴望希望能与大哥相见,想着五龙子急忙循声而去。 可是当他赶到之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就见那火龙用身子死死缠住了帝江,而帝江则是在那里不断挣扎。眼见火龙似乎受了极重的伤,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而那帝江则是似乎就要脱离束缚的样子。 “莫非火龙大哥受了伤么?”狻猊心道,“难道这帝江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么!大哥啊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他一边疑虑,一边担心,霎时间百爪挠心。 就看火龙与帝江胶着了好一会儿,那帝江的翅膀被火龙抓得伶仃将断,身上更是橙血斑斑,拖着重伤的身子向着南溟逃窜,而火龙则是疲态尽显。 狻猊此刻心里被戳了一般的不忍,看得出这位老大哥确实受了不小的伤。至少听龙吟之声都不如与穷奇酣战之时的一半响亮。可想要出面问询,却又想起了自己当时的誓言,颇是犹豫了一会儿。可就是这一会儿的工夫,那火龙已然被神农一族簇拥回了树下,而帝江也不知所踪了。 五龙子颇是无奈地回了南溟,不过这一次他并未走远。 到了晚上,狻猊听到从神木之上传来了火龙的哀吟之声,一连十天皆是如此。就在五龙子几乎都决定要自废誓言出面相见之时,那帝江又从东南疾飞而来,被火龙留下的创伤早已痊愈。 狻猊与这帝江交手两次,更是旁观了朱雀与火龙与之交战的经历,早已明白这巨囊只要遇火创口必然痊愈的秘密。可是仍有一个谜团始终解不开,那就是为何当初自己的利爪竟然会被生生折断。 正在思索着,却见火龙已然被帝江逼在神木之上动弹不得,而这巨囊正准备振翅猛撞过去。五龙子大惊,明白这一次再不出手,恐怕自己的大哥必无生还之理。正在他卯足了全身的劲道准备偷袭帝江之时,却见神木之上飞出一道黑影,向着那团燃烧的巨囊疾飞而去。 狻猊还没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那帝江一侧的翅膀已然被悄然削下,而那黑影则是周身带着烈焰朝山下坠去。这时,帝江已然身负重伤,狻猊便也顾不得他与火龙,一个腾跃追着无名而去。 就在无名将要摔得粉身碎骨的一刹那,五龙子用后背将他稳稳接住。不过这一下可着实令他吃了一惊,因为这背后下坠的劲道似乎沉重无比。急忙回头一看,可眼前的一幕却令他更是诧异,只见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神农族青年,他的右手则是死死握住一把热得发烫的巨大的刀子。 来到了树林之中,无名已然昏睡不醒。狻猊将他与神刃放在地上,突然耳边传来了隆隆之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向着林子的方向而来。狻猊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一看,只见那帝江六足似不沾地的向东南狂奔而去,一侧翅膀的创口尚在汩汩流血。 “看来神木那里暂且无事了,希望大哥也能平安,”狻猊在心里默默祷祝了一番,低头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无名与那神刃一番,“这孩子看来与火龙大哥,甚至与我龙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待他醒来再问问情况!” 不料无名这一昏迷就是将近一个月。 一个月中,狻猊见无名身上不断长出鳞甲状的纹路,更是感觉有些诧异。而无名隔三岔五便会痛苦地辗转一番,于是五龙子倒成了他的仆人一般。 他这一照顾无名,便也无暇再顾及神木的情况。 二十多天后,帝江第三次攻击神木。狻猊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却见貔貅兄弟已然赶来相助,最终兄弟合力打退了帝江。虽说眼见那巨囊退却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可是狻猊眼看那火龙奄奄一息,心中如同刀割一般。 当晚,眼看四下无人,狻猊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见上兄长一面。只是他并不太熟悉这神木的格局,之前两次他的注意力全在树干上的兄长与帝江,浑然没留意神木的入口所在。故而这一次颇是找寻了一番。 最后当他终于找到了地穴大门,准备缩小身量悄悄潜入时,忽然西北偏北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极其熟悉的气息,狻猊感觉出这出自自己的大伯父——麒麟。于是他急忙循着那气息而去,远远就看见麒麟带着一个冰柜前来,冰柜中躺着一个独角兽,他认得是獬豸。 狻猊悄悄跟在后头,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他们从神木西北方向的一个坑中进入地穴。五龙子蹑足潜踪来到坑旁,小心翼翼向里头窥探。这狻猊号称“火眼”,目力也是冠绝诸龙子,那一天他也始终没被下面的人发觉。 不久火龙将三魂交付给了獬豸,七魄给了貔貅,身子化作了火龙遗迹,这一切狻猊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上自己大哥一面,虽然如今大哥的三魂寄居在獬豸体内。 眼看麒麟、獬豸离去,他望着伯父与兄弟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子失落感。就这样怅然若失地回到无名养伤的林子,在溪边一边喝水一边追忆着自己的这位大哥,不料那无名就在此刻苏醒,拿着神刃站在自己身后。 虽说狻猊把大哥临终之事看得真真切切,只不过他的耳力终究及不上睚眦与貅兽,故而也并没有听到关于无名的只言片语。 狻猊将自己隐居的因由以及这段时间的经历诉说完毕之后,无名对于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火眼五龙子则是更加敬佩之至。他俩说到了最后,狻猊问及无名今后的打算。 无名将神刃插在了泥土中,恨恨道:“我无名此生定然要手刃那妖兽帝江,以报大人这血海深仇!” “你的这番气概当真是无愧我大哥的弟子,”狻猊闻言颇是赞许了一番,“只是以你一介凡夫想要做到此事当真难如登天。” “纵使如此,无名亦无怨无悔,哪怕被那帝江化作灰烬,”说罢无名冲着狻猊一抱拳,告辞道,“此番当真多谢五龙子搭救之恩,无名无以为报。今日先行告辞,日后若有机缘定然报答大人大恩大德!” 210.第210章 :英雄天成 “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部族。” “你若是就这样回去,休说为大哥报仇,”狻猊笑了笑,“恐怕,你能在帝江面前走过一个回合便是幸运。” “这……”无名知道狻猊如今对于帝江的底细极为熟稔,急忙转身道,“敢问五龙子,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击杀那帝江呢?” “这个问题我暂且不回答你,”狻猊顿了顿,“因为在救你的那一天我的心里就有一个疑惑需要你来回答。” “哦?什么疑惑?大人请问,无名若是知道定然知无不言。” “那天我救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有一股令我感觉十分熟悉的气息,后来我发现,那是属于我们龙族的味道。” “这应当并不费解,”无名道,“在下与火龙大人朝夕相处,会否就是因此沾染上了龙族的气息?” “这一点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狻猊笑道,“若是真的如此简单我又何必来问你。” “那大人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我来问你,你与我那霸下兄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霸下?”无名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确听火龙提及过霸下的名字,据说乃是龙族六兄弟坎龙与灵龟玄武所生的儿子,在龙子之中排行第九,天生力大无穷,在龙子中的名号则是“神力第一”——“大人,无名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你的九兄弟。” “哦?是么……”狻猊又将无名打量了一遍,“如果真的没有,这件事就真的很稀奇了!” “怎么讲?” “我来问你,你背后这把刀子是什么来历?” “这刀子乃是火龙大人倾尽元神之力所铸成。”说着无名便将往事略略说了一番。 “原来是糅合了那刀魔啸月的残片,难怪有如此的锋芒,”狻猊说着伸出爪子示意无名将刀子给他掂掂,“嗯!这份量也真是沉重。那天你从悬崖上坠下被我后背接着,可着实把我砸得很疼呢!” “大人……”无名见狻猊说话似乎总在兜圈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来回答。 “这刀子的重量,绝非寻常的凡人可以举起,纵使是你们这以力量闻名的神农一族也不例外,更别说像你这般可以将这神刃舞动得如此轻易,仿佛就如同一把竹刀一般。” “大人的意思是?” “难道你还没明白么?”狻猊见无名迷茫的眼神一时间颇是有些着急——那无名对于刀法当真是个旷世的奇才,只是在察言观色这方面却着实不擅长,平时更是看着愣头愣脑,颇是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你身上有着我九弟的气息,可是你却说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但是你又偏生有着常人压根无法企及的神力,这前后种种难道还不令人感到费解么?” 无名见狻猊焦急而又认真的神情知道他并未乱说,这是他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急忙开口向五龙子求证道:“大人,敢问你的霸下兄弟长得什么模样?” “模样?我那九弟乃是六叔与灵龟玄武的孩子,这仓促之间我还真的无法与你描述清楚,不过总体来说你就认为是一个巨大的灵龟便是了。” “巨大的灵龟……”无名嘟囔了一句,似乎狻猊这句话又把他的假设给否定了一般,不过他终究还是补了一句,“敢问大人,那霸下的脑袋,是否与龙首有几分相似?譬如像火龙大人那样。” “嗯,不错!的确如此,”狻猊点点头,“这一点乃是霸下与灵龟玄武最大的不同。哈!你又是如何知道?你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我九弟么?莫非是我火龙大哥告诉你的?” “如此说来,大人,无名或许真的见过他。” “哦?说来给我听听。” “说来这乃是在下幼年时候的事情,故而如今记忆已经不那么清晰。在下乃是个孤儿,被神农族的医师华子仁所收养。据我义父提及,当年他看到我的时候,我手中牵着一个乌龟在院子里玩耍,当时这一点令他十分诧异。” “乌龟?” “嗯,义父是这么说的。” “说下去。” “后来,义父准备带我回神木,可是临走了却发现那个乌龟已经不知所踪了。现在要我回忆,我也实在记不起究竟那乌龟是如何失踪的了。” “那乌龟临走前可曾交给过你什么东西么?” “这一点我当真是不记得了,”无名摇了摇头,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如果真的要说起来,那就是我依稀记得当年与这乌龟做玩伴的时候,他时常会给我找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糖丸,我觉得挺好吃的,于是就都给吃了。” “糖丸……糖丸……”狻猊喃喃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五了。” “如此说来我大概清楚了。” “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细节我也不甚明了,不过我那霸下九弟曾经提及,自己在二十多年前做过一件错事。当时我们兄弟都在场,听闻此言都觉得十分诧异。九弟在我们龙子之中可算得上是最与世无争,心地最为善良的一个,为何他竟然也会做错事。 “后来在我们的追问下,他终于说了出来:有一次他在一个大湖之中游玩的时候,突然觉得腹中饥饿,偏巧头顶之上游来一大片鱼群,简直如同飞蝗遮天蔽日一般。他一时间欣喜万分,也不多加思索,张开大嘴就是一口。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在鱼群之上的湖面上正好划来一艘小船。他这一下非但将小船弄翻一并吞下,更是连累了船上十来个人的性命。当他觉察到这一点时,已然追悔莫及。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婴儿的哭声,发现在湖面上一个漂浮的木板上有一个还不到一岁襁褓中的婴儿,如今想来,那个孩子应当就是你啊!” “难道说……”无名这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只小乌龟竟然是你的霸下兄弟?” “应当不会有错,那段时间霸下兄弟的确突然从衔烛山上失踪了,他自从出生以来,几乎寸步不离自己的故土,偶尔游兴正浓,也不过十多天便会归来。可是那一次他足足消失了将近三年。 “我想,他一定是心生愧疚,故而化作那小乌龟的模样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我是不知道他后来如何把你送回家,但是我相信他给你服下的那些绝非是什么糖丸,而是他修炼多年的内丹精华。只不过担心你一个幼儿难以承受龙族的血脉,故而只是撷取了精华弄成糖丸的模样。 “我那九弟在龙子之中号称‘神力第一’,背后神甲纵使驮着万钧山岩,亦可在路面上疾走如飞。所以你拥有如此的神力也便不再那么费解了。不过……”狻猊说到这里看了看无名,脸上颇是露出歉疚的神情,“无论我那九弟做了何种弥补,他终究是无意中误杀了你的父母双亲,让你从小孤苦无依。九弟如今想来应当远在衔烛山,我就代他向你请个罪,还望你能原谅!” “大人说得哪里话来!”无名虽然双眼多少有些黯然,不过依旧一个劲地摇头,“往事已矣,并非无名是个绝情绝义之人,只是如今再要回溯往事已然无济于事。无名虽然自幼孤苦,可终究因缘际会得到了霸下大人的恩赐,如今更是得到火龙大人的垂青,我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年轻人,你的心胸当真令我感佩!”狻猊颇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了,这个问题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解答,也该开始下一个了。” “下一个?”无名就是一愣。 “不错,下一个,”狻猊说着指了指无名的胳膊,“我来问你,你身上的纹路是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当真是说中了无名的心事,他自从醒来后就对身上这番异变感到十分诧异。此刻听狻猊问起便赶忙道:“大人,此事我也不知。但不知大人可有头绪?” 狻猊道:“你把上衣脱了。” 无名按着做了。 这一下他自己也已然看清,就见他前胸后背上亦是纹路粼粼,那模样便如同火龙身上的鳞甲一般。 狻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道:“大哥除了那把刀子还给过你什么东西么?” “并没有。” “休要胡言!以那天帝江的烈焰,若是当年连我都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狻猊道,“一千年以下的妖兽更是沾着便化作灰烬。而你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为何竟能毫发无损?” “啊!如此说来还真有!”无名一拍脑袋道,“那天我曾向大人讨要了几枚火鳞护身。大人将那火鳞化作了甲胄裹在了我的身上。我想恐怕就是因此我捡回了一条性命吧!” “难怪!难怪!好!很好!哈哈哈哈!”狻猊听闻此言突然间仰天狂笑起来。 无名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急忙道:“大人,何故发笑?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虚言。” 好半天五龙子才收住笑声道:“天意,当真是天意!上天注定你就是火龙大哥的弟子,上天注定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手刃那帝江妖兽!” 无名闻言大喜道:“大人,难道你有什么方法了么?” “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五龙子指了指那把刀子,“如今你已然与这把神刃一模一样了!” 211.第211章 :同修共进 无名听闻此言颇觉有些莫名,连忙道:“大人,此话怎讲?” “大哥应该告诉过你这把神刃是如何制成的吧?”狻猊问道。 “嗯,适才我也有所提及。”无名点了点头。 “不过,可能有一点你却并不很清楚。” “哦?还请狻猊大人指点迷津。” “这把神刃乃是大哥倾尽元神之力才得以锻造而成的一把神器。如你所说,乃是将那刀魔啸月的残片熔铸在了里头,”狻猊道,“那啸月据说是当年蚩尤大人的佩刀魔灵,深具十万年的修为,并非凡火可以熔化。并且这刀刃虽说似乎经历了荡涤,更加被黑焰焚烧,可始终无法将上头的魔性彻底消去。 “这魔性对于大哥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他却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承受得住。故而他将自己的鳞甲融入其中,希望可以压抑这份魔性,以保你不会走火入魔。” “大人……”无名闻言点头垂泪,“原来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无名!” “唉!大哥的爱才之心在我衔烛山也是出了名的,”狻猊便将火龙百年前回归衔烛传授众家龙子本领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也不知道大哥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在神农一族中培养一个俊才,不过以你的天赋来说,应当是十分合大哥的口味!” “这……”无名想起火龙对自己的恩情,一时间哽噎无语。 狻猊见无名的样子心中也颇是有些感动,接着适才的话头道:“那天我看你为了救大哥拼死冲向那帝江的烈焰,本以为你必然化作焦炭。不过如你所说,大哥将鳞甲化作甲胄包裹在你身上以作防护。我不知这究竟是不是天意,就在你穿越帝江烈焰的一瞬间,这鳞甲被那烈火焚烧后已然彻底融入了你的肌骨。就如同这把神刃一般。 “如今的你,不但拥有了我九弟的力量——虽然你目前还无法做到如他那般力托万钧,不过你才二十五岁,天赋又是如此过人,假以时日我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无名听狻猊这样说,双眼凝视着的自己的双手禁不住有些颤抖。 五龙子接着道:“同时,你还拥有了我大哥的神火之力,虽然较之貔貅、獬豸所得三魂七魄远远不如,可至少让你不再惧怕普通烈火的袭击。若是我猜测不错,除非那帝江以紫焰烧你,否则就是纯蓝烈焰也伤不到你分毫。” “这……简直难以置信!”无名喃喃道。 “难以置信么?”狻猊笑了笑,“我现在就立刻证明给你看!” 说罢就看这巨狮仰天长啸一声,继而双眸的色泽渐渐开始变化,最终化作了深蓝。 “看好了!”狻猊断喝一声,只见两道纯蓝的烈焰从他的眼中喷出,顷刻间,无名的周身上下被蓝色烈焰团团笼罩。周遭的草木顷刻间化作了炭灰。 “竟然是真的……”无名在烈焰之中一时间兴奋得难以自已。 “以我目前的修为,”狻猊道,“尚且还不能轻松的操纵紫色烈焰,不过偶尔尽一下力倒也不难做到,你敢不敢一试?” “敢!” “好!那你看好了!”狻猊说罢一运真力,霎时间喷出一团蓝的发紫的烈火,较之纯正的紫焰稍稍还欠了几分火候。 “虽然有些灼热,”无名在蓝紫色的烈焰中咬紧牙关道,“不过无名还能承受得住!” “可以了!”狻猊说罢立刻收了烈焰,颇是满意地冲无名点了点头,“能做到这一点已然足够了!要知道,这世上当真可以喷射紫色烈焰的妖魔又能有几个呢!这种机缘并非可遇可求,恐怕千万人中不会再有第二个。故而我才说你成为大哥的弟子当真是天意所成。” 无名一抱拳道:“在下不知竟然已得到如此际遇。既然有火龙大人的火鳞护体,我是否就能诛杀这妖兽帝江!” “呵!要上战场可不能赤身裸体啊!”狻猊笑了笑。 “啊……”无名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站在一片焦土之上,虽然他的身体已然无惧烈焰,可是他的衣服可是寻常的兽皮所成,这会儿被狻猊突然提及他多少感觉有些尴尬。 “既然我大哥与九弟都有馈赠,我这个五龙子就再送你一件战袍吧!”说罢,就看狻猊一把夺过火龙神刃,“喀嚓”一下,削下了左爪的三根指甲,继而翻手一刀,从左前腿上削下一大块鲜血淋淋的皮张,痛得他一龇牙。 无名惊道:“大人,你这是……” “无妨!”狻猊摇了摇头,又从脖子上削下一把鬃毛,接着将这几件事物权且搁在无名的身上道,“好了,忍着点,我再放火烧你一次!” 说罢狻猊的眼中再次喷射出那纯蓝的烈焰,灼烧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烈焰渐渐散去。无名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身上已然披着一件金光灿灿的衣袍,纹路色泽与狻猊一般无二,触手之处温暖异常,随手挥动几下,更无半分阻碍。 “无名拜谢大人恩赐!”说罢他跪倒在地叩首再三。 “起来吧!”狻猊道,听声音似乎依旧有些疼痛。 “大人你的伤!” “指甲断了可以再长,皮肤破了亦能重生,此等皮外伤这几千年来我早就习惯了,不碍事!”狻猊顿了顿,似乎恢复了点气力,“你想要为我大哥报仇,这心思我何尝不能体会。说实话,若非当初我对天起誓,那一天我也早就出面相救了。唉!不瞒你说,如今我还在懊悔自己这愚蠢的誓言断送了哥哥的性命,想来哥哥至死我都没能再见上他一面,这也算是老天对我愚蠢的惩罚吧!” “生死有命!”无名摆了摆手,“狻猊大人与火龙大人骨肉情深,无名岂能不知。如今大人已逝,再去懊悔也于事无补。” “你说的不错,倒是我太过情长了,”狻猊笑了笑,又把话题给引了回来,“以你目前的实力,要想在帝江手下活命并不难,不过想要杀他恐怕也并不容易。我与那帝江勉强算来交手两次,更是见到他展翅之间便将三只九千年上下修为的朱雀轻易打败。并且,此妖的身体似乎有一个难以琢磨的秘密,若是这个秘密不弄清楚,恐怕轻易出头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狻猊这番话的确触动了无名的心事,他急忙问道:“但不知大人对这妖物的秘密了解多少?” “我目前只是勉强推测,”狻猊道,“这妖物若是遇火,不论受到何种的创伤皆可瞬间痊愈。那天他被你削去一侧翅膀,可是不到二十天的工夫,那翅膀竟然又恢复如初;再有便是他曾被三只朱雀的百枚火羽将后背刺得鲜血淋淋,可是当他的身子遇到了烈焰,这伤竟然瞬息痊愈,此乃我亲眼所见。而这妖物最喜欢匿身在南溟的火山岩浆之中,故而我才有此推测。” “原来如此!”无名点点头,“怪不得第一回那妖物被火龙大人抓伤了翅膀,第二次竟似毫发无伤。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他颇是懊悔地跺了跺脚,接着问道,“大人,但不知还有么?” 狻猊摇了摇头:“其余的我只是怀疑却还不能确定因由。”说着举起了右前掌。 无名就见那掌上利爪的爪尖已然断裂,惊道:“大人受伤了么?” “都是拜这帝江所赐,”狻猊道,“那天这妖物用火链困住了朱雀,那朱雀好歹与我皆是烛龙之后,虽然我看不惯他们那副狂傲的模样,可终究不能坐视不理。当时我见那妖物正好落在地上便乘势从后偷袭。岂料我这洞穿巨岩钢铁都能如同腐土一般的钢爪落到它的身体上,竟然硬生生无法切入,反而因此生生被折断。 “若说我的钢爪比之火龙大哥或许还有些不如,可这妖物被那朱雀的火羽所刺伤鲜血淋漓的模样乃是我亲眼所见,我不信我的钢爪连那火鸟的羽毛都不如!”说着话狻猊狠狠一跺脚,身下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如此当真难以琢磨,”无名托着下巴沉思起来,“莫非当时大人对那帝江实施了火攻?” “当然没有,”狻猊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生怕他察觉故而只是施以最普通的撕咬。” “若是这样,”无名摇了摇头,“我当真也琢磨不透了。” “故而,如今你所要做的事情,一来是苦练大哥教授你的本领,二来你可愿意跟着我一同修炼些时日,”狻猊道,“我听那人族似乎有句俗语,叫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工’,嗯!应该是这句没错!”狻猊颇是自信的点点头,“你看如何?若是有缘再见到那帝江,说不定我们也能窥探到一些破绽。” “无名当真是求之不得!”说罢他当即拜倒于地,“大人若能收留,无名岂有推辞之理?只是我担心部族那边……” “那里你也无须太过担心,”狻猊道,“如今你们部族与那神木由我的两位弟弟守护,他俩若论神火之力虽然与我相比还差些火候,不过临战应变却远在我之上,我大哥应该向你提及过‘貔貅’的名字吧!在遇到你之前,他俩可是最令我大哥称心的弟子呢!” 212.第212章 :旁观恶战 “号称‘勇猛第一’的孪生兄弟么?”无名点点头道,“我可没少听大人提起过他们,据说他们与大人一并皆是龙子三雄之列。” “什么三雄四杰,”狻猊颇是不屑的笑了笑,“如今与我已然没什么相干。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今你的部族应当无甚大碍。那帝江被貔貅打跑以后并未逃回南溟。我想他必然短时间内不敢再去侵犯你的部族。所以你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勤加修炼你的本领。还是那句话‘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意下如何?” “无名遵命!” 就这样,无名便日日夜夜跟随在狻猊身旁。若说火龙的本领多少偏重与雄浑,那么狻猊则是凶猛。不过正如之前所说,经历了这段时间在南溟的修炼,五龙子如今在凶猛之中更是多了几分沉着与冷静,现在他倒是真的可以与貔貅去一争这“勇猛第一”的头衔了。 无名跟着狻猊,不知不觉就苦练了两年的时间。狻猊对于大哥的这位弟子的喜爱程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每每当着他的面称颂他武功的了得,他俩可谓相辅相成。而正因为如此的沉醉在修炼之中,浑然忘了外头的世界。这也无形中苦了貔貅兄弟与部族中外出找寻他下落的人。 到了第三年头上,狻猊已然感觉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授无名的了——虽说火龙的本领要强过他不少,不过狻猊的临战经验却绝不会次于自己的大哥,这两年中狻猊当真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几千年的心得,甚至包括与龙羿的各种战法配合一一传授。 而无名刀法的修为也已然登峰造极,若单纯以招式而论,狻猊在他面前过不去二十招。无名手中的火龙神刃更是开山裂海,所向披靡。五龙子每每感叹上天赐予火龙如此高徒,而他俩的关系也渐渐变得无比亲密。 这一天,他俩照例在南溟各自修炼——此刻比之两年前狻猊已然又往南溟之心前进了好几百里。无名稍逊些火候,不过相去狻猊也就是五十多里的样子,所以这段时间他俩均是各自修炼,隔三差五狻猊回来探望无名一次。 午后,狻猊闲来无事,便去找无名聊天。谈兴正浓之时,突然间大地猛烈地震动起来一如当年的模样。 “帝江!”狻猊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妖孽终于又出现了么!”无名闻言颇是兴奋,“甚好甚好,我找他不到,他却送上门来。今天便在此地要了他的性命!” 说罢两人疾行匆匆向着震地的方向跑去。越过了两个小山丘,那剧烈的震动再一次兴起。狻猊猛然间停下了脚步。 “大人,怎么了?”无名见狻猊的神情颇是有些古怪。 “这真的是帝江么?”狻猊嘟囔了一句。 “难道这里除了帝江还有其他妖物?” “这一点我也并不知道,”狻猊摇了摇头,“只是,我感觉这股子力量太过可怕,恐怕山的那边并不只有帝江而已!” “这怎么会……”无名一皱眉,“大人,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狻猊点了点头,他俩蹑足潜踪向着这最后一个山坡而去。快到山顶的时候,就听前方传来了隆隆之声,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突然一道久违的火柱冲天而去。无名抬头一看,只见那帝江正在烈焰之中上下扑腾。 “来得正好!”无名将神刃握在手中,正准备出去与之对战。 “且慢!”狻猊低低的声音喝止道,“先来我身边,不要出声!” 无名见狻猊无比严肃的神情心知五龙子定然发现了什么,急忙来到他身边。 “大人,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嗯……这次帝江的模样似乎与往日颇不相同。” “啊?”无名听闻此言就是一愣,因为在他看来那浑然无面目的巨囊似乎从哪里看去都是同一个模样,“大人,无名看不出啊!” “这倒是不怪你,虽然你听我说了那么多故事,不过你的临战经验终究是欠缺些,”狻猊道,“我之所以说这妖物与往日不同,乃是因为我见他似乎特别慌张,好像在躲着什么东西一样。” “慌张?”无名嘟囔了一句,“原来他这个样子是表示慌张呢!” “是啊,”狻猊点点头,“你看他翅膀扇动的速度明显比平日急促,那便是他极度慌张的表示。不知道……” 五龙子话音未落,大地又是数声激震。 “看来真的还有一个!”无名道。 “走,小心点过去,别被发现了!”狻猊说着口中念念有词,变得与寻常狮子一般大小,与无名一道小心翼翼地挨了过去。 才走了几步,就看那帝江更加慌乱起来,可是令五龙子与无名奇怪的是他却并不逃跑。正当他俩诧异之时,不远处的热气之中缓缓走来一头三首巨兽,这三首巨兽不是别个,就是烛龙三公子——猰貐。 无名指了指猰貐,又看了看狻猊,意思是:“你认得他么?” 狻猊摇了摇头,示意无名不要出声。 只见猰貐缓缓朝着帝江走来。这巨囊见状突然间停了翅膀的扇动,从半空中直坠入火山之中。猰貐一个纵身跃到山口旁,中间那个龙首冲着里头发出一阵龙吟之音。就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帝江颤颤巍巍地从里头飞了出来。 “看来你还是不服啊!”猰貐冷冷道。 帝江翅膀扑腾了一会儿似乎在做着回答,只不过狻猊并不能听懂。 就听猰貐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你可要将你自己的看家本领全都使出来!” 帝江答应似的扇了扇翅膀。霎时间,翼下腾起一道蓝紫色的火焰。 “呵!修为也精进不少呢!”远处的狻猊道。 “嗯!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对付!”无名答应着。 就看帝江翅膀又扇了几下,那蓝紫色的烈焰顷刻间笼罩了猰貐全身。烧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这帝江或许是因为被连日追杀,气力终究是有所不济,竟然收了烈焰。再看猰貐,则是毫发无损。 “这三头怪到底是……”狻猊越看心中越是发怵。 “还有什么能耐么?”猰貐看着帝江冷笑道,“如果这便是全部的本领,当真不值一提啊!我听说当年你险些要了火神祝融的性命,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竟然让我这般失望么!”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帝江一般,就看他一收翅膀,身子朝着地面急坠而下。顷刻间,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地面裂开无数罅隙,罅隙中岩浆喷涌而起化作道道火链直扑猰貐而去。 “原来就是这一招么?”猰貐笑了笑,似乎全然不做躲闪,依旧站在原地看着火链朝自己扑来,“有趣啊有趣!可惜……” 话还没说完,上千道火链将这三首巨兽给锁得严严实实——面对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帝江也当真是使出了十二分的看家本领——帝江生怕锁得不够严实,急忙再次腾起坠下,又是几百道火链腾空而起。 其实若非这猰貐有意要收服帝江,这巨囊也决不会有第二轮的攻势。狻猊眼见这般情景也颇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头冲着无名道:“这三头怪在搞什么名堂?” “这当真就是当年险些击败火神祝融的那一招么?”无名问道。 “应当不会有错,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过当年那一战,”狻猊顿了顿,“不过这一招当真难以对付,前次我也险些着了他的道。” 正说着,就听火链之中传来了猰貐的冷笑声:“还有么?还有么?若是没有了,本王可要出来了!” 帝江听闻此言在空中来回扑腾,可是纵使他再如何努力,方圆几里地之内已经再也找不到一寸平整的土地,适才那两下几乎倾尽了这里所有的岩浆。 “既然没了,那可不要再说本王不给你机会了!”话音刚落,就听“喀”的一声巨响,只见原本被死死勒住脖子的龙首猛然间抬了起来,束缚周围的火链顷刻间被挣断。紧接着,左肩的狼首与右肩的狮首次第昂起,“喀喀”的巨响声不绝于耳。 “如何?”猰貐笑了笑,“本王比那火神祝融可高明么?” 帝江还来不及回话,就听那猰貐三首齐向天际,顷刻间龙吟、狮吼、狼啸交杂一处响彻天际。狻猊与无名就觉得耳膜生生作痛,便以自己的修为苦苦支撑。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就听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五龙子与无名抬头一看,简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只见那猰貐身上上千道的火链竟然在一瞬间被同时挣断。 “这三头怪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狻猊直看得怵目惊心,“恐怕我的九弟压根无法与之抗衡!” “是啊,恐怕连火龙大人都远不是他的对手!”无名也不得不承认道。 “莫说是火龙大哥,恐怕集我所有龙子于一处,也并非是他的对手!”狻猊并不知道他这句无心之言日后几乎成了现实。 就在五龙子感慨之际突然就听无名惊道:“快看!” 213.第213章 :擎天巨擘 狻猊刚回过神,就感觉前头光影一闪,再看时就见那帝江已然被猰貐的右前爪给死死地按在了地上。而与狻猊之前所遇到的情况一般,这三首巨兽的利爪落在帝江的身子上,硬生生不能切入。 不过虽然猰貐此刻伤不到他,可帝江却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翅膀止不住地乱扇,却再也没能扇出一丝火焰。 “你的这点伎俩若说是那些寻常的妖物,没准真能把它们给唬住,可是在本王的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猰貐说着前爪加了几分劲道,就看那帝江的六个短腿渐渐被压了下去,圆滚滚的肚子也快要贴到地面,“纵使你六足沾地可以刀枪不入,难道我就不能把你压成肉饼么!” 帝江闻言只是一个劲地将翅膀乱扇,不过却是无济于事。 “服么?”猰貐道,“不服我们再打过!把你的火焰,你的火链都朝我身上招呼。” 帝江挣扎着伸出一条腿,想要挣脱,可不料却最终失去了平衡。就听“砰”的一声,那圆滚滚的肚子被死死地贴在了地上,身子也因为重压而有些变形,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肥硕的爬虫舞动着六条腿在那里求饶一般,当真滑稽无比。 “既然如此,”猰貐点点头,似乎帝江在对他说着什么,“那你就跟随本王,日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帝江挥了挥六足表示同意,猰貐这才松开了爪子,继而缓步向东北而去。那巨囊此刻就如同一只驯服的小鸟般,乖乖地跟在主人的后头。不一会儿,两头凶兽便消失在了远处山坡的尽头。 狻猊与无名这才似乎松了口气。 无名道:“大人,你对这只三头妖物难道就真的毫无头绪么?” “当真全然不知,”狻猊虽然依旧一副沉思的模样,不过却是一个劲地摇头,“然而托这三头怪的福,那帝江身体的秘密我已然明了了。” “如此说来,我也有些头绪了!”无名笑了笑。 “哦?说来听听。” “如果无名的推测没有错,这妖物只要六足不离开大地,那么他的皮张便是刀枪不入,”无名说着见狻猊认可地点了点头,便更是有了信心,接着道,“而且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他被这三头妖兽压在身下,命在旦夕之时竟然没有使出看家的神火之术。虽说他的烈焰似乎对那三头怪没什么作用,可是在那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应当不会有丝毫犹豫才是,纵使无效也要拼死一试。故而我猜测:莫非他在地上的时候无法纵火么?” “哈哈,你我所见略同!”狻猊哈哈大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是这般推想。这妖物若是在空中之时,则肉体便能被轻易击伤,不过那神火的力道却格外强大;而他六足触碰大地之时,则那肉体便刀枪不入,不过却无法使出神火的本领,只能如同一头野猪一般横冲直撞。” “嗯,还要再补充一点,”无名接口道,“并且这妖物浴火重生,故而万万不能在他受伤之时施以火攻,否则反而助他痊愈了伤势。” “正是如此!”狻猊笑了笑,可转而神情便开始凝重起来,“不过,如今我最为担心的反倒不是这帝江了,而是那三头巨兽的动向。虽说我并不知道这妖物的来历,但从一开始我便觉得他有种颇为熟悉的气息。” “大人这样说无名也觉得有些奇怪。” “哦?你发现了什么?” “不,这一点大人一定也已经发觉,”无名道,“就是他中间的那个脑袋,浑然就是巨龙的模样,与火龙大人一般无二。并且他适才三首并举,那龙吟之音也与火龙大人极其相似。” “不错,我的确发觉了,”狻猊点点头,“这天下之下,无奇不有。我当年游走四方,的确见过一些脑袋与巨龙有几分相似的妖物。不过这龙吟之音却是不会有半分虚假,乃是我龙族之间独一无二的神技。” “难道这妖物乃是龙族的么?” “推测是如此,”狻猊叹了口气,“但是无论我如何回忆,都无法想起一丝一毫。” “大人若是如此放心不下,”无名道,“倒不如让我们一道前去探探究竟。” “还是算了吧!”狻猊摇了摇头道,“我是不会离开南溟半步直到我重登龙位的那一天。” 无名听了狻猊这个理由也就不再多说,虽然他明白狻猊在拯救自己的时候早已经出了南溟的地界,不过他又怎么可以当面把这个给说破呢!五龙子这样说必定有他的考量,或许是誓言虽然重要,可是也要因时因地而采取变通。 “也罢!”无名点了点头,“今天被这帝江与那三头怪耽误了不少时间,无名也该回去继续练功了!” “无名,”他走了没几步,突然就听狻猊仰起头似乎漫无目的的说了一句,“你我一同修炼有多久了?” “两年多了,”无名道,“在下时刻不敢忘记大人的恩德。” “两年了么……”狻猊喃喃道,“沉醉于练功之中,外头的岁月当真是过得不知不觉啊!” “大人今天怎么有如此多的感慨?”无名笑了笑。 “怎么?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一个脾气暴躁,会喷火的大狮子么?”狻猊瞪了他一眼,“好了,你先去吧,的确如你所说,今天被那三头怪给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也该去修炼了。” “如此无名告辞!” 就这样又过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天,无名练功已毕,遥见狻猊正坐在一块巨石上,眼睛凝望着北方,他缓步来到跟前冲五龙子道:“大人莫非想家了么?” “哈!好像你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狻猊回过神来,“不过这一回你倒真是说对了!” 见五龙子如此坦诚,无名心头不禁一热,忽然间,他似乎也被这股子思乡的心绪所感染,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看神木的方向。许久,身后狻猊的话语又让他回过了神来:“无名,你走吧!” “走?”无名闻言就是一愣,“大人要我去哪里?” “你也想家了吧!”狻猊笑了笑,“这可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可是火眼金睛呢!” “大人……我……”无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去吧,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再能教你的了,”狻猊也回过身子看着神木的方向,“说起来,你是该回去帮着我那貔貅兄弟一起守护我大哥誓死捍卫的你的故乡了!” “大人!”无名霎时间有些哽噎,“无名感谢你这两年的栽培,请允许无名喊你一声师叔!” “师叔?哈哈,”狻猊颇是欣慰地点点头,“好一个师叔啊!我能有你这样一个师侄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好了师侄,快些回去吧,希望下次再见之时我能如你师父那样!” “无名绝不辜负大人……哦不,师叔!我这就回部族协助貔貅大人!”说罢转身要走。忽然间,身背后骤然光芒万丈。只听一个威严而又祥和的声音在光芒中说道:“无名,暂且留步!” 他俩一回头,只见光芒褪去,前方走来一人,身子较无名要高大许多。 无名只觉得那模样颇似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身边的狻猊见了急忙拜服在地,高声道:“狻猊参见神农大人!” 无名这才想起,每天在神坛所见的雕像便是这般模样,赶忙在狻猊身旁一并拜倒,高声道:“无名拜见神农大人!” “快快免礼!”神农笑着将他俩扶起。 “大人,”无名恭恭敬敬地道,“但不知适才叫住在下可是有何旨意么?” “不错,”神农笑了笑,“我此番前来乃是受了伏羲大人的嘱托特来向你与五龙子传一个口信。” “不知伏羲大人可还好么?”狻猊听得伏羲的名字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大人还是那样,”神农的言语依旧威严却又带着祥和,“每日里操劳着,我看着可是也有些心疼呢!” “大人……”狻猊道,“大人知道我隐居在南溟么?” “自然是知道的,”神农道,“当时你没能打败那雷兽,后来便不知所踪。伏羲大人可以花了不少气力来找你呢!” “当年都是狻猊太过鲁莽轻敌,故而才有此败,不但没能打败那雷兽,更是累得伏羲大人挂怀,狻猊当真问心有愧!” “五龙子此言可就过了,”神农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世间的事情从来也便没有一个定论。虽然你败在了雷兽之下,不过你知耻而后勇,如今在这南溟之地非但恢复了往昔的雄风,更是将自身的修为提升了好几个层阶。这难道还不是因祸得福么!” “大人这样说狻猊更是无地自容!” “更何况,”神农看了看无名,“你为伏羲大人留住了另一根擎天巨擘!” 这四个字对于狻猊来说算不得陌生,当年在伏羲身边曾经听他用这四个字来描述一个人族的青年——虽然当时伏羲提及了邹梦鸿的名字,不过他自己早就给忘了——颇是不解的他当即询问因由,伏羲只是笑而不语。 而今天,神农又将这四个字说出了口,他猛然间想起了往事,扭头看着身边一脸茫然的无名,心中不禁暗暗称许:“伏羲大人的意思,是眼前这个青年将来会成为龙羿大哥那般的人物么!”——此刻五龙子也决不会想到,将来无名将会立下何等的伟业。 214.第214章 :双喜临门 他笑了笑道:“大人,这孩子的事情你应该先感谢我的大哥。” “火龙大人的恩德,伏羲大人始终铭记于心,”神农道,“而你,也着实没有辱没炎龙大人的威名!” “伏羲大人连这事也都知道了么……”狻猊笑了笑,“这世上当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得过他的眼睛。” 无名在一旁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有些话还令自己摸不着头脑,眼见这会儿狻猊正在暗自喟叹,急忙插话道:“但不知伏羲大人要向我与狻猊大人传什么口信?” “哈,你看我,见着你们太过欣喜,竟然把正事给忘了,”神农说着来到无名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也没有别的,伏羲大人希望你们俩——尤其是你——能够在南溟多待些时日。” “这……”虽说知道伏羲洞察天机,可是对于这样一个令人颇觉不解的命令,狻猊与无名都感觉无比的莫名。 狻猊问道:“不知伏羲大人此举有何用意?要呆多久?” “呃……或许是十天,也可能是一个月。不过此乃天机,不可泄漏,”神农笑了笑,如今他说起“天机不可泄露”这几个字都会忍俊不禁,“我临走之时伏羲大人也只是告知了这段口信罢了,多余的话他可是一句都没说呢!” “是了,我都忘了伏羲大人这最……”狻猊顿了顿,将“可恨”这俩字给咽了回去,故意含糊了一声,“的六个字。既然是天意,我们也不便妄加揣测。不过今日神农大人既然来了我们正好有一件事想要禀告。” “哦?何事?” 狻猊便将那三首巨兽降服帝江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番。 “此事的确有些蹊跷,”神农故意双眉紧蹙——虽然他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不过却依旧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可惜我并不擅长筹算洞悉,容我回去向伏羲大人禀明后再做定夺。” “既如此,”狻猊道,“那便有劳大人了!” 神农点点头,转眼间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无名与狻猊留在原地颇是愣了好一会儿,无名看了眼狻猊道:“师叔,你当真没有看错这便是神农大人么?” “应当不会有错,”狻猊道,“我当年与龙羿大哥交好,曾不止一次去那昆仑神殿。虽然神农大人平日里的职责乃是掌管灵草园,或者协助女娲大人镇守天柱,不常在昆仑神殿,不过这几千年中,倒还是见过几次。以我火眼之名起誓,应当不会看错。” “并非是无名对师叔的火眼有所怀疑,”无名道,“只是此事揣摩起来似乎疑点颇多,令人匪夷所思。” “哦?这个我倒是没有察觉,”狻猊道,“说来我听听。” “神农大人怎么说也是三圣之一,何以传话这样的小事不派一个神使前来却要如此大费周章亲自来一趟呢?此乃其一。” “嗯,似乎有些道理,往下说。” “既然神农大人让我们留在这里,却并不告知确切的时间与地点,叫我们枯等于此,又是为何?以伏羲大人的本领,应当不难算出这两点。此乃其二。” “这个……嗯……”狻猊似乎欲言又止,“你继续往下说。” 无名见狻猊的神情颇是觉得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接着说道:“适才大人将那三头怪物之事告知神农大人之时,我见他神色有异,似乎对此事早有知晓,可他却说要回去向伏羲大人禀告,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隐情不能明说么?此乃其三。” “哦?真的如此么?”狻猊看了无名一眼,“适才我倒还真的没有留神大人的神情,你真的可以肯定大人对此事定然知晓么?” “这……无名涉世不深,不敢对此太过肯定,只是有这样的感觉罢了,而且,”无名道,“为何大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一刻出现,此乃其四。故而我始终觉得此事蹊跷万分。” “无名,你所说的并非毫无道理,”狻猊被他这样一说也颇是存了些疑虑,不过他依然道,“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还请一定信得过在下的眼睛。一来,这定然是神农大人不会有错。二来,伏羲大人行事向来如此,而去凡是洞察天机之事,他只会告诉你该要如何,却并不会告诉你因由,那句“天机不可泄露”我的耳朵可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不过许多时候,并没有人听从,反倒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就好像当年我败在雷兽手中一样,临行前大人可是一再阻拦——可最终都只是证明了大人是对的。故而这一次无论如何还请相信大人一次。” 无名听狻猊这样说也就不再辩驳,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等了几天,无名一天比一天心焦,虽然依旧每日练功,不过狻猊看得出他已然无法再专心致志。于是便索性每天与他闲聊,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一天,大地又一次传来了久违的声响。 无名兴奋得一跃而起道:“师叔,你听!” 话音刚落,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无名接着道:“师叔,你说这到底是那帝江,还是那三首妖兽?” 正说着,不远处的一个火山突然开始了喷发,浓烟滚滚中一个巨囊骤然现身其上,不是别个,正是帝江。 “看来伏羲大人所说不差,”狻猊道,“无名,随我一道将这妖孽剿灭!” “师叔且慢!”无名道,“为何只有这帝江一个?那个三首巨兽呢?莫非在不远处策应么?要不我们还是先观察观察。” 被无名这样一提醒,狻猊也点头应允。悄悄和无名躲到了岩石后头。 可令他俩颇是觉得有些诧异的是,那帝江的模样颇是自若,并不如当初被猰貐追杀之时那般的惊慌。他俩看了一个约有半个时辰,就看到这帝江时而在火山之上,时而跳入岩浆之中,总而言之一派欢乐的模样,而那三首巨兽则是始终不见踪影。 “看来此番只有这妖孽一个,虽然并不知那三首巨兽为何不在,”无名道,“不过既然此事与伏羲大人预料相符,不如就此前去将这妖物诛杀为上!”狻猊点点头便与无名悄悄向帝江靠近。 不料那帝江如今已然变得警觉了许多。虽说狻猊与无名脚下极其轻巧,可终究在这南溟之地并无高大的树木作为庇护,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俩便被帝江发觉了行踪。这帝江见状颇是愤怒,翅膀一扇便挥出一道烈焰。 还不待狻猊出手,就看无名神刃一挥,霎时间便将火焰消灭于无形。帝江看来是吃过了太多的亏,眼见自己的招数竟然被这样轻易击破,不由得大吃一惊,更没有半分犹豫,“噗通”一下,直直跳入了火山口。不一会儿一阵隆隆之声向着西北而去。 “可恨,被他跑了!”无名一跺脚。 “不好!”狻猊将耳朵贴着地面听了一会儿道,“看来这妖物向着神木的方向去了!” 无名知道狻猊依旧顾忌昔日的誓言,急忙道:“师叔,请准许无名前去神木一趟!” “去吧!”狻猊点点头,“若是这帝江当真去了那里,你可一定要保全神木无恙!” “师叔,请受无名三拜!”说罢无名当即拜倒在地。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狻猊道,“快去吧!今后神木那里便拜托你了。不过你切记,若是今后遇见了任何人,都不可说出我的行踪,也不许说我是你的师叔,除非有一天我重登龙位!你能答应么?” 无名朗声道:“师叔……哦不,大人放心,无名一定守口如瓶!” 说罢背起神刃朝着帝江逃跑的方向急追而去。 不过无名此刻终究没有梦鸿得到烛龙翼鳞的际遇,所以虽然脚下不慢,可翻山越岭依旧颇为费时。而且两年来隐居在南溟,当年被狻猊所搭救的山岭早已化作了赤炎山脉,更是令他一度怀疑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 故而最终追上帝江的时候,见到的已然是貔貅兄弟被帝江以火链束缚命在旦夕的景象。这才伺机出手,最终与貔貅兄弟将那帝江彻底消灭。 无名将两年来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番,不过将狻猊之事尽数隐去。当提及那猰貐之时,貔貅兄弟更是热泪滚滚。无名问及因由,貔兽便将猰貐血洗衔烛山之事说了一番。无名暗想: “怪不得当时神农大人神色有异。想来伏羲大人早就知道这猰貐之事,只不过不让神农大人将此事告知师叔。否则以师叔的脾气没准真会奔赴衔烛山,那样不过是白白送命。而如今则为龙族保留了一丝血脉,伏羲大人当真是仁慈无比。”想着,心中更是为狻猊感到无比的庆幸,同时也为自己未能在有生之年亲自拜谢霸下的馈赠而感到惋惜。 貔貅与无名各自说罢了前后的经历,在场众人皆大欢喜,纷纷称颂无名无愧“火龙氏大人”这一名号。 “不意在梦鸿之后,又得一擎天巨擘,”北辰冲着伏羲一抱拳道:“今日尊主当真是双喜临门!” 215.第215章 :不如归去 虽然如今那穷奇的行踪依旧成谜,不过终究是斩杀了三头凶兽,兼而正如北辰所言,昆仑又得两位擎天巨擘,一时间众人皆是兴奋异常。 不过,当北辰说完那句话以后,众人的兴趣便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火龙氏身后那柄火龙神刃。毕竟在当时的众人看来所谓的“兵刃”便是指的宝剑。而其余的注入刀子,斧子之类最多只不过是充当防身之用,更多的时候不过是割肉、砍柴的家伙,当真难登大雅之堂。 吴泰文眼见众人心情愉悦,一时间也有点忘乎所以。他缓步来到了火龙氏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是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问道:“年轻人背后这兵刃可是大的出奇呢!” 火龙氏虽说听出了吴泰文语气中的高傲,不过终究是在天心岛地界,外加眼前这位天权使毕竟是个百岁老者,于是他也不再去细究这些轻慢,一抱拳颇是恭敬地回答道:“的确如此,这把刀子名唤‘火龙神刃’。” “哦?‘火龙神刃’?可有什么来历么?”——虽说适才火龙氏在讲述往事之时已经有所提及,不过吴泰文完全就没往心里去。 一旁的梦鸿此刻颇是替火龙氏不平,“哼”了一声,狠狠瞪了吴泰文一眼。 火龙氏感激地冲梦鸿点了点头,继而依旧颇是恭敬地冲吴泰文道:“回天权使,此乃火龙大人耗尽元神之力所成的一把神刃。据说里头有一个叫啸月的刀魔的残片。” 话音刚落北辰、七郎等人都是一惊——这个细节适才火龙氏倒是的确有所忽略,只是提及火龙如何倾尽全力——可北辰刚要说话,只见吴泰文笑道:“哦?是么!也不知道和大哥的那把重剑相比哪一个会更沉一些!”这话与适才火龙氏所言似乎也完全不沾边,梦鸿对于吴泰文的轻慢更是忍无可忍。七郎见状,则是暗地里略略施法,平息着梦鸿的怒火。 “大哥!你也不来看一眼!”吴泰文回头冲岳吟霜道,“我怎么感觉你的那把重剑要比这刀子还要沉呢!” 岳吟霜原本并不愿意掺合进来,可偏生吴泰文这个粗莽匹夫一再撺掇。如今更是被这胖老头指名点姓,又是在自家的地盘上,身为八使之首再要退缩已是不可能。 “大哥小心应付!”身旁的方展图早就看出了岳吟霜脸上的无奈,还不待老大哥答应便先行嘱咐道。 “嗯!”岳吟霜回头看了方展图一眼,老哥俩如今已然无须太多的语言已经完全可以共话心事。 “年轻人,”只见岳吟霜上前一步来到火龙氏的跟前,微微一欠身,“老夫岳吟霜,现为这天枢岛镇岛使。”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岳先生,”火龙氏对于岳吟霜的名号终究是有所耳闻,“无名有礼!”——他此刻尚还不太习惯用伏羲的赐名来自称,故而无意间还是自称无名。 “如今再自称无名恐怕多有不妥,”岳吟霜微微一笑,“火龙氏大人诛杀帝江,着实令岳某人敬佩之至。” “岳先生过奖了!”火龙氏一抱拳,“在下当真诚惶诚恐。岳先生的名号在下自小听闻,实不相瞒,当年在下正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如同岳先生这般的人物!” “火龙氏大人也着实过奖了,如今你已然远远超越了我岳某人,”岳吟霜摆了摆手,“好了,你我也无须这般客套。在下也是习武之人,对于这兵刃一直颇为痴迷。可惜我自幼习剑,对于阁下所用的兵刃颇是觉得有些陌生,但不知可否让岳某人一观?” 其实岳吟霜的目的早就不言自明,只不过经历了这番客套终究让火龙氏感觉心里无比的舒畅,也不再有什么气恼。 “岳先生,在下这把刀子可是当真沉重得紧。”若是吴泰文当面,火龙氏这会儿保准直接把刀子给递过去,让这胖老头被刀子给生生压在地面令众人耻笑。可是如今面对这彬彬有礼的岳吟霜,他终究不忍做出这般无礼的举动。说着便将刀子往地上一插。 岳吟霜始终在观察火龙氏的表情,这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人到底还是没能瞒过天枢使的眼睛。而岳吟霜见了心中也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疑惑。感激的是显然这年轻人给自己留足了脸面,疑惑的是难道这刀子真的有如此沉重?毕竟自己在天人一族之中也是力冠群雄之人。 只见他来到神刃跟前,伸手一握刀柄,只觉上头隐隐有着几分煞气,不过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应付并无大碍。再看他一运真气,就听极为缓慢的“喀——喀”的声音,乃是这刀子被渐渐举起刀刃与砖石地面相磨所发出的声响。 “好大的气力!”火龙氏见状不禁暗暗称奇,“连解氏兄弟这样在神农一族中一等一的力士都无法举起这神刃分毫,眼前这个看似有些高瘦的老头竟然可以单臂将它给拔离地面!” 可是岳吟霜的这般兄弟此刻看了都感觉脊背阵阵发凉。吴泰文喊道:“大哥,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方展图用折扇暗地里狠狠抽了吴泰文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 而岳吟霜这会儿也已然倾尽了全力。如今他已然是一个将近一百四十岁的老人,虽然剑招愈发纯熟,可是这单纯的力量已经不复当年之勇——若是在二三十岁的光景,没准可以将这神刃拔出地面——稍稍将神刃从地上举起了一二尺的距离便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大人神力!”无名眼见岳吟霜这会儿多少有些进退不得,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刀子,“不过还是以身体为重。” “的确是把神器,”岳吟霜带着几分感激冲着火龙氏点点头,“我岳某人领教了!”说罢他一拂袖转身而去。回到八使之中依旧是往日那平静的面容。 “大哥,”方展图在岳吟霜耳边低语道,“当真是如此沉重么?” “的确不假,”岳吟霜叹了口气,“纵使是我二三十岁那会儿,至多也不过将它拔出地面,再要舞动则是万万不能。” “真不知这年轻人究竟得了怎样的际遇,”方展图感叹道——对于自己与龙族的一些因缘火龙氏适才也是只字未提,生怕一时不慎说漏了狻猊的行踪——“看来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真的到了该要告别的时候了!” “三弟说的没错,”岳吟霜脸上多少闪过一丝苦笑,颇是显得有些不甘,“今后看来真的便是那邹梦鸿与火龙氏的天下了!” “师父这话多少令人听着有些丧气。”一向颇是沉默寡言的方慕神这会儿突然接口道。 那吴泰文原本几乎已经被孤立,突然间听方慕神这般说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过他倒是并没敢再大声咋呼,压低了嗓门冲岳吟霜:“是啊大哥!你也太过长他人的威风灭兄弟们的志气,没准这小子就是空有一身蛮力而已,没多少真本事!” 这胖老头自以为这话说得很轻,没有其他人可以听见。不过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一对红色的麒麟。 那貔兽自从岳吟霜回去的时候便一直注意着八使的神情,故而冲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听听几人说的是什么。貅兽早就有了这个想法,也不用哥哥多说便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所以那吴泰文的话被他一句不落都给听了去。 “兄弟啊,”貅兽冲火龙氏道,“那位‘老——前——辈’”——他故意将这三个字拉着长音,眼睛直勾勾盯着吴泰文——“似乎对你的本领十分好奇,为何不将你所学展示一番,也好让此处诸君开开眼界,毕竟这‘刀法’对于他们来说也当真有些陌生呢!” “甚好甚好!”伏羲听闻此言用眼角瞥了瞥北辰,似乎在说“今天可要让你的几位手下颜面无光了!” 北辰知道伏羲的心思,可他也明白,对于自己手下那几个老头他已经不能再有什么太高的奢望,以期他们在百岁高龄的时候改变自己的秉性。如今正好有个外人可以让他们开开眼界,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让火龙氏来震慑手下这几个老头子效果远比梦鸿来得好。尽管梦鸿当着八人的面力挽狂澜消灭了饕餮,不过这“妖法”的影子始终在他们脑海里挥之不去。而如今这实打实的刀法应当可以让他们再无辩驳的余地。 “年轻人,”北辰笑道,“说起来对于刀法,我北辰也只是见识过那啸月一个,今日可否让我在开开眼界呢!” “既然如此,”火龙氏笑道,“那在下便献丑了!” 说罢,就看这火龙氏后撤一步,从背后取下神刃舞动开来,把这数年所学尽数展示了一番。天心岛上顷刻间风起云涌,忽而如同一条巨龙在云中舞动,忽而又似一头雄狮在原野纵横。 非但是八使,连七郎在一旁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当年他曾经无意间瞧见了狂性大发的柳留仙在旷野中练剑。当时柳留仙依仗体内的魔性将雄浑的劲力与迅捷的身法结合在了一起,令七郎感觉他已然可以与岳吟霜相提并论,并且在招数的迅捷上更是有超越天枢使的势头。 可是今天瞧见了火龙氏,七郎才明白在他的面前,留仙的招数也不过如同儿戏一般。纵使不依靠劲力,恐怕他在火龙氏跟前也压根走不过十余招。 岳吟霜看着冲一旁的方展图再次苦笑道:“看来,我们真的可以离开了!” “是啊大哥!”方展图点点头,仰天长叹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216.第216章 :难分伯仲 一套刀法使完,再看火龙氏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忽然周围传来了雷鸣般的喝彩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周遭的八个岛的边缘已然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这会你们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北辰冲八使冷冷道,继而拍着手朝火龙氏走去,“年轻人,今日我北辰方才明白自己的浅薄。你的这套刀法恐怕纵使是那啸月,也得逊色三分!” “看来尊主当真是得了另一个擎天巨擘啊!”众人一抬头,只见神农已然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伏羲的身后。 “大人!”貔貅兄弟与火龙氏见状便要行礼,神农笑着摆了摆手,继而冲着火龙氏道:“无名啊,哦不!火龙氏大人,今次你可要好好看看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哦!” “大人说笑了!”火龙氏听神农提及自己当时对狻猊提出的质疑,暗想这终究没有瞒过两位尊神的眼睛。 “兄弟,何事?”貔兽看了火龙氏一眼,关切的问道。 “这……”无名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没事没事,”神农急忙出来圆场,“只不过是当时我去邀请这孩子来协助你们兄弟诛杀帝江,结果他第一眼没把我给认出来,还以为我是个妖怪变幻来欺骗他的呢!” “哈!兄弟你可要好好向神农大人赔个不是呢!”貔兽笑道。 “是是是!”火龙氏急忙冲神农深施一礼。 “大人!”貅兽道,“既然此间事了,我们兄弟便与火龙氏先行一步,终究此番前去诛杀帝江离开有了些时日,我们生怕惹得部族太多牵念!” “且慢!”神农突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继而转身冲着伏羲道,“大人可是好生偏心呢!” “偏心?”伏羲笑了笑,“神农大人此话怎讲?” “同样是擎天巨擘,可为何那邹梦鸿便能得到你的厚赠,而我的火龙氏却不能呢?”神农说着轻轻跺了跺脚。 “好你个神农大人,竟然说得如此直接。也罢也罢!的确是我偏心了!”伏羲笑着冲火龙氏道,“孩子,你过来。” 火龙氏不知发生了什么,来到伏羲跟前一抱拳:“大人,但不知召唤无名何事?” “孩子,神农大人说我偏心,故而我须得一视同仁。”说罢伏羲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只见里头放着一对光闪闪的鳞甲。 “烛龙翼鳞!”梦鸿见状不禁脱口而出。 “嗯?”七郎听这语气颇是觉得有些怪异,偷眼一看梦鸿心里就是一惊:只见自己的兄弟眼中此刻眼中充满了失落。 对于梦鸿来说,他此刻的心情颇是有些复杂。原本今天,在这天心岛之上,他乃是那个最应当受到无上荣光的人——虽然一度如此——可是转眼之间却从天而降这样一个年龄与自己相若的青年,同样尊享着“擎天巨擘”的尊名,更用一套刀法震慑群雄,将自己的风头抢个殆尽。 如今他更要被赐予那烛龙翼鳞——这在他看来无比荣耀的厚礼——梦鸿的心里突然涌起阵阵不悦,只见他上前一步,冲着伏羲一抱拳道:“尊主,且慢!” “兄弟回来!”七郎压低了嗓门喝止,可是一切已然徒劳。 “哦?梦鸿有何见教?”伏羲见梦鸿的神情心里也多少猜到了大概,突然在他的心里也涌起了一丝怪异和不安,只是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名状。 就听梦鸿道:“尊主,适才梦鸿见这位兄台刀法精湛,颇是让在下技痒难耐,今日机会难得,梦鸿斗胆想要与他切磋几招,但不知是否可以?” 伏羲还未答话,就听神农道:“怎么?梦鸿兄弟心里不是滋味么?” “神农大人,”梦鸿恭恭敬敬地一抱拳,“梦鸿只是想与火龙氏兄弟切磋几招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八使之中此刻乐坏了吴泰文,不过他并不敢太过张扬,只是与身旁的叶辰黝与仇胜云交头接耳。 “大哥,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方展图用折扇遮着嘴巴冲着岳吟霜道。 “嗯,似乎是有些怪异的感觉,”岳吟霜皱了皱眉,“但一时半会儿实在说不上来。尊者,你怎么看?” “嗯……”北辰托着下巴依旧一脸沉思状,“毫无头绪呢!” 再看那火龙氏此刻转向梦鸿道:“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他来的时候梦鸿与七郎已然讲述了东南之役,故而火龙氏并不知道梦鸿的姓名。 “在下邹梦鸿,前者与北辰尊者、七郎尊者以及八使一道,远赴东南雨林诛杀那饕餮与梼杌二凶。” “原来是邹兄弟,失敬失敬!”火龙氏此刻颇是以一个后辈自居。 “我见兄弟的刀法极是精湛,”梦鸿道,“在下曾经领教过八使的剑法,勉强胜过个一招半式,”——他这句话故意是说给吴泰文等人听,算是适才他对于火龙氏言语不敬最好的回击——“今日见了尊驾的本领,实在技痒难耐,可否与你切磋几招?” “这……”火龙氏说着看了看貔貅兄弟,继而又看了看神农,似乎在征询他们的意见,“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什么损伤可当真有些不妥了。” “无妨,你我点到即止,如何?”梦鸿微笑道。 火龙氏又回头看了看神农,只见他依旧那副平和的神情,似乎有些不置可否的样子。“尊者,你怎么看?”他素知貅兽足智多谋,便回头冲着他低语道。 “兄弟应战无妨,只不过千万要点到即止,”貅兽顿了顿,更加压低了嗓门道,“这会儿的气氛颇是有些怪异,只是一时我也参不透其中的道理,但是小心为上总是不会有错的!” “明白了!”火龙氏点点头,继而上前一步冲着梦鸿道,“既如此,兄弟请了!” “兄弟,”梦鸿刚想答应,耳边突然传来了七郎的密语,“千万点到即止,不要伤了和气。” “嗯!”梦鸿点了点头,便与火龙氏对面而立,“兄台贵庚了?” “刚满二十五。” “如此说来,或许我还痴长兄弟几个月,”梦鸿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让兄弟三招吧!” “哼!兄弟好大的口气!”火龙氏听闻此言心中也颇是有些不悦,不过这会儿他也不想再有什么客套,冲着梦鸿一抱拳,说一句“承让”,挥动火龙神刃向着梦鸿直奔而来。 “好快!”虽说适才已然见识过火龙氏的身法,可是真的面对面冲着自己本来着实令梦鸿心里一惊,“可惜,我可不惧!” 说罢只见他双腿一点地,身子“嗖”地跃起。 “好身法!果然有两下子!”火龙氏这一下可着实没有料到,因为他并不知道梦鸿的脚踝上已然附着了烛龙翼鳞,而对于这对鳞片的威力他也是毫不知情。 不过一旁的吴泰文见了此景心中颇是有些不忿,嘟囔道:“靠着伏羲大人的恩赐躲过这一招,算得什么本事!”身旁的方展图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吴泰文这才低头不语。 梦鸿此刻已然居高临下,掌心腾起一团火球冲着火龙氏抛掷而下。这招对于火龙氏而言压根便构不成威胁,将巨刃横在身后,眼见那火球靠近信手一挥,霎时间便将梦鸿这一招攻势消弭于无形。 “呵!我倒是忘了他曾经说过,这把刀子乃是火龙倾尽修为所成,更是熔入了啸月的残片,寻常的烈焰自然是伤它不得!”梦鸿自言自语着,虽然他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他的性子原本便是不肯轻易服输的那种,“既然‘炽焰熔金’熔不了你的刀子,那么你来试试我这招‘天火焚世’!” 如今的梦鸿对于师父的这些绝学早已经做到了收发自如,只见他双手向上一扬,顷刻间火龙氏的身遭腾起了八道火柱,向着云霄直冲而去。 吴泰文瞧见这一招不由得身子一哆嗦,脑海中回想起了当年被烧得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八使见状也个个心中打了个寒噤——梦鸿这招如今的威力早已是当年的数十倍有余。 梦鸿眼见八道火柱熊熊而起,在空中一合掌,那火柱顷刻间化作了八条蛟龙,如同绞索一般向着火龙氏奔袭而至。 可是火龙氏瞧见这一招并没有太多的慌张,毕竟单纯从火链的数量上来说梦鸿相去帝江还差得很远。不过正因为这个念头终究让他吃了苦头。这会儿眼看火链朝着自己奔来,他施展开狻猊所传授的身法,在烈焰的空隙之中来回穿梭。任凭这八条蛟龙如何矫健终究是无法触碰到他身子分毫。 胶着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火龙氏无意间一抬头,正与梦鸿瞧个对眼,继而“嘿嘿”一笑。梦鸿以为火龙氏在讥笑自己,心中更是不忿,暗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罢他高喊一个“分”字。但见八条蛟龙霎时间个个一分为二,继而二分为四。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已然如同一道巨大的火网一般将火龙氏围困在了中央。而梦鸿的这一招与帝江最大的不同,乃是他并非一味地施以绞杀,而是可以将对手围困在烈焰之中慢慢折磨,并且这张火网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随着梦鸿的意念而任意变换。故而纵使火龙氏身法再如何了得,这动作终究是快不过意念。 起先火龙氏还不觉得,可是他狂舞了十余招后才渐渐发觉这张火网的可怕,竟然没有一招可以触碰到那熊熊燃烧的火链。此刻他最值得庆幸的,乃是自己有火龙的鳞甲护体,纯蓝的烈焰也伤不到他,而这张火网如今只不过是一团赤色的烈焰罢了。 如果是三年前,梦鸿还真是奈何不了他。可是为了这三年之约,梦鸿在精灵谷日夜苦练,勤苦的劲头更是不逊当年的岳吟霜。故而如今这招“天火焚世”,在他的“逆转乾坤”力量之下早已今非昔比。 那火柱的色泽有赤红开始变换,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向上一个层阶变化。一股子灼人的热浪向着四周弥散开来,北辰见状急忙在众人的周遭施以寒冰的屏障。 “这小子好生了得!”方展图冲着岳吟霜道,“竟然可以在这纯青的烈焰之下泰然自若。” 此言一出包括北辰、七郎在内,所有人都开始觉得不可思议起来。梦鸿在空中也觉得好生奇怪:“若说那神刃不惧烈焰灼烧也便是了,为何此人竟然可以做到!难道他的身上也有什么法术护体么?” 想到这里梦鸿顿时来了兴致,一运真力将烈焰之术施展到了如今的极限,顿时就看那烈焰渐渐出现紫色的光泽。 217.第217章 :求学之心 “什么!”这一下,连同貔貅兄弟在内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更别提在火网中的火龙氏。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便觉得全身上下炽热无比,不过所幸在狻猊战袍所覆盖的地方多少还能抵抗烈焰,但是暴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有些经受不住。 危急关头,火龙氏偷眼看了看梦鸿的位置,顿时有了主意。只见他强行定了定神,瞄准了梦鸿的方向将神刃猛掷而去。 梦鸿此刻全神贯注在自己的法术上头,加上火网越来越密,对于里头火龙氏的举动他也多少有些看不清楚。冷不丁就见前方如同闪电一般飞来一道黑影——他的火网原本就是围困之用,并非是为了绞杀,更何况天底下又有何等的绞索可以经得住神刃的锋芒——颇是令他有些着慌。 只见他急忙纵身向旁边一闪,不过终究是慢了半拍,那神刃带着炽热的火焰从他的左肩划过,顿时将梦鸿肩膀的衣袍化作了灰烬,所幸刀锋并未伤到肌肤。而这一下也令他的招数停滞了下来,火网也随之露出了空隙。火龙氏见状急忙一个纵身跃出了围困,继而稳稳当当接住了自半空落下的神刃。 “阁下果然了得!”火龙氏冲着空中的梦鸿一抱拳,“今日就算打个平手,莫要伤了和气,你看如何!” “答应他!答应他!”七郎生怕梦鸿被这一下反击给激怒,一个劲地用密语在他耳边劝说,同时也不断地用法术在削弱梦鸿的火气。 “好!”梦鸿说着缓缓落了下来,在与火龙氏相去二十步的地方站定,冲他一抱拳道,“兄弟想来定有奇缘,竟然可以在我的‘天火焚世’之下毫发无伤!” 他这句话多少还是带着几分暗讽,言下之意你乃是靠了“神器”的相助——虽然梦鸿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并非是你有多少的本领。 火龙氏虽然明白自己此战得意保全性命全靠了火龙鳞甲与狻猊的衣袍护体,不过在他看来,之所以有了后头自己的狼狈不堪,乃是因为梦鸿第一招靠着不知道什么“妖法”飞到了空中。只见他也冲着梦鸿一抱拳道:“兄弟的工夫也着实令无名敬佩,想那南溟火獒也躲不过我这疾步的追逐!” 这獒犬虽非走兽中的王者,可是疾行的速度却是冠绝天下,而火龙氏此言的暗讽之意却也是不言自明。 梦鸿岂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不过这会儿他也多少冷静了下来,暗想自己今天占得了优势的确是靠了烛龙鳞甲的帮助。可是他转念再一想,如今不靠烛龙翼鳞这火龙氏已经如此了得,倘若伏羲大人真的将翼鳞赐予他,恐怕不久之后自己将不再是火龙氏的对手。而且从如今的情势来看,伏羲相赠翼鳞乃是势在必行,故而梦鸿多少感觉有些颓丧。 “也罢!”他冲火龙氏抱拳道,“今日得以畅快一战,实乃大快平生,日后若是再有机缘,定然会再向兄弟讨教!” “好说!”火龙氏冲着梦鸿一抱拳。继而他转身来到貔貅兄弟的身边道:“两位尊者,都是无名好胜,耽误了这些时间,我们这就辞别了大人,尽快回去吧!” 貔貅点了点头,可当他们扭头再一看,只见伏羲的身旁已然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神农的影子。貔兽开口道:“敢问尊主,神农大人去了哪里?” “神农大人如今与女娲大人轮流镇守天柱与那灵草园,此番他乃是听说了你们兄弟与火龙氏要来,故而特意前来,”伏羲道,“如今他已然回去,临走时托我与你们再说一声,今后西南神木便有劳几位费心了!” “我等一定竭尽全力,”火龙氏朗声道,“定然不辜负伏羲大人与神农大人的重托!” “甚好甚好。孩子,我这里还有一份礼物要赠予你,”伏羲冲着火龙氏道——他说这话时依旧偷眼看了看梦鸿,只见这会儿七郎正在与他说着什么,似乎并没有看向这一边——“此乃烛龙翼鳞,”说着他将鳞甲附着在火龙氏的脚踝之上,“从今以后,一切便拜托了!” 火龙氏刚想开口询问何为烛龙翼鳞,貅兽急忙冲他使了个眼色,低语道:“速速到我背上,有什么话离开了天心岛我再与你说。”他点头照做,貅兽驮着火龙氏与哥哥一道纵身入了云端继而向着西南神木疾飞而去。 七郎眼见他们走远,亦是上前一步冲着伏羲一抱拳道:“尊主,既然此间事了,我与梦鸿也就告退了!”说罢一拉梦鸿的衣袖,都不容他与伏羲告个别,两人急急离开了天心岛。 如今留在那里的,只剩下了北辰与八使,而周遭岛屿上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八使个个默然无语,更有甚者面如死灰。 想那原本在三族中最为尊崇的天心岛镇岛使,先是在人族邹梦鸿跟前栽了跟头,如今又在神农族火龙氏面前颜面无光。更加重要的,乃是当着如此多的族人的面,一时间只觉得无地自容。 伏羲见了他们的模样,也便不再多说什么。冲北辰点了点头,便带着逐鹿回昆仑神殿而去。 北辰送别了两人,回头又看了看他们八个,眼光落在吴泰文身上时停了下来,这胖老头顿时就感觉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连连道:“请尊者恕我等狂妄之罪!” “你等?”北辰重复道。 “不不不!是我,是我吴泰文,与兄弟们无关,无关!”吴泰文急忙补充道。 “吴泰文,你既然已经知晓我也不再有什么苛责,只不过,切莫再要挑战本尊的忍耐,”说着他看了看岳吟霜道,“吟霜,从今往后,你等务必好生修炼,再莫起狂妄之心,须知人外有人,如今你们已经不复当年万众仰望的地位了!” “吟霜知道。”岳吟霜说着也撩衣跪倒在地,身后的六个兄弟见状也纷纷拜倒。 “起来吧!”北辰道,“这些年也着实苦了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去找尊主禀明,先行告辞。”说罢北辰拂袖而去。 待得北辰走远,把人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只见周遭岛屿之上已经瞧不见一个族人的影子。岳吟霜叹了口气道:“当初我们兄弟一直渴望有一天可以同下天心岛,斩妖除魔。那是何等威风之事。岂料这一次遂了这个心愿,却从此在四海之中再也无有我们的立锥之地了!” 平日里颇是沉默寡言的林落尘这会儿接口道:“大哥说的不错,许久不下天心岛,不料竟成了井底之蛙,着实令人汗颜。这邹梦鸿三年多不见,不料竟成了如此强大的角色,当真是令人有些始料未及。” 吴泰文,叶辰黝等几个这会儿也只剩了唯唯诺诺,林羡仙开口道:“父亲,请恕孩儿直言,如今可不是我们该叹息自责的时候。” “哦?我儿有何高见?”林落尘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平日里和自己一般,不过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定然会有一番见解。 林羡仙道:“当年的天心岛乃是那人族与神农族求学的圣地,抛开那邹梦鸿与火龙氏不提,可以说如今的三族本领的根源都是由我们这里开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征求着父亲的意见。 林落尘点了点头道:“嗯,说下去。” “不过如今,在他们那儿反倒结出了更为丰硕的果实。无论那邹梦鸿的招数是否是妖法,无论那火龙氏是否得了何等神物的相助,他们的本领终究是远在我等之上。故而我在想,”林羡仙说道这里依旧停了好一会儿,显是鼓足了勇气才说道,“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应该放下自己的身份去向他们学点本领。” 此言一出神坛上顿时死寂一片,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露难色。 林羡仙朗声道:“难道师父,父亲,还有众位师叔至今还顾忌自己的脸面么!” “并非顾忌自己的脸面,”岳吟霜微微一笑,“羡仙,你可知道你这番话倒是与我几天前的想法颇是相似。” “师父,”林羡仙道,“还请师父明示!” “羡仙啊,莫说是为师,纵使是我们八使中年纪最小的慕神,如今也已经是百岁高龄了,说实话,我们自己有多少斤两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还不知道么?”岳吟霜顿了顿接着道, “外人因为我们的资历都对我们礼让三分,久了反倒让我们自高自大起来。当初我们第一次败在邹梦鸿手中,幸好北辰大人前来搭救。从那以后我们几个每天苦练不辍,可不料这几年的光景,反倒相去那邹梦鸿更加遥远。 “如今神农族又出了一个火龙氏,那刀法我们更是难以企及。实不相瞒,我也曾经想过自降身份去求学,可思前想后也终于明白:其实,无论是邹梦鸿的五灵之术,还是那火龙氏的刀法,以我们这百岁高龄的脑子,恐怕已经无法再去学得些什么。 “所以,与其这样,倒不如在我们的后辈中挑选几位精英之士,让他们一如两族当年那样,前去神农族,人族求学数年。那样这些孩子非但传承了我天心岛的剑法,更能兼得五灵术与刀法的精要。 “几年后我们便从这群人中挑选几人继承我们的位置,从此将八使的名号交予他们。我们这群老东西从此退出江湖,安心在这天心岛上协助北辰大人监视四方,斩妖除魔之事便交给他们去做,我们岂不是也可以落个清闲自在么!” 岳吟霜说完此言兄弟几个皆点头称是。 方展图点头道:“大哥所说一点不错。说起来,以我这个还不算太笨的脑子,也实在有些难以领悟火龙氏刀法的竟要。原本我也不愿承认自己资质愚鲁,可如今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再要让我去向他们拜师学艺,可当真是难为我这把老骨头了。说起来,如今我们的后辈之中还是颇有一些资质上乘的孩子,跟着我们至多也不过如同我们现在的样子,倒不如让他们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三弟说的极是,”林落尘拍手称赞着,其余的兄弟眼见三位老大哥都已然同意,当然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 林羡仙道:“既然师父同意了我的看法,那么待北辰大人归来后,我们便向他禀明此事吧!” 218.第218章 :开宗立派 按下八使各自挑选后辈不提,再说火龙氏。 貅兽驮着火龙氏刚离开了天心岛地界,便回头冲着他说道:“兄弟,如今你已然无须再仰赖我们兄弟的后背了。” “哦?尊者此话怎讲?” “那伏羲大人附着在你脚踝上的乃是烛龙翼鳞。” “哈对了,我还正想问问尊者,这烛龙翼鳞究竟是何物呢!” “何物?对于你来说那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件神物,”貅兽笑了笑,“完全不次于你身背后的那把火龙神刃。” “真的么?这鳞甲真有如此神奇么?”火龙氏闻言颇是惊喜。 “自然如此,你可瞧见那浮在空中的天心岛了么?”貅兽道。 “瞧见了,当真神奇无比,一座偌大的岛屿竟然可以漂浮在空中,如同一朵云彩一般。” “具体的传闻我也不是最了解,不过听说在每一个岛屿之中都糅合了一片烛龙翼鳞。” “一片翼鳞可以浮起一座岛屿!”火龙氏闻言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连一座岛屿都能浮起,又何况是你呢!”貅兽道,“来,兄弟,不信你自己试试,如今的你已然可以纵身九霄,一跃千里了!” “是嘛!”火龙氏闻言急忙脚下微微一使劲,就觉得一股子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托向了空中,再转头四顾,则周身上下已然被白云笼罩,而适才这片云彩还高悬在自己头顶之上。 “如今我们的火龙兄弟真的可以算是‘如虎添翼’呢!”貔兽在下头哈哈大笑起来。 火龙氏这会儿已经惊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云层中来回穿梭。忽而他也明白了适才梦鸿为何可以如此轻易地躲开自己的攻击。回到貔貅的身边他便将这想法说给了兄弟俩听。可言及梦鸿,兄弟俩一时间倒是沉默起来。 “怎么了两位尊者,难道对于这邹梦鸿你们还知道些什么事情么?” “兄弟啊,”貅兽道,“恕我直言,就算你们俩都拥有烛龙翼鳞,以我兄弟俩的观察,恐怕你依然不是那邹梦鸿的敌手。” “哦?尊者为何要那么说?”火龙氏闻言心中颇是有些诧异与不悦,“难道他那招纵火之术完全是依靠着自己的本领么?” “这一点我们还不敢十分确信,但是早些年我们曾经听说过一件事情,”貅兽道,“我们的三哥望天犼有一群孩子,名唤雪犼。而这雪犼一族前些年一直与灵狐部族有着争斗。” “灵狐部族?”火龙氏闻言就是一愣,“那守护人族的两位尊者不就是灵狐一族的么?今天站在那邹梦鸿身边的,莫非就是传言中的九尾灵狐韩七郎么?” “应当是他。当时三哥对于雪犼一族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对于我们龙子而言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修炼凡胎,以求早日如火龙大哥那般重登龙位。”貅兽道,“一开始那雪犼一族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可是突然有一年开始,部族里最为强大的孩子一个个接二连三的殒命他乡。 “起先,我们以为是韩七郎从中作梗。可是后来才从活命的孩子口中得知一个消息,这一切完全是出自那邹梦鸿的手笔。当时我们所有的兄弟听闻此言都颇是觉得有些震惊。因为那邹梦鸿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凡人,而被打败的甚至有雪犼一族中修为五千年以上的强手。” “当真有这样可怕么!”火龙氏听闻此言颇是觉得有些震惊。 “的确如此。” “那么龙族难道就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么?” “自然是没有,兄弟也太不了解我们的那些哥哥。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个个高傲的主,原本对于这样恃强凌弱的事情就颇是看不上,更别提他们忙着修炼。而如今你们堂堂雪犼一族竟然连一个凡人都打不过,这简直令望天犼三哥颜面扫地。若是三哥亲自出马,传扬出去,那便是三龙子竟然去欺凌一个人族少年,你让三哥的脸往哪里搁呢!” “倒有几分道理,”火龙氏道,“如此说来,倒还真是不明白那邹梦鸿究竟有什么样的本领,竟然可以释放出如此强大的烈焰。” “究竟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了。” “是了尊者,”无名道,“记得我与那邹梦鸿交手之前,你曾说当时的气氛有些怪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兄弟不提我还真有些忘了,”貅兽道,“可是如今你再要问起,我却一时半会儿回忆不起来。哥哥,你可有什么印象么?” “毫无头绪,”貔兽摇了摇头,“当时我本来还想问你,不过见兄弟与那邹梦鸿比试也就放下了这一茬。” “唉!看来真的是我的错觉吧!”貅兽笑了笑,“此事不提也罢,看!前头已然可以看见神木之冠了!” “当真是久违了,我的故乡!”火龙氏长长舒了口气,指着高耸入云的树冠道,“说起来两位哥哥可知道为何火龙大人要拼死铸就这把神刃,还要找一个传人么?” “倒是不知道,兄弟可说来与我们听听。” “当年火龙大人被无咎、无誉兄弟救下,后来途径此地。火龙大人为了让两位兄弟了却登高的心愿,便带着他们去到树冠上。不料竟遭到了鸑鷟与朱雀的轻慢。大人正是因为气不过他们的折辱,这才下定决心要在神农一族中找到一个传人,这才有了我无名的际遇,也有了我今天的荣耀。” “原来如此,”貔兽点点头道,“莫说是火龙大哥,那凤凰的孩子连我们兄弟也是十分看不惯。每每跟着他们的父母来到衔烛山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是啊,”貅兽接口道,“我们兄弟原本以为他们真的有什么能耐,可后来知道皆是徒有虚名之辈。而在这神木之上的凤雏皆是修为不足五千年的后辈,以你如今的本领对付他们恐怕都不在话下。” “的确如此,”貔兽道,“我想这当真是对他们当年那份轻慢最好的回击。” “回击么?嘿嘿”火龙氏说着不禁笑了笑,“不过说起来,没有当年的折辱,也就没有了我无名的今日。” “兄弟的心胸可当真开阔得很,”貅兽道,“说实话,当初那帝江来袭击神木的时候,还不是大哥拼死守护这根神木。说起来,这神木与大哥又有什么相干呢?皆是这群飞禽的栖息之地。但是当时,你们可曾见到一个凤雏的影子么!现在想来当真令人齿冷。” “弟弟不用再置气了,”貔兽见弟弟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开口劝慰道,“天下之事自有公论,那群孩子且由他们去吧。今后只要他们不来地下侵扰我们便是了!” 说着说着,他们三个已然来到了神木之根。低头一看,只见下面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魏南丰正率领一众人在入口迎候,华氏兄弟,解氏兄弟,魏季子等皆笑容面满。 解氏兄弟一眼就瞧见了貔貅身旁的火龙氏,赶忙快步来到近前一把拉住火龙氏的手道:“无名!当真是你么?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长须仙翁华子仁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狠狠一拍火龙氏的肩膀道:“好你个臭小子,这些年都去哪里了?让我这把老骨头好找啊!” 火龙氏乍一眼看到这许多熟悉的面孔禁不住热泪盈眶,连声道:“都是无名的过失,都是无名的过失。” 貔兽见状笑着冲众人道:“诸位,如今你们已然不能再以‘无名’相称了。” “哦?”魏南丰闻言道,“两位尊者的意思是?” “魏族长还记得当年在火龙大人跟前答应过无名的话么?”貔兽提醒道。 “记得!记得!莫非……” “前者神农大人告知我兄弟俩那帝江的行踪,令我们赶去诛杀。可不料却险些命丧那帝江之手。危机关头多亏了兄弟出手相助,更是在他的帮助下最终将那帝江彻底铲除,报了火龙大人的血仇。”貅兽道,“之后我们去天心岛向伏羲大人告捷,伏羲大人更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无名那‘火龙氏大人’的称号。故而如今你们理应也以此相称才是。” 众人听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在他们看来,那帝江绝不是貔貅的对手,因为最后那一次正是貔貅的出现将帝江击退,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 但是今天貔貅尊者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更是搬出了伏羲大人这块最大的招牌,却又容不得他们不信。一时间呆立在原地议论纷纷。连魏南丰也是捋着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貔兽道:“怎么?难道你们对我们兄弟的话有什么异议么?” “啊不不不!”还是魏南丰先开口道,“自然不是。一个时辰前那神坛处来了一个神女,自称叫秀玉,乃是伏羲大人传信的侍女。她告诉我们两位尊者除妖凯旋,更会带来一位贵客。故而我才率领众人在此地等候。我原本还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贵客,原来是无名,呃不,火龙氏大人。当真令老夫我欣喜异常!来来来,快些随我进来!” 说罢魏南丰一摆手,众人列立两边,将貔貅与火龙氏迎入了地穴。来到神坛前先是祭奠了一番火龙的英灵,便转身来到一旁空地。酒宴早已摆下——貔貅兄弟照例去到了火龙遗迹的入口休憩——众人围坐在一起畅饮连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解氏兄弟开口问及火龙氏这些年的经历,他便将往事略略说了一番,当然那些涉及隐秘的事情已经尽数隐去。 解无咎喝了口酒道:“大人,如今你的本领已然炉火纯青。听两位尊者的说法恐怕那天心岛八使都已然不是你的对手。既然这样,你不如也在这神木之下开宗立派,把你这一身能耐都传授给我们。这样将来若是再有妖魔前来岂不是我们都可以协助你与两位尊者了么!” 说罢众人齐声附和道:“是啊!还请大人开宗立派,我等皆愿师从于你。” “开宗立派。”火龙氏笑了笑,他刚想继续往下说突然眼睛瞟到了魏南丰身旁的魏季子,神情颇是有些呆滞,仿佛与此刻欢庆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忽然间,火龙氏脑海里想起了当年火龙对他所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的话。当时他并不知晓这句话的用意,可此刻,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灵光一现笑了笑道:“季子贤弟莫非对于在下的本领不感兴趣么?” 219.第219章 :师徒切磋 这魏季子早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他在族内那矛盾的身份久了,但凡解氏兄弟在场始终不愿多说一句话。不料今天火龙氏竟然点名要他回答,一时间仿佛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急忙扔掉酒杯站起身来高声道:“在下愿意以尊大人为师!” ——魏季子素来精明,可是这会儿也着实有些愣,假如此刻他立刻拜倒磕头,那么他便当真成了火龙氏的开山大弟子,此后就算是解氏兄弟同样要拜入门下,也最多是他的师弟,这样一来当真可以一雪多年“祖父之耻”。可惜他兴奋之下却终究没有想到这一点—— 再说火龙氏听了魏季子的话,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长须仙翁华子仁。此刻自己的义父正捋着白胡子微笑地看着自己,那神情充满了自豪与慈爱,就听他故意装出不屑的语气道: “你这傻孩子,看我干什么?你虽然和我学了几年工夫,不过那都是些三脚猫的剑术。你如今传授的是刀法,与我何干,你开你的宗派,当你的祖师爷就是了。只是以后看到我老头子别让我低头向你行礼就成。”。 这一番颇是有些赌气的话从这白胡子老头嘴里说出,当即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火龙氏心头霎时间百感交集,多年来的养育之情一时间充溢心头,他当即拜倒在地道: “义父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无名始终铭记于心,在你老人家面前无名永远是无名。”说罢连磕了三个响头。 华子仁闻言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湿了。众人一看这位向来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的老顽童竟然也会如此动情,一时间也颇是感动。 魏南丰倒了一杯酒冲火龙氏道:“大人,既然仙翁,你义父都这样说了,你也就不要再推却了。多教出一个弟子对于我神农一族也是一件莫大的好事。你说呢?” 火龙氏闻言冲魏南丰深施一礼道:“无名遵命!” 说罢,火龙氏起身对着在场的人道:“在下不才,承蒙众位抬爱。只不过这‘开宗立派’四个字说的当真有些过头,我何德何能竟敢狂妄至此。无非是将所学所能挑选几个传承人罢了。不过,我的想法则是暂且不要将此事广为传播,且先让我挑选几名弟子传授,倘若我当真可以为人师,届时再广收门徒也不迟。” 其实他这一举动很大程度是为了帮助魏季子。火龙氏自幼孤独,说起来这性子也是有些怪癖,并不喜欢与他人多说话。如今知道这传授本领的差事已然是逃避不开,所以就想了这个缓兵之计——先收一两个弟子,再由他们去广收门徒。 同时,当年火龙曾经让他想个办法多多照顾魏季子,而魏季子心中最大的心结便是有两个比他大几岁的“祖父”。倘若可以用收徒弟的方法把他们三个一并收在门下,只以师兄师弟相称自然也就解开了这个心结。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当时在场之人却并没有一个知晓。而因为参加宴会的人群中,论资历与资质,可以胜任他弟子的也就是魏季子与解氏兄弟,于是收了他们三个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果不其然,火龙氏话音刚落,解氏兄弟“噗通”一声,纷纷拜倒在他的跟前朗声道:“解无咎,解无誉愿拜火龙氏大人为师,请师父受我兄弟一拜!” 这会儿魏季子才开始追悔适才的愚钝,竟然在那个节骨眼上犯了傻,如今再要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不过他想到自己的年龄终究是比解氏兄弟要小一些,做个师弟总要比“孙子”要强许多。只见他也“噗通”一声跪倒在解氏兄弟身旁高声道:“大人,我愿意投在大人门下,拜大人为师,请师父受季子一拜!” 魏南丰瞧瞧这三人,又看了看火龙氏的神情,心中突然跟明镜一般,微笑着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酒道:“大人,这三个孩子从此以后就交给你了。”继而他又特意强调了一句道,“季子,从今以后,你与无咎、无誉便是同门师兄弟,你须得好生听从两位师兄的话,不得怠慢!” “孩儿遵命!”魏季子此刻已经显得很是兴奋。 酒宴散去,魏南丰将火龙氏拉到一边深施一礼道:“多谢大人成全。” 火龙氏不解道:“大人这是何意?” 魏南丰捋着胡子,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大人此举瞒得过别人,难道我这老头子还看不出来么。难为你会为季子那孩子想出如此周全的办法。” “在下的一举一动可都是瞒不过大人的眼睛呢!”火龙氏笑了笑,“不过此事,大人须得感谢火龙大人,当年也是他对我提及此事才有了我今天这权宜之计。”说罢两人欢笑而散。 次日,火龙氏便开始传授三人刀法。没多久他便发现,若论天赋那魏季子比之解氏兄弟要高出许多,不过解氏兄弟则更为沉稳,在力量之上也是要胜过季子一筹。 虽说平日里四人可以尽情把酒言欢,不过一旦成了师徒,火龙氏则尽显严师的典范。而旁人不会知道,在他的心里曾经的一个目标便是岳吟霜,尤其是他听说过天枢使练功的勤苦。于是传功之余他也会将这些儿时的心事说给三人听。 解氏兄弟与魏季子也都是明白人。加上若是真的论起年岁,三人都要长火龙氏许多。解氏兄弟一直云游在外,对于八使的了解更是远胜火龙氏,能成为八使那样的人乃是他们多年的梦想。魏季子也是一样。 所以也无须火龙氏说太多,兄弟三个每日里几乎只睡上两个时辰。每每有丝毫懈怠的心思,都会想起自己的师兄弟此刻正在苦练,于是也就没了任何偷懒的理由。如此过得半年的光景,兄弟三个已然将火龙氏刀法的精要精熟领悟。 火龙氏对于他们三个也着实满意,同时多少也有些疼惜他们的身子。当终于将自己的招数传授给了他们后,特意叮嘱三人好好休息一天。不过这个叮嘱也完全没有效果,兄弟三个依旧在各自苦练——解氏兄弟如今也互相开始较起劲来,在本领之上丝毫没有手足情分。 之后的修炼火龙氏则是时时叮嘱三人道:“刀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临阵之时须得随机应变,切记不可拘泥套路。”三人点头奉教。 如此又过了半年,三人的本领较之一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若是互相之间一较高下,则非是四五百招之后方能分出胜负。魏季子因为一直以来都憋着一口气,故而始终想要分出个高下来。 到了三人拜师一周年的那天,魏南丰带领着华氏兄弟及族内的几位年高德劭的老人前来探望。魏南丰道:“大人,这一年来有劳你对于这三个孩子的栽培。” 火龙氏笑道:“皆是他们刻苦练功,我只是略加点拨罢了。” “大人过谦了,”魏南丰道,“但不知如今这三人中哪一个最为出色呢?” “如今他们三人……”刚说到这,火龙氏眼角突然瞥见魏南丰与魏季子互相使了个眼色,心中已然如同明镜一般,暗道:“看来季子这孩子当真争强好胜到了极点,不过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三人互相之间比试,究竟哪一个临战应变更为出色我却一时也不知,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试上一试。” 想罢火龙氏便接着道:“原本他们皆是伯仲之间,不过今天倒是可以让他们三人比试一番。” “师父!”魏季子急道,“我们兄弟三人每日切磋,非是百招分不出胜负。不如今天换一个比试的方法。” 火龙氏暗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想罢便道:“季子不妨说来听听。” 魏季子一抱拳,鼓了鼓勇气道:“季子斗胆,今日想向师父讨教几招。不知两位哥哥是否愿意。” 解氏兄弟闻言皆已明白季子的用意,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三个人分出一个高下,故而用和火龙氏比试的方法来判定。虽然以前他俩都让着魏季子,可此一番涉及一个武者的尊严,自然是不肯有半分退让。 只见解氏兄弟纷纷冲火龙氏抱拳道:“我们兄弟自然愿意。” 魏季子见他俩已然同意,心中更是欣喜不已,朗声道:“如此则是最好!师父,今日我们师兄弟斗胆向你请教高招。倘若谁能接得住师父更多的回合便是胜者,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你就不怕为师有所偏袒么?”火龙氏故意打趣道。 魏季子闻言脸上不禁一阵抽搐,不过立刻便恢复了常态,不过这会儿他的声音也轻了不少:“师父岂是这样的人!” “好一张利嘴!”火龙氏暗道,继而他点点头:“承蒙徒儿夸奖,为师荣幸之至。不过此番比试,我须得向你们借一把兵刃,否则恐怕你们的武器承受不住我那神刃一击。” “此事自然不必烦劳师父。”魏季子说着一声长哨,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黑灿灿的大汉背着一把刀子匆匆而来。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不是别人,正是那永夜谷的领头大老黑。之前他因为仰慕火龙神刃故而偷偷仿制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刀子,故而三天前魏季子便托人向大老黑借他的刀子一用。 火龙氏将那刀子拿在手中,觉得份量颇是不轻,再看上头的纹路与自己的神刃几乎分毫不差。听火龙提及,这神刃铸成之后除了无名自己,并没有人得见全貌——当时一直没在石头里没人可以拔出——故而如今见了这把仿制品颇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把便是尊驾当年效法我那火龙神刃所做的那一把刀么?”火龙氏笑着问道。 “哈哈,不错不错!”大老黑朗声大笑起来,“不知道我这手艺大人觉得如何?用着可还趁手么?” “除了份量轻些外,其余都可以算得上是凡铁中的极品了!”火龙氏点头赞赏道,继而舞动了几下,“嗯!用来还是颇为趁手的。” 大老黑闻言更是大笑不止,左顾右盼一副得意的神情。 “师父!”魏季子道,“如今兵刃已然到手,接下来便请师父赐教,望师父不要有所保留!” 众人闻听此言都是一惊,按理说徒弟向师父讨教应该说“望师父手下留情”这样的话,今天竟然来了一个“不要有所保留”,不由得都为魏季子的狂妄捏了把汗。 火龙氏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三人哪个先来?” “徒儿既然身为大师兄,自然应当由我先来。”解无咎上前一步道,“只是还请师父手下留情!” “为师先让你三招。”火龙氏点点头。 “既如此,师父!得罪了!” 220.第220章 :无言以对 说罢解无咎一晃手中钢刀纵身向前,使出了火龙氏所传授的第一招“烈焰噬魂”。 此招乃是以刀锋如同旋风一般的横扫,刀身与微风相磨释放出无穷的热力,故而使将出来更是如同火链一般的飞旋。这招最一开始,乃是火龙目睹了帝江用火链绞缠火神祝融后,为了破解这一招所得的战法。若是修炼到了极致,纵使霎时间有百道火链同时袭来亦可在一瞬间将其尽数劈断。不过以目前解无咎的功力尚不足以达到这种境界,但若同时对付十来根火链也还是可以。 一时间众人就觉得道道寒光向着火龙氏袭来,而他则是背着手在刀光之中左右腾挪,颇是游刃有余。眼看三招已过,无咎依旧没有碰到师父的衣角,就听火龙氏喝道:“徒儿,留心了!”说罢将手中大刀一挥,同样使出了这招“烈焰噬魂”。 这天下万事就怕拿在一起比较,如今便是如此。众人就觉得一瞬间似乎已然瞧不见火龙氏的影子,解无咎所面对的乃是几十把飞舞的钢刀。若是寻常之人,眼见这种情形恐怕早已吓得无法动弹,而解无咎则是全神贯注用钢刀左右格挡。 就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围观之人起先还记着数字,到了后来早已无暇顾及。约莫十余招的光景,眼见解无咎的刀法渐渐开始凌乱起来。又是五招,火龙氏喝一声:“小心了!”继而众人就听一声“当”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噗”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无咎的那把刀子已然深深的插入了一旁的岩石中,刀身已然尽数没入。 众人再看解无咎,只见他的右手颤抖不止,鲜血自虎口涌出,稳了稳心神道:“师父!徒儿受教了!”说罢退到一边。 无誉眼见哥哥已然如此,心中颇是发怵,可再要退却已然没有办法,三人中就属他最是淡泊,毫无争强好胜之心。可若是此刻认输那不单单自己颜面无光,更是会让哥哥蒙羞,想来此番比试定然性命无忧,于是一咬牙横刀上前道:“师父!无誉前来讨教,望师父手下留情!” 说罢不待火龙氏开口便挥刀向前,众人看时他所用的依然是那招烈焰噬魂,可那火候比之无咎更是逊色三分。勉勉强强打了三招,火龙氏照例提醒一声开始了反击。原本众人以为无誉更是接不住火龙氏一两招,岂料“叮叮当当”竟然过去了十余招,那无誉依然在火龙氏的刀锋之下苦苦支撑。 魏季子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为何无誉竟然能支撑至今,看师父招数的迅猛比之与无咎过招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蹊跷。” 又过了十来招,火龙氏依旧喊一声“小心了!”,继而无誉的刀子也被打入了岩石,与无咎的那把整整齐齐地并列在了一起。 众人见状不禁击掌叫好,也不知是称赞火龙氏的绝技还是解无誉强韧。 “不错,”火龙氏微微一笑道,“接了为师二十招,比之无咎要强一些。季子,该你了!” 魏季子闻言强稳了稳心神,昂首上前道:“师父,请了!” 由于见了无誉的战况,他的心里突然没了底气。因为在他看来无誉最多与无咎一样,三招之内便败在师父刀下。岂料转眼间,竟然撑到了二十招,从方才师父的攻势来看,自己要在他面前走过十招已然是万幸,二十招更是奢望。 此时他在心里不断思索着应对之法。火龙氏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多说,笑了笑道:“来吧!” 话音刚落就看魏季子并未动手,只是缓慢地移动着身子,似乎在找寻火龙氏破绽一般。众人见状一时议论纷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就看他一翻腕,一道亮光扫过火龙氏双眼。火龙氏被这一下扫得眼前出了一道阴影,急忙一闭眼。季子乘势刀尖颤动,使出一招“惊雷破空”。 这招乃是将刀法的迅捷发挥到极致的招数,是火龙与雷兽激战之后所领悟的战法。霎时间,疾风骤雨般的刀影向着火龙氏狂攻而来。众人见状一抬头,就看适才那一下魏季子乃是折射头顶洞口处泻下的日光。 解无咎怒喝道:“师弟!你竟然以这样卑鄙的手段与师父交手,你眼里还有师尊么!” 魏南丰也斥道:“季子,还不住手!” 可再看魏季子已然如同疯癫了一般,一刀快似一刀,刀刀直奔火龙氏要害而去。火龙氏此刻双目紧闭,耳中听得无咎与魏南丰的呵斥笑了笑道:“无妨无妨!”说罢左右腾挪,全然凭着感觉来躲避季子的招数。 忽忽三招已过,魏季子亦是无法伤到火龙氏一丝一毫,顿时心中惊骇到了极点。 火龙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留神了!”说罢双眼圆睁,眸子里射出两道精光,季子见了不禁一哆嗦。再看火龙氏同样使出了“惊雷破空”向着魏季子急攻而来。 季子眼看自己的伎俩全然没有奏效,心里更是着了慌,刀法一乱更是没能接住师父两招,就听“当——噗”的两声,那把刀子直直插在了解氏兄弟刀子的正中间。 魏南丰见季子正愣神的工夫,一个箭步冲到圈中,举起手中的杖子狠狠朝着季子肩膀砸去,口中怒斥道:“我打死你个忤逆的孩子!” 魏季子被打得只能以臂膀招架,就听“砰砰”十来下,季子咬着牙一声不吭。魏南丰见状更是怒气冲冲,大喝道:“当着大人的面你给我跪下!” 就看魏季子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待得抬起头来只见前额已然磕破,鲜血淋淋。 “师父!”魏季子一抱拳,“请恕季子适才鲁莽之过!”说罢“咚咚咚”又是连磕三个响头,继而道,“季子求胜心切,才出此下策,望师父责罚。” 再看火龙氏已然敛起笑容正色道:“季子,你们三个乃是神农一族不可多得的俊杰。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希望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今天当着众位前辈以及你师兄的面我不想隐瞒,若论天分,你比无咎、无誉要高出许多。 “若说今日这一招,用于临阵对敌,自然是上上之策。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利用自己身遭可以利用的一切,为自己赢得胜利、击杀妖魔乃是修习刀法之人必须要会的本领。 “可是,你今天这一招用于比武切磋,却当真没有必要。今天站在你面前的若是无咎与无誉,没准就会死在你的刀下,难道在你心中,人前的荣耀当真远胜同门之情么!” 众人听闻火龙氏的训诫,纷纷暗暗称赞,这既没有对魏季子一概的否定,也起到了警示的作用。再看魏季子则被训得双眼热泪盈眶。 “季子啊!”火龙氏叹了口气,“你若不再好好收敛你的心性,将来总有一天,你会被你的这份天分给害了。今日之事,为师就当没有发生过,望你好自反省。” 魏季子闻言又磕了三个响头,此刻他的脸上早已血痕纵横,看着分外可怖。而魏南丰虽然依旧气恼,可是看着曾孙这般惨状也是心疼到了极点。不过眼下当着火龙氏的面,他也不便多说什么——虽然魏南丰贵为族长,可是如今火龙氏的身份已然与貔貅兄弟相当。 “师父的教诲,徒儿记下了!”魏季子此刻已然气馁无比,有气无力地说道。 “既然如此,为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火龙氏点了点头道,“今日就此为止,倘若日后你还想向为师讨教本领,为师随时恭候。” 说罢火龙氏返身进了火龙遗迹,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现场只留下一众人等围着呆呆发愣的魏季子。 解氏兄弟见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魏南丰冲他俩摆了摆手,无咎、无誉收回自己的佩刀告辞离去。魏季子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禁痴痴发愣,魏南丰道:“孩子,这次你的所作所为当真太过分。” “孩儿求胜心切,故而……” “住口!”魏南丰还不待季子把话说完便喝止道,“求胜心切!难道这四个字对你来说就这般重要么!” 魏季子眼中含泪道:“孩儿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魏南丰“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三个字?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火龙大人对你的怜悯,你压根便不会有今天拜在火龙氏大人门下学习本领的机会!” “什么?”魏季子闻言大吃一惊道,“火龙大人对我的怜悯?曾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南丰叹了口气道:“唉!那解氏兄弟乃是火龙大人的救命恩人,故而大人对于他俩一直颇是偏爱。后来他听说了你的事情——唉,这事当年我也有失当之处——始终觉得如果一直这样对你终究有所不妥,故而便想找一个两全的办法。 “后来大人身故,这件事便再也无人提及。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便是大人在临终前竟然将此事告知了火龙氏大人,并且时隔这么久他一直牢记于心。那天趁着收徒的提议才考虑将你们三个收入门下。也算是对火龙大人的嘱托一个最好的交待。” “原来是这样……”魏季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可你呢!”魏南丰似乎这一股子火气还没有发泄完,继续训斥道,“我原以为你与无咎、无誉兄弟相称便可以抚平这多年来的不满。岂料你非但不有所收敛,更是变本加厉。如今还要用这样阴损的手法去对付大人。在你心中还有没有师尊,还有没有火龙大人,还有没有我这个曾祖!” 221.第221章 :火龙三杰 魏南丰一边骂,一边将手杖不断在地上狠狠敲击着,这每一下仿佛都是打在魏季子的身上一般。而季子听完了训诫顿时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魏季子竟然……竟然……呜呜呜呜……”说着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哭罢多时,他站起身子道:“曾祖,犯下如此过错,我已然无颜再立足这神木之下,孩儿今日就此告辞。”说罢转身要走。 魏南丰一把拉住道:“你到哪里去?” “孩儿不知道。”魏季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魏南丰走上前来抡圆了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喝道:“大丈夫就这么懦弱么!年轻人,谁不会做错事,一旦做错事就要远走他处,你以为这样别人就会看得起你么!” “可是我……曾祖,我到底该怎么做?”魏季子这会儿显然有着一肚子的委屈却无从发泄,全身的骨节都在咯咯作响。 魏南丰道:“待大人回来之后,你自己再去向他请一次罪,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适才虽然口上答应,心里却着实不服气么!” 魏季子闻言嗫嚅道:“这……这……” “这什么!”魏南丰说着抽出自己的随身佩刀扔在地上,缓缓道,“倘若你当真觉得认错有这般艰难,那就用我这把佩刀自行了断吧。我就当没有你这个曾孙。”说罢,魏南丰缓缓拄着龙头杖,颇是有些蹒跚地向远处走去,背影看着无比的落寞与孤寂。 魏季子沉默多时,突然把心一横,拿起地上的佩刀一闭眼,就要往项上抹去。可刀锋挨到脖子却停了下来,一松手“当啷”一声那柄短刀掉落在了脚跟边。他摸了摸额角渗出的冷汗,怯生生地看了看曾祖苍老而又承载了太多艰辛的背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蒙着面门“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突然听见脚步之声从遗迹之中走出,急忙擦去泪花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火龙氏。 魏季子顾不得额角的血痂凝结未久,“咚咚咚”又连磕三个响头,鲜血又顺着鼻梁流了下来。火龙氏来到切近,从怀中掏出一根细细的绳索,回手一抛,索头正好套在了魏季子那把钉在岩石上的佩刀刀柄。 就看他轻轻把绳索往怀里一收,那柄刀身尽数没入岩石中的大刀竟然应手而起,瞬间便握在了火龙氏的手中。他冲着魏季子笑了笑道:“拿着你的刀,我们再比一次。” “季子不敢,季子不敢!”魏季子闻言又是连磕响头道,“之前全是弟子的错,辜负了师父还有火龙大人的苦心,还请师父责罚!” “哦?为何这样说?”火龙氏笑了笑,似乎在自言自语着,“无妨,只是寻常的切磋。怎么?你想违背师父的命令么?” “徒儿不敢!”魏季子这会儿当真有些进退两难,可一抬头只见师父此刻面容极是和蔼,心中的重负也多少卸下了一些,连忙道,“谨遵师命!还请师父指点!” 说罢接过自己的佩刀一抱拳,向着师父疾攻而来。 火龙氏点点头,迎着魏季子密集的攻势镇定地道:“为师还是让你三招。” 此刻的魏季子反倒是没了之前的包袱,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已然发挥出了最强的战力。只见他大喝一声,依旧是那一招“惊雷破空”。 火龙氏微笑道:“这才是你应有的实力。” “多谢师父赞许!”魏季子越打越有信心,刀法更是一下快似一下。 眼见三招已过火龙氏道:“留神了!” 说罢一弯腰,抄起适才大老黑的刀子——因为当时的情况故而大老黑也没敢提出要回刀子,一直就落在不远的地方——一翻腕依旧以“惊雷破空”还击。岂料魏季子眼见刀锋将至并未躲闪,反而加快了自己的攻势,这一下当真有点舍命一搏的味道。 火龙氏原以为三招之后魏季子定然会采取守势,冷不丁这一下颇是令他有些意想不到。所幸他的造诣高出魏季子太多太多,没几下便完全将季子笼罩在了自己的攻势之下。魏季子再要反击已然不可能,堪堪抵挡了十来招还是败下阵来,依旧没能超过无誉的回合数。 “不错,”火龙氏点点头,“比刚才要好了很多。” “还请师父指点!”魏季子见此刻师父的神情十分可亲,急忙拜倒求教。 “季子啊!一直以来我都不会质疑你的天赋。方才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倘若你真的可以收敛你那争强好胜之心,或许,”火龙氏道,“有朝一日你会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师父。” “出色的师父?”魏季子闻言就是一愣,“师父此言何意?” “听你适才所说,想必你的曾祖已然将我收徒的本意尽数告诉你了。” 魏季子点点头,火龙氏接着道:“解氏兄弟是你太师父的恩人,故而这份恩情我乃是替他老人家来报答。而你也不用我多说什么,无论是大人临终前的嘱托,还是看在魏大人的面子上,我都不能不管你,何况你的天赋又是如此出众。” 听得师父一再肯定自己的天赋,魏季子顿时激动得想哭,他泪眼汪汪地看着火龙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的性子说起来并不适合做一个师父,”火龙氏接着道,“只是许多事情并不是那么好推脱的。我有幸传承了火龙大人的绝学,那就一定不能让大人的本领就此埋没。如今我已经把所有的刀法招式全部传授给了你们,再也没有可以教授的了。 “剩下的一切就需要你们在实战中去逐渐体会好好琢磨。并且,从此以后我也不再收徒,而我族中教授后辈的重任就需要落在你们三人的肩上了。季子,你不会让为师失望吧?” 魏季子听到此处顿时感觉受了一件无比荣光的功勋一般,他眼中含着热泪,一个劲的点头道:“季子一定谨记师父的教诲,从此谨言慎行,收敛心性,绝不再起这争强好胜之心。也一定不会让师父与太师父的本领就此失了传承!” 火龙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季子,你且先行回去歇息吧。若是遇到了你的曾祖还请他来一次,就说我有要事找他。”魏季子点点头告辞而去。 次日,魏南丰一早便来到了神坛处,正好遇到火龙氏在那里练功。刀锋所向霸气非常,仿佛那人与神刃已然合二为一,更是有一股子灼热的气息弥散四周。魏南丰起初还能承受,可过了一会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急急向后退了几步。 火龙氏眼角瞥见魏南丰颇是有些狼狈的模样,急忙收了招式冲他一抱拳道:“不知族长来此,还请恕罪。” “大人说的哪里话来,”魏南丰咳嗽了几声道,“你的这套刀法当真霸道非常,远远看去,当真就如同火龙大人再世一般。我可从来没有见季子练过,但不知这一招可有名字?” “魏大人是在埋怨无名没有将招数尽数传授给季子么。”火龙氏故意打趣道。 “不不不!”魏南丰闻言还以为火龙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个劲的摆手,“老夫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唉!看来我这张脸当真是开不得玩笑呢!”火龙氏颇是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怎么,大人并不是当真的么?”魏南丰似乎听出了话中的意思。 “我怎么会无端去怪罪大人呢!适才不过是与你说笑罢了,”火龙氏道,“我说传授给无咎、无誉以及季子的,皆是我早已熟稔在心的招数,或是火龙大人亲自传授,或是在这基础之上由我自行演练所成。 “而适才那一招,乃是这十多天来我自己一直琢磨的招数。由于并没有最终成型,故而尚未传授给三个徒弟。至于这名字么,我目前还当真没有想过。既然大人问起,倒不如由族长大人给它赐个名字,可好?” “诶!大人说笑了,”魏南丰一摆手,“若说剑术,老朽多少还会耍几下。可是对于这刀法,我魏某人则是一概不知,岂敢随便命名。” “无妨无妨,”火龙氏笑道,“不如大人姑妄言之,我无名则姑妄听之,如何?” “既然大人这样说,老朽也就不再推辞了,”魏南丰说着将龙头杖杵在地上,捋了捋胡子道,“如果老朽没有看错,大人这招乃是以烈焰的气息加持在刀身之上,同时利用快如闪电的身法,将刀身与周遭的微风剧烈相磨,从而引发更为强大的热力。故而方才我恍惚间就觉得大人化作了一团行踪不定,鬼魅异常的烈焰。所以以我魏某人的想法,这招不如叫作‘鬼焰焚河’。” “‘鬼焰焚河’,‘鬼焰焚河’,”火龙氏口将这四个字反复念叨了几遍,突然颇是欣喜地一拍手,“哈哈!好一个‘鬼焰焚河’!多谢大人赐名!” 魏南丰“嘿嘿”一笑道:“大人见笑了。对了!今天大人叫老朽前来不会就是为了给这刀法起个名字吧?” “哈,看我这脑子,”火龙氏一拍脑袋道,“大人不说我都快忘了。不错,今日邀请族长前来确实有要事相商。说起来我当这个师父已然一年的光景了。我的脾气别人不知道,想必大人多少是听义父说起过的。” “大人为何要说这些呢!” “如今无咎、无誉、季子的已然尽数得到了我的真传。在要诀招式方面我已经没有可再教授他们的了。当然,倘若日后我悟出了新的绝技自然还是会倾囊相授。只是目前来说,他们三人都到了满师的时刻了。” “我明白,我明白,”魏南丰点点头道,“大人,这一年来当真辛苦你了。” “何谈辛苦,”火龙氏一摆手,“为部族效力无名责无旁贷,更何况是将火龙大人的绝学传承下去。只是这收徒之事我实在不愿继续了,望大人体谅。故而我在想,之后便由我这三个徒弟自己来招收弟子,而我则与两位尊者一道护佑部族,你看如何?” “原来是这事啊,”魏南丰点点头道,“昨天季子回来后也曾对我说起过,既然大人心意已决,我魏某人自然举双手赞成。” “无名多谢大人体谅。”火龙氏说着拜谢再三。 过了三天,魏南丰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火龙氏便当着族人的面宣布了三名弟子满师,并且今后将由他们三人收徒授业之事。原本这三人在族里的威望便极高,故而族人听闻此言皆是十分欢喜,而三人也由此得了一个称呼——火龙三杰。 当然原本应当唤作“火龙氏三杰”,只不过觉得颇是拗口,火龙氏听说后也提议不如将这“氏”字给去了。众人得知后也是拍手称快,更有人说龙族有“龙子三雄”,而神农一族如今亦有了“火龙三杰”。 222.第222章 :比武盛会 于是不出三天的工夫,这“三杰”的门下便人满为患,最终每个人都收了约莫三十来个弟子。 又过了大约三个月的光景,这九十来个弟子已经多少有了一些根基。魏季子一心想要为部族多立功勋——其实更多的也是为自己脸上争光——于是就提议,今后这九十来个青壮便兼任神农一族的巡守重任。 原本这神农一族在魏南丰的统领之下便颇是安泰。只不过但凡是舒坦的日子过得久了,人心难免都会懈怠与涣散。虽然如今部族之中并没有什么大恶之人,不过却总是偶有鸡鸣狗盗之事。有些知道犯案者是谁,可是为了不破坏这份平和便诸多隐忍,时间久了更是滋长了那坏风气。 这些事情魏南丰一直看在眼里,可是他终究上了年纪,许多事情难以亲历亲为。解氏兄弟常年在外,季子虽然有心却独木难支。而如今,依仗着火龙氏的威名,陡然间多了这九十来个青壮,在解氏兄弟与魏季子三个月的调教下,虽说工夫说不上有太大的长进,可服从师父号令这一点却做得无可挑剔。 魏季子有了这个提议之后,魏南丰第一个表示赞同。而解氏兄弟也认为部族的安泰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是一件责无旁贷之事,当即也答应了下来。决定已毕,次日九十个弟子便十人分作一队,分别巡守着部族里九个区域——自然也包括神坛在内——十天一个轮换。 这一来,神木之下立刻便是一派安泰祥和的气氛。不出三天,那些鸡鸣狗盗之事便再也无从听闻。偶尔有抓到一个赋闲犯案的,魏季子都会好好训诫一番将他给放了。这一来,他的威名霎时间扶摇直上,人人都赞赏他有曾祖的风骨,隐隐间都将他视作下一任族长的不二人选。 却说这一天,解氏兄弟与魏季子跟着魏南丰、华氏兄弟以及一些族中的前辈前去拜见貔貅兄弟,正好火龙氏也在场。 ——自从火龙氏主事之后,兄弟俩颇是得了几天的清闲。魏南丰听闻龙子惨遭猰貐血洗之后,更是深深同情两位龙子的遭遇,再三提议让他俩前去探望几位兄长。 起先,兄弟俩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不是以守护部族作为推脱,便是另有其他的借口。魏南丰见状便私底下与火龙氏商量,火龙氏自然与魏南丰一样的看法,于是便站在他的那一边再三苦劝兄弟来,并且以火龙神刃立誓,一定会保全神木及神农一族的安全。 两位龙子眼见火龙氏的态度这般坚决,也便不再推辞。辞别了火龙氏与魏南丰之后,兄弟俩直奔衔烛山。不过这一去便是扑了个空,偌大的衔烛山冷冷清清,猰貐痛下杀手的地方依旧可以闻到九位兄弟凝结的鲜血的气息。 转了几圈,他俩这才想起伏羲曾经提及,如今的九位龙子已经与七条巨龙一道在昆仑南麓的一片隐秘的地方调养生息。兄弟俩急急赶去了昆仑南麓,可是远远瞧见了兄弟们的现状之后却又止步不前。生怕自己以这样的身份出现,会惹得九位哥哥痛苦不堪,于是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相见为好。 离开了昆仑南麓,兄弟俩又想起如今尚有二哥睚眦下落不明。对于五哥狻猊,他俩多少是有些猜测,那便是通过火龙氏身上的那件衣袍,毕竟得自狻猊的皮毛,沾着与他们一样的烛龙血脉。 不过兄弟俩见火龙氏对于五龙子绝口不提的样子,多少猜到这里头有些隐情,于是也就没有去追问。但多少感觉自己的五哥应当无恙。否则何以会赠送火龙氏这样一件衣袍。而火龙氏这些年也没去其他地方,这说明狻猊极有可能隐居在南溟,如今帝江已死,那里更加没有可怕的妖兽,也就无须太过担心五哥的安危了。 兄弟俩盘算着,便想去多少找寻一下睚眦的踪迹。不过任凭他们如何费心,最终都是毫无所获。想到自己的这位二哥脾气与五哥一样的古怪,最终他俩也便放弃了找寻的念头。一算时间,离开神木也很久了,貔貅这才结伴回到了部族—— 此刻,火龙氏正在将这将近一年的事情尽数讲给两位龙子听。当得知解氏兄弟与魏季子已然拜在火龙氏的门下,兄弟俩感觉十分快慰。正赞叹着,众人来到了神坛跟前。 貔貅兄弟原本与他们三个都是熟悉的,如今阔别许久再次相见,就看这“火龙三杰”个个英姿勃发,兄弟俩更是喜爱非常。貔兽道:“不料一年多的光景,这三个孩子已然被兄弟培养成了如此出色的俊杰,当真可喜可贺。” 火龙氏笑了笑道:“两位尊者,世人都知道你们龙子有三雄。如今倒是我无名斗胆,给他们三个取了个相仿的名号,但不知尊者是否同意呢?” “龙子三雄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貔兽笑了笑,“但不知兄弟给他们三个取了怎样的名号呢?” “火龙三杰。” “呵,龙子三雄,火龙三杰,不错,真是不错!”兄弟俩闻言纷纷点头赞叹起来——原本这名号也只是自族内传诵,而如今亲口得到了两位龙子的首肯,这消息便也不胫而走。无论是四海生灵,亦或是替代解氏兄弟外出采药的后辈,没有多久,“三杰”的名号也响彻四海,更是因为师尊火龙氏的威名而名声大震。 再说魏季子。 自从顶着“三杰”的名号之后,他练功与授业就变得更加刻苦与严厉。虽说他一再克制着自己的那份争强好胜之心,可终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更是在无形中把这份心绪转嫁给了自己的徒弟们。 而正所谓方以类聚,人以群分,魏季子的这班弟子也多是一些想要出人头地的年轻人,故而倒是一拍即合。 魏季子的天分原本就高过解氏兄弟许多,故而这授业也远较两兄弟来得得当,所以没多久他弟子的本领便遥遥领先于解氏兄弟的弟子们。不过起先这种优势只不过是三兄弟互相之间的称许,多少带了点恭维的成份。 有一回兄弟三个在闲聊之时,解氏兄弟提及当年在人族的时候,曾经听说他们那里每隔一段时间会进行一场比武大会,不过后来似乎因为什么原因而渐渐变得不那么盛行。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魏季子当时就把这件事给牢牢记在了心里。 几天后,当兄弟三个又一次聚在一起的时候,魏季子便提议:每三个月,召集各自门下的弟子进行一番比试,以考核弟子们的学业进展——说道最后,魏季子总算把兄弟三个也需要切磋一番的话给缩了回去——解氏兄弟知道他的脾气,原本不愿答应。不过经不住魏季子的软磨硬泡,兄弟俩考虑再三,想到这一来是弟子之间的切磋,二来魏季子有过之前的教训,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乱子,最终也就答应了下来。 魏季子眼见提议得到了认可,兴奋异常,不过此事他并没有提前知会过曾祖与师父——解氏兄弟平日里忙着练功教学,不是传唤也并不是经常可以见到族长与师父——生怕他俩又会出言阻止,而第一次比试则被他定在了三天之后。 其实正所谓人多口杂,就算魏季子自己守口如瓶,可是他的那群与他一样热血冲动的青年人却终究走漏了风声。比试前夕,魏南丰找到了魏季子,险些又要将他狠狠训斥一顿。不过魏季子对此也早有准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能永远隐瞒下去,这太过不切实际——于是拿出了软磨硬泡的本领,正所谓刚柔并济,最终魏南丰也拿这个曾孙毫无办法。 说服了曾祖之后,魏季子索性主动出击,连夜去找师父。火龙氏其实早就在等着他——这种事情哪里可以瞒得过他的眼睛——眼见这个让自己喜爱又有几分头疼的弟子前来,火龙氏不待季子开口,便直接同意了他比武大会的事情。 魏季子起先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最后见师父认真的神情才变得兴奋起来,更是提出让师父届时亲临,火龙氏也是一口答应。比试的当天,整个神木地穴都为之轰动。演武场里里外外挤满了人——这演武场乃是魏季子调动了弟子们开辟出的一片全新的空地,距离神坛也不算太远——正中央的高台之上魏南丰与火龙氏相邻而坐,三兄弟在身旁侍立。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兄弟!”魏季子站在高台的最前头,朗声冲着台下道,“此番,乃是我神农一族自迁居神木以来第一次比武大会。我们兄弟自从得了师父的传授,勤苦修炼一日不敢有所懈怠。如今我们各自有了传人,也希望他们可以将师父大人的绝学传承下去。故而我才与两位师兄决定,从即日起,每三个月举行一次比武大会,众家弟子切磋技艺,互补短长,有朝一日,定要让四海知晓:这世上不但有天心八使,更有我火龙诸雄!” 223.第223章 :江氏承舟 他原本想说“火龙三杰”,只不过突然发觉如果这样说,那又为何要举办这个比武大会,让自家弟子来比武呢?于是最终改了口。魏南丰听出了自己曾孙的口风,看了看火龙氏颇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火龙氏见状则是眯着眼睛微笑起来。 魏季子发言已毕,台下人声鼎沸起来。众家弟子也是持刀在手,各个跃跃欲试。不过魏南丰终究是担心这比武若是参与的人数太多,会混乱得不可收拾,于是提议魏季子每次都只是派出门下最为出色的三名弟子,这样也可变相敦促弟子们勤加修炼。魏季子听了颇觉在理,于是也就照着执行。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九名弟子依次侍立。而令众人意想不到,可是却在魏季子意料之中的,则是他门下的三名弟子不出一个时辰,便轻易地击败了解氏兄弟门下的六名弟子,并且皆是十招之内分出的胜负。 眼见万众期盼的比试就这样草草收场,族人都觉得无比沮丧,不少人更是口出怨言。魏季子眼见这种情形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回头看了看曾祖与师父。最后倒是火龙氏出来解围,提议让魏季子门下再出一名弟子,与之前的三人两两分队,互相切磋,最终决出一个优胜来。 众人见火龙氏亲自出面也不敢有什么异议,何况这个提议也足够吸引人。魏季子盘算着这样也未尝不可,也便同意了下来。最终,又是鏖战了一个多时辰,这第一次的比武大会才算圆满结束。 从这天起,魏季子在族里的威名更是与日俱增。而他的那群弟子也随着师父而变得有些高傲起来。不过高傲归高傲,魏季子却并没有被胜利给冲昏头脑,对于这班弟子的管束也变得愈加严苛。这一方面的确大大促进了这群弟子的功夫,可是另一方面却渐渐令他们变得越发的压抑与乖张。 除了三个月一次的比武大会之外,魏季子在自己门中,还定下了每个月进行一次比试的规定。而那一次也成了这群弟子发泄心中愤懑的最佳途径。很多时候,仿佛自己眼前所站的并非是同门师兄弟,而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妖魔鬼怪,这每一招都是直奔要害丝毫不留情面。魏季子发现了这一点,却只是在每次几乎要闹出人命的关头出手阻止——这点身手他还是有的——而这一个月一次的比试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忽忽又是三个月,转眼就到了第二次比武大会。这一回魏季子也照例请来了师父与曾祖在台上坐镇。若说每月一次的比试多多少少还因为同门而有所保留,这一回则是丝毫没有了顾及。各自都是不出十招的光景,便已然取得了胜利。 台下围观的人群又一次生出不满来,而这一回火龙氏也觉得有些为难,毕竟不能每次都用一样的方法来应对。可是眼见台下的骚动一时间也难以遏制,魏南丰便准备说些什么。就在他拄起拐杖想要起身的时候,就听解无咎的弟子中有一人高声喊道:“可否让在下下场一试!” 魏季子定睛一看,只见从解无咎弟子中缓步走出一人。此人的穿着与解无咎的弟子并无太大的区别,身材颇是匀称,个子挺高可不算出挑;往脸上看似乎还带着几分病容,面色颇是焦黄,耷拉着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年纪似乎不到三十,颔下稀稀拉拉有几根胡茬;可让魏季子颇是一惊的,便是他的身后背着一柄与他身形颇不相称的大刀。 还不待魏季子开口,只见解无咎回头冲那人道:“承舟,还不退下。” 说罢其余的弟子都纷纷劝道: “是啊!师兄,你的病还没好!” “不要强出头啊!身体要紧!” “师兄保重啊!” 一时间颇是有些闹哄哄的感觉。 魏季子微微一皱眉,暗想:“原来是个病秧子。”想罢他开口道:“尊驾既然大病未愈,我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何况这三月一次的比武原本便有规矩,须是我们师兄弟在前一日将参加比试的弟子名字先行定下。你既然不在此次名目之中,恐怕是无法下场。若是你真的有意,可以等到三个月后。” 那名唤作承舟的弟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继而冲着魏季子一抱拳道:“师叔在上,请听承舟一眼。原本此番家师的名目中确有我的名字,只是半月前我偶感风寒,身子颇感不适。师父心疼我的身体,故而并未提前告知便将我的名字划去。 “只不过,在下的身体还算争气,两天前这风寒终于是痊愈了。今日看到诸君在场中酣战的场景,着实令在下技痒难忍。我也知道这比武大会应当是有个规矩,只不过想请师叔行个方便。” “此人好生古怪,”魏季子心里嘀咕了一句,“他说自己叫承舟,无咎师兄手下有这样一号人么?”——其实此人从一开始便拜在无咎门下,不过魏季子平日里去师兄出串门,只会在意弟子的功夫,倘若并没有被他看得上眼的,也就懒得去打听他的名字,是以如今无咎、无誉门下的弟子他几乎没有一个报得上名字的。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要拒绝,倒不是觉得此人有多少本领,只是无端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终究会让他觉得有损威严。可是,魏季子刚想开口拒绝,却见那承舟耷拉的眼皮突然睁开,眸子中顿时生出两道精光,他心中不禁就是一怔。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工夫,就听火龙氏开口道:“季子,倘若这位弟子当真是因为之前生病的缘故而误被无咎划去了名字,那么我想既然他自称病已痊愈,不妨就让他下场一试。你觉得如何?”说罢他故意压低嗓门冲魏季子带着几分逗趣的口气道,“还是说,你担心你的这三位弟子不是他的对手呢?” 魏季子听师父这样说也不敢再有拒绝,同时也多少受了师父的激将心中涌起了几分不服,冲师父一抱拳道:“既然今天是师父开口,我又岂敢不从。”说罢对那承舟道,“你既然要下场,就先报上名号。” 那弟子上前一步道:“在下姓江,双名承舟。” “原来是江师侄,”魏季子点点头道,“江师侄既然要下场,可如今场中有我三名弟子,你就挑选一人与你过招吧!” “无妨无妨,咳咳,”江承舟刚想笑,不料连连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接着道,“让他们三个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眼前这病怏怏的年轻人何以会如此狂妄。魏季子回头看了看解无咎,却见他的脸上似乎也带着几分不解,目光与季子相遇后,他暗暗摇了摇头,仿佛在告诉季子“这事我也觉的蹊跷。” 而魏季子的那三名得胜的弟子听闻此言怒气冲冲地道:“你好大的口气!想要以一敌三么!”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冲另外两个道:“两位师兄,就让我先去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 魏季子见他当着解无咎的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弟子见状急忙改口道:“弟子是说与这位师兄切磋切磋。” 江承舟咳嗽了两声,颤颤巍巍地朝前走了几步道:“既然如此,江某人就先和尊驾过过招。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就听那人高声道:“我便是雷震!” “雷震?呵呵,”江承舟闻言笑了笑,“素闻魏师叔最擅长的便是惊雷快刀,不料这弟子中亦有电闪雷霆之辈。” 雷震闻言“哼”了一声道:“休要啰嗦,既然要比试那就亮兵刃吧!” 说罢他一个腾跃来到演武场的中心,而那江承舟却是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雷震耐着性子等着他,只见江承舟缓缓走到自己对面,竟然略略整了整衣袖。 “你到底好了没!”雷震早已等得颇不耐烦,高声道,“这是来比武,不是去赴宴。” 此刻魏季子也被江承舟这番怪异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并且更加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自己竟然丝毫瞧不出他的底细。 只见江承舟笑了笑,一抱拳道:“在下已然就位,特来领教雷兄弟的高招!” “既然如此,那你看好了!”雷震说罢,怒吼一声挥刀向着承舟奔来,相去不足十步,那雷震举起大刀向着江承舟头顶猛力劈下。眼看那刀锋相去江承舟的脑袋只有不到两尺的距离,可这病怏怏的年轻人竟然依旧纹丝不动。 场内场外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甚至连火龙氏都似乎有些吃惊,稍稍皱了皱眉。 此刻那雷震的刀锋距离承舟的脑袋只剩了几寸的距离。突然众人就听“当”的一声巨响,那江承舟已然不知何时从背后抽出了刀子横在头上,轻易间已然将雷震的刀子稳稳架住,仿佛浑然不费吹灰之力。 而雷震的脸早已憋得通红,手中的大刀却始终无法再压下半分。 “就这点气力么?”江承舟微微一笑,继而就见他右手腕子突然一翻,手臂顺势向上一扬。雷震就觉得整个胳膊都被生生端了起来,手中的那柄刀子“嗖”地飞上了半空,直直落在三丈开外的地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承舟的刀尖已然指着自己的鼻尖。 “承让了。”只见江承舟立刻收了大刀,冲雷震一抱拳,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病容,却看不到任何兴奋的样子,仿佛适才的争斗与他毫不相关一般。 场内霎时间哗然一片,魏季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一回头对解无咎道:“师兄,这人当真是你的弟子么?” 224.第224章 :疑窦丛生 解无咎此刻也已然有些不知所措,听魏季子这般发问只得认真地回答道:“确是承舟不错。此人乃是我的大弟子,平日十分沉稳,若论本领在这三十名弟子中已然是翘楚,此番的确是因为他染病在身,我才将他的名字划去。” “是么?不对啊,”魏季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为何第一次比武却未见此人?” “说起来也是事出巧合,”解无咎解释道,“那一次乃是因为他在与我的拆招的时候,不慎被我的刀锋所伤。虽然并未伤及筋腱,可却是一道挺长的血印,所以也就没有参加第一次的比试。 “之后,他见自己的师弟们落败,便多次提出此番一定要好好为他们露露脸,可没想到的是却偏偏感染了风寒,一直高热不退,这一点问问老仙翁就知道了,当时还是他老人家替承舟那孩子看得病呢!” “哦,原来如此,”魏季子点点头,他知道解无咎为人忠厚,说谎决计不是他所擅长,何况这会儿又搬出了师父的义父,这老头眼里揉不得沙子,断然容不得别人胡说,所以想来应当不会有假,“不过这事可当真蹊跷啊!” “的确啊,昨天我偷偷把他的名字给划去。其实早几天他的病还没痊愈的时候就表示自己就算抱病也要参加比试,并说老仙翁也力保大会前夕他定然可以痊愈。不过直到昨天我见他的病丝毫没有康复的样子,所以才私自做了主张,并且今日原本也并未带他来此。” 解无咎说着一回头冲着无誉道:“弟弟适才可曾注意过承舟那孩子是何时过来的么?” “嗯,我倒是瞧见了,”无誉回答道,“就在比试开始后不久,不过当时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场内,我虽然认得江师侄,不过倒是并不知道他生病这档子事,所以看他来到人群里也没有与你说什么。” 解无咎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师弟,你无誉师哥与江师侄也算是熟悉,连他都没发现破绽,场中之人应当是承舟无错。” “不过么……”无誉托着下巴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江师侄的功夫我不记得有这般高啊!” 魏季子“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火龙氏,似乎想问问师父的意见。可还不待师父说话就听场内江承舟高声道:“魏师叔,这第一战应当是在下赢了。但不知此番的比武胜者为谁?” 此言一出顿时惹恼了雷震的两个师哥。就看两人一把将雷震拉到身后,其中一个站在江承舟面前怒斥道:“姓江的,休要狂妄,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失魂落魄的雷震此刻方才回过神,连刚才被师兄拉了这一下都没能反应过来。这会儿急忙匆匆跑去捡起了自己的佩刀。 就见江承舟笑了笑道:“但不知这两位兄弟该如何称呼?” 最年长的一个喝道:“我乃是师父的大弟子,名唤雷霆,这是我的兄弟,名唤雷鸣。” 这魏季子由于擅长惊雷快刀,故而所收的弟子入门之后,那些双名之人,都必须将第二个字改“雷”字,而若是单名则是将这“雷”字加在名字正中。不过由于这个规矩是在原有的姓名上做出更改,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并且那班弟子觉得这样一来名字反倒显得不是那么霸气,有些不伦不类。于是在他们的建议之下,最终所有的弟子便将自己的名字给完全改了,甚至在平时通报姓名的时候连父母姓氏也都给省了。故而这魏季子的弟子当真是如同江承舟所说都是“电闪雷霆”之辈。 “雷霆,雷鸣,雷震,天雷滚滚呢!”江承舟听了两人自报姓名,颇是调侃了几句,见两人脸上怒容更甚,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过说笑罢了,何必当真呢!如今既然已经通报了姓名,那么就烦请几位亮兵刃吧!” 这江承舟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慢条斯理并且面带笑容,俗话说“举拳难打笑脸人”,可偏偏谁都能听得出他的每一句话中都带着刺,当真是绵里藏针让人十分不自在。 雷鸣大喝一声:“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竟要同时对付我们三个!那就先胜过我手中的兵刃吧!” 说罢腕子一抖,刀尖发出阵阵龙吟之声。江承舟赞一声“好!”也不知说的是刀子还是刀法,就看那雷鸣的身子已然到了近前。霎时间就见十余道光影向着江承舟劈来。承舟依旧是面带笑容,依旧是没有丝毫拔刀的迹象,可最终依旧是一声剧烈的声响,一招内将雷鸣的刀子打出十余丈。这一切就如同当时火龙氏依次与三杰对战时所做的一样。 霎时间,场内场外炸开了锅。众家弟子各自议论纷纷,而承舟的那群弟子也没了第一战之后的喜悦,反倒个个面带疑窦,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就是自己的大师兄。 这一切自然也是瞒不过魏季子的眼睛,他回头冲火龙氏道:“师父,我总觉得这江承舟有些蹊跷。” 这时,就听解无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高声驳斥道:“师叔好生小家子气,难道我们师父门下有了高人便是蹊跷,你的弟子鳌里夺尊便属正常么!” 魏季子一愣神,他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师侄敢对自己这样说话,带着怒容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因何会上得台来?” “玉峰,”解无咎回头怒斥道,“师叔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快向你的师叔赔罪!” 那弟子闻言怏怏不乐,无咎面沉似水道:“逆徒,你想违背师命么!” 玉峰闻言无奈地来到魏季子面前就要下跪赔罪。魏季子眼角突然瞥见魏南丰正面沉似水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想这玉峰所言也的确有理,急忙一步上前搀扶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继而他看了看解无咎道:“师兄言重了。此番却是兄弟我言语有些鲁莽。只是我确实有些疑问,若说是师兄,一招之内将我那不肖弟子佩刀打去我还有些相信。可是这江承舟,当真有如此的实力么?怎么说他入门也不过半年的光景。” “玉峰,”解无咎回头看了看那个弟子,“你与承舟交情不错,平日里常看你们在一起,为师问你,你确信场中之人便是承舟么?” “回师父,”他刚想回答,瞧见面前的魏季子想起尚未回答他之前的问话,便先行回答道,“师叔,小侄玉峰,乃是无咎师父门下弟子。平日里伺候师父的日常起居,故而此番有幸跟随师父一并上了台来。” “无妨无妨,”魏季子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你且回答师兄的疑问吧!” “是!师叔,”玉峰说着又看了看场中,“以我来看,此人断然是承舟师兄不会有错!” “哦?” 玉峰见魏季子似乎还有所怀疑便补充了一句:“或许是小侄眼拙,无法辨别真伪!” 魏季子再看了看火龙氏,只见师父依旧是紧锁双眉并不说话,心中也颇是有些犯嘀咕。 这会儿,就听场内江承舟冲着雷霆道:“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了,若是将你打败那此番的比武就是我们胜了。不过我倒是很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愿意,倒是可以一起上,若是我败了,这一遭依然算是你们获胜。” 此言一出包括解无咎在内都傻了眼。因为如今明眼人都已经看出这江承舟乃是有意挑衅。解无咎的脾气众人也是知道的,为何他的大弟子竟然会狂妄到这般地步,更加会强大到这般地步? 以他目前的本领,那雷霆必然不是他的对手。故而按照规矩来说魏季子一方已然完败。而若是他们三个一起上,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恐怕也是毫无胜算。并且这样一来,魏季子更是面上无光。 而较之江承舟的狂妄,如今让解无咎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这本领让自己有些琢磨不透。他甚至暗自思忖,此番自己在场内是否可以胜了自己的大弟子都在两可之间。故而一时间,无咎的心中五味杂陈,强稳了稳心神大喝道: “承舟,回来!今日你能下场已然是魏师叔通融。怎么,难道你还妄想夺得魁首么!” 江承舟听闻师父发话,冲着台上一抱拳道:“师父,徒儿今日在场中并无半点见不得人的勾当,皆是正大光明与两位师兄弟比试,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么!” “你……”解无咎被他说的一时无言以对,更加感到惊诧的是平日里恭顺的大弟子竟然敢于向自己还嘴。 魏季子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场内,一咬牙冲着三人一挥手道:“回来,这一次我们输了。” 雷霆、雷鸣、雷震闻言急忙来到高台之下,纷纷跪倒在地哀嚎道:“师父,请恕徒儿不争气。” 族里的人对于魏季子的脾气太过熟悉,此刻纷纷交头接耳,都以为他定会盛怒异常,并且这三个弟子恐怕回去之后难免一顿重罚。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只见魏季子脸上的神情极是平静,缓步来到台边,冲着下跪的三人道: “今天这事不怪你们。先行起来,回去再说。” 说罢看了一眼师父,火龙氏依旧沉默不语。场中江承舟一抱拳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次比试便是我师父获胜了!” 虽说解无咎对他今日反常的举动颇是有些不满与困惑,可由于平日里魏季子的几个弟子一直目中无人,两次比试获胜更是打得别人毫不留情面。所以见此番大师兄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所有的弟子都高兴得手舞足蹈,顾不得适才的疑惑,一个个跃入场内将承舟高高抛起。 这会儿火龙氏才缓缓站起身,先是冲魏南丰低语了几句,继而来到三杰的身旁低声道:“好生留意这个江承舟。”说罢悄然离去。 225.第225章 :爱徒遇害 魏季子见师父这般模样,心知此事定然无比的蹊跷。眼下留在这里也是颜面扫地,于是他急急带着门下弟子匆匆离去。一夜之间,魏季子辗转反侧,对于白天的情景始终捉摸不透,心想唯一的法子依旧是去找师父,若是师父闭门不见,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能请教貔貅尊者。主意已定,早已是黎明时分。 天亮后,魏季子匆匆来到神坛求见师父。不料却见解无咎已然在外恭候多时。兄弟俩寒暄了几句,火龙氏已然从神坛里出来,还不待两人开口便道:“你们是为了昨天的事情而来么?” “不错,”魏季子点点头,“请师父恕徒儿冒昧。昨天我见师父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为何欲言又止呢?莫非场内真有什么古怪?” “先不说古怪,我来问你,”火龙氏道,“你回去后,可曾询问过那三名弟子当时与那江承舟交锋之时的感受?” “自然是问了,”魏季子答道,“雷震说当时他全然没有看清那江承舟是如何拔刀,可一瞬间就觉得虎口酸麻,膀子失去了气力,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佩刀已然被打出老远。雷鸣也是这般讲说。” “嗯,无咎,你呢?”火龙氏又看了看解无咎,“可曾找过那江承舟,他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昨日回去后我将那江承舟单独叫出去,问他为何如此狂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似乎全然不记得白天所发生的一切。而且仿佛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哦不!”解无咎道,“应当说晚上所看到的那个才是承舟平日里应有的样子,这一点当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火龙氏点点头道:“嗯……你的疑虑暂且放在一边。我来问你们,当时你俩可看清那江承舟的招式了么?” “自然是看清了,”魏季子道,“当真迅捷无比,若是现在或许对我而言并不难作,可学艺半年的光景要达到这样的境界我自认不能。” “季子啊季子,你完全错了!”火龙氏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劲地摇头。 魏季子闻言吃了一惊道:“错了?师父何出此言?” “就是今天的你,”火龙氏道,“也依然无法达到他的那种境界!” “什么……” 看着魏季子满脸的疑惑,火龙氏微微一笑道:“倘若你不信,不妨就在此处演练一遍。” 说着火龙氏从一旁抄起两根铁棒分别扔给了两人道:“季子便是那江承舟,无咎便是那雷震,你俩将昨日演武场中那一幕重演一遍一切就都明了了。” 无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师弟留神了!” 说罢无咎一挥手中的铁棒使一招惊雷破空,效法着雷震的身法向着魏季子直劈过去。按照魏季子的习惯,断然不会让兵刃距离自己一尺以内,不过既然师父提出要刻意还原昨日的情景,故而此刻他愣是强迫自己停在原地死死盯住师兄的兵刃。 眼看师兄的铁棒距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迅猛的劲力几乎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魏季子万般无奈之下急忙一横手中的铁棒,就听铿然一声脆响,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无咎的铁棒距离自己的脑袋只有两三寸的距离,下头横着师父的神刃,而自己的胳膊则刚刚抬起一半。 “如何,季子,”火龙氏道,“现在你明白了么?纵使是你也无法在这么短的距离做出抵抗,何况是那江承舟。” 解无咎闻言只觉得身背后不住的冒冷汗,扔了铁棒一抱拳道:“师父,莫非这江承舟当真有什么古怪?莫非……”无咎说着身子不禁一个哆嗦,“他是妖物?” “为师终究不过是肉眼凡胎,所以是否为妖物目前也无从知晓,两位尊者眼下也不在此地,”火龙氏道,“故而我想,还是等两位尊者回来之后再做判断不迟。不过,以我的判断来看,这江承舟的身上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无咎,说起来,这江承舟自入了你门下后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么?” “异常的举动?”解无咎托着下巴沉思了好久才缓缓道,“师父,如我昨日所说,这江承舟乃是敦厚沉稳之人,对于自己的师弟也是关爱有加,故而人缘极好。倘若我不在的时候,众位弟子都会听从他的指示。并且若论武功也确实是弟子中的翘楚。” “嗯,”火龙氏点点头道,“这江承舟此番得病是在何时?” “大约十来天前吧,”解无咎掰着手指头计算道,“他从遗迹归来后就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当晚高热不退,一连好多天都是水米未进。老仙翁说他是感染了风寒,还开了药方,叮嘱我说无须太过担心。前些天他的病情稍稍有所好转,勉强可以下地,我见的确如老仙翁所言,于是也就放了心。虽然这样,他全身依然绵软无力,更别说能提得起兵刃了。我看到他这样才将他从名目中给划去了。” “十多天前么……”火龙氏闻言沉默了片刻,回头看了看身后遗迹的入口道,“季子,他们巡守是怎样的顺序?” 魏季子答道:“师父!我们师兄弟三人一共收了大约九十来个弟子,于是就将他们每十人分作一队,轮班在族内巡守,十天一个轮换。前阵子刚好轮到师兄的弟子来巡守这火龙遗迹,想来领头的便是那江承舟吧!” 解无咎点了点头道:“不错,掐指计算正是那几天。” “如果是这样,那为何同行之人全都安然无恙呢?”火龙氏道,“此事当真蹊跷,也罢!你们随我去这里头看看吧!” 说罢无咎与季子跟在师父的身后步入了遗迹。 当时火龙临终前所希望的,乃是用自己的身躯为神农一族挖开一条宽阔的通道。因为在神木南面的山岭之中蕴藏着无尽的矿脉。只不过令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便是最终反倒是自己最后的丹火焚尽了山岭的水脉,最终造成了赤炎山脉。 而且,神坛旁遗迹的入口乃是火龙之尾,那里的热量寻常人尚且还能承受。可是越往前,越接近火龙生前内丹所在的位置便炽热非常。除了貔貅兄弟与火龙氏之外寻常人压根是无法靠近。 不过虽然族人无法靠近,那里如今却是部族同往赤炎山脉的通途,故而必须时刻有人把守,以免山岭之中的妖物会沿着这条通途入侵部族。好在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事情也只是发生过一次,时间刚好是三杰收徒之前。 前来入侵的便是当初在天心岛上,火龙氏暗讽邹梦鸿所提及的那个“南溟火獒”。不过那一只獒犬想来只是迷了路,误打误撞才来到了神坛附近,结果被及时赶到的三杰给吓跑了。当然,由于这獒犬疾奔的速度冠绝天下,他们刚想追赶便失去了它的踪迹。 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从而才更加坚定了魏季子想要组建一支巡守队的想法。当时那火獒消失之后,魏季子出于好奇便背着两位师兄进去探查过一番,不过才走了一二里地便忍受不住其中的酷热从而返回。而之后的那群弟子们也都是在这个范围之内进行巡逻。 这会儿,兄弟俩跟着火龙氏一路向内,不知不觉走了约有三四里地。魏季子心里暗暗感到高兴,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自己的修为又有了不少长进。 三人又走了几步,终于无咎与季子有些抵挡不住前头的酷热,无咎道:“恐怕再往前便是大人内丹的所在,我和师弟恐怕无法再往前半步了。” 火龙氏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他们日常的巡守也只是到此为止咯?” “恐怕还要短一些,”魏季子朝着来路指了指。 “既然如此,你俩先行回去,”火龙氏道,“我想再向前走走。” 兄弟俩领命而归,火龙氏则一个人信步前行。 按下火龙氏去遗迹继续巡视不提,单说解无咎与魏季子。 他俩返身回去神坛,刚出遗迹,就见前头站着几名弟子,看神色颇是有些惊慌。眼见无咎从遗迹出来后急忙高声喊道:“师父!师父!大事不好了!” 无咎见状赶忙来到近前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年岁稍长的弟子道:“师父,玉峰师兄他……他……呜呜……”说着他竟然痛哭起来。 无咎脑子里“嗡”的一声,急忙催问道:“玉峰怎么了?你快说啊!” 那名弟子擦了擦眼泪,好容易才稳定了心绪道:“师父,玉峰师兄……他死了!” “什么!”无咎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站立不稳。 魏季子见状急忙一把把他扶住道:“师兄小心!” 见无咎稳了稳心神,季子继续道:“师兄,这玉峰莫非便是昨日替承舟说话对我斥责的那个弟子么?” 无咎点了点头道:“不错,他是我的第三个弟子,平日与承舟交情最好。”说着一转头对着那几名弟子道,“玉峰尸身现在何处?快快带我前去!” 几名弟子闻言赶忙在前引路,匆匆行了两三里地便来到了一片住处。 这神木之下的格局与普通的村落颇是不同,除了那神坛外几乎没有一片十分开阔的平地。自从无咎三兄弟开始广收门徒后,征得魏南丰等老人的允许在神坛的不远处开辟了一片空地设立了一个演武场。而平时这群弟子都是住在自己的家中。 众人来到一家住户的门外,离得不远就听里头传来了阵阵哭声。 “就是这里了。”那名弟子低垂着脑袋,眼中满含泪水。 无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就见这屋子并不宽敞。来到里屋就看床头一位老翁与一位老妇正在嚎啕痛哭,床上躺着一人面如死灰,正是自己的三弟子玉峰。 226.第226章 :谜团重重 解无咎几步来到床前,抚着玉峰冰凉的脸庞,自己也止不住流下泪来。老翁与老妇回头看到无咎哭着道:“解大人!解大人!你要为我儿做主啊!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孩子啊!” “两位老人家请节哀,请节哀,”无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两位老人给扶起,柔声安慰道,“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唉,解大人虽然这样问,可是……”老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老婆子,还是你来说吧,那天玉峰是和你告别的……”一说到“告别”二字,老翁又是一阵悲泣。 “解大人,”那老妇人抽泣着道,“今天玉峰那孩子照常吃了早饭后说是要去解大人那里。一切都和往常没有区别啊!他走了没多久,这几个孩子就跑来和我说玉峰出事了。我们来到门口,他们已经把玉峰给抬了回来。当时已然气绝身亡了……呜呜呜……” “浸月,”无咎回头冲着最年长的那个弟子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人乃是江承舟的胞弟,名唤江浸月,听闻师父的问话急忙道:“此事我们并不十分知情。原本今日并没有一起练功的打算。我和他们几个正在闲逛。就看到三师弟与我哥哥在一起有说有笑。我们就上前聊了几句昨天比武的情况后便分开了。后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急忙跑去一看,只见三师弟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被人袭击了么?”无咎问道,说着他又看了看玉峰的尸身,当着两位老人的面他实在不便脱去徒弟的衣服为他验尸。 “不错,”江浸月点点头道,“三师弟后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刀伤。” “老人家,”无咎来到床前朝着老翁老妇一抱拳道,“但不知可否让我检视一下玉峰的伤口?” “唉,大人请便吧!只要能为玉峰这孩子讨回一个公道!”老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 无咎点点头,掀开被子,轻轻翻过玉峰的身子,只见他背后有一道一尺来长的创口,深约半寸,显然是被利刃划伤。 “不对啊。”一旁的魏季子许久没有说话,此刻见了伤口不禁脱口而出。 “师叔,哪里不对?”江浸月问道。 “师兄,你也应该发觉了吧?”魏季子并没有回答江浸月的提问。 “嗯,的确如此。”解无咎点了点头,继而回头看着江浸月道,“浸月,你来看,这一刀的确伤得很重,可是无论是位置还是切入的深度,都绝非是致命一击。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则是伤口处竟然找不到一丝血迹与结痂。” “这恐怕并非是被普通的兵刃所伤,”魏季子接着道,“只是究竟会是什么呢?” “浸月,”解无咎道,“你们发现玉峰的时候他身上可有血迹?” 听闻师父这般提问江浸月一拍脑袋道:“啊!当时我总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师父这样问那就是了。当时我们检查师弟的伤口的确费了好大的劲,因为总是找不到。大概我们当时完全就是按着血迹去找寻的。 “后来我们为他脱去了外衣,这才发现了他背后的那条创口,不过连同创口及贴身衣服之上并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他的衣服何在?”魏季子道。 老翁指了指床头,江浸月便将已经折叠好的衣服给拿了过来。 魏季子抖了抖衣服将它展开,果然见到一条一尺来长的裂痕。无咎回头一瞥突然指着一处道:“师弟,你来看!”季子顺着无咎的指头看去,只见在裂痕的断口处有着极细的两条血痕,若不仔细看当真不易察觉。 “周身上下只有此处有一丝血迹,”魏季子缓缓道,“此事当真蹊跷无比。” “浸月,”无咎道,“你说今天一早看到玉峰与你哥哥一道有说有笑是也不是?” “确实如此。” “那后来你们分开之时他俩可还是同行的么?” “不错,确是同行而去。” “从你们分别到出事大约过了多少时候?” “这么……”浸月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师父,此事我不敢十分确认,但以我的判断来看,应该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无咎喃喃道,“当时发现玉峰之时承舟可在么?” 浸月摇了摇头道:“并未瞧见家兄。” 无咎点了点头对老翁与老妇道:“两位老人家,还请节哀。我等先行告退,我的师弟会将此事禀告族长大人。”说着又冲着江浸月道,“浸月,今后,赡养两位老人家的事情,就要有劳你们师兄弟了。” “浸月遵命!” 两位老人家哭着道:“大人可要一定为我儿做主啊!” 无咎又对浸月吩咐了几句玉峰的身后事之后,便与季子出门而去。此刻他俩的心中,或者说是解无咎的心里已然沉重到了极点。从昨天到今天,所有古怪的事情的焦点完全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而此人便是自己的开山大弟子——江承舟。 走了一会儿,眼看周遭无人,无咎冲着季子道:“师弟,此事你怎么看?” “原本我还看不出什么来,你将他翻过身子后我才发觉,他的身体似乎十分干瘪,”魏季子回忆着,“加上他的衣服上只有断口处才有一丝血迹,故而我怀疑这极有可能是被妖物吸干了体内的鲜血所致,师兄怎么认为?” “的确和我想得一样,”无咎点了点头道,“而且……” 魏季子见无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追问道:“师兄,到底怎么了?莫非你还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唉,”无咎叹了口气道,“玉峰背后的创口正是承舟的佩刀所伤。” “什么!”魏季子闻言猛地一惊,紧锁双眉道,“师兄,此事你当真这般肯定么?” 无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师弟,难道你还怀疑哥哥的眼力么?” “不不,”魏季子摆了摆手,“弟弟自然不敢妄加猜疑,不过既然哥哥提及此事小弟正好有一事请教。” “师弟请讲。” “师兄,那天我见那江承舟露面之时便觉得有一丝怪异,可始终难以名状。后来他下得场去我才发觉他背后的那柄大刀着实巨大,仿佛和他那病怏怏的身子格外不相符。师兄,你的这位大弟子平日使用的便是这件兵刃么?” “不错,不过么,”无咎道,“这把刀子并非是他入门之时所用。第一次比武大会前他与我拆招比试,结果我一招不慎将他的佩刀给切断,并且刀锋还把他的胳膊化了一条不深但却挺长的口子。故而他缺席了那一次的比武。后来我让他去永夜谷找大老黑再打造一把刀子。 “结果几天后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然背着你见到的那把刀子。当时我还问过他,为何突然间要使用如此巨大沉重的家伙。他只说兵刃不好有碍招数的施展。并且师弟,你别看他病怏怏的模样,他可是天生神力,这一点入门之时我就觉得颇是惊奇。故而他那样说了之后我也没有再去怀疑。” “天生神力?呵,有多神?”魏季子故意问了一句。 “单纯从劲力来说,”解无咎道,“恐怕与我不相上下。” “真的么?当真人不可貌相呢,”魏季子道,“可如今按照你的说法,玉峰背后的创口乃是承舟的佩刀所伤。那么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先找到承舟问个清楚。” “我也是这般想得,”无咎道,“不过,此事就交给我去做吧。你先去找族长大人,帮忙料理一下玉峰的后事吧!” “也好,”季子点了点,“不过虽然是你的大弟子,但是师兄还是多加小心!”说罢先行离去。 无咎站在原地呆立了许久,脑海里不禁一片浑沌,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不妥。可不论如何都理不出个头绪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回到了家中。 把事情的经过同无誉说了一番,无誉闻言亦是不明就里。不一会儿听得屋外有人叩门道:“师父,族长大人已然去了玉峰师弟的家中。”说话的正是江浸月。 无咎来到门口将他请进屋内坐下道:“浸月,如今有一件事为师要问你,你若是知道切莫有所隐瞒。” 江浸月见师父的面色颇是凝重,一旁的无誉师叔亦是双眉紧锁,屋子里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他心里也是愈发惴惴不安,急忙一抱拳道:“师父请问,浸月知无不言。” “你与承舟乃是二十多年的同胞兄弟,”无咎道,“我来问你,这几个月来你可曾觉得你的哥哥有什么异样么?” 江浸月闻言长叹了一声道:“师父,此事你既然问起我也不得不说了。说实话,原本我早就想向你禀告。”无咎与无誉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无咎道:“说下去。” “大概三个月前开始,承舟就变得颇是古怪。” “三个月前?你是说与我拆招时被我误伤的那个时候?” “啊不错!”浸月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时候,当时虽然哥哥的言谈举止之间与往昔并无差异,但是以我这二十多年的感觉来看,始终觉得有些异常。有时候他会莫名的怪笑,甚至看人的眼神也变得异常阴森,全然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温柔敦厚的哥哥。 “可每当他发觉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都会立刻变回原样,并且对我的疑问皆是含糊其辞。当然因为一直以来他除了这一些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举动,所以我也就不太在意,并且还以为是因为收了魏师叔的那群弟子的刺激,过分练功所致。 “后来,他的武功的确变得越来越好,于是我也就更加相信了自己的那个猜想。以往我和他比试,往往可以往来百余招。可大概两个月前的样子,渐渐地越来越跟不上他的速度,堪堪三十来招便抵挡不住。而一个月前更是连他十招都接不住了。” “这些异常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解无咎言语中似乎多少带了点责怪的味道。 “师父,此事或许真的是浸月的过失,”江浸月长叹了一声,“当时我见哥哥功夫越来越好,同时又想到了第一次比武大会上我们被魏师叔的几个弟子那样打败,心想,下一次哥哥一定可以为我们出出这口恶气!所以并没有将此事视作异常,也就没有向师父禀告!” 227.第227章 :探访夜谷 “唉,也罢,你既然这样说,为师又怎能怪你!”无咎说着不禁叹了口气,“原来那么早承舟那孩子便有了异常,为师竟然毫无察觉,真是有过!” “师父不能这么说啊!”江浸月颇是歉疚地摇了摇头,“连我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弟弟都不敢十分确认的事,师父又怎能轻易察觉呢!” “浸月啊,”无咎语重心长地道,“为师并不是想要离间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但最近一个阶段我希望你好生留神你的兄长,倘若他再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务必要让我知道,哪怕是任何的蛛丝马迹我都要了如指掌,知道了么?” 浸月一抱拳道:“是!徒儿遵命。” “对了,”一旁的无誉突然插话道,“从玉峰遇袭直到现在,你们师兄弟可有见过承舟么?” “这……”江浸月摇了摇头道,“一直忙着料理玉峰师弟的事情,倒还真的没有留心过哥哥的行踪。” “既如此,你先退下吧!人死为大,”无咎起身拍了拍浸月的肩膀,“你就先去协助族长大人一起料理玉峰的后事。今后玉峰的父母你们务必多多照顾。” “师父请放心,”江浸月说到这儿突然有些激动,“玉峰与我虽非骨肉却情逾手足,我们自幼便丧了双亲,全靠玉峰的父母将我们三个拉扯大,他的父母就如同我的亲生父母一般。” “如此,师父也就安心了。” “徒儿告辞!”说罢江浸月转身离开。 待他离去后无咎冲无誉道:“三个月前,看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时间。在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哥哥,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再对我详细地说一遍么?”无誉道,“哪怕是你之前与我说过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落下,我似乎有了一些头绪。” 无咎知道自己的弟弟心思颇是缜密,于是先将前后因由在脑海中梳理了一番,继而便把自己所知又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弟弟,可有头绪么?” “哥哥,我想我多少发现了一些端倪,”无誉道,“但依旧无法断言。这样吧,我们先去一趟永夜谷,我要亲口向大老黑问几句话。” “好,我们即刻就走!” “哥哥且慢,我觉得我们应当先行知会一下师父大人。” “嗯!说起来今天师父去了遗迹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他,已经大半天了,不知道他可曾归来。” 说着两人出门后先去了神坛。来到神坛外依旧不见火龙氏,却见貔貅兄弟刚好从头顶的洞口降下。解氏兄弟急忙拜倒在地。貔兽道:“两位前来莫非是要找你们师父么?” 无咎道:“不错,自从昨日的比武大会之后我们心中始终有一些疑虑,故而特来找师父商议。” 貅兽点点头道:“昨日之事我也有所耳闻,那江承舟确实有些怪异。” 听貔貅兄弟说起此事,兄弟俩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无咎急忙道:“尊者,不单单如此。今天更是发生了另一件可怕的事情。”说罢便将玉峰遇害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貅兽闻言急忙道:“如今玉峰的尸首何在?” “我们已经将此事告知了族长大人,”无咎道,“听我的二弟子江浸月说此刻恐怕已然在操办身后事了。” “速速带我前去,休要迟疑!”貅兽急道 解氏兄弟对视一眼道:“这……他们此刻应当在地上。按照我们神农一族的习俗,人死之后先要火化尸身然后将骨灰埋葬在神木之下以报答神木对我族的庇佑之恩。” 貔貅闻言急忙腾跃空中,向着洞口疾飞而去。兄弟俩望着两位龙子的背影一时间出了神。突然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无咎、无誉,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两人一回头,只见师父正从遗迹中缓步而出,眼角看着远去的貔貅兄弟正向自己发问。无咎赶忙上前拉住师父的手道:“师父,你何以至今才回!莫非遗迹中遭遇了什么险阻么?” 火龙氏看了看无咎的神色道:“并没有什么险阻,只不过这遗迹颇长,我一直走到了尽头再折返,耗费了不少时间。倒是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为何两位尊者如此匆匆离去?” 无咎便再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方才两位尊者问及玉峰的后事,我说此刻应当正在操办,他俩便急匆匆向着外头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龙吟兄弟俩已然从洞口缓缓飞回,看神情颇是失落。 火龙氏道:“尊者,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貅兽叹了口气道,“适才我听他俩说起玉峰被害之事,其中最让我在意的便是伤口不见一丝血迹这一点,故而我想去检视一下遗体,不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赶到那里的时候遗体已然火化成灰了。” “哦?尊者何以对这伤口如此在意?”火龙氏不解道。 “如果无咎所说的属实,”貅兽道,“我是指那玉峰体内的鲜血被尽数吸干之事,那么这倒是颇像啸月的行事风格。” “啸月!”话音刚落几人都吃了一惊,无咎道:“尊者,可那啸月不是早就被北辰大人打成了碎片么?师父那把神刃不也有啸月的残刃么?” “此事我当然是知道的,”貅兽道,“可是以我兄弟俩这几千年的见闻,似乎并没有第二种妖物会如此嗜血。并且纵使有一些以鲜血为生的妖物也不会在猎物的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疤,至多不过留下一排尖锐的牙印;同时也不会将鲜血吸食得如此彻底。 “如你们所说,那玉峰的身体上除了后背找不到第二个创口,衣服的断口之上才有一丝血迹,我可以想见的也只有啸月了。所以想要找玉峰的遗体进行确认,可不料已然焚化。”说罢貅兽的脸上露出了无尽的遗憾。 “无咎,”火龙氏道,“你们现在要去哪?” “师父,我们兄弟原本想要去找大老黑一趟,来这里只是想与师父亲口说一声。” “找大老黑做什么?” “承舟的那把刀子,也就是比武大会上师父所见到的那把,并非是他入门之后所用,”无咎将因由说了一遍,“故而我们想要去永夜谷问问大老黑,以确认那刀子是否真的出自他的手笔。同时也正好查一查,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蹊跷之事。” “出事之后,可曾见到承舟么?” “浸月说他们一心忙着玉峰的身后事,故而也没有注意承舟的去向。” “嗯,我明白了,”火龙氏点点头道,“此行务必小心,另外带上这个。” 说罢他从背囊中取出了一截断刀,两人一看,是一个刀柄连着约莫不到半尺的残刃。 “师父,这是何物?”无咎问道。 “此物乃是适才我在遗迹中所得。看它锻造的手艺颇似永夜谷所出,”火龙氏将残刃递给了解无咎,“这遗迹平常并无闲杂人等进出,除了你们的那群弟子。这刀子乃是被利刃硬生生给削断。那永夜谷工匠的手艺我还是颇为了解的,并非是寻常的武器可以轻易毁伤。” “但如果是啸月那就另当别论了。”貅兽插了一句。 “嗯,尊者说的不错,”火龙氏点头赞成道,“总之,你们先带着这柄断刀去永夜谷查访一遍,务必找出这柄刀子的主人。若是真如尊者所言,恐怕此刻我们族内已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妖魔。” 兄弟俩闻言面面相觑,无咎一抱拳道:“徒儿现在就去。” 貅兽道:“且慢,此事干系重大,若是走地穴大门恐怕会打草惊蛇。也罢!你们近前一步来,我与你们一道去一趟永夜谷,哥哥不如就留在这里静观有何风吹草动。” 貔兽点头应允,貅兽驼起两人悄悄向着洞口飞去。 “此事兄弟你怎么看?”貔兽见弟弟的影子消失在了洞口不禁问道。 “如果推断无错,”火龙氏道,“恐怕那江承舟已然成了啸月的傀儡!” 再说解氏兄弟,坐在貅兽的后背上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已然抵达了永夜谷。谷内的工匠见尊者与两位大人前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前来迎候。 解无咎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大老黑可在此处?” 话音刚落一众年轻的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才听一个小伙子道:“谷主大人一早便出去了,两位大人可稍待一会儿。” “也罢,那就等等。”解氏兄弟点了点头便找了一个空处坐下。 可等了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大老黑的踪影。无咎心中暗暗开始焦急起来。无誉道:“哥哥,为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貅兽道:“你们且在此地稍待,我去去就回。”说罢一跃而起向着神木的方向而去。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这次连貅兽也是音讯全无。无咎已然烦躁不堪,在原地来回踱步,脚步越来越快,周围的工匠眼见向来温和的火龙氏大弟子今天竟然狂躁如此,一时间都躲得远远的。 不一会儿,就见适才答话的那个年轻人跑了过来——不过显然他也颇是鼓足了勇气——禀告道:“解大人,我看你还是别等了。我们师父好酒,如果这个时辰还不回来多半是醉倒在路边草丛里了。这样吧,如果明天他回来了我让他去神木亲自找你如何?” 228.第228章 :匠人私心 “好酒?嗯,的确是有所听闻,”无咎道,“不过,他经常这样么?” 那青年道:“十次里总会有那么三四次,所以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无咎闻言恨恨地一跺脚,口中“唉!”了一声道:“为何偏偏坏事都赶在一起!既然如此,我们等尊者大人回来后便告辞。” 无誉见哥哥的样子心中也是焦急无比,他瞥见那青年这会儿被哥哥的言语多少吓得有点哆嗦,急忙上前温言安慰道:“这位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回解大人,”青年道,“我姓童,不过如果大人愿意管我叫小黑就行。” “呵呵,小黑,”无誉笑了笑,“当真是人如其名。” 小黑吐了吐舌头道:“我天生就这副黑炭模样,我师父见到我以后一直说真想不到天底下还有比他老人家更黑的。说是把我扔在一堆炭里,用眼睛是找不着的。” “呵,那要如何才能找到你呢?”无誉笑道。 “用棍子呗,”小黑挠了挠头,“拿棍子捅捅,硬的是炭,软的就是我啦。” “哈哈哈哈!”无誉闻言开怀大笑起来,眼角瞥见无咎,哥哥的嘴角也多少有了点笑意,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接着道,“大老黑还真是风趣,你是他的徒弟么?” “是啊是啊!” “想必你师父对你一定格外疼爱吧!” “那是那是。师父对我可好了,拿手的本领一件不落全都传给了我,”小黑说着撸起袖子,露出健硕的胳膊,“大人,不是我吹,如今这谷里除了我师父外我可算是最好的工匠了。而且我敢说,我的手艺和师父已经不相上下了呢!” “年轻人好大的口气啊!”无誉笑道。 “嘿,大人这话说的,”小黑撇了撇嘴,“如果没有真本领,在大人面前我岂敢随便吹嘘。实话与两位解大人说吧!这些年来,神木那里大大小小的神兵利器十有八九都是出自我的手,我师父可清闲了。这不,弄得那酒瘾也是一天大似一天。啊呀!大人大人,这话你可千万别上心,可别因为我多嘴就责怪我师父,否则我可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呵呵,自然是不会,”无誉突然眼前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小黑的肩膀道,“适才你说这些年神木那里的兵刃十有八九都是你打造的?” “没错!” “这话可是有些大吧!” “一点儿不大,说了,大人面前小黑不敢乱说!” “好,既然如此,我来问你,”无誉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你都给谁锻造过兵刃?” “这个么……”小黑挠了挠头。 “呵,怎么?说不上来了么?”无誉笑了笑。 “不不不,大人有所不知,”小黑见无誉似乎有所怀疑,急忙解释道,“虽然打造的活计都是由我来完成,不过我都是按照师父的吩咐根据图纸来打造的。” “可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兵刃么?” “印象深刻,啊!对了对了!”小黑一拍脑袋,“其他人的刀子都是大同小异,要说主人是谁我还真是记不得,不过有一把我可是不会忘,就是给姓江的那人所打造的,那刀子可是真大啊!” “哦?姓江?” “没错没错,啊呀!叫啥来着,”小黑挠着脑袋来回乱转,“江……江……” 无誉冷不丁道:“可是叫作江承舟?” “啊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这名字当真有趣。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呵呵,那江承舟不是别人,”无誉说着一指无咎,“正是我哥哥的开山大弟子。”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了。” “哦?”无誉听他的口气似乎话中有话,急忙道,“怪不得什么?小黑,可否把那天的事情说给我们听听?” 小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酒壶抿了一口道:“这位江兄弟早在几个月前我就见过。那阵子不是两位大人还有那位魏大人开始收徒么。于是我师父要我们几个弟子连夜打造九十几把佩刀。完成之后我跟着师父去了趟神木,当时正是那位江兄弟前来领刀,故而有过一面之缘。” “嗯,这件事我的确听承舟说起过,”无咎点了点头,“那时浸月应该也一起来了吧!” “浸月?” “嗯,他的胞弟,名唤江浸月。” “哦!对对!”小黑点点头,“这样说我也想起他了,原来是胞弟,怪不得我觉得两人眉宇之间倒有几分相似呢!” “嗯,后来呢?” “后来大概过了不到两个月,也可能是三个月,具体我真记不得了,”小黑掰着手指头道,“有一天那位江兄弟突然只身来了这里一趟。并且从背后取出一柄断刀问我们这里能不能为他重新打造一把。 “当时我们几个师兄弟聚拢过来,我一眼就看出这刀子是我二师弟的手笔,还着实取笑了他一番,说他竟然造了一把断刀,如果被师父知道了肯定要受责罚。 “二师弟虽然认错可心里很不服气,于是当着众人的面说既然我指责他的技艺那就由我来打造一把不会断的刀,当然,”小黑特意补充了一句,“再是不会断也不能与火龙氏大人的那把刀子相比。” “师父的那把刀子并非凡铁所成,自然不能算在此列。”无誉宽慰了小黑几句。 “是啊是啊,不能算在一起,不能算在一起,”小黑见无誉同意了自己的说法颇是欣慰,接着道,“我当时正想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技艺,于是当场就答应了下来。那名江兄弟颇是高兴,于是就给我大致勾画了一个草图。 “我见那刀子大的出奇,与他的身子骨颇是不相称,不过他说自己天生神力,并且若是按照要求打造,一切后果都由他来承担。我见他这样说,也就放了心,并且告诉那位江兄弟十天后来取。” 无誉点了点头道:“当时那位江兄弟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么?” “没有没有,”小黑一摆手,“这位江兄弟可是和善得紧,我印象挺深。不过那天我看他膀子不是很利索,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 “你猜的不错,”无咎道:“那天他确实在与我的比武中受了点伤,刀子也是在比武的时候被斩断的!” “哈,我就说嘛!如果没记错,大人的刀子乃是我师父亲手打造,”小黑道,“看来我那二师弟距离师父的境界差得还很远呢!” 无誉笑了笑道:“那后来呢?他来取刀的时候情况如何?” 小黑道:“大概十天以后他倒是按时来了,我就把精心打造的兵刃交给了他咯。那刀子可是花了我不少心血才完成的,可算得上这些年来的杰作。恐怕也仅次于火龙氏大人的那柄神刃了吧!” “哦?这么说来如果将刀子放在你眼前你一眼就能认出它咯?”无誉问道。 “大人放心,”小黑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我的手艺难道我自己会不认得么!而且不是我吹,就算不是我打造的刀子,只要是这永夜谷所出,十有八九我都能瞧出出自谁的手下。” 无誉冲无咎使了个眼色,无咎会意地从背后取出了那把断刃交给了小黑道:“我们此来乃是因为火龙氏大人在遗迹中拾得一柄断刀。看手艺颇似这永夜谷所出。因为那遗迹之中平日并无闲杂人等入内,而近来族内怪事连连。故而我们想知道这把刀子的主人是谁。原本想找你师父一问究竟,现在你可愿意帮忙看看?” “成啊!”小黑欣然接过刀子,仔仔细细端详了半晌,突然双眉紧锁连连摇头,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誉道,“何故如此惊奇?” “这刀子花了我十天的心血,怎么可能就这样被轻易削断,”小黑握着那柄断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我……我……” 无誉见他忽然如痴如狂近乎疯癫,急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脸道:“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刀子有什么不对么?” “实不相瞒,大人,”小黑道,“这刀子就是那位江承舟江兄弟的,可为什么会断成这样……” 解氏兄弟对视一眼,无咎问道:“这刀子已然如此,你确信不会看错么?”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看错!”小黑一个劲地摇头,“这断然就是我为那位江兄弟打造的刀子,绝对不会有错!” “刀子都断成了这样,”无咎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这……” “怎么?难道你有什么话不方便对我们说么?” “大人问起此事,小黑不敢有所隐瞒,只是此事还请大人千万不要传扬出去,毕竟……毕竟这都是小黑我的一点点私心。” “哦?私心?”无誉皱了皱眉,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你说吧,只要你所说属实。” “唉!都是我之前话太多了,”小黑颇是懊悔地摇了摇头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小就有些怪癖: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之上留下一个不太显眼却又可以被我辨认的记号。两位大人且随我来。” 229.第229章 :心中疑惑 说着他领着解氏兄弟来到自己的屋前,自己则进屋端出了一个圆盘,径约三尺,中间铺着薄薄的一层细沙。小黑将断刀放在盘中,片刻取出,拿来火把指着盘中道:“两位大人请看,这上头可是有一个图案?” “的确,”解氏兄弟点了点头道,“只是不知是何意?” “这位江兄弟的名字我当时觉得颇是有趣。江承舟,江水承载着一叶扁舟。于是我就在上头刻下了这个图案,两位大人仔细看,”小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描绘这那个颇是晦涩的图案,“这里乃是江水,这里便是扁舟。” 兄弟俩两人顺着他指尖描述的方向看去,果然如他所言,不过这形状若是不经他说起,却颇是不易辨认。 “阁下的画风当真传神呐!”无誉打趣道。 “大人取笑了,”小黑苦笑了一声,“这刀子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东西,留下自己的印记原本便是不该,只是我始终改不掉这个恶习,故而只得采取这样隐晦的图案,两位大人可千万别说出去,否则以后便没有人再来找我打造兵刃了。” 无咎笑道:“这个容易,可是如你方才所说,你师弟为我的大弟子打造的兵刃被削断遭到你的一顿嘲弄,如今你自己亲手打造的兵刃也遭遇了一样的厄运,难道这也想让我们替你隐瞒么?” 小黑闻言一时间面如死灰,隔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人,可否听小黑说一句实话?” “当然可以,”无咎道,“请讲!”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这刀子是如何断裂的,”小黑顿了顿,“但是我敢以项上人头作担保,我的刀子绝非凡铁可以轻易削断。更别提这把凝聚了我不少心血的杰作。除非……” “除非什么?但说无妨。” “小黑斗胆,除非是火龙氏大人的那把神刃!” “放……”无咎那个“肆”还没说出口,无誉急忙一拦手,示意哥哥冷静些。 小黑见解无咎动怒,一咬牙道:“大人!可否让在下看一眼你们的佩刀?” 无咎、无誉一愣神,无咎道:“你要我们的佩刀何用?” “我只想祛除心中的疑惑,以证明我所言非虚,”小黑道,“大人不必多虑,以我小黑这点微末的道行绝对不会当着你们的面,对你们的武器做什么手脚。若是信不过在下,只需给我一把即可。” “无妨无妨,”无誉说着解下自己的佩刀交给了小黑,“你拿去便是。” 小黑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才缓缓道:“大人,这刀子乃是出自家师的手笔。请问解大人,这些年用此刀可还趁手?” 无誉点点头道:“不错,虽然比不得师父的那柄神刃,可在凡铁之中也算上上之作。” 小黑将那柄断刃举在手中道:“大人!我的这柄刀子也敢这样担保,大人如果不信不妨一试。用我的刀子与你的刀子较量一下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无誉见他目光无比坚定微微一笑:“也罢!哥哥,姑且试一试。” 说着取过断刃握在手中,冲着无咎一使眼色,无咎从背后抽出大刀猛地一挥,就听铿然一声脆响,只见刀刃相抵、火光四射,片刻后再看则皆无半分损伤,当真是势均力敌。 “如何,大人,”小黑道,“在下没有说假话吧!我和师父所打造的兵刃虽不敢比拟神兵利器,但在凡铁之中亦是所向无敌之物。从这断刃的切口来看,此刀乃是被一利器一击断下,恐怕放眼整个部族,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火龙氏大人的那柄神刃,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把了!若是放眼四海,以我这点浅薄的见识,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那位北辰大人可以有这般的神力。” 无咎与无誉对视一眼道:“看来小黑所言不假。可若是如此,这事却愈发变得棘手了。倘若这把当真是承舟三月前定做的那把兵刃,那么昨日比武之时他所用的又是哪里来的兵器呢?” “是啊,”无誉道,“听师父的口气,这断刀显然在遗迹之中有一段时间了。就算不过两三天,也与昨天的情形颇是不相符,当真令人费解啊!” “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如果有什么怪异可以告诉我,”小黑道,“我别的能耐没多少,看兵刃的本领却是不小的。” 无咎道:“小黑,你手中的这把断刃原型如何,可以画给我们看看么?” “这个不难,”小黑说着返身进屋,拿出一张羊皮卷道,“大人请看,这便是当时我为承舟大人所打造的这柄刀子的原图。” 无咎接过羊皮卷仔细看了看将它交给了无誉,喃喃道:“弟弟,你可觉得有那里不对么?” 无誉接过羊皮卷,又仔细比对了一番手中的断刀,点了点头道:“莫非哥哥的意思是……” “不错,”无咎道,“昨天演武场中承舟所用的兵刃比这把要略微大一些。” 小黑闻言急忙插话道:“大人可还记得那刀子的模样么?无论是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说给我听。” 解氏兄弟便凭着记忆一句句描述,小黑提起笔在空白之处慢慢勾画,不多会儿一把大刀的形状便跃然卷上。 “可是这般模样么?”小黑望着解氏兄弟的眼睛道。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兄弟俩频频点头,“难道……”说到这儿,两人竟同时噤声,只觉得脊梁骨一阵阵发冷。 兄弟俩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半空中一阵龙吟声,只见貅兽翩然而降,在他的背后驮着一个醉醺醺的黑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大老黑。 小黑一个健步冲上前道:“师父,师父!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大老黑从貅兽后背上被徒弟拽下后,脚下全然无力,“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满嘴酒话连篇,完全不知道在回答些什么。 无咎冲着小黑一抱拳道:“既然尊师已回,我们也不便再过多打扰,就此告辞。” 小黑点点头道:“是!小黑恭送尊者与两位大人。” 说罢,貅兽驮着两人飞向神木。 到了神坛后,无咎将小黑的话尽数转告,貅兽道:“方才在路上,我仔仔细细地辨认了这断刃之上的气息,果然有着一丝魔气。不过我并不能确认是否便与那啸月有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火龙氏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到那位江承舟。无咎、无誉,此事须得秘密进行。如今的江承舟极有可能已然被妖魔控制,更有可能则是昨日在演武场中的便是妖魔所化。倘若你们有了他的踪迹,可先行将他稳住,继而告于我和两位尊者知晓,切莫打草惊蛇,更别逞匹夫之勇。” 解氏兄弟点点头返身回家。可一连找寻了七天,始终不见江承舟的踪迹。 这一天,火龙氏心情颇是觉得有些烦闷,站在火龙遗迹的门口痴痴发愣。突然间,似乎听见遗迹中隐隐有脚步之声。自从事情发生后,这火龙遗迹便暂时无人巡守,平日里便是由火龙氏亲自在外镇守。 眼下听得里头有动静,火龙氏便想进去一探究竟。可他刚要进去,解氏兄弟已然来到了神坛外。 无咎上前一步,神情颇是有些沮丧:“师父,已经八天了,依旧没有江承舟的影子。” “是么,”火龙氏点点头道,“你二人且在此守候,不要让一个人进去,也不要让一个人出来!”说罢蹑行潜踪进了遗迹。 兄弟俩不知师父的用意,可知道师父绝不会无缘无故发号施令,便在入口处守备。 却说火龙氏一路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了那片灼热的区域。猛然间他想起承舟的那柄断刀乃是在前头更为炎热的地方拾得,只是由于他自己并不惧怕这里的酷热,所以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今既然发觉了此事,他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正在此时,突然就听得前头又传来脚步声,火龙氏被这些天的事弄得颇是心烦,这会儿恨恨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说罢屏气凝神向里头走去。走了不多远,已然见到前方一个人影正在鬼鬼祟祟地找寻着什么,看背影竟然颇似那江承舟。火龙氏悄悄来到他身后二十来步的地方,从背后掏出那柄断刀——解氏兄弟从永夜谷回来后便将刀子交还给了他——高声道:“尊驾要找的莫非是此物?” 火龙氏声音洪亮无比,猛然这一下惊得那人原地跳起。一回头,果然便是那江承舟。眼看自己的太师父正和颜悦色地向自己问话,那江承舟急忙一抱拳道:“江承舟参见太师父。不错,徒孙正在找的正是太师父手中的这把断刀。” “哦?你何以断定我手中的这把断刀便是你索要找寻的呢?”火龙氏笑着道。 “呃……”江承舟一时被问得有些语塞。 火龙氏接着道:“何况据我所知,你的佩刀乃是永夜谷名匠所成,又如何会被利器一击断下。想来这神木之下也只有我的神刃才能做到这一点。但不知你可否为我解开心中的这个疑惑呢?” 230.第230章 :遗迹妖灵 江承舟起初颇是有些慌张,如今听火龙氏这般发问眼珠咕噜一转,继而挤出一丝笑容道:“太师父,是这样的。那天我与玉峰师弟分别后不多久,听得一声惨叫,返身回去看时就见师弟已然倒在了地上,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在仓惶逃窜。我急忙追了过去,一路就追到了这遗迹之中。 “追到这里的时候才将他追上,之后我与他拼斗了几个回合,不料佩刀竟然被他给削断,我一时慌了手脚,急忙将手中的这柄断刃向他掷去,自己则趁机逃了回来。” “哦?是原来是这样?我当时捡到这刀子的时候见它插在地下,还以为是在这里有些时日了呢。” “不不不,并非如此,并非如此。” “无妨,这些都是小事,”火龙氏笑道,“只是你见到玉峰倒在地上,为何不先行搭救,反而要去穷追那个人影呢?” 江承舟道:“当时我略略替师弟检视了一下伤势,并未瞧见有什么创口,也没看见流血。想来应当无碍,故而才先去追的那个恶人。” “这倒是很在理,”火龙氏点了点头,“那个恶人生的什么样貌?” “这……”江承舟颇是犹豫了一下,“当时他蒙着脸,徒孙并未瞧见。” “嗯,蒙面人么。” “对对对,就是个蒙面人!” “嗯,那的确看不清样貌,”火龙氏顺着他的话道,“可是,为何你这七八天时间音讯全无,倘若真有这样的恶人你应当向你师父,向我甚至向两位尊者及时禀告才是。” 江承舟闻言支支吾吾道:“那天我回来后,听说玉峰师弟已经死了,并且大家都在怀疑我,我心中实在害怕所以就一直躲着不敢出来。后来想到自己的佩刀还在这遗迹中,倘若可以找到便是最好的一个证据,故而我才斗胆来只身来到此处。不料这其中一截断刀竟然被太师父给找到了。” 火龙氏对于这明显的谎言心中早已嗤之以鼻。且不说寻常的族人压根无法抵达这片灼热的区域。就算眼前这江承舟所言属实,那么当时一直在遗迹中巡视的他肯定可以瞧见那个蒙面黑衣才是。 况且还有一个颇是令他在意的地方,便是这柄断刀他只找到了刀柄的那一截,刀刃却始终没有瞧见。不过此刻他还不愿当面戳破谎言,依旧想听听眼前这个假冒——或者说被妖物控制心神——的江承舟还有什么说辞。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承舟,你所言句句属实么?” 江承舟当场拜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太师父面前承舟岂敢妄言!” “既然如此,那么这刀柄你先收着,”火龙氏说着缓步来到他的跟前,将断刃递给了他,“若是找到了另一截可知会我一声,我定然让永夜谷的名匠为你将它复原如初。” 江承舟接过刀子叩谢连连:“多谢太师父,多谢太师父!” 火龙氏点点头转身离去,江承舟将断刃放入背囊,不知又从何处抽出了比武那天所用的大刀。见火龙氏不备,蹑足潜踪悄悄挨近十步之内,举起巨刃,猛然跃起朝着火龙氏颅顶劈去,眼看刀锋相去顶门只有半尺来远,承舟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可就在将要劈中火龙氏脑门的一瞬间,江承舟就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火龙氏已经不见了踪影。继而就听“砰”的一声,一股子锥心的痛苦从后背袭来。回头一看,只见火龙氏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后,而击中自己后背的,正是那柄神刃的刀背。 “如果适才我用的是刀锋,”火龙氏道,“如今岂有你的命在!我来问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要变作承舟的模样,如今承舟人在何处!” 那人眼见被火龙氏识破,反倒冷冷一笑,举起手中利刃反手一挥,火龙氏向后一撤身。这人接二连三又是几招猛攻,可是都被火龙氏轻易化解。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么?”火龙氏说着一瞪眼,眼中射出两道精光,“回答我的问题,我饶你一命。否则休怪我无情!” 就听那人“哼”了一声道:“你要杀便杀,反正这副肉身并非是我所有,你把他切成碎块那是最好,从此世间便再无江承舟此人,而你则是杀人的元凶!” 火龙氏闻言一激灵,暗道:“果然是控制他人心神的妖物,只是不知他的来历。” 正想着,就见那人挥起大刀朝着火龙氏猛地劈来。这一下火龙氏当真有些束手束脚,并且那人不断地用身子去向神刃上靠,显然是一副无惧生死的模样。火龙氏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打发,虽然完全伤不到自己,可是如今还要去担心承舟的肉身,心中不禁越发焦急起来。 就这样打了二十来个回合胜负不分。突然从入口处传来解无咎呼唤的声音:“师父!师父!” 火龙氏闻言灵机一动立刻回复道:“无咎,快去请两位尊者前来捉妖!” 那人闻听要去请貔貅,不禁吓了一跳,刀法稍一迟缓,被火龙氏用刀背在腕子上狠狠击打了一下,手一松那柄大刀当即掉落在地。火龙氏知道这柄刀子必有蹊跷,急忙上前一步将刀子死死踏在脚下。 眼看再无夺刀的可能,那人一转身,朝着遗迹的深处狂奔而去。火龙氏追了几步已然不见了他的踪影,只得拾起那柄大刀先行出了遗迹。 来到外头,只见解氏兄弟与貔貅正在焦急地等待。见了火龙氏后无咎急忙上前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火龙氏把那把刀子往地上一插,将适才的事情略略说了一番。无咎上前拔出大刀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道:“师父,看来这把刀子果然不是出自那小黑之手。你来看,这里并无江水承舟的图案。” 火龙氏顺着无咎手指看去,果然见到刀柄之上空空如也。貔兽来到近前将刀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这上头的魔气与断刀之上所沾染的一般无二。只是我等并未与那啸月交过手,故而不认得上头的气息。” 无咎道:“师父的神刃不是那啸月残片所成么?比对一下不就可以知道了?” 火龙氏摇了摇头道:“当年火龙大人正是因为担心啸月的魔气会控制我等凡人的心神,故而铸刀之时糅合进了自己的鳞甲用来压制。并且这段残刃先是因为那雷兽的关系被大人一顿炙烤,之后一直藏在大人的鳞甲之下,当时他栖身在你们兄弟的那个仙灵袋中三个月,魔气已然被那先天宝物荡涤了多半。故而如今这把神刃之上并无一丝一毫的魔气。” “唉,这该如何是好!”无咎闻言一跺脚,“如今当真是一团乱麻!” 火龙氏笑了笑道:“倒也未必,至少有些事情已然有了头绪。” 无咎道:“师父快给我们说说!” 火龙氏点点头道:“无咎,那天你与无誉随我进入这遗迹之中感觉如何?” “越往前走越是灼热,并非我等凡人可以承受。” “不错,为师因为有火龙大人的鳞甲护体,故而丝毫不惧怕里头的热力。而由于我走遍了整个遗迹亦并未有丝毫酷热之感,所以起先并没有发觉一些可疑的东西。” “师父说的可疑是指什么?” “你们知道我是在何处发现这把断刃的么?” “莫非是……”无誉听了师父的话,多少猜到了个大概,“在很后头么?” “不错,”火龙氏点点头,“昨日与你们分别后我往里头走了大约一里地的样子便发现了这柄断刀。不过当时我大概心里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却是疏忽了这最要紧的一点。那个地方原本不应该有我族人的踪迹,可如今这柄断刀却留在那里。” “的确如此,”无誉道,“可是师父不是说适才看到的那个可疑之人,确是承舟的模样么?如果是妖物控制了他的肉身,那么他在这遗迹的深处不会对他的身子有莫大的损害么?” “这一点眼下我也无能为力了,”火龙氏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推断得没有错,十有八九乃是那天正好是承舟当班巡视遗迹,结果在里头发现了异状。最终在与妖魔交手的时候刀子被削断。至于他自己,倘若今天那妖物并未说谎,则是承舟的肉身已然变成了他的傀儡,这几个月来,那孩子一直被妖物所控制。” “难怪浸月那孩子会说自己的哥哥总有一些异常的举动,这样说来一切都能说得圆满了!”无咎喃喃道。 “而且我猜测,所谓的感染风寒,也不过是这妖物的诡计罢了。”火龙氏道,“可是加入我的猜测有误,那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如今承舟此刻已然命丧,这三个月来在我们面前的乃是妖物所化。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让承舟那孩子无端受了牵连!” “可是……可是……”无咎一跺脚,“这妖物又为何要选择承舟下手呢?” 231.第231章 :最后挣扎 “如今来看,恐怕只是因为承舟碰巧被他撞见吧!”火龙氏说着看了看貔貅兄弟道,“两位尊者,以你们这千年的见闻来看,若能一击之下便将那佩刀干净利落地削断,除了啸月之外可还有第二个可能?” 貔貅对视一眼,貅兽道:“恐怕当真是不多见。若说要将那刀子给折断亦或是损毁,那么我们兄弟亦可做到。只是从这切口来看,必然是被利器所削断,有这样本领的妖物,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啸月之外还会有谁。 “并且,从大人适才的描述来看,这妖物的本领似乎并不能与大人抗衡。若是如此我想不过是个修为千年左右的小妖。如此修为要想斩断那柄刀子,更是绝无可能。故而如今我们兄弟亦是毫无头绪。” 火龙氏点了点头道:“不错。既然千年小妖并不足以斩断那柄佩刀,那么这把刀子里头所蕴藏的魔力,恐怕十有八九便是来自那魔刀啸月。” 说罢火龙氏抄起火龙神刃,照准了那把大刀就是一击,就听铿然一声巨响。众人定睛看去,只见火龙神刃硬生生自那柄刀子的刀刃处切入三分,却未能将它彻底斩断。 “倘若是寻常的兵刃定然经不住这柄神刃一击,”火龙氏笑了笑,“恐怕这把刀子里头也有着那啸月的残片。就让我来看个真切吧!” 说罢他一扬手,将那柄刀子抛到半空,继而神刃狂舞。众人只见从那柄刀子的中心飞出了一块不成形的铁片,随着被切成碎片的刀子一起落在了地上。无咎想要上前去捡那铁片,貔兽急忙拦阻道:“不可!让我来!” 说罢上前一步将那块铁片咬在嘴里,貅兽道:“如何?” 貔兽急忙江那碎片吐在地上道:“好霸道的煞气,若是被普通人碰到恐怕当真便会变成它的傀儡。” “看!”火龙氏拾起地上的残刃道,“这刀子是中空的,想必便是为了隐藏这段残片吧!” “怪不得,”无誉点点头道,“这把刀子虽然看起来与承舟的那把并无二致,可仔细端详却会发现相对要大一些,原来是这个道理。” “必是如此。并且若非我们这些每日用刀之人,寻常之辈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倘若我们所推断的皆属实,这妖物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呢?还有,他又为何要杀玉峰呢!”火龙氏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步,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向无咎道: “无咎,之前去人族的时候,可曾听说过那啸月之事?” “啊!的确有所耳闻。” “说来给我听听,莫要遗漏任何细节!” “好!”无咎说着便将他们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七郎姐弟与北辰诛杀啸月之事在人族早就不是什么秘辛。加上自古这人言的传播难免有添油加醋的成份,故而兄弟俩听到的事情已经颇是有些传奇的味道,但是大抵经过并没有什么偏差。 “原来连万年的九尾灵狐也险些成为傀儡,”火龙氏听了暗暗有些心惊,“若非火龙大人的恩赐,恐怕我无名也是完全使不得这把神刃。” “对了无咎,”火龙氏接着道,“如你所说,现在伏羲大人应当也是十分在意这啸月的残片吧?” “不错,听人族的兄弟所说应当是如此,”无咎道,“只不过在日月双镇的附近再也找不到那啸月残片的踪迹了。” “那里找不到,突然在这里出现,”火龙氏喃喃道,“到底是偶然,还是有谁在背后操纵呢!” 说完此言解氏兄弟与貔貅兄弟一时都沉默起来。好一会儿就听火龙氏冲貔貅道:“两位尊者,可否有劳你们带着这截残片上一趟昆仑,我想伏羲大人一定会很高兴我们缴获了一枚残片,并且没准也能告诉我们这些事情背后的因由。” “我俩同去?” “是啊,此事非同小可。并非是我不信任两位尊者的实力,只是倘若沿途真的遇到了什么妖魔,”火龙氏道,“按照无咎与无誉所说,啸月乃是蚩尤的佩刀魔灵,想必那蚩尤一定也很想尽快找全他的残片吧!如果是这样,两位尊者还是在一起比较好,这样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可是我俩同去,”貔兽道,“神木这边又当如何?倘若那妖物乘虚而入呢?” “此处有我驻守,应当无碍,”火龙氏道,“我以这把神刃立誓,在两位尊者回来之前,一定力保部族无恙!” “我们兄弟也会竭力协助大人!”解氏兄弟一抱拳,冲貔貅朗声道。 两位龙子点了点头,衔着残片向着洞口飞去。 待他俩已然走远,火龙氏微微一笑道:“无咎,无誉,近前来。” 说罢兄弟俩来到师父身旁,火龙氏对他俩耳语几句,两人点头离去,神坛之下便只留下他孤身一人。火龙氏看了看四周,信步来到遗迹入口的貔貅雕像旁,盘腿坐下,双目微瞑,似在冥思。 过了一会儿,就听得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火龙氏闻声微微一笑,却依旧不动声色。就听那声响越来越近,已然相去不足十余步。火龙氏并不睁眼,笑道:“你果然来了!” 就听身后那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我并不知道,”火龙氏说着睁开了眼睛,“只是猜测罢了。而你现在来了,只能说明我猜对了。” “哼!猜对了又如何!” “不如何,”火龙氏说着转过了身子,“只要你把幕后主使告诉我,我可以免你一死。” 那人闻言又“哼”了一声道:“你不过一介凡人,好大的口气。我们大人的名讳又岂是你这样的凡夫可以听闻的么!” “果然有幕后黑手,”火龙氏笑道,“不错,和你们的大人相比,我当真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只可惜今天我这小人物却要坏一坏那位大人物的好事!” “哈哈!”那人冷冷一笑,“你可当真不自量力。不过我家主人并未让我大开杀戒,如果你能把东西交还,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交还么?”火龙氏用神刃挑起地上那段被剖开的残刃道,“大老黑,你要的就是这个么?”说罢他一抖手,将断刃朝着大老黑抛掷而去。 大老黑见状急忙伸手去接,可断刀到手之后不禁发出一阵惊呼:“东西呢!” “东西?”火龙氏笑道,“你是说这里头的那截残片么?真不巧,方才两位尊者带着它去昆仑山找伏羲大人了。你们若是想要何不去向两位龙子索要呢?” 话音刚落,这大老黑直气得暴跳如雷,怒喝道:“无名!既然你坏我好事,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上!把他给我抓起来!” 说着从他的身后鱼贯而出十来个壮汉,看装束皆是永夜谷的工匠。在大老黑身旁站着一人身穿白袍,腕子上还有着一大片淤青,正是江承舟。 火龙氏笑了笑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看来我适才的推测还真的出了些偏差。可否说给我听听你们的计划,让我临死前也好不留遗憾。” 大老黑闻言哈哈大笑道:“无名,你这缓兵之计用在别人身上还行,想来骗我那时痴人说梦!兄弟们,给我上!” 说罢那十来个壮汉皆从背后抽出利刃向着火龙氏直扑过来。火龙氏冷冷一笑,说一声:“来得好!”只见他一猱身,从背后抽出神刃,霎时间刀锋已然变成赤红,继而只轻轻一下,十余把钢刀皆从根部被切成两截,残刃掉落一地。 这些壮汉见状都面面相觑,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火龙氏笑道:“何必让这些无辜的人前来送死,既然是为了你家主人办事,何不亲自前来呢!” “有趣,当真有趣!”大老黑闻言哈哈大笑道,“既然你要寻死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说罢,只见这大老黑将身上的衣服往地上一掷,紧接着身子开始向上生长,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变成了一只巨猿,足有一丈三四尺高。 “原来是个猿精,”火龙氏道,说着转向江承舟,“你呢?何不现出原形让我瞧瞧。” 话音刚落突然就看那江承舟脸色大变,攥紧拳头猛地向自己脑袋打去,口中不住的喊:“太师父救我!太师父救我!” “原来当真是被妖物控制了心神,”火龙氏点点头,心中暗想,“只是这妖物若是盘踞在他体内不出,又该如何对付呢!” 江承舟挣扎了一会儿,就听他体内传来大老黑的声音道:“姓江的,你想干什么!哼!也罢!原本这副身子已然残破不堪,眼下既然有那么多鲜活的肉身我也不必和你纠缠!” 说罢就见一道黑气从承舟后脑飞出,霎时间便笼罩在其中一个壮汉头上,承舟的身体绵软无力地趴在地上,偶尔还有阵阵的抽搐。 火龙氏恨恨道:“哼!原来是傀儡虫!当真阴毒无比!” 正说着,就看那巨猿仰天长啸一声,攥拳狠狠捶击了几下胸口,继而向着火龙氏猛扑过来。 火龙氏向后一撤步,大喊一声道:“真相已明,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就见身后一跃而起四十来人,为首的正是解氏兄弟,身后乃是他俩的一班弟子。适才火龙氏和无咎、无誉耳语便是让他俩召集弟子在这附近守候,一旦听闻自己的号令便出面捉妖。 当时兄弟俩并不知道师父所谓的妖物是什么,按照指示找来弟子后只见师父已然被围在中央,江承舟与大老黑率领一般铁匠带着刀子杀气腾腾。隔着远并没有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可冷不丁见师父轻易间打败了第一轮围攻,继而那大老黑变成了一个巨猿,两人倒是一惊。因为那一天貅兽将大老黑给驼回之时并未提及他是妖物,倘若真的有一丝妖气定然瞒不过貅兽的眼睛。 再后来见江承舟的脑后飞出一团黑影,两人心中已然知道了大概,虽然他们没有听闻过“傀儡虫”,但可以想见承舟的异常举动乃是被妖物所控制,心中不禁为玉峰的死感到深深的惋惜。 此刻听闻师父一声令下,众家弟子早已迫不及待,如同猛虎下山一般霎时间便将十余个壮汉一一制服。而解氏兄弟更是兵不血刃将傀儡虫所控制的那个壮汉给打倒在地。火龙氏挥了挥手中的神刃对那巨猿道:“如何?如今你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么!” 232.第232章 :耳畔异声 那巨猿眼看没了帮手,急忙大吼一声向着人群扑来。几名弟子见状急忙挥刀抵挡,巨猿趁他们不备一手从地上抄起一个工匠充当兵器。众人见状都是一惊,其实从适才的交手中解氏兄弟已经发觉,这些工匠其实也是被傀儡虫控制了心神。只不过他们的修为较之承舟而言差了太多——虽然承舟也几乎被控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丝毫缓醒的意思。 看明白了这一点后,解氏兄弟便不忍伤及无辜,一挥手让弟子们纷纷后退。那巨猿眼见得了便宜,急忙抡着两个壮汉朝那班弟子冲去。眼看就要冲出重围,突然就听这巨猿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火龙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前,用神刃的刀背向着巨猿的小腿胫骨与膝盖就是两下猛击。巨猿一时间负痛难忍,身子轰然跪在了地上——解氏兄弟急忙上前接住了两个早已晕厥的壮汉——再要起身,就觉得脖子后头传来一阵寒意,眼角一瞥,只见火龙氏已然将神刃按在了自己的后脑处。 “如何?”火龙氏微微一笑,“还想做垂死挣扎么?” 此刻巨猿心知已然脱身无望,索性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说说你家主人的事情吧,或者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是以实相告我可以放了你,如若不然,”火龙氏说着腕子微微一颤,巨猿后颈的皮肤当即被割开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不料那巨猿虽然疼痛,却依旧咬着牙关闭目不语。 无咎、无誉见状轮番上前喝斥了几声,可是始终没有回音。 “也罢!不必问了,”火龙氏抿嘴一笑,“无咎,你去弄几条蛇来。” “蛇?” “不错,都说这天下的猴子最怕蛇。这位巨猿老兄硬气得很,还是让那些冰凉的爬虫来审问一番吧!” 这世间生灵当真是一物降一物,虽然这巨猿看起来也有些道行,可听到火龙氏要用蛇来对付他不禁吓得肝胆俱裂,连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饶你可以,”火龙氏道,“你须得将实情告诉我,否则我这神木之下找百十来条大蛇倒也不是很难。” “我说,我说!”巨猿大叫道,“我什么都说!” 火龙氏收起了神刃,那巨猿稳了稳心神道:“大人,我乃是这神木南方山岭中的黑猿一族。” “黑猿?的确有所耳闻。” “是啊,原本我们的生活逍遥自在,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几年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夜间,整个山岭就如同掉在熔炉里头了一般,变得酷热无比。 “族中一些老幼都抵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接二连三地死去。我和仅剩的百十来个同胞眼看无法再住,便决定掩埋了尸体后集体迁徙至他处。可就在那个晚上,突然间整座大山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绵延几百里,势头极为迅猛。 “我都忘了那晚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但我醒来的时候已然只剩下了我一个。身边的景象更是极为陌生。我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前行,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大老黑。我当时口渴难忍,便想向他讨要点水喝,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巨猿。” “素闻你们黑猿一族灵性颇高,学习我神农一族的语言应当不难。” “大人说的不错,这点本领对于我们来说当真是轻而易举之事。当年你们的先人与我族偶有往来,所以我们多少是通晓一些你们的语言。不过还都只是皮毛。 “那大老黑起初着实被我吓了一跳,不过他这人倒是极为豪爽,听明白了我的渴求之后,便毫不犹豫从身后取下水袋。我当时当真是感激到了极点。之后我便与他攀谈起来,最终让他听明白了我族的遭遇。 “大老黑听了以后颇为同情,就告诉我说那里距离永夜谷只有十几里的路程,如果我愿意可以随他一并去那里暂住。他唯独担心的便是我这副模样。而我们黑猿一族虽然比不得四海中其他的灵猴,可这变换模样的本领也还是有的。 “不过那个时候我从未见过你们的样子,于是就变成了大老黑的模样随着他悄悄地返回了永夜谷。” “难道就从来没有被人发觉么?”无咎问道。 “这倒是不会,”黑猿摇了摇头道,“大老黑把我留在他的屋子里,给我穿上工匠的行头,别人只会把我当成是一个学徒。后来我住了几天憋得难受,索性就向他讨教起这工匠的技艺。 “大老黑听了颇是欢喜,就把自己的技艺倾囊相授。不到一个月我铸刀的本领已然与他相差无几了,同时我经常用他的模样在谷内走动,已然和许多人都已熟悉。有时候用大老黑的样子发号施令,那班工匠都会信以为真,甚至他最得意的几个弟子都不曾怀疑过。” “如此说来,”无誉举起手中的刀子道,“我和哥哥还有季子师弟的兵刃,乃是出自你的手笔了?” “这倒不是,”黑猿道,“他的大部分活计都是由小黑还有其他几个弟子来做。自己只会接一些大活,虽然这些大活之中多半也是由我代劳。可是你们三位的兵刃确确实实是由他亲手打造,就如同当时他自己仿照大人的神刃打造了那柄大刀一样。” “看来有必要好好找大老黑谈谈了,”无咎故意打趣道,“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懒惰。” “这个以后再说,”火龙氏道,“我来问你,既然大老黑对你有如此大恩,你为何反而要用他的模样犯下这等勾当!” 黑猿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低声道:“此事说来就怕你们不信我所说的。” “无妨,”火龙氏道,“你只需以实相告便可,真假与否我们自会判断。” 黑猿长叹一声道:“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的耳边始终可以听到一个声音。起初我并不在意,可渐渐的那个声音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声音?”无咎道,“知道是谁么?” 黑猿摇了摇头道:“并不知晓。那个声音说它是受了它的主人的委托需要找寻一些东西,希望我可以帮助。我问它为何要找我来帮忙,它便不再回答。可之后它又如影随形地在我耳边响起,我最终实在忍无可忍便答应了下来。” “此事你为何不早些与大老黑商议?”无誉道,“多少也可以多一个帮你出主意的人。” “唉!”黑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一来大老黑压根听不见这个声音,再者此人颇是好酒,我之所以会分担了他大部分的活计,便是因为他嗜酒所致,而他自己却偷偷溜到外头豪饮,故而一时间我压根找不到一个可以相商的人。” “大老黑不在的时候,你依然是变作他的模样么?”无咎问道,“似乎听小黑说他的师父经常去喝酒,如果他看到你应该不会这样说才是啊!” “唉!小黑那孩子精明得紧,我怀疑他很早就看出了端倪。只不过一直不点破罢了!” “你是说他知道你的身份?” “这个倒是未必,不过我可以感觉到,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有一个替身。而有一次大老黑不在的时候,我变成他的模样在做活,正好被小黑瞧见。于是他就和我闲聊起来,言语中有意无意地说了些细枝末节的习惯。” “习惯?”无誉道,“什么习惯?” “无非就是打铁的时候身子站立,敲击的速度这些,”黑猿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已经模仿得惟妙惟肖,不过终究被小黑给看出了破绽。我把这事告诉大老黑后,他就让我在他外出的时候躲起来;等他回来后再当着他的面做完活计。小黑若是突然前来就由他来应付。这样总算是渐渐瞒过了小黑的眼睛。” “为了懒惰这家伙可还真是动足了脑筋!”无咎撇了撇嘴,“好吧,似乎有些扯远了,还是说说那个怪声吧!他到底要你为它做什么?” 黑猿道:“它说需要我为它的主人找寻一些刀子的碎片。当我正想问它详细情况的时候,身边突然掉下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铁片。我捡起来一看觉得上头煞气颇重,并且看质地全然不似凡铁,便隔空问道该去何处找寻。 “那个声音答复说只需要将这个碎片带在身上,倘若在它百步之内遇到了相同的碎片,两者之间便会互相吸引发出共鸣声。我只需要循声而往便能找到相似的碎片。并且若是两块碎片正好相邻更是可以自行无缝接合,恢复如初。 “我当时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可是因为这怪异的声音与突然掉下的碎片便也就将信将疑。” “看来这幕后的黑手,”火龙氏道,“十有八九便是那蚩尤。他要你找寻的这个碎片乃是他随身的随身佩刀,魔灵啸月。” 黑猿闻言呆了半晌,许久才缓缓道:“大人说的是真的么?” 火龙氏道:“如今两位尊者已然带着那残片上昆仑向伏羲大人求证,我想不久以后便会真相大白。此刻我虽然不敢十分确定,但以我的感觉来看,应当是八九不离十。” 233.第233章 :何人所为 黑猿叹了口气:“唉!我当时答应了这件事后觉得一时间毫无头绪。一来不知道为何此事要落在我的头上,二来那个声音并未告诉我要去哪里找寻。所幸是它并没有给我一个期限,于是从那以后我便很少呆在谷里,成天在外头转悠,后来更是变成大老黑的模样借着送刀的机会时不时来到这神木探访。 “大概三个月前,那位江承舟江兄弟突然来到永夜谷,说是希望可以为他重新打造一把兵刃。我当时并不在谷内,是小黑那孩子接的活计。几天后我听说这消息,突然间想起了那个声音的请托。心想究竟是什么兵刃可以将永夜谷打造的武器一击削断?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那些孩子技艺不到家所致,反而以为是那碎片所为。” “为何会认为是啸月的碎片呢?”无咎问道。 “我得到的那块碎片虽然不是锋刃之处,但却是坚硬无比。我曾经试过用炉火煅烧,别说熔化甚至都没有一丝变红的迹象。用我打造的刀子去砍他,更是将我的杰作崩出了好大一个豁口。故而我才会有那般猜想。并且这个念头越来越坚定。 “当时我抱着这个想法一次次来神木。可是那神木之下所有的地方我都早已找遍,压根没有丝毫迹象,而唯一没有涉足过的便是这神坛后头的那个火龙遗迹。我知道这是神农族的圣地,可我始终对于那个声音有着莫名的恐惧,只想快些找到碎片了事,于是我只得铤而走险,悄悄潜入了遗迹中。” “可有什么收获么?”火龙氏问道。 “我记得那天在门口巡逻的乃是那江承舟的几个师弟。前次前来送刀之时皆有过一面之缘。”说着他回头向四周看了看,指着其中几个道,“就是他们几个。当时唯独不见江兄弟,而他们几个看着似乎格外懈怠,好无戒备之心。我当时灵机一动。就变成了江兄弟的模样,骗过了他们去了遗迹里头。” 说到这儿那几个弟子身子猛地一哆嗦,纷纷低下了头,生怕与无咎的眼神遇着。无咎回头瞪了一眼那班弟子,直吓得他们面如土色,颤声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无咎“哼”了一声冲黑猿道:“请继续说下去。” 黑猿道:“我在里头走了好久也没有动静,前头也是越来越热,正在我要放弃的时候突然间觉得腰间的残片似乎有了一丝动静。我赶忙忍着酷热跑到里头,果然见岩石的罅隙间嵌着一截残刃。而那一截残刃的一小段看着乃是刀锋的所在。更加令我意外的便是这截残刃与我手中之物刚好可以相合。 “于是正如那声音所说,我将断口相贴两块碎片便浑然一体。之后我兴冲冲往外走,不料快到入口处时正好撞见那江承舟。他质问我究竟是谁,我一时无言以对。他见我不做声便说待会儿大人来了定会要我好看。 “我不知道他是虚张声势,心急之下挥起那段残刃向他猛击而去。他挥刀抵挡,岂料一击之下便将小黑为他打造的新刀断成两截。我趁他愣神的工夫一掌将他打晕,背着他小心翼翼地向外走。 “来到外头发现并无人守候,于是就将他拖到了一个荒僻之所。这时我才发现他断刃的刀柄却不知所踪了。可再要回去找寻就看到入口处已然来了几个弟子。我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所携带的傀儡虫。这东西原本在我们那里颇是常见,不过我一直不曾用过。 “当时我急中生智,就在江承舟的身上种下了傀儡虫并将他放了回去,自己则在远处操控。我听那几个弟子问及刀子之事,于是便敷衍说是与妖物搏斗时折断,并且趁机说要再去一趟永夜谷拜托小黑打造一把。那群弟子丝毫没有怀疑,我就操控着他的身体急急赶回了永夜谷。” “这事你们也没有和我说起过么?”无咎看了一眼那群弟子。 “算了哥哥,”无誉出言解围道,“这种小事想来他们又岂会发觉异常呢?就不要苛责他们了。” 无咎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天下之事当真诸多凑巧,竟然让你这样得到了一截残刃。” “不错,”黑猿道,“此事确实是在意料之外。” “之后你便把那段残刃给熔铸进了刀身之内吧?”无誉问道。 “是的,”黑猿点点头,“当时我也是有些乱了方寸。一来那断残刃上头的煞气颇是浓重,若是藏匿在身边迟早会被人发觉。而因为那江承舟的佩刀被我削断,为了遮掩此事我必须为他重新打造一把,于是我灵机一动索性在刀身中留了一段空腔,把这段残刃藏在里头。 “不过当时由于心急,慌忙之下没有太过留意尺寸与形状。事后发觉与他原来的半截断刀相比竟然大了不少。可我当时心里也存了一个侥幸,总觉得这点细微的差距并不会惹人注意。” “可是,寻常的凡铁就能掩盖残片上的煞气么?”火龙氏皱了皱眉。 “大人当真是一针见血,自然是不能,”黑猿叹了口气道,“当时我发现了这个情形一时间也是慌了手脚。可是就在那个时候,突然间屋子里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黑影,那声音听着与在我耳边传令的一般无二。 “这黑影先是认可了我之前的作为,将我称许了一番。继而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总之就在刀身上摸了摸,竟然就将那煞气给去得干干净净。临走前,他还给了我一个果子,说是对我的修为有点帮助,吃了以后要我更加用心的帮他继续找碎片。 “我吃了果子后,果然觉得神清气爽,筋骨也比以前强健了不少,不知不觉间我反倒是对那黑影有了几分好感。唉!我真是糊涂啊!” “无需自责,”火龙氏道,“这种伎俩对于蚩尤来说恐怕是太寻常不过。之后你就把刀子交给了承舟么?” “不,之后参加比武大会的并非是承舟本人,而是我所变幻。起先我的确是想过让承舟回来,可是那傀儡虫若是隔得远了便没了操纵的效果。而我若是变成其他模样在神木地下转悠终究太过冒险。于是最终决定,将承舟暂且囚禁起来,而我自己则是变成他的模样。 “一开始我生怕模仿得露出破绽,于是就假装生病。这点小本领总算瞒过了老仙翁的眼睛。 “而我说实话,原本并不想参加那个比武大会。可是那些天见这班弟子成日里为这件事情而烦恼,我又因为囚禁了承舟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最终还是决定以他的模样来参赛一次。多少也是想为解大人脸上争个光。” 黑猿刚说完,只见无咎的身后转出江浸月,戟指怒斥黑猿道:“哼!我道为何哥哥这段时间来一直神色诡异,原来都是你这只妖猴捣的鬼!我等不是魏师叔那班弟子的对手,乃是我们学艺不精,与你有何相干。 “你还囚禁了我的兄长,令他饱受痛苦,我今天就要为我哥哥出出这口恶气,还要为我那可怜的玉峰师弟报仇雪恨!”说罢江浸月挥刀向着黑猿猛劈过去。 突然,就听得身背后一个虚弱的声音道:“弟弟,等等,此事与他无关!” 浸月一回头,只见自己的哥哥在两个师弟的搀扶下勉强支起身子,颤颤巍巍向自己走来,急忙丢下刀子跑到跟前一把搀住哥哥道:“哥哥,真的是你么!” 承舟费力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哥哥犯下大错,已然不奢求众家兄弟的原谅,只是此事与这黑猿并无关系,我不忍你再滥杀无辜。” 浸月闻言一直黑猿道:“哥哥,你说他是无辜的?他可是囚禁了你啊!还有,难道玉峰师弟就这么白死了么!” 承舟摇了摇头苦笑道:“弟弟,玉峰师弟之死乃是愚兄的过失,与他毫无干系。” 浸月眼中含泪道:“哥哥你糊涂了!为何要为这妖物开脱,待小弟先将他杀了,一血师弟之仇!”说罢拾起刀子再要向前。 黑猿适才被击打了胫骨,早已动弹不得,此刻见浸月赤红了双眼操刀向着自己而来,急忙大叫道:“这位兄弟,冤枉啊!火龙氏大人,救命,救命啊!” 无咎大喝一声道:“住手!浸月,你好生放肆。当着太师父的面岂能任由你肆意妄为!” 江浸月闻言吓得一哆嗦,急忙将刀子扔在地上,跪倒在地道:“太师父!师父!浸月不敢妄为,只是我眼看这杀死三师弟的仇人实在难以抑制心头的怒火!” 火龙氏道:“浸月,让他把话说完。” “多谢大人!”黑猿颇是感激地看着火龙氏,“在下的确在江兄弟的身上种了一些傀儡虫,可是正如我适才所言,这傀儡虫隔得远了就毫无作用。在下这点微末的道行只可勉强在五百步内操控他人的心神。若是超过了这个距离便力不从心,而那人也会变回常人。” “承舟,这黑猿所说的,可是实话么?”火龙氏回头看了看承舟道。 江承舟费力地推开两名搀扶的弟子,颤颤巍巍地拜倒在地道:“太师父,黑猿所说句句属实,杀死玉峰师弟之事与他当真毫无关系。” 火龙氏点点头道:“既然不是他,那又是何人所为呢?” 234.第234章 :传令使者 “太师父,”承舟道,“这一切都是徒孙所为。”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江浸月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含泪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就听江承舟接着道: “那天原本应当是我带队巡守遗迹,不过我临时腹痛便找了个隐蔽之所方便了一下。可是,当我回到遗迹之时众家弟子突然十分惊奇。我问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有人变成我的模样混入了遗迹。 “我当时便让他们去叫师父来帮助,自己先行入内探查。不料在半途便遇到了他并且被他打晕,后来的事情我全然不知晓。当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脑海里则是不断盘旋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景象,似乎是经历过可又似乎那样陌生。 “之后,师父便跑来向我问及比武大会的事情。我自然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问师弟们,问你,”——他指的是江浸月——“你们还以为我是故意而为之,只是一个劲地说我为他们长脸,却没人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浸月听哥哥这样说一时间也有点语塞,回想起那天自己的确是因为兴奋过了头,完全没有发觉哥哥的异常举动。 “在床上?”黑猿嘟囔了一句。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浸月道,“对了,你这……”——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师父,生生把“妖孽”二字给咽了回去——“说起来,你把我哥哥囚禁在了哪里?” “实不相瞒,”黑猿道,“就在他的床板底下。” “什么!”浸月闻言简直都要跳起来了,“床板底下?你是说我的哥哥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一直就躺在他的床板底下。而你则是变成了他的模样,睡在那板子上头?” “不错,就是如此,”黑猿道,“我原来考虑了许多地方,可都觉得不安全,不是会被人轻易的发觉,就是对你哥哥性命不利。” “哼!我看就是怕被人发觉坏了你的好事吧!”浸月恨恨道。 “江兄弟不愿相信我,我也不再辩驳,我若说是为了保全你哥哥的性命,你自然也是不会相信,只不过当时这确实是我的本意。” “既如此,为何要放在那里?” “就在你的眼皮底下,难道不正是最安全的地方么?” “呵,算你有理!”浸月一时间无语回答。 “对了,”无咎道,“既然如你所说,承舟被你放在了床板底下,难道后来是被你给放上来的么?” “唉!此事我也正是一头雾水呢,”黑猿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瞒各位大人,囚禁承舟兄弟实在是当时不得已的做法。而且因为用了那傀儡虫,所以必须就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那一天比武大会结束回到江兄弟的家后,我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责问我为何不尽力去找寻残片,反倒要参加什么比武大会。我好容易找到个安静的地方就告诉他,因为无意中被发觉了行踪,只能暂且变成承舟的模样。并且我一直没有停下找寻的步伐。 “可是,他听了我的话反倒表示出不信的样子,再三说我懈怠。我几乎都要对天发誓了,最后只能说,过了今天我便趁机去地穴之外找寻,因为在这里的确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了。 “可不料那声音听说之后竟然狞笑起来,最后丢下一句话,在那火龙遗迹之中似乎还有残片的气息。当时我脑子里一片浑沌,可是既然他提及了遗迹,那么就表示里头应该还有我未曾找寻过的地方。于是就趁乱直接去了遗迹。 “可是,我大概是走得太过匆忙,并未将那把大刀随身携带。直到在遗迹中走了好久一无所获,我这才惊觉。可是想要再回去取刀,又怕引起你们的注意,于是就在遗迹里犹豫了好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看到江兄弟的身影逐渐靠近了过来。我一时间慌了神,急忙变成了大老黑的模样。就看他身上似乎带着伤,神情也有些慌张,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因为那遗迹距离江兄弟的家,早就超出了傀儡虫可以达到的范围。” 黑猿这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前后的一些因果似乎连火龙氏都觉得可以对得上,于是众人又将疑惑转向了江承舟。无咎问道:“承舟,说说你醒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晚的事情之前也说了,总之师弟们都很兴奋,各个把酒言欢,也没人注意我。到了第二天,我看许多人都宿醉未醒,一个人在外头溜溜达达,突然想起了玉峰师弟。” “玉峰师弟那晚似乎并没有与我们一道喝酒。”浸月回忆道。 “他原本就不善喝酒,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所以就去找他。结果在路上遇见了他,我把心中的困惑与他说了说,他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可是……”承舟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个时候,突然我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子恶念,伴随着一阵阵怪力充斥全身。好几次,我的手都不听使唤地想要去攻击玉峰,不过中途都被我的意志给拦下,而玉峰也以为我在与他玩闹,加上他应该还在沉思我的疑惑,所以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可是,不一会儿的工夫,我就再也克制不住,而当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师弟已经倒在了地上,而我的手中则握着一把大刀,正是如太师父所说,里头带有什么残片的那一把。 “可是,究竟这刀子是如何会在我的身上,我就完全没有头绪了。因为那刀子就是这样在我背后背着,这已经是太过习惯不过的动作,以至于我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它给背上的。 “之后,我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断断续续涌起一些古怪的记忆,并且似乎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声音,不过不是在耳边,而是在脑子里不断的盘旋着。” “声音?”无咎道,“说的是什么?” “它说要我去火龙遗迹找寻残片,我当时并不知道所谓残片究竟是什么。并且眼见玉峰就这样倒在我的面前,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奔着遗迹而去了。” “大概,这就是傀儡虫的作用吧!”黑猿道,“听说这傀儡虫的宿体,有时候会无意间获取主人脑海中的想法,想来当时找寻残片是我最大的使命,故而也不知不觉传递到了你的脑海中吧!” “这我当真是毫无头绪了,”承舟道,“总之我就一个劲的往遗迹跑,所幸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可以到了里头,我压根就不知道该要找寻什么残片。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久,突然太师父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而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我却回忆不起来了。待我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大老黑——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位黑猿老兄——一起朝神坛而来,之后的事情,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如此说来,喂!你这黑猿,”浸月道,“莫非在遗迹之中,是你控制了我哥哥向太师父发起攻击的么?” “不不不,绝对不是那样绝对不是那样!”黑猿连连摆手,“我说了,我见到承舟的时候他已经带了伤。” “那伤是我打的,”火龙氏解释道,“当时他一个劲地朝我攻击,我不得不用神刃自卫。” “反正我看到承舟兄弟以后,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说是残片被火龙氏大人给抢走了,要我去夺回来。我实在出于无奈,就去纠集了这群人,唉!其实也不是什么人,不过都是我的毫毛所变!”说着他嘴里念叨了几句,在场所有的工匠顷刻间便消失不见,只剩下几根黑魆魆的绒毛。 “看,火龙氏大人,”黑猿道,“我真的没有说假话,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太师父,”江承舟道,“承舟误杀了玉峰师弟,罪无可恕,还请降罪!” “如果你俩所说的是实话,可见在背后一定有一个黑手在操纵,现在推测起来,应该就是黑猿所说的那个怪声吧?对了,你说他曾经现过一次形,不过黑衣蒙面没有看清容貌对吧?” “的确如此。” “如果当时承舟误杀玉峰之时,心中充满了恶念,莫非是因为那把大刀之中蕴藏了残片的关系么?” “可是那刀子我用过,”黑猿道,“上头并没有什么煞气啊!” “尊驾想来应该有几千年的修为了吧?” “嗯,快四千年了。” “那就是了,那江承舟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你丝毫构不成威胁的煞气或许对他便是可以控制心神的利器呢!” “如此说来也有道理,”黑猿点点头,“只恨我真的不知道那声音是谁!” “玉峰被吸干了身上的血液,我想,”无咎道,“会不会便是那把大刀所为呢!” “十有八九是如此!”火龙氏道,“除了啸月,还有什么妖物会嗜血到这般地步!”他顿了顿,冲着黑猿道,“也罢,今日我便姑且相信你所说的话。待两位尊者归来之后自有分晓。” “大人!”黑猿突然间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今天我以实情相告,恐怕被那传音者知道后会对我不利,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是自然,”火龙氏道,“倘若你真的被妖物所胁迫,我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说实话,我还真想会会你所说的那个妖物!” 话音刚落就得听头顶之上传来一阵刺耳的啸叫声,黑猿陡然变得无比惊恐:“大人!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大人救命!救命啊!” 235.第235章 :黑衣煞神 众人一抬头,只见头顶之上却是空空如也,不一会儿那啸叫之声开口说起话来:“可笑的凡夫,竟然妄想会会本座。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我的斤两么?之前有一个叫帝江的妖物也是这么想,不过最后他还是承受不住我的重量,”火龙氏故意打趣道,“我听黑猿兄弟说话,你不过是你家主子手下的一条走狗罢了,还敢在这里嗷嗷乱叫么?” 那声音闻言骤然暴怒道:“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你要我说什么?”火龙氏依旧故作无知。 “你是存心戏耍本座么!”那声音咆哮道。 “你家主人是谁?”火龙氏依旧不接他的话茬,“蚩尤么?还是啸月?虽然貔貅尊者尚未归来,不过我自信我的猜测应当不会有错!” “貔貅?尊者?”那声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那两个红鳞怪兽么?我看他俩是回不来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火龙氏闻言就是一愣,身边的众家弟子听了一个面面相觑。 “哈,怎么?怕了么!”那声音道,“我家主人要那两只红鳞怪兽的命,我想他们没可能活着回来吧?恐怕连那昆仑山都到不了!” “故弄玄虚!”火龙氏反驳道。 “哈,我也不与你呈口舌之争!”那声音接着道,“原本本座今天不想大开杀戒,不过既然有个孽畜泄漏了天机,又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在那里大放厥词,辱没本座不算,还连带捎上了我家主人,本座再不作出回应,将来在主人面前该要如何立足呢!” “好大的口气啊!”火龙氏笑道,“口口声声把你家主子搬出来,却又不说出名号。难道你家主人还能是两位龙子的对手么!” “龙子?”那声音闻言笑得更加狂放,高声道,“我笑你个井底之蛙、树根下的烂渣!你们把貔貅奉作尊者当真笑掉我们的大牙。我来问你,听说过猰貐么?” “猰貐?”火龙氏道,“你说的是当年那烛龙大人的三公子么?” “啧啧啧,还是有点见识的!不错,不错!就是血洗衔烛山的三首魔兽,知道么,”那声音道,“我家主人十招之内就将这猰貐打得落花流水,难道对付你们的那两只红鳞怪兽不是更加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发出阵阵惊恐之声。猰貐血洗衔烛山之事族里多半是知道的,不过族人所听闻的说法,是猰貐败在七条巨龙手里之后就不知所踪了。火龙氏知道的略多一些,但也不过是猰貐朝着极北而去,但归根结底依旧是下落不明。所以这会儿他对这声音的说法却也不敢全信,不过他的背后依旧可以感觉到丝丝凉意,半晌没能说话。 “哈哈哈哈!怎么?现在害怕了?太晚了,”那声音恶狠狠地道,“你把本座的杀意给勾了起来,今天你们注定都要死在这里。” “无妨无妨!”火龙氏稳了稳心神笑道,“习武之人只求畅快一战,何惧生死。只不过尊驾至今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自觉丑陋不堪,难以见人么!” 那声音冷笑道:“休要使这路激将法!不是本座不想现身,只不过不想让你们这些粗鄙的凡人亵渎了本座的天威!来人呐!” 说一声“来人”就听头顶洞口之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答应声:“大人!属下在此!” 那声音道:“本座今日本不愿动武,怎奈这群蝼蚁狂妄无礼,就由你送他们上路吧!” 低沉的声音答应道:“是!” 前一个声音道:“倘若被你走脱了其中任何一个,你就不要再去大人面前复命了!” 说罢众人只觉得头顶传来一股热浪,一道火光自洞口消散,继而从洞口处闪出一道黑影。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半空中浮着一个蒙面黑衣,看不出长相,只见得齐腰的一头亮黑色的头发在日光之下散发出阵阵煞气。微风吹动,黑发散开处,一双眼眸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就看他戟指火龙氏道: “你是这里的首领么?很好!得罪了我家大人,那就准备受死吧!” “是这人么?”这黑衣刚出现的时候,火龙氏就冲身旁的黑猿低语道。 “应该是他,这一头长发应该不会有错,”黑猿道,“只是没想到他不过是个手下人。” “之前在你耳边说话的,确实是之前那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么?” “是的,现在想起来,那晚在永夜谷,的确黑衣的声音与它不一样,不过大概那个时候我太过慌张,没有仔细去辨别!” “嗯,看来这些家伙的来头可是不小!”火龙氏点点头,说到这儿,那黑衣也已然将“受死”二字说出了口。 他眼见火龙氏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的话,心中颇是忿怒不已,一挥衣袖,就见从袖筒中飞出一个黑色的罩子,向着火龙氏疾飞而来。 火龙氏一个愣神,还没有瞧清楚来得是什么兵刃,就听“轰”的一声巨响,自己已然被罩在了其中,霎时间周遭一片漆黑。 周围的那般弟子稍稍定了定神,仔细一看,只见地上并非是什么罩子,而是一把巨大的刀鞘,火龙氏早已不见了踪影。 “师父!” “太师父!” 解氏兄弟及众家弟子顿时惊呼起来。 “这就是你们首领的本事么?如此不堪一击。”那黑衣冷冷地说着,继而转头向着解氏兄弟道,“你俩是这群人的师父么?甚好!接下来就是你们了!接招!” 说着双手一挥,又是两把巨大的刀鞘破空而下。这一下来得速度并不逊色于方才,眼看解氏兄弟躲避不及,众位弟子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霎时间火星四溅。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解氏兄弟不知何时被推到了一旁,火龙氏已然江罩着自己身子的刀鞘给横在手里,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飞向解氏兄弟的两把刀鞘。 不过众人对于那黑衣的力量也觉得有些恐怖,只见火龙氏脚下已经出现了两个深深的脚印,地面已经没过了脚踝。这神坛之初的青石坚硬无比,纵使是永夜谷名匠的刀剑,要想在上头留下一些痕迹都是万难,何况是这血肉而成的脚掌。 火龙氏对于这一下的劲力也多少觉得有些骇然,心中明白眼前的这个黑衣绝非寻常的妖物,虽然他猜不出对手的修为究竟几何,但却明白一点,单纯从气力来说,他未必会输给帝江。 而此刻那黑衣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竟然能出来,好快的身手!” “好快的身手么?何止,何止!”火龙氏“嘿嘿”一笑道,“还有这好大的力气!” 说着他手臂使劲一推,硬生生将两柄刀鞘回掷了过去。 黑衣见状急忙一闪身,“嗖——噗”的两声闷响,两柄刀鞘整个没入了顶端的厚土层中。 “有两下……”黑衣这“子”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砰”的一声响,骤然间一股子剧痛传遍了全身。他低头一看,只见适才罩着火龙氏的刀鞘这会儿也被他给扔了上来,正打在自己的肚子上。因为他颇是吃惊于火龙氏的力气故而注意力被稍稍分散了些许,竟然没躲过火龙氏的这一招后手。 “呵,有两下子!”他强忍着剧痛“嘿嘿”一声冷笑,“有趣有趣,我原以为没了那两只红鳞怪兽,神农一族并无值得搏杀之辈,不料眼前竟然还有一个。看来本座当真不虚此行。”说着他一指火龙氏道,“报上名来!本座与你好好比试比试!” 火龙氏听闻此人话语之中并无轻慢之感,与之前那不现身的怪声截然相反,心中颇是疑惑,暗道:“此人到底是谁?方才那一下显然未尽全力,可纵使如此却颇是不那么容易应付。他要将我们全数打败恐怕也并非难事,却为何要与我比试一番?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罢他一抱拳道:“在下火龙大人座下弟子火龙氏便是。尊驾要与我比试,何不也先留下姓名来!” “要问我的姓名,也并非不可,”黑衣点点头道,“就要看你也没有这个本领。” 火龙氏笑道:“在下虽然不到三十的年纪,不过颇是得名师指点,尊驾的本领恐怕与我恩师相当,你若是尽全力与我搏杀,我岂有半分还手之力?”——他这一下故意服软,就是想趁机窥探一下这黑衣的底细,虽然他也明白对方未必会吃自己这一套。 可不料就听那黑衣笑了笑道:“无妨,在下既然提出与你比试,自然会点到而至,倘若你能接我十招,我便饶你不死!” 火龙氏一指其余众人朗声道:“那他们呢?” “他们的死生与你何干。”黑衣冷冷道。 “这些皆是我的徒子徒孙,我岂能坐视不理。” “也罢!也罢!”黑衣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十招换一条命。如今这里如许多人,我也懒得与你斤斤计较。这样吧!索性来个痛快的,你若能接下我一百招我就饶这里所有人不死。” “呵,这里足有将近四十个人,只一百招么?尊驾的气魄当真了得!”火龙氏赞许一句,“不过,在下斗胆一问。若是我真的接了你一百招,你饶我们不死,那你如何向方才那位大人交代呢?” “大人?哼!”黑衣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屑,“他也配么。若不是好我家主人如今被他迷惑,我可不屑与他为伍。好了,闲话少说,接招!” 236.第236章 :刀鞘之灵 话音刚落就看那黑衣如同一道魅影一般,霎时间已然来到了火龙氏的身后。众人几乎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一道寒风从身边卷过。继而就听“当”的一声巨响,火龙氏背向黑衣,回首一刀生生接下了这第一招。 “身手不错。”黑衣笑道。 “你也一样!”火龙氏回了一句。 “看好了!”说罢,就看那黑衣一掌挥出,众人只见火龙氏周身上下尽是掌影,不过火龙氏应对的依旧十分从容。转眼间便是五招过去了,皆是快如疾风的对拆。 火龙氏在与狻猊相处的这两年中,已然将“快”发挥到了极致。虽说火龙的本领冠绝众龙子,但是若论单纯的某一个本领,他却未必能及得上其中的一个。譬如神力就不如霸下;而迅捷多少逊色与睚眦,与狻猊堪堪平手。 不过如前所说,狻猊在南溟独自苦修这段时间,心无旁骛,修为一日千里。所以在这迅捷上头已经丝毫不逊于睚眦。火龙氏乃是凡人,相较狻猊那庞大的身躯终究是要更加灵活一些。 而这黑衣适才已然见到了火龙氏的神力——对于这一点他也颇是有些惊诧,毕竟他并不知道火龙氏曾经得到过霸下的帮助——其实适才他原本想要夸赞的便是力量,可不知道为何话到了嘴边反倒说了句“好快的身手。” 于是如今与火龙氏比拼,他便没想一开始就与他角力,而是以快制胜。他要看看眼前这个鳞纹遍体的壮汉是否只是一个空有一身蛮力的大个子。可是十招已过,他才惊觉,自己适才“口误”的那一声赞叹其实并没有半分谬误。 黑衣虽说觉得惊讶,可是却着实变得兴奋起来。眼看他俩一招快似一招,起先的五招,解氏兄弟还能看出个端倪。到了第八招开始,他俩已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作,仿佛此刻有十个人各端着一桶水向两人同时泼洒,他们的身上也不会沾染一点水迹。 “痛快!”火龙氏突然蹦出一句。 “痛快!”黑衣兴奋地重复了一遍。 此刻,解氏兄弟、黑猿,以及那班弟子早已看得傻了眼。黑猿战战兢兢道:“真不知道原来火龙氏大人的刀法已然到了如此境界。” 话音刚落已然拆到第十招,黑衣笑了笑:“你的命保住了!” “甚好甚好!”火龙氏道,“接下去我来为我的弟子们赎命!” “好,本座言出必行,”黑衣点点头,“用你的本事来换他们的命!” 说罢只见他虚晃一招向后一跃而起,身子腾在半空中,继而双掌前伸,霎时间自掌心飞出千百道黑光,如同暴雨一般向着火龙氏喷洒而去。 火龙氏急忙挥起神刃拨打雕翎,姿态颇是从容。 “当真是滴水不漏!”无咎赞叹道。 “恐怕再练二十年也难以达到师父的境界。”无誉见状无不感慨。 说话间,火龙氏四周的青石已然被黑光击得千疮百孔,石屑飞散。 火龙氏这会儿对于眼前这黑衣也多少有些摸不透底细。因为从之前的拆招来看,似乎他全然不惧怕自己神刃的刀锋。有时候偏偏就是奔着刀锋而去。他的这把神刃若论锋锐,血肉之躯纵使有上万年的修为也抵抗不住,恐怕就是霸下背后的硬甲,挥刀猛劈也经不住几下。所以火龙氏存了这样一个困惑,多少还是有些让他不能尽情施展。 正在此刻,就听黑衣笑了笑道:“当真是个难得的对手!我可真的不忍心杀你!” 火龙氏抬头一看,只见他的双眸中闪出两道寒光,霎时间自他的身体中飞出道道煞气。齐腰的黑发被那煞气吹得四散飘扬。就看那黑衣的身子渐渐长大,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然变作之前的三倍,在他的身后隐隐现出一把巨型的刀鞘。 “难道说……”火龙氏见状心里一激灵,喃喃道,“这蒙面黑衣乃是啸月的刀鞘之灵么!”火龙氏这一次当真没有猜错。这黑衣不是别人,正是蚩尤那把佩刀的刀鞘之灵。 却说这蚩尤乃是三头六臂的巨灵,他的兵刃如前所说一共有六件:巨剑、巨刃、长枪、巨斧、铁棒、大锤——后来左手则是换成了祝融为他打造的巨型战盾——而他同时也为右手巨剑与左手巨刃各自打造了一柄剑鞘与刀鞘,用来掩盖刀剑之上外溢的杀气,战斗的时候则是将鞘插在腰间。 在与刑天决战的时候,这六件兵器——或者算上剑鞘与刀鞘那便是八件——的灵体皆尚未成型。而啸月因为得了蚩尤的鲜血,虽然最早脱离了主人的身边,可最终还是得成了灵体,只不过带有几分缺陷。 之后,祝融为蚩尤打造了一面战盾,算上两柄鞘,他的身边又是八件兵器。这八件兵器跟随着蚩尤,最终慢慢得成了灵体,跟随在蚩尤身边随时听候差遣。当啸月之事被蚩尤知晓后,这八位器灵也向自己的主人提议各自给他们起个名号。蚩尤倒也没有反对,于是最终他们八个得名如下: 剑灵名唤灭辰,他原本的名字如今已经几乎无从知晓,有传闻说叫做“星辰”,不过自从听说了北辰的名号之后便执意要改成这个名字,用意不言自明; 剑鞘之灵名唤黝夜,因为星辰虽多,亦在夜空之中,宝剑虽利,亦归剑鞘之内。这用意也是昭然若揭,所以灭辰的改名或多或少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不愿在名字上输了气势; 巨斧之灵名唤开天,这似乎是有些向刑天叫板的味道,毕竟刑天乃是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之灵; 铁棒之灵名唤震地; 大锤之灵名唤撼岳,这俩倒还中规中矩; 长枪之灵名唤摧尽; 战盾之灵名唤不破,这俩之间似乎也带着无尽的对立,长枪自认可以无坚不摧,尽破一切,而战盾则自认可以牢不可破,坚如磐石,可到底他俩之间谁人更强,至今还是个谜; 最后这啸月的刀鞘之灵则名唤遮日,所谓浓云滚滚,遮天蔽日,没了月光你啸月又能张狂到几时; 可见虽然都是蚩尤的手下,不过这几位相互之间都是暗自较劲,尤其是在取名之上绝不能落人下风。 他们这几个由于没有如啸月那般得到蚩尤鲜血的滋养,故而在煞气方面不如啸月来得那样霸道。不过由于他们跟随在主人的身边也有了十万年之久——虽说器灵的强弱除了看主人更重要的要看自身的修炼——所以实力上个个都是顶尖的强手。 蚩尤对于啸月可以说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可怕的战斗力,恨的是他狂暴的脾气常常容易坏事。尤其是当蚩尤听闻他最终败在北辰的手里,便对这个得到自己最多期望的部下而感到失望透顶。 他原本压根就没有把北辰一众放在眼里,加上不愿过早暴露自己身边有这样一群强大的器灵部下,所以并没有派任何一个——虽然灭辰曾经提出许多次希望去会会北辰——去帮助啸月。 而这遮日与啸月不同,他没有啸月那样张狂四溢的杀气,所以单纯从破坏力来说他是远不如啸月。可是,正因为他是啸月的刀鞘之灵,所以在本领招式之上,每一招每一式都可以完全克制啸月,加上沉稳内敛的性子,蚩尤对于这个部下则是格外喜爱。由于遮日对于啸月的气息最为熟悉,所以蚩尤此番便悄悄派他去找寻啸月的残片。 起先遮日的行动极其隐秘,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进展不算很快。蚩尤没有当面责备自己的爱将,于是便给他派了一个帮手。不过偏生遮日对这个帮手极为反感,所以就处处与他对着干。 这帮手自然也是明白遮日的心思。不过依仗着自己在蚩尤面前得宠的地位,对于遮日的行动始终指手画脚。这一回那个帮手临走前的一句“倘若被你走脱了其中任何一个,你就不要再去大人面前复命了!”彻底将遮日给激怒。当然,要他平白无故放了火龙氏一众亦是不能,而他又颇是欣赏火龙氏的本领,所以最终提出让他用本领来换性命。 此刻,遮日似乎听到了火龙氏的自言自语,微微一笑,暗想:“这人还当真聪敏得紧呢!” 火龙氏瞧见他的神情,颇是感觉有些怪异,暗想:“难道被我猜对了么?且让我试探试探!”想罢他高声道,“尊驾莫非是那啸月的刀鞘之灵么!” “你刚赎回自己的一条命就敢开口问话么!”遮日冷冷道。 “看来我猜的没错。”火龙氏暗道,接着他朗声答道:“你此来的目的想必是为了那啸月的残片。只是可惜如今那残片已然让两位龙子带去了昆仑山,害的你白跑这一趟了!”——他问这句多少也是向试探一下,适才那个怪声所言是否属实。 不过遮日似乎没理他的话茬,冷冷一笑道:“啸月么?哼!我对那自负的家伙毫无兴趣,此番只不过借机出来走走,找些厉害的角色试试身手罢了。至于啸月,就交由那家伙去找吧!” “那家伙,”火龙氏道,“莫非说的就是那个怪声?” “哼!怪声?何止是声音怪,样子也是怪的离奇!”遮日的话语之中充满了不屑。 237.第237章 :削臂断腕 “既然如此,”火龙氏眼见套不出他的话,只能笑了笑道,“在下就继续为我的徒子徒孙们来赎命!” “甚好!看好了!接招!” 遮日说罢,就看那身后的刀鞘突然底部朝向火龙氏,开口渐渐张大,俨然变成了一个黑洞。紧接着那黑洞中心卷起一道涡流,火龙氏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黑洞里头吸了过去。 起初他还能用神刃切在砖石之中作为支撑,可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地上的碎砖也已然全部被吸了过去,火龙氏脚下霎时间没了站立的地方。这一下任凭他有再大的气力也是无能为力。就听“嗖”的一下,火龙氏向着那黑洞疾飞而去。 众人见状惊呼连连,解氏兄弟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心知若是师父当真被吸进去恐怕是必死无疑,不由得大喊道:“师父!” 火龙氏当真不愧“擎天巨擘”的美称,这临战应变能力也是亘古罕见。这会儿,在这生死关头他突然变得格外冷静,双眼凝视着黑衣的身形,以及那巨大的黑洞。这一下,他依稀瞧见这黑洞乃是他双掌所化,心中已然有了殊死一搏的念头。眼看自己的身子距离黑洞不到一丈,火龙氏猛然间将神刃一横,向着黑洞的中心直刺而去。 其实这黑洞只不过是遮日所成的一个幻象,但是若真是被吸了进去,则如同一把利刃被收入了刀鞘中一般,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最终则是被他吸干最后一丝气力。啸月那无比的煞气在他的笼罩之下也被压制的一丝不漏,更别提是寻常的角色。所以蚩尤对于遮日的这一招也是赞赏有加。 不过这一招虽然厉害,却也有一个破绽,那就是必须抢得先机。这刀鞘可以压制利刃并非是他的坚硬可以抵挡刀锋的锐利,而是顺着利刃的方向将它牢牢套住,使得夺命的锋刃左右无从施展。可若是被利刃抢得先机转了一个角度,那么最终的结局自然是刀鞘被利刃所削断。 可是真的在实战过程中,寻常的角色若是被黑洞所吸引,除了恐惧等死之外更没有一个会冷静下来去寻觅这其中的破绽。诸如解氏兄弟这般的高手虽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未必能在此时此刻做出一个明智的判断。 遮日原本的确十分欣赏火龙氏的本领。不过打了这十来招之后他突然发觉,如果依靠寻常的招式自己完全胜不了他。原本他对于那个帮手临走撂下的狠话嗤之以鼻,不过冷静了这一会儿之后也就明白,的确不能留下一个活口。故而当他决定使用这一招之时已然有了诛杀火龙氏之心,并且更是自信十拿九稳。 可是遮日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到火龙氏那可怕的临阵应变能力,毕竟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涉足过四海——除了曾经有一次随着蚩尤一道去探视啸月,也就是在那一次他用自己的这一招完美的压制了啸月的攻势,从而得到了蚩尤的称许——对于火龙氏诛杀帝江的壮举,对于伏羲称颂他“擎天巨擘”的美名全然不知晓。 他认为自己这招可以完美的压制啸月,难道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还能胜过啸月么?此刻眼见火龙氏快要挨近那黑洞,突然间竟然将神刃横着向前猛刺。遮日心中就是一激灵。 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破解自己绝技的对手——虽然他明白自己招数的弱点,可是却自信无人可以看破——故而这一下确实有些猝不及防。稍稍一迟疑,双掌的架势便露出了破绽。 “这就是你招数的命门吧!”火龙氏心中暗笑,“今日我就废了你的这双手!”想罢,他腕子猛地一翻,火龙神刃在手中如同闪电一般打了个转。解氏兄弟与一众弟子就觉得半空中闪过一道光影,继而就听一声凄厉地惨叫。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自半悬空直直坠落下两块黑黢黢的事物。“啪啪”两声落在地上,再一看,乃是那蒙面黑衣的一对手掌。再看那遮日狂舞着光秃秃的手腕,在半空中惨叫连连。 火龙氏看了看遮日狂舞的断腕,只见并没有丝毫的鲜血从里头喷出,于是心中对于黑衣乃是刀鞘之灵这一点更是确信无疑。想到这一点,他急忙冲着下面大喊一声道: “无咎!无誉!给我将那对手掌死死定住!” 遮日听闻此言,急忙强忍剧痛大喝一声道:“给我回来!” 话音刚落,只见尘土中那对黑乎乎的手掌果然缓缓而起,向着黑衣的腕子而去。 适才火龙氏嘴里念叨的时候,无咎、无誉以及黑猿都听了个大概,虽然遮日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不过解氏兄弟确信自己的师父猜测应该不会有错。此刻听得师父的大喊就是一愣,继而那对手掌果然朝着黑衣的腕子而去。 黑猿见状,急忙冲两人大吼道:“他和那啸月残片一样,靠近了就会吸引,快点定住他!” 无咎、无誉这才回过神,此刻那对手掌已经飞到了一人来高。兄弟俩抽出佩刀一跃而起,刀尖对准了掌心狠狠扎了下去。就听两声闷响,那对手掌又被牢牢定在了地面上。 遮日见自己这一回当真是有些托大,一时间已然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明白再也没了可以打败火龙氏的资本。好在自己终究是器灵之身,只要心脉未损,手掌还在,终有一日定能恢复如初。想罢,他眼睛向着头顶的洞口瞥了瞥,一个腾跃径直向上冲去。 火龙氏早就料到了这一下,身子一纵跟着飞起。遮日压根就没有想到火龙氏得到了烛龙翼鳞,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故而这逃命的一跃并没有铆足全力,可火龙氏则不然。 霎时间,遮日就觉得眼前一道人影,继而那柄神刃已然横在了自己身前。他急忙挣扎着偏偏了身子,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痛楚自左臂袭来,回头再看,则自己的一条胳膊已然从洞口直直坠落了下去。 遮日此刻已然骇绝——他哪里知道火龙氏这把神刃的来历,何况上头啸月的气息已经被消磨殆尽——惊道:“你手中的到底是什么兵刃,竟然可以如此轻易的伤到我!” 火龙氏笑了笑道:“你是啸月刀鞘之灵,纵使你不承认这一点我也是确信无疑!既然如此,那你们”——说着他指了指神刃——“自然便是兄弟。我这刀子也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其中有你家兄弟的一段残刃罢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遮日闻言连连摇头道,“如果是我兄弟的残刃,为何咫尺的距离我却毫无感应!” “此事说来话长,”火龙氏笑了笑,“倘若阁下愿意再留下一条胳膊我就和你念叨念叨!” 遮日明白再也不能多逗留,“哼”了一声道:“臭小子你别得意了!终有一天,我会和我家兄弟一起将你碎尸万段!” 火龙氏冲他一抱拳道:“在下随时奉陪!” 遮日右臂虚晃一下,使尽全力向外腾起,转眼间已然没了踪影。 火龙氏回到地上,看着刀尖下的两块手掌和掉落在一旁的一截断臂,不禁大笑连连。解无咎道:“亏师父还能笑得出来,方才当真是千钧一发。” “方才那一瞬间丝毫不亚于当年穿越帝江的烈焰一般,”火龙氏笑道,“所幸上天有眼,今天又让我侥幸得脱,并且竟能绝地反击,现在想来亦是不可思议。” “师父,”无誉道,“适才你为何不将这妖孽彻底击破?” “这些剑灵刀魔和我们血肉之躯不同,纵使被切成碎块,只要距离相近便会互相吸引最终合而为一,”火龙氏用刀尖挑起那条胳膊,只见手掌已经与断腕接在一处,叹一声“果不其然”接着道,“所以,除非在这之前可以将它们的碎片彻底摧毁。只可惜如今两位尊者不在,故而万万无法彻底将这妖灵消灭。” “只是多少有些可惜了!”无咎叹道。 “此君与那啸月不同,他的厉害不在掌锋而在双掌的合拢,如同刀鞘一般可以将利刃的招式化解于无形,”火龙氏道,“而他如今他断了一条胳膊又捎带上一个手掌,已然不足为惧了。” “但愿如此吧!”无咎道,“适才听闻那个怪声所言,莫非如今两位尊者有危险?” 火龙氏叹了口气道:“此事恐怕我们也无能为力,只有希望两位尊者可以度过此难,相信两位尊者这‘勇猛第一’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话音刚落就听半空中传来貅兽的声音道:“多谢兄弟的赞许!” 众人一抬头,只见半空中两位尊者已经翩然而下,急忙簇拥了上去——唯独那黑猿似乎有些惊惧——连声道:“尊者此行可遇到什么危险?” 貅兽笑道:“皆是一些喽啰兵,不值一提。” 火龙氏瞥见兄弟俩身上都带着一些伤,心中便知道这乃是他俩安慰众人之言,只是当面不便明说。于是一指地上的手掌与断臂道:“两位尊者此行辛苦,只不过还需要劳烦两位做一件事。” “哦何事?”貔兽看了看地上道,“这是何物?” “此乃啸月刀鞘之灵的一条胳膊与一个手掌。”说罢火龙氏便将适才的战斗略略讲述了一番,末了道,“烦请两位大人,将这残肢彻底焚毁,这样我想也能为将来剪除一个劲敌!” “好,好啊!”貅兽笑道,“大人此举,当真是向那啸月下得最好的战书!” 238.第238章 :凤凰兄弟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惊,纷纷道: “尊者此行可曾见到伏羲大人?” “可是伏羲大人又说了些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颇是有些乱哄哄。火龙氏急忙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听貔貅说话。可貅兽刚想回答,就听人群中有高声喊道:“大师兄!大师兄!”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江承舟已然晕倒在地,惨白的脸上更无一丝血色。 “他怎么了?”貔兽道。 “他就是那始终找寻不见的弟子江承舟,”火龙氏道,“之前的异常举动我会私底下与两位尊者说。此刻,据我推断乃是因为那佩刀之中的啸月残片的魔气侵染,故而被耗尽了心力。” “原来如此,我先让他缓醒过来。”貔兽说着来到近前,吹了一股子暖风,江承舟这才渐渐苏醒过来。 “尊者,那块碎片果然是啸月之物么?”火龙氏问道。 “不假!”貅兽答道,他见江承舟这会儿正看着他们兄弟,便开口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江承舟勉强点了点头,微微动了动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响,看口型乃是感激之言。 “这孩子乃是被啸月的魔性操控了心神,勾起了心中被许久压抑的恶念。此番我们兄弟前往昆仑山,也是轮流衔着那啸月的碎片,生怕其中一个衔得久了会被魔气沾染。” “这魔气当真如此可怕么?”火龙氏叹了口气,似乎多少是有些不信,尽管他听说过七郎姐弟的事情。 “倘若是一个天性邪恶之人,这魔气便会更加助长他的气焰,”貅兽又看了看江承舟,“所幸承舟天心纯良,纵使在神志不清时也依旧用心中的善念苦苦压制着它,如今魔根尽除,已无大碍。将养半月自可恢复。” 此言一出众家弟子及解氏兄弟都是松了一口气。火龙氏瞥见一旁的江浸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他在担心自己哥哥误杀玉峰之事,急忙冲着众人道: “如尊者所说,承舟乃是被魔气控制了心性,故而才误杀了玉峰师弟。不过尊者也已说明了承舟所承受的痛苦。你等切不可因为玉峰死在他的刀下,而将罪责全部推到他的身上。听清楚了没有!” 无咎闻言急忙一抱拳道:“师父,此事无咎自然明白。可恨这一切皆是啸月与那莫名的怪声背后作祟,将来若是有机缘一定要叫他们吃吃苦头!”说罢回头对江浸月道,“浸月,好生照料你的兄长。” 江浸月感激涕零,跪地领命。无咎又冲着其余的弟子道:“众家弟子听令,从此以后,你等不得再妄言玉峰师兄之事,若有违背者,为师绝不轻饶!” 无誉也将话语向自己的弟子重复了一遍,一众弟子皆伏地领命,不敢违背。 貅兽见此间事了,便冲解氏兄弟道:“无咎、无誉,先带着弟子们回去歇息吧。我尚有要事需与大人相商。” 眼见解氏兄弟带着众家弟子离去,黑猿急忙趴在地上连声道:“两位尊者,两位龙子大人!请饶恕在下一命,在下实在是逼不得已!” 貅兽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南方山岭中的黑猿一族么?” “不错不错!正是正是!”黑猿急忙道,“只不过这些年来山岭越来越炎热,渐渐不堪忍受。那一日更是山火纵横,我侥幸逃得一命,至今尚未听闻族人的消息,恐怕已然全部丧命火海了……” 貔貅兄弟听闻此言互相看了一眼,皆是默然无语。好一会儿貅兽才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当真是我们神农一族愧对你在先了。” “尊者,此话怎讲?” 貅兽便将火龙内丹散落,最终将南部山岭化作赤炎山脉之事告知了黑猿,末了道:“火龙大哥一心为了神农一族,他化身遗迹也是希望用自己的残躯滋养这西南神木,可是许多事情当真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唉!当真是天意弄人,”黑猿闻言连连摇头道,“实不相瞒,当年我族也曾经得到过火龙大人的恩惠,一直未曾图报。岂料如此宅心仁厚的大人死后却被天意如此捉弄,当真令人唏嘘。” “如今你已然无家可归,虽说皆是火龙大哥无心之过,可是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貅兽道,“说起来,我族这火龙遗迹一直以来都缺少把手之人。虽然火龙氏大人的一众徒孙会轮班看守,可是这遗迹中灼热无比,向内走上几里寻常人便再也难以深入。倘若你愿意,我倒是想向大人推荐让你做一个遗迹的镇守,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也是这个意思,”火龙氏点点头道,“倘若由你来镇守当真令人无有后顾之忧。只要你痛改前非,以后不再为虎作伥,我族自然也会将你视作佳朋。” 黑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大人!尊者!在下原本只求苟活一命,岂料竟然得以重用。在下在此立誓,必定誓死捍卫这火龙大人的圣地!今后,我就是一死,也不会做出有损神农一族的事情来!” “既如此,你即刻便去上任吧!”貅兽说着走到近前,在他的胫骨上稍稍抚触了几下,黑猿霎时间觉得痛楚全消,一骨碌爬了起来欢欢喜喜向着遗迹跑去。 跑了没几步,火龙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喊道:“且慢,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何事?”黑猿急忙又折返回来。 “关于那奇怪的声音,你有什么头绪么?”火龙氏问道。 “是了,我适才也想问这个,”貅兽道,“不过倒是因为无咎在那里发号施令,一时不得便呢!” “唉,就算两位尊者与大人问起,我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黑猿摇了摇头,“一直以来我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来我还以为那个黑衣人便是他,但适才来看,却并非如此。” “兄弟,适才那个声音你可曾听闻么?”貅兽问火龙氏道。 “听见了,颇是有些尖锐,可是恕我直言,”火龙氏摇了摇头,“无名没怎么见过世面,对这个声音实在陌生得紧。” “对了,大人,适才你有感觉到么?”黑猿突然问道。 “感觉到什么?” “那声音消失的时候,似乎我感觉到了一股子热浪。” “嗯……这……” 貔貅兄弟见火龙氏语塞,知道他因为火龙鳞甲的缘故对于寻常的热浪压根感受不出来。于是急忙问道:“是什么样的热浪,你能说得详细一些么?还有,在之前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可有这样的感觉么?” “这该如何描述呢!”黑猿颇是有些焦急,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才道,“的确与寻常的烈焰有所不同,可是你真的要我说详细我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等等,”貅兽道,“你说与寻常的烈焰有所不同?是否是感觉这股子烈火仿佛在灼烧你的筋骨而并非皮肉?” “啊正是正是!”黑猿被貅兽说出了心中难以言说的东西,一时间颇是兴奋,“尊者难道有什么头绪么?” “嗯,一时半会儿也是没有,”貅兽道,“好了,你去遗迹赴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大人说!” “遵命!”黑猿说罢兴冲冲向遗迹而去。 火龙氏见他远去,回首对貔貅兄弟道:“尊者,难道这怪声你们有了头绪么?” “头绪说不上,”貅兽抬起头看着洞口泻下的阳光,“只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罢了。” “此话怎讲?” “适才兄弟你也听到了,那股子烈焰对于黑猿来说有一种灼烧筋骨的感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便是所谓的阴火。” “阴火?”火龙氏闻言就是一愣,继而想起了狻猊当年曾经对他提及之事,可是由于答应了五龙子在先,这会儿他只得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问道,“尊者,难道这火还分阴阳么?” 貔貅兄弟对于火龙氏与狻猊的关系早有怀疑,可是他俩发现火龙氏始终不接这个话茬一时间也颇是无奈——其实火龙氏对于阴火也只是知道个名字罢了,狻猊在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向他演示过——“这天地间的万物都分阴阳,烈火也不例外。只不过这阴火极为罕见,而世上真的可以自如操纵它的更是寥寥无几。” “哦?这个无名可当真没有听说过,”火龙氏道,“但不知到底有谁会这个本领?那个怪声又是谁呢?” “据我们兄弟所知,会阴阳神火的也只有凤凰大人,我们的五哥狻猊大人,”——兄弟俩并不知道狻猊与炎龙的关系,而炎龙在世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使用阴火的传闻,故而兄弟俩并不知道——“另外还有一个传说,只不过这恐怕仅仅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哦?传说?”火龙氏突然来了兴致,“尊者不妨说说,没准还真能理出个头绪来。” “你知道凤凰大人么?”貅兽说着抬头看着洞口。 “尊者说笑了,”火龙氏笑道,“无名又怎会不知道凤凰大人。” “那你可知道,传闻中那凤凰曾经有过兄弟么?” “这……”火龙氏被这样的秘辛一时间问得有些难以回答,“我还真没有听说过!” “此事说来也当真是个传说,我们兄弟所闻也是极为有限,”貅兽道,“简单说凤凰大人曾经有过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那凤凰大人善于操纵阴阳神火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他的那个哥哥据说极其擅长阳火,而那个弟弟则是擅长阴火。” 239.第239章 :猛禽杀阵 “嗯,然后呢?” “没了……” “没了?”火龙氏一时间颇是觉得有些错愕,“难道就这么点传说么?” “就这么点,”貅兽无奈地笑了笑,“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如今这对兄弟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是死是活,甚至他们是否存在过,亦或是仅仅只是个误传,这都是无从考证之事了!所以,若非今日突然提及阴火之事,我也不会联想到凤凰这个传说中的弟弟。” “那么就算是个传说,难道这对兄弟也没个名号么?”火龙氏追问道。 “名号……”貅兽回头看了看貔兽,“哥哥还记得多少?” “嗯,让我想想……”貔兽说着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道,“我只记得那哥哥的名字,似乎叫踆乌,但是弟弟的名字……唉!实在记不得了!” “也罢!”火龙氏无奈地耸了耸肩,“既然如此,那么此事暂且搁置一边。大人,适才你说有事要与我商量,不知是什么?此番前往昆仑,莫非伏羲大人又有了什么指示么?” 貔兽道:“唉!其实此番前往昆仑并未有太大的收获。” “何以如此?” “我们带着这段残片去往昆仑神殿。当时北辰大人也在一旁,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那啸月的残片。自从那刀魔伏诛后,北辰大人时时刻刻都在监视这散落在四海的啸月残片。只不过始终难以觅得踪迹。如今好几年依然所得寥寥。” “难道已经都被那刀鞘之灵给收集去了么……”火龙氏喃喃道。 “这一点真的不得而知,”貅兽道,“说起来,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听北辰大人以及伏羲大人提及过什么刀鞘之灵。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他的本领有如此之高,为何大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这一点我也是不得而知呢!”火龙氏道,“对了,既然收集碎片如此不易,为何北辰大人不求助伏羲大人呢?” 貅兽道:“每一次占卜问卦,皆是洞悉天机之事。耗费都是极为巨大,往往都只用在关键时刻,故而这些年伏羲大人并未在啸月身上花费太多的气力。不过此番我们带着残片去找他,他似乎隐隐觉得有一些不安,故而特意破例为此占卜一卦。” “结果如何?” “卦象所示极为含糊,并且……”貅兽叹了口气,“似乎一切的结果都昭示着,这啸月的复生乃是不可阻挡之事。” “不可阻挡么……”火龙氏闻言心中颇是有些懊悔适才没有江那黑衣人给拿下。 “当时见到卦象一片浑沌,伏羲大人便让我们先行回到部族镇守,他担心久而生变。于是我们则将那段残片交由北辰大人后急急忙忙赶回部族,不料竟然遇到了如此大事。” “啊!对了,”火龙氏突然道,“适才那个折磨黑猿的怪声曾说,他们家主人曾经在几招之内便将猰貐打败。此事两位尊者怎么看?是否是它故弄玄虚呢?” “猰貐之事此番我的确听北辰与七郎提及,”貅兽道:“当时我们都在等候伏羲大人,信口就聊起了这些。不过,听他们的说法,似乎伏羲大人曾经说起过那猰貐并不足忧虑,并且亦会遭逢一场劫难。莫非说的就是此事么?” “啸月的主子乃是蚩尤,那黑衣则是啸月刀鞘之灵。恐怕这一切幕后的主使,十有八九便是伏羲大人最为忌惮的魔神蚩尤。” “嗯,兄弟的推测也不无道理,”貅兽道,“虽然我并不知道蚩尤的实力,但听闻他曾与盘古大神开天巨斧之灵刑天激战,并且削下了他的首级。并且据闻这位蚩尤大人拥有无可比拟的神力。 “听北辰与七郎两位大人说,当时他俩曾经在一个什么幻境之中目睹过那场被称作‘旷世第一战’的搏杀,对于蚩尤的实力他俩都说太过强大,远胜啸月。若是他战胜的猰貐,我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只是一直听闻这位魔神有不臣之心,却一直以来都隐匿不出,故而伏羲大人也只得暂且按兵不动。不料如今他竟然也开始蠢蠢欲动,恐怕不久以后,天下真的将要有大事发生。” “只是,为何蚩尤会与猰貐起了争斗呢?”火龙氏道,“难道他俩曾经有过什么宿仇么?” “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貅兽道,“联想到如今蚩尤的举动,恐怕是希望自己的身边多一些爪牙,难道他也想让猰貐听从他的调遣,结果猰貐不从,从而产生了争斗?” “尊者这样分析,无名当真看不出破绽,唉!”火龙氏叹了口气道,“倘若当真是蚩尤亲自出马,恐怕这啸月的复生当真是难以逆转,我等可以做的也许只有尽力去拖延这一日的到来。只是不知道还会有何等的妖魔在等待着我们。” 火龙氏说着无意间一低头,瞧见了地上遮日的残肢。适才他原本想要让貔貅兄弟将它给焚毁,不料却被一堆杂事给耽搁了。这会儿他指着地上冲兄弟俩道:“呵,一直闲扯都忘了正事,烦劳两位尊者将这刀鞘的残肢给焚毁,也好剪除蚩尤的一个爪牙!” “嗯,且让我们试试,但愿这刀鞘不会像啸月那样不惧烈焰!”兄弟俩说着各自站定一角,运起真火就要喷射,突然间就听貅兽“啊!”的一声哀鸣,继而貔兽也紧随其后。火龙氏抬头一看,只见兄弟俩已然跪倒在地。 火龙氏这才想起他俩身上还带着伤,只是适才并未提及,这会儿急忙道:“尊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的如那个怪声所说,你们路上遇到的并非是什么喽啰兵!” “不是喽啰兵,”貔兽恨恨道,“可是……唉!” “难道与这黑衣一样,”火龙氏见貔兽的神情急忙追问道,“乃是器灵么?” “不不不,完全不是那样!”貔兽一个劲地摇头。 “两位尊者可否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嗯,其实说起来,偷袭我们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我们兄弟都没能看清楚,”貅兽道,“这件事说起来当真诡异万分,直到现在我们还没能想明白!” 兄弟俩顿了顿,便将之前的经历诉说了一番—— 却说貔貅兄弟衔着啸月的那段残片离开了地穴,一路向着昆仑的方向疾飞。一路之上,貅兽似乎总是心神不宁。可是,他俩须得轮流衔着残片,或是不便开口询问,或是不便张口回答,加上一直到昆仑神殿并无异常,貔兽也就将这事给埋在了心里。 待他俩告别了伏羲出离了昆仑神殿,貅兽倒是先行开了口:“哥哥,这一路走来,你可曾发觉有什么异常么?” “异常?并没有什么感觉,”貔兽道,“倒是兄弟你这一路似乎总是心神不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这便是我适才想要询问你的,可是你却说并无异常,”貅兽说着似乎有些沮丧,“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么?” “弟弟到底发觉了什么?”貔兽知道自己兄弟的耳音极佳,又是极为聪敏谨慎,故而他这样说定是有所发觉。 “我始终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兄弟,”貅兽道,“可是,要么就是我的耳音出了错,要么就是那跟踪的人修为远在你我兄弟之上。总之,他瞒过了哥哥的耳朵,而在我听来亦是断断续续的样子,极是不真切。” “既然弟弟这么说,我们还是多加留心吧!” 兄弟俩说着便提高了警觉继续往神木疾赶。可不料这返程的一路却极是安泰,任凭貅兽如何留神却始终听不到任何的异响。 远远已经可以看见神木的树冠,貅兽冲哥哥道:“哥哥,难道真的是我耳音出了问题么?哥哥这一路可曾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么?” “一无所获,”貔兽道,“我相信弟弟的耳音绝对没有问题,就如哥哥我自信自己的眼力一样。不过的确这一路走来,哥哥我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也罢!但愿是我多虑了!”貅兽道,“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兄弟俩又朝前走了几十里,相去神木已然挺近。突然远方传来了阵阵鸟鸣之声。这声响对于兄弟俩而言压根不觉得奇怪,毕竟终日生活在神木之下,而这神木又是天下飞禽的老巢。 可是不一会儿,兄弟俩就觉得有些奇怪。就看那群飞鸟似乎是受了什么指引,又或者说是什么命令一般,列着整齐的队伍如同一团巨大的乌云一般朝着自己疾飞而来。 “哥哥你看,”貅兽道,“为何有这么多的飞鸟?” “莫不是要迁徙?”貔兽道。 “哥哥你糊涂了,”貅兽道,“这里乃是天下飞鸟的老巢,若说有千万飞鸟从外头飞回来还能说得过去,可是你几时见过它们像这样成群结队地往外头飞。” “嗯,如此说来的确好生奇怪!”貔兽点点头。 “而且,最令我在意的一点,”貅兽道,“为何这群鸟竟然飞得如此整齐?若说是大雁一字排开倒还可以理解。可是你看如今这群飞鸟之中,恐怕不下几百个的种群,既然如此,又岂能飞成这个样子?” 兄弟俩虽然感觉无比的诧异,可是依然缓慢地在朝神木的方向靠近,同样也与这团“乌云”越来越近。 “还是让他们先行过去吧,”貅兽道,“我们还是谨慎为妙。” “好,就听你的!”兄弟俩说着停下了脚步,可是要想闪到一边已经不太可能,毕竟这团“乌云”所笼罩的范围极为广远。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那群飞鸟已经将兄弟俩给笼罩其中。可是貅兽突然发觉,这鸟群来到自己的身边之后并没有继续前行,反倒是是将自己和哥哥团团围了起来。 兄弟俩抬头一看,心中就是一激灵。只见身边这成千上万只鸟皆是天下猛禽,鹰鸷隼雕不一而足,一只只一个个双眼都透着阵阵凶光注视着兄弟俩,仿佛饥肠辘辘的时候发觉了两只肥美的野兔一般。 “哥哥,似乎有些不对啊!”貅兽道。 “的确,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把戏?”貔兽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一时间,龙子之中号称最善应变的孪生兄弟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弄得毫无头绪。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鸟鸣。那千万只猛禽如同得了什么指令一般,一个个像离弦的飞箭向着兄弟俩疾飞而来。 240.第240章 :狼藉一片 貔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躲闪简直就是徒劳。就听“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每一只猛禽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费劲全身的气力,或是用利喙,或是用尖爪,刺扎撕咬着兄弟俩身上的鳞甲。 只花了一顿饭的工夫,可怜貔貅兄弟便被抓得遍体鳞伤。而每当他们想要喷射烈焰予以反击的时候,那飞鸟就会从不同的地方去飞撞他们的脑门。仿佛对于他们的招数完全了然于心,一次次成功地将他们的反击攻势扼杀于初成。 又是片刻的工夫,终于周遭的鸟群尽数殆尽。哥俩低头一看,不觉心下骇绝。只见地上猛禽的尸体,密密麻麻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许多更是忍耐不住兄弟俩火鳞的炽热,早已化作了焦炭。可纵使是这样,当它们临死坠落之前,都会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撕扯下貔貅身上的一枚火鳞。 惊骇了好一会儿,哥俩这才回过了神。身上的创伤早已经痛彻心扉。可是任凭他们如何找寻,无论是貔兽的千里眼,还是貅兽的顺风耳,都无法捕捉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万般无奈之下,他俩只得选择先行回去部族。 刚走了没多久,就见地穴的洞口之处飞出一个黑影,正是遮日,不过兄弟俩那时并不认识。就看这黑影出离了地穴径直向着东北方向而去,速度极快。他俩全身伤痛难忍,一时间无法追赶,片刻的工夫就被那黑影给逃出了视线。 兄弟俩讲完了这段怪异的经历后火龙氏也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他才道:“当真令人费解,难道两位尊者与这神木上的飞鸟有过宿仇么?” “完全没有,”貔兽道,“西南地界若非是因为火龙大哥的召唤,我们几乎从不涉足,又何谈有什么仇怨呢!” “难道是凤雏么?” “这个我们也想过,可是发觉也是不可能,”貅兽道,“虽说我们对于那些凤雏很是看不惯,不过这千年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纵使偶尔有过一些小过结,难道还至于引动如此多的族群对我兄弟舍命相杀么!” “对了,如你们所说,”火龙氏道,“当时那些鸟群是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之后再发动进攻的?” “嗯!的确是,”貅兽道,“可是那个声音我们听着十分陌生。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们毕竟没有听过适才你们所听到的那个怪声,所以也无法判断究竟是否为同一个。” “唉可惜啊可惜!”火龙氏叹道,“以尊者的耳音,若是可以让你听闻一遍便能轻易分辨了!” 话音刚落,就听头顶洞口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继而一个怪声道:“要再听一遍,又有何难!” “就是它!”火龙氏道,“适才我们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嗯,那就是一个了!”貅兽点点头,一抬头冲着洞口道,“到底是何方神圣,速速现身一见!” “见我么?两位龙子你们也配么?”就听那个怪声道,“真是让我感到无趣,我原以为这号称勇猛第一的貔貅兄弟能有多大的本领,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呸!”貔兽啐了一口道,“你用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兄弟,有本事当面较量较量!” “啧啧啧,你说这话可真是让我太过失望了!”那怪声道,“这战场乃是搏命的地方,又不是你们神农一族的演武场,有着如此多的规矩。在我这里,只要能取胜,那便足够了!” “妖孽!”火龙氏戟指怒斥道,“你既然不愿意现身,为何还要来此,难道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么!” “我来这里为什么?无名你这问题问得可是十分好笑,”怪声道,“天下之大,本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还要知会你一声么?” “别的地方你来去自由,可是这神木乃是我神农一族的地界,岂能容你放肆!” “哈哈哈哈!你们神农一族的地界么?仅仅因为受了伏羲大人的指令,你们就拿来当着挡箭牌么?可惜啊可惜,在我面前,伏羲大人的话分文不值!” “放肆!你这无耻的妖孽,从开始到现在,你始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知会派你那些无用的部下前来送死,亦或是耍一些鬼蜮伎俩,我看你压根就是个怯懦的匹夫!若是这样,我劝你趁早离去,不要再用你这令人作呕的声音污了我的耳朵!” “哈哈哈哈!无名啊无名,我真不知道原来你竟然如此张狂,”怪声道,“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资格放肆?你所仰仗的,无非就是火龙赐给你的这把兵刃,里头还是熔入了啸月的残片; “你的皮肉里有火龙的鳞甲,让你不惧阳火的炙烤; “你的身上披着狻猊的皮毛,让你无惧阴火的焚烧; “你的身体里,有着霸下的内丹,让你力大无穷; “你的脚上,附着着烛龙的翼鳞,让你身轻如燕,一跃千里。 “看看,看看,你这全身上下,有哪一样是你自己的东西。用着别人的厚赠,在我面恬不知耻的叫嚣,还讥讽我只擅长鬼蜮伎俩。告诉你,本座今日因为主上的指令,不便露面相见。否则此刻,岂有你无名的命在!” 这一席话霎时间将火龙氏说得哑口无言,并且他的心里一阵阵的发怵,为何这怪声竟然知道他如此多的秘辛,尤其是还知道霸下与狻猊之事。之后若是貔貅兄弟问起,自己又该要如何回答。想到这儿,他更是百爪挠心,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害怕了么?被我说穿心事了么?哈哈哈哈!可恨呐可恨,”怪声突然间咬牙切齿道,“那无用的东西竟然败在了你的手中,真不知道主人为何如此器重他,我呸!到了现在,反倒要让本座来替他收拾残局!” “什么!”火龙氏听闻此言一低头,只见那截断臂与手掌依旧在脚边搁着,“尊者,小心!” 貔貅兄弟这会儿也已经加了十二分的注意,他们三个在下面严阵以待,生怕一个不慎被它给夺走残肢。 “怎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守得住么?本座想要的东西可还从来没有失过手呢!” 说着,洞口之上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貔貅兄弟激灵一下,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片刻的工夫,这感觉就变成了现实。伴随着一阵鸟鸣由远及近,洞口的方向霎时间涌入了成千上万只飞鸟,就如同兄弟俩适才所遭遇的一样。 解氏兄弟与魏季子,以及那班弟子,华氏兄弟等早已经闻声而来。可是来到神坛不远眼见这样的景象,众人不禁目瞪口呆。 再看那千万只飞鸟霎时间将貔貅与火龙氏围得密不透风。有了之前的经验,貔貅兄弟急忙用烈焰包裹全身作为护持,而火龙氏则是用神刃的刀背左右拨打,以期打散鸟群。 可是那飞鸟似乎也颇有灵性,这会儿并不是殊死一搏的姿态,而是与火龙氏周旋起来。凌厉的攻势渐渐将他朝着遗迹入口的方向给逼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距离那残肢却已然越来越远。 火龙氏退了几步似发觉了这一点,急忙大吼一声:“尊者,留神脚下!” 其实不用他提醒,兄弟俩也是目不转睛地注意着脚下,并不时躲避着飞鸟的攻击。突然间,洞口之上又传来一阵怪声,围攻兄弟俩的鸟群突然闪开了一条路。众人正在纳闷之际,就看一道暗紫色的烈焰伴随着日光倾泻而下。 “阴火!”火龙氏见状不由得一惊。 话音刚落,只见貔貅兄弟霎时间痛苦地在地上来回翻滚,似乎有着千万只毒虫在噬咬他们的筋骨一般。火龙氏这才明白那怪声的用意:自己身上因为有狻猊皮毛护体,不惧阴火的灼烧,故而他让鸟群将自己逼到角落,同时借着鸟群的掩护用阴火炙烤貔貅兄弟。 “好阴损的招数啊!”火龙氏恨恨道。 “阴损?哈哈哈哈,无名啊无名,枉费你有一颗聪明脑袋,竟然还不明白我适才所说的话么!记住了:在这世上,只要可以获得胜利,达到目的,没有什么手段是不能用的,更没有什么诡计是不能施的!” 此言一出,四下骇然一片。 那怪声似乎意犹未尽,接着道:“如何?你们三位,还有你们这班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的奴才们,你们都明白了么?本座今天可是教会了你们致胜之道啊!好了,东西我笑纳了,今天就此告辞。无名,两位龙子,你们可听好了!今天我且饶了你们的性命,下回再见,我绝不手下留情!” 说罢,又是一声尖锐的啸叫,只见两只巨大的黑鹰,用利爪抓起地上的残肢渐渐朝着洞口飞去。那遮日此刻正在洞口等候,黑鹰飞到近前,那残肢“嗖”的一声飞向了他的身上,不一会儿的工夫,遮日又恢复如初。 只见遮日戟指火龙氏道:“无名,此番皆是我太过大意,着了你的道!下次若是再见,我定要一雪前耻!” 外头的那个怪声继而道:“走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此刻那遮日已然没了之前的傲气,颇是谦恭地冲洞外一欠身,继而黑影一道踪迹不见。那万千只飞鸟亦紧随其后,顷刻间漫天的飞羽如同雪片一般纷纷飘落,把个神坛之上弄得污秽不堪。可是火龙氏他们想要发泄,却明白这些鸟儿多半是迫于那怪声的淫威,不得已而为之,皆是无辜之辈。 就这样,一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万鸟飞尽,空留下神坛狼藉一片。 241.第241章 :传说之鸟 远处的火龙三杰带着一众弟子瞧着神坛附近无比失落的师父,还有遍体鳞伤的尊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一会儿,只见火龙氏才颇是沮丧地来到貔貅兄弟近前,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俩给扶起,继而低声道:“两位尊者,伤势不要紧吧?” 只见貔兽双眼紧闭,似乎适才的阴火焚烧使得他筋骨受了极大的创伤。貅兽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睁开了眼睛,却见周围已经站满了人。 魏南丰满面愁容,关切的问道:“尊者,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我族竟然在无意之间得罪了凤凰大人么?” “凤凰大人?”貅兽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是啊,凤凰大人,”魏南丰道,“否则又有谁可以指挥这神木之上千万只的飞鸟呢!” “毫无头绪,”貅兽摇了摇头,“此事我们兄弟当真一点眉目都没有。” “尊者好生歇息吧!”火龙氏道,“之后的事情就由我来向族长解释。” 兄弟俩答应一声,极是费力地向遗迹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大人,这倒是怎么回事?”魏南丰问道。 火龙氏就将兄弟俩的遭遇诉说了一番,可是说完之后,在场所有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魏南丰满面愁容道:“是否该要向神农大人祷告一番,此次当真可以算是一场莫大的浩劫。” “我想暂且还是不要惊动神农大人为好。”火龙氏摇了摇头——在他心里十分明白此事乃是蚩尤在背后主使,可是如今且不说蚩尤本尊,他手下一个至今不肯露面的怪声,竟然可以在自己与两位龙子的保护下,堂而皇之地抢走遮日的残肢,他已经觉得有些可怕。如果真如伏羲卦象所说,啸月的复生乃是不可阻挡之事,那么将此事告诉伏羲,恐怕也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魏南丰见火龙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猜到此番的事情非同小可,于是也不再追问,只是问道:“大人,既然不要惊动神农大人,那么之后我们该如何行止?” “静观其变吧!”火龙氏叹了口气,“明日起,我等需要更加勤苦的修炼,倘若再有这妖魔前来犯我神木,我等纵使血染当场,也要誓死捍卫这片西南的净土!” 众人颇是被他的这番话给触动,纷纷振臂高呼以示回答。 次日起,火龙氏便闭关不出,日夜勤加修炼,更是将原有的刀法不断突破。解氏兄弟与魏季子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悠悠半年,火龙氏刀法的实力已然到了化境,三位弟子每每想要修习他新创的绝技却已经力不从心。尽管如此,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人的实力也已然数倍于半年前,那九十多名弟子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貔貅兄弟在遗迹的深处,颇是得到了黑猿的照顾。其实第一回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就是被扯掉一些鳞甲。可是第二次被阴火灼烧,着实令他俩难以承受,何况这阴火的修为已经堪与他们的阳火相提并论,甚至隐隐有超越的架势。 火龙氏曾经多次问起这怪声的来历,兄弟俩无论如何也是想不起。而他俩问及这怪声提到的火龙氏的秘密,无名也只能一五一十将这些年的经历给说了一遍。末了道:“在下幼年与你们九哥霸下结缘纯属意外,此事实在不是我有意隐瞒。不过在南溟的这段时间,一直深受五龙子的眷顾,无论是救了我的性命还是传授我本领,他对我都如同火龙大人一般。所以,他让我立誓不要透露行踪,我实在不能不从。” 貅兽道:“其实我们也是知道五哥的心思。还有就是,他也太过小看我们兄弟,早在南溟遇到你的时候,我们瞧见你的这件衣服就已经猜测你或许与五哥有着什么关系。” “呵,原来如此,”火龙氏笑道,“我还当真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五哥就是这样一个犟脾气,一直都是这样,”貔兽道,“不过既然他如今在南溟一切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兄弟你也宽心,我与弟弟都会严守这个秘密,就是日后当真被五哥知道了,也由我俩一力承当。” “说什么一力承当,”火龙氏摆了摆手,“无名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与两位尊者有什么相干。不过说起来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什么?” “我身上的这件衣服,你们是靠着上头龙子的气息才辨别出来,可是我身上霸下的气息已然十分的微弱,这一点你们也几乎没有察觉对吧?” “不错,”貅兽点点头,“若不是你提及,我们压根不会知道,因为已经那么多年,九哥赠你的内丹想来已经被你的身体给完全吸纳了。” “这就是了,既然连你们两位龙子都无法察觉的东西,为何那个怪声竟然会知道?而且他似乎对于我身上的每一点都是了如指掌,这真是太过不可思议。” “蚩尤手下还有这样可怕的角色么……”貅兽沉思道,“可是,以我兄弟的经验,似乎四海生灵之中没有如此强大的妖物。尤其是阴火的造诣竟然到了这般境界,更是闻所未闻!” “唉,真想去问问伏羲大人呢!”火龙氏叹了口气。 不过,半年来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将此事禀告给伏羲,多少也是担心洞悉先机会大大折损伏羲的修为。兄弟俩伤势痊愈之后,隔三差五会出去走走,有意无意间便会找生灵打听消息,尤其是去神木上头。可是令他俩失望的是,那些经历过事件而存活下来的飞鸟,对于当时的情形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有的似乎还有印象,可是却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眼见一无所获,兄弟俩多少有了去找几位凤雏问问情况的想法。可是由于对这几个不成器的孩子一直都嗤之以鼻,所以兄弟俩颇是犹豫了一阵子,但最终还是决定走一趟。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趟倒没有遇到什么冷眼。几位凤雏对他俩还算是友善。不过当兄弟俩问起那件事情的时候,这几位凤雏的回答与下面那些飞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貔兽在问话的时候时刻留神着他们的眼神,而貅兽则是聆听着他们的语气语调。最终互相告知,这些凤雏并没有说谎。兄弟俩这下算是彻底没了方向。 后来有一次,兄弟俩去赤炎山脉巡逻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两只朱雀。虽然兄弟俩不知道,不过他俩正是当年那三只围攻帝江结果反而差点送了性命的朱雀的其中两只。由于这两只朱雀的修为已高,所以之前并没有在神木上头遇着。 此番他们四个打了一个照面,其中一直九千年修为的朱雀倒是主动向貔貅兄弟问好。寒暄已毕,问及从何而来又要到何处去,貔兽就将事情给略略说了一番——这段故事他们俩这阵子已经重复了不知有多少遍——那九千年的朱雀听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当时听到了尖锐的啸叫声对么?”他问道。 “的确,他说话时候的声音倒还算正常,虽然也挺尖锐。不过啸叫时候的声音当真十分刺耳。”貔兽答道,“但不知兄弟你可有什么头绪。” “我的那些兄弟们对那件事情也是一无所知么?”这朱雀接着问道。 “是啊,我们仔细看了他们的眼神,又仔细听了他们的语调,的确不像是在作假。”貅兽答道。 “嗯,多少是有些眉目了,只是……”这朱雀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你觉得呢?我老感觉不太可能。” “的确是,太过不可思议了!”另一只朱雀说道。 “到底是谁?不论是否离奇古怪,还请告知,哪怕只有一点线索都是好的!” “会尖锐的啸叫,可以操控飞鸟,甚至那阴火的修为可以达到如此的境界,”第一只朱雀道,“若是将这三点集合在一个妖物的身上,那么只有可能是我们传说中的那位叔叔!” “叔叔?传说中的?啊!”貅兽突然灵光一现,“你说的便是凤凰大人的弟弟么?” “嗯,就是他。” “他当真存在过么?不仅仅只是一个谣传么?” “这事你要我来回答着实有些为难我了,不过说句实话,除非你去请教父母大人——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会透露给你只言片语——否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我对这件事知道的要多一些,当然或许你可以去请教伏羲大人,他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么!” “伏羲大人日夜操劳,我们实在不忍用这件事情去打扰他,”貅兽道,“兄弟可否把你知道的和我们说说?” “这件事情为何我们父母如此讳莫如深,我们兄弟也是毫不知情,总之我是听说过当年烛龙大人与神木上的火鸟诞下我们父母的前后,各自还生了一只神鸟。不过与父母不同的,则是他们皆是独身一个。” “果然如此么!”貅兽道,“那个哥哥莫非叫做踆乌?” 242.第242章 :三三刀阵 “嗯,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那么那个弟弟呢?” “可惜,唯独是这个弟弟的名字我们父母是绝口不提。而踆乌伯父早在我们降生之前就不知所踪,到底去了哪里,父母也是同样只字不提。后来我们兄弟私下里将父母几次无意间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梳理了一番,大致可以猜到,或许是这位叔叔当年犯下了什么特别重大的过错,没准踆乌伯父也被牵连其中。 “而伯父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叔叔的关系送了性命——否则何以至今都没有听说过他的事情——若不是你们今天提及此事,或许在我们兄弟看来,叔叔也早已经与伯父一道不在世间了呢!” “但不知踆乌伯父与你们的那位叔叔本领如何?这一点凤凰伯大人可曾有透露过么?”貅兽问道。 “这个倒是不记得,不过唯一知道的,就是踆乌伯父擅长阳火,而叔叔擅长阴火,我们父母结合阴阳之力,自成一派。而以我们兄弟这九千多年的经历,天底下可以喷射阴火的寥寥无几,何况可以到达紫焰的境界;并且这样轻易地操纵神木飞禽,想来也只有飞禽可以做到。所以综合来看,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唯一的可能,也只有这位传说中的叔叔了!” “而且,”第二只朱雀道,“以我的推测,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哦?兄弟为何如此肯定?”第一只朱雀问道。 “哥哥你仔细想想,”第二只朱雀笑了笑,“我们父母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是他俩绝口不提之辈,一般都会是哪些?” “啊,你的意思是……” “嗯,按着他俩的脾气,如果绝口不提,只有可能是这妖物十分强大,他们曾经在他面前吃过苦头。” “是啊,没错没错,正是如此!” “踆乌伯父的本领如何,我们都没有见过,不过我见父母提及之时语气很平缓,依旧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想来伯父的本领是不如他俩的。可是那位叔叔呢。” “没错没错,”第一只朱雀道,“还是兄弟你观察细致。你这样说我的确想起来了,那时我们想要问问叔叔的名字,可是父母却顾左右而言其他,那模样多了几分愤恨,却没有丝毫的傲气。如此想来,这位叔叔的本领恐怕当真非同小可。而这一点也与貔貅兄弟所说的十分吻合。” “那传说中的叔叔真的有如此可怕么。”貔貅兄弟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貅兽道,“前者我们兄弟遭袭,似乎他压根就没有露脸。之后操纵飞鸟夺走了残肢亦是如此,无论是诡计还是胆略,皆是上乘。若是这位叔叔当真存在于世,并且还为蚩尤所用,那对我们来说可当真是一个太过可怕的讯息!” “看来我们也需要将此事知会父母一声了。”第一只朱雀说道。 第二只朱雀点头应允,他们四个又闲聊了几句后便各自分开。兄弟俩回到了神木之下后,与火龙氏及魏南丰又是一番商议。最终大家都认为这位传说中的凤凰兄弟乃是前次最可疑的元凶。只是对于这如同鬼魅一般存在的怪鸟,就如同他的怪声一样,始终令人捉摸不透。 却说这一日,又到了三个月一次的比武大会。 虽说半年前的那场比武中,江承舟的获胜乃是因为黑猿的“杰作”,可是魏季子这争强好胜的脾气却始终认为自己的几个弟子多多少少也有些责任——其实他也没想过,那黑猿足有好几千年的修为,又是世间的一个灵兽,真的要较量起来连他自己都未必是对手——加上连火龙氏也是昼夜苦练不辍,故而这半年来他从未有一刻放松对于众位弟子的苦练,尤其是雷霆、雷鸣、雷震三兄弟更是操练得格外勤苦。 魏季子隔三岔五会去师父那里讨教本领,比解氏兄弟还要勤快。不过起先的三个月火龙氏一直处于闭关的状态,除非是有妖魔侵袭的大事,否则任谁也不见,所以错过了一次比武大会。而那一次依旧是魏季子的弟子取得胜利,可是已经不如先前两回那样轻松。 火龙氏出关后,虽然依旧每天练功,不过对于三个弟子的求见已经不再拒绝。这三个月中,他着实领悟了不少新的招数,而这些招数对于现在的三杰而言已经变得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虽然如此,为了在比武大会上始终保有优势,魏季子还是不断地去向师父讨教本领。火龙氏知道魏季子的心思,多少有些责怪他动机不纯。可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加之魏季子确实在三个弟子中天资最高,故而多多少少也格外眷顾他。 这样一来倒是令解氏兄弟感觉有些沮丧。他们倒不是抱怨师父的偏心,只是感觉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每次的比武大会将都会是魏季子一门的天下,这将大大折损自己手下弟子练功的热情与信心。于是在第四次比武大会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兄弟俩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抑郁,前来找火龙氏抱怨了起来。 “师父,”无咎一脸的不悦,“我总觉得照这样下去,承舟他们都快不愿意练功了。” “呵,发生什么事了?又是遇到了什么难关过不去么?”火龙氏温言道。 “功夫上的难关可以破,只是这个难关着实令人丧气!” “呵?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否说给我听听?” “师父你是知道的,马上又要到了那个比武大会的时候了,”无咎道,“到时候肯定又是季子门徒的天下。” “季子争强好胜之心你们兄弟又不是不知道,”火龙氏笑道,“就由着他去吧!何况在我看来,季子和他的弟子们练功着实勤苦。功夫这东西没有什么捷径,若是天赋相当就看谁付出更多的汗水。承舟他们虽然也很勤快,可是我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已然安歇,而雷霆他们依旧在苦练。” “师父,这道理我和无誉又如何不明白呢,”无咎叹了口气,“平心而论,承舟他们练功不能说不勤苦,可能天赋上终究也是差了些许。不过,他们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争强好胜之心其实也丝毫不会逊色于季子师弟。一次次让他们体验失败对于他们当真也不是好事。” “嗯!”火龙氏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表态。 “师父,还有一点,”无誉道,“此事也有一段时间了。那便是季子的那群弟子因为屡屡取得胜利,如今已然有了傲慢之心。每每与我与哥哥的弟子相遇都是一副高傲的模样,甚至见到我俩也是如此,当真是礼而不敬。此事若放任不管,恐怕日久也会滋生一些祸害。” “你的意思是?” “多多少少需要挫一挫他们的傲气。” “听你的口气,莫非已经有了什么想法么?”火龙氏看着无誉的眼睛笑了笑。 “的确是有,只是希望师父可以准许。” “说来听听。” “师父,听说那天心岛的八使若是外出除妖,会依着妖物的强弱而增减人员。每个镇岛使都会根据人数来演练一个阵法,这样便能使三个人发挥出六个人甚至更强大的战斗力。” “嗯,的确有所耳闻。”火龙氏点点头。 “听闻当年他们曾经有过一个什么‘天罡剑阵’,后来经过了改良便有了那‘北斗剑阵’,前次诛杀梼杌听说就是依靠着这个阵法。那梼杌乃是万年妖魔,八使加在一起也不过千岁的年纪。由此可见,单兵独斗并非上上之策。” “言之有理,你的意思莫非是……” “不错,无誉想恳请师父准许将这比武大会的规则改上一改。” “怎么改?” “可否来一个以三对三,由三名弟子组成一队。” “可是……”无咎闻言插嘴道,“一对一都不是对手,三对三难道就真的有胜算么?” “哥哥的忧虑不无道理!”无誉道,“不错!季子的那般弟子在我看来不单单在我们的弟子面前,恐怕在这神木之下除了对两位尊者,师父稍稍还有些敬畏,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甚至是他们互相之间也多是明争暗斗,貌合神离。 “而我们两人门下的弟子却多是友爱相亲之辈,相互之间更是默契非常。如此,则三人便如同一人,一人也如同三人。可如季子的那群弟子,若是三人同台,每人所想的恐怕都是希望以一己之力击退对面的三人,如此便可人前显贵鳌里夺尊,何其风光。 “可这样一来三人之间反而会互相牵制,又如何会是你们那群弟子的对手呢?无论是‘天罡剑阵’亦或是‘北斗剑阵’,都需要做到多人如一的境界,师父,哥哥你说是不是呢?” 火龙氏闻言点了点头道:“无誉所言不无道理。若是你们门下的弟子众人一心,或许当真可以大大提升部族的战力。也罢,之后若是季子前来,我便将此事与他提提,看看他是否同意。你们先回去让弟子操练起来吧!” 243.第243章 :师尊遇险 兄弟俩闻言心中很是欣喜。 次日,魏季子果然不请自来——他倒是为了向师父讨教本领而来——火龙氏与他闲聊了几句后便将新的规则与他提了提。令他没想到的是,魏季子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魏季子原本就对只允许挑选三人上阵的举动有些头疼——虽然这一开始是他自己定的规矩——毕竟他门下如今已然不止有雷氏三兄弟,更是出了不少俊杰,天天叫嚷着要登台一战,当真就如同电闪雷鸣搅合得季子头疼不已。 可是要自己破了自己的规矩他又实在说不出口,如今师父的意见可谓正中下怀,喜得季子连忙道:“师父,既然如此便由原本的三人同台换做九人,三三成队互相较量,不知可否?” “嗯,主意不错,”火龙氏道,“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让更多的弟子有了一个盼头,可以在这比武大会上崭露头角。” “是啊师父,这样一来,没准我们神农一族也可以出几个如同天心岛八使那样的强手。他们有个什么‘天罡剑阵’、‘北斗剑阵’,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来一个‘火龙神阵’呢!” “呵,早知道这样我也不用费力气和他解释了,”火龙氏听了季子的想法心里暗暗好笑,继而点头赞许道:“‘火龙神阵’,嗯,听着连为师都热血沸腾。若是可以用火龙大人的名字来命名一个阵法,今后在战场上斩妖除魔,也当真不算辜负火龙大人对我族的恩泽!”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季子说着不禁嘴角止不住笑意。 火龙氏料定他此刻所盘算的无非就是希望在下一次比武大会上自己的九个弟子再次夺得魁首,也不多说什么,便打发他回去好好准备。 转眼终于到了这第四次比武大会,这场颇是受人期待的大会。说是受人期待,其中最为主要的一个原因乃是解氏兄弟与魏季子三人为人师一整年。当年他们三个也是学艺一年后开始了收徒,故而族内上上下下都无形中把一年看作是一个颇为特殊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演武场内便人头攒动,高台的正当中设有两个空席,乃是为貔貅兄弟所立。在前两次比武大会的时候因为准备多少有些匆忙,加上貔貅兄弟那阵子也很少呆在部族,故而也就忘了设立他们的席位。后来在火龙氏的提议之下,第三次比武大会已经增设了两席,兄弟俩也应邀前来观战,对于年轻的俊杰也是赞赏有加。 不过这几天正逢着兄弟俩在神木周边巡游,所以并不能来出席。可是兄弟俩在族人心中地位无比的崇高,所以这主座的位子始终虚位以待。 在主座的两旁各有一座,乃是首座之位。左边坐着魏南丰,另一边乃是为火龙氏所设。在魏南丰的身旁依次还有几个座位,坐着华氏兄弟及族内的几个年高德劭的老者。而在火龙氏座位的旁边则是解氏兄弟与魏季子雄赳赳在一旁侍立。 时间已经将近正午,台下的众家弟子也已然摩拳擦掌,翘首以待。可是令众人颇是有些奇怪的,是一向会提前到来的火龙氏直到现在依旧不见踪影。 起先三兄弟还不断安抚着台下躁动的人群。可是眼看已到正午,他们三个终于有些按捺不住。魏季子不断地冲无咎使眼色,示意他去问问族长。解无咎急忙来到魏南丰近前低声道:“族长大人可知家师的去向么?” “这……两位尊者倒是和老夫告了假,此刻恐怕正在外头巡游无法过来,”魏南丰说着捋了捋胡子,“可是你家师父却并未向老夫告假。昨晚与他闲谈之时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这场比试还颇为期待。故而此刻我也是毫无头绪。” 无咎回来后将魏南丰的话转告给了无誉与季子,他俩一时间也是面面相觑,颇是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就听季子道:“莫非师父出了什么事?” “这恐怕不太可能吧!”无誉托着下巴道,“在这神木之下,难道师父还会遇到什么不测么?兄弟莫要……” 话音未落,突然间就听遗迹的方向传来了隆隆的脚步声。众人一回头,只见黑猿正发疯一样朝着演武场的方向狂奔,在他的后背之上似乎趴着一个人。 众人急忙让开一条路,那黑猿霎时间便冲到了演武场的中央,冲着台上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人他……” 正说着,就听听“当”的一声,从黑猿背后掉落一把大刀,众人定睛一看,正是火龙神刃。无咎、无誉见状急忙冲上前去,就看黑猿背后所趴之人正是自己的师父。 将火龙氏放到地上,就看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上的气色颇是有些怪异,身子还在不住的抽搐。无咎急的大喊道:“师父!师父!你醒醒!老黑,我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还不等黑猿答话,人群中传来一声苍老而洪亮的声音道:“闪开闪开快闪开,让老夫看看!” 众人回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长须仙翁华子仁。就看他用手中的拐杖向两边拨打人群,虽然身子骨已然健朗,可是终究上了年纪,自己的义子晕倒在地,他急急赶来,脚下不禁有些踉跄,可别人待要去扶他却又被他的拐杖给打开。 只见老仙翁来到近前,仔仔细细地切了会儿脉,又上上下下诊视了一番。无咎终于忍不住道:“仙翁,家师到底出什么事了?” “嗯嗯,别吵别吵!”华子仁喝斥道,过了好一会儿才拄着拐杖站起身子,“看症状颇是怪异,恐怕是中了奇怪的毒物。”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众人只觉得一股腥臭扑鼻而来,急忙捂住鼻子。华子仁瞪了他们一眼道:“矫情!哪天你们中了毒别来找我要这味仙丹!”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嘟囔了一句“我宁可毒死也不吃这臭东西。”直气得老仙翁吹胡子瞪眼,在无咎好一番劝慰下这才稳定了情绪。 撬开火龙氏的嘴,华子仁将药丸塞了下去。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听火龙氏的腹部开始“咕噜咕噜”作响,紧接着一张嘴,竟然自口中吐出两三升黑泥,怪味四溢。 华子仁见状急忙大喝道:“快些把鼻子捂起来!” 说罢又急忙对着无咎道:“速速将这堆黑泥掩埋!” 无咎立刻抽出佩刀,迅速在一旁挖了一个坑,无誉则将这黑泥方圆一尺的泥土尽数倒了进去,待将泥土踩实,众人才觉得呼吸顺畅些。 再看火龙氏,脸色已然有些红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又咳出几块黑泥,这才缓过一口气。 无誉急忙问道:“师父!感觉如何?” “无誉么?我好多了,”火龙氏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左右看了看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都是老黑将你背来的,难道你不记得了?”无誉指了指身旁的黑猿。 火龙氏闻言闭上眼睛,左手搭在额头上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此刻我脑子里一片浑沌,实在有些记不得了。老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从黑猿镇守遗迹后,大家也就不当他是异类,因为他曾经变作大老黑的模样,于是索性大家就管他叫老黑。 黑猿听火龙氏问起,急忙答道:“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听闻在遗迹的深处传来奇怪的声响。可每次循着声音去探查都是一无所获。今早我见大人来到遗迹巡视,便将此事告诉了你。” “嗯,是了,我有点想起来了。”火龙氏微微点了点头。 “后来呢?”无咎急忙问道。 “正巧那个时候这声音又一次响起,我和大人就循着声音找了进去。大约走了三四里,始终没有瞧见什么异象。于是大人就让我在原地等候,自己向着更深的地方前进。”黑猿顿了顿接着道,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我隐约听到里头有拼斗之声,继而就看大人歪歪斜斜从里头跑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晕倒在地。我一时间慌了手脚,生怕这遗迹里头出了什么可怕的妖物竟然连大人都敌不过。想到今天似乎是比武大会,族内老幼皆会前来,我想或许可以遇到两位尊者,故而便不假思索背着大人来到这里。” “唉,可是如今两位尊者并不在这里。”无咎道,“师父,到底是什么妖物可以将你打伤?” “嗯,打伤我它倒是没这个本领,”火龙氏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不过那妖物的招数十分怪异,我一时不慎着了它的道!”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冷笑声由远及近,一众弟子皆持刀在手四处戒备。可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得那笑声在身边不断回旋,却始终找不到源头。又过了一会儿,就听那声音道: “好一个力战帝江的勇士,当真徒有虚名。我道还能与我打上几个回合,岂料竟连三招都接不住。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我招数怪异,当真恬不知耻得很!” 魏季子听得这声音如此辱没恩师,急忙高声怒斥道:“呔!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这神木之根撒野。还不速速现出身来准备受死!” 244.第244章 :泥人玉峰 “妖孽?”那声音闻言笑得更加狂放,“你竟然敢说我是妖孽?那你们又是什么呢?树根下的蝼蚁么?可笑啊可笑!你是这无名的三弟子吧。你的师父都接不住我三招,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魏季子还未答话,雷氏三兄弟早已怒不可遏。 按常理说,听闻平日里被自己视作天神一般的太师父,被那妖物三招之内打败,凭你有多么狂妄此刻也应当有些忌惮。不过适才听火龙氏所说,这妖物能够得胜全是因为招数怪异,他们深知自己的师父绝非死要脸面之人,若是他这般说则表明这妖物的本领未必有多么可怕,至于这招数怪异,只要小心应付自然不会有什么困难。 加上这三兄弟一直以来都极想在太师父面前表现一番。半年前被江承舟——或者说似乎黑猿——生生给搅了好戏,如今这半年来三兄弟可谓痛下苦功。原想在比武上头夺个魁首,可现在突然遇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若能击退这妖物,那可比夺魁要露脸得多。 就听雷震怒吼一声道:“无耻的妖物!休要逞口舌之快,有本事就现出原型来与我们光明正大的过过招!”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声音闻言“嘿嘿”一笑道,“也罢也罢!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也就成全你。不过本座手下不死无名之辈,你且报上名来!” 雷震喝道:“在下乃是火龙氏大人徒孙,魏季子大人的三弟子雷震便是!” “雷震?”那怪声笑了笑道,“名字挺霸气,就不知道这本领是不是真的如同名字一般!” 还不待雷震驳斥,只觉得那个声音突然停留在了自己的前头。不一会儿,众人就觉得大地隆隆发颤。渐渐地,三十步外的泥土慢慢坟起,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竟然成了一个坟冢。 接着在坟冢前缓缓立起一座土碑,待其立成,那光光的表面渐渐出现了几个字,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妄人雷震之墓。” 雷震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多少有些发怵。 “如果怕了,”就听那妖物突然阴阳怪气地道,“那就换一个来,本座可以饶你不死!” 此言一出雷震已然没了退路,因为他知道今天就是死在众人面前,也好过临阵退缩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想罢把心一横道:“师父!请为我掠阵,待我将这妖孽碎尸万段!” “别冲动!”魏季子瞪了他一眼道,“就这几句话都受不起以后如何成事!你去将它碎尸万段?你连它的样子都没瞧见又要如何去碎!” 火龙氏听闻这个往日颇是冲动的三弟子今日竟然如此沉得住气,颇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却听从那坟冢中传出一个声音道: “好一个多管闲事的魏季子,不如换你来与我较量较量,你那个三脚猫工夫的弟子本座还看不上眼。连同他的两个窝囊师兄加在一起都敌不过一个江承舟,如今就他一个又如何是我的对手呢!岂不是白白送死!” 此言一出人群中霎时间议论纷纷。半年前那场比试因为第二天突遭变故,更是在几天后众人才知道了其中颇是复杂的因果,所以这半年来对于那件事几乎无人愿意提及。族内没有亲眼见过的人压根都无从知晓。 可如今这妖物竟然这般言讲,仿佛那场比武它亲眼见到过一般。但是无论如何回想,众人也始终想不起当时在场何处有这样一个妖物。 “你不要故弄玄虚!”魏季子道,“倘若你真的想要我魏某人与你比试,我自然乐意奉陪之至。不过你既然不愿同无名之辈较量,难道我魏某人就愿意和一块坟冢比试么!” “原来你顾及的是这个?”那声音闻言“嘿嘿”一声冷笑道,“这个简单得很!” 说着只见那坟冢越变越大,最终从地上整个隆起成了一个泥球。接着从泥球中渐渐长出了手脚,最后竟然成了一个人的模样,只是浑然没有面目。只见那泥人晃着脑袋道: “这样似乎有些不妥,总该用个人的模样和你比试吧!” 说罢就看他一拍脑袋,那光秃秃的泥面上慢慢长出眼耳鼻口。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因为他们觉得这个模样颇是有些眼熟。连解氏兄弟都面面相觑。 “哈哈,怎么,是不是觉得有些面熟啊?”那泥人摸了摸眼耳鼻怪笑道,“啊对了对了,还少一张人皮,我说为啥你们没有认出我呢!” 话音刚落,就看那泥巴的外表面之上竟然出现了人皮的光泽,渐渐地竟与人皮一般无二。 “玉峰师弟!”人群中江承舟突然大喊一声。 继而包括浸月在内所有的无咎门下弟子纷纷大喊道: “真的是玉峰师兄。” “可是,我们明明是亲手将师兄的身体给火化的!” 解无咎戟指那“玉峰”道:“妖孽,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化作我已故徒弟的模样!” “适才我变了个坟冢,”这“玉峰”答道,“坟冢中出来的,可从来没有死人呢!” 说罢伸出左掌——虽然他的脸庞已经浑然人面,可是脖子以下依旧是泥巴的模样——只见掌心霎时间长成一把泥刀,除了色泽外竟与刀一模一样。 魏季子见状笑了笑道:“我这宝刀乃是永夜谷名匠杰作,可谓削铁如泥。今天你却用一把泥刀与我比试?也罢也罢,我也很想看看我这宝刀削泥又如何!” “泥刀?哈,你管这个叫作泥刀么?”那泥人冷笑了几声,“好,就来看看到底是永夜谷的杰作更加锋利还是我这泥刀更加坚硬!” 说罢,只见这泥人晃动手中的泥刀向着魏季子猛扑过来。 虽说当着众人的面魏季子已然亲口提出要与这泥人比试,可是作为他最得意的三个弟子,这会儿却不能就这样退却,说什么为自己的师父抵挡一阵子也是做徒弟所必需要做的。 而且雷震这小子颇是有些精明,他眼见泥人这挥刀的几下动作有几分眼熟,倒是挺像当年玉峰的招数——第一次的比武大会雷震的对手正是玉峰——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妖物,可心中总有一个念头:“没准他的本领与玉峰师弟不相上下,未尝不能与之一战。” 想罢,他一个纵身拦在魏季子的身前,无暇回身背对师父道:“师父,且让小徒先来会会这个泥丸!” “泥丸!小子你找死!”那泥人听得雷震这样辱没自己,不由得恼羞成怒,晃动手中的泥刀向着雷震猛劈而来。 雷震认得这就是玉峰的招数,无论是动作还是挥刀的幅度简直是一般无二——这一点连一旁的无咎都觉得诧异万分——更是信心百倍。就看他举起手中的钢刀向外用力一拨。 他这一下使出了七成的劲力。不料二刀相接的一瞬间,就听铿然一声脆响,雷震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向右一倾,继而左肩传来一阵锥心的剧痛。扭头一看,只见自己左侧的衣袍已经完全不知去向,而左肩之上则被削去了好大一块皮肉,鲜血从断面之中疯狂往外涌出,顿时将左手的衣服染成赤红。 “三弟!”一旁的雷霆与雷鸣见状不由大叫起来。 雷震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左侧一道寒光划过,那把泥刀的刀锋向着自己的哽嗓咽喉横扫而来。眼看这一刀就要将他的脑袋给削落,一旁的魏季子一个纵身来到身边,用力一拉他的右手,硬生生躲过了这第二下的攻击。 “师父,弟子……”雷震刚想开口感谢,猛然间眼角瞥见这泥人的第三刀已经奔着师父而去。还不待魏季子拔刀抵挡,一旁的雷霆与雷鸣已经横在了师父与自己身前。魏季子趁势将雷震拉出了战局。 可是他俩都还没能站稳脚跟,身后就传来了两声脆响,继而“砰砰”两下,雷霆与雷鸣各自挨了窝心的一脚,被踢出十步开外,仰面朝天、口吐白沫,当即人事不省。 “这电闪雷鸣的弟子就这点能耐么?”就听那泥人在不远处挥动着手中的泥刀冷笑道。 “他的刀子有古怪!”雷震冲着魏季子耳语道——这会儿他已经明白自己适才为何会挨上那一刀。原来是两刀相交的一瞬间,那泥刀竟然将自己的佩刀给生生削断,若不是自己多少还有点底子,刚才那一下恐怕左胳膊都要被整个儿给削下来。而两位师兄之所以会这样快就被打败,也完全是因为佩刀被斩断的关系。 “嗯,的确如此。”魏季子这会儿心中多少有些发怵,按理说适才就应该由他来应战,可若是真的这样,恐怕此刻晕倒在地的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而如今三个弟子都纷纷败下阵来,说什么都该要自己上阵了。可是,他连这妖物的招数都没能看清楚,何况还有那把古怪的泥刀,当真令他不知该如何对付。 那泥人似乎看出了魏季子的心思,冲他冷笑道:“怎么?该要你出场了,反倒胆怯了么?既然如此,那我劝你趁早认输,当着我的面给我磕三个头,我就饶了你的性命!” 245.第245章 :自信满满 “哼,这妖物是非要我下场不可了!”魏季子心中恨恨道,他知道被这样当众激将自己已经没了丝毫的退路,无奈之下只得咬了咬牙驳斥道:“胆怯?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这就来拜领你的高招!” 听了魏季子的话,解氏兄弟心里都“咯噔”一下,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师弟已然心怯。若是在平日里,遇到敌人如此羞辱,他岂能如此压得住火气,尤其是当着如此多的人。兄弟俩一时间心焦无比,不时用眼睛去看自己的师父。 火龙氏这会儿已经好了一些,不过全身上下依旧软绵绵使不出气力。但是战场中的一切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此刻眼见季子被这妖物逼在了悬崖边,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季子,过来!”眼看魏季子就要挺刀而上,火龙氏突然出言制止。 这一下对于魏季子来说真可谓救命的呼喊,因为他太需要师父的帮助可是情势却逼得自己开不了口。他急忙来到了火龙氏身边,俯下身子正准备说话,就听那泥人颇是带着几分讥讽的说道:“怎么?无名,还打算临阵授业么?” “不过是和我的徒弟说几句话罢了,”火龙氏笑了笑,“如果他今天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做师父的不得先把话给托付托付么?” “哈哈,我看你是糊涂了,”泥人笑得越发狂妄,“如今是你的徒弟要来送死,理当是他向你托付才是。难道说你准备替你徒弟来送死么?” “你!”魏季子听了泥人的挑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季子!”火龙氏喝道,“把耳朵递过来!”继而他看了看泥人,那意思是“你不会介意吧?” 泥人这会儿故作格调,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任由火龙氏“托付后事”。 魏季子把脑袋凑在师父嘴边,火龙氏低低的声音冲他不断的耳语。泥人的双眼其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两人,可是他见魏季子始终一副毫无表情的模样,一时间心中倒也有些没底。 终于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高声道:“好了没?太阳都快下山了!” “好了!”魏季子说着直起了身子,缓步来到泥人的跟前,相去约有二十步冲他一抱拳,“久等了,我们已经托付好了,接下来就请阁下亮招吧!” “哼,好,有趣!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这泥人答应一声挥起泥刀向着魏季子劈头盖脸地砍了过来。 魏季子冷冷一笑:“连我那玉峰师侄都还不如!”说罢迎着他的泥刀挥刀抵挡。 这会儿雷氏兄弟已经缓过了气力,可是要说开口大喊那是绝无可能,眼看自己的师父竟然犯了与自己一样的错误,三兄弟都是焦急万分。 眼看双刀就要相接,那泥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魏季子暗暗一笑:“你得意的太早了!” 说时迟那时快,双刀已然相交在一起。可是那泥人并没有等来铿然的响声,而是发觉自己这一刀仿佛看在了一滩淤泥之中一般:起先并没有遇着太大的阻力,将魏季子的刀子不断地向下压去,可越是往下越是费力。 眼看那泥刀的刀锋就要挨着魏季子的脑门,就看季子腕子微微一转,身子向着一侧微微一偏,极为巧妙地让过了这一刀。那泥刀的刀锋贴着季子的刀锋一路向着外侧滑去,季子瞅准了契机抡起就是一脚,就听“噗”的一声闷响,硬生生将这泥人给提出去十步有余,“啪”的一声摔得个四仰八叉。 “啧啧啧,”魏季子晃着钢刀向泥人走去,“不过如此呢!我还当你真的有什么能耐,原来就是靠着手里这把诡异的兵刃吧?我倒要看看,这烂泥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说罢季子挥起钢刀照准泥人的胳膊就是一击。岂料那泥人并不躲闪,突然间右脚向上一踢,原本人形的脚掌霎时间变作了一把刀锋。魏季子猝不及防,急忙撤回钢刀抵挡,就听“当”的一声,再一看,只见自己的钢刀刀身上被磕出了一个还不算太大的豁口。 “哼!看来师父所料果然不错!”魏季子心中暗想,“可若是真的这样,我一个人还真难对付他呢!” 他这一犹豫的工夫,那泥人已经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掌心又长出了一把泥刀向着魏季子直扑过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来魏季子压根就不再惧怕这泥人的招数。他就按着之前的样子,每次只是用自己的刀子紧紧贴住那把泥刀,继而用刀法上的一股子粘滞力,来回牵制着泥刀的走向。无论这泥人如何用力,刀锋始终贴着魏季子的身子在游走,却无法伤到他分毫。 就这样胶着了十来个回合,不单单是魏季子,连同周遭围观的弟子也已经看清,这妖物的招式套路完全就是模仿已故的玉峰师兄,只是很明显还差了几分火候。若不是魏季子顾忌他手中那把诡异的泥刀,恐怕这会儿眼前的这个泥人早就变成了千万的泥丸。 虽说是这样,魏季子却也始终无法赢他。每次他一得空实施反击,哪怕已经完全避开了那把泥刀,可是自己的刀锋挨着他的身体,都会发出铿然的声响。魏季子担心太过用力会毁了自己的兵刃,故而每一次都是奔着要害却只是使出五分的力道。就是这样,自己的宝刀之上还是无故平添了几个伤痕。 又是十来招,这泥人的招数已经使绝。突然间,他招数的凝滞之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魏季子见了不由得心花怒放,挥刀一连猛攻了十来下,泥人的刀法顿时凌乱起来。 “受死吧!”季子咬牙切齿地道。说着只见他用刀背向着泥人的右臂就是一砸,只听“当”的一声,那条胳膊被硬生生震到了一边,顿时泥人胸前门户大开。季子反手一刀,刀锋奔着他的脖子而去。泥人见状也不惊惶,反倒是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季子“哼”了一声,腕子一抖,刀锋眼看就要挨着泥人的脖子突然翻转,就听“噗”的一声,那泥人右侧的胳膊被生生给断下。季子见一击得手,心中极是高兴。可是他的高兴转瞬见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看这泥人的断臂之处陡然间又生出一条一模一样的胳膊,不过他的肚子似乎一瞬间也缩进去好大一块。 “什么!”魏季子一愣神,再看那泥人新生的手臂掌心之上又出现了一把泥刀,那刀子奔着季子的左臂直刺而来。这一下太过出乎季子的预料,侥是他的身手也的确不慢,急忙将刀身横在身前聊做护盾。就听“砰”的一声,那泥刀的刀尖刺中了刀身后,季子的身子就势向后一倒。 其实他如果硬是靠着脚下的功夫这一下完全可以接下。不过他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招说什么也不敢硬碰硬,生怕刀身被他的刀尖给刺穿伤到自己的身体。可就是这样,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宝刀刀身之上又平添了一个不小的伤痕。 再看那泥人,并没有奔着季子而来,只是一转身,从地上抄起那截断臂,朝着自己的肚子上狠劲一砸。就看那截手臂不一会儿就将泥人适才肚子上的那个坍缩给弥补了。 趁着这个当口,魏季子也站起了身子,依旧摆着架势,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可是这一回,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俩都只是注视着对方,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突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 “魏师叔暂且退后歇息,请容小侄与这妖物较量一番!”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人群之中阔步走出三人,为首一个正是解无咎座下大弟子江承舟,在他的左手边则是他的胞弟二弟子江浸月,而在他的右手边则是四师弟丘泽临。 说起来这“火龙三杰”收的弟子,名字皆是各有特色。之前已经提及魏季子的弟子皆是“电闪雷霆”之辈。 起先他们的兵刃也都是由小黑来打造。不过才打造了三把小黑就没了兴致。因为对于他来说,打造兵刃中最大的乐趣就是最后在某个角落留下一个属于自己的记号,而这个记号一般都是依着兵刃主人的名字来创造的。 于是当他打造完雷霆,雷鸣与雷震的兵刃后,发觉这三兄弟的记号是那样雷同,又查了查魏季子剩余的那群弟子的名册,气得他当即就把之后的活计交给了自己的师弟。 不过小黑对于解无咎的弟子却是格外的欢迎。因为他们的名字多半带着极好的意境与画面感。就比如老大江承舟,老二江浸月。已故的老三玉峰姓萧,虽说这个姓氏没法打出个图案,不过他还是取了个谐音在山峰的图案上插了一管玉箫来代替,并且颇是满意自己的这个设计。 与魏季子门下的弟子互相之间貌合神离、暗中较劲不同。解无咎的弟子们都是相亲相爱,三十个门徒就如同一家人一般。丘泽临与萧玉峰乃是邻居,可谓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发小,感情也是极深的。 早在第一次比武大会失利之后,其实萧玉峰与丘泽临就曾经萌发了三三组合这样的比武方式。只不过当时他们没敢把这个提议告诉师父,因为他们知道魏季子的脾气,绝不可能轻易更改自己定下的规矩。 不过他们兄弟之间却早已达成了共识,都认为虽然个人的强大也是十分重要,不过若是可以互相之间形成默契的配合,那么便可以三个人爆发出六个,甚至是十几个人的战斗力。他们巡守的时候都是成群结队,这样若是遇到了突发的情况应对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一些。 后来第二次比武大会出了那么大的一个状况,第二天萧玉峰更是无端命丧。兄弟几个出于伤痛,也就没敢再向师父提起这件事。不过后来解氏兄弟自己发觉了这个问题,并主动向火龙氏提出,更赶上了魏季子对于这个提议也是举双手赞成。这一下子顿时让承舟他们焕发出了练功的热情。 他们互相之间原本就有着数月的磨合,更有如同江氏兄弟这样的血脉手足,感情又是极深,故而融合起来当真是毫无挂碍,绝不会出现有人为了彰显自己而坏了队伍的完整。解无咎对于这一切完全看在心里,他也对承舟他们三个此番比武大会夺魁充满了自信。 此刻,只见江承舟已然带着弟弟与丘泽临来到了最前头,几乎与魏季子并肩站立。江承舟冲着魏季子一抱拳道:“师叔,承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叔可以成全。” 魏季子点了点头道:“你想与这泥人较量么?” “不是我,而是我们三个。”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两位师弟。 “哦?听你的口气似乎颇是自信呢。”魏季子笑了笑。 “师叔面前承舟不敢造次,若是没有师叔实在的帮助,承舟绝不敢这般狂妄!” “呵,感情这一次我倒成了挡箭牌!”魏季子心中怏怏不乐,不过这话他却没敢当着面说出口,只是点点头道:“竟然如此,你们可要小心了,这妖物可是不好对付!” 246.第246章 :一别永诀 说罢魏季子拂袖回到队伍中,都没有看身边的雷氏兄弟一眼。 江承舟带着江浸月、丘泽临两位师弟迈步来到泥人的跟前。那泥人此刻正满脸不屑地看着他们:“怎么?连你师叔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三个却要前来送死么?” “送死可是未必!”江承舟突然间双眼充满了杀气,恶狠狠地瞪了泥人一眼,戟指道:“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了!” “呵!你好狂妄的口气啊!”那泥人叫嚣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又什么能耐让我要听你的?你的师父、师叔都不是我的对手,我为何要听你这三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的话!” “住口!”江承舟猛然间怒喝一声。这一下不单是把这泥人,连同身后那一班弟子都感到无比的震惊。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大师兄平日里温和敦厚得很,待人接物皆是客客气气,说话的语音语调更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所以,之前那黑猿虽然可以模仿江承舟的面容,这些细节却着实假装不来。 那泥人颇是被这气势给震住了,撇了撇嘴道:“说罢,有啥问题你问就是了!” “好,很好!”江承舟点点头,“我来问你,我那玉峰师弟是否是你杀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哗然一片。因为半年前的这件往事早已水落石出:黑猿假扮江承舟参加了比武,第二天江承舟在魔气的趋势下误杀了萧玉峰。可是为何隔了这么久,今天江承舟突然会有此一问。 那泥人看到众人疑惑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回答我!”江承舟突然又是一声断喝,“唰”的一声宝刀出鞘,刀交左手,右手戟指怒斥道,“快回答我!” “江承舟啊江承舟,都是半年前的往事了,你又何必那么在意,你看看,如今这里的所有人,哪一个因为那萧玉峰的死再来对你妄加非议呢?”那泥人依旧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语气。 听完他这样说火龙氏与三杰都是一愣,似乎隐隐觉得这其中真的有蹊跷。火龙氏回头看了看黑猿道:“老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猿也是莫名的摇了摇头:“大人,老黑可当真没有说谎啊。可是,可是现在我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嗯无妨,”火龙氏点点头,“且听听那泥人如何说辞。” “我呸!”江承舟啐了一口,“区区江承舟何足挂齿,可是那玉峰师弟与我情同手足,我如何可以让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我来问你,当时吸干玉峰师弟鲜血的也是你吧!” “哈哈哈哈,”泥人听闻此言笑得更加狂放,“有趣,有趣!我只道这件事当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最终还是有人看破了。不错,你说的完全正确,可是,那又如何呢?” “如何?”身后的江浸月插嘴道,“妖孽!速速把你的勾当给说出来,也好洗刷我大哥的冤屈!” “嘿,为何要在你们面前多费唇舌?”泥人看了看江浸月道,“你是他弟弟吧?你哥哥对一个异姓之人似乎比对你还要来得亲热呢!” “妖孽,休要当面挑拨我手足之情!”江浸月怒斥道。 “好,好!”泥人冷冷道,“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你那哥哥想要知道的东西我也懒得多嘴。好了,我陪你们已经说了那么久,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如果没本事就退回去,让你们的师父来和我比试比试。” “你配么?”江承舟笑了笑,“也罢!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来勉强,我来这里原本就是要为玉峰师弟报仇雪恨!好了,你受死吧!” “嚯,要以三对一么?”泥人讥讽道。 “我们手足情深,进退一体,无论妖魔的数量我们皆是三人同场,如果你怕了,我劝你先把你的勾当给说出来,不要被我们打败之后逼问弄得一派狼狈不堪!” “口气可真大呢!连你的太师父、师叔都不是我的对手。” “那你就来验证验证,我所说的到底是否为真!”江承舟说着冲身旁的江浸月与丘泽临道,“弟弟,四师弟,随我一并剿灭这泥人怪胎!” “上!”兄弟俩答应一声各自掣刀在手,一时间便将这泥人为围在了中央。继而江承舟一声令下,兄弟三个如同猛虎一般向着泥人直扑过去。 这一下那泥人当真是抵挡不住了。 其实这泥胎的秘密已经被火龙氏给发觉。今早他在遗迹巡逻的时候,听得了怪异的声响便一路追了进去。追到了里头就瞧见了这个泥胎。不过当时他并没有使用萧玉峰的脸面,而是故意效法火龙氏的样子。 火龙氏问了几遍话,这泥人也不做什么回答,于是两人当即便拔刀相向。 要说这泥人的本事其实真不咋样,所以在火龙氏的面前压根就走不过三招——其实如果火龙氏尽全力恐怕连一招都走不过——可是就如同火龙氏被义父救醒的时候所说的那样,这泥胎的招数十分古怪。 当时火龙氏与他对了几刀,每每火龙神刃与他的泥刀相交之时都会发出铿然的声响。火龙氏心中就怀疑这妖物必然与啸月的残片脱不了干系。打到第三招的时候,他就如同魏季子那样,先行打开了这妖物的泥刀,继而火龙神刃自他的脖子斜向划过,当即就将这怪物切成了一滩烂泥。 火龙氏见状,小心翼翼地来到近前,用神刃在里头拨了拨,想要看看这里面是否有啸月残片。正当他刀尖似乎触碰到什么硬物的时候,突然那滩烂泥爆裂开来,大滩的泥浆向着火龙氏的面门扑来。 这一下令他完全措手不及,不少淤泥就这样冲进了他的肚子。一时间,火龙氏就觉得天旋地转,腹中如同搁了巨大的铅块一般,全身的筋骨说不出的难受,竟然一时间连火龙神刃都有点举不起的感觉。他急忙一咬牙,将神刃背在背上,踉踉跄跄地来到外头,这才被黑猿给救了出来。 雷氏兄弟与和泥胎比武的时候,火龙氏短暂的失去了记忆,不过当三兄弟落败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渐渐也回想起了适才在遗迹里头的经历。这才在魏季子上阵之前对他叮嘱了几句。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告诉他: “这妖物的身体之中,断然有着啸月的残片。而这妖物不过就是一个泥胎,之所以可以将雷氏兄弟的佩刀给削断,完全是因为他将那块残片在体内不断的游走所致,并非是他的身子有多么牢不可破。” 魏季子听了之后顿时来了信心。而实战的经过也告诉他师父说的没错。可尽管如此,他一个人却是十分难以取胜。最后好不容易被他瞧出一个破绽,切下这泥人的一个手臂,他却因为一时有些得意忘形,结果被这泥人偷袭得中。 江承舟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场中的一切。其实自从这泥胎出现的那一瞬间——尤其是他变成萧玉峰的模样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闪过一个个往事的片段。可是究竟是什么一时间实在是难以捉摸。终究终究那个时候他因为傀儡虫的关系记忆出了不少的缺失。 可之后江承舟就发觉,这泥人击败雷氏兄弟所使用的乃是萧玉峰的招数。 虽说他们都是同门,平日里解无咎传授本领的时候也是一视同仁。不过这群孩子私底下的用心却各有不同。有些则是将师父的传授练到精纯,甚至使将出来极有师父的风范,可是这样终究只是相似,却难以有所超越。 而另一些弟子则是擅长融会贯通,有的还会去做些偷师之事——这件事起先魏季子还有所不满,不过后来因为自己的弟子比武大赛压倒性的取胜,也就不再多管——这样一来,无咎门下的三十个弟子的招数每人之间都有着显著——或许在外行看来差别并不大——的不同。 萧玉峰的招数以快见长,这在解无咎门下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甚至与雷氏兄弟相比也相差得并不太多。不过萧玉峰自幼身子算不得最为强健,故而在劲力的雄浑上头并不能完全传承解无咎的精髓——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希望在“快”字上另辟蹊径,找到个突破。 眼下这个泥胎变成了玉峰的样子,操着玉峰的刀法击败雷氏兄弟,江承舟的脑子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一段段朦胧难辨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闪过,弄得他脚下都有了些踉跄。江浸月见状还以为哥哥身子又有不适,想要搀扶他回去休息。 正在这时,就听“砰”的一声,原来是魏季子巧妙地化解了泥人的第一下攻击,一脚将他给飞踹了出去。可紧接着那泥人一抬腿,脚掌变成了一把刀刃攻击靠近自己的魏季子。这一下在江承舟的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利闪。之前那朦朦胧胧的片段也在一瞬间看得清晰起来。 那天他遇着萧玉峰,兄弟俩便一路并肩而行。萧玉峰自然是不会忘了夸赞自己的大师兄在昨天的比武大会上的夺魁。不过江承舟自己自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不过若说完全没有印象倒也不是,毕竟因为傀儡虫的关系,大老黑的记忆多少会在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萧玉峰与江承舟最是投缘,甚至胜过了江浸月,他多少是发觉这其中的蹊跷。 “师兄,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萧玉峰问道。 “零星有那么一点印象,可是你所说的东西多半都不记得了。”江承舟答道。 “实不相瞒,我那天正好站在台上,哥哥的神情当真与平日里完全不同,”萧玉峰道,“令我感觉眼前这人完全就不是哥哥,而是另一个玉峰完全不熟悉的人。” 兄弟俩就这样又聊了好一会儿,但是对于所有的异常均只是怀疑,却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之后江承舟脑子里又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便是大老黑当时的想法——去遗迹找残片。 于是他便告别萧玉峰独自朝着遗迹走去。萧玉峰那天也正好有事,便也没有提出一并前往。承舟自己走了没几步,眼角的余光似乎感觉身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动弹——如今他已然明白乃是那个泥人所变幻的坟包——可每次他回过身子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象。还有一次正好与走了不远的萧玉峰瞧了个对眼,哥儿俩又抱了抱拳以示告别。而这一下也成了永别。 247.第247章 :报仇雪恨 当江承舟听得一声惨叫回过身子的时候,只见萧玉峰已经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跟前站着的就是一个泥人,不过那时浑然没有面目,只是光秃秃的一个脑袋,而萧玉峰的后背之上已经多了一个创口,鲜血正从里头源源不断地涌向泥人的身体。 江承舟被这一幕给彻底地震惊,他急忙冲到萧玉峰的身边,喝问这泥人是谁。可是那泥人压根也不搭理他。江承舟俯身摸了摸萧玉峰的脖子,则脉象已停。霎时间,一股子冲天的怒火涌上心来,他急忙取下背后的大刀向着泥人砍去。 泥人见状急忙用泥刀来抵挡。由于江承舟当时背着的正是大老黑参加比武的时候所用的刀子,里头也有一块啸月的残片,所以拆了几招后那泥刀完全无法动摇这大刀分毫。 而江承舟也发觉,这泥人的招数竟然与萧玉峰极为相似,只是在火候上还差得很远。虽然不明就里,不过他的刀法却一刻也没有停滞。眼看打了不到十个回合,那泥人已经渐渐抵挡不住。若不是他那古怪的身体,恐怕这会儿早就缺了一条胳膊两条大腿了。 之后这泥人耍了个诡计,突然间将自己光秃秃的脸面变成了萧玉峰的样子。江承舟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那泥人从地上攥起一把烂泥向着承舟面门砸来,就如同攻击火龙氏时候那样。 火龙氏没能躲开那一下江承舟自然也是不能。赶巧的是当时泥人攻击承舟时候的泥土并不多,不过就是那样还是被他给吞了一小块。泥人趁着江承舟五内翻腾的时刻悄悄溜走,而承舟则是失去了记忆。 看着地上萧玉峰的尸体,自己手中的大刀,江承舟心里顿时恐惧了起来。耳边听得周围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他更是慌了神。此刻他的脑子里闪过的两个念头,就是逃命与去遗迹找东西,于是不由分说撒腿就跑。 之后的事情之前也已经说起。而江承舟因为没能得到华子仁的那枚“仙丹”,所以这团淤泥始终凝结在了体内。刚才他见到了眼前的种种,尤其是见到了泥人脚掌变作刀刃攻击魏季子的那一下,一瞬间似乎回忆起了往事,那层笼罩在外头的阴翳已经不再那么障眼。可是,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最后的一道帮助,才能彻底看清看清过往。 适才江承舟见了师父吞服了华子仁的“仙丹”后呕出了淤泥,心里突然一个激灵,虽然他还不敢太确定,不过依稀觉得自己也极是需要这样一枚“仙丹”。 想着,他悄悄来到了华子仁的身边,希望老仙翁可以同样恩赐他一枚。别看华子仁适才叫得响亮,真到了有人赏识他的杰作,老爷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当即毫不吝啬地“恩赐”了承舟一枚。 而当江承舟也同样把肚子里的这块淤泥给吐出后,前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随着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他心中对于眼前的这个泥胎当真痛恨到了极点。 不过对于是否可以战胜这个妖灵承舟心中也是没底,尤其是见着魏季子在他面前占不到半点便宜的样子。他依稀可以推测必然是这泥刀之中有怪异,但因为一时间参不透里头的道理急得团团转。 这时,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解无誉悄悄来到了江承舟的身边,开口道:“承舟,难道你曾经见过这泥胎么?” “师叔何以有此一问?”江承舟一时间觉得很是好奇。 “我看你适才呕出的东西似乎与师父一样。”无誉说道——由于江承舟得到仙丹之后悄悄离开了人群,又快速将呕吐物给掩埋,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魏季子身上,几乎没人留意他,唯独解无誉。 如今的无誉较之从前更加稳重多谋,在三杰里头也是最不显山露水的一个,不过火龙氏明白,虽然魏季子的悟性最高,可是对于一个问题透彻地分析上则是远逊与解无誉。 适才火龙氏冲魏季子的低语虽说离得远他没能听清,不过解无誉自幼就有一个出奇的天赋,擅长读人的唇语。加上师父由于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比较缓慢,所以这几句交待他算是“看”了个八九不离十。而之后通过魏季子的战斗也早已经看破了这泥胎身体的秘密。 不过由于他那不显山露水的性格,所以并不愿太早抛头露面。而无意间他瞥见了江承舟悄悄去找华子仁,心中觉得有几分诧异。出于好奇心,他便找老仙翁问了问情况。 老仙翁这会儿正在兴头上,见着无誉发问更是兴高采烈地与他描述了一番。无誉面上应付着老仙翁,眼角却一刻不离远处呕吐、掩埋的江承舟。而见到了那块淤泥之后——多少还能闻到那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他也把前后的因果给猜中了大半。 这会儿,他将自己的推测择其重要与承舟说了一遍,把个江承舟顿时钦佩得五体投地。并且他也将自己心中的困惑询问了师叔,解无誉就再次把对于泥胎的猜测说给了他听。 江承舟听闻之后再仔细回想了片刻,心中已经确信无疑。复仇的想法在心里越发强烈起来。他匆匆赶回人群,来到江浸月与丘泽临的身边——此刻魏季子已经将泥胎逼到了绝境,不过江承舟却并不认为季子能胜,之后果然被泥胎反击得中——将半年前的真相与复仇的想法与两人说了一遍。 两人听得真相当即血灌瞳仁,都表示愿意为萧玉峰复仇。可这时,魏季子正好被泥胎的反击打中,宝刀之上又平添一道伤痕。江浸月心中对于是否可以得胜便产生了疑虑。江承舟则将解无誉的推测与他俩说了一番,并且提出使用三人新近演练的刀阵来对付他。最终,浸月与泽临举双手赞成。 如今,三人各占一角将这泥人围在中央。江承舟晃动手中的佩刀照准了泥胎迎面砍去。泥胎见状照例用用泥刀来抵挡。可是他刚把手中的刀子举起,身后的江浸月也已经挨近了身旁。 这泥胎所仰仗的其实就是身子里头的那块残片。所以若是一对一的对决,除非你的刀速快到了如同火龙氏那般的境界,否则只要不时同时两刀砍在他的身上,他必然有时间将体内的那块残片游走到你的刀刃之下,来承受这一次的攻击。 可是如今他面前站着的是三个人,而且还是进退一体,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人的三兄弟——其实,如果雷氏兄弟从一开始便三人一起上,并且好好配合,没准早就可以将这泥人给大卸八块。可偏偏三人各自都抱着人前显贵的心思,最终被泥人给各个击破,甚至之后雷霆与雷鸣双人同上,也没能做到合二为一的境界。 现在江承舟三兄弟则完全没有了这种缺陷。他们甚至可以将同样的招式拆分成数段,依次前后衔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无有阻碍。泥人原本举刀迎着江承舟,可突然同样的攻势竟然换到了右后方的江浸月,可当他再要回身抵挡江浸月的时候,丘泽临的招数也已然到了跟前。 一开始三兄弟多少还带着几分试探,五招之后已经确信无疑,这妖物的招数完全就是模仿的萧玉峰,并且差得很远。确认无误后,他们的刀法就再也不留情面,心中的怒火交织在了一起,刀法的威力霎时间陡增了三倍有余。 魏季子见到这样的战法心中也是一激灵,他无意间瞥见身旁的解氏兄弟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三个,而自己的雷氏兄弟这会儿正面如死灰地被人扶着站在一旁,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可再要怒斥雷氏兄弟也是无济于事,索性不去多想先将眼前的一切看个清楚。 倏忽间又是五招过去。那泥人已经完全抵挡不住,若不是兄弟三个多少还有些忌惮那块残片,这会儿早就取得了胜利。终于,三兄弟等到了他招数使尽的那个空隙。顿时三刀并举,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向着泥胎疯狂地砍杀而来。 就听“噗噗噗”的声响不绝于耳,众人再看时,只见这泥胎的四肢已经被尽数斩断,每一条胳膊每一根大腿都被砍成了三四截。并且,为了防止他将残肢重新按回身体,每斩落一截兄弟三个都将他踢得老远。 终于,那泥人变成了一颗硕大的泥丸,在地上来回的乱滚,每一次都向着残肢的方向而去,以期可以将它们再次按回身体。不过兄弟三个仿佛结成了一张大网一般,将这泥丸稳稳当当地牵制在了中央,并且抽空还会实施一次突袭,削落一两块泥巴。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被砍几刀!”江承舟一边砍,口中不断咒骂着,“今日,我定要为玉峰师弟报仇雪恨!” 之前那泥人当着众人面承认了偷袭萧玉峰的事实,虽然并没有说细节,不过趁着适才的当口,解无誉已经找了自己门下最能言会道的弟子将前后因由说了一遍。他们几个也如实将之转达给了身边人,于是不到一会儿的工夫,至少三杰门下的所有弟子已经完全明了了真相。 这会儿听得江承舟的话语,所有人一个个都是热血沸腾,纷纷举起手中的钢刀齐声高喊:“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248.第248章 :泥妖之谜 喊了不到三声,突然见只见人群之中又跃出了三个人影。众人定睛一看不是旁人,乃是解无咎门下五弟子刘溪谷、六弟子薛半山、七弟子洪天溦。 他们三个的本领也是仅次于江承舟他们,同样为了今天的比武苦练了许久,同样与萧玉峰有着极深的感情。故而此刻他们三个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比武的道义,挥动钢刀加入了战局。 此刻的泥团早已经没时间来驳斥这些。而江承舟他们也压根不会阻止师弟们发泄心中的怒火。顷刻间,众人只见那个泥团越来越小,不出一顿饭的工夫,只剩得直径不过一尺的一个泥丸。 “看来他体内的残片也就这个大小了,”解无咎道,“可是,到底要如何才能彻底击杀这个妖物呢?都已经被砍成了这样,若是他将自己的内丹死死隐蔽在残片之下,那么恐怕无论有多少人都是奈何不了他的!” “我倒是有个妙法。”解无誉笑道。 “说来听听。”魏季子插话道。 解无誉看了他一眼,只见魏季子的眼中充满了热望,仿佛只要自己说出这个法子他就会立刻去实施一般。无誉知道师弟此刻脸上无光,急需立功来为自己洗刷耻辱,也便不再卖关子,低声道:“虽然我不知道这妖物到底什么来历,不过看着乃是一个泥丸。既然如此,为何不用水攻呢!” “对啊!”魏季子一拍脑袋,“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说着他急忙冲着自己的那班“电闪雷霆”的弟子们发令道:“听到解师伯的话了么?” 一众弟子早就因为雷氏三兄弟而感觉有些灰头土脸,这会儿有了立功的机会一个个都是兴奋异常,急忙应和一声转身就去找水。 虽然绿洲平原已然渐渐化作沙海,不过在这神木之下依旧有着几条地下的水脉,在神木之根的护佑之下千万年绵延不绝。其实可以说原本赤炎山脉上头的水脉一部分也是来自神木之根,不过因为火龙遗迹的关系最终也渐渐干涸了。 此刻季子门下这一众弟子个个风风火火朝着水脉而去。原本神农一族的气力便远大于人族,何况是这般苦练刀法的年轻人。就看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三十个弟子——雷氏兄弟虽然气力还未复原,可这个时候又岂能落人之后——个个拎着一对水桶而来。这每个水桶大得出奇,皆有三尺高,直径约有一尺半。 江承舟他们六个眼角瞥见季子门下的那班弟子纷纷提着水桶而来,心中都已然明白了因由。江浸月嘀咕道:“分明是我们的功劳,偏偏要被他们给抢去,令人好生不快。” 江承舟道:“多少也得给魏师叔留点脸面,退一步讲,没有魏师叔在前,也没有我们如今节节取胜。” “也罢!就听哥哥的。”江浸月又嘟囔着。 解无咎门下的这班弟子都是以师兄为尊。在如今的情况下自然是全凭江承舟来做主。见大师兄也已经点头一个个也就没有闲话可说。 承舟眼见兄弟们已经同意,急忙闪开一个缺口。那泥丸此刻已经慌不择路,眼见有了路走急忙向着那个缺口滚来。可是他压根也没有发觉,在这缺口的前头正有六十桶水在等待着他。 季子门下这班弟子眼看泥丸来到跟前,不由雷霆发号施令,纷纷举起手中的水桶将溪水泼洒过去。就听“哗哗”的声响,转眼间那泥丸就变成了一滩淤泥。众人定睛一看,在那淤泥的中央,赫然有一块一尺来长的铁块,隐隐散发着阵阵魔气。 “啸月残片!”众人见状齐声惊呼,尤其是雷氏兄弟见到了它之后心中突然对于落败也有了一些安慰,毕竟他们可以说是因为不知道这残片的缘故,所以才被削断了佩刀,输了比拼。 可虽然见到了啸月残片,可是如今演武场之中皆是神农一族之人,一个个都不敢轻易去触碰这块黑铁,生怕沾染了魔气之后迷失了心性。 火龙氏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他眼见残片急忙抽出火龙神刃将它给轻轻挑起。回头冲着魏南丰道:“看来必须等两位尊者回来后,再请他们去一趟昆仑,将此物交由伏羲亦或是北辰大人。” “大人所说极是,”魏南丰点点头,“眼下该如何行止?” “此番……”正说着,火龙氏突然抬起头道,“还是听听两位尊者的话吧!”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得头顶之上传来了熟悉的声响,一抬头,只见阳光之中两位龙子正翩然而下,急忙簇拥了过去。 貅兽眼见众人的神情,心知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询问火龙氏道:“兄弟,发生了什么事么?” “尊者,”火龙氏道,“恐怕如今还要辛苦你们两位一次。” “哦?何事?但说无妨。”貅兽温言道。 “看,又一块啸月残片,”火龙氏说着将神刃递了过去,“需要尊者跑一趟昆仑。” “嗯,是在部族之中发现的么?”貔兽说着将残片接了过来。 “是啊,之前遇到一个古怪的泥人,善于变幻他人的容貌,不过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火龙氏道,“两位大人还是先辛苦一趟吧!” “泥人?”貅兽闻言就是一愣,“兄弟,也不急于一时,你适才所说一个泥人?可否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也好,此事说来我也正想请教尊者,你来看……”火龙氏说着一转身,不觉吃了一惊。 只见那滩烂泥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而在不远处原本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残肢也一并消失不见。火龙氏这下暗自懊悔太过不留神,回头看了看无誉道:“无誉,这泥人去了哪里?” 解无誉这会儿也是默然无语,其实他适才的确留了一个心眼注视着地上。可也就是一转眼的工夫,貔貅兄弟归来,他朝着他们那里看了看,最多也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再回过头来之时地上已经空空如也,而那一大滩水还赫然在目。 “师父,一转眼的工夫,无誉没能看清。” “唉!此番可当真是为师的过失了,没能好好盯着他。” “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怪物?”貅兽见他俩失望的神情便知道妖物已经逃脱。 火龙氏就将适才的经历略略说了一番,末了道:“但不知两位尊者对这泥人有什么印象么?” 貔貅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摇了摇头道:“当真是闻所未闻。” 貅兽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地间的确常有一些古怪的妖灵。可是以我兄弟的经历来看,再是古怪的妖灵必然乃是‘生灵’。譬如有花精也有鱼精。可是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烂泥也能成妖。” “会不会是因为啸月残片的关系?”解无誉问道。 “这就十分难以捉摸了,”貅兽答道,“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在这泥胎之中有着什么微小的妖物,只是你们没有发觉。毕竟从你们的讲述来看,似乎这妖物也没什么太大的本领,刀法效仿萧玉峰却又欠了好几成火候。” “嗯,尊者所言不无道理,”无誉点点头道,“是我们都疏忽了,应当就如尊者所言。不过如今这妖物既然没了啸月残片,恐怕也不能再为非作歹了。” “不错,若是如此应当无有大碍了,”貅兽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玉峰的一条性命。” 貅兽说完此言心知有些失当,急忙歉意地看了看江承舟他们。果然见到他们兄弟脸上挂着无尽的哀伤,只得温言道:“都是我的不是,无端提及几位的伤心事。” “尊者说得哪里话来,”江承舟摇了摇头,“玉峰师弟之死,承舟亦有不可推卸之责。如今我们总算是为他报仇雪恨……”说着仰天长叹一声,“希望师弟可以看见我们兄弟为他所做的一切。” “定然会看见,”貅兽说着冲火龙氏道,“兄弟,既然如此我与哥哥即刻就去一趟昆仑。” “路上可要千万小心。”火龙氏道。 “兄弟安心,吃过之前的亏,我们兄弟可是长了不少记性呢!”说罢哥俩腾空而去。 眼见兄弟俩消失在了洞口的光芒之中,火龙氏回头看了看一众弟子道:“如何?此番比武大会诸君还要继续么?” 此言一出魏季子已经默然不语,身后的一众弟子见状也只能默默低着头。 “无咎,无誉,你们呢?”火龙氏笑着道。 “此番可以击退那泥人,全赖魏师弟与他手下弟子,”解无咎道,“如今他们因此而负伤,若是再进行比武,恐有不公。我想不如此次比武就此作罢,三个月后,我们再堂堂正正地一较高下。” “季子,如何?”火龙氏看了一眼魏季子。 这会儿魏季子已经没了丝毫的脾气,虽然知道解无咎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可是这番终究是颜面扫地,颇是无奈地道:“多谢师兄成全。师父,就按着师兄的意思办吧!” “既如此,”火龙氏道,“那便散了吧!三个月后再见高下!” 说罢众人渐渐散去,火龙氏见无誉依旧有些失落的样子,心知乃是为了那泥人的缘故,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带到了无人之处。 “无誉,难道还在想那泥人的事情么?”火龙氏问道。 “不错,师父难道不觉得有些古怪么?”解无誉答道。 “古怪?唉!此番师父当真是有些托大,先是在遗迹之中着了道,之后见了那啸月残片便再也没有去留心这滩烂泥。”火龙氏颇是自嘲地笑了笑。 “无誉并没有责怪师父的意思,其实我一直都在注意这个泥胎,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哦?可否说来听听?” 249.第249章 :瀚海探由 “适才我们用水将他给冲成了烂泥,之后便发现了那块残片。” “嗯,的确如此。有什么不对么?还是说我们遗漏了什么?” “师父用神刃挑起那块残片的时候,我隐约瞧见烂泥之中有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无誉闭上眼睛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后来两位尊者来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我趁着那个当口用刀子在烂泥里和了和。” “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可是师父你该知道,在这样的距离无誉应当不会看错。” “会不会正如尊者所说,原本便是一个十分微小的妖灵,譬如一个爬虫,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因为得到了这啸月的残片从而变成了一个比较强大的妖灵。” “起先我也是这么想,”无誉道,“师父,请恕无誉说句冒昧的话,终究我与哥哥前些年一直在外头奔波,多少是有些阅历。” “这点我自然是知道,”火龙氏笑了笑,“师父可还没忘记,若说年岁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哥。” “唉!师父说这个就远了,”无誉来回踱了几步,“以我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如果当真是一个爬虫,他得到了这啸月的残片,譬如是一个小甲虫,没准就会变成一个如同猛虎一般大小的巨型虫妖,若是这样我倒觉得十分合理。” “嗯,的确有些道理,你的意思是倘若真的是个小甲虫,他完全没有必要伪装成泥人的模样对吧?”火龙氏问道。 “不错,”无誉点点头,“假如是寻常的生灵异化成妖,那么它的招式一定与它自身有着极大的关联。若是不以妖灵来论,就拿人族的守护两位九尾灵狐来说,虽然他们平日里以人形出现,可是他们的招数却依旧是灵狐的模样。据闻若是遇到了强敌往往会现出本相来施以攻击。” “嗯,这点的确有所耳闻。” “再说火龙大人,我听师父提起过,当年大人所传授给你的招数与如今我们所学的刀法有着不小的差异,皆是由师父与大人苦心钻研,最终在师父的努力之下才有了如今我们所使的招数。” “呵,真的,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此事。”火龙氏点点头。 “所以,连火龙大人都完全无法,甚至也无需彻底来模仿我们神农族的招数。为何这泥人却偏偏操着那萧玉峰的招数呢?难道这一点不够令人在意么?” “若论看得深远,为师当真是不如你啊!”火龙氏叹了口气道,“可是适才两位尊者也说了,这世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泥巴可以成精成妖的。” “所以我才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无誉说着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无誉终究太过年轻,所见不如两位尊者广远,既然他们都说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无誉也就不再庸人自扰了!” “嗯,也好,以后我们多加留心也就是了,”火龙氏道,“适才我曾想过让魏大人将此事知会一声神农大人,让其向伏羲大人请示一番。可是如今我们还是不要用这样的琐事来叨扰伏羲大人了吧!” “师父所言极是,”无誉一抱拳,“既然此间事了,无誉也就告辞了!” 不久之后,貔貅兄弟归来。火龙氏将无誉的猜测与他们说了一番。兄弟俩虽然觉得无誉分析得不无道理,可是任凭他俩如何回想,都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有泥巴,石头成妖成精的先例。最终此事也只能作罢。 随后的日子,由于再也没了那泥人的消息,这件事情也渐渐被人忘却。而众家弟子在各自师父的敦促之下日夜勤苦修炼。三个月后的比武大会上,魏季子的弟子终于没能再次夺得魁首。雷氏兄弟最终都没能过刘溪谷、薛半山、洪天溦这关,只能屈居第三。 经此实打实的失败之后,魏季子门下的弟子也就没了往日的傲气。自此神木之下颇是一派融洽的景象,虽然谁都知道魏季子心中的不甘。 就这样又过了将近一年的光景,这之间的比武大会也终于开始互有胜负。不过就算如此也再没有出现过压倒性的优势,胜利的一方往往都需要苦战一百回合以上才能分出高下。各自师兄弟之间的配合也越发纯熟与默契。而解氏兄弟与魏季子对于组建“火龙神阵”的构想也眼看将要变成现实。 却说这一天火龙氏练功已毕,正在神坛附近瞑目趺坐,魏南丰拄着拐杖前来探望。火龙氏眼见族长似乎面带愁容,急忙起身来到近前关切地询问道:“族长,出了什么事么?” “唉,托大人与两位尊者的福,我这个族长这一年来可是当得十分舒坦。”魏南丰先是客套了几句。 “大人这样说就过了,无名亦是部族一员,捍卫部族的安泰乃是份内之事,”说着他笑了笑,“大人今天前来不会特意就是为了夸赞无名一番吧?” “都被大人看穿了,老朽也就开门见山了,”魏南丰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大人应当知道我族原来专门又年轻人负责外出采药之事。” “嗯,自然是知道,过去乃是我的义父与老仙童,后来则是无咎与无誉,火龙大人也是因为这番机缘才能来到我族。” “是啊,自从无咎与无誉拜入你门下之后,这接班之人一直找寻不到。当时部族里头的年轻人个个尚武,都希望可以拜入大人的门下。那个时候,部族里头草药的储备倒还充裕,于是我也就没太过在意。” “难道直到现在还没能找到一个后继者么?”火龙氏皱了皱眉,“莫非如今的资源已经渐渐匮乏了么?” “的确,不过大人一心维持着部族的安泰,似这等日常的琐事老夫也就没来告诉大人。” “不不不,真乃事关于部族的头等大事,族长切莫隐瞒,现在究竟情况如何?” “其实是老夫没把话说清楚,之后陆陆续续曾经也是派出过人的,不过都没能最终有个确定的人员。大概在一年多前,也就是萧玉峰死后没多久,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就是让无咎、无誉、季子各自从门下挑选两个弟子担当此任。” “嗯,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火龙氏点点头,“一来也可以出去见见世面,而来没准在路上遇到了什么袭击也能增加一些实战的经历。” “哈哈,大人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魏南丰笑着捋了捋胡子,“不过一开始,为了那比武大会的优胜,他们三个都不愿派出门下最强的弟子出马。后来经过我再三劝说,大概在一年前,也就是无咎门下那六个孩子取得比武大会优胜的那一次之后,他们终于同意了我的建议。之后,像雷霆、雷鸣、承舟、浸月那几个孩子都先后出去,来回以半年为时限。” “能让季子也同意这个建议看来可是着实不易。”火龙氏耸了耸肩。 “可不是么,”魏南丰道,“那孩子如今压根就不怎么服我,若是大人去劝说他保准没有二话,这不是不愿意叨扰你么!” “呵呵,魏大人也实在太体谅无名了。”火龙氏点点头,“怪不得前几次比武大会的时候,我没瞧见承舟、浸月他们。” “那样不也挺好么,让更多的弟子有登台比试的机会。” “就是这样!”火龙氏赞同道,“说起来,如今是轮到谁了?” “唉!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魏南丰叹了口气道,“半年前雷霆、雷鸣与雷震三兄弟回来后,与他们交班的则是承舟、浸月与泽临。” “难道他们出了什么事么?”火龙氏皱了皱眉。 “出事倒也说不上,其实是因为如今的绿洲平原化作了瀚海不算,那气候也是变得越发诡异起来。白天里酷热异常,而到了晚上则是寒冷刺骨。” “嗯,此事我倒是听两位尊者提起过。”火龙氏应和道。 “是啊,那诡异的天候自然是伤不到两位尊者,可是承舟他们终究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虽然身子骨个个都很健朗,可是也经不住长时间这样的折磨。大人回想一下,半年前雷霆三兄弟回来后,是否缺席了三个月前的那一次比武。” “好像的确如此,我当时还在诧异呢,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这诡异的天候害了他们的身子么?” “老仙童与老仙翁是这样说的,”石仲坤道,“由于他们刚回来的时候虽然十分疲惫的样子,可我只是以为是因为连日奔波劳碌,也就没去阻拦承舟他们的交班。但之后,我见雷霆他们的身子骨恢复得颇是缓慢,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但那个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出去了快一个月了。” “那大人可曾知会过两位尊者?” “唉,都是老夫的过失,原是不想用找人这样的小事来麻烦两位尊者的。” 火龙氏闻言颇是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道:“那如今,他们三个可曾回来了么?” “已经回来了,依旧是十分疲惫的样子,我已经让老仙童与老仙翁去为他们调理身子了。” “那族长大人今日前来找无名,莫非是想要找一个新的采药的法子么?”火龙氏问道。 “是啊!”魏南丰点点头,依旧眉头紧锁,“我族地处西南,这里素来是不产药材的,可是我们却又离不开它。但是眼下,去往东方的坦途已经化作了可怕的瀚海,难道这真的是我族面临的一道坎么!” “这……”火龙氏一时间也颇是沉默,“眼下无名也找不到一个万全的法子。不过还是先暂停采药之事吧,容我与两位尊者好好商议一番。” “唉,我就知道最后还是要来叨扰你们,真是令老夫心下难安。”魏南丰脸上带着无尽的愧疚,一个劲地摇头。 “不,此乃部族之事,无名责无旁贷,大人就不要这般内疚了。过些天我若是有了头绪会再来找大人商议。” “如此,老夫告辞了!”说罢魏南丰拄着拐杖蹒跚而去。 目送魏南丰走远,火龙氏心中不觉有几分感慨。这绿洲瀚海虽然并非没有听人提起,不过因为沉醉在练武之中,所以关心得也就少了。 感慨了片刻,他急忙一个纵身从顶上的洞口跃出,向着绿洲瀚海——如今绿洲平原已然变成了这个名字——疾飞而去。 250.第250章 :黄金神弓 此刻,刚好是正午的光景,乃是最为酷热的时候。火龙氏知道自己对于寻常的热力并不能有太过明显的感觉,于是返身去神木之上摘了几片树叶。 飞过了瀚海的边缘,放眼望去,眼前荒凉的景象令火龙氏怵目惊心。他落到地下,伸手从脚下捧起了一抔热沙。顿时,手中的叶子发出了“嘶嘶”的声响,继而便闻到了树叶因为炙烤所散发出的气息,所幸还挺好闻。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再看那几片树叶,则早已被蒸干了里面的水分,变作了数片枯叶,轻轻一捏便化作了碎片随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火龙氏自言自语道,想着他又一个腾跃来到空中,向着东方疾飞而去。这一路,时而狂风卷起漫天黄沙,时而烈日照射之下出现晃动的蜃影。然而尽管天候偶有不同,可是景象却是并无二致。他心中的焦虑霎时间到了极致。 “难怪雷氏兄弟回来后便没能参加比武大会,在这样恐怖的天候之下行走,恐怕能活命已是奇迹。无名啊无名,你枉为部族的守护,可对于自己的徒孙竟然如此的不放在心上,你可曾问心有愧!” 他一路自责,可却并没有停下行进的步伐。 突然,就听前方传来一声断喝:“呔!何方的妖物胆敢来犯我人族疆域,再要往前一部,休要怪我箭下无情!” 火龙氏闻声猛一抬头,就看前头似乎出现了一个城郭的轮廓——虽然他自幼便离开了遗迹之城,不过那高大的城墙却在他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可是由于终究隔得有些远,他还不敢太过确定是真景还是虚幻的蜃影。 就这样一边想着,又不知不觉向前飞了不少的距离。突然又听得前方传来了同一个声音,高喊道:“妖孽,看箭!” 此刻,火龙氏已经看清那的确是真景而不是蜃影。可他刚看明白,就觉得日光之下闪过一道光影,奔着自己的心口直飞而来。火龙氏的身手应付这一箭当真是绰绰有余,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当当将那枚飞羽捏在了指间。 “在下并非是妖孽,”火龙氏朗声冲着城郭道,“只是路经之人!” “妖孽还要狡辩!除了我家梦鸿尊者,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人可以飞在空中!你再不说实话,休要怪我箭下无情!”城墙上头那个声音依旧嘹亮无比。 “难道我真的到了人族的地界么?”火龙氏左右看了看,只见前头这个城郭与遗迹之城颇是相似,两边绵延开去亦是十分广远。可是他找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瞧见这偌大的城墙之上城门何在。 “阁下说的梦鸿尊者,莫非便是那邹梦鸿么?”火龙氏高声道。 “放肆!胆敢直呼我家尊者的名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呵,难道邹梦鸿自从那次回去以后也成了人族的领袖么?”火龙氏喃喃道,“不过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从这个弓箭手的语气来看,这邹梦鸿在人族的地位可是极为崇高的呢!” 他想着冲那城墙的方向抱了抱拳道:“在下乃是神农一族,名唤无名。当年与你口中的梦鸿尊者在天心岛之上曾有一面之缘。在下得蒙伏羲大人恩赐,也获得了一对烛龙翼鳞,故而可以飞在空中。还望尊驾明鉴,我可当真不是什么妖孽!” “无名?从来没有听过,不过么,哼哼!”那人说着突然间语气变得无比怨恨,“你说你是神农一族的?嘿嘿,来得正好,前次被你们那三个小子给走脱了,还打伤了我们不少弟兄。你们部族蜗居在西南不出来,我们可没那个时间上|门来与你们清算。而你今天既然送上|门来,那便正好新仇旧恨全都由你一人来担!” “三个小子?莫非说的是承舟他们么?”火龙氏心中就是一惊,急忙道:“在下乃是无意之中来到贵地,实在无意冒犯。既然此处是你们人族的地界,那么我便就此告辞!只是临走之前,还有一事想要向尊驾请教。” “请教?哈哈!当真有趣,你们神农一族有什么资格来向我们人族提要求!兄弟们,来啊!”就看那人一声招呼,城墙之上霎时间光点闪闪。火龙氏定睛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一个个垛口之上全是巨大的弩机。 “小子!你听着,我们与你神农一族仇深似海,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今次你擅闯我部族在先,直呼我族尊者名讳在后,难道真是欺我族无人么!此番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人族的手段!弟兄们,放箭!” 那人一声令下,火龙氏就听得远处的弓弦齐声作响,顷刻间如同暴雨一般的箭羽向着自己疾飞而来。其实火龙氏如果立刻降到地下则可以完全躲过这第一轮的攻势,可是此刻他多少需要顾及自己神农族守护的身份。 只见他从背后取下神刃新手一挥,只见一道寒光迎着箭羽而上,霎时间,将数百根飞蝗尽数削断。不过火龙氏瞧着落在脚下的断箭心里也不禁有些惊心:这样的箭羽真的被射中一下,恐怕真要骨断筋折了。 城墙上为首那人见状倒也吃了一惊,不过他似乎也是见过世面之人,戟指怒斥道:“好一个无名,身手果然不弱。也罢也罢,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自称也得到烛龙翼鳞之辈究竟还有多少能耐!” “在下本就无意与你们为难,并一再承认乃是出于无心才来到了你们的地界,全是尊驾咄咄逼人,更是出手在先,我……” “哈,出手在先?荒天下之大谬!我们人族被你们神农一族害成这样,你却腆着脸在我族城门之前这般叫嚣,冲你这句话,今天定要让你知道知道我张箭的厉害!” “张箭……”火龙氏听闻这个名字就是一激灵,因为他记得解氏兄弟曾经提及,当年在人族之时得到过一位张氏神射手的指点,几乎可以算是关门弟子。而协助灵狐尊者击杀毒鸟的神射手按着辈份计算,还应当管他俩叫一声师叔。 一开始他自然是不知道张箭的全名,不过自从重新回到神农一族后,在与解氏兄弟的闲聊之中他们便将这名字给说了出来,所以他也给记在了心中。而他对于火龙氏来说,张箭留给他最深的印象,应当是他与岳吟霜的比拼,毕竟那一战被所有的族人看在了眼里,而诛杀毒鸟在其他人心里,仿佛就如同一个传说一般遥不可及。 “尊驾的大名,无名倒是有所耳闻,”火龙氏一抱拳,“听闻当年你曾经与那天枢使岳吟霜比试过箭法,今天我无名倒也很想开开眼界!” 他可没想到这句话瞬间便触怒了张箭,因为解氏兄弟在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早已经被添油加醋了许多,加上人族多少还是向着张箭,所以故事里并不能十分听出那一次乃是张箭完败。 此刻张箭听得火龙氏这样说,霎时间怒火冲天,戟指半空中的火龙氏怒喝道:“呔!好啊,原来你是专程前来讥讽我的!好!好!你既然听说过我与岳吟霜的比试,那我今天就让你亲眼见识见识!” 说罢,只见张箭从城垛之下抄起一张金光灿灿的大弓——至于这张神弓的来历后文自会详述——如今,对张箭来说,乃是第一次真正将此弓用于对敌,可谓霜刃初试。 就听他喊一声“看箭!”,只见那箭羽如同一道电光般向着火龙氏破空而来。 这样的速度对于火龙氏来说虽然算不上完全不能应付,却也足以让他吃惊不小。眼看飞羽到了近前,急忙伸手去接。可不料触手之间就觉得有一阵刺痛感,仔细一看,只见那箭身之上密密麻麻尽是细密的棘刺。 “哼!好狠!”火龙氏喃喃道。可是就在一瞬间,他突然间就觉得眼前一花,前方城墙的轮廓竟然开始朦胧起来。心中顿时一惊,再看自己的右手掌心,只见那几个细小的破口已经开始发紫。 “有毒!”只说了两个字,火龙氏就觉得自己舌头根开始发硬,脑袋如同被灌了铅一般,心中就知道着了道。回想着之前张箭那恶狠狠的语气,虽然自己并不知道神农一族究竟如何得罪了人族,可此刻他只明白一件事,断然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用巴掌狠狠抽了自己几下面门,继而用尽最后的气力向着神木的方向而去。 “想逃!哼!你中了我箭上的毒,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张箭说着又一次弯弓搭箭,喊一声“看箭!”,第二根箭羽已然破空而至。 虽然火龙氏的背后背着火龙神刃,不过大约在张箭看来,在黄金弓的劲力之下,寻常的佩刀压根就无法抵挡被射穿的命运,所以这一箭他并没有朝着其他地方,就是瞄准了火龙氏的后心。 其实这会儿的的火龙氏早已天旋地转,压根就没有听见身后的弓箭之声。若是张箭这一下直取他的后脑,恐怕这昆仑神殿的擎天巨擘就要这样殒命他乡了。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火龙氏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的麻痹起来,再也控制不了平衡,身子当即从半空中翻滚着坠到了沙漠之上。这一下火龙氏可再也没能起来。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扭转脑袋,看着城郭的方向。朦胧中,就看那张箭所站立的城垛下头的城墙突然开了一个口子,继而约有几十号人向着自己的方向疾步赶来。 不一会儿,众人将火龙氏给围在了当中。火龙氏就听得周遭乱乱哄哄的尽是人言,却没能听明白一句话。就这样折腾了半晌,终于似乎是那张箭的声音号令道:“先将他拖回去,扔进牢中,待尊者回来后再做定夺!” 周围的人应和一声便七手八脚将火龙氏给架了起来,可是没一会儿他们便觉得他的身子太过沉重,可怜最后无名被他们在脚踝之上帮了两个绳套,就这样当真是被“拖”了回去。好在他身上有狻猊的衣袍与火龙的鳞甲护体,寻常沙砾的相磨对于他的皮肤并无丝毫损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龙氏就觉得眼前一黑,似乎自己来到了一个房中。再后来随着一阵铁链的声响,自己的手腕脚踝便被锁了个严严实实。眼前晃动的灯光,似乎有两个看守,无名的舌头根依旧僵硬无比,想要说话却难以说出一个整字。当他好容易似乎可以蹦出几个字的时候,那灯光却彻底被黑暗所吞没了。 昏天黑地之中,几乎不辨早晚,不出一会儿的工夫,一阵朦胧的睡意涌上心头。右手掌心又传来了阵阵刺痛之感,终于他再也抵挡不住疲惫的侵袭,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这一睡便是将近一个月的光景,而连火龙氏自己都不会知道,当他一个月后睁开自己的眼睛,将有一场危及人族与神农族的大难在等待着他。 251.第251章 :自得天机 花开两朵单表一枝。再说人族这边。 自从那天梦鸿跟着七郎下了天心岛后,七郎就见梦鸿始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他心知自己的兄弟还在为之前与火龙氏的比武而感到有些不悦,便开口问道: “怎么了兄弟,还在因为那火龙氏的事情而不高兴么?” “哥哥,你说为什么他竟然不惧怕烈焰的灼烧呢?”梦鸿并没有正面回答七郎的问题,反倒是问了这么一句。 “兄弟啊,你可知道今天你这举动,若不是看在你剿灭饕餮的奇功之上,伏羲大人想必定会重重责罚于你。”七郎说着看了看梦鸿的眼睛,神情无比的严肃。 “责罚?哥哥为何要这么说?”梦鸿似乎还有些不解。 “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是因为那火龙氏也得了‘擎天巨擘’的美称而感到不悦。”七郎道。 “不不,那个称号算得了什么,”梦鸿急忙摆了摆手,可他知道被七郎给说中了心思,一时有些支支吾吾,“我只是因为……因为……” “因为那烛龙翼鳞吧!”七郎还不待梦鸿把话说完便直接说穿了他的心思。 “哥哥,我……”梦鸿一时间有些语塞。 “我知道在你的心中,这烛龙翼鳞象征着最高的荣耀,可是你别忘了,这鳞片乃是伏羲大人所有,赠予谁那完全是伏羲大人的意思,”七郎道,“他赠予火龙氏,就表示他认可了火龙氏的功勋,难道你对尊主的判断还有什么质疑么?” “不……不敢,”梦鸿低声道,“哥哥,小弟的确有些小过。” “小过?我看你是险些酿成大祸!”七郎见梦鸿错愕的神情急忙接着道,“你适才对付火龙氏的招数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任何的后果么?你可知道当时那张紫焰火网的威力有多么可怕么?若不是北辰大人用寒冰之力加持在四周,恐怕其余诸岛上围观的天人一族都会被波及。” “这……竟有如此可怕么!梦鸿当真没有留意。” “而且,你用紫焰去对付一个神农族,兄弟啊!”七郎拍了拍梦鸿的肩膀,“就是哥哥我也未必可以承受得住你的紫焰灼身呢!你敢否认你在那个时候丝毫没有痛下杀手的心思么! “那火龙氏的身体的确有些古怪,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乃是他得了什么机缘,所以才会不惧你烈焰的灼身。但那个,能成为你丝毫不留情面,不留余地的借口么?难道你有着今日的成就,能够领悟‘逆转乾坤’,不是靠了你师娘的机缘么?若是没有她,或许你依然可以领悟那个神技,可要走多少弯路你自己可知道么?” “哥哥,我……”梦鸿被七郎这一顿训斥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我实在是不知道当时究竟怎么会生出这般的妒火。唉!还险些铸成大错,我真是……愧对伏羲大人!” “好了,你能明白哥哥就心满意足了,好在如今一天云彩散,你和他都相安无事,就不要再去多想了。”七郎拍了拍梦鸿的肩膀,只见他额角已然渗出了不少汗珠。 “就听哥哥的!”梦鸿这会儿有些没了底气。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七郎笑着一拍梦鸿的后背,两人沿着山路又信步而下。不知不觉又一次来到了神木林,七郎道:“兄弟,之后你如何打算?是与我回一同回人族,还是依旧回精灵谷?” “这……哥哥的意思兄弟我是明白的,我又何尝不想随哥哥一同回去,还能见到我那留仙兄弟和剑臣小侄。可是,”梦鸿说着不禁看了看精灵谷的方向,“我心里终究是对灵儿放心不下,也不知道他这些天练功可还用心么……” “这一点哥哥可要说你几句,”七郎道,“如今的灵儿也已经大了,是应该让他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修炼了,况且精灵谷还有隋大哥他们在,如今又没了雪犼一族的危险,你又何必那么操心呢?” “唉!哥哥你是不知道啊,正是因为有隋大哥他们在,我才有些担心呢!”梦鸿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你这又是什么说辞?”七郎笑了笑,“说来给我听听。” “如今的灵儿,早就不是哥哥三年前见到的那个灵儿了,”七郎道,“哥哥你自己回想一下,那天在谷口被他给‘戏耍’了一次你就应该发觉了他性子里的一些变化吧?如今的他那鬼主意和主见可是大得很呢!” “哦?是么?”七郎回想了一下那一天的景象,想起了闻灵偷袭自己,不禁点了点头道,“倒还真是那样。” “这就是了,”梦鸿接着道,“灵儿现在隔三差五就会和我顶几句嘴。我说他几句他总能找到一些漂亮的说辞来狡辩。大概我那闻师兄也是一个善于讲话的人吧,至少我在辩驳方面完全不是灵儿的对手。 “于是咯,这顶嘴的结果难免会让我有些动气。我一动气他就朝隋大哥那里跑。我们灵儿的这位义父我看比亲爹还要亲。每次我追到他那里,他总会对我好言相劝。 “我总得要顾及隋大哥的面子,你说不是么?于是……现在的灵儿可是‘猖狂’得紧。不过当着你的面是看不出来的,那天后来你看他乖巧的模样可都是做给哥哥你看的呢!” “嚯!这小东西!”七郎听了不禁一声惊叹,也不知是出于惊喜还是惊讶,“如果不是你这样说我可真的没有发觉呢!” “所以啊,有了隋大哥的袒护,那小子在谷里当真可谓畅行无阻。你们灵狐一族对他那可是恭恭敬敬的,由于我忙着修炼,也不怎么去里头,现在我估计,他们对灵儿比对我还要敬重呢! “虽然灵儿本性不坏,我也不用担心他会闹出什么大事来。可是长此以往,对于他的性子恐怕有百害而无一利呢!之前也是我的过失,老想着你的三年之约,于是就拼命练功,对于他的那些毛病可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如今我才想尽快回去,回去好好管束管束他。哥哥你觉得呢?兄弟我说的对么?” “嘿嘿!”七郎听了梦鸿的说辞不禁一阵哂笑,故意舒展地伸了个懒腰,却没有回答梦鸿的话。 “怎么了哥哥?”梦鸿见七郎这古怪的神情心里倒是有些打鼓,“难道你不这样认为么?还是说你觉得兄弟我压根就说错了?” “嗯,也不是,我只是在想你适才的那句话。”七郎缓缓道。 “哪一句?”梦鸿自己也回想了一下。 “就是对他的‘性子’有百害而无一利那一句,”七郎说着仰着脖子转过脸,用眼角看了看梦鸿,“我可记得刚才某人的性子也是古怪得紧,因为一片鳞甲竟然放火去烧别人。” “啊!”梦鸿听得这一句顿时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当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七郎见兄弟一脸的窘相,心中倒也有些不忍,上前拍了拍梦鸿的肩膀道:“兄弟,说起来你也真是多虑了。” “哦?此话怎讲?”虽然梦鸿不怎么喜欢听说教,不过这会儿涉及闻灵,他还是乐意多听一下。 “隋大哥是怎么样的人,我比你要了解,他绝不会是那种对孩子宠溺无度的,当然,他喜欢灵儿是无可厚非的,别说是他,我都喜欢得紧,”七郎道,“而且啊兄弟,灵儿会长成什么样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呢!” “这……哥哥为何要这么说?难道我不该对他好好管束么?”梦鸿闻言颇是有些不解。 “并不是完全不要管束,而是严加管束。兄弟你瞒不过哥哥我,我相信你平日里对灵儿可是有点严苛吧!”七郎说着颇是认真地看着梦鸿,“那天饮酒的时候,我见灵儿对你多了几分敬畏,可是少了几分儿时的亲昵呢!” “唉……什么都瞒不过哥哥的眼睛!”梦鸿被说中心事,不禁痴痴发愣。 “其实兄弟你压根就无须担心,一个人要长成什么样子并不是由别人能决定得了的。”七郎似乎在说着自己的事情一般。 “那是靠什么?”梦鸿这会儿也被勾起了兴趣。 “靠他自己。”七郎道。 “自己?”梦鸿闻言颇是将信将疑。 “不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因为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哥哥什么时候说话变得那么高深了?”梦鸿笑道,“兄弟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是么?那我给兄弟举个例子,”七郎想了想道,“兄弟还记得那个‘驩疏’么?” “驩疏?啊!,就是哥哥所说的那个独角马么?” “是啊,这驩疏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所以他们的独角对于灼伤有着奇效。可是这驩疏若是离开了极北,片刻的工夫就会死去。在旁人看来,极北苦寒之地岂是可以用来生存的,可这驩疏却离不开那儿。 “同样还有那嘉荣草,只有在雷灵与水脉充盈的地方才能生长,尤其是雷灵之力越是强盛,它治愈雷灵创伤的效果就越是灵验。可那雷泽雷灵之力最为强盛的地方,莫说是人族,连我当年都不敢轻易涉足。 “同样在南溟,在西陲,在昆仑,每一个在别人看来最为艰险、可怕的地方都有着属于那里独有的生灵草木。而若是将它们异地而养,则我相信,无一例外都只有死路一条。兄弟,我这样说你该懂了吧?” “似乎听明白了,”梦鸿点点头,“哥哥的意思是,嘉荣草之所以可以生长在雷泽,完全是因为它是嘉荣草的关系。而我邹梦鸿之所以会成为邹梦鸿,也是因为我是邹梦鸿的关系!” “对,就是这样!”七郎笑道,“哥哥我这一万多年的经历,看得还算比较透彻。这生灵若是想要有所作为,草木想要成材,只需要按着自己的本性慢慢长成即可。并且这长成并非是依靠了别人的悉心栽培——那样没准会坏了那幼苗——而是自得天机自长成啊!” 252.第252章 :多情种子 “自得天机自长成……”梦鸿将这七个字在口中反复念叨了几遍,颇是有些感触地点了点头。 “嘉荣草何曾得到过我人族的施肥灌溉?我只见到过他们被泽水淹没,被雷电加身,却依旧坚强的活着。而活下来的,那才是最为上乘的嘉荣草!”七郎接着道,“所以,兄弟你实在无须为太过为灵儿担心,如今的他应该找寻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他有主见不是挺好么!等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那样的修炼也可以一日千里。你自己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嗯!听哥哥一番话,梦鸿如梦初醒,”梦鸿说着恭恭敬敬地冲着七郎一抱拳,“也罢,就如哥哥所说,且让灵儿自己呆上一阵。我相信隋大哥也绝对不会放任他的义子。” “这就对了,你可以过一阵子再回去看看他,倘若发觉哥哥说错了,到那时候你再决定如何去留也不迟。” “好,就按哥哥说的办!”梦鸿点点头。 “如何?愿意随我一同回一趟人族么?说起来石仲坤石大人可是天天在念叨你,自从我当年曾对他提起你之后。而前几天凯旋归来,你又因为与那八使赌气,老人家也没能和你说上几句话。现在愿意和我去看看他么?” “石大人!”梦鸿想起了几天前的情形多少也有些内疚,毕竟石仲坤对于自己的喜爱七郎早就和自己说起过,这会儿他也觉得不能再拒绝一位长者的邀请,便随同七郎一道回了人族。 七郎见梦鸿同意,急忙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根毫毛,冲他低语了几句后望空抛掷,就看光亮一道,毫毛便不见了踪影。 “还是早些把这个消息告诉石大人为好,”七郎冲着身旁的梦鸿道,“走吧!我们早些回去!” 说罢两人腾空而起,向着日光镇的方向急急赶去。 石仲坤如今的日子比之过去倒是舒坦了许多,他每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调教自己的长孙石和以及次孙石季天——如今算来,这位此孙也该有三岁左右的样子了。 阿梓隔三差五都会来协助石仲坤。此刻她正在与石仲坤闲聊,老爷子说着说着不禁又念叨起梦鸿来。偏巧张箭从外头进来,听得族长这般念叨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不禁嘟囔道: “族长,那邹梦鸿架子也太大了,你亲自去迎他,就因为与个胖老头怄气他竟然一走了之,白白枉费了族长为他准备的接风宴。我可从来没瞧见过还有哪个外人能让你亲自这样大操大办的呢!” “怎么,你小子吃味了么?嫉妒了?”石仲坤白了他一眼,狮兽杖也不禁在地上敲了几下。 “不是,我这不是疼惜大人你的身子骨么!”张箭撅着嘴,“箭儿的心思你老人家还不明白么!” “哈,我能不明白么!”石仲坤说着用杖子一杵地面身子站了起来,来到张箭的身旁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许多事情你可还得学着点。” 张箭心中似乎依旧有点不服,刚要再说什么,突然感觉屋里飞过一个东西,一回头,只见阿梓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冲石仲坤道:“大人,喜讯呢!” “哦?何喜之有?”石仲坤一脸的疑惑。 “大人,你来看。”说着阿梓摊开手心,里头赫然出现了一根毫毛,还不待两人发问,那毫毛突然间变成了一张便笺,只见上头写着“我与梦鸿即刻便到”,落款则是七郎。 “这是……” “此乃七郎的传书,想来他已然与梦鸿在伏羲大人跟前交付了使命,此刻正一道前来日光镇呢!” “真的!”听闻梦鸿要来,石仲坤可真是兴奋得难以名状,他一个箭步来到屋外,前后左右看了看道,“天心岛,天心岛,嗯!在西北面,如此说来,他们必然是走的镇子北面的口子,对对对!一定是那里,一定是那里!” 说罢,拄着拐杖急急火火却又踉踉跄跄地向着镇子北口赶去。 “这……唉!”张箭见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阿梓来到他身后道,“快陪着族长大人,他终究那么大的岁数了!” “嗯,谨遵四尊者之命!”张箭说罢抄起大弓,背上箭囊疾步赶去。 “你这……”阿梓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张箭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好一会儿,爷儿俩来到了镇子北口,石仲坤站得毕恭毕敬,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看着大道。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并不见有人到来。石仲坤终究是上了年纪,适才那紧赶慢赶早已经让他有些气喘吁吁,这会儿就觉得两条腿止不住地颤抖。 张箭瞥了一眼老爷子,就知道他已经站不动了,见不远处有一块不算太大的石头,便指着道:“大人,不如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这样成何体统!”石仲坤喝道。 “大人,可是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骨自己心里明白!” 张箭知道拗不过这个老爷子,无奈之下急忙上前搀住了他的胳膊。 “把你的弓、箭给放下!”石仲坤适才一直注意着大道,并没有留心张箭的装束,这会儿瞧见他一副重装上阵的模样心中就有一百个不悦,“我在这里是迎候尊者与梦鸿,你这是干什么?把他们当成猎物么!” “不不不……”张箭这些年跟着石仲坤哪里曾见过他这般动气,急忙解下弓箭扔进了草丛里。石仲坤这才让他搀扶着自己毕恭毕敬地站在路口。 又等了好一会儿,张箭分明感觉老爷子身子也有些开始颤抖,心中愈发不忍,劝道:“族长,回去吧,在家里等不是一样么!” “家里?啊对啊!我这个老糊涂了,那尊者的家乃是在月光镇,梦鸿那孩子久居精灵谷,来了这里必然也是去那儿,我却在这里等着,糊涂啊糊涂!”说着他看着张箭道,“箭儿,快快准备马车,载我去月光镇,七尊者的家中!” “是!”张箭这会儿索性不再劝说,顺着老爷子的意思来便是。 可他刚要去办,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道:“都是七郎的不是七郎的不是啊!” 石仲坤闻声激动地一回头,就见身后七郎正与梦鸿并肩疾步赶来。老爷子高兴地扔了拐杖,也迎面跑了过去。这一下惊得七郎疾速来到面前,稳稳将石仲坤给搀住道: “都是七郎的不是啊!我将讯息告知了四姐,可是忘了告诉她等候的地方。也偏赶着我们这一路并未全速往回走,回了月光镇的家中又歇息了一会儿。等我察觉此事再密语询问四姐之时才知道竟无意间累得大人在这里苦候了多时!罪过啊罪过!” “诶!尊者说得哪里话来!”石仲坤一摆手,示意七郎不要自责,继而他急忙转身上上下下将邹梦鸿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上前搀起他的手道,“孩子,你便是邹梦鸿么?你可让老夫我等得好苦啊!” “大人,我……”当七郎将石仲坤对他的渴望说给他听时,他便已经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如今更是当着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的面,被他温暖而又苍老的手紧紧握住,梦鸿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噎,“梦鸿来得太迟了,还望大人见谅!” “诶!来了便好,来了便好啊!不迟,不迟!”石仲坤说着便准备拉着梦鸿一并回家,可伸手之时却忘了手杖还留在身后,这一下抓空险些跌倒,幸而梦鸿急忙把他扶住。 张箭见状急急忙忙赶了上来将手杖送到石仲坤的手中,老爷子这才欢欢喜喜地拉着梦鸿往家里赶去。不过七郎早就看出石仲坤的腿脚已经经不起再往返折腾,急忙略施法术,片刻的工夫已经将众人送到了家里。 到了家中,阿梓颇是将七郎给数落了一番。而她见到梦鸿也是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虽说梦鸿并非第一次见着阿梓,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心中都有着除凶的心事,故而谁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太过注意对方的长相,何况阿梓到了东南雨林几乎都是以本相示人。 如今在石仲坤的家中,梦鸿与她对面而立,不由得被阿梓绝美的容颜给惊呆了。说起来,莲波仙子也的确有些先见之明,或许她早就看出了梦鸿是一个多情的种子,所以早早就让他要心无旁骛。 梦鸿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但凡这世间的事情都逃不过这几个字:“看得破,忍不过。”隐居精灵谷的时候他可没少往莲池跑,只是好多次都是来到了湖畔又扭头回去——这自然也没有逃过仙子与玉菡的眼睛——前次见着怜月他也是心里一动,不过既然叫了一声嫂子他也没敢再往别处去想。 至于阿梓,乃是人族的尊者,万年灵狐。梦鸿虽然被瞧得心里“咚咚”直跳,可终究还是将这股子欲念给压了下去。七郎在旁边见着自己兄弟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早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急忙冲着姐姐干咳了几声,示意她就此打住。 阿梓“噗哧”一笑道:“前次虽然与邹公子有一面之缘,更曾并肩作战。不过却始终没能得空向公子道一声谢。” 253.第253章 :将信将疑 “谢?”梦鸿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却只蹦出一个字。 “是啊,感谢公子对于我灵狐一族的恩德。”阿梓见梦鸿实在窘迫得厉害,也便不再注视他,冲着后头道:“叔仁,酒宴可曾备好?” 石仲坤这会儿才想起临走的匆忙没有备下接风宴,极是感激地看了看阿梓。屋后石叔仁与石叔义夫妻——石叔义在季天出生后不久也成家立业,只不过妻子倒是直到半年前才怀上孩子——将桌椅依次摆好,酒菜也一份份地送了上来。 梦鸿瞧见石家二娘子有孕在身,急忙开口劝阻,不过二娘子却说自己身子健朗得很,怀胎至今还没有过丝毫不适,让梦鸿无须担心。 他又低声问七郎为何石仲坤家中没有一个仆人。七郎回答说这是从石仲坤父亲开始便定下的规矩,而石仲坤自己也已经身体力行了几十年。梦鸿听了心中更是对老爷子钦佩不已。 “来吧,快些入座。”石仲坤招呼了一声,众人依次坐下。这一次石家的这两个儿子则分别成了大厨,石家二娘子回后屋照顾石季天,而大娘子则成了前后的跑堂。 这一顿酒宴几乎每一个人都敞开了胸怀,石仲坤则是将多年求贤若渴的期盼尽数讲给了梦鸿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梦鸿突然想起了一件心事,便开口问道: “大人,梦鸿之所以一直隐居在精灵谷,实在是因为受到了妖物的追杀,被师父救下的缘故。可是如今我对于自己的过往却没了丝毫的印象,但不知石大人可知道此间可有我的家人么?” “孩子啊,你的这个心思其实七郎早就和我说过,可是请恕老夫无能,这些年我也没少去扫听。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复。不知道七郎是否和你说起过我们人族迁徙的过往?” “嗯,的确曾经听七兄弟提及过。”梦鸿点点头。 “是了,当时从遗迹之城出发的族人,抵达这日月双镇之时已经不足一半的数量。有的在路上不堪迁徙之苦偷偷溜走,就近找了一个地方住下,从此繁衍生息,也有的因为疾病倒毙在行进的路上。据先人代代相传的说法,当时的情形可是十分凄凉而又有些惨烈的呢!” “难道说……”梦鸿端着酒杯,似乎有些哀伤,“我的家人便是那些偷偷溜走的族人中的一员么?” “可能吧!”石仲坤叹了口气,“当时离开的那些人多半都是以家族为一个队伍,其中据说颇是有几个大家族。只是可惜,究竟那些家族的名号为谁,如今真的无从查证了!不过老夫向你保证,这件事我一定会继续上心,竭尽部族的力量一定要帮你查个水落石出,不单单是你,还有你的恩师子弃先生!” “感谢族长大人!”梦鸿闻言当即拜倒在地。 “起来,孩子!”石仲坤扶起梦鸿温言道,“老夫如今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孩子你是否可以答应呢?” 梦鸿其实心里无比明白石仲坤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要自己留下。原本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此番前来被七郎的一番巧舌如簧的说辞最终动摇了本意。故而这会儿他倒是十分直截了当地说道:“梦鸿答应便是。” “嗯?”这一下倒是令石仲坤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梦鸿的神情似乎感觉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偷偷看了看身旁的七郎,灵狐尊者却笑着用酒杯遮住了嘴巴。他心中便已然明白说客的工作已经有人抢先一步了。不过为了表示尊重,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夫可还没说呢!” “族长大人是希望梦鸿留在人族吧,”梦鸿道,“不瞒族长,七郎可是提了好多次了。前者我因为担心师侄闻灵,故而一直不愿答应,可后来听了七郎的一番话颇是觉得在理。” “哦?但不知七尊者对你说了什么?” “无非是些自得天机自长成的话吧!”梦鸿便将七郎的话复述了一番。 石仲坤听了连连点头道:“说实话,老夫原想着,若是你顾念闻灵那孩子,我便劝你将他一并接来,哪怕一起住上一段时间。如今听了七尊者的话,觉得很是在理,年轻人就该离开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师父好好去修炼修炼。若是真个儿遇到了难以跨越的坎儿,再来寻求师父、父母的庇护与帮助也是不迟呢!” “族长说得极是,来!梦鸿敬你一杯。” “干!”石仲坤笑着一仰而尽,接着道,“对了孩子,老夫还有个请求,不知你是否可以答应。” “哦?愿闻其详。” “唉,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想必梦鸿你也是知道的。”他见梦鸿点了点头便继续往下说道,“说起来,我族前者在两位尊者的庇护之下,颇是击退了不少妖灵,换得了好些年的太平。如今更是多了像梦鸿你这般的英雄后辈,我老头子原应该更加高枕无忧才是。 “可是,我总在想这个理,我们不能总是日日夜夜仰赖你们的庇护过日子。若是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们又当如何呢?我族当年曾有俊杰去天心岛求学,只不过如今那剑法更是不及那八使十之一二,”他知道提及八使定然会引得梦鸿不悦,急忙补充道,“老夫此番只是说事,并非有意提及八使的名号,还望见谅!” “无妨无妨,”梦鸿摆了摆手,“说起来我曾经因为家师的事情与八使有过很深的梁子。可是如今已然释怀,我说不齿的只是吴泰文那个小人,至于岳吟霜、方展图我还是极为敬重的。他们的剑法、临阵的应变我都曾亲眼目睹,无愧当年万众仰望的威名。” “真不成想梦鸿你的心胸竟是如此宽大。” 听闻石仲坤这声赞誉,梦鸿不禁脸一红,急忙把头低了下去。 石仲坤装作没瞧见,笑着继续道:“适才听七尊者也说了,那火龙去了神农一族那里,还给造就了一个使刀的大英雄。以老夫的猜测,恐怕他回去之后,神农一族定然会人人修习那刀法。” 听到了火龙氏的名号梦鸿心里总觉得有一个疙瘩,不过总算对他没什么仇恨,于是道:“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哈哈!那都是老夫的感觉罢了,”石仲坤说着呷了一口酒,接着道,“所以,我总在想,我族或许也应该有一门属于自己的护身绝技。故而我想烦请梦鸿可以在部族之中找寻几个弟子,得以传承你的衣钵,不知是否可以?” “这……”梦鸿听到此处颇是为难地看了看七郎。石仲坤并不知道梦鸿心中的顾虑,也把眼睛转向了他。七郎见状只得将“逆转乾坤”乃是梦鸿所练绝技的根基,可是却几乎无人可以领悟这件事说了一遍,最后道: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当年子弃先生也是因为没能领悟这‘逆转乾坤’,最终被五灵之力损毁了脏腑,最终英年早逝。而梦鸿兄弟也是得遇了不少的机缘,才花了半年的时间领悟了这一神技。” “是这样,”梦鸿接着道,“非是梦鸿吝啬,只是若不能练就这‘逆转乾坤’,则五灵之术最多只能学得皮毛,不能深入,否则将会危及脏腑。” “这……”石仲坤见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一时间不禁惆怅万分。 这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张箭突然开口道:“敢问梦鸿尊者,”——管梦鸿叫尊者,乃是由他开始——“但不知你操纵这五灵之术可需要媒质,亦或是武器么?” “无须,空手即可,兄弟若是有兴趣,待会儿我可以为你操演操演。” “好啊!我正想开开眼!”张箭与石仲坤异口同声道。 “也罢!梦鸿吃了族长这么多酒水,也该好好活动活动了,但不知此间可有宽阔之所?我怕招式使将出来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去演武场即可!” 说罢,石仲坤令石叔仁与石叔义撤去桌椅,收拾残肴,自己则是领着众人向演武场而去。来到演武场中,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其实从酒宴一开始,大英雄邹梦鸿来到日光镇的消息便传开了,天晓得是不是石府周围有人偷听。 梦鸿看了看人群,低声在七郎耳边吩咐了几句,继而冲石仲坤与张箭道:“大人,这里的确宽阔,可是还不够宽阔。这雷火之术若是使将出来,则恐怕连这伏羲大人的神坛都将荡然无存。所以我今天只能为你略略演示一番这纵风之术!” “好!好!老夫今天就开开眼界了!” 梦鸿又冲着张箭笑了笑,示意他看仔细了。继而轻舒右掌,掌心霎时间聚气了一股子羊角抟风。梦鸿将这抟风向天空一抛,口中道:“此乃家师当年所传绝技——神木折尽。” 话音刚落,一股子劲厉的旋风席卷演武场。围观的人群虽然聚集在一起好几百人,可是在这劲风之下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瞬间的工夫就齐刷刷被吹倒在地。远处那棵当年张箭用来展示箭法的大树也在狂风之中摇摇将倾。 “好了兄弟,快些收招吧!”七郎在远处喊道,恐怕也只有他的修为可以将声音穿过这可怕的风障传到梦鸿的耳中。 梦鸿笑了笑,继而一收掌心,顷刻间,四下一片宁静。 “这……”石仲坤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如适才这样,不知耗费了尊者几成的功力?”张箭问道。 “如此么?说了恐怕兄弟你不信,”梦鸿道,“还不到一成。” 话音刚落,周围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好一会儿才听张箭将信将疑地道:“尊者这话也太大了。” 254.第254章 :心之所忧 “我就知道兄弟你会不信,只是我也说了,此处太过狭小,我担心真的使出十成功力,你们会当真承受不住。” “张兄弟还是不要再有怀疑了,若是梦鸿说谎,他又怎能打败那龙子饕餮。难道我和阿梓,甚至是那伏羲大人都为他作假了不成。” “不不不!张箭绝无此意!” “好了,大人,其余的招数我便不一一演练了。” “尊者!”张箭不待石仲坤答话急忙插嘴道,“我适才问尊者是否在释放招数的时候要用到媒质与兵刃。如今看来的确不需要,但是我在想,如果在我们寻常的招数之中融入了尊者的这门‘五灵之术’,是否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呢?” “哦?此话怎讲?”石仲坤听闻此言也颇是感兴趣,急忙替梦鸿问道。 “譬如适才尊者所施展的这招‘神木折尽’,乃是纵风的绝技。如果将这风力凝聚在我这弓箭之上,是否便能大大提升这射出箭羽的速度与威力呢?同样的,若是将火灵之力,雷灵之力一并凝聚在上头,那么寻常的一只箭羽,是否就可以对付有些修为的妖兽呢?同样我们的剑法也是这样,大人、尊者,你们觉得如何?” “嗯,的确有理!”七郎点了点头,看着梦鸿道,“兄弟,这个可以实现么?” “倒是不妨一试,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恐怕就算加持在兵刃之上,也只是这五灵之术最为入门的招数,但是对于提高你们原有招数的威力不失是一个好法子!” “既如此,张箭斗胆,请尊者收我为徒!”说罢他当即拜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快快起来!”梦鸿上前一步搀起了张箭道,“实在不是梦鸿矫情,只是这收徒一事还请不要再提。我会将自己的所学传授于你,只是你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我是你的师父!” 在梦鸿的心里,师门的传承乃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不可如现在这般草率。而且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张箭的性子,多少觉得他有些急功近利,可是考虑到为部族多培养一个人才也就没有拒绝授业的请托。 当年梦鸿曾说自己的本领只会传给闻灵一个,也就是他的徒弟只有一个闻灵——当然之前他也答应会教柳剑臣一些本领,不过多少是有些出于应付的成分,并没有当真——如今答应了石仲坤,答应了张箭就算是自毁誓言。可是大丈夫终究不能太过拘泥,于是这权宜变通之法就成了授业而不收徒。 张箭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梦鸿的心思,不过如今虽然带着几分疑惑,可见他答应授业便又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既如此,自此以后张箭便依旧称呼你一声梦鸿尊者!”也就是这一声响亮的话语,从此“梦鸿尊者”这四个字也如同他的威望一样,在部族之中树立了起来。 之后张箭便跟着梦鸿开始了修炼。梦鸿原本便不想惊动太多人,石仲坤也不再勉强什么,就任由梦鸿自己选择。与七郎讨论的结果,倒是不如去留仙所隐居的地方。张箭原本便与留仙有些交情,得知他们这个决定后也是举双手赞成。 可是这样一来倒着实是苦了他,隔三差五须得往返于石仲坤与柳留仙的住处,这段距离颇是不近,还要穿越那片密林,不过为了可以更加有所精进,张箭也顾不得这许多。 留仙对于梦鸿的到来自然是无比的欢迎,极力邀请他与自己一起住。梦鸿再三推辞,最终七郎便在留仙家隔壁造了一间与精灵谷梦鸿所居一模一样的屋子。而因为梦鸿的到来,七郎又给留仙的酒窖之中新增了一倍的酒量,张箭也是好酒之人,这一下可着实美坏了他们三个。 得知梦鸿要传授张箭本领的后,留仙便“责备”起梦鸿的“不仁不义”来。最终梦鸿颇是无奈地又多了一个不许称呼自己师父的“徒弟”。由于没有门户之名,于是也便无所谓师兄还是师弟,平日里他们三个依旧是称兄道弟。其中留仙最长,张箭最幼。 七郎为梦鸿建屋后的第二天,梦鸿便开始了授业。最一开始依旧是入门的那四招:炽焰熔金、崖顶冽风、掣雷撼地、莲动泽川——梦鸿开始授课才发觉子弃当年的入门绝技之中并没有土灵的招数,而纵观师父一生所学所悟,似乎土灵绝技的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缺,与其他绝技的数量相比当真少得可怜。 不过由于留仙与张箭对于“逆转乾坤”这一要旨始终是拿捏不透——甚至连怜月听了也觉得颇是不易理解——所以梦鸿也便不去教授他们更加强大的招数,以免两兄弟落得与自己师父一样的下场。 而留仙与张箭经过一个月的操演最终达成了共识,既如果是将五灵之术加持在兵刃之上,那么最佳的无疑是雷火绝技,纵风之术可以用于辅助,加快剑术的舞动与箭羽的飞速。至于土灵与水灵术,终究不是最适合。 梦鸿听了他们的见解之后也颇是觉得在理,于是便让兄弟俩专心致志地练习那入门的三招。或许这天赋当真是各有所属,有的擅长打铁,有的则擅长木工。对于梦鸿来说毫无障碍的入门招数,这两位却着实学了好久才勉强领悟。不过正所谓勤能补拙,加上还有怜月从旁协助,终于过了约有半年的光景,他俩的修习也算有了一个大大的突破。 这天七郎正好得闲。 说起来七郎这半年来也颇是有些烦心事,而且不是别的,正是因为那绿洲平原变成瀚海所致。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突然族人发觉自西方时常有风沙袭来。最为厉害的时候,站在日光镇的西边可以看见远方黄沙遮天蔽日。 如果单纯以位置来看,月光镇在日光镇的西南偏南。镇子的南面与东南的局部,则是一条大河,而在大河的对岸便是曾经被毒鸟所盘踞的五毒潭;而在月光镇的西边,则是层层密林的屏障,穿过那片密林便是留仙与梦鸿所隐居的那片旷野。 不过,这地方说是旷野,但也不算太大。站在留仙的家中,远远可以看见隐隐环抱的山峦,而这也是这片旷野最为强大的屏障,虽然并不能使得这旷野终年保持着温暖,但至少没有了冰雪寒冬之苦。 有了这两道屏障的保护,所以月光镇的地利条件相对而言要优于日光镇。尤其是在毒鸟还没有猖獗的时候,月光镇可谓是人族的粮仓。而日光镇则是这个粮仓北面的门户。 再说日光镇,它的中心地带乃是用来祭拜伏羲的神坛。之前也曾经提及,在这神坛的右边则是人族的演武场。而在神坛的左边有一条大路,这条大路便是日光镇去往绿洲平原唯一的通途。当年解氏兄弟也曾在这条道路上留下过无数的足迹。 镇子的北面其实也有一条大道,而这条大道所连接的乃是东海平原。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绿洲平原与东海平原原本是相连的,其实事实上也是如此。当时这一片极为广袤无垠的地域有一个笼统的名称——中土地带,又或者叫做中土平原。 不过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最终导致这两个平原几乎是以日光镇为中心划分了疆域。 由于人族这许多年来一直与神农族互有往来——其实基本上是神农族派人到日光镇来做一些交易,不过后来渐渐地只剩下了像解氏兄弟这样的采药使多少年才会到来一次——所以在镇子西口设有驿站与瞭望台。 如今,正是站在这瞭望台上,人族的守卫隔三岔五可以瞧见漫天的黄沙。七郎知道这件事情,已然是梦鸿隐居旷野的三个月后,终究是经历了剿灭饕餮的苦战,他也要与阿梓闭关静修一阵子。 石仲坤不忍尊者这般操劳,虽然守卫的禀告越来越频繁,不过他最终也没有将这事情给告诉七郎与阿梓。原本他还想再压一段时间,不过这一天却是出关后的七郎率先发现了异常。 那会儿他正从石仲坤家出来,似乎感觉西方隐隐有一股子可怕的力量在靠近。急忙来到了瞭望台上,放眼望去,虽然那时并没有漫天的黄沙,可是已经多少可以瞧见一些朦胧的影子。他询问了守卫之后颇是有些吃惊,当即回到了月光镇与阿梓商量了起来。 阿梓听了七郎的描述后说道:“其实这一点我早有所察觉,只是当时也确实没有将它当一回事。” “当时的情况姐姐可以再向我描述一番么?”七郎问道。 “具体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得了,那段时间弟弟你一直奔波,而我则是在部族守卫。有一天我从石大人家出来,天色尚早,就信步在部族里闲游了片刻。突然间发现,西方似乎黑云漫天。不过部族里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想来是姐姐的目力远胜他们的缘故。”七郎笑道。 “不错,”阿梓点点头,“我当时挑了一个高点眺望了许久,就感觉这黄沙之中并没有什么妖气,只不过总令人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当然,正如我适才所言,那个时候我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如今看来我们再也不能放任不管了,”七郎叹了口气,“听守卫说,如今这风暴几乎三到五天就会出现一次,而且似乎距离部族也是越来越近。” “既然这样,倒不如我们深入其中去探查个究竟!” 255.第255章 :逐鹿之野 姐弟俩商量已定,便急匆匆向着绿洲平原赶去。而当他俩来到了昔日的平原之上,眼前万里瀚海的景象彻底让姐弟俩目瞪口呆:只见如今这沙漠的疆域已经距离月光镇不足五百里。虽然看似还挺远,可是如今整个绿洲平原几乎只剩下了这一片的绿洲。 “到底发生了什么?”七郎喃喃自语着,“照这个样子下去,恐怕不久以后这片黄沙将会蔓延到日光镇的脚下!” “如此大的异变,难道尊主大人也没有察觉么?”阿梓道。 “唉!恐怕尊主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好生静养了。”七郎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来,昆仑神殿大事不断。从龙君身故,一直到后来的啸月作乱,接着是毒鸟,然后是猰貐,四凶,龙族的求助。这一切耗费了尊主太多的神力,前次我们凯旋回到天心,我已经可以感觉到尊主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真是难以想象若是那一次我们没能完成使命,对于尊主将会是怎样一个沉重的打击。” “原来如此,当年还有羲童大人相伴左右,可以分担伏羲大人的操劳,可是如今连他也不在了,当真是苦了尊主了!”阿梓说着叹息连连,“也不知道纤云与秀玉两位姐姐可好么,我也是好久没见她们了。” “两位姐姐一切安好,不过如今她俩又回到了灵草园,协助神农大人。” “那尊主身边呢?” “如今乃是由逐鹿兄弟伺候着。”七郎答道。 “逐鹿?啊!便是你说起过的那位龙君的神弓之灵吧!”阿梓听得与龙君相关的人物一时间也是来了兴致,她突然朝着身后看了看,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起来那里便是当年龙君捕获那头神鹿的地方吧!” “是啊!就是那里!”七郎答道,“希望那里不会被这片沙漠给吞噬。” 姐弟俩商议了半天,一时间倒也拿不出一个主意来。回到石府与石仲坤商议了一会儿。最终倒是老爷子给了一个建议:“造城墙。”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阿梓点点头,“可是这城墙究竟应该从哪里开始建起呢?总不至于要去五百里外吧?那样也太过奔波了。” “以老夫的愚见,不如就以逐鹿之野为界吧!”石仲坤捋着银髯道,“一直以来,那块地方也是我族十分重要的所在。绿洲平原我们守护不了,这逐鹿之野可是断然不能让它受到丝毫吞噬的!” 阿梓没有想到人族对于龙羿也有这般深厚的感情,一时间颇是有些感动,急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与七郎明日便着手此事,定要快些将这城墙给树立起来。” “不不不!”石仲坤听了阿梓的话急忙摆了摆手,正色道,“四尊者,这件事还请你与七尊者不要插手。你们为我族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这等修房建屋之事岂能再劳烦你们!” “大人,我们……” “四尊者不要再说了,”石仲坤态度似乎无比的坚定,“此事就交给老夫去办吧!如果两位尊者真的想要帮忙,只需偶尔去那里看看,看看族人干活可还尽力便也就是了!” “也罢!既然石大人执意如此,阿梓也就不再多说了,”说着她看了看七郎道,“弟弟这阵子不如去那沙漠走走,也好查查其中的因由。” “嗯,我会的!”七郎点头应允。 之后两个多月,七郎的足迹可谓几乎遍布了绿洲平原。所见到的景象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而且他的脑海中似乎隐隐有一个念头在盘桓,可是一时间却捉摸不透。 这期间他还去过天心岛,向北辰提及了此事。由于绿洲平原太过广袤,于是他便让方慕神与仇胜云仔仔细细地勘察了三天,而最终得到的结果则是令七郎与北辰都觉得十分意外——并无丝毫妖魔的踪迹。 “北辰大人对于这件事情可有什么看法么?”七郎问道。 “毫无头绪。”北辰也感觉颇是无奈。 “近来尊主可还好么?” “我想还是别去打扰他的好,恐怕这些年他都需要好好修养了。” “平日里若是有事,都是逐鹿来传达的旨意么?” “不错,所幸如今四海颇是安泰,尊主也正好利用这个空闲。” “说起来那啸月的残片可曾收集全了么?” “这倒是不曾,其实如今令尊主比较在意的也无非是两件事,其中之一便是那穷奇的下落。不过至少截止到今天,这妖物依旧没有动静。另外一个便是那啸月的残片,”北辰道,“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有个比较奇怪的现象。” “哦?什么现象?” “那便是每每有了那啸月残片的消息,我亲自赶赴神镜所指示的地方,却都是一无所获。” “哦?这样的情况发生得很频繁么?” “频繁倒也说不上,十次里头我还是可以收获那么两三次的,但是不瞒兄弟你,直到今天所收集到的还不到残片三分的量,真不知道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收集完整。” 七郎眼见在天心岛也问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再次回到部族。见族人已经在石家兄弟的指挥下开始了建造城墙。从地基的深度来看,这城墙的高度恐怕是低不了。一问之下,石叔仁回答说是按照老人的记忆,根据“遗迹之城”的高度来建造。 听到“遗迹之城”这四个字,七郎心里倒是一动,暗想:“对了,我就说在这绿洲平原之上没瞧见什么东西呢,原来是这遗迹之城。难道是这绿洲平原太过广远,加上如今一色的黄沙令我走错了方向么?” 可是连日的奔波终究是让他觉得有些劳累,加上对那遗迹之城也没有太浓厚的兴趣,于是也就将其搁置一边,回到家中休息了几天。这天正逢他恢复了精神,想起也快有半年时间没去探望梦鸿他们,这才信步来到了旷野。 可他刚穿过树林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只见此刻那柳留仙正在练剑。虽然当年他魔性大发的时候自己也曾经见过一次,可是此番与当时相比,虽然似乎在劲力上头似乎逊色了几分,可是那剑速却是更加迅捷。并且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一团极为强大的雷灵之力,随着剑锋的方向在空中划过道道厉闪。 “这便是将五灵之力加持在武器之上么?”七郎喃喃自语道。 待留仙一道剑招操演完毕,梦鸿在一旁击掌称赞起来。不过因为离得远,一时也没能听清说的是什么。 之后轮到了张箭,只见他张弓搭箭对准了空中的云层就是一箭。就看那枚箭羽似乎被一股羊角疾风裹挟了一般,上头带着隐隐的雷灵之力,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片刻过后,就看半空中的那团浓云中隐隐出现了雷电的纵横,继而伴随着一声巨响,云层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也从那窟窿中倾泻了下来。 “好啊!”七郎见到这般情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边击掌一边从山坡上向三人走来。 留仙、梦鸿、张箭见着七郎心中也是欢喜无比,纷纷跑来各道寒暄。七郎问起留仙与张箭五灵术的精进,梦鸿便将修炼之事略略说了一遍,末了道:“如今他俩皆是以雷火之力作为加持,狂风之力作为辅助。” “只不过如今我们才刚刚能够自如得将其中一种力量加持在武器上头,”留仙道,“这五灵之术可当真难以捉摸,我和张箭兄弟可是对梦鸿兄弟佩服得紧!”——虽然如今跟着梦鸿学本领,不过这兄弟的称呼却是没有改口,梦鸿自然也是毫不介意。 “是啊!有了狂风的辅助,这飞箭的准心与速度皆是更上一个台阶呢!再配合加持在箭羽上的雷灵或是火灵之力,杀敌于百步,千步之外当真已经不再是一个奢望。”张箭说到此处兴致越发高涨,“真是希望我可以快些将雷火之力练得融会贯通一些,那样便可在一枚箭羽之上同时加持两道力量,那样威力或许还可以成倍的增长!” “哥哥今天如何得闲来我们这里?来,一起喝一杯么?”梦鸿笑道。 “喝一杯……嗯……”七郎一时间竟没有一口答应,三人见状便知道他有心事。 张箭急忙道:“尊者,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事情……”七郎说着看了看逐鹿之野的方向,“如何?你们愿意陪我去走走么?回来再与你们一道吃肉喝酒。” “哥哥的邀请我们岂能拒绝,”梦鸿说着看了看留仙道,“去和嫂子说一声吧,就说我们出去走走。” 留仙答应一声便进屋交代了几句,之后四人便信步向着逐鹿之野而去。这一路穿越密林,三人问及七郎的心事,可是七郎始终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是询问三人这半年的近况就是关心他们武功的精进。三人见始终绝口不提,也就不再多问。 眼看穿过了密林,梦鸿道:“哥哥,我们这事要去哪里?莫非是你家里么?” “我家有什么可去的?”七郎笑道,说着指了指远处道,“你们三个有没有听说过‘逐鹿之野’?” 256.第256章 :部族屏障 “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陷入了茫然之中。好一会儿就听张箭道:“尊者,张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不知在哪儿?” “张箭,你这阵子你还常去石大人家里么?”七郎问道。 “嗯,三个月前去得还算比较勤,可是这阵子因为专心于梦鸿尊者的五灵之术,所以……”说着突然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两个多月来还真是没去过呢!莫非大人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些天石家的两位公子正在逐鹿之野上当监工呢!” “尊者说的是石叔仁与石叔义兄弟么?”留仙问道。 “不错,正是他俩。” “尊者,”张箭一脸疑惑道,“什么监工?还有,那逐鹿之野究竟在哪儿?” “那地方其实就在日光镇的外头,想必你们都是去过的,只是这名字你们没听人说起过罢了!”七郎道,“来吧,随我来,我今天就带你们去看看!” 说着他冲梦鸿使了眼色,又做了一个飞的动作,梦鸿会意地点点头,他挽起留仙的胳膊,七郎则是带着张箭在前头领路,片刻的工夫四个人已然来到了目的地。 张箭回头看了看,颇是觉得有些诧异:“尊者,这里看着好眼熟,嗯!不就是日光镇的西口么?这个地方就是逐鹿之野?” “是啊!留仙,张箭,你俩在人族也呆了二十来年,有一个问题你们想过么?”七郎看了看两人道,“为何这日光镇北口去往的乃是东海平原,而这西口则是同往绿洲平原,这日光镇可并非是什么方圆千百里的大地方呢!” “啊……这……”留仙与张箭对视一眼,张箭道,“被尊者这么一说还真是呢!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咦?那里是什么?好像有人在搬运什么东西!”梦鸿突然指着西面一里左右的地方道。 “嗯?是啊,咦?那是……”张箭的目力极佳,他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人道,“那个不正是叔仁大哥么!” “对对对!”梦鸿点点头,“对啊,哥哥适才说石家这两位公子在做什么监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地方叫做‘逐鹿之野’,其实很早的时候,东海平原,绿洲平原,当然也包括这个逐鹿之野,都有一个笼统的名字,唤作中土平原。当年战神龙羿为昆仑立下了无数奇功。其中就有那最为人传诵的诛杀百兽林的封豨与东海长蛇。” 三人点了点头,尤其是张箭听得龙羿的名字变得格外认真起来。 “当然,当年龙君曾经还立下过一件奇功,那便是捉回了偷吃灵草园仙草的冰雪神鹿。” “冰雪神鹿?”三人异口同声道。 “不错,那头鹿原本只是昆仑山的一只灵兽,性子也是极为温和的。不过有一天这头鹿误打误撞来到了灵草园。这灵草园乃是昆仑神族最为重要的一个所在。当年化身龙君的那块神玉便生在灵草园之中。而用这灵草园中的仙草所炼制的仙丹妙药都有着十分神奇的效果。” “嗯!我倒是有所耳闻,”留仙道,“似乎是听月儿提及过。” “这么重要的地方,难道就没有一个守护么?”梦鸿问道。 “这灵草园的守护乃是神农大人,不过他时常会去帮助女娲一同守护昆仑天柱。而那个时候灵草园便只有纤云与秀玉两位神女负责看守。而那一天,这两位神女正好有要事在身,”——其实在幻境之中七郎看得明白,乃是她俩偷懒所致,不过出于对两位神女名声的保护以及对她俩发自内心的敬畏,七郎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说法——“最终就被这神鹿给闯了进去。 “之后么,这头神鹿吃了园中不少的仙草,最终是完全无法控制体内的那股子力量,在昆仑山上发疯一样的狂奔起来。” “呵,看来这灵丹妙药吃多了也和魔性大发没啥区别。”留仙拿自己当年的经历打趣道。 “哈,兄弟倒是很坦然,没错,说起来还真是没什么区别。”七郎笑道,“后来,纤云与秀玉回来了才知道闯下大祸。她俩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这神鹿赶出了灵草园。不过之后这头神鹿就在山上到处狂奔。引发了十多处十分剧烈的雪崩,恐怕在那一次被无端殃及的昆仑生灵可是不在少数呢!” “呵,剧烈的雪崩么,”梦鸿道,“那的确是十分可怕的景象。恐怕千年修为的妖灵也极难逃脱其中。” “何止是千年,在那次雪崩之中死去的五千年修为的仙灵也不在少数呢!”七郎说到这儿收起了适才颇是有些玩笑的语气,“后来这件事情惊动了伏羲大人。那个时候包括蚩尤在内,几乎所有的昆仑神族一并出动,都无法活捉这头神鹿。” “那蚩尤不是背叛了昆仑么?”梦鸿道。 “那个时候应当是有了这个心思,不过面子上还是听从伏羲的命令。况且这神鹿在昆仑山上撒野,若不能将它捉住对于昆仑神族的名声也是有损的。不过到了最后,几乎所有的神族都提出索性将这神鹿给杀了,毕竟它奔跑的速度太过迅速。 “不过女娲与神农却坚持不能伤了它的性命。最后刚除妖归来的龙羿便主动接下了这个棘手的任务。” “啊,难道这逐鹿之野便是当年龙君擒拿这头神鹿的地方么?”张箭道。 “嗯,不错,不过这‘擒拿’二字说得容易,当年可是耗费了龙君十天十夜的时间,几乎是昼夜不停歇。” “十天十夜!”三人闻言都是一声惊呼,梦鸿更是说道,“听说那龙君的脚踝之上也有烛龙翼鳞,难道就这样还花了十天十夜的时间么?” “看来你们当真是太过小看这头神鹿的速度了,”七郎道,“这世上若说走兽的奔跑速度,这獒犬应当乃是个中翘楚。龙君当年在征战的时候曾经救活过一只受伤的雪獒——正是望天犼母系的那一族血脉——那只獒犬恢复以后便一直跟在龙君的身边。 “起先,龙君因为连日征战,身子多少是有些疲惫的。而那只雪獒那阵子却并未跟随在他身边。于是他便先派出这只獒犬,可意想不到的是,最终这只强健的獒犬在疾奔了三天三夜之后,竟力竭而死。龙君因为痛惜自己的爱犬,一时悲伤过度,这才失去了这头神鹿的踪迹。 “后来他再次得到消息,得知这神鹿已然来到了中土平原地界,于是他便奋起直追。可是无论他如何尽力,始终与那神鹿相隔一段很长的距离,他几次想要用射箭的方式让它停下,可不是无法瞄准,就是被它给轻易地躲过。据说当时他俩围着这万里的中土平原绕了整整十圈。” “十圈……”三人听得都已经无言以对了。 “之后么,据说这神鹿总算是有些力竭了,其实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有那头獒犬的三天三夜的竞逐,恐怕当是龙君力竭在先。总之最终龙君趁着那神鹿步速放缓,才用神弓射中了它的小腿,最终在逐鹿之野将它擒获。” “原来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曾经见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一场竞逐!”张箭与留仙已经禁不住心中的赞美。 “的确如此,”七郎道,“总之后来筋疲力尽的龙君背着这头同样力尽筋疲的神鹿回昆仑复命,也算是为他当年的功绩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时由于生擒这头神鹿也是有过一番缠斗,就在我们脚下所站的地方。这番缠斗几乎将这片土地给铲去了一层,可见有多么激烈。 “等他俩走后,这片土地之上就再也没有长出过什么像模像样的树木,只剩下了一些永远也长不高的青草。后来么,人族迁徙到了日月双镇,从伏羲大人那里听说了这个故事后便将这片土地称作‘逐鹿之野’。 “而当时人族并不知道什么中土平原这个说法,瞧见这逐鹿之野正好占据这日光镇的两个口子,于是就以它作为分界,一边乃是东海平原,而另一边则是绿洲平原。不过后来似乎这个名字的确不怎么再被人提及了,可能是年代太过久远的关系吧!不过石大人似乎是知道的。” “龙君的神迹当真是令我等后辈望尘莫及!” “那是自然,”七郎道,“与你们说了说这逐鹿之野的事情,眼下再来回答你们另一个问题。正好,你们来看!” 三人顺着七郎的手指看去,就见绿洲平原的方向黄沙漫天。 “这是怎么回事?”张箭惊道,“难道是妖魔么?” “并非是妖魔,而是如今这万里的绿洲平原已经不知什么缘故化作了万里的瀚海。” “万里瀚海!怎么会!”留仙与张箭一时间惊愕得难以言表。 “梦鸿,先把这趟黄沙给吹回去!”七郎说罢,三人只见石家兄弟正带领着族人颇是仓皇地向着镇子的方向跑来。 “哥哥安心,交在梦鸿身上!”说罢他双脚点地飞在空中,迎着黄沙的方向疾飞而去。来到那还未完工的城墙之上,只见黄沙相去自己尚有几十里的距离,急忙一运真气,使一招“神木折尽”,霎时间一股子羊角抟风迎着黄沙的方向直奔而去。 僵持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梦鸿多少是感觉有些力竭,所幸这阵子风暴也渐渐偃旗息鼓。当他转身回来的时候,七郎已经嘱咐石家兄弟带着族人先行回家暂避,今日无须再来此地做活。 “原来哥哥今早所忧虑的便是这件事啊!”梦鸿道。 “是啊!身为人族的守护,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都没能弄清楚这沙漠的由来,伏羲大人这些年操劳太多,如今暂时是闭门静养。我去北辰大人那里,也是得不到任何有关于妖魔的讯息,所以现在当真是一筹莫展呢!” “这城墙莫非便是为了这风暴所建?”留仙问道。 “不错,建好之后我会和四姐依着城墙的走向为部族设置一个灵力的屏障,其实原本我并不想这般大动干戈,可是终究是自己的修为尚浅,若是没有这道城墙作为屏障的基石,恐怕我和四姐的修为是难以抵挡这滚滚的黄沙。” “尊者真该早些把这事告诉我,”张箭朗声道,“值此部族用人之际,我岂能再不有所作为呢!我明日就向族长大人请命,一并参与这城墙的建筑,多一份力量也好早一日完成部族的屏障!” 257.第257章 :三箭之试 “我也一样!”留仙亦慨然道。 “梦鸿身为人族,虽然奉命诛杀了那饕餮,可是说来还从来没有为部族立下过一件功勋,如今也自当略尽绵薄之力!”说着他来到七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哥你也无需再为此事而担心,有了我们三个的帮助,想来这城墙应当可以尽快的完工吧!” “对啊尊者!”张箭道,“有了我们三个,你还担心什么!说起来,其实压根都不需要梦鸿尊者和留仙哥哥,我张箭一个人就够了,哈哈哈哈!”说着话他放声大笑起来。 正在此刻,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了一团金色的光芒,就听一个声音在光芒中缓缓道:“好大的口气啊!你便是那个自比龙君的青年么?” 七郎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跟着三人一回头,只见金光散去,众人面前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生得极为俊美,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英气,一头秀发在微风的吹拂之下时而飘过脸颊,更是显得有几分神秘的味道。 “你是……”七郎一时间简直不敢相认。 “尊者,你认识他?”张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被眼前这女子的美貌与气势给生生震住,眼角一个劲地瞟着七郎。 “怎么?七兄弟不认得我了么?”那女子朝着七郎缓步走来,来到近前冲他微微一笑。 “逐鹿大人……你是逐鹿大人?”七郎道。 “逐鹿大人?”三人闻言异口同声道——梦鸿虽然见过逐鹿,可那会儿逐鹿乃是以男子示人,加上也不过匆匆一瞥,故而印象并不深刻。 “是我,怎么?认不出来了么?”逐鹿依旧带着微笑。 “你不是一个男子么?”七郎一时间也别问得有点不知所措。 “七兄弟你好生糊涂,我们器灵又有什么男子与女子之分呢?我这模样自从灵体形成便是如此,伏羲大人唤我做‘鹿儿’,难道这是一个男子的名字么?” “逐鹿大人这话让七郎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七郎笑了笑道。 “只能怪你‘有眼无珠’咯。”逐鹿继续调侃着七郎。 “也罢也罢,就算七郎有眼无珠,”说着他转身冲着身边的三人道,“容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龙羿大人的神弓之灵,名唤逐鹿。” 张箭听到这句话险些吓的瘫倒在地上。他狂归狂,可还是知道深浅。前次他之所以胆敢与岳吟霜较量,是想着大家终究乃是血肉之躯的凡胎,只不过你比我多练了几年功夫罢了。 可是眼前的这位已经不单单是“几年”而已了,况且是自己最为崇敬的战神的神弓之灵,他当即“噗通”一声拜倒在地连声道:“张箭拜见逐鹿大人,在下自比龙君实乃狂妄至极,望逐鹿大人恕罪!” “怎么,七郎,你从来没有对这位小兄弟说起过我的事情么?”逐鹿佯装不悦道,“我看起来是这般可怕的人物么?梦鸿,你来评评理,本姑娘真的这样令你感到害怕么?” “梦鸿不敢!”梦鸿在丽人面前向来有些气短,更何况这逐鹿的容貌远在仙子、玉菡之上,更有一种令人折服的尊贵气韵,将个邹梦鸿霎时间震得心一个劲地乱跳。 “还有你呢,你叫留仙吧!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也是被伏羲大人寄予厚望的人物啊!要不你也来评评理吧!” 留仙这会儿也变得十分规矩,低着头默然不语地站在梦鸿身边。 “算啦算啦!我第一次下昆仑山,就被人当作一个‘凶神恶煞’,当真令人不快得紧呢!”逐鹿说着似乎真的有些不悦。 “逐鹿大人就不要拿我们开心了,”七郎道,“此番下得昆仑山,莫非是尊主有什么事情要嘱咐我么?” “哎呀,七郎你可好生无趣,都下了昆仑山也容不得我有喘息的时间,难道就不许是我自己想要下山走走么?” 七郎见逐鹿今天的举动与昆仑神殿之上判若两人,起先多少是有些怀疑,可最终还是通过她身上的气息判断出她的真是身份,确是逐鹿无疑。如此说来,她在昆仑山上一定是故作那副端庄严谨的姿态,而她实质上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的女子心智。 “自然是可以,只是如果是自己要来走走,可否先让我的这位兄弟站起来?老这样趴着总是不好。”七郎指着张箭冲逐鹿道。 “啊!这还真是我的不是了,快快起来吧,我可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逐鹿说着便将颤栗不止的张箭扶了起来,“你敢自比龙羿大人,想来必定有些手段,我今天来此就是想来见识见识,但不知你是否可以为我展示一番呢?” “张箭自然愿意,只是恐怕寻常的射术并不能入逐鹿大人的法眼,所以不如请逐鹿大人出个试题,张箭一定全力以赴!” “我之所以自名逐鹿,便是因为与龙君经历了这场旷日持久的追逐之故。当年的景象可还一直历历在目。这样吧,想来你们听这小狐狸说故事一定觉得不过瘾,今天你若是真有胆量,我便让你重见一次当年龙君逐鹿的景象,你敢么?” 梦鸿之前听留仙管七郎叫“老狐狸”已经有些忍俊不禁,如今又无端来了个“小狐狸”,再也忍不住笑意,急忙用手捂住了嘴。七郎则是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大人,但不知要如何重现。”张箭听得逐鹿的话,那分明是她已经有些认可了自己,若是真的可以通过这次考验,那么对他自己而言将会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一会儿我施个法术,在这平原之上幻化出一只小鹿,勉强比拟当年的那头冰雪神鹿,当然速度会略慢一些。我给你三次机会,你若能射中它的鹿角,我便承认你自比龙君的豪言壮语!” “嗯……”张箭闻言心中霎时间热血沸腾,强行稳了稳心神慨然道,“请大人拭目以待!”说着从背后取下了大弓。 “别忙,用你这张千疮百孔的弓箭恐怕是力不从心呢!” 张箭低头一看,果然就见这张跟随自己许多年的大弓已然出现了不少裂缝,想来定然是这半年来的修炼将雷火之力频繁加持其上,终究这凡木是难以抵挡强大的五灵之力。他一时间多少是有些心痛,看着大弓痴痴出神。 “拿着这个。”逐鹿说着似乎是从秀发之中取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簪子。 张箭满是疑惑地结果簪子,就在触手的一瞬间,那簪子化作了一张金光灿灿的大弓,拿在手里轻得如同一根羽绒,可是弓弦却坚实无比;在大弓的旁边有三支长长的箭羽,摸着浑然不似木金的材质。 “这是……” “你先用着,若是可以通过我的考核,我再为你解答。”说着就看逐鹿一挥衣袖,在远处似乎是城墙的墙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雄鹿。个头相较寻常的野鹿要大出一倍,通体上下一片雪白,而头上则是一对长长的鹿角。 就看这路嘶鸣一声,放开四蹄便在逐鹿之野狂奔起来。这一下可是当真把梦鸿给吃了一惊。他转头冲七郎道:“这便是那头神鹿的速度么?竟是如此可怕!” “恐怕那神鹿比它还要快一些,”七郎道,“如何,以你的烛龙翼鳞是否可以追上他?” “哥哥说笑了,恐怕能让它不离开我的视野便属奇迹了!”梦鸿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话间,这神鹿已然围着逐鹿之野跑了两圈。张箭就感觉自己的身边腾起了一股子旋风,而自己则是身处这旋风的中心。不过这会儿已经容不得他再有什么犹豫,急忙张弓搭箭,可是他连看都无法看清眼前的这只神鹿,又如何去瞄准呢? 不过眼见这只神鹿知会绕着逐鹿之野不断的转圈,并没有跑出其他的路线。张箭心里便有赌上一把的想法。他屏气凝神,循着那神鹿奔跑的规律,照准它的身前就是一箭,希望神鹿会迎面撞上这枚箭羽。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神鹿到了这会儿突然改变了路线,轻轻松松地躲过了他这一箭。 一旁的七郎与留仙不禁发出一声叹息,梦鸿心中暗想:“这逐鹿分明就是存心刁难,似这样疯狂的速度若是不会变换路线倒也算了,可似如今这样恐怕张箭再有能耐也是毫无办法。” 逐鹿见梦鸿嘴里似乎嘟嘟囔囔,就知道他定是在责怪自己,笑道:“怎么?梦鸿兄弟莫非觉得我这考题存心刁难么?” “梦鸿不敢,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考题似乎太过不公平。” “哦?如何不公平?说来听听。” “当年的龙君可是踏着烛龙翼鳞,如今张箭兄弟脚下可是空空如也,这神鹿的速度在我看来都是难以企及,你让张箭兄弟如何应对。” “似乎说得有理,”逐鹿笑了笑,“那如你所说该要如何办呢?我的手中可没有烛龙翼鳞呢!” “若是大人准许,”梦鸿道,“可否让我助张箭兄弟一臂之力!” 258.第258章 :伏羲遇刺 “好,兄弟一心,其利断金,只不过我可有个要求。” “大人请讲!” “你的本领我是知道的,所以待会儿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切记不可伤到这神鹿半分,否则便不作数!” “好!梦鸿答应便是!” 张箭此刻心中五味杂陈,起先他并不想让梦鸿掺合进来,终究这关乎一名弓箭手的尊严。可是,他听了梦鸿的话之后却莫名在心里涌起一股子感激,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一个兄弟可以挺身而出,那可真是比雪中送炭还要珍贵。 他冲梦鸿满含感激的点了点头,梦鸿来到他身边耳语道:“不能伤着这头神鹿,恐怕我也只能用风水之术了。虽说这神鹿乃是她幻化,可终究是不知它是否是寒冰之体。所幸你还有两支箭,待会儿我设法用寒气凝住他的四肢,你再见机行事!” “都听哥哥的!”张箭点点头,继而转身冲逐鹿道,“大人,我们已然准备好了!” 逐鹿点点头,那神鹿又开始狂奔起来。 梦鸿暗中催动极寒真气,顷刻间,逐鹿之野漫天飞雪,地面之上转眼间已经积起了没过脚踝的白雪。 逐鹿见状突然“噗哧”一笑。梦鸿诧异地看了看她,回头再一看不觉也是一惊。就看这神鹿似乎足不沾地一般,当真是“踏雪无痕”。任凭这积雪如何堆积,雪面之上都没有留下一个足印。 “看来完全冻不住它,一会儿我用疾风来拦阻他!” “好!” 说着,梦鸿急忙逆着神鹿奔跑的方向卷起一股子狂风。这一招乃是风灵之力中最为顶尖的招数,名唤“旋岚偃岳”。当时猰貐被七龙在一瞬间逆转了战局便是因为巽龙使出了全身解数释放出了这一招。 不过当年的子弃并没有领悟到这个境界,只不过是在自己的书卷里写下了几句感悟,大致的意思就是:这狂风的力量若是到了极致,纵使是绵延千里的山岳亦能将它吹得压入九地之下。 梦鸿对于子弃素来敬如神明,可他并不是一个盲从之辈。关于“旋岚偃岳”这一招他也是在整理师父遗物的时候才发现的。当时他还在三年守墓之中,所以对于这样不可思议的描述始终觉得难以置信。 而如今他的“逆转乾坤”已然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神木折尽”在他手里早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于是他也就开始潜心琢磨起了那终极神技。在消灭饕餮前三个月他已经有点小成,如今又是将近九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一招虽然不敢比拟巽龙,却也已经到了足以骇人的地步。 但见骤然间,这股子狂风将那神鹿给团团围住,周遭的泥土早已经被卷得上了九霄云外,而神鹿则寸步难行。 “厉害!”逐鹿见着这般情景不禁脱口而出一声赞叹。 梦鸿听得赞美心中也颇是自得,可是他眼角瞟见张箭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弯弓搭箭,准备射击旋风中的神鹿。他想要开口劝阻,可终究因为逐鹿这一声赞美令他迟缓了半拍。 就听“嗖”的一声,那箭羽如同一道流星一般,向着神鹿激射而去。可这箭羽离开了弓弦张箭也发觉了其中的不妥,不禁气得一跺脚。就看这箭还没碰到神鹿的身子,就被裹挟在它外头的旋风给吹得没了踪影。 “沉不住气可是不行呢!”逐鹿在一旁微笑道,“还剩最后一支箭了!” 张箭这会儿当真把场子给悔青,一旁的梦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还有一次机会。” “可是,虽然拦下了这神鹿的疾奔,这外头的旋风又该要如何去破呢!”张箭这会儿早已经乱了方寸。 “兄弟,虽然成败在此一举,”梦鸿劝道,“你也无须太过在意,只要你听我一言,最后这一下便可有九成的把握!” 梦鸿说着便在张箭的耳边低语几句,张箭脸上的神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末了道:“就听哥哥的!” 说罢他便再次示意逐鹿让神鹿疾奔。 梦鸿依旧用旋风将神鹿死死困在原地。张箭则是深吸了几口气,弯弓搭箭,箭尖直指旋风的中心。 “一会儿我撤去三向的神风,只留一个出口,”梦鸿说着略略指了指方位,“之后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哥哥安心!”张箭点了点头,又一次看了看身旁的逐鹿,只见逐鹿似乎对自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准备了!”梦鸿道。说罢他手掌一挥,围困神鹿的旋风顷刻间减弱了势头。 张箭的弓箭瞄准的便是这神鹿身前的位置,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道金光向着旋风而去。这神鹿挣脱了束缚,猛劲挣扎着身子向前一纵,那金光正巧来到了跟前,就听“轰”的一声,众人定睛一看,就见那神鹿的头上只剩了一侧的长角,另一侧则只留下了一段残根。 张箭如释重负,似乎都没了庆贺的气力,当即坐在了地上。梦鸿原本还挺兴奋,可见张箭这模样也不知该不该上前与他击掌相庆。 倒是逐鹿先开了口:“不错,考核通过了!” “张箭,大人和你说话呢!”七郎见张箭依旧愣愣地坐在地上,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的是什么,急忙提醒道。 “啊!大人,我……”张箭这时才算反应过来,急忙站起了身子,可是却依旧是一派手足无措的模样。 “好了,考核你通过了,你的射术我也领教了。二十岁的年纪已经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我想你自比龙羿大人,或许并非是不可能,至少在射术之上可以与他一较高下。” 张箭听得这番赞誉一时间激动的都不会说话了,又一次“噗通”跪倒在地连声道:“张箭多谢大人的赞誉,此番若是没有梦鸿兄弟的相助我实在是没有自信可以通过考核。” “这世间原本便是需要如此,孤军作战难免会落一个惨败的下场。你有这样的好兄弟可着实令我羡慕得紧呢!”逐鹿笑着说道,“好了,既然你通过了考核,这把神弓就送你了。你可不要小看它,虽说它没法与我相比,不过这乃是用当年那头神鹿的鹿角所打造的,那神鹿偷吃了那么多仙草,这鹿角的力量可着实不小呢!” 张箭这时才真的有时间来仔细体会一下这把神弓。他只觉得这大弓拿在手里轻盈无比,可又是无比的强韧,自己适才倾尽了全身的气力也没能拉开多少。 逐鹿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接着道:“这极为强韧,恐怕在三族之中,也只有那神农一族的火龙氏有可能将它拉断。所以你可安心使用,纵使用上百八十年,都不会有任何的瑕疵。另外这三根箭羽也是同样用鹿角所做。” 她说着一伸手,那三枚适才已经被射出的箭羽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手中:“拿着,希望它们可以在紧要的关头助你一臂之力!” 之后张箭的感激不尽不再一一细说。终于七郎道:“逐鹿大人好不容易下一次昆仑,难道就是为了给张箭兄弟送这一张大弓么?” “怎么?难道七郎有话对我说么?”逐鹿颇是神秘地笑了笑。 七郎明白这笑容的意思,连忙道:“自然是如此,说起来我还得给你引荐一下我的姐姐。若是大人得闲,不妨一会儿去月光镇我的家中小坐,你看如何?” 说着他冲着留仙等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皆是会意地点点头,张箭又对逐鹿千恩万谢了好一阵子,这才跟着两位哥哥先行回了去。 “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莫非是伏羲大人……” “你不先给我引荐一下阿梓姑娘么?”逐鹿眨了眨眼睛,神情极是俏皮。 “嗯,走吧!”说着七郎便带着逐鹿来到了家中。其时阿梓也刚从石仲坤处归来不久。见着眼前这位久闻大名的逐鹿“姑娘”,阿梓一时间也是格外的亲热。 三人寒暄已毕,逐鹿倒是先问起句芒的近况。 阿梓道:“如今句芒大人的三魂沉睡在石和的体内已然三年有余。而石和这孩子的力量也的确在不断地成长,以我目前的修为应当还能应付得过来。” “如此我便安心了!”逐鹿点了点头。 “逐鹿大人,”七郎道,“此番突然来我人族,必然不会仅仅为了给张箭送一张神弓吧!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大事,还请及时相告!” 逐鹿看着姐弟俩的眼睛不禁笑了笑:“嗯,其实在你俩跟前选择隐瞒乃是最不明智之举,既然你们问起,我便有话直说了!”说到这儿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屋外。 “安心,此处绝无旁人偷听。”七郎解除了她的忧虑。 “嗯,伏羲大人前者险遭刺杀!” “什么!”此言一出姐弟俩都是一惊。 阿梓急道:“到底是谁有如此的胆子,竟然去昆仑神殿刺杀尊主!尊主现在怎么样了?” “所幸尊主并无大碍,而那妖物也被我给击退。”逐鹿说得似乎轻描淡写,不过最后还是经不住姐弟俩的追问,这才将那天的情形说了出来—— 259.第259章 :灭辰黝夜 却说那天众人各自散去后,伏羲带着逐鹿回到了昆仑神殿。刚踏进殿门伏羲便险些栽倒在地,所幸有逐鹿在一旁伺候,这才得以缓过了气息。他坐下歇息了好久,这才开口对逐鹿道: “鹿儿,适才在天心岛上,你可有瞧出什么异常的事情么?” “异常的事情?”逐鹿就是一愣,“尊主,请恕鹿儿愚鲁,我并没能发觉有何异常。” “是么?莫非真的是我多虑了?”伏羲闭着眼睛,手心搁在脑门上沉默了好久,“看来这些年我不断地洞悉天机,当真损耗了太大的真力,如今竟然变得如此疑神疑鬼。” “尊主,若是这样,不如鹿儿便去一趟灵草园,请神农大人与女娲大人为尊主炼制一些仙丹来调理身子吧!” “神农大人,”伏羲沉默了一会儿,“适才他是何时离开的?” “这……鹿儿可着实没有留心,”突然她脑袋里灵光一现,“尊主,莫非你所说的异常是指神农大人么?” “嗯?怎么说?” “鹿儿斗胆揣测,我细想了一下适才的情景,总觉得神农大人的出现与离去都是如此的突兀,而且……而且……” “但说无妨。” “而且他一出现,就惹得梦鸿与那无名好一场恶斗,险些伤了两家的和气。” “是啊!看来当真不是我疑神疑鬼了,”伏羲点点头,“可是我仔细回想,这神农大人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原本就准备赏赐那火龙氏一对烛龙翼鳞,只不过是想在私下里给他,我怕的就是引起梦鸿的不满。” “梦鸿这人也真是,平日里总听尊主夸他,却不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尊主下不来台!以后鹿儿瞧见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别人怕他的神火,我可是不在乎!” “你也不必太过苛责梦鸿,这孩子骨子里多少是有一些傲气的,唉!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无名乃是火龙大人的嫡传弟子,也是神农大人的宠儿,他急着要我赏赐他烛龙翼鳞,这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他或许并不如我那样了解梦鸿的性子吧!” “尊主总是这样,老想着别人的好!”逐鹿原本还想说“结果就生生得纵容了蚩尤”,不过到底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伏羲自然是听出了她的话锋,不过也不去接这个茬儿,继续道:“算啦,好在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你也不用去惊动神农大人,方便的时候只需去向纤云与秀玉那俩个孩子讨要一些仙丹便可。” “是!” “还有就是,接下来我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静养。除非是遇到了大事,其他的事情你就替我处理一下吧!” 逐鹿点头领命。至此几个月中,她便时常往返于神殿与灵草园。偶尔会与纤云、秀玉双姝闲聊,可是她俩都没有发觉神农大人有什么异常,而天心岛群雄凯旋的那一天,神农也的确不在灵草园中。 也就是在大概五天前。 经过了将近半年的调养,伏羲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元气。前阵子他几乎是足不出“殿”,而这一天总算是有了这个气力,独自信步来到了山崖边,望着远处的皑皑白雪不觉瞧得出了神。 逐鹿这会儿正从灵草园归来,来到殿中不见了伏羲,便将仙丹搁在伏羲的座位上,急匆匆来到了殿外。 昆仑神殿的殿门朝着正南,而伏羲这会儿信步已然来到了东方浮岛的方向,故而逐鹿一时间也没能瞧见伏羲的影子。不过她立刻注意到了雪地上的脚印,便顺着它的踪迹而去。 可是这一走却完全跟错了方向。走了约有两三百步,突然间那脚印便断了踪迹。逐鹿抬头看了看,只见这里乃是神殿的西南,这儿伏羲平日里并不常来。突然间她心里涌起一股子不安的感觉,急忙返身又朝着神殿而去。 而当她来到殿门之前,就感觉从神殿之中隐隐透出一股子杀气。她小心翼翼地挨近殿门,刚踏入一步,就觉得迎面两道骇人的力量向她袭来。逐鹿急忙向后一个腾跃,敏捷地躲过了这一击。当她站定之后,只见面前站着两个蒙面黑衣。 其中一个短发的冲一旁那个长发的黑衣道:“唉!出手太快了!” 那个长发的黑衣人也不多埋怨,点指逐鹿道:“伏羲在哪儿?” “哪里来得宵小,竟然敢在昆仑神殿撒野!”逐鹿笑了笑。 “宵小?哼!”那短发黑衣闻言就是一声冷笑。 “和他啰嗦什么!既然是在昆仑神殿,便都是伏羲的人,如此那便格杀勿论!”长发之人撂下一句狠话。 “好!格杀勿论!” 说罢,这两人也不与逐鹿多费口舌,如同猛虎一般向着她扑来。 “哼!以二对一么!”逐鹿边躲着他俩的攻击便为自己多少赢得一些一对一的可能。 岂料这两个人压根就不理会她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地朝逐鹿猛攻。 逐鹿跟着龙羿这么久,身法上的修为当真是登峰造极。故而一连五六招,这两个黑衣都没能沾着她的衣角。而其中一人的招数已经被逐鹿瞧个真切,乃是无形的剑气。另一个一时间还看不透。 “剑气……这天底下除了北辰大人还有如此可怕的剑灵么?而且从他的修为来看,似乎并不在北辰大人之下!”逐鹿嘴里不禁嘟囔了一句。 一提及“北辰”的名号,那长发黑衣就是一阵冷笑:“呵!北辰小儿么!可惜这会儿他不在此地,否则我定然教他横尸当场!”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一个声音道:“是么?既然如此,北辰便来领教领教尊驾的高招!” 逐鹿闻声一回头,只见浮岛的方向伏羲正与北辰一并朝着自己而来。 那长发黑衣见着北辰顿时陷入了一阵狂喜,喝道:“原本还想让你多活些时候,既然你今天送上门来,那便休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话不顾身旁那短发黑衣的拦阻催动剑气直取北辰。 北辰见状“嘿嘿”一笑道:“你便是蚩尤的佩剑之灵‘灭辰’吧!早就听说你的名字,看来想要杀我北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说着他又看了看那个短发黑衣道,“这是灭辰,想来你便是那剑鞘之灵‘黝夜’吧!逐鹿大人,此君便交给你对付了!” 那灭辰闻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恨恨道:“天底下剑灵之尊,原本乃是本座,却不料如今被你抢了风头。一直想要找你比试,可恨主人不准,今日你既然送上门来,我灭辰自然会笑纳这份厚礼!” 说罢但见这灭辰身后腾起一股子骇人的剑气,向着北辰直冲过去。 灭辰的名字逐鹿也是听过的,只不过蚩尤的器灵之中她也只知道灭辰与啸月的名字。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短发黑衣名唤黝夜,听着是剑鞘之灵。这个对于逐鹿而言颇是觉得有些新鲜,因为她在想:“这剑鞘又能有什么本事呢!” 逐鹿正想着,只见黝夜冲着自己冷冷道:“你便是龙羿的神弓之灵吧!听说你是女子之身,这可当真罕见!” 逐鹿听了这话心中一激灵,暗想:“他是如何知道此事?连北辰都没有发觉。” 她正在纳闷之中,就听那黝夜接着道:“我没说错吧,逐鹿大人!” 说着只见黝夜举起右手,缓缓揭下了蒙在自己脸上的黑纱,逐鹿见了颇是一怔。 只见眼前的这位黝夜竟与自己一样,乃是女子之身。这张连想来应该是十分俊美,之所以用“应该”两字,是因为在它上头阡陌纵横着十来道伤痕,虽然都不是巨大的疮疤,可是瞧着却是分外可怖。 “逐鹿大人难道看着我这张脸有什么感想么!”黝夜对于逐鹿的眼神似乎也并不着恼,反倒是颇为心平气和地说着,“是不是觉得不如你的脸蛋来得那么美丽呢!” “难怪你会知道我的秘密,”逐鹿并没有接她后半句的话茬,只是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再隐瞒!” 说罢就见逐鹿拔下了头上的金簪——这金簪并不长,平时隐在头发中几乎瞧不见——瀑布般的秀发顷刻间披散了下来。 “好一个美人坯子,”黝夜笑道,“只是可惜在这战场之上,任凭你有绝美的容颜也是百无一用!” 说着就看黝夜一抬手,从她的袖子之中飞出了千百道的黑影。 这一招其实与遮日的绝技并无二致,只不过黝夜相较遮日来说招式更加迅捷,可是劲力却没有那么雄浑。 而面对这样的阵仗,逐鹿自然是丝毫不会有任何胆怯。因为当年曾随龙羿一道大破了啸月的刀光。此刻她将手中的金簪迎风一晃,霎时间便化作了一张金光灿灿的大弓,正是她自己的实体,龙羿斩妖除魔所用的那把自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便孕育而成的神物。 按理说这器灵得了灵体之后,便与原本的那柄武器没了关系。譬如刑天与他的一众部下,那柄开天辟地的巨斧只不过被他用作培育手下的工具而已。 而若是器灵的灵体得成之后还能同时拥有孕育自己灵体的那柄武器,那么那柄武器其实对于这些器灵来说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兵刃而已。只有像啸月,北辰他们,经历了千万年的苦练,最终再一次修炼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而到了这个时候,则全然没了“物”的阻碍,自己的身体便是一把最为强大的兵刃。 同时练到这个境界,就算是身体被彻底击碎,只要将碎片重新组合他们便可再次重生。故而当真是可怕至极。想要彻底将它们杀死,唯有用南溟至阳的烈焰连同他们的三魂与身躯一并焚毁,只是要做到那一步又谈何容易呢! 而逐鹿的寿数,在器灵之中应当可以排行第二,仅次于刑天——其实就这一点都是两可之间——可是她相较其他器灵最为吃亏的是,虽然神弓拥有无比强大的灵力,可是一直没有一个主人,没有主人这灵体便无法孕育而成。所以一直到了龙羿的出现,逐鹿才算是真正降生。 这样一来,她存世的年份就相较与蚩尤的这一班部下要来的晚许多。不过凭借她过人的天赋,如今她也已然做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而她之所以如今特意将自己的实体取出来,最为主要的目的便是效仿当年龙羿杀敌时候的模样。 此刻她眼见无数的黑影冲着自己扑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过如此!” 说着话,就见神弓之上出现了一支巨大的金箭,那金箭甫离了神弓便化作了千万道金光,迎着那黑影激射而去。 黝夜“嘿嘿”一笑:“是么!那你可要看好了!” 260.第260章 :一命相换 就见两团光影相接到了一处,霎时间,逐鹿的金光被那黑影给尽数吞没。虽说终究是击破了十之二三,可是剩余的黑影依旧不减势头地冲着逐鹿而来。 这一下可是着实令逐鹿吃了一惊,可是她的临阵应变之力并不逊于火龙氏,加上她跟着龙羿那么多年,什么古怪的招数没有瞧见过。这会儿稍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是明白归明白,怎么着也得先躲过这一轮的攻击。 就看逐鹿不慌不忙,又凝成了一支金箭,对准了黑影的空隙,向着黝夜又是一箭。黝夜说什么也没想到在这存亡的一刻逐鹿竟然不做躲闪,反倒向着自己攻来。她可不知道这样的情景在龙羿这几千年的战役之中可谓层出不穷,所以对于逐鹿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 黝夜就觉得那金光顷刻间已经来到了面前,她挣扎着偏了偏脑袋,突然间一股子钻心的痛楚涌上心来,伸手一摸,只觉得自己的左耳已然被射得伶仃将断。她强忍着剧痛,这一下才算没有喊出声来。而再看逐鹿,则是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跟前,浑然没有瞧见她是如何躲过的这一击。 “不过如此!”逐鹿依旧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讥讽,并且不断冲着黝夜摇晃着脑袋。 虽说黝夜乃是女子之身,可是能够在蚩尤的手下占有一席之地,也足见她的实力。其实与遮日一样,他俩的招数乃是剑灵与刀灵的克星。而与北辰激战,最为合适的人选则应当是黝夜。 可是那灭辰终究是蚩尤手下器灵之首,黝夜多少是拗不过他。灭辰对于北辰的怨恨其实远胜啸月,毕竟同为剑灵之身,平白无故让北辰扬名立万,而自己则是籍籍无名。 于是今朝见着北辰,他的每一击几乎都是奔着北辰的命门而去,妄图在一瞬间便可将北辰给彻底击溃。 但是灭辰的寿数虽然远胜北辰,可是在真正的修为之上却并没有多少优势。北辰得了冰龙的三魂,更有这几千年来实战的磨砺,而灭辰一直跟随在蚩尤的身边。这就如同原本功夫差不多的两个对手,一个只是将套路练得纯属,而另一个则已经在实战中不断地弥补这套路的不足。 北辰毫无疑问是后者,故而面对灭辰的狂攻他压根就不妨在心上。这些招数与啸月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不是北辰行事比较谨慎,恐怕早就开始还击了。 斗了五六个回合,那一边逐鹿已经靠着一箭的反击硬生生地击毁了黝夜的一只耳朵。 这黝夜脸上的伤痕其实都是与灭辰练功拆招的时候所留下的,这一对器灵当真可以算得上是欢喜冤家。不过尽管如此,他俩在私底下却是格外的亲密,任何的出行必定成双成对。故而今天灭辰瞧见黝夜被逐鹿伤成这样,顿时暴怒了起来,因为在他看来,黝夜的一切都属于他,纵使是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他立刻撇下北辰,发疯一样地向逐鹿猛扑而来。 逐鹿虽然在与黝夜对阵,眼角却始终瞧着另一边。她见那灭辰对于这一边的战局也极是关心,心中就多少有了点防备。这会儿耳边听得风声响,急忙弯弓搭箭,更不回头就是一箭射去。霎时间千百道金光在空中爆裂开来,北辰依稀间仿佛看见了龙羿当年第一次决战啸月时候的场景,竟有了几分心醉神迷。 灭辰见一击不中,更是恼怒异常,冲着黝夜大吼道:“夹击,灭了她!” 黝夜点了点头,霎时间使出了与遮日那招黑洞相似的绝技。逐鹿就觉得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黝夜的方向而去。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身后,那黝夜已然现出了本相,那一把巨大的剑鞘黑洞洞的开口正冲着自己的方向,如同一个深海的漩涡。 那灭辰见状,急忙也现出了巨剑的本相,剑锋向着剑鞘直冲而去,这一招便是生生要将逐鹿给刺穿。这一下逐鹿可是当真慌了神,毕竟力量并非是她的强项,而黝夜的蛮力也着实可怕。 北辰眼见不妙,急忙一挥手,立刻在逐鹿的身前立起了一道寒冰屏障。就听“喀嚓”一声,灭辰的剑锋深深地嵌入了冰墙之中。不过也就是片刻的工夫,这冰墙便被灭辰给彻底击碎。 但是也就是这片刻的工夫为逐鹿赢得了宝贵的喘息。 她眼见无法逃脱这黑洞漩涡,就索性放弃了抵抗。她倒没有如同火龙氏那样瞬间看出这黑洞的门道,但是从适才黝夜的招数里她已经摸索出了破解的方法。 逐鹿暗想:“你的身子乃是一把剑鞘,这黑洞纵使再幽深,也不过是你身子的长短,既然如此,我所要做的就是将你的身体给彻底戳穿!”想罢,她急忙瞄准了黑洞的开口就是一箭。 黝夜原本的修为就及不上逐鹿,这一招完全是靠着蛮力来牵制,真正的杀招乃是灭辰的“神剑归鞘”。可偏偏这“神剑”被冰墙给阻挡,她先等来的却是一支“神箭”。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黝夜就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狠狠击打了一下,黑洞的架势立刻送了下来。这会儿那灭辰已然突破了冰墙的束缚,向着逐鹿而来——而正是因为这冰墙的裂纹阻隔了视线,他没能瞧见前头究竟发生了什么——逐鹿双足一点地身子纵身一跃。 灭辰压根就没能想到在黝夜的黑洞漩涡前,这看似文弱的女子竟然可以挣脱束缚。而他也确实没有注意黝夜的架势已松。这一招“神剑归鞘”乃是他俩练得太过纯属的,纵使没有刺杀到敌人亦无妨,因为这归鞘后再次出鞘,又是一个可怕的杀招。 但是这杀招的前提,是基于黝夜的黑洞已然完好。如今她松了架势,展现在灭辰面前的便不再是一把剑鞘,而是一个寻常的黝夜。等他发觉这一点早已经迟了,所幸灭辰的应变也着实不弱,眼看这一剑就要刺破黝夜的心脏,急忙将剑锋朝一旁偏了偏。 就听“噗”的一声,那黝夜发出了一声惨叫,北辰与逐鹿定睛一看,只见灭辰的剑锋自黝夜左侧胁下横穿而过,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伤及心脉。 逐鹿岂是轻易放弃战机之人。眼见这般情景急忙弯弓搭箭,照准了灭辰的后背就是一阵狂风箭雨。灭辰这会儿若要躲闪,必定先要将剑锋从黝夜的身体里给拔出,那样又会惹得自己的爱侣承受一次痛苦,何况躲闪之后,逐鹿的箭雨就会尽数落在黝夜的身上。 灭辰想到这里一咬牙,急忙死死抱住黝夜的身子。就听“砰砰砰”密密麻麻的声响,千百金箭射在灭辰的后背之上,可这蚩尤的剑灵竟然一声不吭。 逐鹿偷眼看了看北辰,只见他似乎生出了几分怜悯,急忙道:“北辰大人,还不趁此为尊主剪除这蚩尤的羽翼!” 这一句话当真是点醒了北辰。其实对于灭辰他并无多少怜悯,可是对于眼前这样的场景,想来看在眼里的人都会多少有些动容。但是一想到这两位乃是蚩尤的部下,北辰立刻便变回了那位冷傲的剑灵。 只见他现出本相,剑尖照准了灭辰的后心猛刺过来,口中大喊一声:“受死!”冰龙的三魂此刻正从旁接应,一股子寒气将灭辰与黝夜的身子给冻在了一起。 灭辰这会儿心知再无生还的可能,想要挪动脚步,可脚下却被冻得死死的,只得绝望地看了看眼前的黝夜。突然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给举起了一般。低头一看,只见黝夜已然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自己脱离了寒冰的束缚,继而向着旁边抛去。 “黝夜!”伴随着灭辰这声绝望的呼喊,北辰的剑锋顷刻间贯穿了黝夜的胸膛。 “灭……”黝夜还没能说出那“辰”字便垂下了脑袋。 “北辰!”近乎狂怒的灭辰自旁边纵身而起,向着北辰不顾一切的扑来,“我要你的命!”凄厉的咆哮响彻昆仑山巅。 北辰待要抵挡,却发觉自己的剑锋竟然被死死地卡在了黝夜的身体之中,想来必定是她临死前用最后的气力束缚住了自己的行动,而偏偏这剑鞘的束缚对于剑灵而言又是这样的致命。北辰心下骇然,叹道:“此番难道真的要一命换一命么!” 眼看灭辰的剑锋距离自己已然不远,突然就听他猛然间惨叫一声。北辰抬头一看,只见在灭辰的胸前插着一支利箭,箭尖从后背射入,从胸前而出,他的身子顿时停滞在了空中。 北辰趁着这个当口拼尽全力挣脱了黝夜的束缚,硬生生地将她的两条胳膊给折断了下来。 那灭辰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其他,强行从半空中奔着黝夜而去,抱起她的身躯连同一旁的两条胳膊向着不远处的悬崖纵身而下。北辰与逐鹿来到悬崖边,只见下头早已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雪崩,再也瞧不见他俩的踪迹。 261.第261章 :万木之源 “不用追了,”伏羲缓步来到他俩的身后道,“随他们去吧!” “只是他俩若是在山下不走,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隐患么!”逐鹿道。 “无妨,今日只是因为我独自来到了外头,才会惹得这两个宵小前来刺杀。恐怕他俩早就在这昆仑山盘桓了数日,只是对于我这神殿的屏障毫无办法罢了。之后我只需要继续闭门不出,以他们的实力断然是突破不了的!” “以我的了解,那蚩尤手下似乎并非只有这两个器灵。”北辰道。 “的确,如果算上啸月,蚩尤手下的器灵应当是九个,”伏羲道,“名字依次是剑灵灭辰、剑鞘黝夜、刀魔啸月、刀鞘遮日、斧灵开天、棒灵震地、锤灵撼岳、枪灵摧尽与盾灵不破。” “竟有这许多!”逐鹿惊道,“只是,似乎除了啸月之外其余的并没有怎么听说过呢!” “哼!看来这蚩尤真的开始蠢蠢欲动了,”北辰道,“可恨直到现在,我们都无法发觉他的藏身之处。” “此事恐怕并非是出自蚩尤的指示。”伏羲喃喃道。 “大人为何这么说?” “以我对蚩尤的了解,他的性子乃是极为谨慎。许多事情,他没有百分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北辰,你应该听说过当年他是如何征服的祝融吧!” “嗯!有所耳闻,据说是拜托了羲童大人,从而知晓了祝融的致命伤。” “不错!其实以蚩尤当年的修为,祝融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纵使是异眼的黑焰,在他释放之前蚩尤亦有足够的时间将它击破。可就是这样,他依旧拜托了羲童,虽说他还有着其他的目的,可是却也由此可见他的处事作风。” “大人的意思,”逐鹿托着下巴道,“这一次的刺杀没有成功,或者说如果是蚩尤策划的刺杀,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么?” “的确如此!”伏羲点了点头,“啸月早在龙羿诞生的时候便已然在东海作乱,可是之后那么久一直销声匿迹。可见蚩尤对于自己手下的管束是何其严厉,同时也可见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手中的利器。 “但是,啸月终究是瞒不住的,所以后来被北辰给破了。而其他的呢?连我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号罢了,你们可曾听说过他们几时现身过四海呢?如今就算是蚩尤想要刺杀我,那么以他的作风必定是要一击功成,只派遣灭辰与黝夜来此,难道不是太奇怪了么!” 话音刚落,就听得山谷的方向传来一个声响:“伏羲大人对我家主人当真是了如指掌!之后我奉劝你还是躲在你的神殿之中一步都不要出来,否则小心你的性命不保!” “谁!”北辰疾奔到山崖边,只见下头依旧是一片白茫,“出来,为何要在暗处躲藏!” 喊了三声,山下寂静一片。 “回来吧北辰,”伏羲道,“由他去!”说罢他领着两人回到了神殿之中。 “尊主,适才那个声音也是那蚩尤手下的器灵之一么?似乎听着格外的陌生。”北辰问道。 “也许吧,只不过这事不好好推算一番定然是无法知道真相的。听那个声音似乎修为的确不弱,若说是器灵之一也不无可能,”伏羲说着微微咳嗽了几声,“这阵子我的气力总算是恢复了不少,只不过还是没有这个神力去推测太多。好了,北辰,你去吧!” “去哪儿?” “回天心岛吧。” “可若是那些刺客再来又当如何?” “我这昆仑神殿,当年乃是集合了所有神族的力量所建造。莫说是那些器灵,便是那蚩尤亲临,也是无法轻而易举伤到它分毫的,我在这里应当没有危险,何况还有逐鹿跟着我,你便放心去吧!若是发现了什么,你依然可以及时来告诉我!” “既如此,尊主就有劳逐鹿大人费心了!”北辰说着与逐鹿抱拳而别—— 七郎与阿梓听罢她的讲述,似乎也是心有余悸。 阿梓道:“真没想到蚩尤竟然那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七郎道:“我总觉得尊主说得没错。” “哦?弟弟指的是什么?” “我也觉得这番刺杀并非是出自蚩尤的旨意,总觉得这背后似乎隐隐还有一个推手。” “七兄弟何以这样认为?”逐鹿道。 “或许乃是灵狐的一种直觉吧!说实话,我真的说不上来,”七郎摇了摇头,“对了,逐鹿大人今天没有在尊主身边伺候么?” “倒也不是。昨天晚上,北辰大人前来禀告,说是似乎在东南地界又有奇怪的妖灵的影子。” “又是东南……”姐弟俩异口同声道,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无奈。 “这一次倒还真的不那么肯定,因为这妖灵的景象忽隐忽现,瞧得很是不真切。所以伏羲大人便嘱咐我下山来探查一番。我想到也是有日子没来看望兄弟你了,这才先到你这儿来坐坐。” “呵,顺路么?”七郎笑道,“那张箭可真是得到一件太过珍贵的礼物呢!”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有个疑问。”阿梓突然道,“并非是妹子怀疑姐姐的实力,可是你何以能够一箭便洞穿那灭辰的胸膛呢?当年龙君大人似乎也没能做到这一点!” “这个么,完全是仰赖那枚利箭,你们应当知道龙君的第一战吧!” “记得,百兽林除封豨……”七郎说着突然灵光一现,“难道那利箭是用封豨的獠牙所成么?” “不错,就是那个,当时祝融用那獠牙打造了三枚长箭。那可真是无坚不摧的利器。灭辰的身子远不如啸月那样坚不可摧,何况又是被我从背后偷袭得手,自然是穿胸而过。只是可惜如今那三枚长箭只剩了两枚,之后可是一定要用在紧要的关头呢!” “这是自然。”阿梓笑道。 “好了,说回正事,”逐鹿道,“这段时间来,东南地界可曾出现过什么异常么?” “异常?”七郎琢磨了一会儿,“如今这日光镇附近最大的异常乃是这万里绿洲平原为何竟然化作了瀚海。可那里应当不算是大地的东南吧!对了,那绿洲平原的事情尊主那里可曾提过一二么?” “嗯,提过。”逐鹿说着便将火龙之事说了一遍。 阿梓与七郎听罢不禁连声叹息,纷纷感慨运数弄人。而当他俩问及该要如何应对之时,逐鹿也只是说继续加紧这城墙的建设即可,毕竟伏羲那里也没有过进一步的指示。 逐鹿眼见阿梓姐弟也不知道东南妖灵的情况,多少是有些失望,于是便准备告辞而去。姐弟俩挽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她送到了门口。 正在逐鹿准备腾空而去之时,三人听得不远处传来了车队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十来个车夫各自赶着牛车,车上则是满满当当的鲜果。 “这都是镇子里常有的果子么?”逐鹿看了一眼道。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得自‘万木源’中的果树。”七郎答道。 “万木源?”逐鹿皱了皱眉,“似乎并未听说过呢。” “那地方原本叫做‘桃花源’。乃是日月镇东南、百兽林西南的一个地方。当时发现那个地方的时候因为只瞧见成片的桃花树,于是就给它起了一个‘桃花源’的名字。可后来渐渐发觉里头并非只有桃树,最终就改名叫做‘万木源’。” 七郎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对了,如果要说起古怪么,这地方还的确有些令我们姐弟在意的地方。”说着他看了看阿梓,姐姐也冲他点了点头。 “哪里古怪?说来听听。”逐鹿认真了起来。 “去往那个地方原本并没有通路,按照以前的路经,必须先得穿越百兽林。所以族里只是有着这个地方的传说,却从来没有人去过。后来自然是因为那雷泽被烧干了水脉,而五毒潭也因为毒鸟的关系一时间也是生灵罕至。我族的青壮为了活命,可谓到处找寻,而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原本阻碍去路的山岭竟然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踪影?移山之术么?” “移山倒也说不上,我和姐姐曾经去探查过,其实阻隔在我族与万木源只见的山壁并不太长,甚至可以说只是几块巨大的山石。” “有妖物从那万木源中出来么?” “我和姐姐也是这么想,于是就亲自去里头看了看,或许是我们还没有太过深入,但是走了方圆几百里,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妖气。里面的确有一些仙灵,都是十分温和善良之辈。我族青壮从那里采摘鲜果也从来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有的仙灵甚至还会主动帮助他们。所以说我和姐姐也就没有再去怀疑那个地方。” “是啊!”阿梓接口道,“我们在想或许当真是苍天有眼,眼见我族生计难以维系,这才又为我们打通了一条大道。那万木源中也是水脉纵横,不单单是鲜果,水产也颇是丰富。只不过因为那里头的水脉似乎与我族并无相连之处,所以目前来说只能做一些小范围的捕捞。” “原来如此,”逐鹿点了点头,“既然你们已经察看过,想来应该可以暂时不去管它。我回去后会让北辰大人多多留意那里,若是有什么情况,你们也莫要迟延禀告。” “这点还请逐鹿大人安心!”阿梓答应道。 “既如此,那我也真该告辞了,”逐鹿说着又看了看七郎道,“七兄弟回头还请好好督促那张箭,就说以后我会不定期来考核他的射术。倘若他有所退步又或者是止步不前,我便会收回赠予他的弓箭,终究不能让他辱没了龙君的威名!” 262.第262章 :采石惊魂 “这是自然,”七郎笑道,“不用大人提点这小子也一定会日夜苦练的。” 说罢逐鹿转身离去。之后七郎将她的话转告给了张箭,那张箭更是一时间豪情万丈。 几天后,他去石府找石仲坤闲聊,说话间石叔仁背着石叔义回来,说是在建造城墙的时候遇到了风沙,一块砖石还未来得及加固便从高处坠落,二公子拼死推开下头的族人,自己则是被爆裂的碎石给打成重伤。 正逢阿梓当时也在后屋,得到消息后便前来为石叔义验伤,所幸筋骨并无大碍,只是皮肉之中嵌了几十块碎石,创口尽是脓血,需要静养。张箭见状,安慰了二公子后便主动提出顶替他代行这监督之责。 石仲坤闻言自然是欢喜无比,可是担心他因此而荒废了修炼——阿梓已经将逐鹿赐予神弓,叮嘱苦练之事告知——可是张箭对此却是浑然不在意,一再说可以在监工的闲暇自行修炼,同时也可以用自己的本领大大提升建城的速度。 眼见他这般坚决,石仲坤也就不再阻拦。来到城墙附近后,张箭见开采砖石的工具颇是简陋,便亲自率领着一众青壮去到了山里。到了之后,他便施展开了梦鸿所教授的招数。族人但见道道雷火箭羽飞向山岭,继而炸裂之声此起彼伏,都各自欢喜无比。 至此,张箭果然是兑现了提升建城速度的承诺,并且大大减少了之前因为开采山石而发生的伤亡。这样一来,他在部族之中的声望可谓日渐尊崇,几乎成了后辈心目中的楷模。 尤其是逐鹿恩赐神弓的消息传开后,更加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想要拜入他门下的青年一时间踏破门槛,早已远远超过了当年向陈子益、刘子恒学剑术的人数,一时间可谓轰动至极。 张箭原本还在为人手不足而担忧——毕竟他虽然有些名声,不过在族里还是欠缺威望,想要让人来充当这建城的苦差也是没什么人愿意听从——这样一来顿时有了主意,他当即发下号令: “但凡要拜入他门下学习箭术之人,必须先要拿出可以吃苦的诚意。而如何检验你能吃苦呢?自然是协助一起建造城墙。” 并且他唯恐那群青年不肯来出苦力,便又想了个主意:在距离城墙三百步的地方立了一块巨石,当着第一波求学的青年——约有五十人—用那黄金神弓将鹿角长箭给射入了石头中,只露出一个尾巴。在众人的惊呼之中朗声告知道: “你们要学习射术,这力道与精准缺一不可。倘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可先行离去,不要在此浪费光阴!并且修炼之路极为艰辛,倘若你们就此心怯,亦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当然若是愿意留下,便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也看看你的底子!” 此言一出,再配合当众这一箭,这五十来号青年愣是没有一个退缩。于是这建城的队伍陡然便增加了五十来个生力军。而消息不胫而走之后,没几天,又有五十来个青年慕名而来,张箭照例让他们先行加入干活的队伍。 不知不觉间,将近半年过去了,在张箭的率领下,西面的城墙已然完成了十之八九,放眼望去壮观无比。当然这些青年之中也并非无人退却,不过总数也不过十来个,并且这期间还是不断有新人祈求加入,所以总体来说人数不减反增。 在这半年之中,梦鸿也时常来帮助张箭。 自从张箭去逐鹿之野监工之后,梦鸿每日里便与留仙为伴。而剑臣也已然会开口说话,脑袋极是机灵。对于这个小侄梦鸿自然是疼爱有加,闲来无事便会传授他几句五灵之术的口诀。而剑臣对于这一点的悟性似乎要远胜他的父亲。 七郎会时常来看他们,同时也会带来张箭的近况——那时的张箭早已经无暇来探望他们——梦鸿听闻以后也多少有些动念,于是几次三番前去逐鹿之野帮助自己的兄弟。 却说这一天,正逢正午时分。一众族人在城墙根底下吃着自备的午饭,喝着小酒,吹着清凉的微风,畅谈得无比惬意。 其实这饮酒乃是张箭上任第一天便明令禁止之事。不过今天正逢是石叔仁的生日,一大早石大公子就从家里运来了几车的美酒,张箭也实在不便这般不通人情,加上这些天的进度也着实喜人,于是便特别准许今天中午每人可以喝上几杯。 梦鸿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悄悄返回住处从留仙的酒窖里取来两酒袋的美酒,这会儿与张箭正对饮开怀。 “兄弟此番可谓是为人族立了一个莫大的功勋!”梦鸿赞道。 “哪里比得上尊者剿灭饕餮的壮举!”张箭一个劲地谦虚。 “事无大小,尽力便可,”梦鸿道,“似兄弟这般为了部族胼手胝足的付出,哥哥我可是做不到的呢!” “尊者太客气了!”张箭说着举起了酒袋,刚想说“干”。 突然远处跑来一个年轻人,来到跟前冲张箭禀告道:“大人,石头似乎不够了!” “这么快就不够了么?”张箭沉思了一会儿,“我记得不是啊,那片山岭记得还有许多未曾开采的地方。” “大人说的是不错,可是如今确实遇到一些难处,前头有一块石头太大太坚硬,我等实在难以将它剖开。” “哦?是么!走,带我去看看,”张箭说着看了看梦鸿道,“尊者方便一道去一次么?我想或许需要仰仗你的五灵之力。” 梦鸿也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将酒袋别在腰间,跟着两人向西南而去。走了一会儿,梦鸿便明白这年轻人说的是什么了: 原来这日光镇西口的大道之南,便是一片不算太高的山岭。这山岭向着西方绵延几十里,而这山岭下面的那条路便是之前提及同往绿洲平原的大道。这逐鹿之野西面的城墙最南面便是与这山岭相连接,而平日里开采的地方乃是再往西几里地的样子。 只见这山头早已经被开采得光秃秃的,不过由于沙漠的侵袭,原本上头的植被便已经接近荒芜,如今只是让人觉得更加凄凉一些罢了。 那个青年来到一面凹进去的山壁处,指了指一块突出的巨石道:“大人,尊者,便是这块石头了。之前的开采都很顺利,可是偏偏就这块石头无论什么工具都无法撼动它,而偏偏它又挡在前进的道路上。” “嗯!”张箭点点头,只见这一个凹处深足有百丈,而这块石头也便有这般大小。虽说可以绕过它,可终究是一个劳民伤财的举动。 “尊者,你以前可曾见过一整块这么大的石头么?” “这倒是没有,”梦鸿道,“冰块倒是瞧见过!” “也罢,我先来试试,倘若实在力不从心就要有劳尊者了!” “好!” 说罢,张箭取下神弓,将雷火之力加持在箭羽之上。这枚鹿角长箭在这半年之中可谓无坚不摧,几乎开采遇到了困难张箭都可以依靠它来解决。可这一回,眼见那鹿角长箭箭尖碰着石头,却只是磕了一个碗口大的缺,便再也无法深入半点。 “这……”张箭一时间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眼神一个劲地瞧梦鸿。 “我试试!”梦鸿说着来到跟前,运足了真力,使出一招“雷震万壑”。只见一股子骇人的雷灵之力翻滚而去,转眼间,一声震天的巨响伴随着耀眼的电光,那块巨石顷刻间便化作了碎块——说是碎块,每个也足有将近一丈的长宽。 “尊者神威!”那年轻人一时间敬佩得拜服在了地上,连张箭也是止不住地赞叹。 “好了,希望之后你们的开采可以顺利些。”梦鸿温和地冲那年轻人笑了笑,便转身与张箭一道回了城墙根。 “唉,我和尊者相比实在差得太远太远!”张箭这一路就是不断地叨咕这句话,说的梦鸿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件事很快也就被人给淡忘了,建城还是照旧在进行着。大约又过了半个来月,便是张箭上任半年整的日子,按照原来地基的走向,西面城墙也就还剩一里左右的光景。 还是在中午歇息的时候,张箭正好在墙根下小憩——这些天他终究是觉得有些劳累了——突然间,被一声巨大的响声给惊醒。揉了揉眼睛,叫来手下的年轻人,一问才知道正是半个月前去过的那个地方。 起先他还在怀疑莫非又是梦鸿从中帮助,可不料正想着,梦鸿却从石府的方向缓步走来。一问之下乃是与七郎一道跟着阿梓去探望石和。姐弟俩正在陪石仲坤闲聊,他心里想着张箭,便想过来瞧瞧,走了一半也是听到了声响,还以为是张箭帮着手下在开采山石。 张箭听了梦鸿的话后,顿时产生了一点疑惑,急忙拉着梦鸿又一次匆匆赶往了半个月前到过的地方。 来到切近,只见地上七歪八斜地躺着几个族人,都是负责在此地开采石料的年轻人。只见他们每个人的额角、脸颊上头有着不少的擦伤,衣服上也堆积着不少的沙石。 两人急忙挨个探视,发觉他们只是晕厥了过去,受了点皮外伤应当无有大碍。好不容易叫醒了其中的一个,正是半个月前带他俩来此地的那个。 张箭用缓和的语气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263.第263章 :箭射眉心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青年手心按着脑门,努力地回忆着适才的情景,“就是石头突然间炸了开来,我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里头出来了,不过那时脑袋被一块石头打着,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这会儿还疼得厉害!” 张箭朝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几个没有受伤的族人,颇是被这一景象给吓着了,躲在一边不敢过来。他冲几人一招手,示意将这几个受伤的年轻人先行送回部族包扎伤口。 待众人走远,张箭冲梦鸿道:“尊者,不如我们去看看究竟?” “正有此意!”梦鸿笑着点点头。 两人来到近前,拨开堆积在眼前的碎石不禁就是一愣,只见那块巨石自从被梦鸿炸裂之后,这半个月已经几乎被搬运干净,而眼前乃是一块十分陡直的山壁。不过没了这块巨石,山壁就深深地凹进去一个大缺口。 这地方是个背阴的所在,梦鸿点起了火把,可这一下两人更是觉得有些吃惊。起先他俩还以为这个缺口并不深,可是现在看来竟然是一个洞穴。张箭朝里头扔了块石头,听回声似乎真的很深。 “刚才那小伙子说他似乎瞧见有什么东西从里头出来,莫非是真的么?”张箭看了看梦鸿道。 “莫非是什么妖灵么?”梦鸿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若说让张箭一个人进去,他多少是有些发怵,不过如今有梦鸿在,他自然也就不拒绝。 两人举着火把朝里走,只见这与其说是个洞穴,还不如说是一个隧道。大约走了不到一里地的样子,张箭突然脚下一崴。用火把照着看了看,发觉是一个凹坑,可是当他再仔细看去,竟然发觉这似乎是一个脚掌。 “这……瞧着不像是人的脚掌,好大啊!”张箭前后比划了一下,约莫比自己的脚掌大出一倍。 “嗯,这里也有一个。咦,你看!”梦鸿指着周围的岩壁道,“好多的印子,瞧着似乎是被击打过的痕迹。看来你猜的不错,应当是有个什么妖物从这里出去了。” “既然是这样,这事看来得速速禀告七尊者。” “我也是这么想!” 两人说着便急急出了洞穴,张箭依旧去监工,梦鸿则是去石府报信。 七郎得知消息后急忙赶了过来,可是他在里头呆了好久,也没有感觉有什么妖气:“怪事,我真的感觉不出来!” “是否是因为这妖孽的修为还很低的缘故?” “并非如此,天底下的生灵,无论是天上的飞禽亦或是林中的走兽,血肉之躯都会有它独特的气息。纵使是修为极为高深的妖魔亦不例外。” “难道是器灵?”梦鸿道。 “器灵虽然自身并非血肉之躯,可是孕育他们灵体的那把兵刃会沾上他们主人的气息,从而使得那器灵自降生起便会承袭这股子气息,虽然或许会随着修炼而减弱,可是像我这样的灵狐却能十分准确地辨别出来,北辰大人身上至今还或多或少有着尊主的气息。” “如此说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妖灵了?可是这脚印与岩壁上的痕迹又该如何去解释呢?”梦鸿托着下巴一时间颇是感到困惑。 “此事我也一时说不清楚,不过听张箭说适才这番爆裂只是伤了几个族人,并没有人因此而丧命,想来会否真的是那人恍惚之间看错了?”七郎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这几天我在这里暗中观察,你照旧知会张箭让族人来这里干活。” 梦鸿答应后将之告知了张箭,张箭也便照着执行。不过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发觉任何的线索。于是众人也就安了心,继续他们的工作。 忽忽又是半年,终于连同北面的城墙也顺利竣工。梦鸿则是协助阿梓与七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以城墙为基石建立起了一道灵力屏障。不过这一次对于三人的灵力损耗颇是巨大,所幸并未伤及元气,静养了半个月算是彻底复原。 待他们三个出关之时,石仲坤则是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欢庆,这规模完全不逊于每年正月。族中男女老少各显神通,花尽了心思将个日月双镇妆点得璀璨夺目。 七郎建议石仲坤用祷祝的方式向伏羲发出一次邀请,虽然他也知道伏羲并不会亲临。不过,就在石仲坤祷祝完毕之后,忽然,一股子清风自西北徐徐而来。 族人抬头看去,就见云端之上降下一位俊美绝伦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逐鹿。 族人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她,不过因为张箭的关系早就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如今眼见更是这样一位绝美的女子,不由得纷纷拜倒在地。 逐鹿将众人劝起后说明了来意,此番乃是奉了伏羲的命令前来向人族道贺。族人闻言更是欢呼雀跃。 族中有几个好事的年轻人曾经听说过逐鹿督促张箭苦练射术之事,而张箭这一年的时间除了督促他们干活外并没有教给他们什么,故而他们颇是憋了一口气。这会儿见着逐鹿,其中一个大嗓门喊道:“逐鹿大人,听说当年你可是让我们的张箭大人苦练射术,大人这一年来可是日夜苦练不辍啊!” 张箭闻言心里一激灵,说实话这一年来为了城防之事他可谓胼手胝足,呕心沥血,在射术之上的确不如过去那么勤苦。他听出了这小子语气中的意思,也明白他的心思,可今天乃是举族欢庆的日子,实在无法当众发作,只得颇是怨恨地瞟了他一眼。 那大嗓门这会儿着实喝了不少酒,故而对于张箭的眼神也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煽动身边的族人起哄起来。 逐鹿闻言笑了笑道:“是啊张箭,一年前我可是让七郎转告给你,要你好生苦练射术,若是这技艺止步不前甚至有所退步,我可要收回赠予你的神鹿弓箭。” “呃……这……”张箭这会儿多少有些没底气。 “怎么?莫非是七郎没有转达么?也罢!待我好好责罚他一番!”逐鹿说着故意瞪了七郎一眼。 七郎知道张箭的苦处,可这会儿他当真是接茬也不是,不接茬也不是,只得又冲着阿梓使了使眼色,让她给想想办法。 不料这会儿阿梓正陪在石和的身边,低声为他介绍眼前的这位神弓之灵,压根就没有朝七郎那里看。这一下可是急坏了七郎。 逐鹿见七郎的窘态,心中更是好笑,她刚想继续拿他调侃,不料张箭却慨然道:“大人,不敢隐瞒!张箭这一年来虽然忙于城防之事,不过射术之上并没有丝毫懈怠。大人如若不信,便可出题考核!” 这一来,台上台下更是欢腾一片。他们可不管什么考核不考核,只要有热闹看便是今天最大的快乐。 逐鹿颇是喜欢张箭的实诚,开口道:“也罢,当年龙君在南沼大破凿齿。这凿齿身形巨大,周身上下背着厚甲,颇是不易刺伤。不过他们最为致命的弱点乃是在眉心,龙君知道这一点后曾经一箭洞穿了九个凿齿的脑门。今天你若是也能做到这一点,便算是通过了我的考核,如何?”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寂静,都觉得这个考题实在太难了。人心就是这样:若是一个寻常的题目,众人一定觉得不过瘾;如果是一个难度凌驾于常人之上的题目,那么一定会引起众人的兴致;可若是一个难得太过出奇的题目,则只能让人开始为应试者捏一把汗。 适才那几个起哄的年轻人,这下子酒可是都醒了。尤其是那个大嗓门,明白自己这次给张大人捅了多大的一个篓子,若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退缩又或者没能通过考核,不单是张箭的脸面上过不去,自己没准也会被牵连。一时间冷汗将他的背心全部浸透。 张箭听得这个考题心知是力不从心,一时间默然无语。 逐鹿见状不禁笑了笑道:“是了,当年龙君驾着烛龙翼鳞,故而才能有此壮举。不过就算是他,一箭洞穿九个凿齿也是仅此一次。你这一年为人族呕心沥血,尊主也是知道的,故而今天我也不来为难你。” 说着逐鹿一挥衣袖,只见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妖灵。七郎认得乃是凿齿,族人虽然久闻这妖物的名字,可是当年那一战这凿齿几乎被龙羿被灭绝,故而人族是从来没有瞧见过真容。 可如今当真面对面瞧见了凿齿,直吓得族人一片骇然: 但见这巨人的肩膀与那城墙垛口齐高,一张无比狰狞的面目,两根冲天的獠牙一直长到了眼角,周身上下也不知是裹着厚甲还是自身的鳞甲,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黝黑的光芒。在他的左手拿着一面巨大的木盾,几乎就是一整面城墙的高度,右手则是一根棘刺丛生的狼牙棒,上头似乎还可以瞧见斑斑血迹。 梦鸿冲着七郎道:“这便是凿齿么?” “不错,不过确切来说,这个乃是那凿齿部落的王首。当年那凿齿在南沼乃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族群,不过普通的族人并没有这般高大,约莫到他的腰际那么高吧!”七郎答道。 “这样一个皮糙肉厚的大家伙,龙君是如何发觉他的弱点竟然是在眉心呢?” 264.第264章 :心忧爱侄 “这个功劳倒是要算在五龙子的身上,至于狻猊大人是如何发现的,我也是不知了,当时龙君赶到南沼,救出被围困的五龙子后,他便将这个发现告诉了龙君。” “莫非他的眉心有什么玄妙么?”梦鸿接着问道。 “那里有一个眼珠子,和祝融大人一样。不过这个眼珠子不会喷火,只能让这群巨人在幽暗的南沼之地视物无碍罢了!” “原来如此!”张箭听了他俩的对话会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冲着逐鹿道,“大人,便是射中这妖物的眉心么?” “不错,”逐鹿点点头,“这妖物眉心的眼珠子和祝融不同,并非只有显现的时候才能被射伤,故而你只要能射中那个位置便可将这妖物给彻底击溃!你若准备好了,便可与之一战!” “张箭领命!”说罢就见他背上神弓,只取了一枚鹿角长箭在手便匆匆向着凿齿奔去。众人见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带一支箭那就是意味着只有一次射杀的机会,而懂行的人也明白,真正的战场之上绝不会容你有释放第二支箭的可能。 就看张箭来到了空处,那凿齿挥舞着狼牙棒向着他猛扑过来。众人就觉得大地都在猛烈地颤动着。张箭在这凿齿的面前,当真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不过却也因此得意灵活地闪避这巨人笨拙的攻势。 就听震天的响声此起彼伏,不是狼牙棒将地面砸得尘土飞扬,就是那木盾将空地插出了一道道沟壑。每次张箭只要得空一举起弓箭,那凿齿都会将巨盾死死护住自己的面门,压根是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周旋了约有半个时辰,张箭虽说还能勉强坚持,可始终没有射出手中的那支箭。 七郎见状冲着逐鹿道:“大人为何总要给他出这样的难题呢?若是张箭可以飞在空中,我想这会儿一定可以找到空隙射穿这巨人的脑门。” “若是那样又如何可以将这孩子历练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才呢!”逐鹿颇是语重心长地说道。 “嗯……”七郎点了点头,似乎觉得逐鹿话中有话,可是眼下他也不便过多追问,便转了个话题道,“我想张箭这会儿一定在犹豫。” “哦?犹豫什么?”逐鹿道。 “他恐怕对于这凿齿手中巨盾的材质不太了解,好几次我看他想要一箭洞穿这盾牌继而射穿他的脑袋,可最终都不了了之了,毕竟这一遭他只带了一支箭羽在身。” “话虽如此,”逐鹿道,“可是真正在战场上又有谁来为你解答这些呢?难道不该由你自己去尝试么?而面对这样的局面,最为稳妥的法子便是绕开这巨盾一箭贯脑,我相信张箭一定也会有此觉悟!” 两人说话间,张箭又在这凿齿的脚下躲过了十来个回合的攻击,而那凿齿所走过的地面也早已变得坑坑洼洼。突然间,张箭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再向后退却反倒向着凿齿的脚下疾奔而去。 这一下连七郎都觉得有些吃惊,更别提围观的族人,一个个发出惊惧的尖叫声。 “他这是要做什么?”阿梓问道。 七郎一个劲地摇头,可梦鸿的脸上却似乎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梦鸿兄弟,你难道明白了么?”阿梓问道,逐鹿也将目光投向了梦鸿。 “自然如此,击杀恐怕就在十招之内了!”梦鸿笑了笑。 众人见他不愿解释,只能继续将目光投向了战场。就见张箭在那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左突右闪,凿齿则是在后头紧紧的跟随,狼牙棒依旧蹂躏着逐鹿之野的每一寸土地。 突然间,张箭猛一回身,扯满弓弦照准凿齿就是一击。那巨人正在追逐之中,见状急忙将巨盾护在身前。可众人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飞箭击中木头的声音,这才发觉原来这一下是虚张声势。 那凿齿也发觉了这一点,极是恼怒的放下巨盾同时舞动狼牙棒朝着张箭砸去。可那棒子才抡了一半,这巨人突然间身子向右一倾。原来是他的右脚踏进了适才被他砸出的巨坑之中。 张箭等得就是这一瞬间的空隙,这一次那如同满月的弓弦之上已经多了一支鹿角长箭。就听一声弓弦声响,众人就觉得眼前光影一道,那巨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便仰面向后倒去。 待他尸体扬起的尘土尽数散去,众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在他的眉心之间,那枚长箭只剩个尾巴露在了外头。 人群霎时间一片寂静,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突然就听逐鹿身旁传来缓慢而又响亮的掌声,只见是梦鸿正微笑地看着场内的兄弟,为他击掌庆贺。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 好一会儿,喝彩声渐渐散去,张箭已经满面通红地站在逐鹿身边,似乎是一个大孩子被家长奖励的时候露出的羞赧。 逐鹿称许完毕,转而向着众人道:“张大人此番考核成功通过!” “好啊!” “大人威武!” 台下又一次喧闹起来。 阿梓冲着梦鸿道:“兄弟你是如何知道张箭一定可以获胜?” 梦鸿笑道:“这应变之道并非可以言传呢!” 阿梓闻言也不再多问。她不会知道梦鸿当年在神木林面对七使的“天罡剑阵”是何等凶险,这对于应变的历练更是不可估量。 而张箭也似乎天生有这样的禀赋,无论是面对岳吟霜还是毒鸟,而与梦鸿学艺的一年左右的光景,对于这一方面的磨练也从来没有削弱,故而时至今日,也只有梦鸿才能完全明白并能切身体会张箭的取胜并非出自偶然。他拍着张箭的肩膀口中说不尽的溢美之词。 石仲坤眼见自己的手下又培养出了一个如此杰出的人物,顿时欢快得热泪盈眶。台下众人见状无不动容。 突然人群中又有一个声音道:“张大人,我等追随左右,一同完成了这筑城的大业,你啥时候可以正式收我们为徒,传授我们射术啊?我们可是等得心急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这一群年轻人的心缝里了,霎时间这将近两百个青年——这期间陆续增补了不少——同声高呼:“求张大人收我们为徒!” “哦?怎么?张箭你一直都没有正式收徒么?”逐鹿问道。 “这……”张箭这一下多少感觉有些对不起大家,虽说是为了筑城大事,可终究是让他们干了一年的苦役,这会儿急忙道:“大人,事出有因。不过既然大人今日问起,我便当众宣布一下。”说着他清了清喉咙高声道:“今天,当着逐鹿大人的面,我张箭在此宣布:‘明天,所有跟随我一同完成这筑城大业之人,皆可入我门下,我必定将所学倾囊相授!’” “好啊!”人群又一次爆发出喝彩声。 望着他们一个个期望的眼神,张箭也不禁有些感动,迈步来到他们中间与他们一个个抱拳行礼。梦鸿也跟随其后。这一来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平日里梦鸿与张箭一个尊者一个大人,都是高高在上,如今他们可算是能够“放肆”一下了。 七郎见他俩在人群中欢快的神情,心中也是快意无比。欢庆又持续了好久,不觉天色已晚。 石仲坤宣布欢庆结束后,众人依旧恋恋不舍。张箭与他们相约明日清晨在演武场集合后,众青年才算是吃了定心丸。梦鸿扭头看了看台上,只见逐鹿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箭为了不误次日的收徒仪式,便准备去石府暂住。梦鸿便与阿梓、七郎姐弟一同向月光镇而去。 一路上,梦鸿始终沉默不语,偶尔才会蹦出几个词。七郎猜中了他的心思却不明说,回到家中后,梦鸿则是一个人向旷野而去。 次日,按下张箭收徒暂且不提,单说梦鸿。 天才蒙蒙亮,七郎便听到了敲门之声,来到外头一看却是梦鸿。迎进屋里后七郎见他依旧是昨晚的那副神情,不过这会儿似乎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笑道:“怎么了兄弟,这么早便来找我饮酒么?” “哥哥既然猜到了我的来意梦鸿也不再隐瞒,”他如今也是颇能读懂七郎的神情,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思,“实不相瞒,我来人族也有一年半左右的光景了。尤其是经常与剑臣为伴,总是让我不自觉地想起灵儿。如今,这筑城大事已然完成,灵力屏障也已铸就,梦鸿想向哥哥告个假,求哥哥准我回去看一看。” 梦鸿原想着七郎断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请求,并且还在之后补充了一句道:“最迟三个月,我一定回来。” 岂料这回倒是轮到七郎陷入沉默,把个梦鸿等得心里好不焦急,终于当他刚想开口询问的时候七郎才摇了摇头道:“兄弟,恐怕这一次,哥哥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梦鸿脱口而出,话语中带着几分恼怒与不解,“那我只回去两个月……一个月,就一个月行吧?哥哥,就一个月,我向你保证!” “唉!兄弟啊,此番可当真不是哥哥不让你走,而是尊主的意思。” “尊主?伏羲大人怎么了?”梦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是与蚩尤相关么?” “你知道昨天逐鹿大人为何会来么?”七郎道,“除了道贺之外,其实也是为了与我讲述一些近来发生的怪事,其中有一件当时可是困扰了我们很久。” 265.第265章 :临别赠羽 “哦?很久?哪一件?”梦鸿沉思了一会儿,一时间也是没有头绪。 “你还记得那个洞穴吧?” “啊记得记得!”梦鸿道,“难道那里头真的有妖灵么?” “这东西恐怕还真的无法用‘妖灵’二字来描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哥哥那就不要卖关子了!” “好吧,我就与你说说,其实那里头曾经封印着一个泥人。” “泥人?这世间还有泥巴成人么?”梦鸿颇是有些不解。 “哈,为何不会呢?你可知道天人一族、人族与神农一族的来历么?”七郎笑道。 “这……听说是三圣所造,具体却不是很清楚。” “其实简单来说,三族乃是三圣用昆仑山的灵石雕琢而成,当然这灵石自然是比不得龙君。而由于三圣乃是盘古的三魂所成,故而三族也各自有着自己的优劣。” “但不知当年三圣是出于何种目的造的三族呢?” “这一点我也只是猜测,从后来你们各族的司职来看,恐怕从很早伏羲就预见到了如今四海的乱象,所以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部族来替他守护四海吧!”七郎说着摇了摇折扇,看着西北方向。 “那这个泥巴又是怎么回事呢?”梦鸿追问道。 “逐鹿大人说,那个时候昆仑神族表面上还算和睦。于是三圣有了那个举动以后,其余的大神便开始纷纷效法。不过最终却只有一位最终完成了雕琢的工作。你能猜出是谁么?” “这还用问么,”梦鸿似乎颇是自信,“必然是祝融吧,他不是最擅长冶炼兵刃么,想来必定是有一双巧手。” “哈,这一次你还真是猜错了,”七郎道,“最后完成的乃是共工大人。” “水神共工?怎么会……”梦鸿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是不太明白,我猜测问题可能是出在选材之上。毕竟并非随便抓把土就能攥土成人呢!”七郎道,“一来可能是选材的缘故导致最终只有共工完成了这个作品,可是那还只是第一步。” “哦对!”梦鸿曾经听七郎描述过龙羿的诞生,这会儿接口道,“还需要让他生成三魂。” “就是这个道理,”七郎点头道,“那共工原本就是盘古七魄之一,虽然擅长水灵之力,可是在三魂方面并不那么强大。但是最终他还是费尽了心力完成了他的杰作,只是这个杰作并不能如同三族那样开口能言,拥有极高的智慧。虽说也能走上几步,听懂别人的话,但总体来说却是愚鲁不堪,更兼丑陋得紧,最终共工还是将它给弃之荒野了。” “水神倒还着实有趣呢!”梦鸿道,“花了自己那么多心血的作品就这样给扔了。” “或许是他觉得若是让这泥人存世对于他的名声会有影响吧!”七郎笑了笑,“总之那个泥人被他丢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泥人竟然被封在了被你们炸开的那片山岭之中。” “会不会是灵力震荡之时被埋在里头呢?”梦鸿推测道,“按着你说的,那愣头愣脑的家伙没准是没能躲开滚落的山石呢!” “没准。” “可不管他是如何进去的,为何会突然觉醒呢?难道这傻头傻脑的妖物也会造成什么祸害么?” “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就蹊跷了,”七郎道,“据逐鹿大人说,前阵子那神农一族里出了一件挺大的事情,颇是闹腾了好久。” 于是七郎就将泥人偷袭火龙氏最后被众人击败之事略略转述了一番,只不过这故事乃是从逐鹿那里听来,而逐鹿也不曾亲眼见到,故而许多细节上并不那么完备。 “按着逐鹿大人,或者说按着尊主的说法,这泥人应当是得了啸月残片之后才变得那么凶残,难道在我们这附近还有啸月残片么?似乎并没有发觉啊!”梦鸿说着不禁沉思了起来。 “这碎片应当是散落在神木附近的。至于这泥人,恐怕是被你惊醒以后慌不择路逃了出去。然后便沿着沙漠一直向西南而去。” “难道当真是因为他怕水么?”梦鸿笑道,“可他却是水神的杰作呢!” “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总之那泥人被火龙氏击败以后就不知所踪了,不过我想没了啸月残片,他应当不会再那么猖獗了吧!” “难道哥哥不让我回精灵谷,是担心会被这泥人给截杀么?”梦鸿道,“这恐怕也有点太看低兄弟我的本领了。” “泥人只是一方面,其实更加令人在意的乃是那‘遮日’。” “这‘遮日’又是谁?” “他乃是这啸月刀鞘之灵。” 于是七郎又将火龙氏与遮日之战说了一遍,梦鸿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这火龙氏当真有些门道,竟然可以击败啸月的刀鞘之灵。听逐鹿大人说,前次刺杀尊主的,便是蚩尤的剑灵灭辰与剑鞘之灵黝夜。” “是啊,不过据逐鹿大人说,这些器灵并不足为惧,皆是匹夫之勇,可一战而破。真正令尊主在意的,乃是那个怪声。” “怪声?” “嗯!”七郎便将那怪声召唤群鸟重创貔貅、夺回遮日残肢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当时在灭辰与黝夜刺杀尊主之后,山谷之中也曾经响起过一个声音。可是尊主却没能听出他究竟是谁。 “而听闻了神木那里的事情后,逐鹿大人曾经悄悄去拜访过两位龙子,最终在龙子的帮助下在神木上头找到了一个与那怪声极为相似的大鸟——当然那只大鸟只是正好声音相似而已——而逐鹿大人听了以后发觉,这声调与山谷中的那个如出一辙。 “尊主知道此事后心中无比的忧虑。因为他始终觉得这行刺的举动并非出自蚩尤的指示。可是如果这个推想属实,那么就意味着如今的蚩尤身边,有一个极具谋略的帮手,并且从这几个器灵都对他俯首帖耳的举动来看,这个助手应当来头不小。” “哦?伏羲大人对于这个助手有什么头绪么?”梦鸿问道。 “毫无头绪,这正是目前最让逐鹿大人担心之事。尊主的神力虽然已经恢复了五六成,也能推算一些事情,但是对于这件事似乎依旧是感觉力不从心。”七郎说着不禁双眉紧锁。 “那么北辰大人那里可有什么消息?”梦鸿问道,“总不会出了这样的妖物那八个镇岛使丝毫都没有察觉吧?” “这正是如今最为捉摸不透的地方。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提起过的那个北辰大人遇到的怪事么?” “嗯,是发觉了啸月残片可是北辰大人抵达那里的时候残片已然消失了对吧?” “不错,如今想来,收集残片这样的事情,应当是由遮日来负责。可是这背后必然是那个捉摸不透的怪声,在他的指使下,遮日才能那么多次都捷足先登。所以逐鹿大人此番前来所要告知我们的,便是最好不要单独行动,终究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是一个我们都不知道来历的对手。” 七郎说完,梦鸿多少是有些动摇,毕竟这妖物可以这般戏耍两位龙子,更能指挥一众器灵,确实不容小觑。可是想了不多会儿,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子不安,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哥哥,逐鹿大人说的的确不错。可是如今被她这样一说,我倒是多了一层忧虑。” “哦?说来听听。” “记得当年伏羲大人曾经与蚩尤有过一场赌约,而在那场赌约中,我和火龙氏乃是尊主最为重要的两个筹码。既然是这样,那么如今蚩尤想要对大人不利,最首当其冲想要铲除的,则必然是我和火龙氏。 “之前你提及那泥人偷袭火龙氏得手,我虽然不敢揣测这后头是不是也有这怪声的诡计,但思前想后却发觉这并非是毫无根据的臆测。可见这妖物已然开始着手瓦解尊主口中的‘擎天巨擘’。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妖物若是不当面来找我的麻烦,那么最有可能便是拿灵儿下手。以这妖物的本领,恐怕隋大哥他们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如今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次。 “之后一定要让灵儿寸步不离,隋大哥他们若是愿意我也会求石大人开恩,准许他们在日月镇旁有一个容身之所。如今已经不再是哥哥所说,让灵儿单独历练的局面了,恐怕每时每刻他都有着生命的危险!” “这……”七郎知道梦鸿说的完全在理,可这会儿他却也拿不出个主意。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阿梓从后头走了出来道:“弟弟,让梦鸿兄弟去吧!留在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你若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就把那几根羽毛送给他吧!” “嗯,就听姐姐的。”说着七郎从怀中掏出三根羽毛,正是当年龙羿赠予狻猊的那三根,他将其放到梦鸿的掌心里道,“当年这三根羽毛乃是龙君剿灭了东海长蛇,青鸾、朱雀与鸑鷟赠予他的。后来他将其转赠给了狻猊大人,而如今却机缘巧合到了我的手里,今日兄弟要去,还请一定收下它们,危难之时可保你平安。” “哥哥,这如何使得?你身为人族的守护,岂能少了它们!”梦鸿急忙推辞道。 “我终究是万年之躯,寻常的法术奈何不了我。何况我还有姐姐从旁照应,人族这里更有留仙、怜月、张箭他们,人多势众我又惧怕什么呢?原本我是想陪你一道去,可是我听得出逐鹿大人的语气,她定然是不希望我擅自离开日月双镇。你只身前往精灵谷,哥哥实在放心不下,收下它们,好歹也可让我多一份安心。” 梦鸿闻言鼻子一酸,眼眶中已经满含热泪。他将三根羽毛收入怀中,再三感谢了姐弟俩,便驾着烛龙翼鳞,向着精灵谷疾飞而去。 266.第266章 :诡异蓝云 却说梦鸿一路向北,先是来到了演武场的上方。低头瞧见张箭正在高台之上演示箭法,场内整整齐齐地坐着两百名弟子,正凝神注视着台上。 突然只见张箭举弓向天高声道:“梦鸿尊者既然来了,为何躲在云中不见!” 众人闻言齐刷刷抬起头来。梦鸿一时间颇是觉得有些尴尬,也暗暗佩服张箭的目力。于是他缓缓降落在高台之上。 如今的梦鸿在部族里的威望已经与七郎齐高,这群年轻人对于他的崇敬其实更胜张箭,毕竟如今他们跟着张箭学习箭术而梦鸿则都没给他们机会拜入门下。更兼张箭对于梦鸿尊敬的态度,眼见他降落下来众人齐齐高喊:“恭迎梦鸿尊者!” “尊者这是要去哪里?”张箭笑着道。 “回一趟精灵谷,”梦鸿道,“去看看灵儿,还有隋大哥他们。” “哈,这是应该的!尊者来我部族这么久,是该回去看看了,不过么,”张箭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梦鸿一眼,“张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其实我一直想,尊者为何不将灵儿接来人族,却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幽谷里,虽然有那灵狐一族与他为伴,可他们终究成不了灵儿的玩伴。在这里,有剑臣,有石和,还有我这一众徒弟,灵儿与他们在一起,我想应该更加好一些吧!” “兄弟说的极是,”梦鸿点点头道,“其实我多少是有过这个想法,怎奈……” “呵,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你的隋大哥他们吧!”张箭笑道,“尊者安心,虽然我族曾经对于灵狐一族有着诸多的仇恨,可是如今有四尊者与七尊者守护部族,并且将往事澄清,这些仇恨早就烟消云散了。他们如果愿意,在我族附近找一个地方居住又有什么不可呢! “啊对了对了!还有你的师父和师兄,虽然我这话多少有些唐突,不过兄弟若是也记挂着他们,不如就将他们的坟冢一并给迁来,与留仙的高祖比邻安葬,岂不是一个大家方便的事情么?到时候也可以让我们一起祭拜一下这位人族的英豪!” 梦鸿见张箭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颇是觉得有些欣慰,笑道:“没想到兄弟的心思竟然如此的细密,将我要说的都给说尽了!此番回去,我便将这些事情与隋大哥商量商量,若是他们愿意,我便将他们一并带来人族。” “好!届时我一定让族长大人前来相迎!” “一言为定!”梦鸿说罢辞别张箭与众家弟子继续向北而去。 疾飞了约有五百里,已然抵达东海平原地界。对于他来说,这当真是一块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说熟悉,乃是因为自己的师父说是在东海平原之上将自己救起,而他也依稀有印象自己似乎被什么妖物给追赶;而说陌生,乃是因为自从他离开了精灵谷以后,还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端详过这东海平原的全貌。 一边飞着,看着脚下皆是身形巨大的走兽,却几乎没有一个叫得上名字,他突然想到这里曾经是七郎他们恶战啸月的地方,不禁降下了云端。 记得决战前夕,七郎还曾经去过一次精灵谷,自己一再请求同往却没有得到许可,当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哥哥啊哥哥,若是你早一些叫上兄弟我,也不至于与那啸月纠缠这么多时光。”如今的梦鸿多少是有些志得意满,一些心境也与往昔大不相同,不过此刻他心里所想始终是闻灵,故而也只是停下脚步感叹了几句,便又匆匆上路。 可没想到他刚继续前行,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尖锐而又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邹兄弟如今的口气可是越发的大了,眼里似乎只要是自己出马,便没有无法攻克的难关呢!” 这句话分明就是针对自己适才那句感慨,梦鸿一激灵,急忙向着四周看去。可是四野除了脚下那群走兽之外,却找不到任何动静。 “怎么?想找我么?” “出来!何必躲躲藏藏!”梦鸿说着又抬头朝着云端看去,只见适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竟然阴云密布,“原来你躲在云里,好!我就让你无处藏身!” 梦鸿说着一扬手,一股子羊角抟风扶摇直上,霎时间将天际的浓云吹散,可是相去自己一里的地方依旧有一片色泽古怪的云彩在那里纹丝不动。说是古怪,是因为梦鸿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几乎与天空一色的湛蓝色的云。 “梦鸿兄弟好大的脾气啊!”那个尖锐的声音道。 梦鸿这会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蓝云里头,就是七郎提及的,伏羲大人如今最为在意的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身的妖孽么?”想到这里,他不禁提高了警惕,可同时心里又有些兴奋。 “你便是戏弄貔貅兄弟的那个怪声吧!”梦鸿戟指蓝云道,“刺杀伏羲大人也是你干的好事吧!” “梦鸿兄弟的消息可真是灵通,”那蓝云道,“不错,正是我。我这辈子见过的,经历过的实在太多太多。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徒有虚名之辈,无端地占个什么‘勇猛第一’的名号,还有这个‘尊’那个‘圣’,更有什么‘擎天巨擘’,好生令人作呕。我不过略施小计,就搅得他们鸡犬不宁,有趣,当真有趣得紧!”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躲在云层后头,”梦鸿听他的口气已然明白,这妖物今天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七郎之前对于自己的忠告也是一点没错,可是此刻再要回头已然没有可能,“‘擎天巨擘’这名号,原本便是伏羲大人所赐,你若是看不惯我,那就出来与我一战!看看究竟是否货真价实!” “嘿嘿,你倒是直接得很,爽快!爽快!我很喜欢,”蓝云道,“我今天就是想来会会你,看看你究竟是否当得那‘擎天巨擘’的美名!” 说罢,就听那蓝云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顷刻间,大地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梦鸿一扭头,就见不远处密密麻麻出现了一大片的黑点。继而这黑点越来越大,不是别个,正是斄牛。 对于这个斄牛梦鸿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不过自从当年拜啸月所赐,人族运了三天三夜的牛肉之后,就再也无福消受这东海上的巨牛。不过它们的体貌特征梦鸿是听七郎描述过的。 可当时,七郎对于它们只是用了一句“格外巨大”来形容,究竟大成什么样子自己一直没有个认识。适才在云端其实是瞧见了不少牛群,可是一来是飞得高,二来是心中有事,并没有去仔细观察。 如今真个儿在地面之上看去,就见这每一头牛背高几乎都有一丈上下,头上生着一对长角,虽然模样并不怎么可怕,可是如今这成千上万的巨牛同时向着自己狂奔而来,就如同一股子黑色的海浪,要将自己吞没一般,梦鸿惊得急忙纵身一跃跳在空中。 岂料自己刚在空中站定,那蓝云之中又是一阵啸叫,自西方又是黑压压地飞来一群大鸟。其实适才梦鸿眼角已经瞥见那里的动静,可由于这牛群来势汹汹,故而一时间也无暇顾及太多。 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突然就听得脚下“咚咚咚”的声响,继而感觉背后一股子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梦鸿一回头,就见那群奔牛竟然腾跃到了空中,低着牛头,将牛角对准了自己的后腰猛刺过来。 “怎么可能!”梦鸿惊叫一声,他压根没有想到如此巨大的斄牛竟然可以跳得如此之高,所以适才离开地面也并不远。这一下当真是令他措手不及。 所幸他的应变也着实不慢,眼见第一头巨牛的牛角已经到了近前,急忙伸脚往上一踏,借着那股子冲力身子向上一跃,顷刻间又跃起了一丈来高。他刚立稳,脚下便鱼贯而过几十头巨牛。 可是没等他松一口气,从那蓝云的方向吹来一股子强劲的邪风。梦鸿心中暗暗叫苦:“完了!这要是被风给吹下去,必定要被这群斄牛给踩成稀泥!” 不料那股子邪风席卷而来,自己的身子竟然在半空中纹丝不动。梦鸿不及细究原因,急忙又腾空而起,飞到了与那蓝云一样的高度。 “哼!原来是青鸾风羽,本座竟然没有留意呢!”那怪声在云端里说道。 “啊!难怪了!”梦鸿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心中更是对于七郎感恩戴德,“哥哥,小弟欠你一条命呢!” 想着,梦鸿戟指蓝云道:“你这妖孽,除了会操纵这些生灵外,还会什么本领?有能耐你自己上啊!我梦鸿随时奉陪!” “你配么!”那蓝云轻蔑地说道。 话音刚落,那群大鸟已经来到了近前,皆是鹰鸷之辈,猛禽中的王者。见着空中的梦鸿,便如同瞧见了一只肥美的雏鸟一般。霎时间,这团黑压压的“浓云”将梦鸿给团团围住。 “给我上!” 蓝云一声令下,那猛禽呼扇着翅膀,亮出尖喙利爪,向着梦鸿撕咬过来。 当时貔貅兄弟着了道,实在是有些始料未及的缘故,如今梦鸿已然听说过这个故事,又岂能重蹈覆辙。不过他终究是不忍杀生太多,于是使出一招“神木折尽”,一股子旋风自身子向四周席卷开去。 这群猛禽再厉害,可终究不过是寻常的凡兽,如何抵挡得住这样的狂风。霎时间便被吹到了九霄云外。 梦鸿松了口气,抬头冲着蓝云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驱使谁!” “嘿嘿,你这么期待么?”蓝云阴阳怪气地道,“稍等稍等,他们正在路上!” 267.第267章 :诛心毒计 这一句话着实令梦鸿心里有些惊惶,这可是他下得天心以来的第一遭,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眼前的这只妖魔偏生就能将这种恐怖的氛围逼得人感到阵阵窒息。 “哈,他们来了!” 这蓝云刚说完,梦鸿就听得东南西北方向,传来了阵阵鸟鸣。放眼四顾,就见东方一团青云,南方一股火云,西方一片紫云,北方一阵白云向着自己的方向聚拢过来,当真可谓是“风云际会”。 这四片云彩来到近前,梦鸿可真是傻了眼。就见它们不是别个,竟然凤雏率领着一众部族——之前也曾提及过凤凰繁衍雏鸟的方式,所谓凤雏的部族,简而言之便是凤雏母系一方所属的族群,亦都是远胜寻常猛禽的健羽。 东方青鸾翼下十只青鸟; 南方朱雀翼下十只火鸟; 西方鸑鷟翼下十只雷鸟; 北方鸿鹄翼下十只寒鸟; 唯独没有中土的鹓鶵,想来是对付在空中的自己无须他们出马的缘故。 就听那蓝云道:“如何?我能驱使他们可还算是有些能耐吧!” “你……” 梦鸿这一下子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同时他也隐隐明白,自己的五灵之术或许在这四只凤雏面前压根就起不到作用,更加为蓝云背后那个可怕的魔影而感到深深的惊惧,他显然将自己给完全吃透,这每一招都死死掐着自己的命门。 “好了,你也不用惊愕了,”蓝云道,“安心受死便是!给我上!” 他一声令下,梦鸿就觉得狂风、烈火、雷霆、寒气同时向自己扑来。若是面对其中之一,他或许还是游刃有余,可偏生是同时面对这许多。不过所幸这会儿他身上有三根羽毛护体,而第一轮出马的又并非是凤雏本尊,故而这风灵、火灵与雷灵暂且可以不顾。他急忙催动水灵之力抵抗者寒鸟的侵袭。 “嘿嘿,原来你身上还有这么多的羽毛呢!”蓝云冷笑道,“堂堂擎天巨擘,竟然还要依靠这些来保护自己,当真令人不齿!也罢,我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羽毛厉害,还是羽毛的主人厉害!” “完了!”梦鸿这下心知难以脱身,只得将寒冰气息在自己的身遭凝成一个冰茧,死死护住身体。 可是这冰茧可以抵御寒风与烈火,却挡不住雷霆。虽说有雷羽护体,可是正如蓝云所说的那样,羽毛终究是强不过它的主人。梦鸿就看着交织的电光在冰茧之上纵横穿梭,自己的身子也越发麻痹起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西北方向传来道道剑气。就听“噗噗”的声响,顷刻间三只寒鸟便被斩落空中。 梦鸿抬头一看,就看不远处五人御剑而至,为首一人正是北辰,在他的左右四人则是:岳吟霜、方展图、方慕神与林羡仙。想来他们定然是在神镜之中瞧见了东海平原上的激战,故而前来相助。 三只寒鸟落地后,剩余的那三十七只大鸟颇是觉得有些惊惶。这些大鸟虽然灵力强大,但擅长的终究只是五灵之术,对于这硬碰硬的剑气却是难以抵挡。更何况如今的岳吟霜等人,剑术早已日臻化境。 就看北辰一挥手,四人依次在他四周站定,继而如同暴雨一般的剑气向着鸟群激射而至。三十七只大鸟霎时间顾不得半空的蓝云与身边的凤雏,开始四散惊逃起来,期间又有十来只大鸟殒命当场。 片刻的工夫,冰茧的周围只剩下了四只凤雏。 云端的怪声见状不禁一阵冷笑:“原来是北辰大人,还有……嗯,让我来看看,天枢使岳吟霜,天玑使方展图,开阳使林羡仙,开阳辅使方慕神。我没有说错吧!” “这声音!”北辰原本并没有怎么在意这朵蓝云——其实早在不知不觉间,天空中又聚拢了不少云朵,一些如同薄纱一般的云絮围绕四周早就让这蓝云不再那么显眼——这会儿听到了声音顿时觉得一阵激灵。 “当时在昆仑山谷中,说话的就是你吧!”北辰回身戟指蓝云道。 “北辰大人的耳力果然不错,”蓝云道,“正是我,怎么?有何见教么?”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妄图刺杀伏羲大人!” “呵!这话问的有趣,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各为其主’么!”那蓝云说着又是一声啸叫,只见四只凤雏带着狂风、烈焰、雷霆、寒气向着五人猛扑过来。 北辰见状并不着慌,只见他一挥衣袖,顷刻间冰龙灵体自他体内隐现,继而就听得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之声。猛然间,那四只凤雏如同被惊醒了一般,立刻停下了攻势。 他们四个茫然无措的互相看了看,又瞧了瞧眼前的北辰,青鸾道:“这究竟是哪里?” “莫要多问,”冰龙的灵体道,“速速各归其位!” “冰龙叔父!”四只凤雏见状纷纷过来见礼。 “莫要迟疑,速速归去!若有疑团,日后再释!”冰龙又一次喝令道。 似乎这群凤雏对于冰龙的指令并不敢有丝毫违背,更没有多说一句便各自扇着翅膀离去。 “原来他们是被这云中的妖物控制了心神,”梦鸿暗道,“而这龙吟便是破解这妖术的法子。只是这妖物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操纵凤凰之子呢!” “嘿嘿,我倒是忘了这一点,北辰大人体内还有冰龙的灵体呢!”那蓝云道。 “操纵四海飞禽,唯有凤凰,驱使四海走兽,唯有麒麟,”冰龙道,“你到底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你可真是妄自菲薄呢!难道你们龙族便不能统御这四海飞禽走兽了么!” “哼!巧舌如簧,我不与你多费口舌,只是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冰龙的话语中透出无尽的神威,云集在平原之上的千百头巨牛都惊得拜服于地。 “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那蓝云之中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仿佛带着无尽的悲苦,“我只是一个被兄长唾弃,被兄长不齿,被兄长算计,被兄长戕害之辈,堂堂冰龙大人,统御白泽的神龙,又岂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你!”冰龙听闻此言也是一惊,“白泽”这个名字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提及,为何这妖物竟然会知晓? “你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蓝云怒道,“你们龙族血脉一个个皆是这般卑鄙无耻之辈,这个戕害兄弟,那个夺人亲族,为了延续你们肮脏的血脉,你们造下了何等的杀孽,今天又有什么面目当面来斥责本座!” 这每一句话都生生戳进了冰龙的心窝,一时间他也无言以对。北辰见状急忙接话道:“妖孽,你既然不愿说出名号,那就休要怪我们亲自动手了!你既然说是各为其主,我今天就要为我家尊主讨要一个说辞!” 说罢北辰一扬手,冰龙又一次隐入了他体内,四使亦各自御剑站定四方,随时听候他的调遣。 “哈哈哈哈!”蓝云突然间在空中狂笑起来,笑声由凄厉变成了哀伤,又从哀伤化作了悲愤,最后他咬牙切齿地道,“北辰呐北辰,你枉为天心主镇,竟然如此愚鲁不堪!你以为我为何要在东海平原等候这么久?你以为消灭这邹梦鸿真的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么?” 北辰听闻此言霎时间就如同被霹雳击中了一般,半晌才喃喃道:“天心岛……天心岛……不!”说罢他急忙冲着岳吟霜等人道,“速回天心!” “哼!晚了!”蓝云笑道,“这会儿,恐怕那天心岛上早已经尸横遍地了,你就等着回去替他们收尸吧!” “什么!”北辰一众惊呼道。 “所以,还是好好管好你们自己的性命吧,”蓝云说着又是一声凄厉的啸叫,“看看你们今天能不能活着回去!” “北辰大人,你们速速回去,这妖孽就交给我了!”梦鸿这会儿已经破茧而出,来到北辰的身后。 “好,有劳了!”北辰说着就要离去,梦鸿则是催动神火向着蓝云焚烧而去。岂料他的烈焰还没沾着蓝云,就见云中同样喷射出一道烈焰,顷刻间将他的攻势化解于无形。北辰与梦鸿见状都觉得惊骇无比。可令他们更加惊骇的还在后头。 就听那蓝云冷笑道:“我说邹梦鸿啊,你急什么!对了,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要向你确认!” “说!别婆婆妈妈的!” “你有一个侄儿名叫闻灵对吧?” 此言一出不但是梦鸿,连同北辰与四使都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你把灵儿怎么了!”梦鸿这会儿眼角都快瞪裂,牙关都要咬出血来。 “也不怎么,你看到我身上的这团蓝云了吧,其实这是对我的手下的一个信号。现在么,想来他们正在屠杀天心岛的部族,只要我这蓝云一刻不散,他们就会杀尽岛上最后一个活口。 “同样呢,如果你将我这蓝云给吹散或者蒸干了,那么我安排在精灵谷的部下便会开始行动,我敢向你保证,你看到的只会是你爱侄闻灵僵死的尸体!所以啊梦鸿,你可要感谢我,刚才你那招‘神木折尽’我可是花了好大的气力才让这蓝云不散的呢!” 268.第268章 :灭族之灾 梦鸿听到最后已经近乎绝望,可是眼下他至少明白一件事——假如这蓝云没有说谎——闻灵还活着,那么只要尽力拖住这妖物,尽快让北辰赶回天心岛,或许可以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北辰这会儿再是镇定,可终究关乎天人一族的性命,更是关乎天心岛的存亡,他却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他知道和梦鸿商量必然会惹得他拒绝,于是不等梦鸿说话直接一扬手,一股子剑气就要奔着蓝云而去。 梦鸿见状怒吼道:“北辰,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要我侄儿断送性命么!” “我天人一族举族的性命难道还及不上一个闻灵!”这时岳吟霜再也无法保持克制与冷静,终究他乃是天人一族的统帅,天心岛仅次于北辰的领袖,对于部族的感情则是更深,这会儿当真是近乎咆哮地冲着梦鸿吼起来。 “我……”梦鸿知道这话有理,一时间不知如何驳斥。 那蓝云听闻后又是一笑:“啊说起这个,我适才忘了说了。邹梦鸿,你的谷里应该还有几百只灵狐吧?还有你师父和师兄的坟冢!” “你住口!”梦鸿吼道,继而冲着岳吟霜咆哮着,“岳吟霜,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这还是一命换一命么!” 他说着,催动一团真火奔着北辰激射而去。北辰见状急忙向旁边一闪,一旁的岳吟霜催动剑气奔着梦鸿直刺过来,口中同时大喊:“尊者,邹梦鸿就交给我们,你去对付那蓝云!” 说罢,方展图,方慕神,林羡仙立刻将梦鸿围在了中间,一个个怒目圆睁地注视着他。梦鸿这会儿并不想和他们撕破脸,只是稍稍加了点警惕,提防着四使可能的偷袭。 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就看北辰一跃空中,现出了巨剑本相,照准那蓝云的方向就是一剑。伴随着梦鸿一声惊呼,剑锋过处,那蓝云顷刻间消散于无形,而蓝云之中似乎也是空无一物。 “北辰!我要你的命!”梦鸿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霎时间地面之上腾起了四道紫色的火柱。 四使见到这一招心知不妙,他们可没有火龙的鳞甲护体,可是终究和梦鸿交手过几次,又眼见过他与火龙氏的比拼,对于这招多少是有些底,故而四人急忙向着四个方向腾跃而去。 眼见这般情况,梦鸿也不追赶,一扬手,那四根火柱顷刻间奔着北辰而去。北辰在空中就觉得背后一股子骇人的热浪奔涌而来,急忙用寒气凝成一道寒冰屏障。 岂料那烈焰碰着着坚实的屏障,竟然瞬息将之化作了云气。北辰就听得体内冰龙的声音道:“好可怕的魔气!” 北辰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曾经听七郎说起过留仙因为魔性大发而险些酿成的惨剧。眼前梦鸿的眼中布满了凶光与杀气,那可怖的模样可当真是前所未见。 他低声冲着冰龙道:“这次可真是我太欠考量了!” “这妖物太过工于心计,可为何你这一剑下去竟然无影无踪?”冰龙道,“难道他之前所言完全都是虚张声势,真正的目的就是勾起梦鸿心中的魔性最终来攻击我们么?” “此事可当真不好说,眼下看来得先让梦鸿给冷静下来!” 北辰说罢朗声冲梦鸿道:“兄弟,你冷静点,你……” 还不待北辰说完,就听梦鸿咆哮道:“谁是你的兄弟!今天我要你为我的灵儿偿命来!” 说罢一扬手,地面之上又腾起了数道紫色的火柱,继而结成一道火网向着北辰笼罩过去,就如同当时在天心岛上对付火龙氏那般。 北辰终究是八千年的剑灵,这身法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也是非同小可。眼见火网到了跟前,急忙用剑锋画出两道半圆,霎时间千万道剑气向着火网猛刺过去。 岂料梦鸿早就料到北辰会有这一手,烈焰之后早就备好了狂风。就看他口中怒吼一声:“接招,旋岚偃岳!” 这四个甫一出口连冰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还来不及向北辰解释,一股子强大的压力生生将自己与北辰从半悬空压向了地面。射出的剑气被吹得七零八落,而那张火网也随着狂风压将下来。 片刻的工夫,天心之主就被死死困在了火网中央,那火网更是在狂风的施压之下渐渐向着中心收拢。 四使眼见北辰危在旦夕,急忙御剑掉头准备回来驰援。梦鸿听得背后的声响,冷冷地“哼”了一声,继而一扬手,一股子羊角抟风向着四人席卷而去。他们四个如何经受得住这样可怕的力道,连岳吟霜在内都无法控制平衡,纷纷从半悬空坠落下来。 梦鸿恶狠狠地道:“你等一丘之貉,今天就教你一道化作灰烬!” 说罢就见那火网猛然间如同食人花一般张开了大嘴,霎时间将四人也给网覆在了其中。北辰眼见情况危急,急忙用冰茧罩住四人的身体。可是这寒冰在火网的炙烤之下不出一顿饭的工夫便化作了道道水汽。 北辰心知情况不妙,而眼下虽说蓝云已消,可由于云中并不见任何妖魔的踪迹,所以他对于天心岛的情况也颇是担心。于是心里就有了主意:让四使先回天心,自己留下与梦鸿周旋。 可如今摆在他眼前的问题是:究竟要如何才能脱身? 猛然间,北辰突然想起了当时火龙氏的脱身之法,顿时有了主意。 他一挥衣袖,将四使拉拢到身边冲他们低语道:“待会儿我想办法突破这火网,你们趁着空隙速速回去天心。” “大人,那你呢!”岳吟霜问道。 “不必担心我,我自有脱身之法,”北辰道,“眼下来不及多做解释,你们速速回去,吟霜,展图,一定要见机行事!” 北辰这话无非就是说如果这蓝云当真是虚张声势,那么速速去搬救兵;而如果真的遇到了强敌那么要尽可能的保全自己。他相信以岳吟霜与方展图的能力一定可以理解自己的用意。 岳吟霜点点头道:“就听尊者的!” “好,你们看好了,机会恐怕只有一次!”北辰说罢,现出巨剑本相,照准梦鸿的方向直刺过去。 梦鸿有了之前被火龙氏击破火网的经历后,已然对这招做了点改进,加入狂风便是其一。可是一来这招“旋岚偃岳”终究还没有练到极致,二来北辰这一下乃是倾尽了全力。故而就如同上回那样,这火网顷刻间被刺破了一道缝隙。 四使见状,急忙尾随着北辰冲出火网的围困,所幸跟得紧,并未被烈焰灼伤太多。 梦鸿见跑了四使,更是恼怒万分,这下子所有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北辰的头上。 北辰见他眼中的魔气越来越强,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担忧:“听说当时留仙的魔性乃是被一个锦盒吸走,如今又该去哪里找寻这锦盒呢?” 就在危急时刻,突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初时还听得不是那么真切,可不一会儿便已经到了近前。就听那声音道:“邹公子请住手!邹公子请住手!” 梦鸿听得声响一扭头,心里猛地一激灵,当时招数便缓和了下来。就看眼前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莲池的花精——青莲。 看到青莲,梦鸿自然便想起了玉菡与师娘,心中有了爱意这魔性自然就被驱散于无形。他看了看大地因为燃烧而化作焦土的模样,脑袋顿时痛得要裂开一般。 北辰见状急忙来到跟前,将手心按在他的脑门,一股子清凉传遍全身后,梦鸿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公子,公子!” “啊?青莲姐姐,你这是从哪里来?难道玉菡与师娘她们也出什么事了么?” “不是不是!唉,这件事实在是一时间说不清楚,总算我来的及时,”青莲说着话,似乎有些气喘,可见这一路的旱路奔波对于一个莲花精有着多大的损耗,“公子请快些去一趟精灵谷,啊你别替灵儿担心,他没事,你快些去看看你的隋大哥他们,希望他们没事!” 梦鸿刚想询问因由,就看青莲转而冲着北辰道:“大人也请速速回去吧!不要再迟疑了!” 青莲的语气焦急到了极致,北辰与梦鸿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梦鸿道:“那姐姐你呢?” “别管我!你们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好!”两人答应一声各自离去,而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一走竟成永别。 先说梦鸿,一路急急向着精灵谷疾飞。到了谷口,只见草木已然化作了焦土,心中的惊骇已经到了极点。可是想着青莲那句话,多少还存了一丝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飞到了里头,一直到自己的屋子附近除了偶尔有些焦土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连屋子似乎都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可是当他来到了灵狐一族隐居的深谷,眼前的一幕不禁将他震惊得目瞪口呆。 就看原本颇是繁荣的山谷,此刻早已经一片焦黑,连周遭的山石也仿佛被烤成了焦炭一般。一阵风吹过,几块看似巨大的石头竟然在空中裂成百余枚碎块向山脚滚落,每一次磕碰都会将已然不大的碎石化作齑粉。 再看地面之上,横七竖八遍地的焦尸,许多早已经看不清模样,但是从大致的轮廓来看,确认皆是灵狐无疑。 “隋大哥!二哥,三哥!”空谷之中回荡着自己的声音,可是再也听不到那豪爽的笑声。 269.第269章 :香消玉殒 正在他近乎癫狂之时,猛然间就听得头顶之上又传来了那熟悉而又刺耳的声音:“呵!竟然来得这么快!到底是哪个混蛋从中作梗!” 梦鸿一抬头,就看半空中赫然出现一只蓝羽大鸟,那形貌却与凤凰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梦鸿一边说,掌心已然将烈焰燃烧到了极致。 “邹梦鸿,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我今天要告诉你的,当年你们人族对本座犯下的罪孽,本座迟早会来与你们清算!”那蓝鸟恨恨道,“你那么快来到这里,想必是有人坏了本座好事!哼,我今天不想杀你,你给我记好了!下一次再见,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那蓝鸟一扇翅膀,自翼下腾起一股子暗紫色的烈焰。 “逆转乾坤”的根基其实是倒转阴阳,顾名思义,乃是调和自己体内阴阳两种力量。所以如今的梦鸿对于阴阳力量的操控已然纯熟无比。不过由于平时杀敌皆是用的阳火阳雷,对于阴火之流他素来觉得不齿,故而连诛杀饕餮之时也未曾使用。 可不用并不代表他不会,这会儿他一肚子的怒火正愁无处发泄,眼见这妖物又用阴火来烧他,急忙一合掌,霎时间掌心的紫焰也呈现出了黝黑的光泽。 就见两团烈焰在半悬空交织一处,顷刻间向着四野弥散开来,远远望去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环一般。梦鸿怒火正盛,不一会儿这火环便朝着蓝鸟压了过去。蓝鸟显然对于这一下颇是感到有些惊诧,恨恨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可是很显然,今天这蓝鸟并不想拿梦鸿开刀。就见他猛然间一收翅膀,身子向上一纵,那火环顷刻间在他的尾部燃烧起来。这蓝鸟似乎浑然不觉的样子,振翅朝着南方疾飞而去。 梦鸿刚想去追,突然就听得焦土之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兄弟,别走!” “大哥!是隋大哥么?”梦鸿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那地方碎石焦木垒得老高。急忙跑了过去,徒手扒开木石。就见里头躺着一只全身焦黑的狐狸,似乎还有一丝气息。 “兄弟,真的是你么?”那狐狸道。 “我是梦鸿,我是梦鸿,你是隋大哥么?” 那狐狸点了点头,梦鸿二话不说将他小心翼翼地拉了出来,就看隋梁周身上下尽是烧焦的毛发。不过感觉这会儿气息虽然微弱,但已经比较匀实。急忙将他放到了一块石头上。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哥呢?三哥呢?灵儿呢?” “二弟和三弟……”隋梁说到此处不禁泣不成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都被刚才那只蓝鸟给烧死了!” “这蓝鸟到底是谁!为何要对我们咄咄相逼!”梦鸿“砰”的一拳打在地面上,“对了,那灵儿呢?” “昨天,谷里来了一个姑娘,自称叫青莲,灵儿也认得她。她说她家公主想念灵儿,希望灵儿可以过去看看。我见这姑娘身上充满了祥和的气息,也就没有怀疑,加上灵儿口口声声称呼她叫青莲姐姐,于是我就让他跟着去了。” “这么说,她说的是真的么?”梦鸿自言自语道。 “她是谁?” “啊就是那个青莲姑娘,此事说来话长,更有许多费解的地方,唉!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先别管这么多了,”隋梁道,“兄弟啊,如今你有什么打算?听这蓝鸟所说,人族曾经对他犯下过什么罪孽,你是否要回去知会一下七兄弟他们,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这妖物的话又岂能相信,虚虚实实,没准这一次倒是他信口胡说的呢!”梦鸿听了隋梁的话,心里也多少牵挂起人族来,可思量再三还是说道,“就算是真的,如今的人族有四姐与七哥守护,外加更是培育了不少青年俊杰,我想无论如何不会遭遇这般惨状吧!” “嗯,你说的也是,”隋梁点点头,“七兄弟和四姑娘都是万年灵狐,比我们强出太多了。那青莲姑娘,虽然灵儿说认得她,不过如今精灵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去找找他吧!那姑娘没说自己的住处,不过想来兄弟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嗯,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若是走了,大哥你该怎么办?”梦鸿一时间颇是进退两难,“倘若那蓝鸟再来又该如何?” “兄弟你不用管我,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可是我能感受得出,这蓝鸟的目标并非是我们灵狐一族,我怀疑不是冲着你就是冲着灵儿。只是最后被他扑了个空,而我们又说不出你俩的去向,他就将一肚子的愤怒发泄在了我们头上。” 隋梁说着不禁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轻声道:“所以,我想那蓝鸟不会再专门回来一次。兄弟你要相信哥哥我的感觉,应该不会有错,我们这样的恐怕他压根都不屑于专程来杀我们呢!” “可恶的妖孽!大哥知道他的底细么?” “毫无头绪,好了兄弟,不要多问了,快些去吧。我自己调养几天想来就会康复了,之后我还要为族人打理后事,就不陪你去了!” “大哥好生将养,兄弟去去就回!”梦鸿说罢急匆匆向着莲池而去。 眼看距离莲池还有十多里的路程,突然梦鸿耳边又传来了那蓝鸟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就见那熟悉的影子正从莲池向着南方振翅而飞。霎时间,一股子惊惧笼罩了梦鸿全身。他想要追赶,可是终究还是挂念着闻灵,急忙先行隐藏在道旁,待得那蓝鸟不见了踪影,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刚走了没几步,他脚下突然绊着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站稳后回头一看,就见道旁的草丛中似乎隐隐躺着一个人。他的心霎时间“咚咚”直跳,强稳了稳心神来到跟前,扒开草丛一看,只见那里趴着的乃是青莲。她的周身上下亦是点点焦黑,与灵狐一族伤势完全一样。 “青莲……怎么会……”梦鸿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姑娘,无意间发觉她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他急忙探了探鼻息与脉搏,似乎一息尚存,急忙将掌心按在姑娘的前额,一股子温暖的气息瞬间传遍了她的周身。 好一会儿,姑娘缓醒了过来,见着眼前的梦鸿轻声道:“公子,见着灵儿了么?” “还没有,我先回了趟精灵谷,见到……见到灵狐一族除了隋大哥都被一只蓝鸟给烧死了。隋大哥和我说起你带着灵儿去见师娘之事,我放心不下这才赶来看看。” “既然这样,那便快些去吧!迟了,恐怕真的见不着她们了!” “好!我背你一起去!” “不用管我了,”青莲摇了摇头,“我恐怕是活不成了。” “青莲!” “公子,你留着话还是去和玉菡说吧!有什么疑问,玉菡也会告诉你的。对了,临别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嗯,我听着!”梦鸿眼中含泪道。 “那只蓝鸟,你可千万不能小看了他,他可是一个极为可怕的角色!” “那蓝鸟到底是谁?为何他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他叫……”青莲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却也没能说出了那蓝鸟的名字,她垂下了脑袋,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化作了一朵焦黑的莲花,随即在微风的吹拂下变作了片片灰烬。 此刻,天已黄昏,夕阳西下,放眼望去竟是如此的美丽。可是在梦鸿看来,片片红云皆是血泪染成。这不到一天的光景对他而言竟然经历了如此大的波折与变故。 看着手中残余的莲花余烬,梦鸿口中只是喃喃地重复着:“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以证明这不是一场噩梦,可终究一切只是徒劳。 他就地刨了个坑,收拢了青莲的余烬,将其安葬。心中顿时空落了许多。虽说这姑娘在他心中从来没有泛起过丝毫涟漪,可当她真的在自己面前以这样惨烈的模样香消玉殒,梦鸿的心中一样如同刀绞一般。 “走吧!不要再拖延了!”他自己给自己鼓劲道,“不能让青莲枉死!” 想着他快步朝着莲池奔去——如今他精神有些恍惚,不敢轻易飞行——约莫跑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他怯生生地先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这里的景象依旧如昨,灵力依旧那样祥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是梁翁的屋子,那是李老伯的家……”梦鸿眼睛在一幢幢房屋前扫过,“但愿没事,但愿没事!师娘,玉菡,灵儿,你们一定要等我!”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福地的方向跑去。来到湖边,冲着密如浮萍的荷叶抱拳拱手道:“孩儿邹梦鸿前来拜见,望师娘请赐一见!” 说了一遍无人搭理,梦鸿的心都到了嗓子眼儿,可是他看了看平静的景象便又一次稳了稳心神,抱拳道:“梦鸿求师娘得赐一见!” 270.第270章 :亡女遗恩 隔了好久,正当梦鸿将要绝望之际,就听湖水之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继而那荷叶向着两边分开,一条幽深的道路显现出来。 “师娘!”梦鸿冲着里头大喊了一声,继而听着自己的回声疾步朝着湖底奔去——那一次被七郎调侃为探视情妹妹的探望后,玉菡便将避水珠送给了梦鸿,故而如今他在水里已然畅行无阻——来到福地跟前,石门缓缓开启,只见莲波仙子正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 “师娘,孩……”梦鸿刚要开口,突然间从仙子的身后蹦出一个健壮的青年,来到梦鸿跟前一把抱住他喜道:“叔叔,叔叔!你看谁来了!” “灵儿?”梦鸿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年半不见闻灵的容貌变得更加成熟,体格也分外强健,如今已然高出自己半个头,照这样长下去,没准都会超过岳吟霜的高度。 “嘿嘿,是啊,叔叔,一年多不见你都不认识灵儿了么!” “叔叔怎么会不认识灵儿,只是没想到你又长大了,叔叔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梦鸿笑了笑道,“对了,你方才说谁来了?” “嘿嘿,你等着!”说着闻灵回头冲着里头高声道,“爹爹,梦鸿师叔来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梦鸿有些措手不及,他暗想:“闻灵的爹爹那自然是闻靖寒,不对啊!当时那梁墨髯不是说他与谢劲松一道将师兄给埋葬的么?怎么如今又突然活了过来?难道这又是那蓝鸟的诡计么?” 想到这里,梦鸿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一捏拳头,骨节不禁咯咯作响。莲波仙子见状不禁皱了皱眉。片刻的工夫,就听福地里头传来一个与闻灵颇是相似的浑厚的嗓音道:“我的师弟在哪里?” 继而,就听脚步声“噔噔噔”响,闻灵的身旁出现了一个与他一般强壮的汉子,梦鸿见了此人心中不禁笑道:“没错了,这就是我闻靖寒师兄,灵儿与他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他这会儿始终是有点戒心,故而也没有主动上前去迎接师兄。 倒是闻靖寒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一把搀住梦鸿的胳膊道:“你就是我的梦鸿师弟么?你就是我的好师弟么?” “不错,在下正是邹梦鸿,你当真是灵儿的父亲,我的师兄闻靖寒么?”梦鸿将信将疑地道。 “唉,我就知道你会不信,来来来,好师弟,先进来,师兄这就把因由告诉你!”说着,他搀起梦鸿的腕子就往里头让。 梦鸿路过仙子身边之时无意间朝她脸上一瞥,只觉得她的眼角眉梢似乎有着几分忧郁,不禁暗想:“难道师娘已经知道青莲姐姐的事情了么?” 可是他被闻靖寒拉着手往里请,一时也无暇去询问仙子。来到了亭子里,闻靖寒邀请梦鸿坐下,闻灵则是站在他的身后。他眼见仙子与玉菡还站在门口,急忙招呼道:“两位仙子快些过来吧,别愣在那里啊!” 梦鸿总觉得这里头的语气有些古怪,暗想:“这里原是师娘的地方,为何如今让我觉得闻师兄反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他一边想一边偷偷看着师娘与玉菡,有了这个疑虑他越发觉得两人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 不过当师娘与玉菡坐在自己的身边后,两人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梦鸿刚想开口,闻靖寒便道:“师弟啊,我看得出你似乎对于我还是有些疑虑。” “啊不……”梦鸿被他如此直接的一句话说得有些措手不及,偷眼看了看站着的闻灵,只见他的神情颇是有些为难。 “无妨无妨,唉!我的事情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十分蹊跷。不过我说一件事,想来你应该就不会有所怀疑了,”闻靖寒顿了顿,“师弟啊,我们师父的后背心口的位置有一颗朱砂痣,是也不是。” 这一句话顿时让梦鸿愣在了那里。的确,师父临终前那段时间梦鸿衣不解带地伺候左右,为师父洗浴擦身也不是一次两次,子弃背后的确有一颗红色的圆痣。 当时梦鸿无意间提及,子弃说这痣是中年才长出的,而自己的五灵之术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有所成就的,这当真可以说是“中年得志”。师父的诙谐那会儿颇是让日夜伺候得疲劳的梦鸿展颜一笑。 如今闻靖寒竟然将这事给说了出来,那他必然是自己的师兄无疑了。否则若是妖物变化,又岂能知道自己师父如此隐秘之事。之后闻靖寒又描述了一番子弃那间破旧的草庐中的陈设,甚至连子弃酒葫芦的模样都说得分毫不差,梦鸿这才确信无疑。 “都是师弟的不是,”梦鸿冲闻靖寒一抱拳,“竟然怀疑师兄的身份。” “这岂能怪你,我这事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恐怕十个人里有九个是不信的。” “灵儿一定是那个相信的吧!”梦鸿笑了笑,“师兄不妨说说,这样便又能多一个相信你的人。” “嗯好,”闻靖寒点了点头道,“其实这事说长也很长,可是说短又很短。当时我被那谢劲松一剑刺穿了胸口,不过剑尖却并没有刺伤我的心脏,但却也当真凶险得紧。 “当时他们刺伤我以后,发觉灵儿也受了伤,于是就先把他抱进了屋子。而兄弟你有所不知,由于我当时所住的地方距离莲池并不算远,离家不远有一片水潭,这潭水的源头便是这莲池。” “难道说,当时师兄的家里也有这可以疗伤的莲池池水么?”梦鸿问道。 “的确如此,不过或许是这莲池有着什么特殊的灵力守护,故而池水在这里有着神效,可是流到了外头,效用便低了许多。不过尽管是这样,对于我的伤势多少还是有点裨益的。 “可当时家里的存水也着实不多,我挣扎着将仅剩的一点潭水涂抹在伤口上,可这仅仅只愈合了我外头的创伤。而我也因为用力过度,晕厥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被埋进了土里。 “我也不知道最后自己是如何出去的,总之是花了不小的气力。而出来以后心口的伤势依旧痛不可当。当时朦胧之中,突然不知道从那里走来一只巨兽。我当时以为自己定然会沦为它的口中食。 “不过这巨兽并没有伤害我,反倒是驮着我一直向东北而去。最终则是来到了那神龙盘踞的地方,衔烛山。” “衔烛山!”梦鸿吃了一惊,“难道那巨兽乃是一位龙子么?” “或许是吧,但我不敢确信。之后他便开始为我疗伤。唉!其实说起来我也是自己给自己耽误事。如果那时不去找什么潭水,这巨兽必然会很快发觉我的伤势,可是偏偏潭水将表面的创口给愈合了,所以着实花了这巨兽很久才明白我究竟伤在了哪里。 “而那个时候我可谓是虚弱到了极点,毕竟心口的伤势并没有得到治愈,反倒是越来越重。巨兽花了好大的气力才把我给救了回来。不过当我表示是否可以离开之时,这巨兽却并不答应,始终要我跟随在他身边。 “我不敢违抗它的意思,于是这一跟就是那么多年。不过我倒是有幸一睹了那衔烛山的风貌。而一直到前阵子,听说有一个三首巨兽去血洗了衔烛山。那个巨兽当时听到了同伴的召唤也匆匆而去,不过却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我一直在猜测,或许他真的是龙子之一吧!” “他的模样你还记得么?”梦鸿问道。 “这个么,感觉像狼,不过要比狼威猛许多,身上冰冷冰冷的。” “难道是望天犼?”梦鸿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暗道,不过他也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只是道:“嗯,仅凭这些我也是毫无头绪。对了师兄,后来你便离开了衔烛山么?” “是啊!我见那巨兽迟迟不归,于是就自己溜了出来。我那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该去往哪里,连回家的路都觉得十分模糊。后来找了十多天,最终还是被我给找到了,不过那家也早已经积满了灰尘。 “我走到卧室,发现墙上残留着几个稚嫩的字迹,一看便是灵儿所写。我看了那八个字后这才明白,原来灵儿以为我已经死了。不过想来也是啊,在衔烛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当真连外头过了多少年月都不知晓了!” “后来师兄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呢?”梦鸿问道。 “之后么,我自然是又想起了师父,毕竟那个时候我能想到的亲人也只有他了。” 说到这儿,梦鸿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石仲坤与七郎他们说过的,人族当年在迁徙的时候有不少家族举族脱离了大部队,而师兄独自居住在这荒郊野外,莫非也是其中之一么?只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也不想因此而打断师兄讲述正事。 就听闻靖寒接着道:“我就靠着记忆找去了精灵谷。之后就是见到了灵儿,还有他的义父隋梁大哥,真是个豪爽的汉子呢!” “是啊,隋大哥……”梦鸿听他言及隋梁心中就是一阵哽噎,“是个豪爽之人。” “是啊是啊!我在谷里住了一段时间,每天都能和他开怀畅饮。他一直说如果有一天师弟你回来了,大家可以更加畅快地喝上三天三夜。对了兄弟,你这一去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灵儿可是一直盼着你回来呢!” “这……”梦鸿此刻颇是难以将这一年多的事情给三言两语表述清楚,只得先接着他们的话茬问道,“对了,师兄,灵儿,你们又是因何会来到这福地呢?” “这事倒要问问仙子了,”闻靖寒说着看了看她,“就是前几天,有个叫青莲的姑娘急急火火来到谷里,说是邀请我们去一次。灵儿见着她很是高兴,非要拉着我一起去。于是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青莲……”梦鸿想起她又是一阵锥心的痛。 “梦鸿,怎么了?难道你遇到青莲了么?”仙子问道。 “师娘……这……唉!” “孩子,究竟怎么了?难道真的发生大事了么?”仙子见梦鸿的神情更是焦急万分。 “师娘,青莲她……她已经……死了!” 271.第271章 :惨绝人寰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声惊呼,闻灵的声音最大,也是最为惊诧,而仙子与玉菡仿佛是知道这个悲剧的结果,只是如今得到了验证的那般的悲伤。 “这孩子实在……”仙子说着哽噎起来。 “叔叔,青莲姐姐到底怎么死的啊!”闻灵一把拉住梦鸿的手,眼泪早已从眼角滚落。 “灵儿,不单单是青莲姐姐,你的隋二叔,三叔,还有灵狐一族都死了,你的义父如今身受重伤,不过恐怕性命是无碍了!” “呜呜呜……”闻灵听到这样的噩耗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抱住梦鸿——虽说如今父亲已然归来,可是此刻在闻灵心中却觉得梦鸿更加亲切一些——哭喊道,“叔叔,到底是谁下得如此毒手啊!” “灵儿,叔叔对不起你隋二叔,三叔,还有青莲,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个妖物的名字!”说着,梦鸿一拳狠狠砸在了桌面上,继而将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末了道:“师娘,莫非是青莲在神镜之中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预先将灵儿给接来的么?” “并不是青莲,而是玉菡,”仙子道,“难道你忘了么,她曾经为你牺牲了修为而去祈求神镜。当时无意间发觉就在这些天,或许你会遇到什么灾祸。可是你也明白,这神镜并不会告诉你事情的究竟。 “后来,离这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我和玉菡都无法离开这莲池。青莲看我们成日里焦虑万分,便主动提出替我们跑一趟。当时我们倒是忘了你去东南诛凶,不过青莲也确实多了一个心眼,这才将灵儿给接了过来,没想到真的让他逃过一场大难!” “唉!梦鸿亏欠青莲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梦鸿道,“对了师娘,到底对于这蓝鸟你们知道多少?” “毫无头绪,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这样可怕的妖物,”仙子道,“从你的描述来看,这妖物不但法力超群,更是诡计多端,深谋远虑。你师娘终究修为浅薄,实在是不能告诉你什么。” “既如此,那梦鸿即刻去一趟昆仑,一定要问出这妖物的来历!而且……”梦鸿此刻多少也有点挂念天心岛的情况,终究北辰当时的举动也是为了部族着想,于是他就把这个想法说了一遍。 “孩子你安心去吧,我这莲池福地虽然地方小,不过却是一个极为隐秘的所在,从外头是绝对发现不了的。灵儿在这里会十分的安全,何况如今还有你的师兄在此!” “嗯,师兄,你与灵儿久别重逢,我就不再来多打扰你了。有你在,梦鸿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说到此处他心中多少涌起一些别离的苦楚,仿佛是自己一件至爱的珍宝如今拱手送给他人一般,尽管那人是这件珍宝的“主人”。 “叔叔!”闻灵一头栽进了梦鸿的胸膛,只是如今他那健硕的个子,在旁人看来这个动作颇是有些滑稽,“你可要早点回来啊!” 梦鸿听闻此言心中更是觉得有些不忍,他原想着若是闻灵逃过此劫,他就带着他与隋梁一同去人族居住。如今突然自己亡故多年的师兄又突然出现在眼前,那闻灵的去留自己也便做不了主了。 “嗯,灵儿,你好好听你爹爹的话,叔叔此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叔叔答应你,等我做完了一定会回来的,好么?”梦鸿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闻灵坚强地点了点头,梦鸿又与玉菡、师娘依次作别。玉菡依旧塞给了梦鸿一包七心月,梦鸿明白姑娘的一番心意全在里头,含着泪将它揣进了怀里。仙子为他重开莲路,梦鸿匆匆而去。 来到外头发觉早已经星辰缀空,回想着今天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梦鸿依旧觉得像是一场梦幻。他看了看天心岛的方向,似乎很是静谧,心中暗想:“北辰大人,但愿你那天心岛一切安好!” 可是这会儿他一时间觉得精疲力竭,双腿都有些颤抖,想来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骨,多少是需要歇息一会儿。可是要他再回福地却着实有些不情愿,终究是担心和玉菡在一起久了会消磨自己的意志。 困顿间,他无意中瞥见李老伯家依旧亮着灯火,于是便步履蹒跚地走了过去。路过梁墨髯家的时候,他突然感觉似乎隐隐有灯光从里头照出来。虽然愣了一下,不过片刻也就不去在意,想来或许是祭拜之人。 来到李老伯家门前叩打柴扉,里面那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说道:“那么晚了,是谁啊!” 梦鸿听这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心中颇是有些过意不去,可既然已经叩门也只能答应道:“李伯,是我啊,梦鸿,灵儿的叔叔!” “啊孩子你来啦!等着等着!”话音刚落,屋门开启,只见李老伯披着外衣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灯笼,“果然是你,灵儿呢?他来了么?” “灵儿……暂时没来……”梦鸿支支吾吾道。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不过看到梦鸿他似乎也挺高兴,“来吧,进来吧,进来坐坐,歇个脚也是好的!”嗓音听着有些低沉。 “嗯,多谢李伯!”梦鸿感激地接过他手里的灯笼,终究是来过几次,对于他家也颇是熟悉,这次倒是梦鸿在前头领路了。 来到客厅,老伯掌起灯,忙着要给梦鸿准备吃的。梦鸿连连摆手,只是说希望找个地方睡一觉。李老伯当即答应下来,说道:“孩子你不早说,来,随我来!”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梦鸿似乎瞧见李伯的衬衣露出的一角上全是血迹,他适才进屋的时候就闻到了一些气息,如今看到这情况急忙道:“李伯,你受伤了么?” “哦不不,没有,没有!”李伯慌忙摆了摆手,可不料他刚一抬手,那件披在肩上的外衣滑落了下来。梦鸿就看到他衬衣上的血迹几乎染红了半边身子。 “李伯!你这……” “嘘……”梦鸿刚提高嗓门,李伯就示意他噤声,继而低声道,“不是我受伤,唉!孩子,我知道你也累了,不想把这事告诉你。” “李伯,说说吧!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事,梦鸿一定帮忙!” “是我儿子。”李伯说着神色显得极为黯然。 “令郎不是一直都在外头修炼么?怎么会受得伤呢?” “前不久犬子回来了一次,功夫是精进了一些。后来他说自己准备去天心岛,希望可以有朝一日混出个名堂来,譬如协助八使镇守神镜之类。我原本觉得挺好,儿子总算有出息了,可是……”李老伯说道这里突然抽泣了起来。 梦鸿急忙将他扶到座位上,掌心运了一团温暖柔和的真气不断替他按抚后背。 好一会儿,老爷子总算停止了哭声接着道:“就在今天,哦不,从时辰来看应该是昨天。对!昨天!昨天大概过了正午没多久,我正从老梁家里上完香出来。就看到天心岛的方向飞来了好几个弟子。每个人背后都背着一个重伤之人,而他们自己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我儿子就这样被一个弟子背着。后来诊视了一番,发觉他双腿断折,肋骨断了几根,脏腑受了很重的撞击……一直……一直人事不省……呜呜呜……” 说着,老爷子不禁又哭了起来。梦鸿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好一会儿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说着,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而李老伯接下来的话却完完全全印证了这个猜想。 “那群弟子说,昨天正午的时候,岛上来了两个巨人。都是黑衣蒙面,力大无穷之辈。他们上了岛以后见人就杀,就屋子就砸。据说除了被伏羲大人施加过屏障的九座神坛,岛上几乎是片瓦无存。 “当时听说北辰大人带着岳大人他们下山了,岛上只有林大人,吴大人,叶大人和仇大人。他们率领着所有弟子与那两个巨人展开激战。可是……终究不是他们的对手。听说四位大人都受了极重的伤,吴大人更是被砸裂了脑袋,恐怕是活不成了……” “吴泰文……”此刻梦鸿心中对于这个不讨人喜欢的胖老头已经没了什么成见,只是感到心中一阵阵的难过,“后来呢?那两个巨人去了哪里?” “后来听说这两个巨人发疯一样地敲砸北辰岛的神坛,眼看伏羲大人的屏障就要被击破了,可他们突然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一起消失不见了。之后没多久,北辰大人就回来了,唉!如果大人早回来一会儿,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惨状吧!如今恐怕整个天心岛上还能御剑飞行的就只剩了岳大人他们四个。 “那些背着我儿子的弟子如今都在老梁家暂住。有镇子里其他的老人照顾着,这不,两个时辰前我安顿好了儿子也去那里帮了忙。好好的年轻人呐,一个个……恐怕这辈子都要落个残废的下场了……” 272.第272章 :罪魁祸首 梦鸿此刻才明白那只蓝鸟有多么的可怕,这虚虚实实之间自己与北辰就这样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当时如果早一刻击碎蓝云,自己快速赶去精灵谷,没准还能与这蓝鸟一战,至少可以让灵狐一族有撤离的时间,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几乎被举族灭尽。 “老人家,我……”梦鸿本想以实情相告,可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有些累了,能否……” “啊是是是!唉……我也是老糊涂了,光顾着自己一个劲的说,都把你给忘了。来来来,梦鸿啊,随我来!” 梦鸿跟着李伯来到卧室,而这一晚他完全不知道是何时入睡又是何时醒来,或许他压根就没有合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一幕幕的惨状,是精灵谷焦黑的尸体还是天心岛遍地的鲜血?当真分辨不清。 终于,他听到卧室门口李伯的敲门声,出来用着了早饭,可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老爷子说准备去梁墨髯家看看,是否需要帮忙。梦鸿则是趁着他离开的当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李家,继而向着天心岛匆匆赶去。 跨过天阶的一刹那,梦鸿简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曾经让他顿悟“逆转乾坤”的圣地,曾经让他获得伏羲“擎天巨擘”赞许的岛屿,如今只剩下了四个字:惨绝人寰。 黑红的地面上依旧躺着许多人,有的还能蠕动身子,而有的则已然没了气息。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开去,仿佛白云都被染成了赤红,而这里浑然就是一座悬浮在云端的炼狱。 不一会儿,就见不远处蹒跚的走来了几个人,想来是伤势不太重的族人。他们费力地抱起地上的人,转而向着远处而去。梦鸿手搭凉棚定睛观看,只见那里有一座十分简易的房屋,想来是临时搭建的。 梦鸿生怕会踩到地下的人——因为现在看来几乎已经没了立锥之地——急忙腾空而起,想要先找到北辰。突然间,就听前方传来一声断喝:“邹梦鸿!你还有脸来这天心岛!” 梦鸿一抬头,就见半空中御剑而来的正是天枢使岳吟霜。 只见他才一天不见,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双眼布满了血丝,原本雪白的长袍与发丝也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 “邹梦鸿,你给我滚!”岳吟霜史无前例地放下了孤高与矜持,戟指着梦鸿破口大骂起来,“如今你高兴了?你的闻灵好侄儿得救了?你低下头好好看看!这就是为了你的灵儿,我天人一族所付出的代价! “如果当时,我们再晚回来一会儿,北辰岛的神坛就要毁了!如果当时我们能早回来一会儿,哪怕就是一顿饭的时间,至少此刻,还能有一百来个可以不用拐杖走路的青年人! “就为了你的侄儿,就为了你的侄儿!断送了天人一族多少人家的香火;就为了你的侄儿,就为了你的侄儿!险些断送了伏羲大人耗尽心血铸就的这九座浮岛! “对啊!你是擎天巨擘,你是昆仑山的擎天之柱。有了你,还要我们这天心岛何用!有了你,还要我们八使何用!还要北辰大人何用! “你嫉妒伏羲大人恩赐火龙氏烛龙翼鳞,竟然为了一己之私与他在这天心岛大打出手,若不是当时北辰大人用寒冰之力护着岛屿,就在那一天,我的族人恐怕就会被你烧死无数!难道我天人一族在你的眼里,就是如此下贱,就是如此一文不值嘛! “是了,当年你还毁了我们的神木林,你真的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么!我岳某人空活了这一百多岁,竟然在你身上看走了眼!” “让他滚!” “岳大人,杀了他,杀了这个狗东西!” “臭小子,还我家孩儿命来!” 霎时间,岛屿之上还能发出声音的人都竭尽全力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梦鸿,有几个还捡起地上的碎石奋力朝着梦鸿砸去。方展图、方慕神、林羡仙这会儿也已经御剑而来,四人将梦鸿围在当中,剑尖所向,皆怒火万丈。 梦鸿这是第三次被人用剑指着。 第一次在谢桓面前虽然狼狈不堪,可是自己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第二次在神木林面对八使,刚领悟“逆转乾坤”的他更是临危不乱;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心怯了。 他明白这蓝鸟的用心是何其的诡诈与狠毒。倘若他下令仅仅只是诛尽天人一族,毁灭天心,那么此刻梦鸿还有可以狡辩的余地。然而事实证明,确实是因为他阻止了北辰从而导致了眼前的一切,千夫所指,令他不寒而栗。 “邹梦鸿,”岳吟霜怒道,“我们四个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今天不是与你比武论交,而是为了我族这血海深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本事,你就把我们四个,连同下面的活口一并杀尽,从此这世上就再无这伏羲一族!” 他最后故意用了天人一族最开始的名号,这个名字梦鸿自然是听说过的,而岳吟霜搬出“伏羲”的名头,的确是又给梦鸿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岳先生,梦鸿自知罪孽深重,可是,屠杀你们天人一族的,乃是两个蒙面巨人,乃是那蓝鸟的部下啊!”梦鸿还想为自己做最后的澄清。 “好一张巧嘴,”岳吟霜冷笑道,“你是想说我岳某人没有本事去找那蒙面巨人血仇,反倒是把怒气撒在你的头上么?” “不不不!”梦鸿这会儿才知道什么是百口莫辩,何况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辞的人。 “岳大人,和他啰嗦什么!” “是啊是啊,杀了他!杀了他!” “岳大人,为我家孩子作主啊!” 就听“唰唰唰唰”,四使各自将佩剑握在手中,不一会儿,就见每一把佩剑皆缓缓变大。梦鸿见状就是一惊,暗想:“看来这四人都已经练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此番当真是不好对付了!而且北辰这会儿还没来!” “嗯?对了,北辰去哪儿了?”梦鸿想着朝四处看了看,可并没有瞧见剑灵的影子。他冲着岳吟霜道:“岳先生,但不知北辰大人现在何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只是想当面向他赔个罪。” “赔罪?你想赔罪?好啊!”岳吟霜说着一指地下,“你现在就下去,跪在地上,向每一个族人,不论生死,磕上三个响头。只要他们说宽恕了你,我们就让你去见北辰大人,只要有一个人不肯原谅你,那么就请你一直磕到他点头为止,你敢是不敢!” 岳吟霜太明白真的打起来他们四个绝不是梦鸿的对手,纵使是如今他因为愧疚而不敢出手,可谁又能保证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梦鸿不会还手呢。而对于邹梦鸿来说,他最为看重的东西之一其实就是尊严,用这一招来对付他必然会有奇效。 这天底下的人大多如此,“砍头容易低头难”这七个字也真是贴切到了极致。低头认错所需要的大勇更是远胜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梦鸿尤其是如此。而这会儿他真是再也无言以对。 正在这会儿,突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不远处几个拄拐的弟子搀扶着一个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的人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玉衡使叶辰黝。 对于这位平时一直比较沉默寡言的镇岛使,梦鸿并没有什么成见,如今见他这般惨状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过。只见那叶辰黝颤颤巍巍地来到近前冲着岳吟霜高声道:“大哥啊大哥!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泪水便已然止不住。 “老五,怎么了?难道是老四他……”方展图离得最近,接口道。 “三哥,三哥啊!呜呜呜……”叶辰黝哭道,“四哥他……他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啊!四弟啊!”岳吟霜跌足痛哭起来。 “四师叔啊!”林羡仙与方慕神也是泣不成声。 虽说吴泰文一直以来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兄弟几个对他一直都还算照顾。因为这胖老头只有一个女儿,当年拜入了仇胜云门下,而仇胜云的儿子则是吴泰文的弟子。 不过吴泰文这个女儿不是什么练武的料,当年也只是因为羡慕林羡仙与方慕神拜了大师兄后,兄弟之间才做出的这个“易子而教”的决定。教了几年以后实在发觉没什么希望,于是索性就和仇胜云结了儿女亲家。 吴泰文这个宝贝女儿在过门没多久便怀了孩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最终这个苦命的女孩在生产时遇到了血崩。当时北辰正在外头除妖,岛上也着实没有一个出色的名医,最终是血尽而死。 从那以后吴泰文便开始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练功也不如以前那般勤快。所以到了后来在开阳辅使的争夺战上,更是发觉自己竟然敌不过谢亮。从此吴泰文更是一蹶不振。岳吟霜对这个四弟一直是又怜又恨,虽然其情可悯,然而也因此几次险些坏了大事。 可正所谓人死为大,何况此番吴泰文之所以被敲碎了脑袋,完全是因为保护岳吟霜的两个侄儿所致。之前也曾经提及,岳吟霜终生未娶,他的兄弟英年早逝,故而这世上他唯一的血亲就是这两个侄子。在收了林羡仙与方慕神后,他就分别让这两个侄子拜入林落尘与方展图的门下。 不过这两个孩子与吴泰文的女儿一样,不是什么练武的材料,但因为一直十分勤勉,所谓勤能补拙,所以到了如今也颇有一些实力。那蒙面巨人来袭之时,兄弟俩正好在天阶附近巡逻,故而可谓是首当其冲。最后在吴泰文的拼死保护下,他俩只是各自断了一条胳膊,但命总算是保住了。 故而,如今听得吴泰文凶讯,岳吟霜当真是悲从中来,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孤高冷傲的白发剑仙竟然哭得涕泪横流。周围所有人见状也都是哀声一片。 “不会吧,不会吧!”邹梦鸿口中不停地念叨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岳吟霜听闻梦鸿的念叨,霎时间怒火冲天,“没有四师弟舍命相救,我的两个可怜的侄儿昨天就是那巨人的脚下亡魂!如今他俩一个断了左胳膊,一个断了右胳膊,命算是保住了,万幸啊万幸,可是一定比不得你家的闻灵侄儿吧! “邹梦鸿,我岳吟霜再问你一次,你今天到底给不给我这天人一族千百的亡灵下跪赔罪!” 273.第273章 :凤弟毕方 “我……”梦鸿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是宁可被吴泰文当面一顿痛打也不愿跪下认错,“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几个字在他那里可谓到了极致。 “好啊,好啊!”岳吟霜冷笑道:“看来我族这千百条性命,还配不上邹大英雄的一句歉意。也罢也罢!兄弟们,亮剑!为四师弟,为我族这千百的亡灵报仇雪恨!” 说罢,就看四把巨剑向着梦鸿猛刺过来。梦鸿眼见他们四个这一下已经豁出了性命,不惜耗尽灵力与自己死拼,心中更是惊惧到了极点。 他如今虽然明白岳吟霜等人乃是失去了理智,外加也是找寻不到那蒙面巨人便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到自己的身上,但无论怎么说,现在则是保命要紧。 万幸的是他脚下终究是附着着烛龙翼鳞,身法当然远胜四使。眼见四把巨剑来到跟前,他急忙纵身一跃,躲过了这一击。继而都不敢回头,便向着昆仑神殿的方向疾飞而去。 才飞了不多远,就听身后传来岳吟霜的声音道:“邹梦鸿你听着,从今天起,我天人一族便与你人族势不两立,从今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一个你的同族,否则我岳吟霜格杀勿论!” 继而天人一族齐声高喊:“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梦鸿闻言心下骇然,当真可谓是仓皇逃窜,飞出很远身后依旧还能听见那饱含仇恨的四个字在天际回荡。 终于来到了昆仑山,梦鸿仿佛如释重负一般,站在山崖边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神殿的方向走去。来到神殿外,只见殿门似乎并未紧闭。梦鸿来不及等通报,急急闯了进去。 来到里头抬头一看,只见伏羲正危坐在正当中,身旁则是北辰与逐鹿。眼见梦鸿来到,北辰双眼顿时射出两道精光,怒斥道:“邹梦鸿,你果然来了!” 一旁的逐鹿急忙按住他的肩膀,生怕他会在这神殿之中向梦鸿出手。 伏羲冲北辰低声道:“北辰,冷静!” 北辰这才缓和了下来,只是压根不愿意多看梦鸿一眼。 邹梦鸿来到伏羲面前“噗通”跪倒在地,膝行向前来到伏羲脚下叩首道:“罪人邹梦鸿,拜见尊主!” “梦鸿啊,起来吧!”伏羲并未动身,只是淡淡地说道。 梦鸿明白伏羲此刻的为难,因为按照以往的情形他必然会离座来把自己的爱将给扶起,今天必定是顾及到了北辰的感受这才没有下来。 “尊主,”梦鸿站起身子,“梦鸿犯下大错,还望尊主责罚!” “这事又岂能怨你呢,”伏羲苦笑着摇了摇头,“一直到方才,我对于这件事都是丝毫没有头绪,和你一样,我们都被这妖物玩弄于股掌之间。” “尊主,难道你依旧不知道这妖物的来历么?”逐鹿道。 “若是不知道这妖物的模样,那需要耗费太大的神力去推算,我此刻是力不从心,如果知道这妖物的长相,或许还有一线可能,唉!”伏羲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不是就听到声音,就是瞧见一朵蓝云,这妖物看来也是深谙这洞察天机之道,同时也明白我如今的状况,故而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当真是可怕至极!” “尊主,我知道他的模样!”梦鸿一抱拳。 “哦?你怎会知道?”伏羲觉得有些诧异。 “实不相瞒,”梦鸿道,“昨日与北辰大人分开后,我立刻赶回了精灵谷,结果却发现灵狐一族已然全部被烧成了焦尸……” “焦尸!”北辰闻言不禁脱口而出,“难道灵狐一族也被举族歼灭么?” “除了闻灵的义父隋梁之外,无一生还,隋大哥也是身负重伤,好在如今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好可恨的妖孽,为何要赶尽杀绝!”北辰恨恨地一跺脚。 “梦鸿,后来如何了呢?难道当时这妖物也在谷里么?”逐鹿问道。 “不错,”梦鸿点点头道,“当时在谷里我就瞧见了那妖物的模样,乃是一只全身湛蓝的大鸟,那模样与凤凰大人极为相似。” “他还有什么特征么?”伏羲问道,“或者,他还说过什么话么?” “他……倒是没有其他的特征,不过就是十分擅长喷射阴火,而且修为极其深湛。至于说过什么,”梦鸿沉思了片刻,“啊对了!他好像说我们人族曾经与他有过深仇大恨,以后要与我们一并清算。真不知道究竟是否如此,其他……梦鸿实在也记不起来了!” “嗯!”伏羲点了点头。 逐鹿看着伏羲的神情道:“尊主莫非有了眉目?” “有了这许多线索应当不难推断了,”伏羲道,“梦鸿,你可曾注意过这妖物有几条腿么?” “这……我还真没注意,嗯……”梦鸿说着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继而道,“好像是两条,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如此我应当知道这妖物是谁了,当真是一个可怕的角色,而更加可怕的是,”伏羲说着站起了身子,面色极为凝重,“他如今竟然为蚩尤效命,恐怕这天人一族、灵狐一族的厄运还只是一个开始……” “大人,他到底是谁?”三人齐声问道。 “这妖物乃是凤凰的亲弟弟。当年烛龙大人在为飞禽找寻尊者的时候,在西南神木曾经遇到过一只灵力强大的神鸟。之后这只神鸟出人意料地诞下了三枚卵: “第一枚生出了一只通体黢黑的灵鸟,名唤踆乌; “第二枚则是一对双生子,便是那凤凰尊者; “而这第三枚之中,生出了一只通体湛蓝的灵鸟,这只灵鸟自降生便只有一条腿,他聪明绝顶,智谋无双,他的名字叫做毕方!” “毕方?”逐鹿与北辰异口同声道。 而梦鸿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难道……难道是他!” “怎么?梦鸿听说过这妖物么?”逐鹿问道。 “并没有,但是尊主说这妖物自降生便只有一条腿,聪明绝顶、智谋无双,加上他提及与我人族的仇恨,前后联系起来,我想起曾经听七郎提及过,”梦鸿道,“说是当年人族刚刚迁徙到日月双镇的时候,总之就是在那段期间,人族遭遇到了两个可怕的妖魔部族的袭击。” “哦?什么妖魔?东海平原上头的么?”北辰问道。 “不错,其中一个叫做夔牛,便是那独角与独脚的家伙,而另外一个则是独眼山鬼。” 梦鸿说着,便将当年毕方用巧计诛杀夔牛与独眼山鬼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道: “当年七郎第一次遇到啸月的时候,因为捡到了一颗夔牛的脑袋,于是就去东海的一个孤岛找寻线索。可是后来并没有发觉啸月的影子,反倒是瞧见那夔牛齐齐冲着海中的一个石块纳头跪拜。那个石头看着就如同一只大鸟的样子,想来一定就是这毕方了!” “假如真的如同七郎所说的那样,”逐鹿道,“这毕方当真是极善谋略,并非匹夫之勇。夔牛与那独眼山鬼的名号我也是有所耳闻的,虽说不是那么强大,但也并非是可以轻易被这样屠戮之辈。” “后来呢?”北辰道,“你们人族究竟是如何与这毕方结下的梁子?” 梦鸿就将那宵小奸计又说了一遍,最后道:“也不知道究竟那黑鸟是什么来历。总之听石大人所说,当年我族的确曾经伤了一只蓝羽的独腿大鸟。后来有些族人回忆起东海见到那毕方的情景都觉得,或许当时是被烈焰又或者是朝阳迷了眼睛,没有真正瞧清楚他羽毛的色泽,所以后来才有了那样的误会。” “如果是这样,”北辰道,“难道这毕方原本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善良之辈么?这,简直荒谬绝伦!” “并不荒谬,”伏羲站起身子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毕方,曾经的确可以担得起‘善良’二字,甚至你还可以用仗义,豪爽来描述他,都不过分。” “尊主,那究竟是因为什么,这家伙如今变得如此邪恶!” “这件事说起来,便又要提及烛龙大人的那两位公子。唉!如今想来,他俩真的配不上这‘二尊’的名号。”说着伏羲便将往事娓娓道来—— 话说当年烛龙在西南神木之上找寻到了一只灵鸟,之后这灵鸟便诞下了四个孩子:踆乌、凤凰、毕方。凤凰自不必多说,后来乃是二尊之一,擅长阴阳神火。 踆乌出生的时候通体黢黑,有三只脚,所以又名“三足乌”。此鸟擅长阳火,威力并不逊色与凤凰。 而毕方出生的时候通体湛蓝,只有一只脚,在阴火的造诣上也是不逊于自己的二哥。 三兄弟之中,毕方最为聪敏,足智多谋。不过常常因为只有一条腿而被两位哥哥取笑。毕方最开始的时候性子也很淳朴,虽然老是被两位哥哥嘲讽,却也并不挂在心上。 后来终于他觉得有些忍耐不住,不过他却并没有当面与两位哥哥翻脸,而是不断用自己的智慧帮助两位哥哥,希望他们最终可以承认自己的实力,不要再总把一条腿这件事挂在嘴边。 一开始的时候这一招的确管用。踆乌十分懒惰,所以征伐四方的任务基本上就交给了凤凰去执行。有了毕方的帮助,两位尊者可谓是如虎添翼。寻常需要经历一番苦战的妖物,如今只消一个时辰便能了事。 而毕方那个时候也足够谦逊,从来不当面与凤凰争功。所以世人都知道诛杀毒鸟乃是凤凰的功劳,却不知道在背后毕方则是居功至伟。 274.第274章 :为兄不仁 伏羲说到这儿,梦鸿与北辰皆默然无语。好一会儿梦鸿才道:“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尊主亲口说出来,换上一个人,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是啊!”伏羲点头道,“不但是你,恐怕换了别人也是一样。” “后来呢?”北辰追问道。 “后来凤凰终于开始嫉妒起毕方的才能,生怕终有一天他们的功劳会被三弟给抢走。于是就和他渐渐疏远,再有征战的事情也不带着他。” “为何让人听来这毕方的经历和那猰貐有着某种相似,”梦鸿道,“烛龙的孩子们,都是幼子最为强大,而偏偏又是他们命运最为多舛!” “是啊,兄不兄,所以才有这弟不弟!”伏羲重重地拍了拍座椅的扶手,言语中道不尽的遗憾与惆怅,“毕方被哥哥疏远,久了终于也心生不满。总想着可以多立功勋。而夔牛与独眼山鬼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那两个妖物皆是本性淫邪之辈,故而二尊自顾身份不愿意出马。于是毕方就主动把这任务给承担了下来。后来就是如七郎所说的那样,他用山石砸断了退路,利用海潮与阴火几乎烧尽了夔牛;将独眼山鬼赶进了预先阻断去路的山谷,最后用烈焰将他们一并烧死。 “当时这两战我昆仑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凤凰的这位兄弟当真是佩服到了极点。我想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蚩尤已经萌生了要将毕方收为手下的念头了!” “可是如尊主所说,这毕方本性善良,难道就甘愿与这蚩尤狼狈为奸么?”北辰不解道。 “当年的毕方的确本性善良,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说起来也是手足相残的悲剧,不但是踆乌尸骨无存,那毕方也是就此杳无音讯。我们本来以为他俩都已经死了,而如今这毕方却依然活着,所以想来必然是从那个时候起,这只善良的蓝鸟渐渐变成了如今这只可怕的妖魔!” “到底发生了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伏羲叹了口气,便又讲述起了当年的那件手足相残的往事—— 却说毕方因为那宵小奸计而被人族攻击后,身负创伤狼狈逃窜。好不容易回到了神木之上,只觉得周身上下痛苦不堪。他暗想:“究竟是为何?我对人族有着这样的大恩,他们为何要这样对我?” 正在这会儿,踆乌与凤凰翩翩到来。毕方忍着疼起身向两位哥哥与一位姐姐见礼。那凤鸟见毕方这般狼狈的模样开口笑道:“三弟,听说你去了人族享受珍馐美馔,为何竟然变成这般模样?难道是因为喝多了醉倒在路边,被不知名的野兽给伤了么?” 毕方听凤鸟这讥讽的口气心中便猜到这事定然与他有关。不过那个时候他终究还没彻底与兄弟俩撕破脸,只能恨恨道:“果然如哥哥所说,兄弟我实在太贪杯了。” “我就说么,”凤鸟笑道,“贪杯误事,何况是那人族的东西,又岂能与我们这神木之上的甘露向媲美?兄弟以后还是多饮些露水吧!” “小弟谨遵哥哥教诲!”毕方心中便有一百个不悦,不过如今手中并没有证据,于是也只能把苦往肚里咽。 这一天,毕方还在养伤,独自躲在树荫下歇息。无意间听到了踆乌正在与另一只鸟闲聊。 之前提及踆乌比较懒惰,而依靠这凤凰兄长这个名头,他在神木之上可以肆意地作威作福,接受万鸟的敬仰,既然如此何乐不为呢!而毕方对于这个懒惰的哥哥素来十分看不上眼,原本不打算偷听,可突然似乎听见踆乌的话语之中提及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就蹑足潜踪靠了过去。 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去,只见踆乌的身旁同样站着一只黑鸟,毛色与它一般无二。毕方暗暗道:“听闻那人族有个俗语,叫什么‘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看起来,真是‘天下踆乌一般黑’才是!”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看出大哥身旁的那只乃是黑鸠,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想:“曾经听说这天下恶鸟之中,鸩鸨二鸟乃是因为剧毒贻害无穷。而这鸠鸟则是以擅长阴谋毒计而臭名昭著。我大哥素来愚笨,为何会与这黑鸠在一起呢?” 想到这里,他屏气凝神仔细地听着二鸟的对话。 就听那黑鸠道:“此番可要替我在尊者面前美言几句!” “这是自然,”踆乌道,“在这神木之上,我弟弟可都得敬我三分,我开口他还能有什么不从的么!” “无耻的样子!”毕方啐了一口暗道。 “只是可惜啊!”踆乌道,“你这条计策虽然不错,可是终究没有把那小子给除掉,而且也没受什么重伤。” “踆乌大人不必着急,”黑鸠笑道,“我有毒计七十二条,才用了一条就让毕方那小子抱头鼠窜,更不需要让我们亲自动手,难道看着还不够让你我感到快意么!” “什么!”毕方闻言就是一惊,回想起自己在人族所遭受的对待,原来竟然是这黑鸠的毒计,一时间他不禁怒火万丈。 就听那踆乌笑道:“那是那是,这小子平日里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什么事情都要抢在前头,也不瞅瞅他自己那模样!别的不说,这肚子底下就生了一条腿,你说多滑稽?” “就是就是!这天底下一条腿,一只眼的妖物可都是一些无耻下流之辈!”黑鸠应和道,“你看那独眼山鬼和夔牛便能猜到毕方那小子会是个什么样子了。所以,还是早一些把他除掉为妙,否则他成日里留在这神木之上,没准哪一天兽性大发,淫遍这万千飞禽,传扬出去,岂不是对尊者还有烛龙大人是一个莫大的耻辱么!” “无耻小儿!”毕方听得全身颤栗起来,“你们这两只黑毛孽畜,竟然在背后如此羞辱于我!哼!你们想要除掉我?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诡计!” “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踆乌道,“说说你的计划。” “这……” “安心,此番若是功成,你便是我的骨肉一般!到时候这神木上下都得像敬重我一样敬重你!” “此话当真?”黑鸠闻言不禁兴奋异常。 “怎么?你连我都信不过么!”踆乌颇是有些恼怒。 “不是不是,在下不敢!” “既然如此,那说说你的计划,莫怕,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就看那黑鸠答应一声凑到踆乌耳边低语起来,毕方费尽了心思却无法听到丝毫声音,心中颇是有些焦急。就看那踆乌不断地点头,口中反复地说着一个“好”字,毕方暗想:“无耻的东西,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能‘好’到最后!” 十天之后,毕方的伤势已然无碍。这十多天之中他每日所做的事情就是在暗中监视踆乌与黑鸠。可是这黑鸠也着实狡猾,不知是那天有所感知亦或是其他,总之这些天里再也没有来找过踆乌。 却说这一天,毕方正在云端独自散心。无意中一低头,就见那黑鸠正兴冲冲地向着神木而去。他心中不禁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是你自投罗网,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想罢就看那毕方收起翅膀,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黑鸠俯冲而下。这毕方不但智谋超群,猛禽的招数他亦是无比熟稔,这黑鸠那里是他的对手。 就看一道蓝光闪过,黑鸠就觉得后背之上锥心的痛苦。回头一看,只见毕方独脚的利爪已经深深嵌入了自己后心之外的肌骨。霎时间,几乎没把这黑鸠给吓晕过去。待他恍惚劲过了以后,就发觉自己正在绿洲平原的一片陌生林子里,毕方正站在身边怒视着自己。 “毕……毕……毕方大人……”黑鸠这会儿已经惊惧到了极点,几乎不知该怎么开口。 毕方见他醒了,猛地向前冲来,用翅膀上的勾爪死死扼住黑鸠的喉咙将他给举过头顶。黑鸠就觉得阵阵窒息,眼前金星乱冒,禁不住开口哀求道:“毕方大人,饶命啊饶命!” “饶命?可以,”毕方笑了笑,“那就把你的七十二条毒计一条一条说给我听听!” 黑鸠听闻此言已然明白自己那天与踆乌的对话完全被听了去,当时他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不过终究没有毕方的修为来得高深。 这会儿他直吓得全身颤栗不止,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毕方冷笑了一声,将黑鸠往地上狠命一扔道:“你应该听说过我的本领和手段,这阴火灼身的味道想必你是知道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黑鸠知道此番必然是没有逃跑的可能,而素来都听说毕方十分宽厚——他也是知道这一点,之前也只是应和着踆乌才那样去说——于是就战战兢兢地道:“我若是说了,还望大人可以饶我性命,我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 “你且先说来听听。”毕方冷冷道。 “我说我说!但不知大人要知道什么,你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好!我来问你,我被人族无端击杀究竟是何缘故?” “那个那个……”黑鸠稳了稳心神道,“当时踆乌大人嫉妒三尊者的功劳,可是他又怕你怕得紧,于是就找我商量。我就想了个主意……”说着黑鸠便把如何散播的谣言最终使得人族击杀毕方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末了道:“大人,我当时也是迫于无奈,迫于无奈啊!” “迫于无奈?哈!”毕方笑了笑,“原来这就叫迫于无奈啊!也罢,我来问你,你的第二条毒计又是什么!” 275.第275章 :手足相残 “第……第二条?” “就是十多天前你和踆乌商量的那个,说来给我听听。” “在下不敢!” “说!”毕方怒吼道。 “我说,我说!”黑鸠已然吓破了胆,“其实也没什么,大人那天既然听到了,其实我的法子也就是那样。先找一些能言会道的部族,让他们去散播谣言,就说‘这天底下但凡只有一条腿或是一只眼的都是极为淫邪的妖物,需要好生提防。’ “等到大家都对这个谣言确信无疑以后,就找一个时间,趁大人你不备,将你当道截杀。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若是靠着踆乌大人的威望叫上几千只猛禽,想必大人你也是应付不过来的。 “小人的法子就是这样,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是迫于无奈,迫于无奈啊!” “呵,哈哈,哈哈哈哈!”毕方先是一阵短促的笑声,继而仰天狂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怒视着黑鸠道,“果然是个阴毒的伎俩,你知道单打独斗我连凤凰都不怕,就准备叫来几千只猛禽来杀我,妙啊妙啊!我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的伎俩呢? “啧啧啧,看来我毕方自诩才智无双,与你相比竟然丝毫不值一提呢!单单你这两条毒计,一条险些要了我的性命,这第二条我若是毫不知情,恐怕就是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你还有什么伎俩,教教我如何?教教我如何啊?我可是诚心向你求教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黑鸠苦苦哀求着。 “我那大哥生性愚鲁懒惰,我的二哥也不过是个平庸之辈。他们嫉妒我我早就知道,难道前次的诡计我的二哥就没有参与么!” “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凤凰大人的确有参与,只是他再三叮嘱我不能泄漏这一点,否则就要取我性命!” “二哥还真是虚伪到了极点,敢做不敢当,大哥虽然愚鲁这一点倒是强过二哥许多。不过么,如今你已然泄露了我二哥的机密,我就算放了你你觉得我二哥会放过你么?” “还望大人替我保守秘密!”黑鸠已然颤栗得无法站起。 “呵,你又要我饶你性命,又要我替你保守秘密,你的要求还真是又多又苛,你我素来没有交情,如今更是只有仇恨,你凭什么来这样要求我!”毕方见黑鸠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便接着道,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若非臭味相投,何能共谋!大哥二哥虽然善妒,但若是没有尊驾的计谋又岂能成行!你虽有一肚子诡计,可若是没有他们俩的庇佑你又岂能造次! “今日尽闻其详,我万万没有想到,这骨肉情深的手足,竟然可以绝情到这步田地。为了替那凤凰巩固尊号,我出生入死屡献奇谋,没想到他非但没有一句感谢,反倒相害如此! “还有那踆乌,于这四海飞禽无有寸功,却安居神木之上,厚颜无耻地接受万鸟来朝,当真令我作呕不已!如今是你们不义在先,那就休要怪我无情无义!” 毕方说到最后眼中已经满是杀气,黑鸠知道此番是必死无疑,可依旧苦苦哀求着。毕方冷笑数声,继而喷出一股子幽蓝的阴火。顷刻间那黑鸠痛苦地在烈焰中翻滚,不消一顿饭的工夫便化作了灰烬。 他在灰烬中扒了扒,找出几小块还没彻底烧毁的骨骸,藏在羽毛之中展翅飞回了神木。来到踆乌所在的地方,见大哥刚好不在。毕方蹑手蹑脚地在暗处等候。一顿饭的工夫,突然听到了踆乌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大哥正在空中盘旋,似乎在等着什么。 “哼!等黑鸠么!”毕方看了看羽毛中的骸骨冷笑道,“且看你等到几时!”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踆乌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从空中降了下来,缓步朝着自己的老巢而去——这踆乌的鸟巢修得极为宏大,周围尽是万鸟的羽毛,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子民的心血——毕方趁他不备,猛地从暗处冲出,用自己那修长的白喙奔着踆乌猛刺而去。 就听“噗”的一声,利喙穿心而过。踆乌顿时瘫倒在地上,回头见是毕方还觉得有些不解与恼怒:“毕方,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偷袭于我!” “哥哥不要恼怒,我来给你看个东西,”毕方用独脚踩着踆乌的后背,从翼下取出骨骸道,“哥哥认得这个么?” “什么东西那么难闻,拿开拿开!”踆乌怒道。 “原来烧成灰烬哥哥是不认得的,其实这骨头的主人你应该认得,十多天前我看他还和你窃窃私语,好像还说如果计划得成,你便认他做兄弟。” “啊!是黑鸠,你!”踆乌就算再愚鲁这会儿也已经明白了一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错,正是黑鸠,”毕方冷笑道,“哥哥啊哥哥,你的心肠也太过歹毒。竟然与这宵小密谋算计你的亲弟弟,我来问你,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般加害于我! “怎么?说不出口么?没事没事,从今以后你也无须再开口说什么!哥哥啊哥哥,这是我毕方这辈子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因为我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借……借什么……” “我只想借你的心肠来看看,看看它们究竟是何种颜色!” 毕方说罢利喙猛地又啄进了踆乌的后背,硬生生将他的心脏给掏了出来,继而用力抓剖开身子,将肚肠一并挖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的心肠与你这羽毛是一样的眼色,可不料却与凡兽没什么两样呢!”毕方冷冷地看着已然抽搐不能言的哥哥,张开嘴巴将心脏吞入肚中。继而又攫出内丹一并吞下。 可怜踆乌片刻的工夫便殒命当场。毕方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数取出,鲜血将他的蓝羽也给彻底染成暗红。突然,三道金光从踆乌脑后飞出,毕方知道乃是踆乌的三魂,他急忙将其一口吃进肚里。 “一不做二不休,如今就只剩下我那虚伪的二哥了!二哥啊二哥,没有我的帮助你早就是那毒鸟的翼下亡魂,可是这些年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说罢毕方将踆乌的肉身烧毁,带着他的五脏六腑来到了凤凰的老巢前。此刻凤凰正在巢中歇息,毕方将脏腑直接扔在了他俩的脸上。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凤鸟道,“这是谁的脏腑?为何气息如此熟悉?” “二哥没说错,此乃大哥的肝肠,你们兄弟与那黑鸠的诡计我已然知晓,我万万想不到手足兄弟也能相残若此!” “我呸!”凤鸟这会儿气得全身发抖,“你这弑兄的狗贼,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你的哥哥指指点点!我乃是四海飞禽的尊者,你又是什么东西!简直目无尊上!” “没有弟弟的帮助,哥哥你还能活到现在么?”毕方反唇相讥道,“恐怕早就被毒鸟化作一堆腐尸了吧!” “你!”凤凰被毕方抓住了短处,一时间无言以对。 “二哥啊二哥,你们对我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你我今日恩断义绝!今天,我……”毕方刚说到这儿,突然就觉得体内一股子反噬的力量,知道是自己大哥的三魂正在作祟,终究是强纳,如今还未得身合。 毕方不禁暗暗叫苦道:“真是老天不助我!”可是他这会儿已然直不起身子了。 “苍天有眼!”凤鸟笑道,“今日合当你这无耻小儿就要死在这里!” 说罢凤凰从巢中展翅而起,毕方眼看不妙急忙强挣扎着向着东南方向俯冲而去。可是这如何能摆脱凤凰的追赶?不出一顿饭的工夫,两位尊者已然飞到了毕方的头顶上。 凤鸟展翅道:“你将大哥化作灰烬,今天我就让你也尝尝这番滋味!” 说罢就看两道纯蓝的烈焰自二尊翼下腾起,向着毕方喷射而来。 眼看毕方就要被化作灰烬,突然间天空划过一道厉闪。继而狂风大作,滂沱大雨如同江海倒灌一般从天际倾泻而下。 虽说按照俗语,这蓝色的烈焰可以沸腾四海之水,可今日这暴雨的势头却着实迅猛无比,仿佛真的如同将大海搬到了天际,汹涌的大水不可遏止地疯狂而下。片刻的工夫,非但将两道蓝焰给浇灭,凤凰更是觉得置身与江海激流之中,一时间连翅膀都难以展开。 毕方眼见这般情景不禁大笑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二哥啊二哥,看来我这条命还能多活几年,你可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身子,下一次再看见,我必然要取你性命!” 说罢那毕方一个猛子扎入了绿洲平原的一条大河之中,顺着滚滚的激流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伏羲说罢这段手足相残的往事,北辰、逐鹿、梦鸿皆是默然不语。 好一会儿,北辰道:“尊主,那毕方后来去了哪里?这几千年来为何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甚至连名字都几乎没人说起过?” “这件事乃是一件天大的丑闻,其实说实话,我原本也并不知道。只不过突然间发现有一天这踆乌与毕方都不见了踪迹,略略推算了一番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而凤凰对于此事更是秘而不宣,加上毕方行凶的所在寻常的飞禽压根无法去达,所以这件事情也得以没有传扬出去。” “之后尊主没有算过这毕方的去向么?”北辰见伏羲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便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当时只觉得此事实在太过惨烈。可这终究是凤凰兄弟之间的事情,加之前者我曾经因为猰貐之事插手了龙族一脉的家事,颇是惹出一些不满之词,所以这一次也就没有多管。” “只可惜尊主不管,却有人要管呢!”梦鸿接话道。 “梦鸿,你这话何意?”北辰觉得梦鸿这句话话中带刺,多少有些不满。 梦鸿瞟了一眼北辰道:“北辰大人难道没有听尊主适才所说么?恐怕那蚩尤很早就相中了这毕方,那场大雨我想必然是蚩尤从旁相助!之后毕方杳无音讯,恐怕与蚩尤也脱不了干系!” “你何以如此肯定!”北辰不解道,“仿佛你亲眼所见一般!” “北辰大人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梦鸿道,“寻常的雨水岂能浇灭这可以沸腾四海的蓝色烈焰?这五灵之术我还是颇有些心得,若要做到这一点,除非是这大雨之中蕴含着远胜烈火的灵力。 “梦鸿生得晚,不敢随便臆测,只不过我想,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水神共工。而能够喝令水神的,除了尊主恐怕也只有那蚩尤了。更何况如今这毕方称蚩尤为主人,故而我对我的推测还是有几分把握!” 276.第276章 :恐惧之感 伏羲点了点头道:“梦鸿说的不无道理,只是适才我耗费了不少气力,如今已然没有多余的神力来推算这毕方之后的事情了。不过从这几千年他销声匿迹的情况来看,应当是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隐居着。 “而且,从梦鸿的描述来看,这毕方既然有两条腿,那自然是表明他已经完全吸纳了踆乌的三魂,如今恐怕他也可以自如地操纵阴阳神火了。梦鸿,如你所见,那神火的力量如何?” “恐怕只在梦鸿之上,”梦鸿道,“虽说从紫焰到黑焰看似只有一个颜色的变化,可是只此一变,恐怕将会耗去数倍于之前修炼的时间。” “看来这一次真是遇到劲敌了,”伏羲叹道,“况且当年这毕方就聪敏过人,与獬豸一般皆是我十分喜爱的后辈。而毕方更是要胜过獬豸不少。我曾经都将这卜卦与洞悉天机的本领传授给他们,獬豸对此道并不算擅长,可是毕方却是闻一而知十。” “那如此说来,经过这几千年的修炼,没准那毕方问卦的能力已然不逊于尊主么?”逐鹿惊道。 “并非不可能,”伏羲苦笑道,“我伏羲空有这知晓未来的本领,却没能彻底地看透人心,真不知要此‘神技’又有何用!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恐怕令四海生灵知晓,我昆仑神族的威望也将荡然无存。” “尊主不要气馁,以梦鸿来看,这毕方就算真有这本领也未必肯轻易使用。” “嗯!的确,”伏羲点点头,“这本领太过耗费神力,毕方若是为了身合踆乌的三魂,断然不会平白无辜地胡乱使用,只不过如今他为蚩尤所用,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可恨眼下不知道这妖物的藏身地点在哪里,”北辰道,“若是知道我一定要亲自将这屠戮我天人一族幕后的主使给千刀万剐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尊主,”逐鹿道,“适才你说这妖物或许是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难道如今这天底下还能有这样的地方么?” “并非是不可能,”伏羲道,“四海之大,并非一眼便能望尽,纵使是我等神族在这四海之中亦是十分渺小的存在啊!” “对了尊主,梦鸿倒是有个猜测,还请尊主定夺。” “说来听听。” “从适才的描述来看,这毕方所掉入的应当是绿洲平原之上最为主干的一条河流,这条河流到我月光镇的时候会向南偏转,之后便是横亘在月光镇与五毒潭之间。而这条河再往后头原本只有一个去处,那便是东海。” “原本?那如今呢?”北辰问道。 “逐鹿大人,我记得你曾经来我族询问东南的异象,当时七郎曾经和你提及那桃花源吧?哦对了,如今我们管那里叫作万木源。” “的确,他说原本有一座山岭阻挡了去路。” “其实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条河的另一个去处其实就是那万木源。那几快巨石消失的地方我和七郎曾经去看过,仿佛是被什么大力士给挪开了一般。而这万木源的地势颇低,朝里头走上一段,便会发现一处的山壁之下有一个十分隐蔽的泉眼,不时有水源从里头冒出来。 “由于人族的兄弟并不能飞,故而一开始便把那个泉眼当成了滋养这万木源树木的源头。但是后来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那个泉眼并不如所看到的那样小。我便潜水过去一看,发觉露在水面上的确看着像一个泉眼,可是在水下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洞穴。而我顺着那洞穴逆流而上最后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毕方其实一直就躲在那万木源之中么?”逐鹿问道。 “前后的种种联系在了一起,最后看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梦鸿颇是自信。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即刻便去那桃花源剿灭这只蓝鸟!”北辰恨恨道。 “先不要去,”伏羲道,“这毕方既然敢于现身,那便表示他有着十足的把握让你找不到他。或许梦鸿的推测没有错,可那只能表示这毕方曾经在那里休养,而如今的去向恐怕只能是个谜团。” “但不知是否要知会石大人,让族人不要再去那万木源了。”梦鸿问道。 “暂且不要,一切先维持原样便可,否则恐怕会被那毕方瞧出点蛛丝马迹,等他又有了新的防备,那便真的不好对付了!”伏羲顿了顿, “梦鸿,你只要告诉石仲坤,之后族人前往万木源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过也无需太过害怕,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毕方的行事作风就是喜欢一网打尽、赶尽杀绝。这一点从他诛杀夔牛、独眼山鬼、灵狐一族甚至是天人一族上都能看出来。 “所以他不到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应当不会轻易对人族动手来打草惊蛇。但是你们也千万不能放松警惕,终究如今的毕方心性大变,若是他真的记恨起人族当年的仇来,我真的难以保证他会做出违背本性的事情来!” “明白,我这就去转告石大人!”梦鸿说着就要往外走,可是他眼角瞥见北辰的神情,便又转回身来冲着北辰道:“大人,梦鸿自知愧对天人一族。待我此番去人族报信之后再回来接受尊者的责罚!” 北辰还未答话,伏羲开口道:“北辰呐,此事就不要再责怪梦鸿了。难道你还没有发现这毕方的可怕么?我们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知道轻易之间是无法消灭梦鸿与你,于是便用这般毒计来让你们内讧,自相残杀。你们如果真的兵刃相向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么? “其实此番这毕方的毒计当真堪称完美,只是突然间中途出现了那青莲。如果不是她,恐怕你俩早就在东海平原之上拼得两败俱伤了!” 提及青莲,梦鸿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他同时又想起了曾经向师娘保证过,一定要立了功勋替她求得可以早日离开莲池的仙丹。之前诛杀饕餮之后,因为火龙氏的“横空出世”,最终搅了他的兴致更是忘了这件事情。 但是如今他眼见伏羲疲惫的神情,加上自己终究连累得天人一族如此惨状,于是这请求却又几次三番被他咽回了肚子。 北辰也叹了口气道:“北辰可以明白尊主的意思,我担心的是吟霜他们。我北辰说白了,不过是个器灵。而吟霜……唉……当真是太让他难做了!” “如今天心岛情况如何?”伏羲问道。 “唉!死去的恐怕占了七成,剩下的有一成左右是重伤,许多人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再习武了,剩下的皆是轻伤,不过也多半是断了一条胳膊折了一条腿。如今岛上安然无恙的也只有吟霜、展图、羡仙与慕神。泰文他们都伤得很重,尤其是泰文,我真担心……” “吴大人已然仙逝……”梦鸿道。 “你说什么!”北辰痛苦地一跺脚,回头冲着伏羲道,“尊主,请准许北辰回去看看!” “去吧!” “是!” “尊主,既如此,梦鸿也先行告退了!” 说罢,北辰与梦鸿先后出了神殿。下了昆仑山,梦鸿又想起了闻灵,可是如今他心里对于这个侄儿已经有了一些颇是复杂的心情,一时也不愿再去找他。他深恐毕方会再次出现,故而振奋了精神,向着月光镇疾飞而去。 路过逐鹿之野,他从云端俯视下方,只见张箭正在空地之上为弟子们操演实战的箭法,想来这毕方应当还没有采取什么动作,心中多少安定了一些。 不一会儿的工夫,他来到了七郎的家中。见着梦鸿这么快就回来,姐弟俩都觉得无比诧异。梦鸿来到屋中,颓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抬着头,感觉已经疲累到了极致。 七郎见他这般模样,急忙沏了一杯天心岛的香茶。可梦鸿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不禁想起了天心岛的惨状,手一哆嗦,便将这茶盏给敲碎在地。 “怎么了兄弟?”七郎用手心按在梦鸿的前额上,好让他平静平静,“发生什么事情了么?为何你这么快便回来了?” “哥哥,姐姐……梦鸿……梦鸿……对不起你们!”说着他“噗通”跪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兄弟你起来,”阿梓急忙将梦鸿给扶起,触手之间就觉得他全身火烫,“难道兄弟发了高热?” “嗯?不会啊,”七郎道,“适才我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啊!” “并非是发热,可能是中了阴火之毒,所幸并不严重,调理几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阴火之毒?难道你遇到那个妖魔了么?”七郎突然间紧张起来。 “何止是遇到,哥哥,姐姐,灵狐一族除了隋大哥之外已经全部被这妖物化作了焦尸!” “什么!”姐弟俩惊呼一声,七郎连忙道,“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给我们说说!” 梦鸿这才站起身子,稳了稳心神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说到精灵谷的惨状之时阿梓不禁痛哭失声,而说到天人一族也几乎被灭绝之时,七郎也不禁喟叹连连。 “毕方!原来他的名字叫这个!”七郎恨恨道。 “当时在精灵谷中,他提及当年人族听信谗言误伤他的仇恨,说是有朝一日一定要来与人族清算,”梦鸿道,“看来,从此刻起,这日月双镇便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同时恐怕这灵力的屏障还需要大大延伸。” “灵力屏障恐怕在毕方的眼里压根不值一提,”七郎道,“我们姐弟不过是万年九尾灵狐,而那毕方乃是凤凰的三弟,承袭了烛龙的血脉,又岂会将这点屏障放在眼里!眼下看来需要快些知会石大人,让族人不要再涉足那万木源,以防不测。” “这一点尊主倒是有个建议,”梦鸿道,“他并不建议这么做。”说着就将伏羲的理由讲述了一遍。 七郎点点头道:“这么说倒也有道理,不过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阿梓道:“届时我们给每一个去万木源的族人一根九尾上的毫毛,危及的时刻或许可以救他们一条性命!” “姐姐说的是,”七郎说着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今后的日子可当真不好过了!” “我觉得毕方正是希望我们这么想,”梦鸿道,“毕竟终日在恐惧之中惴惴不安,久了便足以让每一个人崩溃!所以我想此事还是不要告诉族人的好,虽然我觉得有些残忍,但我并不赞成姐姐的建议。” “嗯!就依梦鸿的,”阿梓点了点头,“对了,如今灵儿已然在莲池福地与他父亲在一起了么?” 梦鸿点点头,阿梓皱了皱眉头:“为何总觉得这个父亲出现得如此突兀,而偏偏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姐姐想到了什么?”梦鸿道,“难道你发觉了什么疑点?” 277.第277章 :感佩于心 “并没有什么疑点,如果你所说的那些细节都是真的,但以我的感觉来看,总觉得此事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地方,可是眼下我真的说不上来!” 梦鸿知道阿梓的感觉向来十分灵验,心中也不禁担心起来。 阿梓似乎看出了梦鸿的心思,急忙宽慰道:“兄弟也不用这样担心,我也只是说说罢了。眼下需要我们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虽然这话可能有些不中听,可是兄弟还是多将心思花在人族这边。 “那莲池终究是在天心岛之下,倘若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我想北辰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尤其是如今天人一族遭受了这样的惨状,他更加不会容忍任何一个隐藏的祸患在眼皮底下滋生蔓延。” “姐姐说得有理,梦鸿就听你的!” 说罢,三人又各自闲聊了几句,梦鸿便匆匆告辞。之后人族之内一切如昨,梦鸿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留仙与张箭。一直到一个月后,他的心绪才算平复了一些。 这天他闲来无事便去逐鹿之野旁观张箭授业,眼见尊者到场一众弟子都纷纷跃跃欲试。张箭就让他们分队展示。几轮过后,成绩颇是喜人,梦鸿也觉得很是欣慰。眼看就到了最后一组,听得队长一声令下,十名弟子齐刷刷松开了弓弦,可谁也没有想到,其中的三支利箭却向着毫无防备的梦鸿激射而至。 梦鸿这会儿正站在张箭的身边,在队伍轮换的间隙兄弟俩便闲聊几句。他这几天的心情已经较一个月前平静了许多。 而张箭如今除了授业之外,还主动向石仲坤提出愿意负责镇守这逐鹿城墙,所以他便在逐鹿之野设立了不少帐篷供自己与门下弟子住宿。这一个月中他都没有得闲回去一次。 而留仙自己则是由于剑臣日渐长大,便开始将更多的心血倾注在他的身上。梦鸿自打从七郎那里回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留仙发觉后梦鸿就自称得了病。 听闻梦鸿得病留仙颇是焦急,于是就想请怜月去探视一下兄弟的病情。而梦鸿起先是用各种托辞来拒绝,不过最终还是让怜月来看了看。最后的结果怜月发觉梦鸿乃是中了阴火之毒。但是无论她如何追问梦鸿都不愿答复如何中毒。 怜月虽然不如七郎那般会读心术,但是对于察言观色她自有自己的一套本领,故而她明白梦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最后她耍了一个小聪明,吓唬梦鸿说其实她也会读心术,所以劝梦鸿不如自己乖乖坦白。 梦鸿这几天被心事搅得晕头转向,又加上有火毒缠身,竟然一下子便被怜月给唬住了。不过梦鸿在讲述之前还是让怜月对天发誓,自己所说的话纵使是留仙也不能知道半句。 怜月眼见梦鸿这样说,就知道事情决计不小,于是就从了梦鸿的意思。而当她听闻到了前后的因由之后一时间也是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她对梦鸿道:“真是想不到,这诛杀毒鸟的幕后功臣,如今这心地却变得比那毒鸟还要狠毒!” 梦鸿道:“嫂子从前听说过毕方的名号么?” “只是依稀记得凤凰似乎是有一个兄长和弟弟,但从来不知道详细,所以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是一个讹传。” “不管怎么说,如今这毕方已然跟了蚩尤,之后人族这里可能会有大事发生。只是现在我还不想将此事告知族人。”说着,梦鸿就将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末了道,“所以,还请嫂子一定要守口如瓶,此事对于留仙哥哥也请暂时不要透露一个字。” “叔叔尽管放心,”怜月安慰道,“你的火毒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这也是得益于你那‘逆转乾坤’的功底,恐怕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你便会与那灵狐一族落得一样的下场!”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怜月便悄然回家。留仙问起时,怜月便说是感染了风寒,需要卧床静养。于是留仙也就没再去打扰他。 而当梦鸿与张箭再次见面时,兄弟俩自然是高兴异常。而看着张箭的弟子们仅仅在一个月之中就有了不小的飞跃,梦鸿的心里也是极为欣慰,他始终想着:哪怕是再微小的力量都不能轻易放过,把所有的力量拧在一起才有可能去对抗那毕方。 所以他看了几轮之后便基本上陷入了沉思,只有在换队的间隙才与张箭说上几句。而眼看到了最后一组,张箭也有些放松下来。 可突然间,就看三支利箭奔着梦鸿的哽嗓咽喉激射而至,张箭也是吓了一跳。所幸如今他的身手早已远胜过去,故而有足够的时间来保护自己的兄弟。 梦鸿这会儿可着实没有任何的防备,眼看三道寒光到了近前,突然间就见眼前一道金光闪过,继而听得“啪啪啪”三声,三枚箭羽已然被张箭的黄金神弓给打落在了地上。 “谁!出来!”张箭这一下可真是吓得不轻,若是尊者在自己的眼前被自己的弟子射杀,那这罪名可是说什么也洗不清了。 他吼罢,队列里的七名弟子立刻闪到了一边,三个“凶手”便这样被暴露了出来。 张箭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三人眼见不妙立刻抽出背后的短剑,准备御剑逃跑。这一下颇是令张箭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终究是不能让三人就这样给逃脱。急忙从背后取下三枚箭羽,喊一声:“想跑,看箭!” 就听“当当当”三下,三人离地还不到一丈,便纷纷跌落下来。众家弟子见状一拥而上,将三人给押了过来。 梦鸿这会儿也走到了跟前,还不等张箭问话,就听其中一人突然破口大骂道:“邹梦鸿,狗贼!你还我父亲命来!” 另外两个也跟着喊道: “你还我兄长命来!” “你还我祖父命来!” “放肆!”张箭怒吼道,“你们三个满口胡言乱语什么!尊者几时害了你们家人的性命!” 梦鸿急忙道:“你们三个莫非是天人一族的么?” 张箭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你们会这御剑飞行之术,我还在纳闷呢!说!你们为何要混入我族妄图刺杀梦鸿尊者!不要以为你们是天人一族我张箭便会网开一面,今天若是伤了尊者,恐怕就没有你们三个的命在!” “难道我们还怕死么!”第一个人说道,“我们的家人都因为你们的尊者而惨遭不幸,如今我们只想替他们报仇雪恨!”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梦鸿道,“那件事情,梦鸿的确有错,你们若是想要向我寻仇我邹梦鸿自然没有话说。” “尊者,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箭不解道。 “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我原本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不过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你先让其他人退下吧!” 说着话张箭便先让其他弟子去各自操练,现场便只剩下了他们五个。梦鸿为他们三个解开了绳索,可他们依旧怒目而视,不过现在他们也已然明白,既然偷袭不成,那这仇定然是报不了了,所以这会儿已然没了适才的气焰,颇是有些气馁的样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梦鸿道,“几时来的我们人族?” 第一个人道:“我姓沐,双名云溪。”说着指了指另外两个道,“这位叫作冯燕飞,这位叫作夏良骥,来人族有段日子了,我们皆是奉了岳大人之命前来人族,向……向……向他,”——他指了指梦鸿——“学习本领的!” 这个回答颇是令张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琢磨起来更是荒谬绝伦,他怒喝道:“既然是向梦鸿尊者学习本领,为何还要行刺于他!” “让我来问,”梦鸿见三人已经被张箭吓得瑟瑟发抖,急忙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来到三人跟前道,“你们的心思我完全明白,不过正如我适才所说,这件事情并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我邹梦鸿向你们保证,一会儿一定以实情相告,不过我想请你们先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大人是想问我们为何会来此吧!”沐云溪道。 “不错,你说的岳大人想来是岳吟霜吧?”梦鸿道,“岳大人德高望重,在三族之中享有盛名,他又为何会派你们来向我学本领呢?” “具体的原因岳大人并没有和我们明说,”沐云溪道,“总之就在邹大人与北辰大人剿灭那饕餮与梼杌归来以后,岳大人就把我们几个叫了去。说是让我们去人族找邹大人,学习你的五灵之术。当然,还有个兄弟被派去了西南神木,学习那火龙氏大人的刀法。 “我们当时觉得奇怪,不过岳大人并不把原因告诉我们。而由于我的父亲生前乃是方展图方大人的弟子,听家父说,乃是岳大人感觉我们天人一族的剑术已经练到了极致,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则必须融入一些与众不同的技艺。 “岳大人对于邹大人的五灵之术一直十分欣赏,可是他终究年事已高,加上身兼守护部族的大任,不能亲自前来求学,故而才让我们这些后辈来此。 “不过我们来到这里以后,就听说邹大人你并不收徒,后来又听说你把你的本领传授给了张大人。我们就想着好歹来了一次,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于是听说张大人开始收徒之后,我们便纷纷来投,一直跟随到今天。” “原来如此!”梦鸿点点头,此刻他对于岳吟霜的胸怀越发感佩,他从来没有想到堂堂天枢使竟然萌生过拜师求学的念头。回想起一个月前在天心岛上瞧着越发苍老的这位独臂老人,梦鸿心中越发不忍,若不是自制得快,恐怕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起来吧,”梦鸿说着看了看张箭,“兄弟啊,这三位天人族的学生平日里练功可还勤苦么?” “嗯,这个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当时建造城墙的时候他们几个也是最卖力气的,”张箭点点头,“所以我认得他们的脸,不过一时叫不上名字。” “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我们人族的这道屏障里也有着你们三位的汗水。你们三个,”梦鸿看着沐云溪、冯燕飞、夏良骥三人道,“愿意也跟着我学点本领么?就是你们岳大人说的那个五灵之术。” 278.第278章 :魅影难捉 “什么!”三人压根就没有想到梦鸿竟然会这样说,原本在他们看来此番能够活命就算是奇迹。连张箭都十分诧异地看着梦鸿,可他刚要询问却被梦鸿一瞥之下把话收了回去。 沐云溪急忙道:“邹大人恕罪,邹大人恕罪!” “我并非是与你们玩笑,正如我适才所说,你们天人一族一个月前的那场浩劫,我邹梦鸿确实有些责任。只是,此事并非如你们所想得那么简单,想来你们一定是与家人飞鸽传书之后获知的噩耗,而你们的家人又把罪责都推卸到我的头上吧!” “大人……”沐云溪道,“你说的一点不错。我们几个来到人族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为难你们了,”梦鸿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是一个月前事情的真相,如果你们不信,有朝一日你们可以自己去请示北辰大人。” “邹大人宽宏大量,我等不敢有所怀疑!”沐云溪道。 梦鸿苦笑了一声,便将实情与他们几个说了一遍。末了道:“如今你们天人一族惨遭屠戮,而我当年立誓守护的灵狐一族也几乎被灭绝。这一切幕后的主使乃是那蓝鸟毕方,或者说是那魔神蚩尤。 “眼下我们该做的,并非是各自的内讧,而是应该联起手来一同对付强敌。别忘了,在你们天心岛的神坛之下,还镇压着啸月的残片,那可是蚩尤如今一直在苦苦找寻的东西。此番屠戮天人一族,恐怕最根本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找到那残片。” “大人所说的极是,”沐云溪道,“是我们太过冲动了!” “你们也不用相信得这样快,”梦鸿摆了摆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认清眼下的局面罢了。好了,如今我话也说完了,不知你们愿意和我学习本领么?” 三人这会儿就算再有什么仇恨也早已先搁置在一边,急忙“噗通”拜倒在地千恩万谢。 那毕方机关算尽,他原本只是希望梦鸿与北辰内讧,继而让天人一族与人族彻底的对立,这样便能孤立二族从而各自击破。他知道有伏羲的存在,所以才采取了血腥屠杀这样的手段。这样一来即便是伏羲出面,天人一族就算是面上服从心里也一定不会听从,之后他再要有什么动作也可以变得方便起来。 可是对于沐云溪他们去往人族求学之事,他虽然有所耳闻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关于刺杀这一点他当然不会想不到,可是以他的狡猾自然明白,刺杀梦鸿要想成功那是荒谬,并且还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但世上的事情偏偏就是这样有趣,毕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并且还由于这件事情,反倒使得沐云溪他们得以向梦鸿亲自求学。而正是因为梦鸿的这一次授业,在不久以后大大提升了天人一族剑法的威力,从而使得天心岛的防御更加坚固,这都是毕方所始料未及的。 而从这一天起,沐云溪等三人便跟随着梦鸿与张箭修炼。只不过梦鸿不愿让族人知道他自破前约,所以教授沐云溪他们都选择在夜里,并且要他们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 岁月悠悠,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半载匆匆而过。 话说沐云溪、冯燕飞、夏良骥三人跟着梦鸿埋头苦学,而对此举最感到有些失落的应当是张箭,其原因也是可想而知的。于是他在无形之中便会将自己心中的一些不满发泄在他们三个头上,只不过他的方法十分隐蔽,无非就是对他们三个格外严格,严格到近乎苛刻。 可不料沐云溪他们三个原本就是背负着岳吟霜那崇高的使命而来,加上他们已经几乎相信了梦鸿的话——这一年半之中他们偶尔会与家中幸存的亲朋飞鸽传书,而得到的回复也与梦鸿所说不差,想来是北辰回到天心岛以后已然渐渐将真相传达给了族人,虽说一开始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最终还是承受了这一事实。 而这样一来,他们三个更是心无旁骛的刻苦修习。原本他们天人一族在灵力的操纵之上便胜过人族,故而只花了不到三个月的光景,他们已然将灵力加持的技艺完全练熟,相较张箭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梦鸿生怕自己的兄弟知道后会更加不悦,于是平日里再三嘱咐三人不可轻易展示自己的成果。而沐云溪他们对于张箭的技艺学起来就没那么在行了,只不过他们原本就是奔着五灵之术而来,所以尽管渐渐地,他们的箭法在众家弟子里开始垫底,他们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而这段时间里,无论是天心岛还是日月双镇周遭都是平静得出奇。而精灵谷那里则没有丝毫动静。梦鸿几次提出要去看一看,不过最终都被阿梓与七郎给劝下。而莲池方面也是一样,虽说如今对于闻灵梦鸿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牵挂,可是那里终究还是自己的师娘与心爱的玉菡。 阿梓与七郎姐弟俩也多次去万木源探查,可每次都是毫无所获。托石仲坤向伏羲祷告,逐鹿也会带来昆仑神殿一切如常的讯息。不过她也同时提醒,这或许只是暴风骤雨之前的宁静,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而就在逐鹿走后的第三天,突然万木源的方向传来了一股子强大的妖气。其时梦鸿正在七郎家中闲坐,觉察到这股子气息后两人都是一惊。 七郎道:“兄弟,这便是那毕方么?” “哥哥你也知道,小弟这方面的本领可是不如你,”梦鸿道,“可是这气息来自万木源,着实令人在意。” “但是那个地方我们这一年之中可是没少去呢,”七郎皱了皱眉头,“可压根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毕方诡计多端,当真令人不可不防,如今既然妖气东来,就让兄弟我去一探究竟吧!” “此番我与你同往!”七郎道。 “如此倘若部族有难又该如何?” “你去知会一声留仙与怜月吧,我去和姐姐说一声,若是真的有了妖灵,姐姐与我心意相通,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若是还能有留仙兄弟与怜月妹子帮我们拖延时间,想来一定来得及!” 兄弟俩商议停当,便各自行动。一刻之后两人在便集合一处向着万木源的方向急急进发。 正走着,突然自万木源的方向飞来一群大鸟。羽色各异,身子皆与猛禽相若。两人想起当年貔貅兄弟所遭受的突袭急忙闪到一边,严阵以待。可是这群大鸟就好像完全没有发觉两人似的继续向着西边飞去。而眼见它们消失在云层之中,七郎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妖气也已经随之而去。 “这毕方搞什么鬼!”七郎恨恨道,“光顾着注意保护自己竟然让它给跑了。兄弟,方才的那群鸟里可有那毕方么?” “这妖物狡猾得紧,这群大鸟除了毛色以外看起来几乎都是一个模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障眼法,适才我也只顾着自保,没有仔细去辨认!”梦鸿说着颇是有些懊恼。 “先别管这些了,它们往西面去了,追上去看看!” 说罢兄弟俩调转方向直追而去。路过逐鹿之野,见张箭正在城头凝望,两人下去与他也交代了几句,让他注意是否有西来的妖魔,张箭抱拳领命。 吩咐完毕,哥俩又奋起直追。可是这群大鸟起先看着飞得并不慢,可是任凭梦鸿与七郎如何努力,似乎总是难以靠近它们,并且不知不觉间,他俩已然到了云层的上头。 “哥哥,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梦鸿道,“我总感觉这群大鸟是故意把我们引诱到什么地方去!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莫要中了那毕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七郎沉思了一会儿,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最终也只能点头认同。两人刚想回头,猛然间就听得那尖锐的声音道:“怎么?这就不追了么?” 两人一回头,只见远方的那群大鸟已然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而在众鸟的簇拥之下,一只湛蓝的大鸟赫然出列,不是别个,正是毕方。 梦鸿见着毕方不由得怒火万丈,吼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苦寻你不得,没想到今天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邹梦鸿啊邹梦鸿,伏羲大人把你夸得像救星一样,还给你送个什么‘擎天巨擘’这样的名号,没想到可真是浪得虚名。”毕方不屑地说道,“本座自从一年前就一直在万木源之中等你们,可是我左等你们不来右等你们不至。我实在觉得无聊了就出来走走,结果你们竟然依旧没有发觉本座,真是令我失望透顶!” “妖孽,不要故弄玄虚!”梦鸿怒道,“那万木源我们都找遍了,你几时躲在里头,休要每次都用这种伎俩,我们可是不吃这一套!” “哟,好像比之前进步了,不错不错!不过么,本座向来不会说假话,就好像上一次的蓝云一样,”毕方提及蓝云就见梦鸿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不过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笑了笑继续道, “你说我故弄虚玄,我也不与你争辩。我就记得这一年半左右的时间里你们总共来了五次。头一次是你一个人,第二、第三次是这只小狐狸与他姐姐一起来的。最后那两次是你们俩一块儿。哦不,如果算上今天,那应该是第六次了,我没有说错吧?” 梦鸿与七郎闻言就是一激灵,因为这毕方所言确实不假。可是他俩却着实不明白这妖物究竟会躲在哪里。 七郎朗声道:“妖孽,往事何必多提,既然今天我们遇着,倒不如大家好好切磋切磋,如何?” 毕方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个小狐狸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与我比试?你也配么?何况本座今天还真是有要事在身,主人交付的事情总得先去完成。与你们多说了几句可是有些浪费时间呢!好了,这就告辞,不奉陪!” 说罢就看那毕方一挥翅膀,翼下腾起两道暗紫色的阴火,梦鸿急忙使一招“炎灵庇佑”——这一招乃是基于“莲雨为屏”而演化出的火灵防御神技——护住自己与七郎。可是待烈焰散去,只见那毕方已然与鸟群消失在西面云端。 279.第279章 :撼岳锤灵 “可恶,又让他给跑了!哥哥,你说要追么?” “他提及了蚩尤恐怕真的追过去看看!” “对于这妖物的话我总是有些担心,生怕又着了他的道!” “所幸我们出发前部族那里已然交代过了,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好,就听哥哥的!” 兄弟说罢向着鸟群急追而去。飞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两人远远瞧见了那西南的神木。 “难道那里就是神木么?”梦鸿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巨大的灵木。” “据说这棵大树对于四海的重要性不次于昆仑天柱,”七郎道,“所以当年伏羲大人才会让神农一族去保护它。” 两人正说着,突然见那群鸟偏转了方向,向着西北而去。 “到底搞什么花样!”梦鸿道,“这毕方着实可恨!” 话音刚落,只见那几百只大鸟倏忽间向着四面八方散开来,而就在散开的一瞬间,似乎他们的毛色皆变得与毕方一般无二。兄弟俩顿时失了方向,一时间在空中茫然无措。 好一会儿梦鸿道:“哥哥,现在还能感受到那毕方的气息么?” “这妖物知道我有这本领,故而那些跟随他的大鸟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了一些他身上的味道,如今可真是难以分辨!” “部族那边可有消息么?”梦鸿问道。 “眼下似乎一切太平,”七郎道,“可是我总觉得太过不可思议,难道这毕方的目的并不是把我们调开,然后派遣那些蒙面巨灵去屠戮人族么?”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梦鸿道,“可是如今总觉得以毕方的狡猾未必会将同样的计策反复使用。”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突然间从天而降,“梦鸿啊梦鸿,你可真是懂我,同样的伎俩使用两次,的确不是本座的作风。只不过么,如今本座看重的乃是结果,至于用什么手段那就全凭我的高兴了!” 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正西方那群大鸟又翔集而来,正中间飞的正是毕方。 只见他一阵怪笑后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俩跟了我这么久,也着实不易。说起来我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这样吧,我找个伙伴来陪你们活动活动筋骨,如何?来人!” 说一声“来人”,就听云端之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答应声,继而一个蒙面巨人赫然出现在梦鸿与七郎身后。 就听那巨人冲毕方一抱拳道:“大人,就是他们俩么?” “不错,陪他俩玩玩,活动活动,不要让他们妨碍主上交待给本座的事情就是了。否则主上怪罪下来,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撼岳遵命!” “对了撼岳,陪他们活动活动也就是了,不要耽误太多时间。否则惊动了北辰大人他们可就不妙了。到时候他们来了又回去,发觉天心岛又是一片狼藉,我们的梦鸿兄弟可又要替我们承担罪名了!” “狗贼!”梦鸿听闻毕方承认了一年前的勾当,直恨得牙关咯咯作响。 “你管我叫狗贼么?无妨无妨,本座对于这些倒是不太看重。你愿意逞一时口舌之快本座就让你去逞。”说着他看了看撼岳道,“好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让主上失望啊!” 说罢毕方在阴火的裹挟之下,向着东方疾飞而去,而那群大鸟也随着烈焰一并消失不见。梦鸿与七郎的面前就剩了那个蒙面巨灵,不是别人,正是蚩尤巨锤之灵——撼岳。 “不能让这妖物就这样跑了!”梦鸿恨恨道。 “兄弟你去追他,这家伙留给我对付!” “哥哥,这如何使得?”梦鸿急道,“他既然叫撼岳,或许就是蚩尤的巨锤之灵!” “呵,还挺见多识广么!”撼岳冷冷一笑,继而看着七郎道,“你想一个人对付本座,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今天你俩可是一个都别想走!” 七郎见状急忙在梦鸿耳边低声道:“兄弟,一会儿我掩护你,你务必要追上那毕方。” “哥哥,那你呢?” “这妖物乃是锤灵,我或许可以与他多周旋一会儿,”七郎安慰道,“好了,不要多说了,就按照哥哥的意思来做!” “明白!”梦鸿答应一声,哥俩合并一处向着撼岳猛冲过来。将要靠近之时,梦鸿猛然间跃到了云端。撼岳一愣神,急忙挥手向他的后背攻去,岂料他刚一抬手,胳膊便被七郎的狐尾死死缠住。 撼岳“哼”了一声,一把将七郎的九条尾巴死死抓在掌心冷笑道:“韩七郎呐韩七郎,你以为就靠这几根尾巴便能困住我么?我虽然不能像啸月那样将它们给切断,可是我却可以将它们给一并扯烂!” 说着,就看他挥动另一只手要去抓七郎的尾巴。七郎见状不妙急忙收起狐尾,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法在撼岳的周遭来回驰骋,一时间那锤灵也拿七郎毫无办法。 僵持了约有一刻的工夫,七郎瞥了一眼东方,口中喃喃道:“兄弟啊兄弟,你可一定要阻止毕方那妖孽!” 岂料七郎这话被撼岳给听了去,就听这巨灵仰天狂笑道:“韩七郎呐韩七郎,你以为毕方大人行事会如此不谨慎么!你以为你缠住了我就没人来对付那邹梦鸿了么!荒谬啊荒谬!” “什么!”七郎闻言就是一惊,撼岳说出这话他完全相信,只是想不到那毕方面子上做的仿佛就带了一个帮手一样,而实则另有后手。 正在他惊惶之际,身后一股子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就听撼岳大吼道:“韩七郎,接招!” 七郎猛一回头,只见如同一柄山丘般的大锤向着自己的后背砸来,来势之迅猛更是令他咋舌。而这一次他再要躲闪已经有些迟了。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七郎就觉得眼前一黑,嗓子里一股子腥热直涌而上,“哗”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继而身子向着绿洲瀚海急坠而下。恍惚中,七郎就看那撼岳并没有向着自己而来给自己来上夺命一击,反倒是向着梦鸿的方向追了去。 他心中多少猜到那毕方或许并没有准备什么后手,完全是因为以前对于这蓝鸟的成见,结果被眼前这看似笨拙却实则一样诡诈的巨灵给算计了。然而此刻他倒在滚热的沙地之中,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口中只能默默为梦鸿祷祝,不一会儿他便失去了知觉。 再说梦鸿向着那毕方逃跑的方向急追而去,可已然像之前那样,看着就在切近可一转眼又飞到了远处。梦鸿心中的怒火难以遏制,不知不觉间将雷霆之力凝聚在了掌心。 终于,那毕方进入了自己招数的最佳攻击范围之内。可梦鸿刚准备攻击,就看在蓝鸟的身侧划过一道剑光,那蓝鸟哀鸣着从半空坠落。梦鸿一愣神,就觉得身边剑气大盛,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御剑站定一人,正是岳吟霜。 “岳大人……”梦鸿见着岳吟霜一时间百感交集,而眼看他竟然斩落了毕方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再看岳吟霜容貌似乎更加苍老,只不过一双眸子依然炯炯有神。只见他缓缓来到跟前,冲着梦鸿道:“你中计了,速去雷泽!” “中计了?”梦鸿心里一惊,急忙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之上的那只蓝鸟起先还在抽搐,可不一会儿的工夫就一命呜呼。继而他身上的蓝羽慢慢退去了光泽,最后竟然只是一只寻常的大雕。想来必然是被那毕方施了障眼的法术。 “唉!可恨!”梦鸿暗暗觉得有几分懊恼,他看了看岳吟霜,知道必然是他在天心岛上瞧见了真相,可是因为如今天心岛紧缺人手,他只能将实情告诉自己,并不能给予自己更多的帮助。 想到这里梦鸿冲着岳吟霜深深一抱拳道:“多谢岳大人提点,否则梦鸿如今还蒙在鼓里!” “去吧!”岳吟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子缓缓朝着天心岛而去,梦鸿目送他的背影走了几步,就听岳吟霜并不转身道,“云溪那三个孩子的授业大恩,岳某人在这里谢过邹英雄了!” 梦鸿听他这话说的极其生分,想来岳吟霜依旧对于一年前的旧事难以释怀,不过他明白岳吟霜作为一族之长心中所承受的那份悲苦,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岳先生言重了!” 岳吟霜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声感谢——可是依旧没有转过身子——便飘然而去。 “雷泽……如今那里应该叫作雷霆荒原了吧!”梦鸿喃喃道。 话说自从火龙与雷兽两败俱伤后,雷泽水脉尽数干涸,不出几个月的光景就彻底成了一片荒地。只不过与绿洲平原不同的是,直到今天那里依旧没有变成沙漠,只是一眼瞧不尽的黄土。而由于那里的雷灵之力并没有因为水脉断绝而消失,依旧在离得很远的地方能够听到惊雷之声,于是人族就给它又起了一个名字,叫作“雷霆荒原”。 梦鸿一边飞一边心中嘀咕:“这雷霆荒原在万木源北方,虽说也有好几百里的路程,可是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遥远。可是这蓝鸟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横穿了几乎整个中土地界后再去往那里呢? “就算是要把我与七郎牵制在外头,可是这样做似乎并不算是什么高明之举。还是说他这样做有他非如此不可的理由呢?但是,又会是什么样的缘由呢?当真令人费解!” 约莫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梦鸿已然可以望见远方漫天的黄土之中隐隐闪过的雷电。 “万幸这漫天的黄土并没有向西蔓延,”梦鸿道,“不过看起来东方屏障的建立也是势在必行了!” 280.第280章 :妖言惑心 边想边飞,不一会儿梦鸿已然踏入了荒原地界。如今他的身上有七郎相赠的鸑鷟之羽,故而荒原的雷灵之力他倒也并不在意。 这雷泽说起来一直是梦鸿心中的一个遗憾。毕竟早在拜师学艺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尤其是瞧见了师父手绘的那雷兽——后来经七郎描述才知道师父当时或许是被水汽迷了眼,故而没能画出雷兽那巨大的肚腹——他更是对这妖兽十分好奇。可是如今再要一睹这妖物的全貌已然不可能。 他低头看去,昔日那千百个湖泊早已经成了千百个深坑,不过历经岁月的风化深坑与地面的落差倒也不像昔日那样的大了。微风吹过,卷起漫天的黄土,梦鸿就觉得眼前一片灰蒙蒙,百步之外已经瞧不见东西。于是急忙卷起一道劲风吹散了周遭的黄土。 待得黄土散尽,梦鸿就瞧见东南方向似乎隐隐有着雷灵之力,并且那个地方的尘土依旧遮天蔽日。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向那里靠了过去。 约莫相去还有五百步的时候,就听“轰”的一声闷响,继而地面似乎抖了抖——不过他因为飞在半空,感受得并不算明显——可是转眼的工夫又恢复了平静。 正在他诧异的当口,突然就见那团尘土猛然间向着四方散去,在尘土之中赫然出现一道蓝光,不是别个,正是魔鸟毕方。 虽说有了岳吟霜的指引,可是因为吃亏吃多了,所以这会儿梦鸿也没有直接开口询问,只是怒目相视,希望由对方先行发问。 毕方似乎明白了梦鸿的心思,怪笑着渐渐朝他靠了过来,边飞边道:“邹梦鸿啊邹梦鸿,我只道你是一个不世的奇才,可不料却是如此不识时务。当真是可惜之至!” “此话怎讲?”梦鸿加了十二分戒备,依旧不敢先出手。 “放松点放松点,我要袭击你有的是机会,只不过我家主人似乎还不太愿意要你的性命。虽然我曾经劝过他,说你这样一个人物断然是不会为他所用,不如早些铲除为妙。可是他却并没有听我的,一直渴望有一天你能回心转意,主人一世英明,也不知道为何会抱着这个想法!” “哼!蚩尤?他怎会像你说的这样!你休要胡说八道!”梦鸿喝斥道。 “啧啧啧,我就说你这人是断然听不进实话的。伏羲与蚩尤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清楚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伏羲身为三圣之尊,而昆仑神族却多半归心于蚩尤大人。 “不过说这个或许你听着还有些不能理解,我就说一个你能听懂的吧!邹梦鸿,听说过‘羲童’这个名字么?” “自然是听说过的!”梦鸿道,“他不是当年伏羲大人身边的神竹灵童么?你提他做什么?” “你对于点化自己的恩人就是这般的态度么?”毕方笑道。 “点化自己的恩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唉!我越发觉得蚩尤大人将赌注压在你的身上实在算不上不明智之举,也罢!我就再给你提个醒,难道你不记得陪你一起上天心岛的那个樵夫了么?” 此言一出梦鸿不禁一个激灵,这樵夫当年乃是困扰他心中最大的疑惑之一。而今天突然被毕方给提了出来,虽说他对于这魔鸟的话压根就不敢相信,可惟独是这一次,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相信起来。 “樵夫……乔大哥……” “不错,看来你是真的想起来了。” “难道乔大哥是羲童假扮的么?”梦鸿道。 “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本领么?邹梦鸿啊邹梦鸿,动动你的脑子,你在天心岛上也呆过一段时间,你有见过那天人一族乃是劈柴做饭的么?在那个地方寻常的柴火烧得起来么?” 这一问可算是把梦鸿给问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道:“……那羲童为何要帮我!” “唉!你还是不明白么?不是羲童要帮你,当然也不是伏羲要帮你,而是我家蚩尤大人要帮你!虽然这话我是不怎么爱听,只不过当年在伏羲与我家主人曾经有一个赌约,而你则是这赌局之中最为重要的筹码之一!” “赌约……筹码……”梦鸿霎时间被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词语搅得晕头转向。 “是啊,只不过虽然你是伏羲大人口中的擎天巨擘,但是你好好想想,从你学艺一直到你领悟‘逆转乾坤’,他可曾给予你些许帮助么?反倒是我家主人,见你一个人苦思冥想于心不忍,于是便派了羲童大人化妆成樵夫在路上指引你,总算你还不太愚笨,没有辜负蚩尤大人的一番苦心! “我知道对我的话你铁定是不信,只不过如果我能说出当年那位樵夫大哥与你说过的话,你又当如何呢?” 说罢,毕方就将那樵夫在去往天心岛的路上指引自己所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说完最后一个字,梦鸿的全身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他颤抖着身子,不时还会来一个猛烈的哆嗦。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竟然会是蚩尤那个邪神!”梦鸿双手抱头,口中喃喃自语。 “邪神?可笑!”毕方不屑道,“自古这正邪两个字最难有个公论。好了!我且不与你争辩。只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真正爱惜你才华的,乃是蚩尤大人,不论你信还是不信。 “如今你也知道是谁帮助了你,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那羲童是怎么死的么?” 此言一出梦鸿心头又是一震,暗想:“的确,羲童的死因似乎始终讳莫如深,几次问及七郎他都说不知道。可是堂堂伏羲大人的左膀右臂怎会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呢?” “怎么?你也觉得奇怪吧?那韩七郎有和你说起过么?我想连他自己都是不知道的,”毕方冷笑道,“因为那伏羲大人是不会把亲手杀了羲童之事告诉你们的!” “什么!伏羲大人亲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羲童大人与龙羿大人一样,皆是尊主的左膀右臂,龙羿大人身死在前,他有什么理由再要杀死羲童大人!”梦鸿说着戟指毕方喝道,“你这巧舌如簧的蓝鸟,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毕方闻言不怒反笑道:“对了,我再补充一句,你知道伏羲大人是用得什么东西杀得羲童么?” “住嘴,我不想听!”梦鸿说着掌心已经凝成了一团雷电。 可是毕方却依然没有停嘴的意思,继续道:“记住了,就是逐鹿,”——说出逐鹿的名字梦鸿就是一愣,掌心的雷灵之力也消减了不少——“好了,我言尽于此,今天在这里与你费了太多的口舌,我也该告辞了!邹梦鸿啊邹梦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后该要如何行止,是否还要为那无情无义的伏羲尊主效命到死!” 毕方说罢一扇翅膀就要南飞,梦鸿大喝道:“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本座不奉陪,你既然这么想要问话,我就找一个人来陪你吧!”毕方说着看了看西方喝令道,“撼岳何在!” “撼岳!”梦鸿听到这个名字就是一惊,猛然间就听身背后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道:“撼岳在此!”他一回头,果然就见那锤灵出现在自己身后,这一下梦鸿可是着了慌。 毕方冲着撼岳道:“之前那一战做得漂亮,这一次也不要让本座失望,交给你了!”说罢在一阵阴火的裹挟之下消失不见。 灼人的阴火还未散尽,就听那撼岳冲着梦鸿冷笑道:“别看了,你的对手是我!我这就送你去与那小狐狸在九泉之下相会!” 梦鸿闻言大惊道:“七郎,你把七郎怎么样了!” “那只小狐狸么,”撼岳冷笑道,“也没啥,被我全力一击后掉进了流沙之中。我想应该是活不了吧!我的大锤连那天心岛的屏障都经不起几下,这小狐狸我想也一定承受不住吧!” “七郎!”梦鸿闻言大放悲声。 “死到临头还在挂念自己的兄弟,当真是令人动容,”撼岳道,“虽然我家主人对你十分看重,只不过我和毕方大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你不能为我家主人所用,那留着也只是一个祸害,还是早些铲除为妙!” 说着,还不待梦鸿答话,一股子强大的力量已然排山倒海一般向着梦鸿袭来。 梦鸿知道自己眼下的修为对付这群器灵多少是有些吃力,毕竟寻常的紫焰并不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而风雨雷电他们又不会在乎,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还是走为上策。 想到这里,他急忙驾起烛龙翼鳞身子腾空而起。他原本还想用凝冰来困住撼岳的行动,可是转念一想这妖物的怪力恐怕压根就不会在乎那些冰块,不要徒劳浪费逃跑的良机,于是就不顾一切的向着东面疾飞而去。 撼岳见梦鸿不战而逃,就是一阵冷笑,不过他却丝毫没有就这样放梦鸿走的意思,而是在后面紧紧地追赶,时不时还会施放一团灵力波予以偷袭。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就到了东海之上。梦鸿每次偷眼朝身后看去,这撼岳总是如影随形地跟在后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无意间,梦鸿瞧见了身下的海水,不由灵机一动,暗想:“我身上带着玉菡送我的避水珠,就是不知道在这海水之中是否一样管用!也罢,无论成败试试再说!” 281.第281章 :尊者何在 想着,梦鸿一个猛子向着平静的海面扎了下去。这一下可当真是出乎撼岳的意料,虽说他并非不会水,可是他那庞大的身子在海水之中就显得格外笨拙,一同跟了下去左右看了看,已经不见了梦鸿的影子。 撼岳恨恨地抡起拳头向着海面猛地砸去,霎时间掀起了滔天巨浪,惊得周遭的水族纷纷逃窜。他费力地在周遭又找寻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找不到梦鸿这才悻悻回去复命。 按下梦鸿与七郎暂且不表,再说人族这一边。 就在张箭目送两人去追逐毕方不久,打西边又飞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火龙氏。由于梦鸿与七郎吩咐过张箭几句,让他格外留意西面的情况。而张箭虽然对于火龙氏的名号有所耳闻,可由于梦鸿始终不愿在别人面前多提起他,所以火龙氏脚下也有烛龙翼鳞这件事张箭压根就不知道。 在驻守逐鹿之野的这一年多之中,张箭是眼看着那漫天的黄沙一天天地逼近,直到几个月前,彻底蔓延到了城墙根子地下。虽说有灵力屏障的庇佑,不过每日看着这漫天的沙尘张箭的心情也变得越发烦躁起来。 有一回七郎去逐鹿之野看望他,两人便闲聊了起来。站在城墙之上瞧着漫天的黄沙,张箭就说道:“尊者,你说为何这万里绿洲平原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呢?” 而七郎那会儿也正望着黄沙出神,无意间就说道:“听闻乃是那火龙临死前喷出的内丹烧干了平原上游的水脉,故而如今就造成了这般景象。” 他说出这话就觉得有些后悔,但是他想着张箭应该不会太往心里去,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可是令七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箭不但把这话给听了去,而且渐渐地又将之与另外一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那便是雷泽。 张箭虽说如今成了部族里威望极高的人,可他终究是一个武夫,对于许多事情的考量也是容易肤浅而冲动。关于雷泽,在他看来火龙完全是多此一举。我们人族好好地将那雷兽奉作雷神,两下相安无事,你却偏偏要来找他的麻烦,结果还一把火烧干了这千里水泽,几乎毁了人族的粮仓。 而雷兽因为啸月残片的关系狂性大发而去毁灭天柱之事,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只是把这笔账算在了火龙头上。之后火龙去了西南之事他有所耳闻,不过具体的细节那是一点都不知道了。 直到梦鸿他们剿灭了饕餮从天心岛归来后,张箭这才对于神农一族有了一些了解——虽说自己的祖父教了解氏兄弟箭法,不过这事儿老爷子压根就瞒着张箭,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而由于梦鸿在言谈话语之间依旧带着几分对火龙氏的嫉妒与不满,所以张箭对于神农一族也渐渐没了好感。 如今听七郎提及这绿洲平原变成今天的模样又是拜火龙所赐,他心中那股子无名之火也就再难遏制。七郎走了以后他一个人在城头冲着西南方向怒骂了许久,直吓得逐鹿之野上练功的一众弟子面面相觑。 到后来,江承舟、江浸月、丘泽临他们三个奉了魏南丰之名出来采药。一路千辛万苦来到了人族地界,原本想要进城。而张箭听说是神农一族之时那股子怒火顿时就找到了发泄渠道。 他率领着一众弟子站在城头戟指怒骂,原本江承舟他们三个已经疲惫不堪,不想多说话。可骂到最后,张箭更是把矛头指向了火龙与火龙氏,江承舟他们再也忍无可忍,便在城头下面与张箭对骂起来。 张箭见他们竟然还嘴,立刻便号令万箭齐发。所幸这三人终究是得了真传,寻常弟子的箭羽并没能伤到他们——原本张箭是准备用鹿角长箭来射杀他们,不过后来考虑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于是便就此作罢。 三人仓皇而逃,可终究因为断水断粮倒卧在了沙漠之中。眼看就要客死他乡,沐云溪三兄弟趁着夜色御剑而出,为他们送来了足量的水与干粮,这才保住了江承舟三兄弟的性命。 不过由于三兄弟刚回到神农一族就一病不起,火龙氏也不知道这些细节。而当他在半空中与张箭打了个照面时,张箭立刻就想起了梦鸿口中提及的那个令他妒恨之人,尤其是见着火龙氏也驾着烛龙翼鳞飞在半空中时,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射火龙氏的第一支箭,乃是留仙用巨豨背后的棘刺所做,上头淬了毒,虽然并非是留仙那天下无敌的奇毒但也足以令寻常的妖物一命呜呼。而这巨豨的棘刺上原本就生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刺,火龙氏虽然有鳞甲护体,可偏偏手心位置除了厚厚的老茧并没有其他的防护,故而这一下便中了招。 而张箭眼看第一箭没能要了火龙氏的性命,心中也着实有些吃惊,故而那第二箭便使出了鹿角长箭。当年逐鹿赐给他三枚长箭,他除了用来射石头外唯一一次正式使用还是为了应付逐鹿那道考题。而用于杀敌这还是头一遭,也可见他对火龙氏可是下了杀手。 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鹿角长箭竟然没能伤着火龙氏。他哪里会明白火龙神刃的厉害,鹿角就算再坚硬又岂能与之相抗衡?而当他们打开城门赶过去之时,却只是发现火龙氏躺在地上,长箭与他的那柄神刃都不知了去向。 想来定然是长箭被沙漠所吞噬,张箭多少是有些惋惜,不过要在这茫茫沙海之中找寻一枚箭羽又谈何容易!没了灵力屏障,沙海的热浪一阵阵地令他们窒息,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于是他一声令下,众家弟子先是七手八脚将火龙氏给拉近了城门,丢尽了牢狱——这牢狱乃是当年人族的祭司长为了整饬部族的风气所建,不过如今已经废弃了许多年。 将火龙氏关押起来后,张箭心中颇是有些为梦鸿不忿,因为他觉得这个与梦鸿共享“擎天巨擘”美名的人物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做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而如今他则是依旧每日在逐鹿之野调教弟子,同时等待着梦鸿与七郎回来。 可是他最先等来的并不是两位尊者,而是两位龙子,正是西南神木神农一族的守护,勇猛第一的貔貅兄弟,而在两位龙子的后背之上,各自坐定一人,正是解无咎与解无誉。 却说那一天魏南丰将江承舟等人的情况告知火龙氏后,火龙氏便急匆匆地朝绿洲瀚海赶去。当天晚上,无咎正准备去探视一下江承舟兄弟,可是来到屋门外就听得哥儿俩在里头骂骂咧咧的,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并没能把话给听清楚,只是依稀听见里头提及了自己师父之事。 于是无咎急忙推门而入,哥儿俩急忙准备起身迎接,无咎阻止道:“躺下躺下!”继而便开始追问起他们适才所说的话。 承舟与浸月见师父已然听见也就不再隐瞒,承舟便把在城门之下张箭如何辱骂的自己,后来更是牵连了火龙氏,他们如何反唇相讥最后竟落得险些万箭穿心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无咎闻言皱了皱眉,问道:“那人真的自称张箭么?” 承舟点点头道:“确凿无疑啊师父,他自称就是这个名字!” “这名字听着也挺普通,”无咎还想确认一下,“他长得什么模样?” 承舟便将张箭的形貌略略讲述了一番,无咎这才确信无疑,可是他心中却仍然有个疑惑,暗想:“这张箭的脾气似乎没有如此暴躁蛮不讲理,难道有什么隐情么?” 可是当他再次盘问承舟时,哥俩再三对天发誓,对于张箭丝毫没有不敬的言语,只有在他辱没火龙氏的时候才驳斥了几句,但也是尽力克制没有用污秽的语言。 无咎一时间也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就去找无誉商量。可是无誉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这个问题的原因,于是最终还是决定来找师父商量商量。不料两人却扑了个空。 兄弟俩想着次日再来,可是一连等了三天都不见师父的影子。叫来黑猿询问则说火龙氏并没有从遗迹出去过,而地穴的大门历来都有人把守,一样说没瞧见过。最后事情惊动了魏南丰,老族长这才说出了三天前的事情。 “难道师父独自一个人去了瀚海么?”无誉道。 “恐怕是有这个可能,”魏南丰点点头,“难道大人也经不住瀚海的天候遇到了什么危险么?” 无誉摇了摇头道:“师父的身体有火龙大人的火鳞护佑,纵使是那紫色的烈焰都奈何不了他,又岂会在意这瀚海的酷热呢?” “那莫非就是遇到了妖魔?”魏南丰继续猜测着。 “师父脚下驾着烛龙翼鳞,背后有火龙神刃,寻常的妖物他岂会放在眼里?而且师父行事谨慎,尤其是那一次栽在泥人的手里后,他曾经屡次告诫我们千万不能轻视任何弱小的敌人,我想他应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吧!” “可是这样一来,火龙氏大人究竟去了哪里呢?”魏南丰不觉焦急地来回踱步。 “再等一天吧,后天乃是比武大会的日子,这一次听闻两位尊者也会莅临,如果师父到那个时候还不回来,我们就将此事禀告尊者知道,请尊者定夺!” “既然这样,那就听无誉的吧!”魏南丰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天的时间转眼就过,比武大会的当天高台之上火龙氏的位子依旧空空如也。这一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当貔貅兄弟到来后魏南丰急忙将此事告知了他俩。 “两位尊者,你们最近在外头巡视的时候,可曾见过火龙氏大人么?”魏南丰问道。 “的确没有,”貔兽摇了摇头,“我们这阵子虽然也是在瀚海之中,但似乎并没有瞧见过火龙氏大人的影子。” “那大人究竟去了哪里!”魏南丰焦急地用拐杖砸着地面,“这都快六天了!以大人的行事作风这实在太反常了!” “魏大人不要心急,”貅兽安慰道,“或许我们与火龙氏大人走岔了路也未可知。现在我便与哥哥再好好去找寻一番,你们且在这里安心等待!” 282.第282章 :矢口否认 可是仅凭魏南丰的几句话兄弟俩还是很难推断出火龙氏的去向。而且任凭谁也不会一下子就想到火龙氏会因为陷入了沉思而闯入了人族的地界,更加不会想到他竟然被张箭这样一个小年轻给抓起来。 故而两位龙子最一开始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沙漠之中找寻。可是一转眼又是将近三天的时间过去,众人眼巴巴地期盼着两位尊者可以带回火龙氏的消息,但事实却终究让他们失望。 一晃眼就到了第十五天头上。这期间,貔貅兄弟几乎将整个绿洲瀚海给找了个遍,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讯息。后来魏南丰召集解氏兄弟与魏季子连同两位龙子一道仔细分析了一下前因后果。最后还是无誉说道:“族长,我倒是有一个猜想。” “说来听听!”魏南丰道,“如果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我在想,火龙氏大人会不会去了人族那边,或者是去了比那更加遥远的地方?” “为何会这样想?” “大人离开的主因乃是采药之事,最早的时候我与无咎经常会去人族东南那块地方。譬如在雷泽之中所采到的嘉荣草。所以会不会大人也是去了那里?然后因为种种原因目前被困。” “眼下看来这个猜测并非没有可能,”貅兽点点头,“无誉,无咎,事不宜迟,你俩立刻带着我们去一趟你们经常采药的地方!” 兄弟俩答应一声便随着貔貅兄弟一同离去。 他们四个一路向东,约有两个多时辰的样子终于来到了逐鹿之野。远远貔貅兄弟就发觉了那道屏障,颇是觉得有些奇怪。正在交头接耳议论之时,张箭已然发现了他们。 却说张箭这十多天也着实过得心焦万分,七郎与梦鸿皆是一去不回。七郎虽然带着阿梓所赠送的金簪,可那必须要听到七郎的召唤阿梓才能赶去,如今七郎一直杳无音讯,把个阿梓也急得团团转。而如今梦鸿与七郎不归,她更加无法离开人族半步去向伏羲求助,所以这些天她几乎天天往留仙那里跑,找怜月互诉心事。 而张箭抓了火龙氏之后,由于毒药的关系,这些天他始终昏迷不醒,而张箭自己又忙着授业与守城,于是也就没有再去管他。不过他心里对此事终究还是有些担心,可正在此时他一抬头,就看见远方的貔貅与解氏兄弟。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龙子的模样,可是这龙族的后裔天生就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故而张箭在一瞬间竟然没有举起手中的弓箭,反倒是抱拳冲着两位龙子道:“但不知尊驾是谁?来我这人族地界有什么赐教?” “我们乃是龙族幼子,貔貅兄弟,”貔兽道,“如今奉了神农大人之命负责镇守西南神木。此番前来是想找寻一位我族的尊者,本名唤作无名,不过神农一族也尊称他一声火龙氏。他前次离开了神木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到处找他不到,故而想来此处问问,但不知尊驾是否见到过他?” 貔貅的名头张箭还是听说过的,他虽然因为雷泽之事颇是怨恨火龙,可是终究没有迁怒整个龙族,何况如今站在他面前乃是一对威风凛凛的火麒麟,他这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心里还是一个劲的打鼓。 而当他听貔兽说出了火龙氏的名字,这才明白自己确实抓错了人。而他这会儿如果承认了错误,并将火龙氏交出同时道个歉说明缘由,以火龙氏的宽厚自然不会责怪于他,甚至还会连同两位龙子一道协助你去找寻七郎与梦鸿。 可是天底下的事情偏偏就坏在这因为顾及颜面而导致的一念之差。张箭就是如此。不过他此刻所深深忧虑的倒还并非完全是脸面,而是他并不了解火龙氏的脾气——这一点上梦鸿也多多少少有些责任,在他的无形影响之下,张箭始终认为火龙氏乃是一个不太讲理之人——如今梦鸿与七郎又不在,他生怕自己将火龙氏交给貔貅兄弟后火龙氏提及自己之事会对人族不利。 于是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咬紧了牙关道:“在下一直在这西城驻守,并没有瞧见你们的尊者!” 无咎闻言开口道:“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我叫张箭,如今奉了石大人之命负责镇守这逐鹿之野的西面城墙。” “哦?这城墙乃是为了防止这风沙的侵袭么?”无誉接口道。 “嗯!”张箭听得此言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解氏兄弟对视一眼,无誉问道:“尊驾既然是张箭,但不知二十多天前是否曾经还遇到过三位我们神农族的青年,名唤江承舟,江浸月,丘泽临?他们曾经对我提及来过这个地方。” 提起这三个人的名字张箭就是一激灵,当时由于自报过家门,加上这西门这一年多来也只有江承舟他们三个到访过——雷氏兄弟还没能走那么远——所以自然是记得清楚。而他并不知道沐云溪他们连夜为江承舟三兄弟送了水和干粮,所以他觉得如今这三人必然已经死在了沙漠中,然而听无誉的口气似乎他们已然平安地回了神农族,一时间他紧张得冷汗直冒,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貅兽回头冲着无誉道:“这张箭必定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们。” “只是如今我们手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该要如何才能说动他让我们去找寻大人呢?”无咎道。 “无妨,让我再试试他的态度,对了两位尊者,若是绕开这城墙的灵力屏障你们一样可以穿越这日月双镇吧?” “这一点自然是毫无问题,无非是多走几步路罢了。”貔兽道。 “既然如此,让我再来问问,看看他敢不敢让我们借道而走!”无誉说着又冲张箭一抱拳道,“既然尊驾并没有瞧见我们尊者,想来他必定是朝着东面去了。但不知尊驾是可以行个方便,打开城门让我们借道而走?” 张箭那里有无誉那样的心思,这会儿只是一个劲的推诿:“实不相瞒,这城墙乃是灵力屏障的基石,而这灵力屏障乃是由我家两位灵狐尊者所设立。只有他们在场才能打开屏障,让出一条路来,在下只是负责镇守此处,并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几位借道而行!” “明白了!”无誉冲着两位龙子一使眼色,貔貅兄弟当即向着西面腾空而起,不多会儿就消失在了漫天的沙尘之中。身后的张箭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何?”无咎问道,“兄弟你是否已经有眉目了?” “我感觉八九不离十了,恐怕这张箭定然是知道尊者的下落,但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这般隐瞒不报呢?”无誉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既然兄弟有了把握刚才就应该直接进去找找!”无咎多少是有些抱怨的意思。 “不可,终究这里是人族的地界,还有那灵力屏障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攻破的。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确凿证据,”无咎叹了口气,“如果大人真的在里面,这外头哪里还能有什么确凿证据呢!” “也未必!”正在无咎埋怨之时,突然间貔兽似乎发觉了什么,他们三个都知道貔兽目力极佳,急忙关切地询问起来。貔兽屏气凝神仔细看了看答道:“看,那里有一支长箭!” 说着急忙带着弟弟向着长箭的方向而去。 他们四个来到近前,无咎翻身下了貔兽的后背,拨开沙子,果然瞧见在沙子里埋着半截箭羽。 “尊者好眼力!”无咎说着抽出长箭端详起来,“这箭可着实够长的,只是这材质好生古怪,似乎非金非木呢!” “哦?”无誉闻言也来了兴致,结果长箭看了半天,却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最后还是貅兽将它辨认了出来:“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似乎乃是用鹿角所制成。你们来看,这上面的花纹似乎乃是昆仑山上的冰雪神鹿所特有的呢!” “嗯……弟弟你这么一说我到还真的有些印象,”貔兽道,“的确是冰雪神鹿不假!” “冰雪神鹿是什么?”无咎问道。 “那是昆仑山上的一种巨大的白鹿,极其善跑。说起来那号称四海中最捷足的獒犬与他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呢!不过似乎在我们的印象里真正的獒鹿竞逐似乎就有过那么一次!” “哦?哪一次?二尊者快说给我们听听!” “听说是和龙羿大人有关!”貅兽说着便将龙羿逐鹿之事说了一遍——这件事在当年可谓是一件极为轰动的功绩,倒不是因为这神鹿有多么厉害,而是为了抓它龙羿几乎跑遍了整个中土,故而才用“轰动”来形容。 “原来当年还有这样有趣的事情,”无誉笑了笑,“按照尊者的意思,看来是龙羿大人捉住那神鹿后用它的鹿角做成了这支箭羽吧!” “那倒也未必,”貅兽道,“我记得曾经听五哥提及过,那位龙羿大人向来都是御气成箭,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用这种实物的箭羽。而且那冰雪神鹿世上并非就那么一只,所以这箭羽未必与龙君有什么联系。” “好吧,”无誉颇是有些失望,“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有用的线索。” 说着他将箭羽信手往沙地上一扔,就准备离开。突然就听“当”的一声清响,貔貅兄弟与解氏兄弟就是一愣。无誉回过身子,只见那箭羽没入沙地不过十之二三,似乎下面有一件什么坚硬的东西将它阻挡了一般。 无誉急忙拨开沙子,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四个霎时间惊呆了,只见那一层薄沙的下面赫然便是火龙氏的佩刀——火龙神刃。 283.第283章 :言者无心 虽说兄弟俩如今合力已然可以将神刃给抬离地面,只不过在这细软的沙地之上他俩还是没敢造次。貔兽急忙将神刃从沙地里取出搁在后背之上,貅兽不解道:“素闻大人刀不离身,当年力劈帝江坠下山崖据说那刀子也是死死握在手里。难道说大人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 “尊者你来看!”无誉说着指了指刀身,“这里的这个痕迹是这支箭羽所造成的么?” 貅兽顺着无誉的手指看去,果然就见到那神刃黝黑的纹路之上,有一个不大的白斑,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支长箭,的确发觉它的箭尖有些轻微的变形,仿佛有一个小缺口,但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 他又仔仔细细嗅了嗅箭尖与刀身上的气味,最后点了点头道:“应当不会有错,必然是这鹿角长箭所造成的。不过也只是一个白斑,并没能伤到刀身分毫。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总觉得,这箭羽之上似乎隐隐有着一股子雷火之力。” 一提及雷火两对兄弟立刻想到的便是那怪声——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毕方的名字——毕竟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张箭也会这五灵之术。 “难道师父真的遭了那怪声的偷袭么?”无誉道,“前次那个被大人削去手腕的黑衣人,后来又被那怪声夺回了手腕,临走还冲师父放下狠话。这冰雪神鹿对于我们来说乃是昆仑山上的仙兽,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并不难找。” “弟弟说的很有道理。”无咎赞同道。 “真的么?”貅兽沉思了一会儿,“我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觉得无誉的说法之中颇是有些漏洞。也罢!我们先将神刃带回部族,再行商议吧!” 解氏兄弟这会儿也已经被烈日炙烤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急忙一起跳上貅兽的后背回了部族。 回到神木之下,族人见着那神刃都是一片哗然,魏南丰再也坐不住了,急急跑向神农的神坛祈祷起来,希望神农大人可以给予一个回复。可是这一次,任凭他如何祷告,那神像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回音。 起先魏南丰还以为是自己的诚心不足,可是一连七天都是如此,霎时间整个神农一族都被绝望的阴影给笼罩着。 不过直到后来神农一族才知道,并非是神农不回复部族的祷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来自从一年多前天人一族惨遭屠戮,那些未死之人几乎都是缺胳膊少腿,稍微终一些的伤势都是脏腑破裂。为了挽救他们的性命,伏羲无奈之下只能请来神农相帮。 那段时间纤云、秀玉姐妹几乎每日往来于灵草园与炼丹房,而神农也是夜以继日地不停炼丹。最终那些重伤之人的性命算是都保住了,下地行走也是无碍,习武之人也多少是恢复了六七成的功力。 而这一切的最终代价,便是如今的神农已经与伏羲一样,需要好好静养很长一段时间。原本他曾想让纤云、秀玉跑跑腿,可是最终还是心疼两个姑娘这一年多的辛劳,于是也就暂且将神农一族的事情给搁置了下来。 而眼下,见到神农大人的祷告始终没有回音,火龙氏又迟迟没有音讯,整个神农一族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按理说部族这边有貔貅兄弟的守护,部族应当不会滋生这般的情绪。不过这里头有一个十分微妙的原因,那便是——这对龙子兄弟始终不以人形示人。 人族那边,阿梓与七郎很早就修成了人形,而且已经几乎可以做到哪怕受了再重的伤也不会现出本相——除非身死——平日里与部族人的往来都是寻常人族的模样。久了自然会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可是龙族这边对于自己的血统与模样看得极为崇高,绝不会因为这些原因轻易改变形貌。之前的火龙已然重登龙位,乃是巨龙之身,所以对于神农一族完全是一种震慑般的力量,加上他因为来到部族的时候已然受了重伤,故而成日里几乎都呆在神木之下,族人天天见着于是也就渐渐不再那么害怕。 可是貔貅兄弟则不然,虽说承袭了火龙的使命,可是他俩的性子终究是闲不住的。所以平日里总是借机在外头巡守,实则是难以忍受如同爬虫一般生活在地底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火龙氏又横空出世,在族人眼里,他的身上裹着火龙的鳞甲,背后背着火龙神刃,身上披着狻猊所赠的衣袍,更有龙子霸下般的神力,而更加重要的是,他与自己一般骨子里流淌着神农一族的血脉。所以一瞬间,部族完全将他视作了神木与部族的守护,火龙临终前虽然说让火龙氏辅助貔貅兄弟,而如今看来反倒是貔貅兄弟来辅佐火龙氏了。 所以对于神农一族而言,神木可以没有貔貅兄弟,但绝不能没有火龙氏。貔貅兄弟终有一天会离开神木,火龙氏就算到死也会与大家在一起——其实这一点颇是有些欠考虑,毕竟火龙氏的寿数绝不会长过貔貅,但族人在当时却都是这么想的。 一晃又过去了五天左右,这一天无咎、无誉兄弟照例在督促弟子们练功。江承舟、江浸月、丘泽临的身子也已经恢复了六七成。正午歇息之时众家弟子便将三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起他们这半年来的经历。 当说到在人族城门之下所遭受的折辱时,一众弟子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咒骂那张箭的不是。后来有人问起:“既然当时你们已然绝粮,又被拒之门外,那究竟是如何回的部族呢?” 江承舟道:“当时我们也是几乎绝望。走了不多久便瘫倒在沙漠之中。可是到了子夜时分,突然从城墙那边御剑飞来三个人,身上背着好几个袋子,里头满是清水与干粮,我们就是靠着他们的帮助这才挣扎着回到了部族。” “人族那边也会有御剑飞行之人么?”一个弟子问道。 “没准吧!如今那御剑之术早已经不是什么高深的秘密,只不过我们神农一族的身子骨太重,一把小小的破剑没法把我们给托起来呢!”另一个弟子笑道。 “对了,”前一个弟子问道,“大师兄,那三个救你性命之人的名字你知道么?虽然那张箭不仁不义,但是他们三个可是好人,我们可要恩怨分明!” “兄弟说的极是,”江承舟点点头,“哥哥自然记得他们的名字,一个叫沐云溪,一个叫冯燕飞,还有一个叫夏良骥。” “啊!”话音刚落,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发声之人乃是解无咎门下七弟子——洪天溦。 “怎么了天溦?发生什么事了么?”江承舟笑道。 那洪天溦突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旁的解无咎见状也温言道:“怎么了天溦?有事情就说出来,有难处也不要隐瞒,师父师兄弟们都会帮你的!” “不不不!”洪天溦连连摆手,继而一抱拳道,“师父,天溦一直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哦?何事?” “天溦……天溦……” “但说无妨!” “是!”洪天溦鼓足了勇气道,“师父,天溦并非是部族之人,乃是天人一族。” 此言一出众家弟子一片哗然,因为这几年里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发觉这一点。解无咎起先也觉得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和,笑道: “这算是什么大事?当年我们神农一族的先人还曾经去天心岛求学,如今你们愿意前来向我们学习刀法,我们自然没有将你们拒之门外的意思!”他这句话多少是带点含沙射影在讥讽张箭。 洪天溦道:“多谢师父包涵!天溦乃是奉了岳大人之命前来神农一族求学的!” “哦?可否说来给我听听?” “是!”于是洪天溦便提及了岳吟霜当年的想法。这位洪天溦的曾祖名叫洪福,就是当年在七使比武大会之上的那位声若洪钟的老人——当然如今他早已仙逝——而洪天溦自幼便是神力过人,同辈中人开玩笑都会拿他与当年的岳吟霜去比,而岳吟霜听说后对于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也是格外喜爱。 后来岳吟霜萌生了让后辈去人族与神农一族学习本领的想法。沐云溪他们三个被派往了人族,而洪天溦自然就成了学习刀法最佳的人选。不过当洪天溦来到神农一族的时候,火龙氏已经开始授业,他自然是没能拜入火龙氏门下。 虽然他一开始来到神农族多少是被人怀疑,可终究这神木之下也是极为广阔,人口也是众多,所以不久以后大家也就当他是部族的一员。后来解氏兄弟开始收徒之时,他便拜入的无咎门下——多少也是担心无誉的细心与魏季子的机警会看出破绽来。 说罢了来意后,众家弟子包括解无咎在内,对于岳吟霜的胸怀同样感佩之至。江承舟问道:“既然这样说那沐云溪、冯燕飞与夏良骥你应该都认识吧?” “自然是认得,”洪天溦道,“我偶尔还会与他们飞鸽传书。他们一开始拜在张箭的门下,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那邹梦鸿开始亲自传授他们五灵之术。如今用他们的话来说,自己的五灵之术已经完全不次于那张箭了呢!” “张箭?”无咎闻言就是一愣,“张箭也会五灵之术?” “嗯,沐大哥是这么说的。”于是洪天溦就将情况讲述了一番,不过他的所知也十分有限,毕竟邹梦鸿曾经再三要求沐云溪他们严守秘密,直到满师回到天心岛的那一刻。可是成日里保守私密乃是一件颇为痛苦之事,于是他们便偶尔会将其用书信的方式告知岳吟霜以及洪天溦。一来二去,则张箭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逐鹿赠箭之事。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洪天溦这番话无意间触动了无咎的心事。之后弟子们又开始了自己的操练,无咎单独将洪天溦与江承舟叫了出来,同时喊上弟弟无誉一起去找貔貅兄弟。 来到神坛附近,无咎道:“二尊者,我如今多少明白一些你那一次所说的漏洞是什么了!” 284.第284章 :失手误杀 “哦?说来听听!” 无咎便把天溦的话重复了一遍,无誉立刻接口道:“难道哥哥的意思是,这鹿角长箭乃是张箭所有?” “正是如此,弟弟你想,二尊者提及这箭羽上头有着雷火之力。而从天溦所说的情况来看,那张箭平日里授业只是传授雷火这两个技艺,再加上这枚长箭,难道事情真相还不是明摆着么!” 无誉点了点头冲着洪天溦道:“天溦,你师父所说可是真的?” “不假,沐大哥的书信之中就是这样提及的!”洪天溦语气极其肯定。 “书信可否拿来给我看看?” “好!师叔稍等。” 不出一刻的工夫,洪天溦已然从家里取来了十来封书信。无誉拆开信封,一页页仔仔细细地扫着里头的文字,最后他颇是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哥哥,两位尊者,恐怕师父的失踪必然与那张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用再迟疑了!”貔兽道,“我们即可启程,此番定要从那张箭的口中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两位尊者!”洪天溦急忙道,“此番前往还望两位尊者、师父、师叔千万不要在那张箭的面前透露出我沐大哥他们的名字,否则……”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说罢两位龙子带着解氏兄弟,背起火龙神刃与鹿角长箭腾空而去。 一路无话,两对兄弟来到了城墙之外。这些天七郎与梦鸿依旧没有消息,整个人族也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阿梓已然按耐不住心中的担忧,时不时会去周遭找寻,只不过因为心中念着部族终究是不敢走远,而此刻阿梓也正好不在族内。 张箭眼见这对火麒麟去而复返,心中便是一个劲的打鼓,知道他们必定是为了火龙氏而来,可是他终究是心虚,不敢先开口。 无咎见状抱拳拱手道:“张箭兄弟,我们此番前来乃是打听我家师尊的讯息。还请张箭兄弟告知实情!”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们没有瞧见你们的师父!”张箭虽然发怒可终究是没有底气。 “是么?那么请问尊驾,认得此物么?” 无咎说罢,貔兽从背后叼起火龙神刃冲着张箭晃了晃。张箭见到这把大刀心中更是惊惶,暗想:“当时这刀子我始终找寻不到,为何竟然会被他们发现,这下可当真不好办了!” 可是他嘴上依然强硬,答道:“这刀子挺大,只是在下从来不曾见过!” “是么?无妨无妨!”无誉笑了笑,“既然是这样,那么此物你认得么?” 说着无誉从背后抽出那支鹿角长箭,冲着张箭扬了扬。 “不认得,一支箭羽能说明什么!”可是张箭此刻掌心已经全是汗水,他如何会不认得这支箭羽。 “不认得?那请尊驾好好看看!”无誉说罢取下背后硬弓弯弓搭箭一箭射去。 张箭伸手将长箭接住,心中突然踏实了不少,毕竟要说攻击火龙氏这只长箭乃是决定性的罪证,可如今这罪证又握在了自己手里,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强作镇定道:“这箭羽乃是神人所赐,我用来斩妖除魔,前次的确遗失了一根,如今被你们找回,我张箭就此谢过!” 眼见张箭面对如此铁证依旧死不认账,貔貅兄弟与解氏兄弟终究是忍无可忍。无誉冷笑道:“是么?张箭啊张箭,我倒要看看你能死撑到几时!” “死撑?你说的什么鬼话!”张箭反驳道。 “死撑?”无语冷冷一笑,“你好好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啊!”张箭低头再一看,只见手中的长箭不知何时竟然变作了一枚赤红的鳞片,当时明白那是这对火麒麟的伎俩。他抬起头,只见无誉手中扬着真正的鹿角长箭道: “张箭!”无誉怒道,“你这箭尖之上磕碰的痕迹与我师尊神刃之上的痕迹一般无二,这上头的残余的雷火之力也是别无二致,铁证如山,难道你还想狡赖不成! 张箭闻言顿时目瞪口呆,这一下他当真是一句话都无法反驳,毕竟他明白眼前的这两位乃是堂堂的龙子,无论是修为还是身份都要高出阿梓与七郎太多太多。 “年轻人!”貅兽缓缓道,“难道无誉适才说错了么?又或者你还能编出什么说辞来?从上一次见你推三阻四起,我们对你就有了三分疑心,如今更加确信无疑。若是你不想让我们大动干戈,那就将火龙氏大人的下落告诉我们。如若不然,恐怕你这区区的灵力屏障,我们兄弟还不会放在眼里!” “大人,怎么办?” “师父,这下该如何应付,不如把人交给他们吧!” 霎时间,城墙之上炸开了锅,张箭虽然在他们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可是他们终究明白“龙子”意味着什么。 张箭此刻已经乱了方寸,只能强行稳了稳心神道:“龙子大人,可否容我说一句话?” “可以。” “你们的火龙氏大人的确在我们部族,只是当时有了一些误会,故而被我们给抓了起来,如今既然你们亲自上门来,我便将他交还给你们,如何?” 此言一出貔貅兄弟与解氏兄弟都觉得有些吃惊,他们脑海中所想的是同样一个问题:“这小子凭什么能抓住火龙氏。”可如今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他们四个也就点头应允。 张箭冲弟子们使了一个眼色,众家弟子急匆匆赶去了日光镇的囚牢之中。这会儿火龙氏已然彻底清醒过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当真可谓度日如年,除却那时而发作的毒素的痛楚之外,更加主要的一个原因乃是饥饿。 这千里马与劣马的食量自然不能同日而语,火龙氏终究不过是一个二十多的大小伙子,那食量可是着实惊人的。如今在这囚牢里头,由于张箭对于火龙氏的怨气,众家弟子也没有给他吃什么好的,每日里除了几口米饭之外无非是一些隔夜难以下咽的青菜,别说肉食,连一点腥味儿都没有。 于是当众人七手八脚把火龙氏从囚牢里给带出来——手脚之上还带着沉重的镣铐——人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眼前这位一个月前强壮如山的大汉,如今竟然生生瘦了一大圈,面如菜色,双眼无神,胳膊还因为饥饿而一个劲的哆嗦。 眼看火龙氏路是走不动了,他们便找来一匹大马,可是这群家伙如今也已经被惧怕给弄昏了头脑,火龙氏如今哪里还能骑马?几次将他推上去最终都滑落下来,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所幸将他搭在了马鞍之上,远远看去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虽说人人都知道这样极为不妥,可是眼下又能去找谁帮忙呢? 最后,当这群弟子低着脑袋将火龙氏送到城墙之下的时候,张箭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心知这下麻烦大了。他正想走下城头,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继而“轰”的一声巨响,几乎要将他从城头给颠下去。 扭头一看,只见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城墙已然被貔貅兄弟给踏出了一个宽约十余丈的缺口,那道灵力屏障也瞬间发出了一道光闪。两位龙子驮着解氏兄弟从缺口鱼贯而入。 早在张箭派那群弟子去囚牢提人的时候,貔貅兄弟便留了心。待马蹄声由远及近,貅兽自然是第一个听闻,貔兽知道后定睛一看,不由得勃然大怒,将其告知解氏兄弟后,两兄弟更是怒火中烧。 “师父!”就看解氏兄弟一跃而下,发疯一样朝着马匹奔了过去。 可是这会儿的火龙氏压根就没有说话的气力,好不容易卯足了最后的余力扭过脑袋看了看他们,却又耷拉了下去。 仅仅是这一眼,解氏兄弟的怒火几乎可以将这逐鹿之野被燃遍。就看无咎一个箭步冲到马边,抡起砂锅般的铁拳头冲着那几个赶马的弟子就是一顿痛揍。这群弟子平日里修习的乃是射术,这近战搏击的本领可是弱得紧,如何经得起无咎的老拳。 三下五除二,马匹身边就是一片哀鸣之声。无誉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将师父给搀扶下来,看到昔日强壮如山的师父如今软趴趴地靠在自己的肩膀,无誉的心中如同刀绞一般。 无咎回过身子,怒目张箭,眼角几乎都要瞪裂,吼道:“张箭狗贼!为何如此对待我家恩师,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休要怪我解无咎手下无情!” “我……”张箭这会儿已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怯生生地看着无咎的双眼。 就在这个当口,猛然间就听得一个声音道:“大个子你竟敢辱没恩师,还痛打我师弟,找死!”伴随着说话就听一声弓弦响,一枚箭羽向着解无咎的后背破空而来。 只是可惜这个射箭之人太过低估解无咎的射术,若是论起来,如今他的本领还不及解无咎的一半功力。无咎此刻正在气头上,听得身后弓弦声响,更是不假思索,顺手取下背后的大弓,搭上那枚鹿角长箭,都没有扭头回身就是一箭。 只见那鹿角长箭迎着箭羽而上,箭尖相撞竟然将那箭羽给生生中分成了两半,继而这鹿角长箭奔着射箭之人而去。就听“噗”的一声,继而又是一声惨叫。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那长箭穿过了一个人的肩膀,一半的箭身露在了外头。 “二师兄!”——此人乃是张箭门下的二弟子,名唤刘子坚——可众人刚想向刘子坚跑去,就听“砰”的一声,站在刘子坚身前的一人轰然倒地。众家弟子再一看,正是他们的大师兄——姚成林,适才喊话射箭的正是此人。 “别管我!”刘子坚咬着牙道,“快看看大师兄!” 众人急忙聚拢过去,只见姚成林的心口的衣服早已被染得通红,乃是被那鹿角长箭穿心而过,此刻早已气绝身亡。 285.第285章 :燃烧大地 “大师兄!”众家弟子顿时哭声一片,连张箭都急忙奔了过去。 这姚成林乃是张箭弟子中最为豪气的一个,在性子方面与张箭也是最像,故而不但深得张箭的喜爱,众家弟子也是对他敬仰有加,他的射术在众家弟子之中亦是顶尖。而如今张箭眼见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竟然殒命当场,再也顾不得之前的畏惧,冲着解无咎怒吼道:“解无咎!你为何要射杀我的弟子!” 解无咎虽然亦在气头上,可是这一下着实是出于意外,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要夺走姚成林的性命,完全是出于自卫。可是如今他哪里还解释得清楚。 就听张箭继续咆哮道:“你们神农一族对我人族无义在先,就算我们抓了你们的尊者,今天还给你们便是了,我张箭也能给你们赔个不是,你们为何要射杀我的大弟子!” 他这一失去理智,就把原本不打算提及的往事给带了出来,正好被无誉给听到。他急忙问道:“且慢!你说我们神农一族对你们无义在先,此话怎讲?难道你要说几千年我们的先人在遗迹之城与你们人族的征战么?如此陈年旧事你今天还要在这里重新提及么!” “呀呀呸!遗迹之城与我何干!”张箭再也克制不住,便将心中对于火龙的宿怨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言辞自然激烈无比,将那火龙浑然说成了一个多管闲事的恶兽。 不说这一通倒还好,张箭哪里明白火龙在神农一族甚至是两位龙子心中的地位,只见火龙氏强挣扎着从无誉的胳膊里支起身子,颤颤巍巍地指着张箭道:“满嘴喷粪的狂徒!” 解无咎见师父也已然难以忍受,立刻掣刀在手。再看貔貅兄弟,双眼已然因为暴怒而赤红,身上的鳞甲也渐渐放出烈焰的光芒,继而从两兄弟的身上向四野弥散开一股子骇人的热浪,张箭身边的众家弟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炙烤,连同张箭在内都被烤得单腿跪倒在地。 “恶徒,”貅兽道,“我等本不欲为难你们,岂料你竟然敢辱没火龙大哥!我若是今天杀你,传扬出去,会令天下生灵耻笑我堂堂龙子之尊竟然欺侮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你今日给我跪下,向我火龙大哥的在天之灵叩头谢罪,我便饶了你的性命,如若不然,我便将你这群弟子,连同这绵延的城墙化作灰烬!” 貅兽说罢,朝哥哥使了个眼色,兄弟俩暂且收起了热浪,张箭连同众家弟子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几口空气。 “怎么?不肯么?”貅兽见张箭依旧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双眼射出两道精光。 张箭眼看他用自家弟子与城墙的安危作为要挟,思量再三终于咬了咬牙,艰难的跪下了身子。就在他准备开口谢罪的当口,冷不丁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弓弦的声响,就听远方同时传来一个女子的高呼:“不可!” 众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猛然间又是一股子更加骇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抬头一看,只见貔貅兄弟这一次已经全然暴怒,周身上下已然完全裹挟在了烈焰之中。正在他们觉得奇怪,两位龙子因何突然翻脸,远处的那个女子的声音已经到了近前。张箭回头一看,正是阿梓。 只见阿梓跑得气喘吁吁,抬头瞟了一眼貅兽,反手狠狠抽了张箭两个嘴巴。张箭见四尊者今天竟然如此一反常态,一时间也是莫名其妙,低声问道:“尊者,你这是……” “你好好看看!”阿梓咬着牙指了指貅兽的脖子,张箭定睛一看,就见貅兽的颔下赫然悬着一枚箭羽,想来必定是自己适才跪拜的时候身后有不明事理的弟子竟然施以偷袭。 可是在张箭认为,貅兽的暴怒是因为偷袭,实则却是大错特错。那是因为这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貅兽的逆鳞之处。 这颔下的逆鳞一直都是烛龙一脉最为碰不得的地方,同时也可以说是命门所在。而传到了龙子这一代,虽然并非每个龙子都有逆鳞——譬如睚眦、狻猊——但是颔下这个部位却依旧是触碰不得,更何况貔貅兄弟偏生就长着逆鳞。 阿梓今天原本依旧是在附近找寻七郎的踪迹,不过今天她走得挺远,几乎是沿着东海平原的海岸在找寻。而她与七郎在设立这灵力屏障之时也在其中施加了法术,若是这屏障被破无论她身在何处,都会有所感知。 故而,当貔貅兄弟攻破城墙的时候起,阿梓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来到逐鹿之野的时候,她正好瞧见人群之中有人举着弓箭瞄准着貅兽,然而她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更是没能看清究竟是谁放的冷箭。 眼看两位龙子已经暴怒,阿梓急忙来到身前,张开双臂做出拦阻的动作道:“两位龙子息怒,息怒!我一定让张箭好生责罚那个放冷箭的人!” 可是这会儿貔貅兄弟已经完全失控,压根就听不进阿梓的劝告。只见他俩一声长吟,顷刻间,一团烈焰向着四野扩散开去,方圆几百丈全然成了一片火海,大地都开始燃烧起来。阿梓急忙回身抱起张箭腾空跃起,可是张箭的那群弟子就没有这般幸运,烈焰灼身一瞬间便化作了具具焦尸。 片刻的工夫,逐鹿之野浑然如同第二个精灵谷一般,只是阿梓没有亲眼见过精灵谷的惨状,而瞧见眼前的一切不由得让她一个劲地颤栗。 张箭这会儿也完全傻了眼,要知道他门下的这二百多号弟子,可以说乃是如今人族这一代的希望。由于三十往上四十多的那群人更多的是修习剑法,而那剑法早已被视作华而不实的把戏。 所以张箭原本雄心勃勃就是希望让部族的下一代重振雄风,虽然部族的这一代青年并非只有二百来号,可是真正有毅力能吃苦同时又有资质的,几乎都已经拜入了他的门下。而他精挑细选一年多,倾注心血培育将近两年的弟子们就这样被一把火尽数灭绝,纵使张箭再有何等的锐气,这一刻也已经完全颓然不振。 阿梓这一刻也已经全然束手无策,虽说她乃是人族的守护,可是如今所面对的乃是龙子,而且更加重要的,无论之前谁对谁错,这一箭射中了貅兽的逆鳞,无论闹到伏羲还是龙族那里,自己都没有半分的胜算。 “张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梓在半空中冲着张箭怒道。 “我……我也……”张箭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这会儿,貔貅兄弟似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慢慢收起了愤怒的烈焰。可是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地的焦尸。这一下,火龙氏与解氏兄弟也知道事情闹大了。 再看阿梓缓缓降落在依旧有些灼热的大地上,抱拳拱手冲着貔貅兄弟道:“两位尊者,部族小儿无知,射中了尊者的逆鳞,实在罪无可恕。可是,就算如此,责罚他一人也就是了,为何要连累这许多无辜的孩子?尊者可知,你这一把火烧死的不只是二百来个年轻人,更是人族一代人的希望!” 两位龙子这会儿也知道自己适才的举动有些过头,可是当时他俩确实已经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但如今一切的解释恐怕都是徒劳。 就在此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陈子益、刘子恒两位老剑客率领着一众弟子,连同部族的所有青壮簇拥着石仲坤朝着这边赶来。 众人来到近前,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石仲坤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颤颤巍巍来到张箭的跟前,指着地上的焦尸问道:“孩子们,这都是孩子们?” 张箭只是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石仲坤转而来到貔貅兄弟跟前,老泪纵横地冲着他俩道:“两位乃是龙子貔貅吧!老朽早有耳闻,实在是年事已高,未能亲自去神木拜见,还望不要见怪。老朽适才在家中,听得这边出了大事,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惨不忍睹的局面。敢问两位尊者?我的这些孩子们究竟何处开罪了你们?要让堂堂龙子之尊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下此毒手啊!” 说着,他一个劲地用狮兽杖敲着地面,因为偶感风寒还一个劲的咳嗽。叔仁兄弟俩急忙上前搀扶住了父亲。 貔貅兄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会儿,火龙氏已经有了一些气力,让解氏兄弟搀扶着自己来到石仲坤面前深施一礼。 石仲坤认得解氏兄弟,并且也有所耳闻他俩如今在神农一族里的地位。如今见他俩这样尊敬地搀扶着火龙氏,心中便猜到了几分,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病怏怏之人,与那诛杀帝江的英豪联系在一起。 “尊驾是?”石仲坤试探性地问道。 “在下名唤无名,”火龙氏依旧有气无力,“曾与两位龙子一道击杀了那凶兽帝江,天心岛上伏羲大人便赐我‘火龙氏’之名。” “啊!真的是他!”石仲坤心里就是一激灵,急忙道:“尊驾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286.第286章 :重修城墙 “都是拜你身后这位年轻人所赐!”解无咎怒目张箭道。 “张箭?”石仲坤回过头,“到底怎么回事?给我把话说清楚!” 见张箭哆哆嗦嗦的样子,火龙氏便把自己如何因为陷入沉思而来到了逐鹿之野之外,如何被张箭质问并被箭羽袭击说了一遍,末了道:“这位兄弟先是用一枚长满棘刺的毒箭射我,我一不留神被毒刺刺破手心,当即感觉天旋地转全身无力。之后他又用那鹿角长箭射我后心,若是没有我的护身兵刃,恐怕我早已暴尸沙漠之中。 “之后,这位小兄弟将我丢入了囚牢之中,并不给解毒,每日里也只给我一些剩菜剩饭。一关就是将近一个月。这两位乃是我的大弟子与二弟子,他们见我久久不归,便与两位尊者出来找我。 “适才他们见到我这般模样,这才踢破了城墙。之后这位小兄弟的大弟子用弓箭偷袭无咎,结果反被他给射杀。这位小兄弟这才恼羞成怒,出言怒骂,将火龙大人骂得体无完肤。那火龙大人乃是无名的恩师,更是两位龙子的大兄长,在我部族心中更有着无比尊崇的地位。两位龙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失去了理智,最终酿成了眼前这一切! “小兄弟,我适才所说的可有半句虚言么?若是有,你可当着石大人的面说出来,我无名绝不狡赖!” “张箭!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石仲坤听了这前后的原委,已然知道错在自己一方。 “大人……是真的,”张箭哆哆嗦嗦道,“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妖怪,竟然会在空中飞翔。” “妖怪,妖怪!难道你就不会动动脑子!”石仲坤说着抡起狮兽杖狠狠砸了一下张箭的脑袋。 “火龙氏大人,”阿梓上前一步道,“可否让我看看你手心的伤势?” 火龙氏点了点头舒开了掌心,众人了都觉得有些不忍,只见他的整个掌心已然紫得发黑,创口之处更是已然呈现溃烂之势,一股股的恶臭从中飘出来。 “尊驾稍待,”阿梓道,“我这就找人来为你解毒。” 话音刚落,只见南方一道白练闪现,怜月已经带着留仙与剑臣来到了阿梓的身边。阿梓低头在剑臣的耳边低语几句,剑臣便带着两条小蛇欢欢喜喜来到火龙氏的跟前。解氏兄弟见了他手中的小蛇,不禁将师父往身后拉了拉,不过火龙氏却示意不必。 剑臣如今已经五岁多了,在怜月与留仙的悉心调教下成长得格外健壮,而他这化解百毒的本领也是日臻化境,对付火龙氏掌心的这点毒素那自然是小菜一碟。 “大叔,你哪里中毒了?”剑臣冲火龙氏眨了眨眼睛。 “这里。”火龙氏说着摊开掌心,无誉见两人个子差得太多,师父又弯腰不便,急忙将剑臣给抱了起来。 只见剑臣将那两条小白蛇放到了火龙氏的掌心,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两条小蛇吐着信子开始****那发紫溃烂的伤口。说来也神奇,不出一顿饭的工夫,火龙氏的掌心竟然渐渐恢复了原样,溃烂的地方早已经痊愈,只剩下了几个小斑点,乃是被棘刺刺破的痕迹。 毒素一去,火龙氏顿时觉得全身上下又有了气力,只是终究饥饿无比。解氏兄弟急忙给师父送上水和干粮,又是一顿饭的工夫,众人就见火龙氏的双眸又焕发出了神采。 “感谢阿梓尊者,感谢这位小兄弟,火龙氏感激不尽!” “这不算什么大叔。”剑臣笑着跑回了留仙的身边。 火龙氏又冲着石仲坤一抱拳道:“石大人,如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已然澄清,你看接下来该要如何去做?死去之人断然是无法复生了,倘若还需要我火龙氏做些什么,请尽管开口,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做到!” 石仲坤此刻除了一个劲的客套压根不敢提什么要求,因为他也明白什么要求也换不回两百多条鲜活的性命。 突然就听剑臣开口道:“大叔,我能提个小要求吗?” “当然可以!”火龙氏笑道,“孩子你怎么称呼?” “我叫柳剑臣,这是我的父亲柳留仙,这是我娘亲怜月。” “原来尊驾便是诛杀毒鸟的柳留仙,无名久仰大名!”火龙氏说着连同解氏兄弟一道冲着留仙深施一礼,这一下也多少有些再次感激剑臣的味道。 留仙抱拳还礼,示意剑臣接着说——而火龙氏也自然明白了剑臣这要求实则是代父亲所提——剑臣点头道:“大叔,你看你把我们这城墙给砸坏了,没了它我们就没了阻挡风沙的屏障,你能帮我们一起把他修好么?” “孩子,这城墙乃是我们兄弟所毁,”貅兽接口道,“虽说火龙大人出于无心,可是这绿洲变成沙海我们终究心中抱有歉疚。此番若非这张箭辱没火龙大哥,也不会牵连起这么多的事端。孩子你可安心,我与哥哥一个月之内,一定还你一座更加坚固的城墙!” “嗯,小兄弟,二尊者所言便是我想说的,”火龙氏道,“我们就留在这里一个月,直到城墙修复为止,你看好么?” “好啊好啊!”剑臣拍手叫好。 石仲坤闻言多少舒展开了眉头,回头冲着留仙他们报以感激,心知这必定是出自阿梓亦或者是怜月的意思。 商定已毕,石仲坤便派人为火龙氏师徒安排住宿。不过包括貔貅兄弟在内他们几个都坚持呆在逐鹿之野,方便修复城墙。石仲坤也就不再强迫,示意部族青壮收拾地上的焦尸,又惹得一阵阵哀泣之声。 当晚,师徒三人住进了那些行军营帐,貅兽先行回部族报信,以免族人担心。 次日起,貔貅兄弟便开始着手城墙的修建。不过与其说是修建倒不如说是重建,否则何须要一个月的时间。最一开始仅仅只是准备材料,兄弟俩频频往返于逐鹿之野与南溟北麓,采来那里滚热的熔岩塑成砖石的形状,待其冷却便是坚固无比的城砖。 一开始的几天部族在忙着料理那些亡故弟子的身后事,逐鹿之野几乎无人问津。待到过了头七,石仲坤率领着族人一起来到逐鹿之野探望两位龙子与火龙氏师徒。所有人来到近前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逐鹿之野的中心地带,灼热的熔岩堆得如同一座山丘,正散发着滚滚的热浪。貔貅兄弟刚好各自又背着一大堆熔岩自南溟归来。而已然恢复了体力的火龙氏正用火龙神刃切割着城砖,每一块的长宽厚都足足有原本一块城砖的三倍有余。解氏兄弟则是将师父切割好的城砖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边,以便之后随时调用。 三人见到了石仲坤等人,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微笑着迎了过来道:“石大人,过些天我们会将原本的城墙一并拆除,之后我们便用这些取自南溟的熔岩重新为你们打造一道更加坚固的城墙,保管又再大的风沙也奈何不了它!” “素闻火龙氏大人神力无双,今日亲眼得见当真令人惊叹无比!”石仲坤一个劲的赞叹着,“但不知可否让老夫以及族人开开眼界,让我们见识见识那击杀帝江的刀法?” 火龙氏知道此事推辞不得,瞥见人群中留仙与阿梓皆在列,当即答道:“既然大人有要求,无名岂敢不从。” 说着他冲解氏兄弟使了个眼色,兄弟俩费了好大劲才把那火龙神刃给抬了过来。 “这兵刃真有如此沉重么?”人群中留仙开口问道。 “兄台不妨一试。”火龙氏说着便将神刃递了过去。 留仙的神力在部族之中也是出了名的,只不过这是因为得了霜姑的恩赐,寻常人效法不得。这会儿就见他迈步来到火龙氏跟前,握住刀柄。火龙氏笑着松开手掌,留仙就觉得整个胳膊被压了下去,急忙马步扎稳,双手并举,这才将神刃稳稳托在手中,可也仅此而已,再要将它舞动起来那是绝无可能。 火龙氏对留仙的神力也颇是感到有些意外,回头冲解氏兄弟点点头表示赞许,继而笑道:“如今除了我之外,可以以一人之力将这神刃给举起,柳兄弟可以算是头一个,无名深表敬佩!” 留仙牙关紧咬,不敢开口,生怕泄了劲道。火龙氏急忙将神刃重新抓回手中,向后一个腾跃冲众人一抱拳道:“献丑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觉得一股子凌厉的劲风向他们面门袭来,就见那火龙氏舞动着神刃在逐鹿之野上下翻飞,当真宛若一条神火巨龙。那些原本以快剑自诩的剑士如今见着火龙氏的技艺,一个个都自叹有天壤之别,甚至是留仙亦是自愧不如。 火龙氏演示了一套刀法,眼角瞥见那座“山丘”,便一个纵身来到近前。刀锋向前一插继而一挑,带起整整一大块熔岩。继而跟着腾空跃起,在空中神刃疾舞,霎时间便削成了数块城砖。紧接着就看他掌推脚踢,那城砖向着解氏兄弟适才已经对垒起来的地方落下,就听“轰轰”几声,那砖石直码得分毫不偏。 287.第287章 :血手屠夫 还不待众人喊出声,就看火龙氏再次翻身来到“山丘”跟前,继而重复着适才的动作。就这样,约有一个时辰的光景,那座“山丘”便只剩了一半的高度,而逐鹿之野上已经垒起了一排巨大的砖墙。 火龙氏眼看差不多了,这才收了招式来到众人跟前。冲着石仲坤与柳留仙一抱拳道:“无名,献丑了!” 或许惊讶到了极致便是沉默,一时间整个人族都寂然无声,仿佛被眼前这一幕给彻底震惊。好一会儿才听得留仙缓缓开始鼓掌,人群中这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留仙近前一步来到火龙氏跟前一抱拳低声道:“我今天才知道,梦鸿兄弟对尊驾太过低估了!” 火龙氏笑了笑道:“无名与梦鸿大人相比还差得很远,柳先生过誉了!” “唉,我那兄弟多少是有些自负了,”留仙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这些天我曾与张箭促膝长谈了一次,直到后来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梦鸿兄弟对你抱着嫉妒与成见,久了竟然使得张箭也对你产生了厌恶与不满。 “再加上这阵子,部族的确出了不少的事情,七郎与梦鸿至今还没有回来,恐怕我们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神农一族苦候大人一般。所以最终才会使得张箭对你拔箭相向,这其中的误会也当真令人感到无奈啊!” “哦?七尊者与梦鸿尊者去了哪里?为何会至今没有消息呢?”火龙氏闻言亦颇是关切。 阿梓闻言走上前,将前些天的情况略略说了一遍,而火龙氏师徒与貔貅兄弟也终于知道了“毕方”这个名字。 貅兽叹道:“如果真的是毕方,恐怕的确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劲敌!我还说为何当时总觉得那股子气息这般的熟悉,原来是他!” “难怪他能够驱使神木之上的猛禽对我们发动攻击,”貔兽道,“如果是他的确有这个本领!” “难道这毕方真的如此可怕么?”阿梓问道。 虽说梦鸿已然代为转述过伏羲对于毕方往昔的描述,但如今听两位龙子提起阿梓依旧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一点点可怕,”貅兽道,“这只蓝鸟智勇双全,无论面对如何强大的对手从来都没有惧色,并且最终都能取得胜利。我与哥哥虽然有个‘勇猛第一’的名号,与他相比或许在‘猛’字上还能有些胜算,可若是言及这大勇,恐怕压根无法与之比拟。更何况他还有可怕的智谋。” “并且……”貔兽补充道,“这毕方擅长阴火之术,恐怕单单从这一点的造诣来看已然胜出我那五哥狻猊许多。如今他吞噬了踆乌的三魂,更是生出了双腿,想来这阳火的修为也一定精进非常,我五哥那‘神火第一’四个字在他面前恐怕更是不值一提啊!” 听两位龙子这么说,火龙氏心中不禁一激灵,他们师徒也开始为七郎与梦鸿担心起来,阿梓脸上更是阴云密布。 “我与七郎就如同两位龙子一般,纵使相隔千万里,都能有所感知。并且我曾经送给弟弟一个金簪,倘若遇到了危险便可将它握在手里呼喊我的名字,我就会立刻赶到他的身边。可是直到今天我始终没有得到弟弟的丝毫讯息……” 阿梓说到最后眼中不禁满含着热泪。 正在这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了鸽子的“咕咕”声,无咎扭头一看笑道:“哈,天溦来信了!” “哦?是么,说的什么?”火龙氏道。 自从貅兽那晚将火龙氏的讯息带给了魏南丰后,神农一族这才算彻底安心。而貅兽临行前无咎也让他转告洪天溦,每隔三到四天便要给自己飞鸽传书一次,告知部族眼下的情况,毕竟自己要与师父一同协助两位龙子修筑城墙。而之所以选择洪天溦,乃是因为他一直与沐云溪有书信往来,对于人族这边的情况也颇是了解,一些事情让他来转达会更好一些。 这会儿就看无咎拆开信封,展开信纸,读到最后突然大声道:“四尊者四尊者,七尊者有下落了!” “啊!”无咎的嗓门也着实响亮,这一下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听见了,霎时间聚拢了过来。 “快让我看看!”阿梓迫不及待地抢过信纸,又读了几句脸上不禁笼罩了一片阴云,“七弟受了重伤……怎么会……” 火龙氏凑了过去,只见信纸上写着: “师尊在上。 “前日,吾随承舟师兄、浸月师兄、泽临师兄一道在外巡逻,忽见神木之东有秃鹫翔集,盘旋于空,鸣叫不止,似见腐尸于下。吾等师兄弟顿觉有异,急往而视之。终见一男子倒卧沙地,气若游丝,垂垂将死,恐此群秃鹫将俟其亡而分食其尸。 “吾等师兄弟见之于心不忍,以弓弩驱散群鹫。承舟、浸月师兄宽其衣而诊视之,然未见疮疤于其身,唯后背之上有大块瘀伤,意其必为重物猛击所致。泽临师兄轻触其背,觉其筋骨俱碎,脏腑有损,伤势极重。吾等急横佩刀,合若床板,将其担之其上带归部族。 “及归,老仙童与老仙翁亲为其诊视,启药库取良药而敷之。至昨日清晨,其方能勉强睁眼,开口说话,然下地行走依旧不能。 “吾等问其姓名来历,答曰其名韩七郎,乃九尾灵狐、人族守护。然因何受伤几殒命沙漠则茫然不能忆。 “韩七郎之名吾等素有所闻,然从未得见其面,师尊此刻亦不在部族,故而一时亦难辨其真假。今部族之中并无其他守护,故而特此告知师父,倘若师父觉察此事有何不妥,还请速速归来一探。” 火龙氏看罢冲着阿梓道:“四尊者若是心中挂念,不如亲自去一趟神木,说句不中听的,这其中的真伪也只有你能够辨别了。” “我知道火龙氏大人的意思,”阿梓点了点头,“只是……” 火龙氏知道她的顾虑,回头看了看貔貅兄弟道:“两位尊者,不如你们带着四尊者去一趟部族,如何?” “还是我带她去,让弟弟留在这里,”貔兽道,“终究这城墙还没完全竣工,我们可不能因此而失了信约。” “也好,”貅兽道,“说起来如今神木那里真的缺一些守护,哥哥若是回去我们也能安心一些。” “既如此,便这么决定了!”貔兽点点头。 阿梓闻言对两位龙子及火龙氏更是千恩万谢,貔兽唯恐阿梓等得心焦更不迟疑,当即带着她向神木而去。眼见七尊者有了下落——虽然受了重伤——众人的心里多少是安心了一些,一些人也就纷纷离去,逐鹿之野上也就剩了石仲坤等不多的几个人。 “到底是何方妖物可以将七尊者打成重伤,”石仲坤捋着胡子止不住地摇头,“眼下,还剩梦鸿尊者音讯全无,真是令老朽寝食难安呐!” “梦鸿尊者么!哈哈哈哈!”突然间,就听半悬空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恐怕早就葬身东海之中了!” 众人一抬头,只见半悬空一个蒙面巨人极速而下,伸出大脚照着人群的方向踩去。 “闪开!”火龙氏眼见不妙,急忙一把抱起石仲坤向旁边闪开,无咎、无誉、留仙、张箭各自拉着身边的人四散开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震颤,众人险些站立不稳。 火龙氏回头看去,只见这蒙面人的装束与遮日一般无二,只是这个子却要比遮日大出三倍有余,心中便猜到他必然是蚩尤麾下器灵之一,可是也着实对他的胆量感到惊诧,毕竟如今这逐鹿之野上还有自己与一位龙子在场,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跳了出来。 “呔,你是何人,梦鸿尊者到底怎么了!”虽说在逐鹿之野火龙氏是客,可是如今阿梓姐弟与梦鸿都不在此,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挑起这个担子。 “梦鸿尊者?哈哈哈哈!”那巨人狂笑道,“没想到火龙氏大人对于那邹梦鸿还很是敬重,你可知道在邹梦鸿的眼里,你可什么都不是!” 石仲坤、柳留仙听闻此言心里都“咯噔”一声。他俩明白此刻面对这个巨灵也只有火龙氏才能替他们出面,而一上来这巨灵就挑唆火龙氏与人族的关系,当真令他俩感到惴惴不安。 不过最终令他俩安心的是火龙氏并没有被这句话所动摇,只是冷冷一笑:“尊驾这离间之计也太过拙劣。我无名没工夫与你做口舌之争,我就来问你一句话,梦鸿尊者到底怎么了!” “梦鸿尊者,嘿嘿,”巨灵笑了笑,“你怎么不问问韩七郎怎么了!” “七郎……”火龙氏刚想回答急忙收住了口,顺着他的话道,“难道七郎他也……” “韩七郎中了我一拳掉进了沙漠,这会儿恐怕早就成了一堆骸骨了吧!”巨灵狂笑道。 人群中颇是有几个愣头青想要驳斥这句话,所幸被石仲坤与留仙给及时发现,让他们住了口。 就听这巨人接着道:“至于那邹梦鸿么,被我追得跳进了东海,我在东海之上找寻了个把月,始终没见他出来。所以么,恐怕如今也早已经葬身鱼腹了!” “妖孽,你到底是谁!”听闻七郎与梦鸿的凶讯,张箭再也克制不住,戟指怒吼道。 “你又是谁?凭什么来问我的名号!”那巨人不屑道。 “那如果是我来问你呢?”火龙氏说着从背后取下神刃,漫不经心地在手中舞动了几下,“其实你不愿意说我也多少可以猜到一二,想来你与那遮日一样,乃是蚩尤手下器灵之一吧?如何?我有猜错么?如果没有,那就请你报上名来!” 288.第288章 :破绽难寻 火龙氏说罢刀尖直指巨人的鼻尖。 “火龙氏大人的脑子还挺管用,”巨人笑道,“既然被你猜到了,我也不再隐瞒。不错!我乃蚩尤大人座下,锤灵撼岳便是!” “撼岳?撼岳!”突然间,人群中传来沐云溪的惊叫声,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云溪怒目圆睁,戟指撼岳道:“你叫撼岳?你是锤灵?” “呵,难道你这小家伙耳朵出了问题么?”撼岳恶狠狠道。 “哼!我来问你,当年屠戮我天心岛是不是有你的份!”沐云溪声嘶力竭几乎是吼叫着说完的这句话,一旁的冯燕飞与夏良骥也是怒发冲冠,睚眦欲裂。 “哟,原来你是天人一族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在人族的地界也有天人一族的余孽,”撼岳冷笑道,“不错,当年正是本座与我兄弟震地一起在你那天心岛闹腾了一会儿。只是我们还没有过足瘾,就被那该死的蓝鸟给下令停手,至今想来,都是一件令我很是不痛快的事情呢!” “你这血手屠夫,我和你拼了!”沐云溪说罢挥剑向着撼岳而来,留仙见状急忙将他拦下,低声道:“不可造次,且看火龙氏大人如何行止。” 沐云溪这才冷静下来,冲着火龙氏大喊:“大人!大人!我听说你曾经击退那器灵遮日,我沐云溪恳请你诛此妖孽,为我部族报仇雪恨!若能如此,我沐云溪愿意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大恩大德!” “哈哈哈哈!”撼岳狂笑起来,“你这无用的天人,自己不是对手便想让别人来替死么?那遮日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啸月的刀鞘而已。只不过刚好那招数能克制啸月故而才得到了大人的赏识。哼!可是在我眼里,那家伙压根不值一提!上一次我原本想会会你们那位北辰大人,可惜是没能等到他!遗憾,遗憾呐!” 如今火龙氏自然也听闻了天心岛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对于蚩尤的这群器灵自然是痛恨到了极点。现在眼见撼岳将屠杀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心中的一股子怒火更是不可遏止。他冲着沐云溪点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为他作主。 继而他冲着撼岳道:“那遮日的确不值一提,除了会一两下稀奇古怪的招数,原来那是用来克制啸月的,可惜被我轻易就给看破了。我原本以为蚩尤手下的器灵都不过如此,今天既然尊驾站了出来,那正好,我就陪你好好玩玩,你可不要令我太过失望了!” 撼岳这些天说实话多少是有些不悦。 在蚩尤的手下,他的嗜杀本性堪比啸月,但由于没能得到主人鲜血的滋养,故而终究要比啸月逊色三分。不过这位看似笨拙的巨灵在心眼儿上却着实不弱,偷袭七郎得手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所以毕方替蚩尤办事比较喜欢带上撼岳。而前次屠戮天心岛一同去的还有铁棒之灵震地。不过由于如今在蚩尤身边,毕方的地位已经远高于几位器灵,浑然贴身心腹一般,所以毕方向来都是以下属的身份来看待这群器灵。 而毕方行事另外一个特点,那便是从来不会告诉自己的随从任务的因由,只是让他们照着去执行。因为他深信倘若把一切都给解释清楚了,必然会让这群各怀鬼胎的器灵产生别的想法,那样就不利于他的计谋实施。 对于邹梦鸿,毕方其实早就想将他铲除,只不过蚩尤始终希望有一天能将他招入麾下,所以他心里一直恨得痒痒的。于是就想出了那条毒计,一方面也满足了撼岳与震地屠戮的快意,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梦鸿与北辰开始火拼。 不过被北辰那么快击破蓝云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而由于他并没有告知撼岳全部情况,所以眼见蓝云消失,这锤灵只能恨恨地离开了天心岛。毕方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便琢磨着多少补偿一下。 于是这一次去雷霆荒原执行任务毕方便带上了撼岳,并且只带了他一个。撼岳也自然明白毕方的意思,那就意味着毕方交给自己的任务必须要完成。对于七郎毕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能除就除,不能除就废——所以撼岳重伤了七郎以后并没有再补上致命一击——而梦鸿则务必铲除。 对于梦鸿的底细撼岳有所耳闻,可就算是毕方也不会想到——或者是压根没有在意——他的身上竟然有一颗避水珠,所以原本撼岳以为将梦鸿逼到东海之上已经可以手到擒来,没想到最终却被他给走脱。 毕方虽说是蚩尤的心腹,不过由于他还需要不断地修炼,所以并不是一直跟在蚩尤身边,而是躲在万木源之中——只是在外头施了与凤凰保护雏鸟一样的法术,所以七郎与梦鸿始终发觉不了——一呆往往就是一年半载。所以撼岳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东海之上找寻梦鸿的影子,然而最终是一无所获。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再独自想办法,争取将功补过。这一天他无意间来到日光镇的附近,想到杀尽人族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就悄悄靠近过来,而来到不远处他就瞧见逐鹿之野上站着不少人,其中有一人正在当中演示刀法,正是火龙氏。 自从火龙氏大破遮日之后,在蚩尤那里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因为原本与伏羲打赌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有一个火龙氏横空出世,而经过一番了解也明白这位火龙氏绝不可能像梦鸿那样被自己给劝化,所以对于火龙氏蚩尤的命令则是极为简单的四个——格杀勿论。 不过虽然表面上下了这个命令,可是蚩尤心里最希望的乃是由啸月来亲自打败火龙氏。撼岳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然而眼下他正愁如何才能将功补过,所以也就完全不去考虑主人的这点想法了。 正当他准备靠近之时,只见貔兽带着阿梓向神木而去。撼岳心中暗喜:“天助我也!”而更加如他所愿的是,火龙氏欣然接受与他一对一的对决,撼岳这会儿暗自发誓:一定要取了火龙氏的性命。 眼见火龙氏说罢,撼岳咆哮一声向着火龙氏猛扑过来。火龙氏冲貅兽低声道:“二尊者,这里其他的人就交给你了!” 貅兽点点头道:“一切小心,我会从旁照应!” 火龙氏微微一笑,举起神刃迎着撼岳而去。 一旁观战之人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沐云溪兄弟三个,因为撼岳的可怕他们曾经听幸存的亲人描述过,所以他们对于火龙氏究竟能不能敌得过,甚至是能不能接得住撼岳的神力都带着几分疑虑。 而火龙氏被关了这一个月,对于大战的渴望比谁都要强烈。故而这一下他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真心想与撼岳角一角力量。就听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只见火龙神刃与撼岳的铁拳相交一处,火光四射。 两人心里都是一惊。火龙氏是惊叹这撼岳的神力果然可怕,而撼岳则是惊诧他手中的这把兵刃在自己全力一击之下竟然分毫无损。 “你手中拿的什么诡异兵刃?何以可以承受我全力一击而不破?”撼岳问道。 “要我回答?那就胜过它再说!”说罢火龙氏施展出解氏兄弟修习得最为精神的招式——烈焰噬魂。霎时间只见那回旋的刀锋如同飞旋的火链一般向着撼岳身子袭来。可不料火龙氏适才所演示的正是这套刀法,刚巧被撼岳给看了去,所以刚一上手,撼岳总能预先判断准火龙氏下一招将要出现的地方予以防御与反击。 火龙氏与他打了五六个回合心中已然明白因由,不过他并不着慌,因为他经常与弟子所说的一句话便是:“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同样的招数在不同的人手里可以展现不同的威力。”所以堪堪又周旋了五六个回合,火龙氏猛然一个变招,施展出魏季子最为精深的“惊雷破空”。 但见日光的照射之下,那把黝黑的神刃竟然化作了道道光影,笼罩在撼岳的周身。这一下撼岳可是有些措手不及,终究他这锤灵之躯在灵巧方面还是稍逊一筹。可他的一个优势便是在与自己那坚实无比的身躯,只要护住了要害位置那么其他地方便任由火龙氏去攻击。 就听“叮叮当当”的声响,十个回合后,火龙神刃已然在撼岳的身上留下了十来个痕迹。可真正的要害位置却始终无法攻破。 “看来你比那遮日要强悍许多!”火龙氏微微一笑。 “休要再拿本座与那废物相提并论!”撼岳咆哮道。 “废物么?在我眼里,你们并没有什么区别!”火龙氏故意激将着。 可出乎他的意料那撼岳却没有中计,反倒反唇相讥道:“这等鬼蜮伎俩用在我的身上那是徒劳!小子,你给我受死!” 说罢,就看撼岳一晃双拳,那对拳头顷刻间化作了两把巨锤,而这样一来同样的防御招数所能守护的区域也变大了许多。 又是二十来个回合过去,火龙氏依旧只能在撼岳的拳风之外盘桓,几次想要利用自己的身法从空隙之中突入都最终被他给识破。 “这妖物的破绽究竟在那里呢!”非但是火龙氏,这一会儿连一旁观战之人都开始焦急了起来。 289.第289章 :主动请缨 起先由于这妖物的个头大出火龙氏许多,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的破绽必定是在下盘。可他们都忘了一点,一来这妖物的身体亦是无比坚硬的锟钢铸就,二来他的双拳变作两柄大锤之后,更是将防御的范围延展到了脚踝,逼得火龙氏的刀锋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火龙氏眼角无意间瞥见了那座“山丘”。虽然适才自己展示刀法的时候已然用去了不少,只不过那里依旧留有不少还未完全冷却的熔岩。看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主意,于是便渐渐将撼岳引向了熔岩,而所有人对于火龙氏此刻的想法都没有察觉。何况以火龙氏的刀法这一循序渐进的过程更是不会露出丝毫破绽。 终于两人来到了熔岩的边缘。这熔岩的外表由于经历风吹,早已变得十分坚硬,可是在这层硬壳的下头却依旧是炽热而又松软的胶状岩浆。而火龙氏每在硬壳上后退一步,都会在脚下运足十成的劲道,希望可以找到一个薄弱的所在。 又是五招过去,火龙氏终于发觉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就看他双脚点地,身子突然腾空跃起,举起火龙神刃照准撼岳的头顶猛劈下来。撼岳见状急忙举锤相迎,就在刀锤相碰的一瞬间,火龙氏猛然将刀身一翻,那巨锤顿时重重地砸在了刀的侧面。 就听“当”的一声巨响,火龙氏借着撼岳这股子向上的劲道,将自己的身子向上腾起三丈三。继而他在空中一个转身,双脚向着撼岳的肩膀猛踏下来。 撼岳“嘿嘿”一笑,仿佛看穿了火龙氏的伎俩一般,举锤相迎。可他并不知道火龙氏这一下并没有什么伎俩,就是想再次与撼岳角一角力——用巧劲角一角力。 就看火龙氏的双脚踏在了双锤之上,可是周围的人竟然没有听见一点声响。撼岳眼瞧着火龙氏已然碰着自己,可是拳头之上竟然感觉不到什么强大的劲道,仿佛自己这一下打在了空处。 正在他一愣神的工夫,就听火龙氏一声怒吼。撼岳这一下打空,原本就有了快些收招的打算,听得怒吼急忙想要撤回双锤。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间觉得自己的双拳之上传来一股子骇人的力量,这一下他才明白着了火龙氏的道。 原来适才火龙氏只是靠着自己的身法,用一股子柔劲巧妙的躲开了撼岳的格挡。而自己则是趁着他回手的一瞬间,再将全部的力量向下压去。撼岳这会儿再要格挡已然不可能,就听“砰”的一声,火龙氏的双脚已经踏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继而撼岳就觉得脚下一松,身子竟然被慢慢地向下压去。 他低头一看,只见脚下的岩石已然被踏破,而自己的脚心瞬间传来一股子灼人的热浪,所幸自己是锟钢之体,倒也并不惧怕。可是那稠密的熔岩就如同一锅子浓稠的糯米浆,瞬间将撼岳的双腿给死死缠住。不一会儿,撼岳的两条大腿已经完全没在了里头。 霎时间,这锤灵惊恐了起来,奋力挪动着双腿想要从熔岩之中给拔出来。可是这糯米浆就是如此,当你狠劲向他砸去时,这大锤极难一捶到底,若是你慢慢的用锤子向下压去,则最终可以将糯米团压成糯米饼。而仓皇之间,撼岳如何能想到这一点,他越是挣扎越觉得双脚被束缚得死死的。 火龙氏眼见计谋见效,急忙向后一个腾跃跳到了撼岳的背后,举起火龙神刃,刀尖直指撼岳的后心道:“妖孽,受死!” 说罢,他一个箭步,照准撼岳的后心就是一刀。这一下撼岳当真骇绝,可是这锤灵的身手也着实了得。尽管双拳难以回身格挡,他依旧用耳朵仔细地辨别着火龙氏的位置。就在火龙氏送刀的一瞬间,他急忙偏了偏身子。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火龙氏早就看穿了他的伎俩,故而这一刀乃是刀刃向左横着向前刺去。就听“噗”的一声,只见那火龙神刃的刀尖从撼岳胸前透了过去。正在众人准备欢呼的一刹那,那撼岳哀嚎一声“啪”的一下,双拳死死将神刃的刀身给抓在了掌心。 这一下火龙氏再要有什么动作已然变得十分艰难,甚至要夺回神刃一时间也是毫无办法。胶着了一顿饭的工夫,火龙氏灵机一动,腾出自己的右手攥紧拳头,照准了撼岳的后脑狠命地砸去。如同流星一般的重拳在撼岳脑袋上“咚咚”响起,仅仅五下,那撼岳便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条胳膊不自觉地垂了下来,可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攥着刀身。 火龙氏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不能拔刀便奈何不了你么!” 说罢他攥紧了刀柄向着左前方狠命一切,继而转到了撼岳的正面。就听这锤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只见他身子的左侧,从后背至前胸竟然被生生地给切了开。 “大人,杀了这妖孽!” 周围的人群霎时间欢腾起来。张箭也早已经被火龙氏的神技给深深折服。身后的沐云溪见状,急忙冲着身旁的冯燕飞与夏良骥道:“兄弟们,替我们的父老乡亲狠狠射他几箭!” 说罢就看三人弯弓搭箭,将雷火之力加持到了极致——此刻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梦鸿的叮嘱——继而喊一声“大人闪开!”,就听“嗤嗤嗤”三道寒光奔着撼岳的创口而去。火龙氏会意地将刀身微微一翻,生生将这断口给翘了起来。 还不待撼岳发出哀叫,三枚箭羽已经到了近前,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箭羽在断口之中剧烈爆炸。霎时间将这撼岳的身子炸得伶仃将断。 这会儿撼岳已经连呼喊的气力都没了,不过万幸的是火龙氏这一刀终究没有彻底击破他的心脉,故而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他用右拳狠命地朝着岩石砸去,这岩石虽然坚硬,不过在撼岳的铁拳之下终究是扛不住几下。仅仅两下的工夫,岩石的表面已经裂纹纵横。 火龙氏见他要跑,急忙准备补刀。可撼岳这时已然现出了本相。就看一把巨大无比的铁锤照准火龙氏的头顶猛地砸下。火龙氏见状急忙用刀子来格挡,可是适才他算计撼岳的“宝地”这会儿却把他自己也给好好算计了一把。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众人就看火龙氏的身子硬生生矮了一截,不禁一阵惊呼。片刻之后再定睛一看,只见火龙氏的下半身也被生生地压入了岩层。 撼岳眼见得手,急忙用尽全身的气力从熔岩之中将身子给慢慢拔了出来。火龙氏见状不妙急忙也快速将身子给脱了出来。不过他终究是慢了半拍,就看那撼岳离开了“山丘”之后突然间向着人群的方向疾奔过来。 火龙氏急忙大喊:“二尊者,小心!” 貅兽对这器灵的胆量也着实有些诧异,可眼下他所要做的便是保护住在场的众人。只见他一声怒吼,蹬开四蹄迎着撼岳而上。 可是撼岳这一下完全就是虚张声势,眼看貅兽到了近前,他急忙偏转了方向,朝着自己来的地方仓皇而逃。 “可恨!让他给跑了!”火龙氏从“山丘”上一跃而下,颇是有些懊丧。 “大人,沐云溪在此替父老乡亲向你叩谢了!”就看沐云溪三兄弟来到火龙氏跟前纳头便拜。 “起来,”火龙氏将他们依次扶起,“我都没能杀了他,谢我做什么!” “大人,我等岂会不知这妖灵的厉害,”沐云溪道,“今日可以亲手射他一箭,已经倍感知足了!” “火龙氏大人,”张箭红着脸来到跟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张箭今日才知道大人的神技已臻化境,前次是张箭鲁莽无知,还望大人见谅!” “事情都过去了,没事了。”火龙氏拍了拍张箭的肩膀。 “多谢大人!”张箭说着转过身子冲着石仲坤道,“石大人,张箭自知罪孽深重,原想一死相报,只是如今部族正值用人之际,可否权且留下我这条贱命!” “唉,孩子啊,我说你点什么好!”石仲坤眼眶中已经满含热泪,“人死不能复生,头七已过,就让那些孩子们都安息吧!你也不用太自责了,只是今后部族若是有难,还望你能略尽绵薄之力!” “大人!”张箭哭着拜倒在地,狠命地用脑门磕着地面,不一会儿便血肉模糊,“张箭这条命今天乃是向部族借来的,今后部族若是有难,张箭拼得一死也要保得部族安泰!” 火龙氏这会儿对于张箭早已没了恨意,相反觉得他是那样的可怜,而这股子热血与冲动和自己当年又有几分相似,不由得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 “如今也不知道七郎如何了!”石仲坤望着西方依旧满面愁容。 “但愿没事,”火龙氏道,“我族有两位老医师,乃是亲生兄弟,医术颇是高明,希望他们可以治得好七尊者的伤势。” “但愿吧!”石仲坤叹了口气。 “石大人,既然没有什么事情,我和二尊者还有无咎、无誉便准备继续修建这城墙了!” “好!好!”石仲坤点点头,“实在有劳尊驾了,可恨老朽这把老骨头,否则真想来帮帮你!” “大人,”正在几人交谈之时突然一旁传来一个声音道,“这修建城墙可否再算上留仙一个?” 290.第290章 :授业留仙 “哦?柳公子也愿意出力么?”石仲坤这会儿颇是觉得有些意外,虽然柳留仙与石和当年认了兄弟,可是这些年留仙几乎就从未登门造访过石府,尤其是有了剑臣之后。而部族里的人也知道他脾气古怪,从来不敢多说什么。 “这等力气活,留仙倒还能胜任。”留仙淡淡一笑。 “只要火龙氏大人点头,老夫我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柳公子愿意帮忙,无名自然是无比的欢迎,”火龙氏笑道,“有了尊驾的神力相助,想来或许不到一个月便能还你们一座坚实的城墙呢!” 就这样,留仙便留下帮着火龙氏,虽然张箭也想来帮忙,可是这力气活终究不是他的强项。外加石仲坤也嘱咐他若是可以,还是在部族里再多走访走访,倘若还有适合学习箭术的苗子就好好培养一下。张箭便点头遵从。 之后的日子貅兽照例往返于南溟与逐鹿之野,而火龙氏则主要负责将岩石切割成城砖,解氏兄弟与留仙则是将城砖码放整齐。七天后,终于将所需的材料尽数备齐。貅兽便先行将原有的城墙尽数破除,每破除一段,其余四个便配合着开始堆砌起来。 就这样几乎是昼夜无休,又是七天的光景,四人竟然将西侧与北侧的城墙尽数翻新。待得石仲坤带人前来观瞻之时完全被眼前壮丽的景象给惊呆了。就看这城墙相较原来的几乎高出了一半而宽了一倍,在城墙的上头几乎都可以操演练功。 “石大人,但不知这城墙相比那遗迹之城如何?”火龙氏打趣道。 “火龙氏大人玩笑了,那遗迹之城老夫可从来没有去过,”石仲坤眯着眼睛道,“但是老朽相信,这城墙一定远胜那遗迹之城!” “这你可说对了!”火龙氏笑了笑,“这城墙的砖石乃是南溟的熔岩所成,除非是如同撼岳那样的神力,否则绝无毁伤之理。同样在这城墙之中还糅合了二尊者的不少鳞甲,故而更是固若金汤!” “这……”石仲坤感激地来到貅兽跟前,撩衣就要磕头,不过却被火龙氏给及时阻止了。 “石大人不必客气,”貅兽笑道,“这些鳞甲几天的光景便能重生,不足挂齿。只是如今还缺一道灵力屏障,也不知哥哥何时才能回来!” 这句话当真是说到众人的心坎儿上了。正在忧虑的阴云又一次笼罩众人之时,无咎突然笑了笑道:“他们,我想就快要回来了!” “哦?难道天溦又有书信了么?”火龙氏笑道。 “是啊,前日来的,只不过当时活计太忙,没来得及和师父提及。” “你是准备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吧!”火龙氏当中“揭穿”了无咎的“企图”。 “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的眼睛!”解无咎笑着从怀中取出信笺,交到石仲坤手中。不过石仲坤终究是老眼昏花,还是请无咎代为念一下。无咎展开信纸念道: “师尊在上: “前者尊者与灵狐四尊者至部族探视韩七郎伤势。调理数日,身子已然无碍。一个时辰前,偶从浸月师兄处得知韩七郎已可下地行走,且其归心似箭,预计后日便会启程返回。师尊,太师父如今身子可好?若是筑城之事完工,还望速速归来。部族老幼皆倍感思念!” 石仲坤听罢感慨良多,正准备说话,就听西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石大人,七郎来也!”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阿梓现了本相驮着自己的弟弟与貔兽一道已然来到了近前。石仲坤欢喜得急忙迎了上去,各自相见更是喜极而泣。 貅兽冲着貔兽道:“哥哥可还有气力么?” “自然是有,”貔兽点点头,“弟弟有何吩咐?” “如今城墙已成,该是设立屏障的时刻了!” “还要劳烦两位龙子,这如何使得!”七郎闻言挣扎着从姐姐的背上跳了下来。 “韩公子不必客气,”貅兽笑道,“是我与哥哥毁伤你与阿梓姑娘的心血在先,这点补偿算不了什么。你的身子骨还没痊愈,还是回去好好将养,今后这人族地界还需要由你们姐弟好生守护呢!” “七郎此番能够活命,全赖神农一族鼎立相援,请诸位受我韩七郎一拜!”——七郎此刻对于人族这边发生的大事并不知晓,阿梓生怕他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说罢七郎叩首再三。 “兄弟,”貅兽冲着火龙氏道,“再给我们七天的时间,倘若你担心部族那边可以先行回去,七天后我们便带着无咎、无誉一同回来。” “明白!”火龙氏点点头,继而示意众人先行离开城墙,让两位龙子开始设立屏障。 待众人退开之后,火龙氏来到貔兽的身旁低声道:“大尊者,但不知我让无咎托你给我带的东西可曾带来?” “兄弟的托付自然是不会忘记的!”貔兽笑了笑,“拿去吧!我和弟弟要开始干活了!” “有劳大尊者了!”火龙氏说着也下了城墙。 来到下头,只见阿梓扶着七郎已经走远,旷野之上只剩了解氏兄弟与留仙三个。而留仙的眼神始终在自己身上盘桓,仿佛要说什么似的。火龙氏笑着来到跟前,拍了拍留仙的肩膀道:“这些天着实辛苦柳公子了!” 留仙如今对于体内的毒素已经基本可以自如的掌控,故而不再如过去那样忌讳与人有身体上的触碰。如今被火龙氏的大手一拍肩膀,心头不由得一热,笑着答道:“修建城墙对于留仙乃是份内之事,倒是应该由我来感谢大人才是!” “公子快人快语,当真痛快!”火龙氏道,“听闻尊驾的酒量亦是惊人,只是无名离开部族太久,否则真想与你好好地喝上三天三夜!” “大人!留仙有个不情之请,但不知……”留仙说着突然有些胆怯。 “你是想学刀法吧!”火龙氏更是直截了当。 “大人如何得知……我……” 留仙被火龙氏说中了心事,霎时间满面通红。他的心底里是希望借着修建城墙的机会和火龙氏亲近亲近,最终目的自然是希望火龙氏能够传他几招刀法。可是由于自己刚才说了修建城墙乃是份内之事,所以用这个理由来开口多少觉得有些惭愧,而更加惭愧的是自己的心思早就被火龙氏给看破多时。 “我无名应该不会看错的,”火龙氏笑了笑道,“不过可否让我先看看你的功底?” “好!”留仙抽出背后的佩剑,“既如此,留仙献丑了!” 说罢他便在逐鹿之野将那套霸气非常的剑法操演起来,顷刻间剑气纵横四野。火龙氏与解氏兄弟纷纷点头称赞。看了二十余招,解无咎技痒难耐,抽出佩刀跳入阵中与留仙切磋起来。 虽说留仙的力量要胜过无咎,可是他手中的这把佩剑却着实脆弱,故而并不敢和无咎的佩刀去硬碰。无咎自然是明白这一点,而原本只是切磋所以也并没有咄咄逼人。对战了二十招两人不分胜负,然而无咎心里明白,倘若留仙手里有一把称手的兵刃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很好!”火龙氏在一旁击掌道,“根基十分扎实,可惜你没有一把好的兵刃。” 留仙闻言急忙收了招式跳出圈外,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这佩剑已经算是人族地界最好的兵刃了。” “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把!”火龙氏说着从背后抽出一把大刀。三人这才看清,原来适才火龙氏问貔兽要来的是一把刀子,由于师父的动作太快,加上火龙神刃太大,故而并没有发觉他究竟在后背藏了什么。 “这是……”留仙接过刀子,只见这形状与火龙神刃一般无二。 “此乃我族永夜谷的名匠效法我的神刃亲手打造的兵刃,虽然比不得我手中的这一把,不过却与无咎、无誉那两把相当。” “果然又是小黑那小子的手笔!”无咎低声冲无誉道。 无誉偷眼一看,果然在刀身与刀柄的连接处看到了小黑那隐秘的图案,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这回辨别起来也就没了丝毫困难:一棵柳树下头云雾缭绕,其中似乎有个老仙翁。 “难道在小黑心中,仙人就是师父义父的样子么!”兄弟俩嘀咕了一句,不觉偷偷发笑。 火龙氏听得两人窃窃私语,并不去理会,接着冲留仙道:“柳公子,我当年收无咎、无誉、季子的时候曾经说过,此生不再收徒。故而如今我便与你们那梦鸿尊者一般,教你刀法,但是你我并无师徒名分!” “一切听从大人的意思,”留仙恭恭敬敬地一抱拳,“原本我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向伏羲大人口中的两位‘擎天巨擘’学习本领。留仙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言重了,”火龙氏笑了笑,“只是如今神木那边并无人守护,故而仓促之间我只能以我入门的两路刀法为你演示一番。之后无咎与无誉还会留在这里,一直到两位尊者完成屏障之后。若是你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可以向他俩请教!” 解氏兄弟听师父这样说便能感觉出师父对于柳留仙的喜爱,毕竟只是传授入门的刀法他俩完全可以胜任。不过他俩对于柳留仙一直颇是钦佩,尤其是听人说起他的故事之后——在石仲坤的努力下,如今部族里早就统一了口风,再也没有了以往那些荒谬的传说了——更是多了几分崇敬。 如今兄弟俩能够想到的,没准师父这样做也是为了当年伏羲大人的那句谶语,好让这位句芒大人的左膀右臂更加强悍一些——这一点解氏兄弟还真没猜错,不过火龙氏自己始终也没有当面对谁说起过。 只见火龙氏从背后取下神刃,冲着留仙道:“听闻梦鸿尊者传授你们的五灵加持兵刃之术中,乃是以雷火为根基辅以劲风。这一点与我这刀法当真颇为相似。不过我这刀法的根基乃是力量,这一点你已然具备。而在这力量之上演化出两路招式: “其一为火,刀法以雄浑刚猛为主; “其二为雷,刀法以迅捷凌厉为主。 “好了,我现在便为你演示这两路刀法的入门招式——烈焰噬魂与惊雷破空。” 291.第291章 :城下之人 说罢,火龙氏便在旷野之上操演起来。虽然这两套刀法适才在对付撼岳的时候留仙已经或多或少看在眼里,可那时的招式则因为火龙氏的随机应变而变得有些支离破碎。 如今看到一整套的刀法,留仙待到精妙之处,身子也不禁跟着一起舞动起来。手中那把由小黑亲自效法火龙神刃而打造的大刀也在空中划出一阵阵劲风。待得火龙氏将两路刀法演示完毕,留仙的脑海之中已经几乎将其融会贯通,剩下的只有将之练得更加纯熟与临战应变了。 “真没想到柳公子的天赋竟然如此了得。”火龙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一下倒颇是令解氏兄弟有些嫉妒,不过兄弟俩皆是豁达之人,这嫉妒的念头也是一闪而过。 “我的天赋恐怕也只是适合学习这些刀剑之术,”留仙挠了挠头,“我梦鸿兄弟教给我的五灵之术我怎么也学不会,张箭也是如此。不过听说张箭手下那幸存的三个天人一族的弟子倒是学得很快,看来这灵力加持当真还是天人一族更加擅长一些!” “可是传授沐云溪他们本领的却是人族呢!”火龙氏道。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有些事情十分玄妙,当真不能一概而论,就好像我那剑臣孩儿,学习梦鸿的本领倒进步可是比我大得多呢!” “是了!”火龙氏听到剑臣的名字不禁点了点头,“说起来我还没有向令郎道一声感谢呢!” “唉!张箭是我的义弟,他犯下这样的过错,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还囚禁了大人这么久,我儿做这些难道不是应该么!”留仙说着多少露出一些感慨的神情。 “好了柳公子,我也该告辞了,离开部族也快要两个月的时间了,身为部族的守护当真不能再在外头拖延了!” “明白!”留仙恭恭敬敬地一抱拳。火龙氏又嘱咐了解氏兄弟几句后便腾空而去。 之后七天,解氏兄弟倒是没了什么任务。于是留仙索性就临时住到了营帐之中,没日没夜与他俩探讨技艺。其实火龙氏离开之前曾经暗地里叮嘱兄弟俩,可以将留仙的剑法的长处融入自己的刀法之中。以火龙氏的天赋,过目一遍便了然于心,而解氏兄弟自然是没这个本领。 兄弟俩都是爽快之人,留仙也从家里搬来了美酒与两人畅饮。而那个七郎相赠特殊的酒坛解氏兄弟则必须合力才能举起一个来。第一晚三人豪饮之后,互相之间也就再也没了隔阂。 解氏兄弟借着酒劲将师父所说的话都告诉了留仙,留仙听了当即毫无保留地将剑法的精要一一讲述给了两人听。原本解氏兄弟便是长于力量而于敏捷稍逊,而经过留仙的耐心指点,不出几天两人都有了突飞猛进。 而兄弟俩问及留仙为何会有如此的神力,留仙也就将霜姑在坟前耗费五百年修为开出一朵白花之事说了一遍。末了他还有些担心地说道: “说实话,这件事情除了七尊者、梦鸿与我爱妻之外,甚至连张箭都不曾告诉他。我就是担心别人用异样的目光来看我。说我能有如今的境界完全是因为机缘巧合,而并非出于自己勤苦的修炼。” 无咎闻言立刻宽慰道:“其实这一点兄弟完全无须担忧。” 于是他就将自己师父得了霸下的内丹、火龙的鳞甲、狻猊的衣袍、烛龙的翼鳞等际遇都说了一遍。最后道:“原本我们对于师父的这些际遇并不算了解,并且师父也不愿意多说。他心中的顾虑其实与你是一样的。不过后来那毕方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尽数说破,令师父很是窘迫,并且在那之后挣扎了好几天。 “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了部族。尤其那五龙子狻猊曾经再三叮嘱师父不能透露他的行踪。但是师父说如果五龙子要怪罪,一切后果由他一人承担,而两位尊者听了也说会一并替师父向五龙子求情。 “师父说了真相之后,部族老小非但没有因此而看低他,反而对他更加敬重。柳兄弟,其实我们这一辈子,际遇乃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可觉得丢人的。有些人际遇到了面前他都抓不住或是不想去抓,那才叫令人感到惋惜和可笑呢!” “说得好!”留仙听了无咎一番肺腑之言顿时觉得大快平生,举起酒坛又是一阵豪饮。 之后他说起七郎对他提及的两句谶语道:“说起来,我这些年没有一天停下过修炼。所为的就是伏羲大人所说的话!” “哦?伏羲大人说了什么?”无咎问道。 留仙便将谶语说了一遍: “悠悠十八载,绿野成瀚海,生灵皆灭绝,孤魂群聚来; 句芒得金身,留仙与剑臣,更有独角兽,万鬼敬如神。” “绿洲变瀚海?”无咎闻言就是一愣,“这说的不就是绿洲平原的事情么?难道在那么早的时候伏羲大人便预料到这件事情了么?” “不错,”留仙点点头道,“不过当时对于第一句话七兄弟并不了解是什么意思。所以一直反复提及的都是第二句。并且一开始七郎并没有告诉我这两句谶语,只是说将来有一天我将会成为句芒的辅助。 “后来,当我的孩子出世,七郎听说我给他取名剑臣后他才想起这个名字也出现在谶语里。这才把第二句话整个地告诉了我。而我也知道了自己的孩子将来会和他老爹一起辅佐句芒大人,倒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如果这样说,难道那独角兽指的是獬豸大人么?”无咎问道。 “嗯?解大哥是如何知道的?” 无咎便将獬豸与火龙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道:“火龙大人临终前将三魂赠予了獬豸大人,如今想来獬豸大人应当在什么地方修炼,等候十八年后——哦不,如今算来应该还有十年左右——的召唤。” “如此说来,这第二句谶语便没有任何的疑问了,”柳留仙道,“如今便是这第一句。说起来,七郎也是在前不久与我闲聊的时候,再次复述起这两句谶语时才想起绿洲变瀚海乃是当年伏羲大人提及过之事。” “难道说绿洲变瀚海当真是避免不了的么?”无咎道。 “恐怕是如此,”留仙道,“可惜我们没能早一点将此事告知张箭,说实话他对于神农一族的仇恨多半也是由于火龙大人烧干了绿洲平原上游水脉之事。” “既然如此,”无誉道,“如果这第一句谶语属实,那么十年之后将会发生大事的地方,难道就是这片沙漠么?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这一点至今我们还不是很明白,”留仙道,“生灵皆灭绝已然成真,那么到底何谓‘孤魂群聚来’呢?这孤魂群聚会闹出什么乱子么?” “好了,既然想不透那索性不要去想了,”无誉笑道,“既然知道将会有大事发生,我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先强化自己,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有了两位龙子所建造的城墙与屏障,我想应当还是足够应付一些不测的!” 一晃眼,七天过去了。貔貅兄弟的灵力屏障也重建完成,而七郎的身体经过了七天的调理也恢复了八成,伤势也基本痊愈。姐弟俩与石仲坤带着部族的老幼来到了逐鹿之野,送别两位龙子。而留仙则是与解氏兄弟依依惜别,并且交给了他俩三个避毒香囊,正是当年第一次遇着梦鸿送给他的那个,其中一个自然是让兄弟俩转交给火龙氏,毕竟那支毒箭多少与留仙也有些关系。 两位龙子带着解氏兄弟走后,人族这边最大的担忧便只剩下了邹梦鸿,已然两个月他依旧音讯全无。 终于,七郎再也坐不住了。又歇了两三天,自觉筋骨已经无碍,于是先去留仙、张箭、石仲坤处一一走访了一遍。继而向石仲坤表明自己要去找寻梦鸿的踪迹。部族这边如今留仙的技艺已然突飞猛进,有他在多少也能抵御寻常妖魔的侵袭。石仲坤知道拗不过他,于是便点头答应。 梦鸿刚走出石府,迎面就看沐云溪匆匆赶来,见着七郎急忙见礼道:“云溪参见七尊者!” “云溪,为何如此匆忙?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么?”七郎问道。 自从张箭的那群弟子被几乎灭绝之后,这段时间张箭主要的任务乃是在部族内一家家找寻还可以培育的苗子。原本石仲坤与阿梓姐弟都想帮助他,可是张箭那倔脾气却再三推辞,并且说这件事乃是因他鲁莽而起,故而也必须由他来弥补与挽回。 而没了祭司长与尊者的出面,张箭这趟任务进行得着实不顺遂。那些死难弟子的亲人自然是将他给恨得咬牙切齿,邻里之间相互走访,这怨毒之气也就不胫而走。于是,张箭几乎十多天的走访,除了闭门羹还是闭门羹,被人隔着门户或是当着面痛骂那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守护城墙的工作就交给了沐云溪、冯燕飞和夏良骥这三个幸存的天人族弟子。而由于他们三个都会御剑飞行,故而相互之间的照应也比其他人来得辩解一些。今天则正逢沐云溪独自在北门守护。 就听他恭恭敬敬地回答七郎道:“尊者,云溪今天在北城守护,适才城外来了一个陌生人,口口声声说是要见尊者。” “哦?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 “名字他不肯说,”沐云溪道,“模样的话挺高大,大概与火龙氏大人差不多个头,黑乎乎的脸,说话声音挺洪亮,身上披着兽皮,看着有点像猎户,不过手里好像什么兵刃都没带,着实有些古怪呢!” “黑乎乎,高个子……难道是……”七郎心里激灵一下,急忙冲着沐云溪道,“云溪,速速带我去见他!” “是!”沐云溪答应一声便带着七郎来到了北城墙头。 站在城墙上,七郎扶着垛口朝下看去不由“啊呀!”惊叫了一声。城下那人听得声音也抬起了头,见着城头的七郎,他不由得热泪夺眶而出。 292.第292章 :冰封东海 “隋大哥!”七郎高喊道。 “兄弟啊!哥哥可算是见到你了!” 城下所站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精灵谷唯一幸存的灵狐——隋梁。 七郎急忙打开城门将隋梁迎了进来,欢欢喜喜带他向家中走去。 “大哥啊大哥!你可算是来了,”七郎动情地道,“你可知道出了那件事情后,小弟无时无刻不想去精灵谷把你给接来。可是后来出了太多的事情,真是难以一一言表。” 虽说从外貌来看不会有人察觉隋梁乃是灵狐,但七郎为了避免多事还是与他尽量避开众人的耳目。来到月光镇的家中,阿梓刚回来不久,见着隋梁亦是激动得几乎掉下泪来。三人互相挽着胳膊各道契阔,继而七郎想要摆下酒宴,不过隋梁示意茶饮即可。 “兄弟们都安息了吧?”七郎端着茶盏久久没能喝上一口。 “都入土为安了,”隋梁此刻倒是显得十分坦然,仿佛已然将世间的悲欢离合给完全看透了一般,“其实哥哥早就想来找你,我终究是一个人呆不惯的。可是我这身上的伤实在太重,所以将养到上个月,这才算是好了一些。这几天身子骨基本上是无碍了,所以想着,就来看看兄弟和妹子。” “真是难为大哥了,”七郎神色颇是黯然,“以后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吧,人族这边你无须担心太多,我和姐姐会好生照应你的。” 七郎说着冲阿梓使了个眼色,阿梓点点头道:“兄弟你去吧,隋大哥这里我会照应着。” “哦?兄弟要去哪里?看你似乎有心事。”隋梁皱了皱眉头。 “不瞒哥哥,两个月前,我与梦鸿兄弟去追踪那蓝鸟毕方——就是屠杀我灵狐一族的那只恶鸟,他的事情一会儿姐姐会和你细说——结果中途被他算计,我身负重伤,直到今天才算康复;而梦鸿兄弟从那天起就下落不明。所以我想去各处先找找他,若是七天之内再无音讯,我准备上一次昆仑,向尊主求助了!” “啊对了对了!你看我这老糊涂,”隋梁说着撂下茶盏一个劲地敲着脑袋,“我就说有要紧的事情不能忘,结果竟然真给忘了。” “哦?何事?” “兄弟啊,我见着梦鸿兄弟了。” “啊!大哥在哪里见到他的?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是这样,昨天我原本就想来找你,可是刚一出谷,就看到梦鸿兄弟迎面走来,神色有点怪异。他见了我之后就问‘灵儿是否在谷里’。 “我说‘兄弟你糊涂了,灵儿不是去了莲池么,他可没有回来。’ “然后他说‘对对对,是他糊涂了’,然后就直奔莲池而去了。我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还在想难道是灵儿出了什么事情么?” 姐弟俩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觉得有些诧异。七郎问道:“大哥,你确信那便是梦鸿么?” “我知道你俩的意思,”隋梁点了点头,“不过我隋梁的眼睛应该不会看错。尤其是他身上的气息,就是梦鸿没有错。” 见隋梁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姐弟俩也不便再做质疑,阿梓道:“既然真的是梦鸿兄弟,那他为何不先回部族给我们报个信呢?这两个月他到底去了哪里?” “梦鸿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缘由,”七郎顿了顿,“如今我们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等待了。” “呵,弟弟不准备去一次莲池亲自确认此事么?”阿梓笑道。 “唉!说实话,此时此刻部族这边我俩是一刻都不该离开。说要去找梦鸿也实在是我有些乱了方寸,如今既然有了他的下落,还是再等上几天吧!终究那莲池在天心岛的脚下,倘若真的遇到什么大事,我想北辰大人也应当不会坐视不管吧!” “我觉得七兄弟说得在理,”隋梁点点头,“你和妹子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哥哥今后有何打算?可愿意在人族住下么?”七郎问道。 “还是给我找一个隐蔽的场所吧!我终究是担心被人族知道身份后有些不妥。”隋梁叹了口气。 七郎明白大哥的心思,此刻他不敢说心灰意冷,但必定是不再愿意多问世事。于是他索性先让隋梁在梦鸿的家里暂且住下。留仙早就听闻过隋梁的大名,如今见着两人颇是投缘。与闻灵呆的久了,隋梁哄孩子的本领已然“登峰造极”,不出一天,剑臣也彻底被他给“降服”了,一口一个隋伯伯叫得亲热无比。 留仙眼见儿子与隋梁这样投缘,干脆让他也学闻灵的样子,拜了隋梁为义父。如今的隋梁孑然一身,太需要有温情的补偿。听剑臣一声稚气未脱的“义父”,险些让他乐晕过去。 按下隋梁这边暂且不提,再来说邹梦鸿。 这两个月他究竟去了哪里呢?其实他一直都在东海之中。 却说那一天,他为了躲避撼岳的追击,仗着身上的避水珠一个猛子扎进了海水之中。梦鸿的水性说实话不算太好,若说是在湖水中勉强自保那还凑合,可是要在大海之中遨游自如,那压根是不可能。 所幸他身上带着避水珠,至少是没有溺水的危险。但是要如何在暗涌的漩涡之中掌控自己的平衡,如何在穿梭的鱼群之间找到立足之地,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个艰难的举动。 而且更加不凑巧的是,他刚跳进大海,就觉得海底下幽暗无比。虽说这里的位置离陆地还不算太远,海水相较海心之处还浅得很,不过却已然远远深过那莲池福地了。梦鸿就觉得身边有无数幽蓝的眼睛凝视着自己,一时间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当他脚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的时候,梦鸿急忙用力一蹬,身子向着海面上的光芒游去。不料这恐慌让他忘了海面之上还有一个想要杀他的器灵。等到梦鸿惊觉此事的时候,他就看到海面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继而一股子巨大的冲力向着自己头顶砸来。 原来是那撼岳在海面上找不到梦鸿,狂躁地猛砸水面。他如果能再多等哪怕一盏茶的工夫,梦鸿就露出水面,没准还会被他偷袭得中。可最终偏偏就是差了这点时间,梦鸿逃过一劫——不过他的代价是被这股子巨大的冲力给砸向了水底,脑袋磕在了一块暗礁之上,当时晕厥了过去,身子也缓缓沉到了海底。 等到他醒来之时已然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不过至少肚子已经饿到了极点。他刚想转身,突然觉得完全动弹不得。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是被鱼群还是激流给冲到了一块礁石的底部。周遭似乎都是细沙,偶尔还有几个海蟹,那些凶猛的大鱼是完全无法进入的。 “老天有眼!”梦鸿松了口气,“这条小命还在!” 他定了定神,一运真气将暗礁打出一个缺口,终于腾出了身子,只不过如今四周一片漆黑。他所能瞧见的也只有那些幽暗的眼眸、与晃动的影子,耳边则是水波的声音。 走了几步,饿火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可是在这海底,想要点火看路那是妄想——除非他能得到当年火神祝融赠予龙羿的那对燧石——而这样一来击杀游鱼来果腹的想法也变得有些不可行了。 正在焦虑之时,他无意间一摸自己的怀里,发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这才想起原来是玉菡送给自己的那包七心月。 那一次梦鸿因为经历了精灵谷的惨痛,外加闻灵亲生父亲出现而带来的失落,之后又是天心岛,昆仑神殿连轴转,等他回到人族的时候早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这荷叶包他平日里都是揣在衣服的夹层之中,疲劳之中他就随手将衣服搁在了一边。 次日天明,他睡得迷迷糊糊,顺手从衣架上抄了一件衣服披上。而那段时间实在太过不太平,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穿了另一件衣服。梦鸿平日里这衣服许久才会换一次,加上自从和留仙为邻后,怜月对于这个小叔子格外疼爱,颇是为他亲手做了几件替换的衣服,于是那件塞着七心月的衣服就一直被梦鸿遗忘在角落里了。而这一次却正好被梦鸿给穿了,其实也完全是出于无心。 那七心月外头的荷叶乃是取自莲池的池水,故而被它包着的东西不会败坏——除非是荷叶枯萎,不过那也要经历许多年的光景——所以那包七心月吃起来依旧可口无比。虽说一块藕饼足够让梦鸿饱上几天,可是由于他这会儿实在太饿,一时间忍耐不住,连吞了三块。不一会儿,他就开始因为涨肚而一个劲的打起饱嗝来。 向着海面的光亮渐渐游去,可不一会儿梦鸿就瞧见撼岳那巨大的身子依旧在海面上盘桓。如今的梦鸿所想可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些摆脱这个巨灵的纠缠早些回到人族。 于是他急忙逆着撼岳此刻移动的方向而去。幽暗中,他抓住了一条大鱼,最后被那大鱼带着游了好久这才算停下来。眼看终于不见那撼岳的影子,梦鸿这才安了心。在海底下他无法辨别方向,于是急匆匆地朝着海面游去。 可就在将要挨近海面之时,突然间一股子寒气从水流中弥散开来。梦鸿不由得一个激灵,暗想:“从来只有越靠近海底越冷的道理,可为何如今快要挨着海面反倒如此寒气彻骨?难道是我病了么?” 想着,他以手加额观察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并没有筋骨酸痛的感觉。正在诧异中,这股子寒气却更加彻骨。顺着前方,就见那原本澄澈的海水竟然化作了晶莹的寒冰,梦鸿还来不及躲避,身子已然被封在了寒冰之中。不过万幸的是,那一瞬间他的鼻子与眼睛刚巧露出了水面,于是整个脑袋呈现着仰起望天的姿势被死死地封在了冰里,虽然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不过总算呼吸无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梦鸿顿时惊恐起来,暗想若是此刻被撼岳瞧见则必然没有生还之理。于是急忙将炽热的真气凝聚在手掌,想要熔化周遭的坚冰。可是一来他此刻气力还未能完全复原,二来这寒冰坚实得太过不同寻常。几次掌心才有了一点热力便瞬间被周遭的寒气给吞噬于无形。 293.第293章 :福地遇袭 仗着适才吞了三块七心月,这会儿他的身子依旧暖暖的,倒是没有什么大碍。隔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猛然间这冰墙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仿佛是被什么巨大的事物在外头猛砸一样。梦鸿的脑袋与耳朵紧贴着冰块,霎时间就觉得耳膜都快要被震裂,脑袋都快要裂开。 他强忍着痛楚,想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就感觉自己的正前方似乎走过来什么人,看身子都是无比高大的巨灵。 “难道是撼岳!” 可是不一会儿,这个念头便被打消。只见前方的巨灵似乎有三个,而他们正朝着自己的右前方而去。那巨大的震动之声原来是他们的脚步踏在冰面之上所引起的。 大概有半个时辰的光景,这震动才几乎消失在远方。而这会儿的梦鸿的脑袋仿佛被人狠狠捶击了一顿似的,别说是运真气融化坚冰,能稳住心神已属不易。可就在他刚刚觉得舒服了一些时,那震动之声又从右前方由远及近。 “天哪!到底是谁!”梦鸿几乎都要崩溃了,可终究于事无补。又是将近半个时辰的折磨,他终于确信听不到半点声音。而当他刚刚有些回过神来,突然周遭的寒冰在一瞬间彻底消失,仿佛就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梦鸿无力的身子顿时又一次缓缓沉入了海底。 这一次究竟晕了多久他自己已经不清楚,但依旧是被饿醒的,想来必然有十多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这一次依旧没有受什么伤。又猛吞了三块七心月后,梦鸿急忙向着海面游去。 “怎生这一次遇到这么多的怪事!”梦鸿一边游心里一边嘀咕着,“难道是我在做梦么?不会啊!我分明可以感觉到那可怕的寒冰。这世上能够瞬息之间凝固千里海域到底会是谁呢?” 不一会儿的工夫,他终于来到了岸边,可挣扎着上了岸之后他左右看了看,却发觉这里似乎格外陌生,并不像是东海平原,反倒像个荒岛。正在他错愕的时候,猛然大地开始震动了起来,继而远方传来了隆隆的巨响。梦鸿抬头一看,只见远方正有几个巨灵向着自己缓步走来。 “我的天哪!”梦鸿这一下当真是险些叫出声,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而又如此可怕的妖物。 若说巨大,这每一个巨灵都有百丈之高;而若说可怕,则每一个都全无脑袋,胸口长着一对狰狞的眼睛,肚脐的位置乃是一张血盆大口,左手持着一枚巨大的战盾,而右手则拿着一柄开山大斧。 这群巨灵不是别个,正是当年与蚩尤有过被称为“旷世第一战”的盘古开天辟地大斧的魔灵——刑天,以及他的一种部下。 当年这刑天被蚩尤斩下脑袋后头颅融入了战盾,化作了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孔;又从自己的胸口生出一对眼睛,将肚脐作为嘴巴,还想与蚩尤再战,并力挫火神祝融。不过最后还是被赶来援助的烛龙给逼退。 刑天不敢直面烛龙,便率领部下一路向东逃窜。烛龙将自己隐在云层之中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路线。最后发现他们就要横穿东海平原,突然灵机一动,扯下几枚鳞片在他们前方的海面之上化作了一座巨大的岛屿。 原本这刑天被砍了脑袋看东西就有些不怎么灵便,而他的那群部下又只会在后头唯唯诺诺地跟着,所以谁都没有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上了一座会移动的岛屿。 烛龙眼见他们入套,便悄悄地潜入海中,推着那座小岛一路向着海心之处而去。这刑天虽然不惧神火,可是偏偏不会水。加上反应也实在有些迟钝,等到察觉的时候自己的周围只剩下了茫茫一片海水,并且他们至今都不知道究竟中了谁的“奸计”。 至此,这小岛便开始了在东海之上缓慢漂移的“行程”。不过由于天地间的灵力始终震荡不息,故而这小岛在海中的路线颇是没有个定数。如今这位置相较当年实则偏移也不过几百里而已。 刑天发觉中了计后,一时间恼羞成怒。而这里唯一的发泄途径就是他的那班部下。而“眼”见自己没有脑袋而这群部下的脖子上个个都顶着一个,这无首巨灵当时便发了一个狠,抄起手中的巨斧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个全部都砍了下来。最终这群部下便全都变成了刑天这般古怪而又可怕的模样。 梦鸿曾经听七郎提及过刑天,不过由于那个时候阿梓在场,所以七郎也就没有多去描述这妖物令人反感的模样。而且七郎也并不知道后来刑天把自己部下的脑袋都给砍下来。 而去对于梦鸿来说更加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昆仑神族的真正高度,故而对于和他们一样高的刑天一众自然脑海里也是毫无概念。毕竟平日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伏羲最多也不过比自己高出几个头而已。 他急忙回身躲在一块巨石之后。自从被撼岳追杀至今,怪事可谓一件接一件。这会儿他强行让自己稳定下心绪,并且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总算那群巨灵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的行踪。沉重的脚步伴随着轰鸣的巨响渐渐远去,梦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急忙先行潜入了水中。 此时刚好是正午,日头高悬头顶,梦鸿面对着茫茫大海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方向。加上全身困乏无比,更是没有力气腾空而起。所幸吞了七心月后饥饿总算是没了,于是他便在浅水地带略作歇息。 过了一阵子,日头偏西,方向总算是知道了,不过依旧没有腾空的气力。就这样在海面上且游且歇,又是将近七天的光景,梦鸿总算是隐约瞧见远方的海岸。而这时他身上内伤也几近痊愈,这才尝试着驾起烛龙翼鳞腾空向着东海平原而去。 来到岸边,梦鸿总算是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自己飞来的方向,只见茫茫一片大海,那个巨灵的岛屿完全隐没在了海天一线,仿佛就如同一个噩梦一般。 “好了,没事了,回人族吧!”梦鸿暗暗道,“也不知道我这一次究竟出来了多久,七郎该担心我了吧!” 他刚准备往南去,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朝四周看了看,并不见有人,正在诧异间,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点亮光朝着自己飞来。来到近前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团火光,由于此刻烈日高悬,又在海边,故而一开始并没能辨别清楚。 “你是……”梦鸿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有点眼熟的火光,“流金?” “嗯!正是我,”那火焰回答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是‘炽焰’啦!” 这火焰正是当年被闻灵用来“戏弄”七郎,吞没七郎喷射的火球的那个火精灵,当时他还只有流金的境界,所以梦鸿不能看真切,但是后来他逐渐修炼,偶尔也能被梦鸿看到几次,如今到了炽焰的境界,那梦鸿自然就能看见了。 “原来你又上了一个境界,那可真是要恭喜你了!”梦鸿笑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才是你叫我么?” “嗯,是我叫的你,”炽焰答道,“梦鸿大人,你快去救救闻灵吧!” “什么!”梦鸿闻言大吃一惊,“你说什么?灵儿怎么了?” “具体我也是不清楚,是霜儿拜托我的,我们正在四处找你呢!” “怎么会!”梦鸿此刻脑子里顿时浑沌一片,一个劲的焦虑溢满胸膛,“好!我这就去!” 他也顾不上多问一句,便急匆匆朝着精灵谷的方向而去。而来到精灵谷口,正好撞见隋梁,这才想起闻灵这会儿并不在谷中,而是在莲池。可是这样一来,他更加开始担心起师娘与玉菡的安危来。 辞别了隋梁他一路朝着莲池疾飞而去,可是来到了那里后,却发现这里依旧一片平静,虽说还是那么冷冷清清,可是并不像有过激烈搏杀的样子。他疾步匆匆地来到福地的岸边,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里凉了半截。 只见原本如同浮萍一般密集的荷叶如今只剩了稀稀拉拉的十来片,更有许多枯萎的叶片在湖面上飘浮。 “难道……难道说福地里头出了什么事么?”梦鸿暗暗感到一阵阵的恐惧,他急忙开口大喊道,“师娘!师娘!” 可是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答应,他再喊玉菡的名字依旧毫无响应。终于梦鸿记起自己身上如今佩戴着避水珠,以前出于对师娘的尊重故而从来不敢造次如今事出紧急他也不能再过于拘泥。想到这里急忙一个猛子扎入了湖中。 不过以前去福地都是由莲波仙子的莲路指引,就算是第一次去那里也是在师娘、玉菡的陪伴之下,故而这真个儿要他自己去找寻却着实犯了难。到了湖底下,虽然如今湖面上的荷叶已经所剩无几,可是下面依旧是昏暗一片。 摸索着游了好久,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点熹微的光芒,梦鸿急忙向着那里游去。来到近前,发现果然便是那如同半截纺锤一般的“莲池福地”。可是如今那福地的洞门却大开着,在外头零零碎碎地洒了不少的碎石。 “师娘!”梦鸿焦急地一步踏了进去,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让他目瞪口呆:只见福地之中狼藉一片,昔日的石柱、亭子早已被砸的稀烂,碎石洒了一地;不远处的那个神坛也早已经坍塌,上面的那个铜鼎倒在一旁,神镜不知了去向;再看周围,却始终找不到师娘、玉菡、闻靖寒与闻灵的踪影。 绝望之中,突然他似乎听见在碎石之中传来了一点声响。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果然见到那片碎石之下似乎有什么动静。他急忙小心翼翼地扒开石头,只见里头露出了一截手臂,上头血迹斑斑,分辨不出是师娘还是玉菡。 294.第294章 :生死诀别 梦鸿发疯一般地把其余的石头给搬开,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十指也早已被碎石的快口给划破。 “师娘!”梦鸿惊叫道。 就见碎石之下躺着的正是莲波仙子,只是此刻她早已经气若游丝。梦鸿小心翼翼地将她给扶起,仙子的脑袋无力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紧闭的双眼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 “师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梦鸿双眼含泪,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孩子,答应师娘一件事。”莲波仙子有气无力地道。 “师娘你说,无论梦鸿能不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好孩子,”仙子苦笑了一声,“一定要……找到……你师父的孩子!” “师父的孩子!”梦鸿听闻此言不禁一个激灵,自从拜入子弃门下,他从来没有听师父提及他还有一个孩子,而之前每一回来到福地也从来没有听仙子提起过,“师娘,你说我师父还有一个孩子?” “是的,都怪……都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那是我与你师父所生的孩子……”仙子顿了顿,看着梦鸿更加错愕的神情笑了笑,“那孩子被人劫走了。” “是谁?到底是谁?”梦鸿怒道,“我一定要将这个家伙碎尸万段!” “那人黑衣蒙面……我也……我也没有瞧清,”仙子道,“那孩子身上有半块玉佩,与你身上的那半块正好是一对。” “啊!玉佩!”梦鸿这才想起一直想要归还却始终没能够的那半块玉佩,只是此刻他依旧没有戴在身上,“师娘说的是上面刻着‘羲’字的那个么?” “就是那个,”仙子点点头,“那上头刻着孩子的名字。你的师父本名叫作‘宫子綦’,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才改名叫作‘子弃’……”仙子说着缓了好一会儿,梦鸿刚要开口关切,却被她阻止,示意让她把话说完。 就听仙子接着道:“当年你师父深受反噬之苦,结果这个孩子没有足月便出生了,并且一身是病。于是我就像救治灵儿那样将他放在莲花之中,如果你还有印象,当时那朵莲花就在神坛旁。” 梦鸿这会儿在脑海里依稀有点回想起来,的确当年在神坛附近见过莲花,不过却从来没有想过那里头睡着自己恩师的孩子。 “不过你师父并不知道我怀上他骨肉这件事情,我也从来没有把这事告诉他。那段时间他也并非一直来我这里,所以他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当年我与你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起,倘若他可以有一个孩子,那么无论男女都会叫他‘曦儿’。当时我便拿出一个玉佩,将那个‘曦’字写在了上头,左边一个日,右边一个伏羲大人的羲字。” 梦鸿这才明白原来那块玉佩上的“羲”并非是指伏羲或者是羲童,而是自己师父的孩子。 “如此说来,”梦鸿道,“师父的这位公子叫做‘宫曦’么?” “你师父也是个怪癖之人,他似乎特别喜欢那个‘曦’字,不过对宫曦这个名字似乎不太喜欢。后来干脆说自己的孩子改名叫‘公子曦’算了。当时他也只是一时的说笑,并不太当真,可是如今你师父已然仙逝,我想还是就遵从了他的这个‘遗愿’吧!以后你见着那个孩子,你就叫他‘公子曦’。” “梦鸿遵命!”说着他将莲波仙子又朝自己怀里搂了搂,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师娘原本还有些颤抖的身子这会儿渐渐没了气力,“师娘!师娘!你可不能就这样……就这样……” “孩子,生死由命,何况我只是受了重伤,需要休养一阵子,不过这一阵子对于你来说恐怕要等待太久太久了……”莲波仙子说着,眼中满是哀伤。 “师娘!我师父的孩子如今去了哪里?到底是何方妖物把你们伤成这样?还有,玉菡呢?我师兄呢?灵儿呢?”梦鸿眼睛茫然地扫视着福地的废墟,口中一个劲的发问。 “梦鸿,孩子……我求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答应我!”仙子哀伤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严肃认真,直直地看着梦鸿。 “师娘你说,梦鸿都答应你,无论什么事都答应你!”梦鸿哭道。 “千万记得你的这句话,”仙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此以后,你千万不要再去找灵儿和……”仙子话还没说完,脑袋便向一旁垂下,身子缓缓缩小最后变作了一朵莲花靠在梦鸿的臂弯里。梦鸿喃喃地重复着师娘的话,不觉茫然无措。 “师娘!”梦鸿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悲苦,一时也无暇去顾及师娘临终的话语,只是将莲花贴在脸颊之上放声痛哭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渐渐止住了悲声,恍惚间,似乎又听见什么地方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有了之前的经验他急忙强挣扎着稳住了心绪,屏气凝神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又是约有一顿饭的工夫,果然就听得距离自己不远的一片废墟之中传来了仿佛是玉菡的声音。梦鸿发疯一样来到近前,拼命地扒开地上的碎石,血痂刚刚凝结的十指复又鲜血淋漓起来,可是他已然毫不在意。 扒了一会儿,果然见到石头缝中露出了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庞,又拨开几块碎石,只见玉菡的额头之上早已凝结了好大的一个血痂。梦鸿的心如同刀绞一般,一边依旧痴狂地扒着石头,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玉菡从石堆里扶了起来。 “玉菡,玉菡!”梦鸿颤抖着血迹斑斑的左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我是梦鸿!” “梦鸿,真的是你么?”玉菡并没有睁眼,只是将脑袋微微转向声音传来的方位。 “是我是我!”梦鸿答道,“你睁开……玉菡,你的眼睛怎么了?” 说话间,只见玉菡的眼角竟然滚落了两行血泪,想来必定是她的双眼受了极重的伤早已无法睁开,而决堤的泪水又将凝结的血痂给再次融化,其中的痛苦梦鸿感同身受。 “没事……没有大碍,”玉菡气若游丝地说道,“梦鸿,真的是你,你能来太好了!我真的很担心,担心……” 见玉菡说着开始喘息,梦鸿急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道:“别说话了,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我都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医治你!” “那一次我给你的七心月你还带着么?”玉菡突然问道。 “七心月?啊对对对!应该还有一块”梦鸿被玉菡这样一提顿时想到,这七心月乃是倾注了玉菡不少心血所成的美味,虽说不是灵丹妙药,但是对于恢复体力却极有帮助,于是他也在猜想或许也能医治一些伤势。想着他急忙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块就要朝玉菡的嘴里送去。 玉菡似乎感觉到了梦鸿的动作,急忙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臂接过了那块藕饼。可是出乎梦鸿意料的是,玉菡却并没有将它放进嘴里,而是胳膊一垂,腕子一松,将那块七心月给抛在了一边碎石上头。这藕饼原本就十分松脆,这样一摔顿时便碎作了几个小块没入了碎石的缝隙之中。 “唉!”梦鸿见状暗自埋怨自己,玉菡伤成这样就应该自己亲自来喂她,怎么能顺手就把藕饼交到她的手里。不过所幸自己的怀里还剩了最后的一块七心月——他这阵子一直浑浑噩噩,对于怀里藕饼的数量早已经模糊不清,只是方才伸手入怀之时才发现原来还有一块——想着他急忙准备再伸手去取。 不料自己的手还没入得怀中,就被玉菡那已然冰凉的手掌给握住了,他急忙轻柔地反过腕子,抓住了自己心爱的人的手。 “公子……别费力气了,”玉菡依旧有气无力,“你能来,我真的太高兴,我真担心因为我的缘故会连累了你,现在我放心了!” “连累我?”梦鸿被玉菡的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玉菡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没啥没啥,”玉菡笑了笑,“我只是想说,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别说这些了,”梦鸿摇了摇头,“玉菡,到底是谁把你们伤成这样?灵儿和我师兄又去了哪里?”他说到最后才想起适才师娘临终前所说的话,不过就算回忆起来他也一时间不明白师娘的意思,现在问问玉菡看看是否能给一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妖物,”玉菡这回答颇是令梦鸿失望,就听她接着道,“梦鸿,答应我,别提那些了好吗?陪我一会儿,我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梦鸿知道玉菡和师娘必定有什么话隐瞒着自己,或许是出于什么苦衷,可是如今看着心爱之人这样恳求自己,梦鸿又怎能去拒绝呢?他急忙将玉菡紧紧搂在怀里:“别说傻话,别说傻话!我不许你也离开我!” “公子真想救我么?”玉菡笑了笑。 “当然!当然!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梦鸿适才就希望师娘给自己指个方向,“你快说,快说啊!” 295.第295章 :临行偶遇 “其实很简单,”玉菡听着梦鸿焦急的口吻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我和公主都是花精,如今都是靠着最后的一丝气力保着三魂不散。你只要把我们重新在这莲池湖底的淤泥之中种下,有了泥土与湖水的滋养,过上几百年或许我们又可以恢复人形了!只是,几百年对于我们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可对于公子你……我真怕今生再也不能见着你了!” “说什么傻话呢!只要你能活,我就算见不到你又如何!”梦鸿摇了摇头,“何况我邹梦鸿修习这‘逆转乾坤’,难道上天给了我这样的恩赐却忍心那么早就夺走我的生命么?无论是何等的大劫洗礼,我都要扛过去,一定要活到你和师娘重新变回人形的那一天!” “公子……”玉菡说着眼角又滚落两行血泪,渐渐地,她的胳膊也失去了力气,身子慢慢萎缩了起来,最后也变作了一朵莲花。 此刻的梦鸿就如同当年子弃亡故的时候那样,想要痛哭却已经没了眼泪。只不过如今比之当年,他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自己的恩师早已经魂飞魄散,可只要自己勤练本领,扛过大劫的洗礼,没准真有能与玉菡、师娘重逢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他急忙将两朵莲花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先来到了福地外头,找了一片淤泥颇是松软的地方将花朵种了下去。就在那一瞬间,梦鸿似乎瞧见两朵莲花的花瓣冲他微微一张,像是对他表示感谢。他的心中顿时又被希望的光芒所照亮一般,尽管周遭却是幽黑一片。 料理完师娘与玉菡的“身后事”,梦鸿复又回到了福地之中。如今这里头早已经狼藉一片,他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尽量将碎石给清理出去。就这样又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福地之中又“干净”了许多,只是如今这里头空空如也,再也没了往日的生气。 这会儿,一道阳光从头顶之上倾泻而下。梦鸿抬头一看,原来是福地顶部的那个窟窿。而如今没了那面神镜,铜鼎也失去了光泽。梦鸿来到铜鼎旁叹了口气,暗想:“找遍了福地都不见神镜,哪怕是一个碎片的影子,难道这妖物的目标是这面镜子么?嗯!想来是如此,否则为何师娘和玉菡会受了这样重的伤?必然是保护神镜所致。” 又走了几圈,低头看了看当初那朵莲花的位置,又一想:“为何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真的是妖物要夺走神镜,为何师娘对我只字不提?只是提及了她和师父的孩子,嗯……叫公子曦……是了,天下做母亲的最关心的一定是自己的骨肉。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师娘真的那么在意公子曦,为何当我问她孩子下落的时候她反而让我不要去找灵儿和……和谁呢?难道是我师兄?嗯!必然是说的我师兄,但是为何师娘要让我答应这件事情呢?她完全应该让我去找孩子啊!唉!还有玉菡,总觉得她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事?到底是为什么!” 一开始梦鸿想到的自然是毕方,自己在东海的这段时间他找不到自己,于是就将怒火发泄到了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人身上。但他总觉得这个猜想有几个说不通的地方。 其一就是毕方擅长的是阴阳神火,可是自己从踏入莲池的第一步起一直到福地,丝毫没有瞧见任何焚烧的痕迹,虽说荷叶枯死了大半,但那也完全不是因为炙烤所致。 其二就是如果是毕方,为何师娘临终前要让自己不要去找闻灵和师兄,他俩和毕方又有什么联系呢? 可是如果不是毕方又会是谁呢?梦鸿越想脑子越乱,一时间百爪挠心一般在铜鼎旁疾走起来。最后他狠狠地一拳砸在铜鼎上,直震得铜鼎嗡嗡作响。可就是这样他也丝毫厘不出头绪来,想想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于是便漫无目的地走出了福地。 来到岸上,扶着柳树,原本这会儿他应当先回部族,可是遭逢这样的巨变一时间竟令他无所适从,同时在脑海中总有一个莫名的念头在那里盘旋着。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还是决定先行离开这莲池,终究这里乃是天人一族的地盘,尚不知他们对于自己的旧恨是否依旧记在心上。 正准备走,突然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邹先生既然来了,为何也不通报一声?” 梦鸿一回头,只见自己身后站着的正是方慕神,可能是太过出神于方才的变故,对于慕神的到来梦鸿压根就没有察觉。 “啊我……”梦鸿一时间有些支吾,不过眼见方慕神神情平和,似乎并没有带着怒容,他的心里多少也安定了一些,“我只是路过……呃对!路过这里。” “路过?”方慕神捋着胡子笑了笑,“如此说来,邹先生是准备去昆仑神殿了找伏羲大人了,但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么?” “呃不不……啊!对!找伏羲大人!”梦鸿起先还真没去昆仑山的念头,一来也知道伏羲如今尚在恢复之中,二来也确实这会儿方寸大乱,所以这会儿说话完全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方慕神终究也活了一把年纪,更何况还有一个足智多谋的父亲,故而他的察言观色本领也是上乘,从一开始就知道梦鸿必然有事,而且事情必定不小,所以变着法来套他的话。 这会儿见梦鸿这样回答急忙道:“是么?邹先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大事可否告知我一二?我终究是天心岛镇岛使,肩负监守一方的职责,若是出了大事而不知晓,日后必定会被北辰大人责怪的!” 梦鸿原本就没有找伏羲的意思,正愁该如何应答,结果见方慕神这样提问便索性顺着他的话茬接着道:“啊对了!我都忘了方先生乃是镇岛使,说来惭愧,当年梦鸿……” “都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多言呢!”方慕神也明白梦鸿一直对当年的事情带着愧疚,于是急忙劝阻,“伏羲大人与北辰大人也多次和我们说起,那件事情岂能再怪罪邹先生。何况云溪、燕飞、良骥三个孩子也承蒙邹先生传授五灵之术,这件事情我们都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方先生言重了!”邹梦鸿听方慕神这样说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急忙道,“但不知如今方先生依旧镇守着这东南方面么?” “不错,还是干着老本行,”方慕神耸了耸肩,“当年吴师叔身故,二师伯,叶师叔与仇师叔都伤得不轻。后来二师伯多少是恢复了一些功力,不过另外两位师叔终究上了年纪,虽然有神农大人的丹药辅助终究是没能恢复当年的实力,如今他们三个几乎都是半隐退的状态。依旧每日里监守着一方,吴师叔的位子便由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暂代。” “是路家兄弟么?”梦鸿微笑道。 “是他们,不过不是与你交手的那三个,而是他们的一个堂弟,不过岁数倒是差了三十多。原本他们三个脾气急躁,于是我就把‘谨言慎行’的前三个字送个了他们。后来他们介绍这位堂弟拜入我门下,我索性让他们‘同气连枝’,于是拜师那天就把这‘行’字送给了他。” “路行?”梦鸿笑道,“路上行走……这名字可着实有些诙谐!” “诙谐?呵不错!”慕神笑着点了点头,“这路行入门以后我才发觉,他与他那三个堂兄截然不同。资质不弱,行止方面还真是十分契合‘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当年他们三兄弟跟着我来为难你,这路行说什么也不肯来。” “呵,还真是令我感到有些意外!”梦鸿笑了笑。 “所以咯,当我师父筛选天权使位子的人选时,我就把他推荐了过去。经过了一番比试——不过说实话,那个时候整个部族几乎都是伤员,所谓的比试也不过就是和我师父拆了几招——最后就让他暂时接任了那个位子。只不过除了我和羡仙还有家父与师父外,其余四岛的镇岛使都只能负责监守,真的遇到了什么妖魔需要出动,都是我们四个代劳。不过所幸的是这段时间总体还算安定。” “唉……”梦鸿轻轻叹了口气,多少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稍微顿了顿,“说起来方先生依旧镇守东南,这莲池想来还是归你管辖,今天来此莫非是遇到了什么状况么?” 梦鸿问这一句多少也是顺着刚才的话锋,不过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刚才也曾经出现过,那便是福地之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天心岛一点也没有察觉么?想到这里他便格外认真地听着方慕神的回答。 慕神倒是没看出这一点,答道:“倒也没什么状况,只不过刚巧有一个认识你的人回到了山上向我通报了一声,我便前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哦……”梦鸿点了点头,看着慕神的眼神想来他并没有说假话,可这样说来难道对于福地发生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么?可是他想要将这件事情说明,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毕竟这多少算是自己的私事,而且其中许多细节都不甚明了,告诉了慕神若是他真的上心没准还要徒劳奔波,那样又于心何忍。思前想后梦鸿还是没有将事情说出来。 296.第296章 :背后元凶 慕神倒是发觉了点什么,只不过他的性子便是如此:别人若是开口求他只要他能做到,一定会倾尽全力去帮助;可若是你不开口明说,哪怕暗示得再明显不过,他也不会主动表示什么。适才梦鸿说话之时慕神始终注视着他的神情,可最后见梦鸿没有多言他也不再多问。 不过对于梦鸿慕神一直带着几分尊敬——这一点与他师父岳吟霜倒是很像——所以眼见梦鸿必然是有事可不便开口,于是便想着再间接地帮他一下,于是便开口道:“说起来邹先生也许久没有去天心岛了,家师与北辰大人也颇是想念你。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你不如随我回一趟天心,也好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梦鸿听他说得真诚,心里也多少猜到了慕神的好意,不过对于天心岛他始终带着歉疚,就这样让他上去他可着实不愿,除非是让他为天心岛立下一件巨大的功勋那才可以消弭他心中的负罪感。所以听得慕神的话后,他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婉言谢绝。 慕神明白梦鸿的顾虑,不过他的为人便是如此,再也不会多说一句,于是便一抱拳道:“既然邹先生不愿前来,那我也不再勉强。如今天心岛人手紧缺,我也不便在此过多逗留,这就告辞!对了,我方慕神再一次代表师父感谢邹先生对云溪那三个孩子的大恩!” 说罢方慕神一揖到地,梦鸿见状急忙扶起。两人又互道了几句客气话后便各自作别。 慕神走后梦鸿颇是有些懊悔,捶胸顿足了好一会儿。如今对于他来说想要弄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而天心岛无疑是一个最佳的选择,可自己却偏偏将这个机会给放弃。而现在再要反悔已经有些不妥。 梦鸿又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自行去一趟昆仑神殿,只是这一次不会借道天心岛。 之前梦鸿曾经去过一次神殿,便是那次天人一族遭遇浩劫之后,不过那次梦鸿乃是从天枢岛借道,经过浮岛之后再上的昆仑山。这浮岛乃是伏羲在天心岛与昆仑山之间设立的一个门户,其与天枢岛与昆仑山之间都由无形天阶连接。 不过这两道无形天阶又各有不同:天枢岛连接浮岛的那个与登上天心岛的那个一样,只需要你有足够的胆量与修为便能通过;可是连接浮岛与昆仑山的无形天阶则不然,倘若你御剑飞行的本领练得不到家,那么只消踏足一步便足以让你坠落深渊。 伏羲之所以这样安排,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天人一族不要贸然闯入昆仑山被上头强大的灵力所伤。当年子弃登上浮岛遇着苻巽,曾经听苻巽提及过此事,而他也曾经想要试试自己的身手,不过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当然这点险阻对于修为低微的人来说算得上是道天堑,然而对于梦鸿丝毫不是障碍,反倒是一条最为便捷的通途。可是今天他为了避开天人一族,便刻意绕开了这条通途,而其他的登山之路对他来说当真是一片陌生。 出了莲池之后他一路向西,不多久便来到了昆仑山南麓之下,路过一个山坳的时候远远望见那里头似乎有着一道灵力的屏障——那里便是伏羲为七龙与那群龙子所设立的栖息之所——不过梦鸿这会儿也无暇去一探究竟,眼见不远处似乎有一条登山的路他便急匆匆赶了过去。 起先的山路周遭郁郁青青,百花盛开,可是这山路却是一环一环向上而去,坡度并不陡直。梦鸿嫌这样太慢,索性一个腾跃直直向上而去,霎时间便越过了云层来到了雪线附近,只见那条山路从云层下头穿出又缓缓地朝着山巅盘绕而去。 “难道这就是衔烛巨龙石化的肉身么?”梦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猜错。 这昆仑山乃是盘古大神身躯的主干所化,它的作用便是承托着天柱支撑着苍天。所以从一开始这座大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基石,就如同那些神坛一样四周向上逐渐缩小,那昆仑神殿及一些偏殿,外加诸如天柱、灵草园那些便是这神坛顶端的陈设。 而这样一来,这昆仑山最早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山路一说,因为神族可以腾云驾雾,所以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不便。而到了后来,伏羲发觉了这个问题,可是一时间又如何去建造一条如此巨大的山路呢?到了最后,这一难题还是被衔烛巨龙所解决。当年的传说是这条巨龙“九盘昆仑山”,其实这“九”也只是一个约数,究竟盘了多少圈谁也记不清,总之就是在这“神坛”的周遭形成了一条坚如磐石的山路。如今依旧可以在一些还未被完全风化的岩石上看出鳞甲的形状。 梦鸿在雪线之下的时候视野极为开阔,故而一跃而上也没有什么障碍。可是到了雪线之上他可傻了眼,且不说阳光之下雪面上耀眼的反光让他睁不开眼,道路越往上由于冰雪的覆盖这条山路便越发变得模糊。并且每往上走一步,都会有扑面而来凌厉的寒风夹杂着冰雪凌迟着登山人的面颊。 这会儿他总算是明白了当年隋氏兄弟为何会在这山路上遇险,若不是北辰的搭救几乎都要送了性命。如今他想要腾空而起,可是才飞了不一会儿,便被狂风吹得摇摇摆摆。他急忙催动风灵之力抵御着狂风,但是依旧难以辨别登山的方向。最终他只能权且放弃了飞行,沿着目前还能辨别的山路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突然周遭的风雪变得不再那么猛烈。梦鸿抬头一看,眼前顿时一片开朗。只见眼前乃是一片极为平缓的雪地,脚边绵延而下不远处则是一个山谷,云层都在自己脚下,抬头可见湛蓝的天空纯净而又通透。 他往高处又看了看,上头依旧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这会儿他多少是有些精疲力竭,眼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小山洞,便急忙跑了过去。在山洞中坐下后发觉这里吹不到凛冽的山风,梦鸿顿时觉得舒适无比。 “想来当年真是苦了隋大哥他们了!”梦鸿念叨了一句,刚说完他的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掐指计算,自从被冰封后醒来吞了三块藕饼之后,一直到今天也已然将近十多天的样子,自己可是什么没有吃过。可是如今这冰天雪地又该去哪里找吃的呢? 正在发愁之际,突然想起自己怀里应该还有一块七心月,于是急忙探手入怀取出那个干瘪的荷叶包。 “玉菡啊玉菡!”梦鸿捧着那仅剩的一块七心月心中说不尽的酸楚,这恐怕是今生今世他能吃到的最后一块七心月,虽说按着玉菡的说法,终有一天她能恢复人身,而他自己也信誓旦旦说一定可以活到那一天。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打击,梦鸿此刻的心气也早已经不如当年那般高傲,如今的他较之初涉四海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沉稳与冷静。 刚要把那块藕饼往嘴里送,猛然间梦鸿突然发觉这上头似乎刻着字,急忙走到洞口附近借着冰雪返照的光芒仔细观瞧,果然见到藕饼上头刻着“福地有难速来”六个字。 梦鸿大吃了一惊,刚要迈腿朝洞外奔去,猛然间醒悟过来,这藕饼乃是玉菡早先交给自己的,而由于自己的糊涂:起先将藏着荷叶包的衣服放在了角落,此番穿在了身上却在深海的黑暗之中囫囵吞了六个。否则早在玉菡将它交给自己不多久就应该发觉。 想到这里梦鸿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恨恨道:“邹梦鸿啊邹梦鸿,你怎么可以糊涂到这般田地!玉菡早就提及了福地的危难你怎么直到今天才发觉呢!” 可是当他冷静了一会儿后却发现自己适才这番自责多少也有些偏颇。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师娘与玉菡遭到袭击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而这藕饼则是将近两年前玉菡给自己的,如果这上头的刻字属实,那么其实早在那个时候福地已然有难。而且从玉菡将讯息刻在藕饼上这一点来看,恐怕当时她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向自己通风报讯的途径了。 “如果真是这样……”梦鸿皱了皱眉,“又会是何方妖物危及到了福地呢?” 他在洞穴里来回踱步,走了一刻的光景始终找不到头绪,口中不禁念念有词道:“玉菡啊玉菡!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不明着告诉我!” 想起了玉菡他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姑娘临终前的一幕,而当这一幕再一次重现时梦鸿猛然一激灵。他分明记得姑娘临终前一些颇是有些古怪的举动,先是将藕饼摔碎——这一举动一开始被他当成是姑娘气力不支所致,故而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继而则是说出还好没有连累自己这样的话。而当梦鸿追问之时姑娘却又顾左右而言他。 如今将这两点与这藕饼上的字联系起来,梦鸿脑海中霎时间闪过一个念头:“玉菡是故意将那个藕饼摔碎。”——因为当时梦鸿自己记错了身上剩余七心月的数量——而他琢磨了一会儿后,发觉这个猜想极为正确: 必定在当时福地受到了什么威胁,玉菡出于不便才将求援的讯息刻在了藕饼上头,希望梦鸿在不久之后发觉了可以去救援。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因为太多事情的干扰使得他竟然在将近两年以后才去吃那个藕饼,这样自然也没有及时发现上头的信息。 可是玉菡在梦鸿走了以后似乎对于她的刻字产生了后悔,至于其中的原因梦鸿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但毫无疑问,这原因一定对于梦鸿有着某种危险,所以玉菡临终前看到梦鸿到来才会那样高兴——其实更多的则是欣慰——同时希望毁去那刻字的七心月,并说出了生怕连累梦鸿这样的话。可是玉菡做梦也不会想到当时梦鸿自己都记错了身上剩余藕饼的数量,最终还是被他看到了一年多前的留言。 梦鸿将这个猜想又在脑海里反复思索了几遍,发觉其中并无破绽,便更加深信不疑。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那个背后元凶到底是谁?” 297.第297章 :妖兽陆吾 梦鸿在山洞中又徘徊起来。这会儿他的眼睛多少是缓了过来,之前被白雪反射的光芒晃得眼前尽是光影,故而乍进山洞啥都看不清。此刻无意间一抬头倒是吃了一惊——因为这山洞可着实大得出奇,只是因为洞口垂挂着厚厚一排冰柱,故而反倒显得洞窟看起来十分狭小。 看了一会儿,一阵风吹了进来,夹杂着几片雪花。梦鸿一扭头,就见外头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来,适才湛蓝的天空如今早已变得灰蒙蒙。 “好多变的天候!”梦鸿念叨了一声,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洞窟里辗转徘徊已经将近一个时辰的光景了。 正在这时,忽然大地似乎颤抖了一下,继而头顶之上以及周遭石头缝以及冰雪之间都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不过这动静稍纵即逝,梦鸿还以为是因为饥饿所导致的幻觉。 眼下他的面前仅剩了这块七心月,但同时又是玉菡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梦鸿犹豫再三始终不舍得将它吞进肚子。端详着藕饼,他的思绪又不禁回到了适才的疑惑之中——背后元凶究竟是谁。 而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花多少工夫便多少有了目标——闻靖寒,尽管他十分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可是假如自己之前所有的推断都是正确,而师娘与玉菡都没有说假话并且所料不错,那么最可疑的必然就是这位自己从未谋面而又突然死而复生的师兄。 “师娘临终前要我从此不要再见闻灵和谁……那个谁恐怕说的只有可能是闻靖寒了,难道还会是别人么?”梦鸿皱着眉头思索着,“玉菡送我刻字七心月的时候也适逢我第一次遇见闻靖寒。” “啊对了!”梦鸿想到这里一拍大腿,“当时我就说福地里头的气氛有些怪异,明明是师娘与玉菡的地方,可那会儿师兄看起来反倒是如同这福地的主人一般。师娘与玉菡都要听命于他。而当时玉菡与师娘脸上怪异的神情莫非就是因为这个么?难道那个时候闻靖寒便已然挟持了师娘与玉菡么?可是……可是为何他却直到前不久才采取行动呢?到底他身上有着如何不能告人的秘密呢?” 一想到这些梦鸿又开始烦恼起来,竟又有些质疑起自己先前的猜想。就这样他在山洞里又来回踱步了一个多时辰,而洞外的大雪则一刻不停的下着。 终于,梦鸿有些烦躁起来,他走到了洞窟的尽头——其实这个洞窟虽然挺高大其实并不深邃,从洞口进去不过几十步就到了底——抡起拳头狠狠朝着山壁上就是一击。 就听“咚”的一声闷响,梦鸿一激灵,因为他似乎觉得这岩壁之后竟然是空的。想到这里他又举起拳头在周遭敲了敲,不过挑了五六处地方也只有一半才有回声。 “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道路么?”梦鸿托着下巴喃喃道。 正在这会儿,大地突然间又颤抖了起来,紧接着那块岩壁的背后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梦鸿吃了一惊,急忙向后退去。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得身背后传来了隆隆的巨响,紧接着外头的光芒被疾速吞没。 回头一看,原来是适才的震动引发了雪崩,漫山的大雪顷刻之间便将洞口给彻底封死。万幸的是这个洞口开口略略冲下,故而这大雪一时间没有倒灌进来,可是想要再出去一时半会儿已然是不可能。 “这……”梦鸿霎时间目瞪口呆,顿时觉得这段时间当真是老天都在和他做对,想着不由得嘴里骂骂咧咧起来。 嘟囔了没几句,就听洞底的岩壁后头又传来了三声巨响,“轰”的一声,在第四次撞击之下,那块原本就不算太厚的岩壁已然被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继而在幽暗之中,一个似乎是爪子的东西从缺口伸了出来,继而伴随着嗷嗷的嚎叫声,那爪子不断地撕扯着岩壁。不出一顿饭的工夫,整块岩壁已然被完全扯碎,一个巨大的妖兽从里头缓步而出。 “这里竟然有妖兽!”梦鸿险些叫出声来,他急忙捂住嘴巴,将身子尽量向角落里靠了靠,万幸那妖兽并没有瞧见自己,而他也看不清这妖兽的模样,只是觉得他的身子几乎要将整个洞窟给填满,自己都快被挤得没有立锥之地。 那妖兽来到洞口,发觉不过是一堆积雪挡路,便欢笑起来。举起利爪又是一顿乱捣。不一会儿的工夫,封着洞口的积雪已经被清理了干净,外头的光芒又照了进来。 梦鸿这会儿才算看清,只见眼前的这只妖兽身形与饕餮、梼杌不相上下,至多矮上一两尺;而看模样则与驺虞一般无二。梦鸿暗想:“为何这昆仑山上竟然会有这白老虎驺虞呢?” 眼见这白老虎慢慢走出洞穴,似乎浑然不惧怕眼前耀眼的雪光。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猛然间它竟然站了起来,人形而立,仿佛一个虎人一般。梦鸿出世这许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妖兽,一时间当真没有注意收声。而这一下也丝毫没有逃过那白老虎的耳朵。 只见它猛地转过脑袋,一双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凝视着幽暗的洞窟道:“出来!否则不要怪我陆吾手下无情!” “原来你叫陆吾!”梦鸿暗想,“可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他这一想便没有把陆吾的话放在心上,那白老虎见状愈发恼怒,又是一声怒吼道:“我再说一次,出来!” 梦鸿正在思索要不要出去,猛然就觉得一股子怪异的心绪莫名涌了上来,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洞外挪步而去。这一下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不一会儿,梦鸿便与那白老虎对面而立。这白老虎背高便与饕餮、梼杌这样的巨兽相若,何况是如今人形而立,梦鸿在他面前当真如同蝼蚁一般的渺小。 就听那陆吾仰天大笑起来:“我道是什么角色,原来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说着那陆吾复又恢复了兽行的模样,四肢着地。 梦鸿此刻距离那陆吾不出二十步,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阵阵妖气与杀气,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不安,暗想:“难道这妖物乃是伏羲大人镇压在这半山腰如今被我无意中给惊醒了么?” 他这想法其实猜对了一半,的确是伏羲将这陆吾给关在这里,不过真正降服他的则是另有其人。不过梦鸿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他想着如果是自己无意中犯下的过错,那么今天必须要尽快弥补,千万不能再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伏羲大人增添麻烦。 想罢梦鸿一抱拳道:“尊驾名唤陆吾么?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无知的鼠辈!”陆吾冷冷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只不过你连我的名号都没有听过那我可真不知道留你还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说罢就见这陆吾猛然间又人形而立,继而将一对前爪搁在嘴边冲着四野一声虎啸。听得这啸声,梦鸿的心中顿时又生出了适才那股子怪异的心绪。可还不待他想明白因由,就听得雪地之上由远及近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梦鸿手搭凉棚朝远处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看陆吾的背后,密密麻麻聚拢来了一大堆雪域猛兽,虽然梦鸿叫不上名字,不过看外形皆是狮虎犼獒那般,粗略估算约有一百多头。一个个凝眉瞪眼,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仿佛就在等陆吾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将自己给撕成碎片一般。 “小东西,就让他们陪你玩玩!”陆吾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将前爪一挥,浑然就如同人的前臂一般。 只见兽群之中率先跃出五只雪獒,身量较之百兽林的獒犬则要大出整整一圈。就看那五只雪獒如同闪电一般朝着自己奔袭而来。梦鸿说起来并没有真正瞧见过獒犬疾奔,不过所幸当时在逐鹿之野逐鹿幻化出那只冰雪神鹿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走兽狂奔的极致,所以面对着眼前这五只獒犬的袭击他也可以说是应付自如。 就看梦鸿一挥手,从雪地之上卷起了五个雪团,照准獒犬奔来的方向抛掷过去。就听“砰砰”几声响,五只獒犬尽数被裹在了雪团之中,继而翻滚着朝着下坡而去,不一会儿就化作五个巨大的雪球消失在了山谷之中,地面上则留下了五道深深的印记。 那陆吾见状“嗯”了一声,还不待他发话又是六只雪犼——这并非是与灵狐一族为敌的雪犼一族,只是眼下无以名之故而暂时用这名字称呼而已——猛扑过来。梦鸿见它们的身形较之雪獒要大出许多,恐怕仓促间雪团难以奏效,于是急忙在面前立起一道冰墙,就听“砰砰”几声,这六只畜生顿时撞晕了过去。 “呵!有点能耐!”陆吾说着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示意群兽暂且退后,看起来他要亲自来会会梦鸿,“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小的个子竟然还会法术,有趣有趣!你到底是什么族类?速速报上名来!” 298.第298章 :怀威秘技 “他连人族都没见过么?”梦鸿暗想,“难道是远古的妖兽么!”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有些心惊,可眼下再要退却已然没有可能,于是便稳了稳心神道,“在下姓邹,双名梦鸿,乃是人族!” “人族?”陆吾用前爪托着腮帮沉思了一会儿,“从来没有听说过,从哪里蹦出来的!” “我族乃是由三圣所造!”梦鸿说到这里发觉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便索性抱着肩膀昂着脑袋——不过他不抬头也看不见陆吾的眼睛——瞅着这白老虎。 “原来如此,”陆吾点点头,“看来本座这一觉可睡得有点久呢!都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年月了!好了,本座的名字叫陆吾,你也知道了,来吧!就让本座见识见识,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说罢陆吾挥了挥手,示意梦鸿先攻。梦鸿见状也不与他客气,聚起一团惊雷试探性地向他攻去。见着雷电陆吾似乎颇是反感,一挥爪子瞬间便将那雷电给击飞。 “就这点能耐?”陆吾不屑的说道。 “急什么,”梦鸿冷笑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罢梦鸿腕子一翻,掌心又凝成一团巨大的雷电,继而将雷电向着云层抛掷而去。陆吾诧异地一抬头,只见半空中的阴云霎时间电光交织,继而数十道雷电奔着陆吾的方向破空而下,那威猛的势头仿佛要将天空撕裂一般,这一招正是梦鸿雷灵的得意神技——雷震万壑。 陆吾虽然见过雷霆攻击,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多的雷电同时夹击,并且梦鸿如今的雷霆之力已然非同小可。就听天地之间回荡着陆吾凄厉的惨叫声,可是尽管如此,那陆吾的身子却没有丝毫的弯曲,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仿佛这雷霆只是撕裂了他的皮肉并没有伤及他的筋骨一般。 眼见这般情景梦鸿也暗暗吃惊,心中也多少确定这妖物必然是远古猛兽,否则绝不会在自己如此的惊雷之下傲然挺立。可是眼下的梦鸿早已气力不济,原本他就饥饿难耐,加上为了留个念想始终没有吞下那块七心月,适才又苦思冥想了两个多时辰,如今一运真气阵阵饿火开始在脏腑里熊熊燃烧起来,眼睛也开始发花,腿脚也有了一些颤抖。 惊雷持续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梦鸿便精疲力竭。陆吾冷笑道:“有两下子,只是可惜压根便伤不到本座!” 说罢就见这白老虎举起前爪猛地向着地面砸了下来。梦鸿见状急忙借着烛龙翼鳞向后一个腾跃。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体都被震得乱颤。梦鸿身子刚在空中站定,就听身背后传来了那熟悉而又可怕的雪崩的声响。一回头,就看白茫茫一片巨浪向自己奔袭而来,陆吾脚下那群野兽直吓得惊惶四窜。 眼看那雪浪迫近身后,梦鸿急忙身子向前一纵,趁势跳到了那陆吾的背后。突然间,只见陆吾身后的方向似乎又飞来了一只巨兽,伴随着一道灵力波向着自己的方向激射而来,同时那巨兽焦急地冲着自己大喊:“小心背后!” 梦鸿一惊,就觉得身背后一股子巨大的压力奔着自己而来。回头一看,只见一堵冰墙已经挨近了身子,再要躲闪已然来不及。就听“砰”的一声,那冰墙结结实实地砸在自己的后背上,梦鸿就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全身无力,身子被那冰墙砸出十余丈,向着雪谷深渊直坠而去。 坠落的一瞬间,昏沉中的梦鸿费力地回头一看,就见冲自己呼喊的巨兽已经到了近前,看着颇似麒麟,不过额间生着一只角。 “獬豸么……”梦鸿喃喃说了一句,继而便失去了知觉掉入了深谷。 按下梦鸿暂且不表,再说山上。 从远处而来的独角兽不是别个,正是獬豸,并且在他的身后相随而来的还有北辰与岳吟霜。 却说这獬豸当年得了火龙的三魂后一直在极北修炼。这所谓的极北其实是在天心岛正北,属于天玑使方展图监守的范围。不过距离北溟还有一点距离。自从这位麒麟公子归隐的那天起,便被方展图瞧在了眼里。不过北辰与方展图也不会去擅自找他,而獬豸自然也不会涉足天心岛的事物,大家两不相干心照不宣。 方慕神与梦鸿分别之后,便将梦鸿古怪的举止告知了师父。岳吟霜听了以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让慕神与羡仙留了个心眼,不久后便得到消息梦鸿向着昆仑山的方向去了。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梦鸿竟然会在昆仑山上迷失方向。 昆仑山地处大地西北,算起来乃是岳吟霜与林落尘共同监守。不过镇压陆吾位置乃是归属岳吟霜。但是岳吟霜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陆吾这样一种妖物,更别提见过他的模样了。 而北辰对于陆吾也只是有过耳闻,同时知道陆吾当年的事情,这才去极北请来了獬豸,因为当年正是獬豸击败了这头白老虎。 再来说说这陆吾,说起来他也算不上是太过远古的妖物,不过出现在世间的年头也与二尊相当。这只白老虎乃是昆仑山的一只灵兽,除了寻常的招数之外他最大的一个本领便是——怀威。所谓“怀威”便是这只妖物天生就有一种王者的气度,可以令四海的飞禽走兽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面前,供他驱使。 起先这陆吾利用这个本领不出十几年的工夫便统领了整个昆仑山的仙兽。而正如猛虎是百兽之王一般,伏羲对于这只白老虎成为昆仑仙兽的王者起先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可是时间久了,这陆吾竟然妄自尊大了起来,并且渐渐目空一切,甚至敢于蔑视起二尊来。 伏羲听说这消息之后感觉虽然这妖物乃是生在自家“后花园”,可他终究挑战的是二尊的权威,这飞禽走兽之间的事情还是交由二尊亲自出马的好。于是当二尊前来昆仑神殿兴师问罪之时,伏羲当即表示完全听凭二尊处置,自己绝不插手。 二尊见伏羲点头,也就不再多说。当即便要去诛杀这只目无尊上的妖兽。不过临走前伏羲出于好意为二尊占卜一卦,卦象大凶,于是急忙劝阻他们道:“恐怕这妖物并非你们的力量可以剿灭!” 二尊听闻伏羲这样说话自然满心不悦,凤凰悻悻道:“伏羲大人为何要长他人志气灭我等的威风!这陆吾的寿数与我等相当,如今二尊亲自出马,难道这只小兽还不是束手待毙的下场么!” 伏羲答道:“这妖兽寿数虽然不大,可是却能够统领昆仑仙兽,足见他必有异能,我看还是小心为妙!” 只不过伏羲的话对于狂傲的二尊来说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伏羲眼见仁至义尽,也不再多言。二尊走后没多久,獬豸便匆匆赶到。 这位麒麟公子其实这一趟乃是跟着父亲一同来昆仑,只不过路上遇到了一个妖兽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于是便与那妖兽搏杀起来。那妖兽虽然不是很强大,却狡猾无比,故而还是拖延了一些时间。 伏羲见着獬豸心中颇是欣喜,急忙对他道:“速速去驰援你的父母与二叔。” “怎么?难道这陆吾这般强大么?连我父母与二叔都制服不了他?”獬豸闻言颇是有些疑惑。 “并非有多么强大,只不过这陆吾有些异能。可是天机不可泄露,你现在赶去,或许可以看见他与你们父母搏杀的情景,希望你能尽快找出这妖物的破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伏羲说着拍了拍獬豸的肩膀。 獬豸点点头,当即便疾飞而去。 再说二尊,离开了昆仑神殿后便去找寻那陆吾,而那陆吾所栖身的地方正是在后来镇压他的那个山洞不远。不过由于二尊既孤傲又急躁,临走竟然没有向伏羲问及这陆吾具体的长相,只是听说是一只白老虎。可是与白虎相似的猛兽在昆仑山之上并不罕见,故而一时间颇是令他们无所适从。 不过他们不认得陆吾,陆吾却认得二尊。眼见半空之中麒麟与凤凰翩然而至,陆吾便明白必定是为了找寻自己而来。平日里他惯常会召集一些白虎跟随左右,这会儿更是埋起头更加不显山露水的隐匿在虎群之中。 二尊低头就看到一片皑皑白雪之上似乎有一群走兽在行走,倒也并不在意,便继续找寻陆吾的踪迹。猛然间,二尊不知道受了什么妖法的蛊惑,竟然渐渐向着下方的白虎群而去。最后二尊皆缓步跟随在虎群身后,一步步朝着那个山洞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有百余步,倒是麟兽猛然间惊醒过来,急忙停下脚步猛一跺脚,顿时麒兽与凤凰也醒了过来。就看那群白虎转过身来,从中间走出一头身形稍大的猛虎,来到二尊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二尊来此,陆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299.第299章 :灵角穿心 在见着陆吾之前凤凰早就将怒骂的说辞都想好了,可如今见着陆吾当面他俩竟然一句恶语都说不出。非但如此,二尊心中更是对这白老虎充满了无尽的好感。这份好感在他们四个心中慢慢萌芽,不出一顿饭的工夫,好感已然变成了景仰,又是一顿饭的工夫,景仰竟然变成了顺从。 只见堂堂麒麟尊者纷纷弯曲了前腿跪倒下来,而凤凰也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仿佛就是一个寻常的小兽见到了崇高的尊王一般。陆吾微笑地看着他们四个,缓步朝他们走去,充满笑意的眼神中渐渐露出了杀气。 就在这时,忽然听的“喀嚓”一声巨响,天空之中划过一道惊雷。二尊顿时醒悟了过来。看着自己奴颜媚骨的模样顿时觉得羞辱到了极点。凤凰腾空而起,扑腾着翅膀怒道:“妖畜,你使得什么妖术!” 麒麟也直起了身子前腿不住地猛踏地面,双眼露出了无尽的杀气。 岂料这股子怒气并没有持续多久,竟然又渐渐消弭于无形。那陆吾依然低着脑袋,微笑地看着他们。虽然有了之前的经验二尊这会儿加了防备,可发觉竟然无济于事,虽说自己还有一些知觉,可依旧不知不觉地向着陆吾恭顺的走去。 正在此刻,就看空地的四周已然密密麻麻聚拢来了几百头雪域猛兽,狮虎犼獒不一而足,各个磨牙吮血、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二尊。当恐惧的心思渐渐盘踞心头的时候,二尊越发清醒,可尽管清醒身子却依然无法阻遏地朝着陆吾而去,做不出丝毫的抵抗。 就听陆吾笑着道:“我这雪域兽族素来便不知道有什么二尊”——这话他倒是没有说错,尽管二尊统领四海飞禽走兽,可惟独昆仑山的族群仰仗着昆仑神族为靠山并不认同他们的统辖——“只不过他们对于二尊血肉的滋味却是渴望得紧,难得你们来一趟,我身为昆仑仙兽之首,又岂能让我的子民失望呢!” 说罢,就看这陆吾猛然间人形而立,一挥前爪发号施令。霎时间,几百头猛兽如同巨石从悬崖滚落一般向着二尊猛扑而去。不出一盏茶的工夫,那麒麟碎鳞千枚,凤凰落羽万翎,烛龙血脉浸染雪谷,眼见二尊命在须臾。 此刻獬豸赶到,其实早在第一声惊雷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附近。不过他却不如二尊那般急躁,遵从着伏羲的意思隐身在云端之中观察着陆吾的一举一动。不出一会儿他便明白了陆吾用耳不能闻的魔音控制万物心神的惑术。而适才那一声惊雷也给了他启发,破解之术就在其中。 可是那群猛兽的突袭来得太过迅猛,獬豸那会儿终究年轻,眼见父母遭袭顿时慌了手脚,好一会儿才用独角凝聚一团雷电破空一道厉闪而下。虽然适才獬豸有些慌了手脚,不过这一下雷霆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 虽说这些雪域的走兽素来不敬二尊,但是它们终究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要让它们敢于去袭击二尊却也没这个胆量。如今则是完全被陆吾那“怀威”的异能给蛊惑,所以它们在啃咬二尊之时个个心怀恐惧。 而獬豸的这一下雷霆霎时间破了陆吾的妖术,这群走兽彻底醒悟过来后直吓得个个肝胆俱裂,瞬间作鸟兽散,没了踪影。现场只剩下了遍体鳞伤的二尊与那白虎陆吾。 陆吾眼看大功告成,却无端被人给搅合,顿时暴怒异常。他昂起脑袋冲着云端怒吼道:“何方妖孽坏了本座的好事!速速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半空中的獬豸猛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异常,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向陆吾的方向靠拢过去。不一会儿陆吾便瞧见了麒麟公子,冷笑道:“原来是个独角兽!” 说罢暗运真气,又是一阵子耳不能闻的魔音向着獬豸而去。眼见爱子有难,麒麟顾不得全身上下的伤痛,用尽全身的气力奔着陆吾猛冲而去。那陆吾由于人形而立,此刻的注意力又在半空中的獬豸身上,加上二尊伤重,故而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眼看那獬豸就要接近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陆吾刚举起前爪,猛然低头一瞥,麒麟已然到了近前,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就听“砰砰”两声,那陆吾被撞出数丈开外,摔了个四仰八叉。獬豸顿时从魔音的控制之中醒了过来。见到鲜血淋淋的父母为自己拼命,麒麟公子顿时心如刀绞一般。 他急忙再次将雷霆之力凝聚在独角之上,继而道道厉闪奔着陆吾而去。岂料这雷霆虽然可以破解陆吾“怀威”的法术,但是对于这皮糙肉厚的妖物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陆吾这会儿已经缓过了神,抡起爪子先将麒麟给打倒在一边,继而咆哮着向獬豸扑了过去。不料这一下可是正中獬豸下怀,因为这位麒麟公子对于使用法术攻击原本就不是十分喜欢,可是这近战搏杀却可以令他热血沸腾。 转眼之间,两头巨兽便拆了二十多招。要说獬豸的本领,那是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位龙子,无论是迅捷还是勇猛,都是顶尖之列。故而渐渐地那陆吾便有些抵挡不住。又是十来招,獬豸瞅准了一个破绽,举起额间尖角照准了陆吾的心口猛地刺了过去。 陆吾这下可是完全无法抵挡,就听“噗”的一声,那尖角从陆吾前心扎入。不过这白老虎在最后关头还是偏了偏身子,所以獬豸这一下并没有完全刺中心口。而陆吾也趁势用前爪死死攫住了獬豸的独角,准备将麒麟公子的这一命脉给掰断。 不过既然獬豸用了这一招自然不会毫无后手。就在陆吾双爪握住独角的瞬间,一股子至阴寒气从独角之上散发开去。虽说陆吾乃是生自雪域的妖兽,可獬豸的骨子里终究流淌着烛龙的血脉,比拼寒气那自然是难以企及。顿时,陆吾就觉得从心口开始整个身子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两个爪子搭在独角上却是一点气力都使不出。 獬豸冷笑道:“妖孽,你驱使百兽袭击二尊,当真罪无可恕!眼下我便要你血债血偿!”说罢他前蹄猛地一踏陆吾的身子,顺势拔出了独角,继而再次猛刺过去,这一下乃是瞄准了陆吾的心口。 眼看陆吾就要命丧当场,突然间就听云端传来一个声音道:“獬豸孩儿,手下留情!” 群兽一抬头,只见伏羲与神农从云端飘然而下。 陆吾虽然狂妄,可如今当着伏羲的面他却没了脾气。“噗通”一声趴在地上颤颤巍巍道:“陆吾拜见伏羲大人!” 伏羲冲他笑了笑道:“陆吾,你可知罪么?” “大人,陆吾知罪!” “也罢!既然知罪,那便要接受责罚!”伏羲说着转身看了看二尊道,“四位尊者,这陆吾虽然犯下重罪,只是伏羲前些时日占卜一卦,日后或许还有用着他的时候。所以可否请你们高抬贵手,饶恕他这一次?” 二尊闻言心中颇是不忿——这也足见他们的狂傲——可是伏羲既然开口他们也不便反驳,只是都低着脑袋不做回答。 伏羲知道他们的心思,回头冲神农使了一个眼色,神农近前一步道:“几位尊者,神农这里有几枚药丸,虽然不是什么灵丹,不过对于你们身上的伤势倒是颇为有效,但不知你们是否愿意一试?” 给了这样的台阶二尊也不便再有意见,于是便应了神农,而这一下也等于答应了伏羲。伏羲冲神农笑了笑以示感谢,继而上前拍了拍陆吾道:“陆吾,随我来!” 那陆吾这会儿再也不敢人形而立,乖乖地跟在伏羲身后。伏羲路过獬豸身边的时候冲他耳语了一句,继而将陆吾领到了那个洞窟之中,在他身上以及洞窟的外头都施加了一道封印,所以那个洞窟才会看着很大实则很浅。 等料理完这事,回头只见神农正在一边替二尊疗伤。獬豸则在洞窟外头恭候,伏羲上前拍了拍獬豸的肩膀道:“孩子你要记得,今后若是需要帮手,就来这里找。” 獬豸原本还以为伏羲要与他说什么,结果等来的却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时间有些不明就里。不过他明白伏羲不会信口乱说,所以便低声问道:“尊主,这话颇是令我费解。” 伏羲笑了笑道:“我也很费解呢!”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么……”獬豸颇是无奈的答道。 “你这孩子如今可真是变得好生滑头,”伏羲笑道,“实话与你说了吧,此番这陆吾天命不该绝,同时我那卦象所示今后还有用着他的地方,并且他似乎与你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猜想或许将来他会成为你的助手也没个准。” “成为我的助手?”獬豸更加不解,“我还需要助手么?” “麒麟儿可真是自负呢,”伏羲道,“你的父母、二叔出行可都是成对而走呢!” “这个……”獬豸本想继续说下去,可终究担心会被父母知道,便把后头的话给咽了回去。 伏羲笑道:“卦象所示的事情,乃是几千年之后,如今我确实难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等到了那一天你自然就会清楚了!” 300.第300章 :利爪锁喉 “好,孩儿就听从伏羲大人的!”獬豸对于伏羲始终尊敬无比。 “这就对了,”伏羲点点头,“以后这陆吾就交给你来看管了,我这封印困他几千年自然无恙,只不过那封印终究有减弱的一天。倘若封印破了却还没有到用他的时日,你可要多多费心了!” 獬豸点头应允。 而从此以后,这陆吾就一直被封印在这洞窟之中。由于那时人族都还没有诞生,雪域的走兽又极少与外界有什么来往,二尊又耻于提及旧事,所以“陆吾”这两个字几乎没什么人听说过。而北辰之所以会知道,其实也是因为獬豸隐居极北后被他知道了行踪,在告知伏羲的时候伏羲顺口便讲述了这段旧事。 不过虽然是顺口提及,可北辰却是留了个心眼,因为如今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了万年有余,这封印恐怕随时都会有失效的可能。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倘若没有梦鸿无意中的举动,那么大概再过上十年左右,陆吾便能靠自己的力量击破那层岩壁。不料梦鸿因为内心的烦躁猛击岩壁,反倒是令那原本就行将就木的封印提前结束了使命,这才放出了陆吾。 岳吟霜在神坛上见到这白老虎后,立刻禀告了北辰,而北辰见状则是直接去极北邀请獬豸。岳吟霜颇是不解,北辰便在路上将伏羲的话与他说了一遍,最后道:“这妖物那‘怀威’的本领,恐怕只在梼杌魔音之上,那梼杌的魔音施放之前我等还能有个防备,而那‘怀威’的魔音则是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 “可是尊者也惧怕这魔音么?”岳吟霜问道。 “魔音倒是不怕,”北辰道,“只不过这妖物的魔音可以引来百兽,而破解那魔音的方法乃是雷霆之力,我偏生不善此道。到时候真的遇到百兽我总不能在昆仑山上大开杀戒。所以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伏羲大人让獬豸多多费心,那么我们还是邀请这位麒麟公子亲自出面一趟吧!” 就这样两人很快便找到了獬豸。獬豸自从得了火龙的三魂一来,一直潜心修炼,同时等待着伏羲所说的将来的那个召唤。不过麒麟公子的性子终究不适合始终这样隐居着,加上三魂的融合进展十分顺利,如今的他极是渴望找寻一个强大的对手与之一战。对于北辰能找到自己獬豸倒也没感到意外,而当他听说陆吾再次现世时顿时来了精神——自然他也是没有忘记伏羲的嘱托——于是急忙从极北赶去昆仑。 离得老远他便瞧见了那只巨大的白老虎,如今的麒麟公子较之当年也谨慎了许多,同时体内不时还有火龙的三魂在提醒着他。故而他便停下了脚步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 这陆吾虽然一直被困在洞窟之中,不过他却一天都没有放下自我修炼的脚步,可以说这一万多年的时光丝毫没有白费,较之当年更是上了好几个台阶。这一点獬豸也已然发觉。 不过獬豸最一开始并没有瞧见梦鸿的影子——毕竟在他眼里人族的身形终究太过渺小,何况还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不过北辰和岳吟霜赶到后还是发现了这一点,麒麟公子闻言也就留了心,与他俩一起渐渐靠近了战场。 当獬豸见到梦鸿与陆吾激战丝毫不落下风时,不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北辰便为他解释起梦鸿的来历,而岳吟霜则是一个劲的在心中赞叹。 不过战场中的情况瞬息万变,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口,猛然间就听到一声巨响,急忙同时把视线转了回去。只见那陆吾双爪震地,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雪崩。而梦鸿则是利用烛龙翼鳞躲过了冰雪的袭击,并且腾身跃到了陆吾的身后。 正在他们三个赞赏的时候,猛然间就见陆吾突然间挺起了身子,前爪从雪地之上攫起了一大块坚冰。原来引发雪崩的震地只不过是个前招,但梦鸿却没有料到他的后手。 北辰与岳吟霜焦急万分,獬豸急忙用独角发出一道灵力波,向着那砸向梦鸿的坚冰而去,同时开口提醒梦鸿当心。可是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因为疲劳与饥饿梦鸿的反应已经不如之前那样灵敏,就听“砰”的一声,这位伏羲口中的“擎天巨擘”如同一个蝇虫一般从空中被打落,直直向着山崖之下坠落而去。 北辰与岳吟霜见状急忙向着雪谷飞去搭救梦鸿,獬豸则是奔着陆吾而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道灵力波将陆吾手中的坚冰炸得粉碎。白老虎抬头一看,“嘿嘿”一阵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麒麟公子,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报当年之仇!” 獬豸这会儿也是暗暗埋怨伏羲:“尊主啊尊主,到底这妖物有什么用处!当年若是将他杀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祸事!”想着也不搭话,只是照准陆吾猛冲而去。两头神兽再一次搏杀在了一起。 交手的一瞬间,他俩都对对方的实力感到一阵惊讶,而更加惊讶的应当是獬豸。因为他明白一点:如今的自己乃是得到了火龙大哥的修为,可就是这样却丝毫占不到这陆吾半点便宜,而这白老虎这一万多年的时间始终被困在这方寸洞窟之中,由此可见这妖物的天赋当真非同小可,竟然自行修炼可以到达这样的境界。 不过陆吾毕竟是不知道獬豸的际遇,原想着假如獬豸还是当年的麒麟儿,那么压根便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可现在自己对他也没有丝毫的优势,心里也颇是有些打鼓。 转眼间,二十招已过,胜负难分。可是他们的这番拼斗却使得整个山体颤抖不止。猛然间,陆吾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露出胸口一大片空地。獬豸眼角瞥见陆吾胸口自己当年留下的疮疤依旧在,也不假思索急忙再次把独角送了过去。 陆吾眼见獬豸中计,急忙撤回利爪死死抓住了獬豸的灵角。獬豸激灵一下,知道自己这一下太过鲁莽。不过他的应变何其了得,更何此番场景当年也曾经历过。可正当他准备将寒气凝聚在独角之上时,突然就觉得从陆吾的掌心传来一股子更加骇人的寒气,自己的额角竟然开始发麻。 “啊!”獬豸惊叫一声。 “麒麟儿,你还想故技重施么!”陆吾冷笑道,说着掌心的寒气更盛,灵角的外头已然被寒霜所覆盖。倘若真的将灵角给冰冻,那么折断獬豸的这根命脉就如同毁坏一根冰柱般的轻易。 獬豸“哼”了一声道:“是么?故技重施?你真的看清楚了么?” “什么?”陆吾闻言就是一惊,同时感觉从寒冰之中传来一股子热力,继而灵角外头的冰封化作了雪水,雪水则变成了阵阵水汽。继而一阵灼烧的痛感从陆吾的掌心传来。他“啊”了一声低头一看,只见獬豸的那根灵角已然不知何时变得赤红,上头散发着阵阵骇人的热浪。 “怎么会这样!”陆吾喃喃道,他无法想象为何麒麟的孩子竟然会施放热力。 其实獬豸很早就擅长五灵之术,只不过如今得了火龙的修为他的热力更加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陆吾看着掌心两道焦黑的痕迹,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獬豸说罢再次向前猛冲过来。 陆吾不敢用爪子去接,仗着他身法敏捷一个纵身跃在半空。可这如何能够逃过獬豸的追捕。只见麒麟儿四蹄腾空在后紧紧追赶。 两头神兽在半空中一前一后疾驰了几个回合。不过獬豸眼见占得上风,却忘了陆吾最为得意的拿手绝技。陆吾的“怀威”当年被獬豸给破了,故而一时间也不敢轻易使用。可这会儿眼见獬豸求胜心切,顿时便有了主意。 他的这招“怀威”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可以根据他自己的意志来选择对象进行操纵,而并非如同梼杌的音浪一般,漫无目的地杀伤范围内的所有对手。这会儿陆吾一边与獬豸周旋一边用眼睛找寻周遭可以利用的对象,不一会儿便有了目标,并且故意慢慢放缓了逃跑的速度。 獬豸眼看自己的独角距离陆吾的后心越来越近,更是不加防备。猛然间,耳边听得阵阵啸叫,扭头一看,就见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十多只猛禽,看身形与极北的鸿鹄有几分相似,想来必定是与凤凰诞下鸿鹄的那一部族,只是一时间叫不上名字。 獬豸还在纳闷,猛然间想起了陆吾的伎俩。可是终究慢了半拍,就看那十多只猛禽张开利爪尖喙奔着自己的身子猛扑过来。獬豸知道躲闪无益,急忙从灵角腾起一股子烈焰,转瞬之间便将这十多只猛禽烧成重伤。 可等他料理完这一波偷袭,对于陆吾追逐的优势早已经荡然无存,并且他一抬头,更是连陆吾的影子都找不到了。獬豸顿时觉得脊背发凉,全神贯注地环顾着左右。 猛然间,就听头顶之上传来阵阵呼啸之声。麒麟儿抬头一看,就见半悬空那头白老虎猛地向自己的后背压了下来。獬豸急忙一个腾身,想要用灵角去抵挡。不料陆吾到了近前身子一偏,继而伸出右掌“砰”的一声卡住了自己的咽喉。麒麟儿顿时觉得阵阵窒息,身子则被那白老虎从半悬空生生给按落。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獬豸已然被陆吾死死地压进了雪里。 301.第301章 :解说因由 不过陆吾再要更进一步也是万难,因为獬豸的前蹄死死顶住了他的肚腹。就这样胶着了片刻,突然间陆吾的身后传来一股子剑气,奔着他的后心而来。这白老虎急忙松了爪子闪向一边。站定了身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男子傲然站在面前,正是天心岛之主剑灵北辰。 “北辰,你做什么!”獬豸虽然这会儿落了下风,可是他却对自己颇有把握,故而对于北辰的这次协助颇是有些不满。 “獬豸大人,北辰无意插手,只是倘若你再与这妖物这般缠斗下去,恐怕我与吟霜就再也找不到梦鸿了!”北辰言语之间充满了焦急。 “此话怎讲?”獬豸不解道。 “你们适才已然引发了两场雪崩,原本我们照着梦鸿掉落的方向找去,可是如今那个地方只剩了茫茫一片白雪。吟霜这会儿还在尽力找寻,我们还是快些将这妖物剿灭,不要再过多纠缠了!” 獬豸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是可以分清楚轻重缓急,故而听了北辰这样说也不再辩驳,点点头道:“好!那便合力消灭这妖孽!”这会儿他也无暇去顾及伏羲当年让自己留陆吾一命的叮嘱了。 陆吾适才虽然战意浓厚,可这会儿却冷静了许多。对于北辰他是一无所知,可适才北辰偷袭自己的那一招他可是完全能感觉出里面所蕴含的功力,若说一对一陆吾自然是不惧,可如今獬豸与北辰夹击自己那必定毫无生还之理。 想到这里,还不等他俩出手,陆吾已然掉转了方向,向着山谷幽僻的方向逃窜而去。 獬豸眼看要被这白老虎逃脱,急忙自灵角喷射出一团烈焰,在陆吾的身前腾起了一堵火墙。陆吾吃了一惊,正想再转方向,北辰已然释放出了冰龙的灵体。就听九天之上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那陆吾顿时惊得肝胆俱裂,脚下稍一迟缓,一股子骇人的寒气便笼罩了全身,当时一个踉跄,身子向着山谷里倒栽下去。 獬豸与北辰急忙赶了过去,终于在谷底赶上了摔得晕头转向的陆吾。这白老虎眼见逃跑无望,只能唤来几百头野兽围在自己的周遭,尽管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徒劳,不过眼下他却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北辰戟指陆吾道:“妖孽!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还想负隅顽抗么!” 陆吾冷笑道:“你们以二敌一,胜之不武,还反过来训斥我么!” “哼!你无端害了梦鸿的性命,今天我杀了你,便是一命换一命!”北辰怒冲冲地驳斥道。 “什么梦鸿,我可不认识!”陆吾咆哮起来。 “你与他多说什么!”獬豸道,“这妖物狡猾无比,当年伏羲大人还要我留他性命,说是日后或许可以成为我的助手,我真是对此深表怀疑。而如今留他,却反过来害了邹梦鸿的命,当真是不如早些铲除为妙!” “留我性命,成为你的助手?”陆吾闻言眼珠子提溜一转,连忙道,“这是伏羲大人说的么?既然是伏羲大人的意思,我陆吾愿意遵从愿意遵从!只要你们留我一条性命!” 獬豸与北辰对于贪生怕死之辈原本就不屑一顾,见着陆吾这般模样更加心生厌恶。不过北辰终究更加冷静,回头冲着獬豸道:“大人,这真是尊主说的么?” “的确如此,”獬豸点点头,“当年将这妖物封印在山洞之中的时候伏羲大人是这么对我说的。” “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还是不要造次为好!”北辰低语道。 不料这句话被陆吾给听了去,急忙补充道:“就是就是,还望獬豸大人高抬贵手!” 这一下倒是獬豸有些犯难,毕竟他与北辰都不会封印之术,北辰虽然可以操纵寒气,可是那样的坚冰困得住陆吾一时却困不住他太久。 正在进退两难之时,就听身背后传来岳吟霜的声音道:“尊者,獬豸大人,伏羲大人有请,请两位将这陆吾押往昆仑神殿,尊主自有分说!” 北辰回头冲岳吟霜道:“伏羲大人来了么?” “不是,乃是那位神弓之灵逐鹿大人传的口信。”岳吟霜答道。 “既然是这样,”北辰冲着獬豸道,“我们还是照着办吧!” “也好!”獬豸说着回头看了陆吾一眼,那陆吾立刻做出一副驯服的模样,乖乖地走在前头,走了几步还回过头冲着他们三个道:“神殿我认得,神殿我认得!” 北辰见状无奈地冲獬豸道:“他这是怕我们从背后突施冷箭吧!真是小人之心,这一趟去去也好,正好问问尊主为何要留着这妖物的性命!” 獬豸点点头,看了看岳吟霜道:“你们口中的那位邹梦鸿可曾找到么?” “是啊!”北辰闻言也焦急地看了看岳吟霜,“梦鸿可有下落?” “没有,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将他掉落地方方圆百余丈内的积雪挖去十余丈深,都不见梦鸿的影子!” “这……唉!”北辰闻言一个劲的摇头,“逐鹿大人来传话,必然是伏羲大人知道了此间的情况,难道他对梦鸿没有什么说辞么?” “的确没有!”岳吟霜摇了摇头。 “那真的是逐鹿大人么?”北辰问道。 “这一点应当不会有错,”岳吟霜虽然声音不大不过似乎颇是坚定,“她身上器灵的气息并非是别人可以冒充或是模仿。”——当年代替北辰坐镇天心岛之时逐鹿还是以男子之身示人,不过后来恢复女子之身后也曾去过天心岛,尤其是天心岛遭逢大劫之后,逐鹿替神农往来运送丹药着实频繁,故而岳吟霜自信不会认错。 北辰见岳吟霜这般肯定也就不再多问,便与獬豸一道专心押解着陆吾向着昆仑神殿而去,而这一路倒颇是平静,那陆吾连想要逃跑的心思都没有。可这样一来北辰与獬豸对于这只白老虎则更加多了几分厌恶。 终于来到了昆仑神殿门前,只见逐鹿早已在殿外恭候多时。她瞧见陆吾来到近前便从怀中摸出一个项圈往他的脖子上一套。就看那项圈刚沾着陆吾的脖子便发出一阵金光。 见众人颇是诧异的眼神逐鹿抿嘴一笑,冲着陆吾道:“原本按着尊主的意思,你还需要在那山洞里多呆上一阵子,只是没想到被你早出来了几年。好了!你随我来吧!” 说罢逐鹿转身向着殿后而去,陆吾被逐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错愕不已,加上眼见这一个女子竟然对自己这般号令,他的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忿,尽管身后有獬豸与北辰看着,陆吾心中到底是不情不愿,呆在原地没有动身。 逐鹿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冲着陆吾笑道:“怎么?不听话么?” “你到底是谁!”陆吾怒冲冲道。 “收!”逐鹿并不回答陆吾的提问,只是念了一个收字,顿时陆吾脖子上那项圈金光大盛,继而就见那陆吾前爪死死抓住了项圈,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只见那陆吾眼珠里满是血丝,偌大的身子瘫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哀求的眼神看着逐鹿,嘴里想要求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逐鹿“哼”了一声,金光顿时褪去,陆吾这才缓过气来。 “走吧!”逐鹿更不多说,再一次回身而去。这一次陆吾不敢再有任何质疑,灰溜溜地跟在逐鹿的身后。走了没几步,逐鹿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冲着獬豸、北辰与岳吟霜道:“光顾着收拾这个畜生倒是忘了和你们说一句,尊主正在殿中恭候!” 说罢逐鹿盈盈一笑,便带着陆吾消失在神殿之后。 獬豸、北辰与岳吟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对适才发生的一切感到十分莫名。不过既然逐鹿已然提及伏羲在神殿中恭候那么也不用再迟疑,北辰与岳吟霜整了整衣冠便与獬豸一道进了神殿。 来到殿中,只见伏羲正在里面来回踱步,看着已然恢复了将近八成的神力。伏羲见着獬豸一众心中颇是欢喜,急忙迎了上来,互道客套后便分宾主落座,獬豸则是站在伏羲的身旁。 刚坐下,就听殿门开启声音,逐鹿已然走了进来。来到伏羲跟前抱拳道:“尊主,那陆吾已然收押。” “辛苦了。”伏羲笑了笑,逐鹿则又回到了伏羲的身旁。 獬豸早已经有些按耐不住,急忙问道:“尊主,你可别和我们卖关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万年前我就想问你了,这一次你可一定要让我知道个清楚明白!” 伏羲拍了拍獬豸的肩膀道:“先不说那个,如今你已然彻底身合了火龙大人的三魂么?” “嗯!尊主且安心,”獬豸点了点头,同时回头看了北辰一眼道,“就如同冰龙叔父与北辰大人一般,火龙大哥与我已然融为一体了!尊主我都回答你了,你快说说那陆吾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看你这性子依旧这么急躁,”伏羲佯装不悦,“一点都没有长进!” 北辰见状急忙圆场道:“尊主,快说说吧!说起来我们还有要事要向你请示呢!” “你是说梦鸿么?”伏羲看了北辰一眼。 “不错!但不知如今梦鸿身在何处?” 伏羲叹了口气道:“唉,此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错综复杂,我还是一件件与你们解说吧!” 302.第302章 :一夜之间 “那陆吾乃是昆仑的仙兽,他的本领么自然不用我多说了。一万多年前我之所以留他性命,乃是卦象所示在不久以后——当然我是指现在而言——将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不过即便是我,在当年对于究竟要用他干什么也是毫无头绪,可是既然乃是天意,我就留了他的性命,并且对他施加的封印便是按着卦象的指示来做的!” “换句话说,”獬豸道,“再过几年,这封印便会自行失效么?” “不错,”伏羲点了点头,“到了那个时候,这陆吾便会成为你的帮手。” “难道尊主所说的便是那件事么?”獬豸道。 “我适才也说了,当年我的确不知,可是如今计算年月,”伏羲又略略掐指算了算,“应当不会有错。” “可是……”獬豸颇是有些怀疑,“谶语里并没有他啊!” “谶语么……”伏羲站起身子在神殿里又踱了几步,不自觉地重复起那两句谶语来,“悠悠十八载,绿野成瀚海,生灵皆灭绝,孤魂群聚来;句芒得金身,留仙与剑臣,更有独角兽,万鬼敬如神。” “谶语是不会错的,”伏羲笑道,“只是究竟陆吾会成为怎么样的角色,只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才能见分晓了!不过这妖物野性难驯,所以我让逐鹿给他套了一个项圈,暂时关押在后山,磨磨他的性子。虽然并不能保证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乖乖地听从号令,但至少也应该一试。” “我会需要他的帮助么!”獬豸摇了摇头,似乎很是不屑。 “麒麟儿莫要这般想,”伏羲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可真的不能小看了这只白虎!不过拜梦鸿所赐,提前把他给放了出来,倒是可以早一点收收他的性子,不要等到要用他的时候野性难驯。” 提及了梦鸿北辰急忙道:“怎么?是梦鸿把他给放出来的么?” “不错!”伏羲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件事我倒还想问问你,为何这一次梦鸿上昆仑没有从你们天心岛取道,反倒是从南麓登山。难道是天人一族还记着旧恨与他为难么?” “这……”北辰被伏羲这样一问顿时也发觉其中的问题,他回头看了看岳吟霜道,“吟霜,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慕神对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应该不会,”岳吟霜道,“慕神的性子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何况对于梦鸿他还带着几分尊敬。”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伏羲问道。 岳吟霜就将方慕神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番,末了道:“慕神说梦鸿言谈话语之间,似乎心事重重,看神色又是希望得到援助,可是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却只字未提!” “只字未提……”伏羲闻言微瞑双目在神殿里又踱起步来。 “尊主不能推算一下么?”北辰问道。 “北辰呐你有所不知,都说这天地之间最难揣摩的是天意,”伏羲说着睁开了眼睛,微笑地看着北辰,“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却要说最难摸透的却是人心!人心的变幻莫测与天意的瞬息万变真是相似到了极致。不过苍天不语,所以对于天意,我只能花费一些神力去洞悉,可是这人心如今我却更愿意去直接询问本人,不再想在这上头去多花心思了!” 北辰知道伏羲如今神力并未复原,故而也不再多说什么。伏羲笑了笑接着道:“不过我虽然不知道梦鸿究竟为了什么来昆仑,但是我却知道如今他正遭逢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劫的考验!无论是他来我昆仑,还是误打误撞放出了陆吾,或许,这前后的因由都是天意的安排吧!” “尊主的话当真难懂!”獬豸在一旁一个劲的摇头。 “怎么?连麒麟儿这会也不明白么?”伏羲笑道。 “真的不懂,还请尊主明言!” “他究竟因何来我昆仑,又因何放出了陆吾,恐怕只能去问梦鸿自己了。” “那尊主所说的大劫又是什么?”獬豸问道。 “大劫,”北辰说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难道指的是修炼中的难关么?” “不错,”伏羲点了点头,“就如同阿梓与七郎在获得万年金身之时所经历的那样,若是可以通过考验则无论是寿数还是修为都能大大增加;若是无法通过考验则极有可能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而梦鸿那‘逆转乾坤’乃是巧夺天地造化的无上大道,故而每一次的大劫都会无比的艰辛。旁人若是想要助力,很有可能都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如今我们所能做的,只能希冀梦鸿可以安然度过这一次考验,否则……” 伏羲说到最后沉默起来,神殿中的所有人也都默然无语。好一会儿獬豸才喃喃道:“当年我败在梼杌与饕餮手中,险些性命不保,后来多亏了火龙大哥才得以活命。原来这算是我的一场大劫,原本我自己是无法承受的,最后还是因为大哥以命相赠最终才有了我现在。” “不错!”伏羲点点头,“眼下你们都是我昆仑的支柱,我决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轻易的去牺牲。虽然我也不愿意梦鸿死于非命,可既然这是天意的考验那么我们只能深信他一定可以回来!同时我也相信,只要梦鸿竭尽全力,到时候也一定会有出面去帮助他的人。” “既然如此,看来我们也只有等待了!”北辰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人族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吟霜,”伏羲冲着岳吟霜道,“要不你亲自跑一趟吧!原本人族那边应当让慕神前去,只是眼下还是需要以你的威望来让人族信服。” “只怕我如实与他们说他们未必会信我。”岳吟霜颇是有些担忧。 “还是我去吧!”逐鹿笑道,“岳大人的忧虑也并非毫无道理,人族那边终究还是我比较熟悉一些。” “可是尊主身边……” “有我在,”獬豸还不等北辰说完便抢着道,“逐鹿大人不在的这段期间我来守护尊主,这样北辰大人可以安心了吧!” “安心,安心!”北辰笑道。 说罢,伏羲又与逐鹿交代了几句后逐鹿便急匆匆地赶去了日月双镇,而獬豸则被暂时派去后山看守刚被关押的陆吾,神殿之中只留下了北辰与岳吟霜。 “吟霜,”伏羲来到他跟前,注视着他的眼睛道,“如今只有我们三个,把你适才想说却没说的话都告诉我吧!” 此言一出连北辰都是一愣,回头看着岳吟霜道:“吟霜,难道你还有什么没有与我说么?” 岳吟霜笑了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尊主的眼睛。”说着他冲着北辰微微一欠身道,“大人,并非是吟霜有意隐瞒,只是那陆吾再次现世,故而没得机会与你细说。” “无妨,”北辰点点头,“现在说来听听。” “是!”岳吟霜道,“事情是这样,那天慕神回来以后先是与我讲述了与梦鸿交谈的经过。不过大概一个时辰后他便又来找我,说那莲池中的荷叶枯萎了大半。” “枯萎了大半!”伏羲与北辰不禁异口同声道。 “不错,尊主,尊者,这莲池的池水乃是得自昆仑山消融的冰雪,极具灵力,更有瞬息之间治愈伤势的神效,可以算得上是仙灵之水。故而那莲池中的荷叶多如浮萍,并且皆是郁郁青青,从来没有见过半点枯萎。 “所以当时我听了慕神的描述后也觉得不可思议,便亲自跑了一趟。结果发现就在那仙灵湖中……” “仙灵湖?”伏羲闻言就是一愣,“这仙灵湖是何处?” “啊!吟霜的过失,忘了与尊主解释,”岳吟霜道,“莲池通往天心岛有一条主干道,正好将一面大湖分成两半,里面的荷叶最为茂盛,就是这两半湖我们部族中称呼她为‘仙灵湖’。” “哦?为何会有这个称呼?”伏羲问道。 “据说这湖水中有几个花精,灵力不凡,而且尽管湖面上有这条主路,但听说湖水下面却是相通的。”岳吟霜顿了顿接着道,“据说当年那邹梦鸿第一次来到莲池的时候,被亮儿那不成器的弟弟追杀,结果还是那仙灵湖中的花精出面打退了他们救了梦鸿。后来我听墨髯似乎说起过,其中一位花精与梦鸿的师父子弃还有着极深的渊源。” “原来如此,”伏羲点了点头道,“这湖里的仙灵我倒真的有所耳闻,只不过一直没怎么听过她们的故事,没想到竟然与梦鸿还有着这样的关联。” “正是啊!”岳吟霜道,“当时我去到莲池,发现两半湖面上一片狼藉,但湖面却依旧静悄悄的。而当我询问起莲池中的族人时,所有的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乎口风一致地说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吟霜终究不善水性,也从来没有去那仙灵湖下看过,所以不敢断言究竟发生了什么,故而最一开始也不能将其告知北辰大人。” “一夜之间……”伏羲喃喃道,“可有确切的日子么?” 303.第303章 :阴阳神镜 “大概就是三天左右的吧!”岳吟霜道,“算起来就是在梦鸿去那里前一天。” 伏羲闻言微瞑双目暗暗掐指计算,好一会儿睁开了眼睛却是一片茫然。这在北辰与岳吟霜看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因为每次伏羲推演或多或少总会知道一些情况,完全不明所以这还是第一次。 “尊主,”北辰问道,“怎么会完全推算不出呢?”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伏羲叹了口气,“我这推演之法乃是自己在无数次的筹算后慢慢发明的,虽然是效法天地变幻,可是却难保有看不透的地方。只是我不知道为何那片湖泊会成为这样一个所在!” “说起这个,正好有一个一直困扰北辰的事情想要请教尊主。” “哦?说来听听。” “尊主,我听说很早以前,尊主并不会这占卜问卦之术,那个时候又是如何知晓未来之事的呢?” “原来是这件事情,”伏羲点了点头,“也罢,这件事情的确应该与你们说说了,以前我之所以只字不提多少还是有些顾虑,如今这顾虑已经显得有些多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北辰与岳吟霜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当年盘古大神死后,他的双眼眼膜化作了一对阴阳神镜。其中那面阴镜可以遥看未来,而那面阳镜则可以纵览四海。其实那面阳镜北辰你应该见过,就是当年带你与阿梓、七郎去龙君过往世界的那面宝镜。” “原来是它!”北辰点了点头道,“这面镜子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是啊!四海之中所有的‘镜面’都可以记录下它所映照出的一切过往,可是唯独只有利用那面宝镜你才可以看到它们,而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则完全有赖于那座神鼎的辅助。当年有了这面阳镜,我便可以观四海于股掌之间。而那面阴镜则更是了得,它可以窥探未来,有了它许多事情都无需我耗费多少心思便可以实现。” “可为何从来没有看到过尊主使用那面阴镜呢?”北辰问道。 “因为那面阴镜不见了!”伏羲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不见了!”北辰惊道,“怎么会?难道是被谁给偷盗了么?还是说昆仑神族之中有了内鬼,莫非是蚩尤干的好事么?” “并不是蚩尤,而是那面神镜自己的意志,”伏羲见两人听得一脸茫然,微微一笑,继续耐心的解释道,“说起来,这两面镜子乃是神器,并且他们的力量要远胜北辰你许多——这话可能你听了有些刺耳,但却是事实,终究那是盘古大神的肉身所成,恐怕比之刑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一段时间后,这两面镜子便各自有了自己的器灵。 “虽然都是盘古大神眼膜所化,可是这两位器灵的性子却是迥然不同。那面阳镜十分沉稳对我也是无比的忠诚,天心岛上那些可以监守四方的神镜皆是将他的神力糅合进极北的寒冰所制成的。” 北辰与岳吟霜闻言纷纷点头称赞,伏羲接着道:“可是与这阳镜不同,那面阴镜却无比的自私,眼里压根就没有我们昆仑神族。终于有一天,当我再次向那阴镜询问未来之事的时候,他便提出需要我付出等值的修为作为交还。换句话说,如果我要知道一百年后的事情,那么便需要我付出百年的修为,一千年、一万年亦是如此。” “什么!这器灵岂能如此枉为!”北辰恨恨地一跺脚。 “我身为神族之首,当时也是责无旁贷,”伏羲道,“所以一开始我只能一再妥协。最终被这阴镜无端夺走了不少的修为。我见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一边与他周旋一边暗自琢磨。最终在女娲大人与神农大人的齐心帮助下,推演出了伏羲六十四卦。从此我便不再需要去祈求那面阴镜,虽说洞悉天机也需要耗损修为,可用占卜之术所消耗的要远远小于被那阴镜所榨取的。 “不久以后,那面阴镜就被我弃置不用,丢在了偏殿的一个角落里。那个时候女娲大人与神农大人曾经提及不如早些将他给毁弃了,省的日后惹出祸端来。可是我念他终究于我昆仑有过不小的功劳,所以便没有听从他们的劝谏!唉!我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当真是容易误事,前有阴镜后有蚩尤,皆是因为我的缘故啊!” “尊主宅心仁厚,不必如此自责,”北辰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太过追悔,还是直面的好。” “你说的不错!”伏羲感激地冲北辰点了点头。 “尊主,那后来呢?”岳吟霜问道。 “后来四海生灵渐渐变得强大起来,那个时候差不多便是二尊降生以后,昆仑神殿之中也是事务繁多。最终也不知道在哪一次混乱之后,总之在烛龙大人九盘昆仑山之前这面神镜便不见了踪影。无论我如何推算,都无法找到他的踪迹,而用阳镜来找寻同样也是毫无所获。 “毕竟倘若他躲在一个十分幽暗没有水源的地方,那么阳镜便无法映照出他的模样。而至于这占卜之术,终究并不完美,而那神镜遥知未来的本领乃是得自天成,他必然是知道如何躲避我的筹算,所以他若是有心躲藏,我自然是无法知道他的行踪!” “唉!原来当年还有这样的往事!”北辰道,“经尊主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无妨,日后若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及时告知我便是了!” “尊主,”岳吟霜道,“眼下这阴镜的行踪可以先搁在一边,我倒是有个想法,既然尊主算不出前几天莲池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不如我们让阳镜来为我们呈现一下,或许会有什么收获也没准呢!” “嗯,你说的不错!”伏羲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看看!” 说罢,伏羲便带着北辰与岳吟霜来到了安置阳镜的偏殿。如今纤云与秀玉负责看守灵草园,这个神殿平日里偶尔交由逐鹿来巡守,而今天里面自然是空无一人。 “这便是北辰大人一直提及的那个神镜吧!”岳吟霜看着神鼎之上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那面宝镜,“果然与天心岛上的神镜有着如此相似的气息。” “吟霜应该算得上是第一个来此的天人一族吧!”伏羲笑了笑,继而便将他俩带到了神坛之上,不一会儿的工夫四周便腾起了一阵的云气。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则是当云气散尽之后,周围却是一片黑暗。 “出问题了么?”北辰看了看伏羲道。 “怪事,为何会如此?”伏羲喃喃道,“按着说我不会弄错才是。” “如今这里是哪儿?”岳吟霜问道,“我似乎可以听见一些极其微弱的声音,或许是虫鸣。” “我也听到了,”北辰道,“看来这法术应当是成功了,只是为何会一片黑暗呢?纵使是黑夜也不该如此。” “啊对了!”岳吟霜一拍脑袋,“尊主适才曾说,这镜子所呈现的应当是湖面所映照出来的景象吧!” “不错,正是如此!” “那仙灵湖上的荷叶如同浮萍般的密集,”岳吟霜解释道,“我想应当不可能映照出什么吧!” “嗯……的确是这样!”北辰也点了点头,“吟霜不提我都快忘了。” 正在这会儿,突然听到了一个东西入水的声音,继而似乎在幽暗之中闪过了一次熹微的光芒,可是仅仅是一瞬间又黑了下来,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看来是有什么东西入水了,”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北辰道,“可奇怪的是,为何我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伏羲这会儿也多少有些不安,突然他问道:“对了北辰,那莲池有多少个湖泊?” “好像有四五个吧!”北辰说着看了看岳吟霜。 “五个,”岳吟霜答道,“不过虽然看着是五个,但应当都是互相连通的。” “另外那三个之上荷叶可曾有这般茂密么?” “说起来倒是有一片湖上荷叶不是那么茂盛,”岳吟霜冲北辰道,“就是劲松的那个老宅所面对的那一片。” “好!那就让我来看个明白!” 伏羲说罢再次做起法术,周遭腾起了一片云气,待得散尽之后三人正站在谢劲松老宅对面的柳树旁,其时正是傍晚时分,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邹梦鸿。只见他来到老宅门口叩门再三,梁墨髯从里头走了出来。原来时间已然倒回了梦鸿初入江湖的年月。 “尊主为何要从那个时候看起?”岳吟霜问道。 “一直以来,对于莲池我总是疏于过问,总觉得他在天心岛的山脚之下,就如同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一样。可是听你们适才的讲述我才明白自己的过失,正所谓灯台之下乃是最为黑暗的地方,我总隐隐觉得,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莲池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伏羲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想看个仔细明白!” 304.第304章 :坟冢疑云 话音刚落,只见天光大亮,梦鸿与梁墨髯在岸边闲聊,继而两人又携手入了屋子。可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梦鸿胸前带着伤,挣扎着从梁墨髯家中走出,踉踉跄跄向着仙灵湖的方向而去。梦鸿刚走不一会儿,只见那谢桓从屋里走了出来,招呼一个弟子,示意他去盯着梦鸿,看看麻药是否起效。 看到当年的这番景象,岳吟霜颇是觉得惭愧无比。虽然他早已听梁墨髯提及此事,可今天亲眼见到了谢桓有多么的不肖与可恨,他依旧感觉难堪不已。偷眼看了看北辰,只见他也有些担心地看着伏羲。而伏羲则是默然不语,不过面色却也并不好看。之后则是谢桓带人追杀而去,结果几乎被淹死由梁墨髯给救回。 其后的一些琐事不用多言。不一会儿的工夫,时间便来到了梦鸿练成“逆转乾坤”再次回到莲池的那晚。而率先进入他们眼帘的则是岳吟霜与方展图前去祭拜梁墨髯。之后梦鸿也进了去,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三股水流向着屋子的方向而去,之后方展图扶着半边身子早已被染成赤红的岳吟霜,步履蹒跚地从梁墨髯家中走出。 “这便是邹梦鸿用莲池的湖水为你止血治伤吧!”伏羲看了岳吟霜一眼道。 “不错,正是如此,当时我也觉的十分诧异,”岳吟霜道,“同时也是在那时对邹梦鸿产生一丝敬意。” “吟霜,”伏羲道,“当年你自断左臂,我却一直没有好好询问过你。可否把真实的情况与我说说?” 岳吟霜闻言颇是觉得有些为难,毕竟这件事情他对北辰也没有完全说实话。北辰深知岳吟霜的脾气,也是知道这里头必有隐情。可是他素来不是那种对任何事情都要刨根问底的脾气,并且也不愿太过为难自己的爱徒,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去追问。如今听伏羲这样说一时也勾起了他的兴趣,说道:“是啊吟霜,当年你不愿多说,如今已然过去了七、八年的时间,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该放下了吧?与我们说说吧!” “这……”岳吟霜看了看北辰又看了看伏羲,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尊主与尊者真想知道我也就不再隐瞒。其实……” 正说到这儿,就听谢府的大门又一次开启。伏羲笑道:“我先让这幻境法术停一下,听你先说吧!” 说着伏羲就要施法,可北辰却急忙阻止道:“尊主且慢,你快看!” 伏羲与岳吟霜回头看去,只见又是几道水柱向着屋子里而去,继而则是邹梦鸿从里头走了出来,而他的手中则捧着一条断下的胳膊,血迹早已被清洗干净。只见梦鸿来到了湖畔,在柳树下挖了一个坑,恭恭敬敬地将岳吟霜的这条胳膊给埋了进去。继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梦鸿……”岳吟霜见状一时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自从他伤好了以后,梁墨髯的家也是去过几次,虽说柳树下的那个坟包他不止一次瞧见,不过他也从来没有去询问过这里头究竟埋着什么,当然,几乎也没有谁知道——喃喃道,“原来我的这条胳膊一直被莲池的湖水完好无损的保护着!” 伏羲见一时无事,便先行停了法术,冲着岳吟霜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过上几天你可将那条胳膊带来神殿,我一定想办法让它重新回到你的身上。” “尊主……”岳吟霜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说如今一条胳膊对他的武功已经不再构成什么障碍,可是他终究是晚年断臂,所以许多生活上的小习惯依旧难以更改过来——扭头看了看北辰,只见他也冲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急忙跪倒在地朗声道,“吟霜拜谢尊主!” “起来吧,”伏羲笑着将岳吟霜扶起,继而问道,“好了吟霜,说说吧,你那条胳膊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将它给断下?” “尊主有所不知,吟霜的这条左臂从小便有一个怪疾。当年我练功之时,有一次伤了右臂,可是那会儿我年轻,不甘心就这样荒废了剑术,于是就想着用左臂来操演。没想到,原本还以为乍用左臂会很不习惯,可最后却发现非但没有一丝阻碍,反而威力大增。” “哦?竟有这等怪事?”伏羲皱了皱眉。 “嗯……这事我听吟霜提过,”北辰道,“只不过当时我也理不出一个头绪,但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知会过尊主。” “无妨,吟霜,说下去。” “是!”岳吟霜点点头,接着道,“我用左臂练功,不但威力大增,而且更加奇怪的是,用展图的话来说就是‘大哥的左手剑中竟然蕴含着无尽的杀气与戾气,在那个时候他浑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全然不再是平日里谦和的岳吟霜。可当我们问及大哥之时,他似乎对于左手练剑之时所发生的一切浑然没有记忆。’” “北辰,这个吟霜也和你说过么?”伏羲问道。 “都是北辰的过失,”北辰满含歉疚地道,“吟霜的确提过,可是我依旧没有当回事。” “不用自责,”伏羲突然发觉自己的神情似乎让北辰倍感压力,其实他只是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变得有些严肃而已,于是急忙宽慰道,“那时你身上任务繁重,除了要授业还要担负斩妖除魔的大事,何况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也就不要再挂心了!” “是啊尊者,”岳吟霜也安慰着,北辰这才感激地冲他俩点点头,岳吟霜接着道,“那一次乃是梦鸿刚领悟‘逆转乾坤’,结果一招不慎毁去了神木林,于是我们八使便纷纷前去。一番口舌之争后最终我划出道来,说是只要梦鸿可以胜得了那‘天罡剑阵’,我便放他东去。 “当时我也是怒于这邹梦鸿年轻鲁莽,想要给他点惩戒。可不料最后那‘天罡剑阵’竟然没能胜他,并且我也被梦鸿的一个巧招震破了右掌虎口。而从那时起,不知为何被我压制多年的左手怪疾再一次发作,虽然当时我尚有一些知觉,可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这股子力量。 “不过最后我们终究还是没能战胜那邹梦鸿,那一次要不是北辰大人出面恐怕我们七使都将有性命之忧。之后等我清醒过来,便对此追悔万分,无论是自食其言还是因为左手怪疾的缘故险些连累了几位兄弟,所以当我在劲松家里遇着梦鸿时,就对他一再致歉,并将实情告诉了他。后来我见他不愿相信,这才自断左臂以明心志。这便是当时的情况。” “原来如此,”伏羲点了点头,“不愧是天枢使,悬崖撒手,自肯承当,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胆气,令人钦佩!” “尊主言重了!”岳吟霜急忙道。 “也罢!继续看下去吧!”伏羲说着又重新施展开了法术。 只见天光大亮,梦鸿带着一个孩子路过了梁墨髯的家门口,向东而去。 “这孩子是谁?”伏羲问道。 “应该就是当年被劲松误杀的那位子弃大弟子闻靖寒的孩子吧!”北辰回答道,说着就将当年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这孩子可以算得上是邹梦鸿在这个世间最为亲近的一个人了!”伏羲点点头。 “此话不假,”北辰道,“这邹梦鸿一直隐居在精灵谷中,听七郎说最为主要的一个缘故就是照顾闻灵,当然保护灵狐一族也是一方面。” “闻灵……”伏羲喃喃道,“对了,你刚才说梦鸿的这位师兄叫什么?” “听说是叫‘闻靖寒’。”北辰答道。 “闻靖寒。”伏羲又念叨了一句。 “怎么?尊主发觉了什么么?”北辰与岳吟霜几乎异口同声道。 “不,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听说这两个名字罢了,”伏羲笑了笑,“接着往下看吧!” 之后在谢府周遭,虽有人来人往,但是无外乎李老伯与岳吟霜、方展图前去祭拜谢劲松、梁墨髯,罕有其他人经过。而北辰则始终盯着那个坟包一语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尊者,”岳吟霜道,“从刚才起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坟包,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是啊北辰,”伏羲也接话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如说给我听听。”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北辰说着摇了摇头,“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不对劲?”岳吟霜道,“说起来我倒也有点感觉,你们不觉得这个坟包似乎比一开始的时候略略大了一些么?” “好像的确如此,”伏羲点了点头,“只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正在三人沉思的当口,幻境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们扭头一看,只见从李老伯家那里走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韩七郎。 “七郎?”三人都是一愣,北辰喃喃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说话间,只见七郎进了谢府,不一会儿便与李老伯一同走了出来。 “尊主,幻境中是什么时候?”北辰问道。 “嗯,应当是你们与梦鸿去东南诛凶之前不久,”伏羲答道,“想来这会儿七郎正准备去精灵谷邀请梦鸿吧!” 正说着,只见梦鸿与李老伯聊了几句后也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坟包,向李老伯询问了一番后同样对着这个坟包出了神。 “难道七郎也发觉了什么状况么?”岳吟霜问道。 “可惜如今不能当面询问七郎一番!”北辰叹了口气。 可不一会儿,七郎便匆匆向精灵谷而去。之后则是梦鸿与七郎一道再次回到了莲池。来到谢府跟前两人先一同入内上了炷香,继而一同出来,走向了那个坟包。就听七郎指着坟包道:“就是这个么?” “不错,里头埋着岳吟霜的一条胳膊,可是……”梦鸿将坟包前前后后看了个够,“为何真会寸草不生呢?着实令人费解!”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惊醒梦中人一般,北辰顿时一跺脚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还说为何会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是啊!”岳吟霜点了点头,“韩七郎观察真是细致入微呢!” 说话间,就听七郎继续问道:“你是说当时用湖水濯洗过这条胳膊是么?” 梦鸿点了点头,示意就是如此,七郎俯下身子将掌心按在坟包之上,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子缓缓道,“这下头恐怕并没有任何东西,除了泥土。” “怎么可能!”梦鸿喊道,“我可是亲手掩埋的!” 此言一出更为诧异的乃是幻境中的这三人,因为从梦鸿埋葬了那条断臂开始直到现在,他们的眼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这坟包附近,而北辰几乎到了后来一刻不停的盯着它,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或妖物接近这个坟包,哪怕方圆十步之内。 305.第305章 :断臂何在 这会儿就听七郎道:“介意哥哥将这坟包打开看看么?” 梦鸿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哥哥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些事,既然有了疑虑那便听凭哥哥的意思做。” 七郎点了点头,袍袖一挥,那坟包从中间渐渐开启。三人见状急忙凑了过去,只是偏生这坟包挖的不算浅,大约与这湖面持平,故而湖水并没有映照出里面的景象,弄得三人一阵阵的焦急。 待得那坟包完全打开,只见梦鸿与七郎探头一看,不禁都是一惊,就听梦鸿惊愕地道:“这到底是……” 眼见他俩的表情,三人也猜到这坟包里头必然就如同七郎所说的那样,空空如也。可究竟是什么缘故却始终琢磨不透。 这会儿,就听那李老伯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人便与他客套寒暄起来。聊了一会儿,七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向李老伯询问道:“李老伯,在下有个疑问,不知你是否知道?” “说吧说吧!”李老伯点了点头道,“只要老头子我知道一定都告诉你。” “这个坟包,”七郎指了指,“那天我曾经问过你,你说自从梦鸿走了以后就有了。这三年来你可曾发觉过什么异常么?或者说有谁动过这个坟包么?” “年轻人这话是何意呢?你所指的异常又是什么呢?”李老伯捋着胡子似乎没有听懂。 “比如说有没有谁偷偷挖开过这个坟包偷了里头的东西之类。” “啊!那个绝对没有,绝对没有!”李老伯一个劲地摇头,“这谢府原本在莲池地界也算是一个大宅子。如今虽然荒废了,不过终究余威尚在。外加天枢使岳大人与天玑使方大人经常会来祭拜,所以这里的人对它始终都还带着敬畏。门前这排柳树乃是谢大人晚年回到莲池的时候种下的,在这里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说还有谁会去动他树下的一草一木呢,更别提是偷挖坟墓这种伤天害理、断子绝孙之事了!” 起先伏羲、北辰与岳吟霜还在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看漏了什么细节,可是又听到李老伯如此斩钉截铁的说辞,更加确信自己并没有弄错。而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梦鸿与七郎也便告辞而去。 之后谢府附近也再无什么大事。一直到了天心岛发生浩劫为止。不过就算是那时,也不过是频繁有伤员从天心岛来莲池疗伤,而谢府也成了一个临时的收容站。至于说门口的那个坟包却始终安静如昨,不见有什么东西进去或是出来,而上面却也一直寸草不生。终于时间到了前几天,可是除了梦鸿从东面途径谢府之外,也同样没有什么异常。 云雾散去,三人缓步走下神坛,因为没有得到任何蛛丝马迹,皆是面色凝重。伏羲冲着北辰道:“北辰,若是得闲你和吟霜可以去莲池看看,究竟那坟包有什么异常,那仙灵湖出了什么事,务必要给我查探个清楚。三天内,我等你的回复!” 伏羲给北辰派任务的时候从来没有限定过时间,这乃是第一次,北辰也明白伏羲必然是感觉到会出什么大事,所以丝毫不敢怠慢,急忙与岳吟霜辞别了伏羲向着莲池的方向疾飞而去。 待得两人来到了莲池,北辰见着仙灵湖那狼藉的模样一时间也是无比惊愕。不过他俩一时间也无暇去顾及这些,急急向着谢府赶去。由于他们这一次乃岛主与天枢使同来,莲池里所有的族人无不被惊动,纷纷迎了出来,一时间险些弄得水泄不通。 北辰向族人一边致意,一边拨开人群,与岳吟霜一道来到了湖畔,只见那坟包与幻境中所见的一般无二。岳吟霜伸手拍了拍,感觉没有什么异常。这会儿他眼角瞥见了李老伯,急忙将他召唤到了跟前,询问起这个坟包来。可是李老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有什么异常。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岳吟霜突然问道:“对了,你们对于仙灵湖之中的花精了解多少?” “啊那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李老伯闻言急忙接口道,“我与那个叫邹梦鸿的孩子有一些交情……” 刚说了这一句,周围的族人纷纷向李老伯投去了异样的眼光——虽说李老伯的独子也是那场浩劫的受害者,如今瘫痪在床,只能让上了年纪的老父亲成日里伺候着,不过李老伯对于外人说梦鸿乃是罪魁祸首的说辞一直不愿相信。到了后来,北辰与岳吟霜再三申明,族人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心里的疙瘩却始终在那。李老伯知道这个消息后却很是高兴,故而这会儿说话也忘了族人的顾忌——他往周围扫了一眼,颇是满不在乎的道:“咋了,我说错啥了!这样看着我!” 族人眼看北辰与岳吟霜在此,哪里敢多说什么,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横加白眼。北辰与岳吟霜知道族人的心事,不过这会儿也不便多说什么,急忙示意李老伯说下去,于是老爷子便接着道: “听说这仙灵湖下头一共有三个花精,都是修行千年左右的莲花。其中一个梦鸿管她叫师娘,似乎名唤‘莲波仙子’,另外两个一个叫‘玉菡’,一个叫‘青莲’。梦鸿身边带着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那个师侄闻灵,听说这几个花精对这孩子也是有救命之恩的。” “哦?这么说来,这仙灵湖底下有仙灵生活的传言并不虚假。”岳吟霜道。 “你这话都是那邹梦鸿的一面之词吧!”人群中一个老人插嘴道。 “就是就是,一把年纪了还被人骗得和真的一样!”另一个老人颇是不屑的接口道。 “是啊,你亲眼见过那仙子了么?”第三个老人道,“睁眼说瞎话,如果真的有仙灵,为啥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就没瞧见过哪怕一眼!” “我胡说?我胡说!”李老伯气呼呼地道,“好,就算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你们认识梁墨髯吧?啊!认识吧?” “老梁当然认得,不是都死了好多年了么!” “是啊是啊,据说是自缢而死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你说什么?”岳吟霜听这两人对梁墨髯言语颇是不敬,心中便极是不悦,终究在他心里,梁墨髯始终是结义的六弟。 那几个出言不逊的老人见岳吟霜冷峻的眼光顿时低头无语。岳吟霜微微叹了口气,眼角瞟了一下谢府故居,又冲着李老伯道:“请接着说。” “是!”李老伯见岳吟霜似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颇是傲气地白了那几个贫嘴的老头子一眼,接着道,“记得梁墨髯和我说过,当年那谢桓追杀邹梦鸿的时候就是在仙灵湖边被湖里的仙灵给击退,几个新入门的弟子全部殒命,那谢桓也几乎被溺死。那天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仙灵的样子,但老梁慌慌张张地背着谢桓跑回家的样子我可是至今都没有忘记!” “嗯,这件事墨髯的确和我说起过,”岳吟霜点点头,“不过那时我似乎也有些不敢相信。” “对了岳大人,”李老伯道,“今天你与北辰大人突然来此,又是询问这个土包又是询问那花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有用得着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地方?如果有你们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开口啊!” “多谢你的好意,”岳吟霜冲李老伯微微一笑,继而冲北辰耳语了几句又冲着众人道,“一些事情在还没有查明之前我们不便明说,不过你今天所说的对我们很有用。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们就各自散去吧!” 众人闻言不敢多说什么,各自散去。而北辰与岳吟霜则是先行去了谢府。来到灵堂,只见这里依旧纤尘不染,想来那李老伯必定每天都来祭拜打扫。两人瞧着那牌位不自觉的出神了好久,往事一幕幕在他们脑海中闪过,仿佛就如同在昨日一般。不过岁月悠悠,那都是百年前的往事了。 “吟霜,你多久没来了?”北辰看了一眼面带感伤的岳吟霜。 “记不得了,”岳吟霜长长地叹了口气,“大概自从天心岛遭逢大劫以后就没有来过。哦不,来过,不过那会儿这里几乎就是一个伤员的收容所,虽然惨烈不过倒也热闹。一些孩子苦中作乐,强颜欢笑,令我见了感慨万千,而如今这里又安静了下来!” 两人又缅怀了一会儿,迈步来到客厅,便是那岳吟霜断臂之处,聊了几句北辰突然道:“说起来那坟包里究竟如何我们适才可不曾打开看过呢!”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岳吟霜,适才的确碍于人多一时不得便,于是这会儿他俩便急忙来到外头,北辰明白岳吟霜对于这条胳膊依旧带着几分渴望,无论当年他是否有过失,如今承受断臂之苦那么久,这点罪应该也算赎清了。 来到外头,见并无旁人,北辰用剑气切开坟包缓缓将土层移开,只见在最下面,似乎的确有一个凹槽。不过若说这就是一条胳膊,仅凭这个来判断又觉得有些勉强,可幻境之中眼见着梦鸿就是将一条断臂埋了进去,那它又会去哪里呢? “这个深度,似乎都快到湖面之下了。”岳吟霜将重剑插了进去与一旁的湖面比了比,“嗯?尊者你看这里。” 北辰顺着重剑的方向看去,只见这会儿阳光正好照在剑身上,折射的光芒正好照在一个缺口处。 “这是……”北辰伸手拨了拨,发现是一个小洞,按照洞口的朝向来看这洞似乎是延伸向一旁的湖泊。北辰站起身子来到坟包与湖水中间,用脚轻轻踏了踏表面的土层,只觉得绵绵软软、松松垮垮。稍一用力就觉得脚往下一沉,竟然生生踏了进去。 岳吟霜急忙用重剑挑开泥土,一条与凹槽几乎等宽的隧道顿时显露了出来,另一个口子正是通向湖水之中。 “难道这胳膊竟然自己跑了么?”北辰道,“还是说湖里有什么妖灵将这胳膊给夺走了?”而眼见这个湖泊并不大,北辰冲岳吟霜道:“你且在此稍待,我去湖里探探究竟!” 306.第306章 :再探福地 说罢北辰便悄然潜入了水中。岳吟霜则在岸上重新将坟包给垒好,终究是不想让族人看出端倪。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北辰悄然而出,却是一无所获。岳吟霜冲北辰道:“算了尊者,不用再为我的这条胳膊而烦忧了,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 北辰闻言默然无语,只是回复了一个“好”字。 “适才我在岸上想了想,我们还是有必要再去找李伯问问,”岳吟霜道,“对于适才他的话我还想知道得更加清楚一些。” “嗯,我也有这个想法,”北辰点点头,“走吧!” 说罢两人便悄悄向李老伯的家走去。 来到屋外,正要叩门,就听得屋里一个中年人呼喊着要便溺,继而则是李老伯苍老的应答与蹒跚的脚步,时而还有磕碰之声,想来是尿壶磕碰了床脚。北辰看了看岳吟霜,似乎在问情况,岳吟霜便将李老伯的孩子在那场浩劫中身负重伤如今瘫痪在床的事情略略说了一番,北辰闻言顿时默然无语。 正在此时,就听屋里脚步声起,大门打开。李老伯手里端着尿壶正准备去屋外倾倒,猛然间瞧见北辰与岳吟霜站在门口——他俩因为李老伯儿子的不幸一时间都陷入了感伤,没有留意屋里的声响——惊得几乎要把尿壶摔洒在地上。 岳吟霜见状急忙伸手去接李老伯手中的尿壶,示意由他来略尽绵力。这一下可真个儿把李老伯给惊到了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摆手,嘴里反复的念叨着“不行,不行!” 念叨了几句,就听屋里李老伯的儿子喊道:“爹啊,你和谁在门口说话呢!快些给我弄点吃的啊,我都饿了!” 岳吟霜听这话颇是有些使唤自己父亲的语气,看着李老伯满头白发天枢使微微皱了皱眉。李老伯看出了岳吟霜的心思,急忙先冲岳吟霜摆了摆手,继而转身冲屋里道:“没事,只是遇到个熟人,你等着,爹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急忙抱紧了尿壶,仿佛生怕岳吟霜真的会抢走替他去倾倒一般,急匆匆向着屋后而去,走之前冲岳吟霜与北辰低声道:“尊者,岳大人,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岳吟霜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噎,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本他与北辰来李老伯这里乃是希望询问一些关于莲波仙子与仙灵湖的细节,这会儿就看岳吟霜与北辰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不等李老伯回来便先行进了屋子。 “谁啊,谁!”李老伯的儿子瘫痪在床,不过耳音倒是很灵敏,“爹!爹!有生人!爹爹!” 岳吟霜来到卧室,就看到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中年人,须发已然花白,不过身上与卧室却收拾得十分整洁,看着似乎有些面熟,不过已经记不清究竟是谁的弟子。而那中年人这会儿也转过头,正要发泄不满,可当他看见屋子里所站的两人时,几乎要将他从床板上给惊得掉落下来。 “岳……岳大人……尊……尊者……”那中年人一时间全身发抖,挣扎着似乎要起身向两人见礼,同时又冲着屋后大喊道,“爹啊!尊者和岳大人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噗通”一声,他便从床上摔了下来。 岳吟霜急忙上前将他给扶起,这时李老伯也已然闻声而来。他回到屋门口不见了两位大人,又听得儿子的叫唤便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见岳吟霜正把儿子扶上床更是惊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地向岳吟霜赔罪。 “老人家何罪之有,”岳吟霜苦笑了几声,“要说有罪,应该是我岳某人,身为堂堂天枢使,竟然不能抵御外敌,连累了那么多的子民,更是……”说着他看了看床榻上李老伯的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于是急忙转了个话题道,“对了,李伯,你的儿子怎么称呼?” “亮儿,也叫亮儿,”李老伯憨笑了一声,“和谢大人的那位公子一个名字。” 听得与谢亮同名,岳吟霜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终究那曾是他最为得意的传人,于是他转身冲北辰道:“大人,吟霜有个不情之请。” “我知道了,”北辰点了点头,“可是治好他的伤?” 这几个字李老伯和李亮这几年来压根就不敢去多想,更何况还是出自堂堂天心之主。李老伯急忙拦阻道:“不敢劳烦尊者!不敢劳烦尊者!” 北辰来到近前,平静地道:“若是要救助每一个族人,我北辰自认没有这个本领。不过今天既然被我遇着,我也就不能坐视不理。只不过若要让你完全恢复如初,这是奢望,但是能让你下地行走如同一个常人,并非没有可能。但是这几天我与岳大人皆身负伏羲尊主的重要使命,一时间脱不开身,所以待此间事了,我自然会略尽绵力。” “只要尊者有心,让我们等多久都可以!”听了北辰这句话,父子俩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 之后,岳吟霜冲李老伯耳语了几句,告诉他希望能够单独聊一聊仙灵湖的事情。李老伯点头应允,先下厨做了几道小菜,伺候着儿子吃饱,让他自行歇息,再在客厅中沏上一壶茶,与北辰、岳吟霜分宾主落座——虽然一开始李老伯说什么也不肯坐主人的位子。 “李伯,”岳吟霜道,“说起来岳某人连你的名字都还没请教呢!” “岳大人每日里为部族劳心劳力,老头子我这不值一提的名字何足挂齿!”李老伯闻言一个劲的替岳吟霜开脱。 “老伯,你这样说就远了,”岳吟霜叹了口气道,“那梁墨髯乃是我结义的六弟,这些年都是你在替我陪伴他,就算是替他对你道声谢我也要知道究竟是谢谁。” 李老伯听岳吟霜说得真诚也不再推辞,抱拳拱手道:“老头我单名一个‘诚’字,诚实之诚。” “老爷子果然不辱你的名字,”岳吟霜微微一笑,继而不再客套引入了正题,“对了诚伯,说起来邹梦鸿还与你说过什么仙灵湖的细节么?” “细节?岳大人这话怎么说?” “其实之前那些族人对你的质疑也并不难理解,”岳吟霜道,“毕竟似你我这样血肉之躯如何可以轻易地出没于这湖水之中呢?难道说这湖底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藏身么?” “啊!原来岳大人指的是这个!”李诚点了点头道,“的确,这个我问过。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为啥他从仙灵湖回来身上并没有湿漉漉的。后来听他说是因为那莲波仙子用莲花避开了湖水,为他开了一条可以行走的路,所以才能在水下畅行无阻。” “那梦鸿有没有说过他在湖底下的事情呢?”岳吟霜问道。 “这个到没怎么细说,毕竟那次我和他也才刚认识,虽然挺投缘,但他似乎终究心存芥蒂,不过我倒是听闻灵那孩子念叨着什么‘福地福地’的,不知道是不是指的就是他们在湖底的容身之所。”李诚双眼凝视着远方,尽力回想着往事,终究上了岁数,几年前的事情记起来总是没有回忆年轻时候的事情来得那样清晰。 “福地?”岳吟霜与北辰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之后李诚便力争分毫不差地回忆着几年前梦鸿所说的每一句话,希望可以从中为北辰与岳吟霜寻觅到可用的线索。就这样闲聊了约有一个时辰,天色已近黄昏,两人见基本也再问不出什么了,便感谢再三辞别而去。 来到仙灵湖畔,北辰道:“看来所有的症结都出在这仙灵湖下面。” “不错,”岳吟霜点点头,“只是如我们这样的血肉之躯恐怕在下面也呆不了很久,此事恐怕需要尊者亲自去探查一下究竟了!” “好,既然是这样那么你便在这里等我,”北辰道,“不要让任何妖灵进来,当然也不要让任何妖灵出去。” “大人,”岳吟霜道,“吟霜自然会竭尽全力,只不过倘若真的遇到了妖灵,我孤身一人恐怕难以完全应付。倒不如你用寒气将湖面冰封,这样我守护起来也会容易许多。” “到底是你心思缜密,”北辰点头赞许道,“就这么办!” 说罢北辰释放出冰龙灵体,霎时间两半湖面之上结起了三尺厚冰,唯独在湖畔附近留下了三尺见方的一个缺口,而当他纵身入湖之后,这最后的口子也与周遭融为了一体。渐落的夕阳倾洒在寒冰之上,彻骨之中又带了一死暖意。 再说北辰,入得湖中后不禁就是一愣,只见这仙灵湖的下头简直别有洞天——其实连梦鸿自己都没有好好看过仙灵湖的下头,之前他完全是跟着仙子与玉菡,出入也是走的莲路,最后那一次虽然是用避水珠,不过那时他完全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所有的礁石就如同一根根的石柱,笔直地插在湖底,石柱的顶端距离寒冰也不过一二尺的距离。 由于湖底下幽暗无比,北辰暗运真气双眼放出光芒来,可当他完全看清之后不由得更加吃惊:因为这湖底的石柱竟然如此密集,并且北辰总觉得这石柱的形状似乎在哪里瞧见过。只不过他这会儿也无暇多想,只是想快些找到所谓的“福地”所在。 可是这密集如林的石柱却大大阻碍了北辰的行动与视野,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要将这些石柱给毁弃,故而常常一个转身脑袋便会磕在一个柱子上,虽然并不疼不过却着实让他有些着恼。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了半个时辰,似乎总是在原地打转。终于北辰忍无可忍之下催动剑气砍伐起石柱来,这一下颇是在寒冰底下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岸上这会儿夕阳的余晖已经几乎要耗尽,岳吟霜听得湖底下纷乱的声响一时间也是坐立不安。 终于,又是一个时辰的光景,北辰终于来到了一个半纺锤形的巨石之前,绕了一圈则发现一个大门,他正准备往里头走无意中抬头一看,只见大门之上刻着四个字:“莲池福地”。 307.第307章 :真知灼见 “就是这里么?”北辰喃喃道,说着他迈步走了进去。来到里头,左右环顾了一番,发觉里面明显有过争斗的痕迹,只是被人给收拾过。走到福地的中心,则是一个神坛,上头有一个神鼎,这布置的格局与偏殿还有天心诸岛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便是神鼎里头空空如也。 转了几圈,他实在找不到一个人,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北辰颇是觉得有些丧气,悻悻地走了出去。来到外头无意间一扭头,就见在福地外不远处种植着两朵莲花。他不禁暗想:“莲花在湖底难道是这盛开的模样么?好生古怪!” 想着北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约莫还有十步的光景,突然他耳边传来一阵极为微弱的声响,似乎在叫唤自己同时寻求帮助。他定了定神,发觉正是这其中一朵莲花所发出的求援,急忙来到它的跟前,俯下身子用掌心轻轻地摸了摸花茎,只觉得在上头隐约有着一股微弱而又柔和的气息。 “这是……花精么?”北辰喃喃道。 这时,就听那莲花微微动了一下,继而从中传来了适才的声音:“你便是剑灵北辰大人么?” “不错,正是我,”北辰点了点头,“莫非你便是莲波仙子么?还是那玉菡或是青莲?” “大人竟然知道我们的名字,”那莲花道,“我便是玉菡,我身边的这朵便是我家公主莲波仙子。” “原来如此,只是你们为何又变回了本相?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北辰追问道。 “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如今我们说不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北辰大人是否可以帮助我?” “你说,只要我北辰力所能及。” “可否请北辰大人将我和公主带到灵力略微强一些的地方,这样我们便能更快地痊愈伤势,等到我们恢复之后,自然就会将此间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们!” “这……”北辰闻言微微一迟疑,继而道,“但不知究竟什么样的地方可以让你们恢复呢?” 莲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听闻在昆仑山上有一个地方,名唤‘灵草园’……” “灵草园!”此言一出北辰更是觉得有些吃惊,为何一个花精竟然会知道那个地方——在四海生灵之中听说过昆仑山上有一片适合灵草生长的圣地的并不算少,不过可以正确的叫出名字的却是寥寥——正思忖间,就听那莲花接着道:“据说那灵草园中灵力充盈并且柔和,十分适合草木生长,但不知北辰大人是否可以把我们带到那里?” 北辰微微沉思了一会儿倒也了然,暗想或许这名字是梦鸿告诉过她,于是便答道:“灵草园虽说在昆仑,只不过那是昆仑山最为重要的所在,纵使是我也需得禀告伏羲大人,由他来做定夺。” “原来如此,”那莲花似乎言语之中带着无比的失望,“那也无妨,原本我们莲花精便是生自这淤泥之中。只是我和公主都急着想要再见梦鸿一面,若是在这里恐怕需要等上几百年的光景,我真怕会见不到他,所以今天才会向北辰大人冒昧提出这个请求,还望不要怪罪!” 虽然梦鸿从来没有对外人——至少是除了七郎、留仙、怜月他们几个——提起过自己对于玉菡的思恋,不过在之前的幻境之中,伏羲、北辰与岳吟霜曾不止一次见着梦鸿独自走过谢府向仙灵湖的方向而去,而他的神情则是充满了忐忑与喜悦。这一点自然是瞒不过伏羲的眼睛,当时便打趣说必然是梦鸿有了心上人,所以这时北辰也隐约猜测,或许梦鸿的心上人就是这玉菡。 由于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梦鸿被打落山崖没能救他,虽说伏羲也提及这是梦鸿的一道大劫,可北辰心中始终带着几分歉疚。如今听玉菡这样说,心中更是有些不忍,急忙道:“姑娘何罪之有!你的心情我北辰岂能不理解。这样吧!我这便回去禀告尊主,倘若伏羲大人点头应允我一定将你与仙子送去灵草园,如何?” “如此,玉菡拜谢北辰大人!”说着连同一旁的那朵莲花一起都微微向北辰点了点花萼。 “好了,事不宜迟,我这便回去向尊主禀告。” 说着北辰站起身子,可眼见前方密密麻麻的石柱一时间觉得有些束手无策,突然他想到了一个法子,于是御起剑气向着自己头顶的方向而去。待得破冰而出,只见自己所站的地方距离那条主道已然有一里地的距离,岳吟霜则在自己的东北方向焦急地等待着。 “尊者!”眼见北辰出来岳吟霜急忙赶了过来,此刻早已经星辰缀空,“如何?可有什么收获么?” “算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北辰摇了摇头,“不过倒是遇到了李诚所提及的那些花精。” 说着,北辰便将水下所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岳吟霜低头看着脚下道:“如此说来,尊者之所以选择从这里出来,便是为了记住那福地的所在吧?” “不假!”北辰点点头,继而向着岸边的几棵柳树释放了几道剑气,在上头刻下了几个只有他才能辨认的痕迹来标识自己如今所站的位置,“可以了,终究不能永远冰封这仙灵湖,这样下次再来找寻那福地也好方便一些。对了,”北辰说着看了看光洁如镜的冰面,似乎除了脚下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裂痕,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问了一句,“吟霜,没有妖物出来或是进去吧?” “没有。”岳吟霜肯定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先行去昆仑神殿于尊主处复命。”北辰拍了拍岳吟霜的肩膀,可这一下却碰到了他空空如也的左臂,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 “尊者且安心,天心岛就由我来镇守。”岳吟霜倒是十分坦然,说罢便先行御剑而去,临行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身道,“尊者,我那条胳膊可暂且不用去管它,千万不要让尊主为了它而花费心力。” 北辰闻言心中有些发堵,不过也能明白岳吟霜的苦心,于是两人便各自行动。来到昆仑神殿,北辰将在莲池的所闻所见原原本本地与伏羲讲述了一番。果不其然,当伏羲听闻岳吟霜那条胳膊当真不翼而飞之后,便有了要占卜找寻的意思,不过北辰急忙用岳吟霜的叮嘱来劝阻,伏羲一时也觉得无比欣慰。 当听到仙灵湖下面的情况时,伏羲对于一个花精可以说出“灵草园”的名字也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最终他也与北辰想到了一起:“或许是梦鸿的转述。”而北辰问起是否可以将她俩带到灵草园中之时,伏羲却犹豫起来,摇了摇头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那灵草园关系重大,绝不能如此轻率。并且如你所说,我总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北辰喃喃道,“还请尊主指点!” “一时间我也说不上来,”伏羲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让莲池的族人好生留意那仙灵湖的动向,倘若这期间真有妖物出入其中及时报来。同时你与吟霜也要加派人手好生守护,千万不要疏忽大意!” 北辰听伏羲神情极其凝重一时间也多少有些不安,不过眼下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服从。于是便辞别了伏羲回到了天心岛。其时已近黎明,晨光熹微。岳吟霜刚安排好任务,正在与方展图父子闲聊——如今方慕神也极有乃父之风,深谋远虑往往更胜展图,故而岳吟霜有什么大事也愿意让他参与其中——只见中心岛的方向划过一道光芒,知道是北辰归来,便急忙带着父子俩一道前去拜见。 见着他们三个,北辰颇是觉得欣慰。岳吟霜问及伏羲的答复,北辰就如实说了一遍,同时他也问起方展图道:“展图,尊主这番指示你有什么看法么?” 方展图如今也“染上”了和大师兄一样的“毛病”,喜欢先问旁人,而这个旁人就是他的爱子方慕神。方慕神其实这几天脑海中也在琢磨这件事,对于那天没有多追问梦鸿一句多少也有些懊悔,不过这会儿他听北辰描述所见所闻,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就听他问道:“尊者,师父,如你们所说那莲波仙子与玉菡与邹梦鸿关系十分亲密么?” “莲波仙子据闻梦鸿乃是以师娘相称,”北辰道,“而那玉菡恐怕便是梦鸿的心上人吧!那天在幻境之中记得尊主就是这样说的。” “我想尊主所料没有错,那无论是玉菡还是青莲,这仙灵湖中的两位花精必有一个是他的心上人。”慕神道,“那天我在仙灵湖旁瞧见邹梦鸿时,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变故,而言谈话语中所透露的十有八九乃是痛失亲人亦或是痛失爱侣的感觉。” “这一点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北辰点了点头,“只不过玉菡并没有把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其实,发生了什么还并不是最为重要的。”慕神此言一出倒是令众人一惊。 “儿啊,此话怎讲?” 308.第308章 :突施冷箭 “父亲,孩儿镇守东南也并非一天两天了,若是那十分遥远的东南雨林疏漏了妖魔的行踪还有些可能,可是那莲池就在我眼皮底下,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还能瞒过我的眼睛么?可是如今从尊者的描述以及梦鸿的举动来看,却真的发生了大事,而我竟然毫无察觉,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作恶的乃是深知占卜之术,同时又知晓那面阳镜弱点之人。” “何以如此肯定?”北辰问道。 “尊者与师父还有尊主在幻境之中一无所获,难道不是因为仙灵湖的湖面完全被荷叶遮蔽的缘故么?而我们镇岛使所用监守四方的神镜同样也是糅合了阳镜的力量所成,所以可以说与偏殿中的那个是一脉相承,可是这几天我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当年尊者从龙羿大人的幻境中回来后,曾再三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将此事说给任何人听,这一点我们八使应当恪尽职守,绝无任何一个泄漏消息之人。而同样,我相信那九尾灵狐姐弟也同样不会做这件事,那么只能猜测,这作恶的必定是知晓阳镜弱点之人,此其一。” 此言一出众人皆点头称许,连方展图都开始钦佩起自己儿子的分析本领,急着催道:“儿啊,快些往下说!” “其二,尊主擅长洞悉天机,此事四海皆知。同样若非今天尊主将这伏羲卦的来历与尊者还有师父说明,旁人压根就不会知道这洞悉天机的本领也会出现纰漏与难以顾全的地方。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寻常的小妖误打误撞犯下的罪恶,可是单独一件事情或许还有可能,但你把前后的经过完全联系起来就会发现,其实这并非偶然。而且我甚至在想,是否梦鸿遭遇了陆吾攻击落下山崖也是这恶人计划中的一部分呢?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真凭实据,只是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背后的推手绝不简单。” “知晓占卜之术的人……”北辰微微沉吟起来,“如今据我所知,真正会这门法术的应该只有两个,一个便是已然身故的羲童大人,还有一个便是那恶鸟毕方!” 一说起毕方的名字,几个人个个怒满胸膛。可是片刻的工夫,却听方慕神说道:“我总觉得虽然那毕方十分可恶,但这件事却不像是他的所为。” “哦?徒儿为何这么说?”岳吟霜问道。 “师父你想一想这毕方素来的行事风格,无论是屠戮我天心岛,还是火焚那精灵谷。同时从天溦、云溪那里飞鸽传书知晓的消息,用猛禽戏耍貔貅兄弟与火龙氏,那撼岳锤灵重伤韩七郎,无一不彰显这恶鸟阴险狠辣,赶尽杀绝的手段。所以我总觉得仙灵湖这一趟与他以往的行事有着很大的差别。” “似乎有些道理,”方展图赞同着自己的儿子道,“你的意思,倘若此事真的与毕方有关,那么很有可能连那仙灵湖的湖水都会被烧干是么?” “正是这样,父亲,”方慕神点点头,“如果是派一个器灵出马,那么绝不会莲池的族人毫无察觉;同样若是毕方亲自出马,莲池恐怕早就化作了一片焦土,何以还会平常如昨呢?” “的确如此,”方展图点点头,“我儿说得很对!” “可是如此一来,这线索不就又断了么?”北辰叹了口气道,“总不会是羲童大人!一来他已然身死,二来纵使活着,他对于伏羲大人亦是忠心耿耿,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说着北辰背着双手,缓步走上神坛,手扶神鼎凝望着天际,一时间默然无语。 “还有一个,你们都漏了。”方慕神突然道。 “谁?”众人异口同声道。 “那个阴镜的器灵,”方慕神道,“难道你们都忘了么?如果是他,那么我想知晓阳镜的弱点,知晓占卜之术的缺陷应当是易如反掌之事吧!而且适才尊者也说了,那福地之中也有一个神坛,格局与昆仑偏殿还有天心岛一般无二,唯独就是里头缺少一面宝镜。 “所以我猜想,会否那神镜自从逃离了昆仑神殿,一直都隐匿在莲池的仙灵湖之中。几千年来不露痕迹,又利用在眼皮底下常人都会忽视的通病一直都没有被人察觉。而现在必定是梦鸿,亦或是那几位花精发觉了什么,所以才遭到了袭击。” 慕神说罢所有人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北辰抚摸着神鼎缓缓地点起头来:“是啊,我们怎么会把他给忘了!而且如今回想起来,那福地其实还有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是什么?”慕神问道。 “那便是,里头似乎并没有水,”北辰答道,“当时这并没有太过引起我的注意,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屏障,隔绝了水流的进入,或许梦鸿之所以可以去湖底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而如今想来,也许我们太过看轻这个小小的福地,这道屏障隔绝的也并非仅仅是水流而已!” “尊者的意思是,莫非这道屏障还能隔绝伏羲大人的法术么?”慕神问道。 “恐怕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北辰点点头,“看来我得快些将这些事情告知尊主,由他来定夺一番。” 说着北辰嘱咐岳吟霜等人各归其位,再一次匆匆赶往昆仑神殿。 来到神殿中,北辰将慕神的猜测说了一番,伏羲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看来慕神也发觉了!” “难道尊主早就知道了么?”北辰问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愿相信,可是后来左思右想,唯一合理的解释也就只有这一个了。”伏羲答道。 “之前我提及将莲波仙子与玉菡带回灵草园尊主不准,难道也是因为这个么?” “没错,其实这件事情仔细琢磨起来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北辰啊,我就问你一点,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玉菡和你说话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不对劲?”北辰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请恕北辰愚鲁。” “不,这不是你愚鲁,乃是因为你身为器灵,对于这些仙灵还不甚了解。简单来说,那莲波仙子与玉菡变回了莲花本相,就表明她们所受的伤极重,以她们目前的修为无法依旧保持人形。按着慕神所说,当时梦鸿一副失魂落魄,如失爱侣的模样,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可是如你之前所说,这玉菡与你说话之时除了声音格外微弱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症状。你好好想想,一个伤重垂死之人说话一般都是怎么个模样?必然是三句一喘,有时候很可能说一句话都要间隔好久,对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北辰闻言使劲点了点头,“那玉菡和我说话的时候顺畅得很!” “这就奇了,仅仅几天的光景,玉菡如何竟然可以恢复到这样的地步,难道不觉得可疑么?而如果再将此事与那神镜联系在一起,这背后恐怕就蕴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不过由于我这占卜之术当年也是偷师这阴镜,所以如今还很难揣测他的意图,只不过这灵草园是万万不能让她们踏足一步的!” “北辰明白了!” “北辰,之后你让慕神好生看着莲池,千万不要有什么疏漏。另外这福地我想你得空就再跑一趟,看看还能查出点什么来。眼下梦鸿不在,许多事情都是我们的猜测,只有等他回来了,才能真相大白!” “尊主,可是都好几天了,梦鸿依旧音讯全无,真的没有问题么?” “这一点我回答不了你,”伏羲说着站起身子,面带忧虑地踱了几步,“听天由命吧,这一次我们只能祈祷梦鸿可以早日归来!” “也不知道逐鹿大人那边如何了,”北辰叹道,“七郎和阿梓我想应该急坏了吧!” “急坏了?这倒是没有!” 突然,从神殿之外传来了逐鹿的声音,只是听声音似乎气息有些急促。伏羲与北辰一抬头,就见逐鹿从殿门口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还没走到伏羲的身前便“噗通”一下趴在了地上。 伏羲见状不禁大惊,喊一声“逐鹿”急忙准备上前去扶,北辰见状如影相随地跟在了伏羲的身旁。就在伏羲双手碰着逐鹿的手肘时,忽然就见逐鹿的眼神中露出两道凶光,猛然间右手五指合并成刀,向着伏羲的心口猛地刺去。 这一下可是完全出乎伏羲的意料之外,终究他并不是十分擅长近战格斗。眼看心口就要被逐鹿刺穿,一旁的北辰急忙横出右掌护在伏羲胸前。就听“当”的一声脆响,北辰就觉得掌心一阵锥心的刺痛,整条胳膊瞬间失去了知觉一般。不过他还是挣扎着将伏羲推到了自己的身后。 “逐鹿,你这是做什么!”北辰怒斥道。 “嘿嘿,北辰大人身手果然了得,我可是低估了你!”逐鹿说着缓缓站起了身子,继而道道箭气向着北辰激射而来。 309.第309章 :昔日部属 这一下北辰可是有点措手不及,倘若自己用剑气与她抗衡,那么很有可能会将这神圣无比的昆仑神殿弄得狼藉一片。并且如今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伏羲,若是不慎误伤了尊主那更加罪无可恕。 万般无奈之下,北辰急忙以寒气凝成了一堵冰墙,隔在自己与逐鹿之间。只见百余道箭气顿时将这厚厚的冰墙射得千疮百孔,不过终究还是挡下了她的第一轮攻击。 “逐鹿,你住手!”北辰怒吼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干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你不是逐鹿,你到底是谁!” “呵,北辰大人说的哪里话来?我哪里不是逐鹿了?这箭气难道还有假的么?” “你身上的这股子气息与逐鹿完全不同,从你踏入这神殿一开始我便有所察觉。快说,你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忽听神殿外又传来逐鹿的声音道:“何方妖孽,冒充本姑娘的形貌!” 话音刚落,神殿之外一股子凌厉无比的箭气奔着殿中的逐鹿后心激射而至。殿中的逐鹿刚准备躲闪,不料北辰早就料到了她的举动,暗地里用寒气将她的双脚凝结在了地下。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神殿中的逐鹿身手很是了得,眼看双脚动弹不得,急忙转身伸出右掌,竟然生生用掌心去接殿外逐鹿的箭气。只见金光一道,铿然一声,又一个逐鹿已然来到了殿中,而原先的那个掌心分毫无损。 “妖孽,你到底是谁!”北辰与后来的那个逐鹿异口同声冲着原先的那个逐鹿吼道。 “哈哈哈哈!”那个逐鹿闻言顿时狂笑起来,“我是谁?我是谁?问得好,问得好啊!”笑罢,他偏了偏脑袋看着北辰身后的伏羲道:“尊主,你说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该是谁呢?” “你……”伏羲听了他这般的语气顿时觉得脊梁骨一阵阵发冷,好一会儿才颤声道,“你是阴镜的器灵?” 逐鹿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北辰却被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假冒的逐鹿闻言缓缓拍起掌来:“伏羲大人果然聪明绝顶,一猜就中,也不枉当年我为这昆仑神殿付出了这许多的心血呢!” “妖孽!”北辰听了这句话着实不能忍,“当年你让尊主用修为作为代价,如今竟敢恬不知耻地说为昆仑神殿付出心血!难道这里头不都是尊主的心血么!” “北辰啊北辰,与我说话的时候我劝你还是放尊重一些,你家尊主与我共事的时候可还没有你呢!何况最一开始的时候,我可是无偿侍奉你家尊主的,只是到了后来我才向他索要一些补偿,终究洞悉天机对我来说同样有着不小的损耗。怎么?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么?” “你!”北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用眼角看了看伏羲。 “不错,”伏羲点点头,“当年为我昆仑你的确出力良多,可是你的野心也是昭然若揭。我之所以最后将你弃置不用,便是看出了你的心思。我只是后悔当年没有听从女娲与神农大人的劝谏,将你毁弃,如今反倒是让你成了气候!” “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神族之首!”那器灵说着看了看北辰道,“看到了么北辰?这便是你家尊主,我劝你还是不要跟着他!对了,还有你,”说着他回身看了看逐鹿,“跟着他,你们的下场终有一天会和我一样!” “妖孽住口!”逐鹿怒斥道。 “伏羲啊伏羲,我真是没想到这两个器灵竟然会对你如此的死心塌地,”那器灵说着举起了双手,做出一副无奈地样子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伏羲大人,你可知道我今天特意来跑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么?” “你的心思我又去哪里猜呢?”伏羲冷笑道,“你有话便明说,不要拐弯抹角,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当年你向我索要修为的时候可是干脆得很!” “哈哈哈哈!伏羲大人还是这般快人快语,痛快痛快!”那器灵冷笑几声道,“好,那我今天就有话直说。虽然伏羲大人对我不仁不义,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时时刻刻念着你。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向尊主大人提一个醒,你的一位老朋友可还没有死呢!” “老朋友?”伏羲闻言就是一愣。 “不错,老朋友?老部下?我可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你俩的关系,总之这位仁兄可是不消停。我么,原本一直隐居在莲池福地,就是图一个逍遥自在,只不过你的这位老朋友偏偏不让我过好日子。这不,前阵子他来到我这里,把我的福地砸了个稀烂,还把我的几个部下给打成重伤。” “莲波仙子、玉菡么?”北辰插话道。 “呵,原来北辰大人知道她们的名字,不错不错就是她们!”这器灵点了点头道。 “她们是你的部下?” “怎么?很奇怪么?”器灵怪笑道,“那莲池早在几千年便是我的地盘,只不过后来被你们天人一族给占了。我生性淡泊不想与你们相争,于是就躲进了仙灵湖里头,那什么莲波仙子、玉菡不都是仙灵湖里头的莲花精么?难道这还不是我的部下么?” “说下去!”伏羲示意阴镜器灵不要扯远。 “说什么?说完了,”器灵怪笑道,“就这点事,他把我藏身的地方砸个稀烂,打伤了我的部下。我算是未卜先知逃过一劫,只不过我可不是你的那位老朋友的对手,所以只能躲在暗处看着他肆意破坏我苦心经营几千年的风水宝地!” “的确是风水宝地,”伏羲笑了笑,“无论是阳镜还是我的占卜之术,对于那块地方竟然探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探寻不到?那只能说伏羲大人你的修为还不够!哦不不不,当着你的两位部下我似乎不该这么说,只能说你的那位老朋友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为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里。”器灵说罢双手一摊,“好了,所有的话我都说完了。其我今天此行就是为了向伏羲大人提个醒,现在也该走了!”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这昆仑神殿当成什么了!”北辰怒道,“何况适才你还打算刺杀尊主!” “嘿!北辰啊北辰,你可真是不长记性,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么?和我说话你最好放尊重一些。当年这昆仑神殿基石的所在还是你家尊主让我洞悉天机所得的,我在这里自由出入又有什么问题呢?”器灵冷笑道,“至于适才那一下,我原本就没想要你家尊主的命,只不过想看看这么多年他的修为可有什么精进。好了伏羲大人,我的话说完了,是否可以知会一下你的这两个部下,让我安全的离开呢?” “尊主!”北辰与逐鹿齐刷刷地看着伏羲的眼睛。 伏羲沉默了一会儿,颇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让他走!” “尊主!” “让他走!” “是!”北辰与逐鹿无奈地让开了一条路,那器灵从从容容地冲伏羲抱了抱拳,又用眼角不屑地瞥了北辰与逐鹿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尊主,你为何要放他走?”北辰这句话颇是带了几分埋怨。 伏羲刚要答话,冷不丁那器灵又折返了回来,站在殿门口冲着伏羲朗声道:“对了伏羲大人,我忘了件事,我那两个部下被你的老朋友打成重伤。之前这位北辰小兄弟去我福地的时候我就借着其中一人之口提出请求,希望可以让她俩去灵草园调理调理。终究她俩一个是你那擎天巨擘的师娘,一个是他的心上人。可没想到你却如此戒心重重,真是令我失望透顶呢!好了,这一次我的话可是全说完了,之后如何行止就全凭尊主了,告辞!” 说罢这器灵便消失在殿门之外。 “北辰啊!”伏羲叹了口气道,“过些天你若是得空就去一趟福地,将仙子与玉菡送去灵草园。” “尊主,真的没有问题么?”北辰疑惑道。 “这器灵虽然阴险同时也有野心,不过他有先天的劣势使他无法终成气候,而眼下恐怕更加棘手的乃是他适才所说的,”伏羲说着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一位还没有亡故的我的老朋友、老部下!” “老朋友?” “老部下?” 北辰与逐鹿闻言颇是有些不解。再看伏羲,此刻他的神情却比之前更加凝重。北辰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几次收了口。好一会儿,伏羲则是冲着逐鹿道:“人族那边情况如何?阿梓与七郎可还能稳得住情况么?” “多少是有些难以接受。”逐鹿叹了口气,说起此次人族之行。 310.第310章 :难以捉摸 却说那天逐鹿辞别了伏羲,一路匆匆去往人族。来到七郎家中的时候,正赶上七郎去找留仙与隋梁聊天——这几天隋梁暂住在梦鸿家里——而阿梓刚巧准备赶去石仲坤家调教石和。 “什么风把姐姐给吹来了?”阿梓见着逐鹿显得格外亲热。 “嗯,妹子莫非这会儿要出去?”逐鹿没瞧见七郎不禁朝屋里望了望——虽说阿梓是姐姐,但由于往返昆仑神殿的一直都是七郎,所以无形间逐鹿便更加在意七郎一些——“七郎没在么?” 阿梓见逐鹿的神情便知道她必定有事,而且事情恐怕不小。不过正如刚才所说,如今她与七郎分工颇是明细,七郎主要协助石仲坤负责族内大小事务,而她则是专心致志地调教石和,只有在危急的时刻才会协助自己的弟弟一道面对侵害人族的强敌。 而这会儿七郎偏巧不在——十有八九正在和隋梁、留仙把酒言欢——阿梓便自觉责无旁贷,于是急忙问道:“他刚出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会回来。姐姐如果有要事,可以先和我说。” 逐鹿迟疑了一下还是对阿梓说了实话:“尊主让我给你们带个话,如今梦鸿正在经历他此生第一个大劫,故而如今没能回到部族……” 由于她适才的迟疑故而语速不是很快,可是这阵子梦鸿的消息可谓让七郎成日里坐立不安,前者隋梁的到来算是暂且解了弟弟的“燃眉之急”,可是等了这几天又不见动静,七郎又有些急躁起来,同时也一并担心着闻灵的安危。他去找留仙与隋梁喝酒,与其说是把酒言欢倒不如说是借酒浇愁。所以阿梓听了逐鹿的话急忙插话道:“什么大劫?姐姐把话说得清楚一些!” “其实真正的因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逐鹿说着便将梦鸿被陆吾打下悬崖不知所踪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也不知道梦鸿为何要去昆仑,总之眼下的情况便是如此。尊主生怕你们会担心,故而派我前来与你们说一声。” “这……我想还是快些知会七郎一声吧!”阿梓道,“说起来这些天我一直忙着调教石和,还没好好地去关心过梦鸿的事情!姐姐若是得便,可否随我来一趟?” 逐鹿点了点头,阿梓便将她带去了那片荒原。穿过密林后,只见不远处留仙正在操练刀法,一旁七郎与隋梁正在出神的看着。 “一段时间不见,此君的本领倒是突飞猛进啊!”逐鹿见状不禁赞叹了一句。 七郎的耳音何其敏锐,一回头便瞧见了山坡上的姐姐与逐鹿,急忙将她俩召唤到了近前。几人互道寒暄后,阿梓便将逐鹿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番。七郎闻言顿时僵立在了那里,隋梁原本想开口询问,只不过虽然名义上七郎叫他一句大哥,可实际他道行十分微末,故而自觉在逐鹿面前有些自惭形秽,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而留仙见七郎默然不语一时间也不便开口。 “大劫!大劫!”七郎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阿梓知道他的脑海中必然是想起了他与自己当年经历万年大劫时候的情况。那会儿若不是伏羲舍弃修为施以援手,恐怕如今早就没有姐弟俩的命在。而现在对于梦鸿的劫难,伏羲却表示束手无策,只能依靠他自己去度过,这其中的担心可想而知。 留仙见场面有些尴尬,便示意众人先去屋里小坐。来到家中,怜月急忙为众人备下茶水。逐鹿抿了一口茶倒是先开了口道:“对了七郎,有一件事你知道么?” “何事?” “你知道梦鸿为何要去昆仑么?”逐鹿道,“此番伏羲大人派我前来报信之前便提及,他对于梦鸿为何要去昆仑也是毫无知情。只是知道如今他恐怕遭逢一场大劫。” “这……”七郎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回答,于是便看了一眼隋梁道,“隋大哥,当时你见到梦鸿的情况可否再说一下?” “好!”于是隋梁又将那天在精灵谷口遇见梦鸿的事情说了一番。 “闻灵,”逐鹿顿了顿,“我似乎以前听你们之中的谁提起过,此人到底是谁?” “他是梦鸿已故的师兄的独子,也就是他的师侄。”隋梁答道。 “不,不是已故,”七郎摇了摇头,“我听梦鸿提起,似乎那位师兄又死而复生了!” “死而复生?”逐鹿皱了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否具体说说?” “这件事梦鸿也是三缄其口,”七郎叹道,“简单来说,这孩子的父亲当年被前任开阳使谢劲松所误杀,而这孩子当年也因此而身受重伤。不过最后还是被梦鸿的师娘给救下。当年梦鸿在天心岛领悟‘逆转乾坤’后在莲池那里,他的师娘将这孩子托付给了他,从此以后梦鸿就一直在精灵谷里陪伴这孩子,简直疼爱得比亲生骨肉还要亲。” “是啊!”隋梁点了点头道,“后来梦鸿贤弟还让闻灵那孩子认我做了干爹呢!” “没错,”留仙也接口道,“当时梦鸿见着我家剑臣后也是格外喜欢,我一直说让他把闻灵也接来,可以和剑臣做个伴儿,他也答应了。可是后来却没了下文,我再要提及他也总是含糊其辞。” “哦?发生了什么事情么?”逐鹿问道。 “大概就是那魔鸟毕方屠戮精灵谷和天心岛那会儿吧!”七郎道,“那一次对梦鸿的打击很大这一点尊者想必也是知道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背负着‘天人一族罪人’的恶名而一蹶不振。不过我总隐隐觉得他的心里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最后经不住我的一再追问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原来就是那位死而复生的师兄突然出现,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生生夺走了一直以来在他心中无比重要的侄儿,而偏生唯独这一次,梦鸿连去争取的理由都找不到,毕竟那个乃是闻灵的生生父亲。” “原来如此!”留仙闻言一拍桌子,“难怪这段时间每每提及闻灵总觉得我兄弟眼神里满是哀伤!原来是这个理由。” “可是,这死而复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逐鹿问道,“就算是我也不过听说过类似句芒大人这般,用三魂灌注的法子得以重生。他一介凡夫,血肉之躯又岂能那么轻易的重生呢?” “这件事我自然是追问过,梦鸿也把当时的情况详细的描述过,”说着七郎就将闻靖寒为何会死而复生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虽然这个解释我也总觉得经不起琢磨,而梦鸿当时也曾经起过疑心,可是最终让他打消怀疑的则是这位闻靖寒竟然能够说出许多只有在他们师徒之间才会知道的秘辛,譬如梦鸿恩师子弃的一些小习惯,甚至是一些习惯用语。” “之后那位闻靖寒就一直呆在福地么?”逐鹿问道。 “至少梦鸿那一次离开的时候还是在的。”七郎回答道。 “是么……”逐鹿站起身子颇是沉吟了一会儿,继而冲着隋梁道,“对了,说起来尊驾乃是梦鸿的大哥吧?” 隋梁听闻此言颇是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摆手道:“不不不,啊对对对,唉!怎么说呢尊者,这事有些复杂。简而言之我与七郎还有阿梓姑娘一样都是灵狐一族。可是我的修为和寿数比他们差得远,因为一些关系他们反倒管我叫一声大哥。后来梦鸿也跟着这么叫,那闻灵认我做了义父,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逐鹿温和地一笑,继而道,“对了,你适才说毕方火烧精灵谷之前曾经有一个姑娘前来将闻灵给接走,这姑娘叫青莲对吧?她又是何人呢?为何她能够知道这魔鸟会来加害闻灵呢?” “在莲池里有一个湖泊,那青莲乃是这湖中的莲花精,另外还有两个花精,一个唤作玉菡,乃是青莲的姐姐,而另一个名唤莲波仙子,乃是这两位莲花精的主人,被她俩称为公主。而梦鸿则是一直管那莲波仙子叫师娘,并且……”隋梁说到这里看了看七郎,那意思是否要把梦鸿与玉菡的关系说出来。 “并且什么?”逐鹿追问道。 七郎明白隋梁的意思,接口道:“并且那位玉菡乃是梦鸿兄弟的心上人。” “哦,心上人,”逐鹿站起身子沉思了一会儿,继而冲着众人道,“如今前后的一些事情已然清楚,只是还是有颇多费解的地方。比如为何梦鸿失踪了那么久才露面,他究竟去了哪里?其次,他明知闻灵在莲池却为何要取道精灵谷。再者,从莲池等昆仑最为便捷的途径乃是从东南山路而上,通过天枢岛、浮岛最终抵达,这条路他应该知道却又为何不走,偏偏要去走那盘旋难走的山路最后无意中放出了陆吾被打下山崖。唉!这许多问题恐怕不当面向他询问真是难以捉摸!” 311.第311章 :出语惊人 “难道如今一点办法都没了么?”留仙焦急地问道,“我的意思是,在找寻梦鸿这件事情上。我听说当年四姐与七郎在万年大劫的时候都得到过伏羲大人的帮助,这一次难道伏羲大人就不能同样施以援手么?” “并非是伏羲大人不施以援手,”逐鹿叹道,“而是如今伏羲大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说罢逐鹿便将因由解释了一番。 七郎点点头道:“我能明白尊主的苦衷,尊主为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了。” “兄弟啊!”留仙也是识大体的人,这时只能把眼睛闭上,默默地祈祷起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逐鹿想着要回去,可是经不住众人的再三挽留,希望她能至少留到次日天明。无论是七郎还是阿梓,亦或是留仙与怜月,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话想与这位神弓之灵言说。 逐鹿见盛情难却,并且虽然伏羲并没有叮嘱,可是将人族这边最新的情况转告给伏羲也已经成为她每一趟出使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而其中伏羲最为关心的也无非是石和与留仙父子,毕竟多年以后他们将会齐心协力共赴使命。 听完了阿梓与留仙的讲述后,张箭刚巧过来串门。为了补偿囚禁火龙氏最终导致几乎所有的弟子惨死的大过,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部族内奔波,有时甚至会去外头找寻那些当年在迁徙时逃离而隐居起来的部族的后裔,希望可以找到有用的人才来继承他的本领。 不过,一来族内也是青黄不接,一时间挑不出有用的人才;而外头那些传说中有人族隐居的地方也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不少地方虽然有人族居住过的痕迹,但也只是痕迹而已,压根见不到一个生人。至今也就两个月左右的光景,可怜张箭的头发已然白了一半。并且这似乎也并没有引得族人的同情,终究是那么多的孩子因为他的过失而白白送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至今还在那些家族之内萦绕着,迟迟不能散去。 听说了张箭的遭遇之后逐鹿心中很不是滋味,于是颇是花了一些时间来与张箭谈心,最后终于又让他悲苦而又自责的心多少得到一些慰藉,而这也是七郎希望逐鹿可以迟一天再走的因由之一。 待所有的事了,也已然到了次日天明,逐鹿这才赶回了昆仑。 逐鹿说完此行经过,伏羲与北辰也是感慨良多,而伏羲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思。北辰也突然间觉察出了什么,正要与伏羲禀告,不过眼见尊主的模样也就不去打扰,急忙将逐鹿拉到角落,将他的所见所闻和逐鹿说了一遍。待得说完,就见逐鹿“嗯”了一下,似乎也同样觉察到了什么。 “逐鹿大人,你发觉了什么?”北辰低声问道。 “倒不如北辰大人先说说,”逐鹿微微一笑,“看看你我是否不谋而合。” “嗯,好!”北辰点点头道,“我觉得那闻靖寒十分可疑。” “哦?说来听听。” 北辰见逐鹿脸上的神情便明白她与自己想到了一起,心中更是有了自信,答道:“我原本一直以为,那莲池之中只有三个花精,后来则是有一个闻灵。这些在偏殿的幻境之中我都瞧见过。可惟独没有看到过的,便是这个闻靖寒!” “不错,”逐鹿道,“莲池的格局我是清楚的。它的东面只有一个入口,当然似我等这般可以飞行的那另当别论,可是对于普通的凡人,要想从衔烛山去往莲池,却只有一条路,并且必定会经过谢劲松的宅子。换句话说,既然你们在幻境中没有瞧见闻靖寒,那么至少可以推断,这位闻靖寒恐怕不是人族!” “正是如此,”北辰道,“可既然如此,这位闻靖寒又是什么来头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俩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见伏羲还在那里沉思,也不便过去询问。北辰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忙问逐鹿道:“逐鹿大人,你觉得那位老朋友、老部下说的究竟是谁?我在脑海里苦思冥想了好久,始终不得要领。” “嗯!这个问题我也在琢磨,觉得应当是那阴镜器灵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北辰不解道,“为何会这么说?难道你知道他指的究竟是谁了么?” “从他的话语来推断,这个人恐怕只有可能是羲童。”逐鹿道。 “羲童?”北辰听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羲童不是已经死了么?” “不错!”逐鹿点点头道,“而且当年正是由我亲手将他正法的!” “正法!”北辰闻言就是一惊,那羲童身故之事在昆仑神殿一直讳莫如深,由于那段时间距离龙羿身死、祝融重伤不久,伏羲并不愿多说什么,所以就是连北辰也不知道其中的细节,这会儿他听到了如此与想象相悖的说辞急忙追问道,“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羲童大人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尊主竟要将他正法?” 正在这会儿伏羲已然停下了思索,瞥见北辰与逐鹿正在角落里闲谈,神情颇是有些怪异,于是就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偏生两人又谈得十分入神,竟没有察觉伏羲就在身后。 “羲童的事情看来是要与你说一说了!”伏羲道。 “啊!尊主恕罪!”北辰见伏羲冷不丁出现在背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何罪之有,”伏羲笑了笑,“这件事情压在我心里也实在太久了,是该与你们说一说了!” “难道羲童大人真的是被逐鹿大人,哦不,尊主给正法的么?”北辰道,“究竟为了什么?他与龙羿大人不都是尊主的左膀右臂么?” “左膀右臂,”伏羲点点头,“是啊!他一直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没了他真是令我太过劳心劳力。” “那又为何……” “芝兰当户,不得不锄!”伏羲说着站起了身子,眼睛凝望着远方,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羲童诞生的因由毋庸赘述,当年正是因为伏羲需要一个智囊良佐,于是便与女娲、神农遍寻昆仑山,最终在南山找到了一片绿竹林。三圣伐竹塑形,最终就如同雕塑龙羿那般成就了一个神竹灵童,由于是伏羲的随从,就取名叫做——羲童。 那南山的神竹最为神奇的地方,便是方寸大小的一块之上可以纪录文字百万。故而这羲童的博闻天下无人可及。伏羲传授他占卜之术,举一反三、闻一知十都不足以来形容他学习时的状况,三圣见状对这位灵童当真爱如珍宝,并且早早地就在他的脚踝之上附着了烛龙翼鳞。 羲童除了为伏羲算定了天地之心立下汗马功劳之外,几千年中最为主要的功勋就是协助龙羿所向披靡,只不过他一直甘居幕后,故而四海生灵真正知道羲童的几乎为零,而他依靠的也正是之前所提及的那门可怕的绝技——凝视。 说到这儿,北辰忍不住插嘴道:“既然如此,他又犯下了什么重罪呢?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重罪……”伏羲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道,“一开始他并没有犯下什么重罪,而是这孩子有一颗令我意想不到的野心!” “野心?”北辰与逐鹿闻言都是一惊——虽说羲童乃是由逐鹿正法,可是她只是知道那件事情的理由,而所谓的“野心”一说却从来没有听闻,故而这会儿也是惊诧非常。伏羲便接着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却说龙羿败走穷奇那一役的第二天,伏羲见羲童前来便问道:“羲童,龙羿的伤势不要紧么?” “尊主不必担忧,”羲童笑了笑道,“算不得是什么重伤,休息几天也就是了。再说了,尊主又不是不知道,龙君乃是神玉之体,只要不是毁伤心脉的重创几天的工夫是都能痊愈的!” “既如此,那我也放心了!”伏羲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尊主,”羲童说着近前了一步,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羲童有一个想法,但不知尊主意下如何?” “想法?你这小脑瓜子里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了?”伏羲笑了笑,“说来听听吧!” “尊主,这些年来在四海之中南征北战的,几乎都是龙君,早先那蚩尤、祝融、共工几个还曾有过出力,而现在一个个皆是作壁上观。那祝融面子上与龙君称兄道弟,可是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奔波劳碌却从来没有拿出点实际的行动来帮助他。还有那衔烛山的几条懒龙,当年我们神族与龙族分治天下,如今龙君征伐的许多地方原本都应该归属他们管辖。可现在呢?他们也一个个在家中高卧,好不自在!” “怎么?心疼你的大哥就来冲我发牢骚么?”伏羲笑了笑,“龙族那边的事情我不便多说,只是蚩尤那边么,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就是想要分裂这昆仑神族么,”羲童撇了撇嘴,颇是有些不屑,“这三头六臂的鬼畜野心还真是不小!” “羲童!”伏羲听闻他说得这般肆无忌惮,急忙将他喝止,回头看了看周围,所幸这会儿神殿之中只有自己与羲童两个,“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尊主,你何必那么惊恐,那蚩尤又有什么可惧怕啊?”羲童依旧有些不屑。 “你可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伏羲训诫道,“纵使是龙君恐怕也未必是蚩尤的对手!” “是么?好像记忆里就听说这鬼畜当年将一个叫刑天的巨灵给砍了脑袋,结果自己还搭上了一个腕子,看来也就那样么!” “羲童!”伏羲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这话你可曾对别人提起过么?” “尊主你也太小看我了,难道羲童还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么?”羲童嘟着嘴颇是有些不悦,“我只不过实在看不惯那蚩尤,所以来给尊主提个醒,没想到尊主早就知道了。可既然早就知道,为啥就不采取点行动呢?” “许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伏羲道,“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是童言无忌,出了这个神殿,你便要将你说的给忘记,同样不能再与任何人提起此事,你明白了么?” “尊主,羲童跟随你也有那么多年了,难道我连这点分寸都没有么?”羲童冲着伏羲得意的一笑,“何况那蚩尤,我可压根不放在眼里!” 312.第312章 :傀儡秘术 “哦?”伏羲看了看羲童的眼睛,以他对这灵童的了解,这自信的笑容必然是有了什么主意,于是他顺着羲童的意思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对策了?” 羲童听伏羲这句话心中喜悦万分,急忙近前一步靠近了伏羲的耳朵——尽管此时神殿中并无外人——道:“尊主,如今那蚩尤所仰仗的,看似是水火二神,不过在我看来并不仅仅如此。” “呵,你还发现了什么?”伏羲知道羲童的消息素来不会有错,而自从有了羲童以后自己也多少疏于在意许多事情。 “器灵,”羲童道,“虽然那蚩尤行事小心谨慎,不过却是瞒不过我的眼睛。当年龙君诛杀东海长蛇之后曾经在东海平原遇着一个妖灵,那个正是蚩尤佩刀魔灵。依着龙君的说法,虽然他击败了这魔灵,可是他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不仅如此,那蚩尤的身边如今掐指算来还有好几位器灵相伴。” “哦?”伏羲闻言颇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这一点我倒是疏忽了。眼下蚩尤身边的器灵还有谁?” “剑灵名唤星辰、剑鞘之灵名唤黝夜、巨斧之灵名唤开天、铁棒之灵名唤震地、大锤之灵名唤撼岳、长枪之灵名唤摧尽、战盾之灵名唤不破、刀鞘之灵则名唤遮日。”羲童如数家珍地一个个为伏羲解说着。 “竟有这么多么!”伏羲叹了口气。 “不错,而眼下尊主身边真正可以披坚执锐的战士也只有龙君一个,北辰还太过稚嫩,而我则不会武功。”说着羲童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尊主,这些在我看来却丝毫不是问题。因为只要尊主按着我的方法来做,我们这边一样可以拥有一支强大的器灵卫队。届时恐怕那蚩尤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了!” “器灵卫队?”伏羲闻言皱了皱眉道,“可是但凡这器灵的孕育都需要两个条件,其一乃是一把兵刃,其二乃是千年的孕育,并且若是需要器灵强大,则兵刃的主人必须深居神力,否则难堪大用。而眼下,虽然铸造兵刃不算太难,这千年的等待却是太过长久,更何况还要为这些兵刃找寻主人,须知器灵的孕育就如同胎儿在母体之中一样,对于主人或是母体都是有着不小的损耗的!” “尊主,如果这些事情我都想不到,今天也就不会来向你提出我的对策了!”羲童笑道,“尊主,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羲童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盖子从里头取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木雕小人,而那模样瞧着竟与龙羿有几分相似。 伏羲颇是诧异地接过小人,在手心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小人并非乃是由一块整木雕出,它的脑袋、躯干与四肢各自由一块木头雕成,继而组合在了一起,连接的地方可以自幼旋转,甚至连手肘、膝盖的关节也能如同常人那样摆动。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爱好了?”伏羲笑道,“这小人可还真是精致。” “这不都是向尊主学来的么?”羲童笑了笑,“当年尊主与女娲、神农两位大人造了三族,我这不过是照猫画虎,所以恐怕不太能入尊主的眼睛。” “你不会仅仅为了给我展示你的手艺吧?”伏羲道。 “自然不是,”羲童一笑,“尊主,你看好了!” 说罢羲童将这小人往地上一扔,就在他将要着地的一瞬间,这小人突然间停在了半空,身子慢慢长大,最后竟然变得与羲童一样大小。之后便在神殿之中练起功夫来,一招一式竟有模有样。 伏羲见状大为惊奇:“难道你也在这小人之上灌注了三魂么?这可是极为损耗神力的!” 虽然听闻伏羲误解了自己的得意之作,不过眼见尊主如此关爱自己,羲童心中也是一暖,急忙先行收了小人冲伏羲恭恭敬敬地一抱拳道:“尊主,在下可并没有将三魂灌注在里头,这小人之所以会动,乃是羲童这些年私底下苦思冥想所得的一种秘术,眼下暂时无以名之,姑且就叫做‘傀儡术’,不过日后我一定要给它取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号!” “傀儡术?”伏羲重复了一句。 “不错,尊主,我当年游历到东海之时,在海心的最深处找到了一种奇石,这块奇石之中蕴含着十分神秘的力量。只需要在这小人的脑子里放上那奇石的一个小碎片,这小人便能由着我的意志来行动。你看他这一招一式,都是我让他做出的,虽然我不会武功,不过龙君的招数可是看了不少,所以摆摆花架子总还是没问题的!” 话音刚落,就听“喀嚓”一声,那小人一拳正好打在神殿中的一根立柱上,或许是这一下劲力太大,柱子的反力顿时将这小人震得四分五裂。 羲童见状不禁有些发窘,急忙将小人的残肢收进了盒子揣入怀中,继而冲着伏羲道:“尊主,这小人才做成不久,未经我仔细打磨,故而才会这般不牢靠。不过想必尊主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只需要用我这个方法,再找寻一些时间最为坚固深居灵力的材质,将它们或是做成猛兽,或是做成人形,再将我从东海得来的奇石碎片放入其中,这样一来岂不是便组成了一支极为强大的卫队么? “当然,我适才管他们叫做器灵卫队似乎有欠妥当,不过相比较来说总比叫‘傀儡卫队’要好听一些。说起来,蚩尤身边的那些器灵之所以厉害,一方面乃是它们的肉身是无坚不摧的锟钢所成,另一方面乃是由蚩尤的灵力亲自孕育而成。 “而如果我们也能找到同样的材质,那么在这第一点上便已然不会输给蚩尤,而第二点上,由我这个还不算太笨的脑袋来掌控,我相信这些卫队一定会比蚩尤的那般乌合之众要来的强大一些。尊主你可能不知道,蚩尤的那几个器灵部下互相之间可是各自暗中较劲,从他们给自己取的名字你应该就能看出些端倪了!” “器灵卫队。”伏羲沉思了片刻。 羲童满心欢喜地注视着,希望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可不料好一会儿伏羲才缓缓道:“此事日后再议吧!” 这当头一盆冷水使得羲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支支吾吾道:“尊主!难道……难道我这个法子有什么不妥么?”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伏羲看了一眼羲童的眼睛认真地道。 “这……羲童领命!”他终究不敢直面违抗伏羲的意思,悻悻地离开了神殿。 说到这里,逐鹿与北辰都觉得有些诧异,北辰问道:“尊主,为何你要拒绝羲童大人的法子?” 逐鹿也接口道:“是啊!倘若真的按照他的意思来做,如今昆仑神殿实力便可更加雄厚,完全不必担心那蚩尤的威胁!” “这个道理我岂会不懂?”伏羲叹了口气,“北辰啊,任何一把宝剑都有两个刃,若是不留神可是会伤到自己的!” “难道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么?” “当时我在羲童的眼睛之中便感觉到了一些异样,虽然那个时候并不敢十分断言,可是以我的经验来判断,这傀儡之术绝非一个上佳的法子。” “后来呢?”逐鹿问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羲童隔三岔五,只要周围没人,都会将改良后的傀儡人带给我看。说实话,经过几年的光景,那傀儡人精致与实用的程度已然让我感到惊叹。”伏羲说着在神殿中踱了几步,接着道,“我见羲童如此醉心于此,渐渐也开始改变了想法。可直到有一天。 “平日里,那羲童乃是独自住在后面的一个偏殿之中。那天,原本每日都会来我身边听命的他竟然缺席。那会儿我也闲来无事,于是就生了个好奇心想去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结果来到他的偏殿之外,就看到那里头竟然满是那些傀儡人,大大小小不一而足,皆是那几年他带来给我看过的。而当时他就坐在最前头,面冲着这支傀儡人卫队,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满足倒不如有了几分傲然,仿佛他就是这支队伍的首脑——当然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而从他的脸上我也明白了当年的那份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不过当时我并没有进去,回到神殿后不久,就见羲童匆匆赶来。我忘了他说了一个怎么样的谎话作为借口,总之我做出完全相信的样子,不想令他产生怀疑。而令我意想不到的,则是从这天以后,他竟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在我面前提起傀儡人这件事情了。 “直到有一天,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在龙君亡故前不久。我与龙羿闲聊之时突然听他无意中提及,那羲童曾经希望与他联手,一同缔造一个属于器灵的世界。因为隔了很久,我当时也是一惊,就让龙羿说得详细一些。而龙羿的回答也让我大吃了一惊。” 313.第313章 :镜灵暗示 “难道那羲童的傀儡术又有了什么突破么?”北辰与逐鹿齐声问道。 “不错,当年羲童在我面前所演示的,其实还只能算是傀儡术。不过最一开始他在我面前提及的,乃是建立一支器灵卫队,后来故意用傀儡术来遮掩,我当时也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随着日子的推移,他的本领越发纯熟。操纵没有三魂的傀儡对他来说已经易如反掌,可是他同时也发觉了这个法子之中的不足,那便是他独自一个人同时操纵如此多的傀儡,太过劳神费心。 “后来,他想到了三魂灌注的方法。寻常的三魂灌注需要找寻一个与原有魂魄修为相近的肉身,可是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修炼都不可能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纵使是我等神族亦做不到。可是那兵器则是不然,如果可以将一个强大的三魂灌注进入一个精心打造的肉体,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个十分完美的融合么!” 北辰与逐鹿听闻此言,后背不禁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就听伏羲接着道:“随便打个比方,就拿龙君所诛杀第一头猛兽封豨来说,倘若这头野猪全身上下乃是由堪比啸月那般的锟钢所铸就,甚至连他的双眸亦是如此,那么你们觉得龙君还有可能战胜他么?” “断然不能!”北辰与逐鹿异口同声道。 “是啊!而当时羲童就是怀了这个想法,并且那个时候,他的傀儡术已经不单单可以操纵木偶,还以可以轻易地操纵那些修为在他之下的妖物的心智,让这些妖物完全臣服于他,成为他的走狗,只会服从他的指令而不会有任何反抗。” “不可思议!”北辰叹了口气,“完全想不到这羲童的内心竟然如此可怕!” “可是他又为何要找龙君呢?”逐鹿问道。 “当时龙君没有把你带在身边么?”伏羲问道。 “倒是没有,”逐鹿摇了摇头,“否则我想我一定会觉察出一些什么来。” “羲童之所以要找龙君,一来他俩终究都是灵宝之体——顺便提一句,在羲童看来,灵宝之体要比所谓的器灵之体更加高贵——加上几千年来两人始终以兄弟相称,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所以羲童便希望龙羿可以成为他的助手,帮助他实现这个梦想,毕竟羲童若是真的要实现这一点,必须有一个得力的助手为他去找寻可堪使用的妖灵。并且我也相信,当龙羿为他招来足够的部下后,羲童也会毫不吝惜地将他弃置,龙羿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怎么可能!”北辰摇了摇头,“龙君与羲童感情不是一向很好么!” “好么?”伏羲苦笑了一声,“你可知道龙君是因何而死么?” “不是被相柳的毒液所害么?”北辰答道。 “的确是被相柳的毒液所害,可是你要知道,这几千年来,龙羿对于羲童太过倚重,每次出征前羲童都会将妖物的弱点告诉他。久了,龙君难免会生出自负的情绪,可实则他的临战应变也渐渐被羲童给消磨殆尽。 “当时龙君婉拒了羲童的想法——无论怎么说,龙君对于我始终是赤胆忠心,他觉得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而羲童就算要建立一个器灵的王国,那么这个王首也必须是我而不是羲童他自己——而羲童也就此怀恨在心。 “后来那相柳作乱,龙君出发前照例去找羲童商议。可是羲童却告诉他只需要斩落这妖物的脑袋即可。之后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那九头毒蛇除了中间的那个脑袋外,其余的脑袋被斩落之后都会快速重生。可是我也说了,龙君的临阵应变那个时候已经大不如前,加上御气成箭损耗了不少气力,故而没能躲开相柳那冷不丁的反击,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说到此处,逐鹿眼中已然含着泪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角都快瞪得裂开。北辰急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寒气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后来呢?”北辰问道。 “之后为了平息相柳之乱,必然要再次派神祇前往。而羲童则推荐了祝融,因为他生怕祝融知道了真相以后会来为他的好兄弟兴师问罪。其实以祝融的脑子又如何会想到这一层。最后祝融也在羲童的误导之下被毁去几千年的修为,眉心的异眼也几乎被废。 “那个时候,虽然祝融与龙羿关系依旧亲密,不过祝融已经完全是蚩尤那边的了。而羲童一直摇摆于我与蚩尤之间。当年为了收复祝融蚩尤曾经暗地里请求羲童帮助,最后才知道了祝融眉心异眼的弱点将他降服,所以蚩尤那边的神祇对于羲童依旧礼让三分。 “可是祝融重伤,对于蚩尤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于是他便怒冲冲前来问罪。当时我知道了全部的经过之后,这才狠下心决定大义灭亲。最终用鹿儿击碎了他的神竹之体。当时我们都认为,那一下击中了心脉,羲童断无生还之理,可如今那阴镜又说这羲童依旧存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只不过是那阴镜故弄玄虚罢了!”北辰道,说着他看了逐鹿一眼道,“逐鹿大人,当时那一箭你可还有印象么?” “尊主说的没有错,的的确确击中了心脉,”逐鹿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想应当是没有生还之理的!” “我始终觉得,那阴镜所说并不假。”伏羲突然道。 “尊主何以如此肯定?” “虽然他能预知未来,可是他却无法隐瞒自己的内心,那时候我始终凝视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相信那并不是假话。” 就这样,伏羲与北辰、逐鹿又在神殿中交谈了一会儿。北辰将对于闻靖寒的怀疑也表述了一番,不过眼下对于任何事情而言都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最终伏羲还是让北辰按照之前的决定——将莲波仙子与玉菡带来灵草园——来做,北辰眼见伏羲这样坚决也不便违背。逐鹿则是去替换了獬豸,一边看守陆吾,同时也负责昆仑神殿的安危。 次日,北辰又去了一趟仙灵湖。按着原来留下的记号很快便找到了福地。来到门口,将两朵莲花暂时冰封了起来,正准备离去,想着再去福地里头看一眼,便折了回来。 这一次北辰可是格外仔细,从而的确隐隐感觉到了从福地的顶部一直往下,有一道捉摸不透的灵力屏障隔绝着流水,或许也同时隔绝着一切。神坛之上的神鼎中空空如也,一想起昨天阴镜那傲慢的言语北辰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突然,他心中发了一个狠,想要催动剑气将这福地彻底摧毁。 可是当他的剑气刚刚聚集的一刹那,就听耳畔传来一个声音道:“北辰呐,你家尊主来让你带走我的两个部下,可没有让你毁了我的住处!” “你出来!”北辰一回头,可是福地之中却空无一人。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螺,声音正是从里头传出来。 就听那声音继续道:“别找了,我会和你一样愚蠢,等在家里让你来杀么?只不过本尊能掐会算,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发怒,所以就预先给你留了话。好了,知道本尊的能耐了么?如果知道了就早些回去吧!至少眼下,本尊还懒得与你们一般见识!” “你!”北辰强忍着压下了怒火。 “好了好了,别动气了,眼下你们的敌人可不是我,”那螺中又传出了阴镜的声音,“好生照看我的这两个部下,她俩对你不算什么,可是对于那邹梦鸿来说可是最为重要的人。可不要有一天他回来了发觉你亏待了她们,那个时候恐怕他会再次与你拔刀相向吧?届时我可不能保证你那天心岛不会再次遭受什么灭顶之灾!” 此言一出北辰心里就是一激灵,那个声音似乎连这个也能预料到一般,笑道:“好了,快点去吧,不远送!” 北辰闻言便缓步走出了福地,抱起两朵冰封的莲花就准备离去。无意间一抬头,看到眼前的石柱,今天他因为多少没了负担,故而就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原来这些石柱皆是莲花水下的根茎所成。 回到了昆仑神殿,将莲花交给了逐鹿带去灵草园托付给纤云、秀玉姐妹后,北辰便将阴镜的话复述了一遍。不料伏羲听闻以后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微笑道:“看起来,这一回梦鸿是有惊无险啊!” “哦?难道……”北辰也回味了一下,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梦鸿何时能够归来!” 314.第314章 :死里逃生 按下伏羲这边等待不提,再来说说邹梦鸿。 那天他眼见雪崩将至,急忙仗着脚下烛龙翼鳞腾跃在空中,继而向着陆吾的背后跳去。可是他压根也没有想到陆吾的动作竟然如此迅捷,尽管有着前方獬豸——虽然那时梦鸿还没认出他来——的提醒,他依旧没能躲开。后背之上被陆吾从地下攫取的冰块给狠狠一击。 当年子弃除了传授梦鸿五灵之术外,其实还曾经和他提过几个构想,其中之一便是“灵力护盾”。所谓的“灵力护盾”就是施法者直立站着,横向伸直双臂,在自己的周身形成一道连接头顶,脚心以及双掌指尖的灵力屏障,用于抵抗刀剑与灵力的袭击。这屏障若是修为低微之人,则无形无色,若是到了极高的境界,则会释放出金灿灿的光芒。 而这一招梦鸿原本已然练得十分精纯,虽说还没有到化境。可是连日的奔波加上饿火烧心,这时的他完全没了气力。勉强依靠着最后一丝毅力将灵力凝集在后背,也正是因此他才避免了被陆吾当场砸死的命运。 不过这一下也足以让他彻底失去知觉。梦鸿朦胧之中就觉得身子一个劲的往下坠,最后落入了松软的雪地之中。周遭刺骨的寒冷瞬间将他包围,顿时让梦鸿又有了一丝感觉。可是转瞬而来的便是被大雪掩埋所带来的窒息,不过想要用双手给自己挖出一条道来,那是侈谈,在自己的上头不知道压着多厚的冰雪。 危机关头,梦鸿灵机一动:“既然这不过是寻常的冰雪,倒不如我把你给融化了,或许还能“烧”出一条道来。” 想到这里,求生的欲望让他一时间忘记了饥饿,张嘴吞了几口雪,顿时又清醒了许多,尽管后背之上不时会传来锥心的痛苦。 “好了!看我烧化了你们!”梦鸿自言自语着,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此刻他的心中若说没有丝毫对于死亡的恐惧那是胡说——继而暗运真力,准备融化冰雪。 可猛然间,梦鸿觉得丹田之处传来一股子剧烈的痛苦,这种感觉依稀在当年被灵力反噬的时候曾经有过,可是自从自己领悟了“逆转乾坤”后便再也没有过。恍惚间,梦鸿又如同回到了当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难道这都是一场梦么!” 可是一盏茶的工夫后,他便冷静了下来,因为那股子剧痛渐渐消失不见。正当梦鸿暗自庆幸之时,不料这痛苦又向着五脏六腑,继而是周身上下散播了开来。再有一盏茶的工夫,他就觉得筋骨之中有一股子邪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继而整个皮肤开始因为炽热而渐渐泛红。那些与自己肌肤相触的冰雪片刻之后便发出了“嗤嗤”的声响,竟然直接变成了水汽。 “这到底是……”梦鸿的脑袋这时也像是被利刃猛劈一般,“怎么回事!” 此刻他体内的真力已经完全不听他的指挥,那股子邪火在体内横冲直撞起来,筋骨中灼烧的痛苦愈演愈烈,不一会儿,他几乎连一根指头都无法挪动。 “难道是……”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火毒!毕方!” 梦鸿没有猜错,他所中的正是火毒。当年与毕方交手之后回到部族,七郎、留仙觉得他全身发烫,还以为他发了烧,不过最后才知道乃是被火毒所伤。在家调理了一阵子,身子渐渐恢复了正常,于是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是低估了毕方火毒的可怕,而毕方对于蚩尤一再青睐邹梦鸿也早已心生妒恨,所以有心要好好折磨梦鸿一番。所以他在梦鸿体内种下的并非寻常的火毒。 毕方自出生起便擅长阴火,后来吞噬了踆乌的三魂与内丹经历几千年的身合,如今已经可以自如地操纵阴阳神火,并且威力远胜凤凰。而如今的毕方满脑子都是恶念,故而倒不如说那是“阴阳魔火”。 不过梦鸿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中的毒,因为这火毒并不是蕴藏在他的烈焰攻势之中,而是弥散在天地间。不错!正是在精灵谷。那时毕方一把火将灵狐一族几乎灭绝,同时他知道梦鸿不久就要到来——不过他所没有想到的是梦鸿因为青莲的缘故而提前到了那里,那个时候他的火毒还未完全布置妥当,否则恐怕梦鸿早在精灵谷里就会毒发不起——于是就在火焚的烈焰之中加入了剧毒。梦鸿来到深谷,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哪里还会去留意空气中的毒素。 并且毕方所种的火毒并不是立刻就会发作——梦鸿刚回人族那会儿的迹象只不过是毕方所施的障眼法——而是要当那人在施展火灵之术时才会彻底爆发,一旦爆发,那么这股子凝聚了阴阳神力的魔火将会从筋骨之中,皮肉之中一并焚烧开来,直至将人彻底化作灰烬,当真阴毒无比——当然这些事情梦鸿也是到了很久以后才知道。 原本毕方想着,几年之中梦鸿断然会施展火灵之术,尤其是与撼岳对敌之时。可是正所谓机关算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偏偏在这几年里,梦鸿就没有施展过火灵之术,至多只是为云溪他们指点武功之时略略提及,而面对撼岳之时他竟然选择了逃跑。 而之后被莫名冰封在东海之中的时候,虽然梦鸿也曾经催动过火灵之力。可当时那股子寒冰的力量太过霸道,他刚催生了一点热力顿时就被寒冰吞噬。加上不久以后那剧烈的震动几乎要把他的脑袋给震裂,使得梦鸿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来融化那坚冰,故而这火灵之力也没有彻底的施展。 如今在被冰雪覆盖之下,为了求生,梦鸿不得不将火灵之力施展到极致,于是最终引爆了毕方几年前便埋在他体内的火药桶。不过正所谓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他体内的火毒爆发了出来,全身上下炽热无比,可是他的周围却是厚厚的冰雪。 约有一顿饭的工夫,梦鸿就感觉自己的身子竟然在往下滑动。挣扎着扭头看去,只见自己竟然硬生生将周围的冰雪融化成了一个大大的洞窟,消融的雪水则是顺着冰雪的缝隙向着下头流去。 就这样,不断释放的火毒持续消融着厚厚的积雪,最终梦鸿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掉入了一条河流之中。朦胧中回头看去,就见那厚厚的积雪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想来这河流必定是山顶消融的积雪汇聚而成,梦鸿就顺着并不算湍急的水流向着下游而去。 这会儿他只是觉得全身乏力,不过万幸的是他体内的火毒则早已经消耗殆尽。也不知道漂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费力的睁开眼睛,原来河流到了这里正好遇到一个转角,加上地势的落差,梦鸿的身子便被冲到了岸上。之前在水中,他记得自己死死攥紧了一个漂浮的事物,可是记不得究竟是木头还是其他,此刻双手已经在剧烈的颤抖,指尖也时不时地发出阵阵抽搐。 “山坳里么?”他扭转脑袋仰面朝天,只见眼前灰蒙蒙的,不敢确定究竟是天色阴暗还是自己早已经饿得眼前幻象频生。 “咕——”肚子又饿了起来,梦鸿想着怀中还有一块藕饼,虽然是玉菡留给自己的念想,可这时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不过在心里他还是默默祷祝了一番,仿佛是希望老天可以听到,玉菡能够理解: “玉菡啊,我亏欠你太多太多。原想着,这块七心月永远珍藏起来。可是此刻我全身精疲力竭,饿火烧心,如果再不吃点东西,恐怕真的要饿死了。如果饿死了,那就没可能在你重新修成人形之时与你相会了!不是约定了么,我一定也要活到那一天,到那个时候,希望还能再好好品尝你的手艺,哪怕那时我老得牙齿都不剩几颗。” 他念念叨叨了好久——一方面也实在是没了气力——努力地将手探向怀中,终于摸到了那个荷叶包。可是当他哆嗦着将荷叶包给取出时,不禁傻了眼,只见这寻常的力量都无法破坏的荷叶,已然变得焦黑枯槁,残破不堪。想来必定是适才因为贴身收着,竟然被体内那股子剧烈的毒火给烧坏了。 “不!不!”梦鸿见荷叶损毁,立刻担心起里头唯一的一块七心月来,而那早已脆弱不堪的荷叶应手而碎时,他瞧见那块藕饼只剩了指甲般大小的两个残块,想来其余的部分一定是在河流之中成了鱼虾的腹中食。 “玉菡……”梦鸿刚萌生的一点希望顿时又化作了泡影,他颤颤巍巍地将那指甲盖一般的藕饼吞了下去,岂料这非但没有解饿,反倒是更加助涨了饿火的气焰。一时间,梦鸿就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心脏在缓慢却又猛烈地跳动,震得胸口起起伏伏。 等他再一次有知觉的时候,梦鸿感觉自己似乎趴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之上在向前行走。睁眼一看,自己似乎被一只巨大的白鹿给驮在背上。 “是你救了我么?”梦鸿感觉这会儿自己肚子似乎不那么饥饿了,四肢也似乎有了一些气力,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仿佛在梦里有一只雄兽给自己喂了一些暖暖的东西,现在想想原来并不是梦。 315.第315章 :冰雪神鹿 那白鹿走了一会儿,似乎到了一条河边,便停下了脚步低头饮水。梦鸿一瞧见清澈的湖水,顿时觉得唇焦舌干,迫切也想喝上几口。可是他虽然恢复了些气力,不过要说下地行走却依旧不可能,在鹿背之上动了几下便没了力气。这白鹿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看梦鸿后,缓缓地走入了河流中。 “他要干什么?”梦鸿正想着,就见这白鹿渐渐走到了河的中央,冰凉的河水已经渐渐没到了它的肚腹。 “原来他是想让我喝水啊!”梦鸿顿时被这头极通人性的白鹿给深深打动。 终于河水到了梦鸿伸手便能触及的高度,他急忙掬水而饮,几口清凉的河水下肚,梦鸿顿时感觉生命的气息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感激地扭头冲着那白鹿轻声道了一声感谢。这白鹿又回头看了看他,似乎明白了梦鸿的话语,继而又缓步向着岸边走去。 来到岸边,那白鹿将梦鸿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继而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一片林子走去了。 “你要去哪儿?”梦鸿刚想询问,却依然无法提高嗓门,可这会儿他除了目送这白鹿远去其他的却什么都做不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白鹿回来,梦鸿颤颤巍巍地又向河边爬去,因为那河水太过甘冽。 来到河边正准备抔饮,不料一低头就看见河水中自己的倒影,一见之下梦鸿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究竟还是我么!” 就见水中之人用形销骨立都不足以来形容他的憔悴,眼窝深陷,腮帮子也憋了进去。整个脸瞧着就仿佛是一张人皮蒙在一副骨架之上一般,全然瞧不出一点血肉的痕迹。梦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折磨成这般模样,他缓缓举起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而他最先摸到的毫无疑问便是此刻高出的颧骨。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梦鸿说着突然“噗通”一下,直接将脑袋扎进了冰凉的水中,希望凉意可以带回自己的记忆。不过好一会儿,他都是一无所获,“我好像记得因为什么事情上了昆仑山,后来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此时,梦鸿就听得身背后的树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一股子杀气渐渐向自己的方向压迫过来。 梦鸿急忙将脑袋从水里抬了起来,回头看去。只见却是那只白鹿颇是悠然的样子从树丛里头走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约有三四尺长的树枝,上头便是绿叶,叶下则隐着不少果子。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梦鸿敲了敲脑袋,而这会儿他觉得这白鹿似乎在哪里瞧见过。 再看那只白鹿缓步来到梦鸿跟前,将那丛树枝放在他身前,继而用前蹄指了指叶下的果子,示意梦鸿可以暂且吃来果腹。 梦鸿感激地冲白鹿点了点头,急忙摘下一枚果子,约有拳头般大小,通体青黑。正当他准备剥去那层表皮抓取里头的果肉时,树丛中再一次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只是方位与那白鹿适才走来的方向隔着挺远。 那白鹿这时警觉地抬起了头,转身看了看树丛,继而来到梦鸿跟前,前腿跪地,又叼起了那丛树枝。梦鸿一愣神,顿时明白这白鹿是希望自己快些爬上他的后背,于是把果子望怀里一揣,搂着白鹿的脖子上了后背。 就在白鹿准备起身之时,就听树丛里传来一阵嚎叫,继而“嗖嗖嗖”从里头跃出了六只白狼,顿时将进退两条路完全封住。这每一只白狼都与这头白鹿一般大小——说起来,这头雄鹿的个子较之寻常的骏马还要高出一些——赤红的双眼射出道道凶光,嘴角交错的利齿之间不断有浑浊的唾液渗出,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梦鸿见状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一般在这山林之中的野狼为何竟然会通体雪白。无意间他朝左右看了看,顿时明白了过来:就看在不远处的山坡以上乃是皑皑白雪,而在它下头则开始有了几分绿意。想来自己所处的位子必定离雪线不远,而这群恶狼平日里定是出没于雪山之中,如今大约是在找寻猎物的过程中循着什么气息来到了这里。 那白鹿眼见这六只恶狼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没几下便踏入了河水之中。僵持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狼群之中一只看着像是头狼的白狼仰天长啸了一声。身旁的五匹白狼闻声慢慢地弓起了身子,仿佛随时准备跃起攻击。 白鹿眼见难以逃脱,急忙一个转身,继而腾身一跃,“噗通”一下身子已然立在了河流中央。再看身后,其中已然有两只白狼几乎在同时发起了攻势,只不过因为慢了半拍扑了个空,“噗通”两声纷纷落入了河水中。 梦鸿见情况危急,急忙催动体内的真气,希望可以助这白鹿一臂之力。可不料,他按照平日里的法子却完全无法聚集起一丝一毫的气息,仿佛自己就如同一个完全不会法术的孩子,与初入精灵谷时完全没有分别。 “怎么会!”这一下对梦鸿所造成的恐慌要远远胜过被这六只白狼给追逐,他看着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难道是我太饥饿了,手脚无力所致么?嗯!必然是这样,我都饿得几乎脱了相,必然是这样,必然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的心绪似乎平缓了许多。可还不等他完全平静下来,就见岸上那几只白狼早已经向后退了十多步,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在努力趟过河的白鹿。 就听“嗷嗷”两声长啸,只见其中两头白狼向前猛冲了几步继而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奔着梦鸿与白鹿的方向而来。此刻这白鹿距离对岸还有几十步远,动作也比在河心之时要灵便了许多。他耳边听得身后的狼嚎,猛地一回头。梦鸿就觉得这头温和的白鹿眼中竟然射出两道精光。 梦鸿不由得一哆嗦,正在诧异间,再看那白鹿的脑袋迎风一晃,霎时间,原本光秃秃的脑门之上竟然暴长出了一对鹿角。梦鸿这时才想起为何这头白鹿看着如此眼熟,原来正是被龙羿所追逐的那头冰雪神鹿,不过他因何会到了这里又因何会救了自己的性命却完全不得而知。 就看那两头白狼就要挨近白鹿的身子,猛然见到他头上生出的鹿角不由得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可是这会儿它俩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能用爪子在空中拼命护住自己的身体。就听“噗噗”两声,梦鸿就觉得自己的身上顿时被喷洒了一滩鲜血,抬头一看,就见那一对鹿角的尖端不偏不倚地穿过了两头白狼的哽嗓咽喉。两头恶狼在半空中挣扎了几下便垂下了身子。 还不等梦鸿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就见这冰雪神鹿脖子一扬,竟然硬生生将两头狼尸给抛了回去。原本他从容地挑着两具尸体已经让梦鸿倍感不可思议,毕竟这两头白狼的身形与白鹿不相上下,而他更是仅仅依靠脖子的力量支撑起了两个身体的重量。 对面岸上的白狼见了同伴的尸体,急忙争着撕咬起来,而这冰雪神鹿则已然驮着梦鸿渡过了河。这会儿,就听一声狼嚎,梦鸿回头一看,原来是之前那只头狼正在发出讯号。而那冰雪神鹿听了这阵嚎叫声后似乎也变得有些惶恐,四蹄在地下来回乱踏,就是无法往前一步。 片刻的工夫,河这边的树丛之中也传来了声响,继而从中跃出了十余头猛兽,不是别个,正是那望天犼母系一族这雪域之中迅捷无可出其右的獒犬——雪獒。不过虽然那雪獒拥有无与伦比的速度,可这个优势需要在平坦的地方才能最大程度的体现,而应对这昆仑山路,反倒是神鹿一族更加得心应手。所以一直以来雪獒,甚至是白狼与这神鹿一族可谓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这一切的和谐最终都由如今梦鸿胯下的这头神鹿给打破。不错!正是因为当年他误食了灵草园的仙草最终导致狂性大发,在昆仑山上止不住的疾奔,最终造成了数场巨大的雪崩,而白狼一族与雪獒一族在那场浩劫之中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 同时,雪獒一族中最为优秀的一只当年被龙羿收在了左右——这头雪獒在族中拥有无比崇高的地位——而它最终也是在与神鹿的竞逐之中活活累死。于是雪獒、白狼等一些族群都将这神鹿一族视作不共戴天的仇敌。可怜这原本与世无争的神鹿一族渐渐被雪域的猛兽捕杀殆尽。 纤云与秀玉眼见这一幕,便屡次希望伏羲出面调停,甚至提出若是伏羲自觉不便她俩可以去请来麒麟相帮——虽然她俩对于雪域猛兽素来不敬二尊之事也是有所耳闻——不过最后都被伏羲正色拒绝,并告知她俩:这皆是因为那头偷吃灵草的神鹿酿下的恶果才会无端连累了同族,若是自己因为可怜神鹿一族被屠戮而出面相帮,那么那些枉死在雪崩之下的雪域兽族又向谁去喊冤诉苦呢? 姐妹俩听了伏羲这话最终也不敢再说什么,而那个时候梦鸿胯下的这头冰雪神鹿已然被龙羿给擒回,他的鹿角被逐鹿削下后制成了弓箭,而他自己则被纤云与秀玉关押了起来。 待得他体内的狂性彻底消弭,姐妹俩便不再束缚这头神鹿,放他自由归去。不过由于神鹿一族如今只剩了他一个,故而说实话他也实在是无处可去,于是白天闲来无事他便在山里转悠,晚上则回到灵草园替三圣看护园子。这些年,纤云与秀玉重新又回到灵草园后,他便天天陪伴在姐妹俩身边。 而大概就在几个月前的一个宁静的夜晚,正当这头神鹿在休憩之时,突然间悠远的天际传来了一声惊雷。纤云与秀玉睡得挺沉,故而并没有在意,可是这头神鹿却从睡梦中醒来,而从那天起他便不知所踪了。 姐妹俩次日醒来后不见了神鹿,急忙去禀明尊主。其时神力略有恢复的伏羲掐指一算告知姐妹俩道:“这头神鹿已经坦然去迎接属于他的命运了!”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无论姐妹俩如何追问,得到的答复却永远是那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316.第316章 :玉石俱焚 这神鹿离开了灵草园后,便按照睡梦中所听闻的指引向着雪谷而去。也不知道苦候了多少时候,只见随着上游的河流一个青年漂流而下,他急忙上前将其救下,自此便开始了他对梦鸿的拯救对自己的救赎。 眼下,他面对着周遭这十余头雪獒,河对岸四头随时也会跳跃过河的白狼,心中反倒是变得格外平静。只见他回过头冲着背后的梦鸿道:“你还有气力么?” 梦鸿一惊,因为他没想到这神鹿竟然会开口说话,不过转念一想,这神鹿有如此高的修为学习人言岂非轻而易举之事,于是他急忙回答道:“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好很多,不过却依旧无法施展法术。” “如果我跑起来,你能死死拽住我的脖子不要跌下去么?”神鹿平静地问道。 “我想是可以!”梦鸿点点头,“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又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既然可以,那你便抓紧了!”神鹿冲他点了点头,似乎还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梦鸿的提问,继而转过身子,猛然撒开四蹄向着那十来只雪獒猛冲过去。他边冲边低下脑袋,将尖锐的鹿角对准了前方。 恍惚间,梦鸿眼前浮现的便是那日在逐鹿之野所见到的景象,这神鹿撒开了四蹄如同疾风一般向前而去。那些想要拦阻的雪獒被那鹿角的尖枝伤着,一时间嗷嗷直叫,一条通路顿时空了出来。 耳畔的劲风“嗖嗖”而过,如同利刃一般凌迟着梦鸿的脸颊。约有一顿饭的工夫,他就觉得两个胳膊已经完全发木,无意间一抬头,发觉这神鹿竟然向着白雪而去。这一下倒是颇为出乎他的意外,因为他本想着,这些猛兽都是来自雪域,若是为了躲避它们的追击应当是向山下而去才是。 不过这会儿他压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一张嘴就会有一股子冷风灌进肚子。前方已然是一片白雪,偶尔在一个陡峭的山壁之上才会裸露出棕色的山石。又奔了一阵子,就见前方的山路已经渐渐平缓起来。梦鸿这会儿已经止不住地喘着粗气。那神鹿听到了声音急忙放慢了脚步,梦鸿这会儿总算可以畅快地呼吸一下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歇了片刻开口询问起那神鹿来,可是好半天也不见他回复,只是眼睛看着远方,似乎都没有听见梦鸿的提问一般。 “你……”梦鸿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就是当年被龙羿大人在逐鹿之野所擒拿的那头冰雪神鹿吧!” “逐鹿之野……”那神鹿这会儿才回了一句话,不过他也只是将这四个字又在口中重复了几遍,“逐鹿之野……” 梦鸿眼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勉强,不过既然他不愿告诉自己因由那么总该问问他究竟想要把自己带去哪里,于是开口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那神鹿淡淡的回答道。 “好吧!”梦鸿见他似乎真的不愿与自己多说,于是只能作罢,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大概还有多远?” “那要看那些雪獒是不是愿意放过我们!” “什么?”梦鸿闻言就是一愣。 “快上来!”这神鹿突然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快!” 梦鸿急忙爬上了神鹿的后背,同时耳边又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才坐定,就见身背后那群雪獒已经狂奔而至,其中的一只少了个眼珠子,眼眶里鲜血直流,想来必定是适才被鹿角所伤。 “这群恶狼!”梦鸿骂了一声,还不待他闭上嘴巴,那神鹿已然腾跃而起,继续向着高处狂奔而去。 可是这一路梦鸿明显感觉这神鹿的速度已经大不如前,偶尔用眼角向后偷看只见那群雪獒始终紧紧地跟在身后,相去不会超过五十步的距离,仿佛只要这神鹿稍稍有所停顿,它们便会一跃而至。 又是一盏茶的工夫,那神鹿猛然间一个急停,梦鸿险些就要被他从后背上给颠出去。惊魂未定之下他向着前头看了看,不由得全身凉透,就见在那神鹿身前不到一丈的地方,便是一道悬崖,适才若不是他停步及时,如今自己早已经摔得粉身碎骨。而当他再回头看去,就见十来只雪獒已经围城了一个半圆,将自己与神鹿死死地困在了悬崖之巅。 “这该如何是好!”梦鸿哀叹了一声。 那神鹿转过身子,向着那群雪獒环顾了一圈,继而后蹄猛地一蹬,就听“咕噜咕噜”几声响,悬崖之上被踩落了几块碎石,裹挟着白雪碎冰向着深渊滚去。一头正准备飞身向前的雪獒顿时停下了脚步,似乎也被神鹿身后的绝境给吓到了。 就这样双方胶着起来。每当那雪獒想要有所动作,这神鹿都会用力蹬下几块山石。可是这样的举动终究不能长久,三四次之后这群雪獒已经确信如今那神鹿再也没有别的招数。于是它们先行又将包围圈给缩小了十来步。 梦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在平时他压根就不会惧怕这样的妖物。可是如今他莫名其妙地无法使出五灵之术,而就在刚才,他悄悄试了试脚下,发觉连驾驭烛龙翼鳞的气力都还没有恢复。换言之,如今的他就和一个常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该如何是好!”梦鸿这会儿除了反复念叨这几个字已经没了别的法子。恐怕这也是他从失去记忆之后所面对的最大的绝境,这种感觉就是在当初面对雪犼的绝境火海之时也不曾有过。 就在这时,那神鹿微微转过脑袋冲着梦鸿低声道:“待会儿你可要抓紧了,我定然会保你无恙!” 梦鸿闻言一个劲地点头,急忙伸出胳膊死死抱住那神鹿的脖子,这劲道当真有种活活要把那神鹿给勒死的意味,不过似乎那神鹿却浑不在意。 再看那群雪獒,此刻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似乎都在瞧着其中一只看似是首领的号令。神鹿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几乎就在那首领将要仰天长啸之际,他猛然间举起了前蹄在空中舞动数下,就如同一匹受了惊吓的烈马一般。继而那对蹄子猛地落在了身前。 这一下的确让那雪獒吃了一惊,可是转瞬的工夫它们便明白过来,觉得这完全是神鹿故弄玄虚,一个个恼怒万分地从嘴角发出“嗷嗷”的叫声。那首领似乎也被激怒了,一甩头向着天际发出一阵长啸。这群部下听得首领的号令顿时快步朝着神鹿的方向逼了过来——毕竟那身后是万丈深渊,它们没敢采取腾跃的攻势。 “一百步……”梦鸿心里默数着,“五十步!” 可是再看这神鹿,除了一个劲地跺着前踢,后蹄在雪地里不断的蹭着——似乎这是要疾奔的架——身子始终没有挪动寸步。 “四十步!”梦鸿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神鹿,见他依旧十分沉着的样子。 “三十步!”他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哆嗦,低声在神鹿耳边道,“只有三十步的距离了!” “安心!”神鹿只是淡淡地回复道。 “二十步!”梦鸿这一次几乎喊出声来,心里却一个劲地打鼓,“安心,这让我如何安心!” 眼看这群雪獒又朝前走了五步,每一头口中呼出的大团白汽似乎都能飘到梦鸿的脸上一般。就在这会儿,猛然见到那神鹿再一次举起了前蹄在空中舞动数下,这一次更是伴随着一声长啸蹄子重重地砸在了冰雪之上。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下压根就吓不到那群猛兽,反而激起了它们无尽的愤怒。就见它们齐刷刷地停下脚步,同声冲着神鹿发出一阵怒吼,仿佛是回敬他的恐吓同时也在为他将要到来的死亡唱着挽歌。 群獒吼罢,刚要向前再进。岂料突然间,大地开始颤抖了起来。梦鸿顿时惊恐地抓紧了神鹿的脖子,而那群雪獒则是后退了几步惊恐地互相看着。神鹿见状又是一下猛烈的蹬踏。这一下群獒再也不认为神鹿在故弄玄虚。 就听“喀喇喇”的一声响,群獒回头一看,就见在自己的身背后三十步的地方,地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原来他们如今所站立的地方并不是结实的岩石山体,而是突兀在外的一块由冰雪凝固而成的“悬崖”。当年这神鹿在昆仑山上纵横驰奔,引发了雪崩无数,足见他脚下可怕的劲道,虽然如今比之往昔已然逊色了不少,不过眼下的这一块“山体”却已经被神鹿给踏得摇摇欲坠。 神鹿冲着梦鸿又道了一声“抓紧了!”继而转过身子,后退了几步向着悬崖的方向猛冲过去。 梦鸿早就被弄懵了,原本他眼见这神鹿踏出了一道裂痕后必然是向着眼前的平地而去,将这群雪獒给打下山崖——虽说那头首领依旧站在安全之处,不过对付一只总比一群要来的容易一些——可没想到他竟然反而要朝着山下跳去。 可是,他再要说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就觉得身子底下传来剧烈晃动的声响。低头一看,只见适才他们立足的那一大块冰雪裹挟着那群雪獒向着深渊滚滚而去。梦鸿就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身子仿佛飘在了云端。没了身后恶狼的追赶,这时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的轻松,管他之后是活活摔死还是怎样。 片刻的工夫,梦鸿就见到前头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山崖,这才明白那神鹿从一开始心里便有了计划,而跨越这道几十丈宽的深壑对他来说也并非是件难事。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梦鸿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害得我提心吊胆了那么久!” “我……”就在这神鹿刚要答话之际,猛然间就听得他一声哀鸣。梦鸿就觉得他的后身猛地向下一沉,急忙回头一看,只见那雪獒的首领不知何时竟然到了身后。必定是适才冰雪滚落山崖发出的巨响掩盖了他纵身一跃的声响,这会儿就见这雪獒的一对前爪死死的抓住了那神鹿的后腿。 这一下完全就是抱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念头而来。梦鸿就觉得自己的身子随着那神鹿与雪獒一同向下急坠而去。 317.第317章 :意外惊喜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这神鹿发狂一般的一声鸣叫,身子突然在空中又是一个腾跃。眼看那山崖就在前方,他拼尽全力将前蹄向着冰雪的方向踏去。 就听“轰——啪”的两声巨响,继而则是伴随着神鹿的哀鸣与冰雪滚落的声响。梦鸿回头一看,只见这神鹿的肚子搁在了冰雪的边缘,已然被碎裂的坚冰锋利的快口给割得鲜血淋漓。而他的后蹄则是无力地垂在山壁上,上头有数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已然将原本雪白的皮肤染成赤红。而深谷之下,腾起了一片“雪雾”,再也找不见那雪獒首领的踪迹。 “哗啦——”梦鸿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往后一滑,那神鹿的前蹄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再看他的双眼之中则是充满了疲惫,一个劲地喘着粗气。梦鸿二话不说,急忙跳下了他的后背,一把抱住了神鹿的脖子想要把他给拉上来。 可是眼下他的力道又如何能够完成这一举动。片刻的工夫他自己倒是又被向着悬崖拉了几寸的距离。 “不要管我了!”神鹿叹道,“可恨我还是没能做到!” “不行!”梦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今天一定要救你!你等着!” 说罢梦鸿急忙解下腰带拴在了神鹿的鹿角上,继而冲着他道:“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使劲!” 神鹿点了点头,梦鸿搓了搓手,卯足了全身的气力拽着那根腰带死命用力。万幸如今他所站立的地方乃是实打实的岩石,否则恐怕难保会如同在对面山崖上一样的命运。可尽管梦鸿拼尽全力,不过终究他这会儿气力全无,那神鹿的身子又是壮实无比,半天的工夫也只是拉回了几寸而已。 “可恨!可恨!”梦鸿哀叹道,“为何偏偏是在这时,偏偏是在这时!” 刚才在对面山崖上小憩的时候,梦鸿已经将怀里的那个果子给吃了,没想到那果子还真是挺解饿,他又团了几个雪块吞了下去,所以如今肚子里倒也并不觉得饥饿,只是四肢还依旧使不上气力。 “别管我了,你快走!”神鹿再次劝道。 “不行!”梦鸿一口回绝,说着便再次抓起了腰带。不料经历了几次挣扎后,那原本就不算结实的腰带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力量。梦鸿一用力,就听“喀”的一声,腰带生生断成两截。他一个趔趄,身子向后倒去,“砰”的一下,后背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一块凸起的山石之上。 “你没事吧!”那神鹿惊道。 “哈!没事没事,我好得很!”梦鸿突然间咧嘴大笑起来。 原来梦鸿之前屡遭噩运,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气力。不过万幸的是如今他那“逆转乾坤”之术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无论外界的力量如何变动,自身的力量如何枯竭,这个永存他体内的乾坤之力却始终岿然不动,并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渐渐复苏同时开始吸纳周遭的力量,只不过梦鸿自己并没有觉察出而已。 而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股子澎湃力量一直聚集在梦鸿的丹田之中,如同一块无比巨大的山石已经被推到了悬崖的边缘,但是就差那么轻轻的一个力量将它推下山崖而已。于是这无意间的一下碰撞则正好玉成了此事。梦鸿顿时就觉得数道力量从自己的丹田源源不断地涌向四肢。 不过由于连日的饥饿,梦鸿此刻的身体早已经是皮包着骨,虽然恢复了不少力量却也不敢太过使劲,生怕一个不慎伤了筋骨。但是在不伤着自己的前提下将神鹿从山崖边给拉回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见那神鹿几乎是用前半身将后腿从山下给拖上来,梦鸿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不过那神鹿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冲着梦鸿报以感激的微笑并说道:“你的五灵之力可曾恢复一些么?” “恢复了一些,”梦鸿点点头,“不过恐怕也只有三成左右。” “够了,”神鹿道,“用你的寒气替我把伤口治疗一下吧!前头还有挺长的路要走。” “不用了!”梦鸿摇了摇头,“你始终不肯告诉救我的原因,也不肯告诉我到底要去哪里。如今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就不要再勉强了吧!我现在只要好好调理几天,相信应该就能复原了!” “不!请你一定要让我把你带到那个地方去!”神鹿坚定地说道,“就算是我求你了!” “我……”梦鸿看着神鹿那似乎不容辩驳的眼神,最后还是点头应允。不过当梦鸿为神鹿检视伤口的时候心头就像被刀子戳了一般的不忍。适才虽然已经瞧见过那伤口一眼,可是如此近得看着这血肉模糊的景象,想着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梦鸿就觉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忍着点!”梦鸿低声道。 “无妨,我忍得住!”神鹿点了点头。 梦鸿说着急忙催动真气,不过就如适才他不敢动用全力一样,眼下的他太过羸弱,虽说有“逆转乾坤”护体,终究这筋骨血脉还没有完全复苏。故而当寒气凝聚到掌心之时,梦鸿就觉得自己整条胳膊都有些僵硬。不过他依旧咬着牙坚持着。 终于,两条后腿喷涌的鲜血算是暂时止住了。梦鸿就觉得自己眼前金星乱冒,脚下踉踉跄跄。神鹿正准备示意他不用去管自己肚腹上的伤口,梦鸿却已然将掌心按在了那里,神鹿可以清晰地看见梦鸿的嘴唇也已然开始微微发紫。 “好了!没事了!”梦鸿说罢便轰然倒在了地上,虽然眼睛还能看见东西,丹田内依旧有真气的奔涌,可是四肢百骸却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你歇息一会儿吧!”神鹿冲着梦鸿道,“睡上一觉,等你睁开眼睛,应该就会到了。” “有劳了!”梦鸿低声道,继而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小心翼翼地拖到了神鹿的后背上,而此刻他就觉得神鹿背后的绒毛中似乎散发出阵阵暖意,使得自己的周身上下舒畅无比。耳边再次响起了风声,似乎还有雪花飘到了自己的脸上。他转过脸颊,只见在远处茫茫的大雪之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着自己招手。 “玉菡,是你么?”梦鸿喃喃道,“难道我已经死了么?还是说这只是在梦里?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我真的希望这个梦不要在醒来!玉菡啊!你能多陪伴我一会儿么?” 正说着,又是一阵狂风卷起,雪花漫天飞舞,那儿空留下一朵晶莹的莲花。雪花飘在上头便纷纷滑落,那莲花的模样更是显得分外娇艳动人。只是有一会儿的工夫,那朵莲花也消失在了风雪中,梦鸿的眼前只剩白茫一片。 “玉菡!玉菡!”梦鸿徒劳的呼喊着,伸手去抓,可满手所见皆是雪花。天旋地转之中,又一睁眼,忽然发觉适才那朵莲花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他急忙再次伸手。这一回,当真抓在了掌心,梦鸿心中顿时觉得无比喜悦,渐渐地睡了过去。 待得他醒来,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屋子之中——只是这个屋子相较多年前子弃的那一间实在太过巨大——再仔细地看了看,发觉这“屋子”的格局似乎很是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到底是哪里?难道是我在做梦么?”梦鸿闭上眼睛回忆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可第一个映入脑海的便是在河边瞧见的那副形销骨立的倒影,“不!不!” 他想到这里就觉得一阵惊悚,急忙伸手摸了摸脸颊,可是触手之处发觉似乎比那会儿要饱满一些。同时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也已然不是当时那瘦的只剩青筋的模样。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下了床,四处走了走,觉得此刻自己的四肢百骸已然恢复了五成的劲道。尝试着催动体内五灵真气,感觉已然畅行无碍,当然这威力较之巅峰时期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有人么?”他又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叫喊起来。 “邹公子醒了么?”忽然听得屋外有人答应了一声,梦鸿激灵一下,这声音太过耳熟。他心里暗暗道:“怎么会是她?” 正想着,就听屋门开启,一名女子从外头走了进来。梦鸿定睛一看不是旁人,正是神弓之灵逐鹿。 “逐鹿大人为何会在这里?”梦鸿急忙迎了上去抱拳行礼。 “邹公子不必客气,”逐鹿笑着示意他回床上坐着,继而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交到他的手中道,“这里头有三枚金丹,乃是纤云、秀玉两位姐姐亲手做的。你每日服上一枚,三日之后你的身子应当便可恢复如初了。” “纤云、秀玉两位姐姐……”梦鸿嘟囔了一句,继而冲着逐鹿道,“逐鹿大人,这里是哪儿?为何我觉得好生眼熟?” “这里乃是昆仑山,你所在的这个偏殿乃是当年伏羲大人的一位部下的住所,如今就暂且让你住下了。”逐鹿说着站起身子,“好了,此刻你还不宜多说话。日发千言,不损自伤。你还是好生调理一下吧!之前我见你的身子有些古怪,似乎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在你体内奔涌,不过方才我却没有发觉。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这似乎预示着你或许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好了,希望三天后你能给我,同时也给伏羲大人一个意外惊喜。” 318.第318章 :神鹿之谜 逐鹿说罢便飘然而去,偏殿之中只留下了梦鸿一个。对于逐鹿适才所说的话一时间他完全不明就里。并且此刻需要他费心去想的事情可着实不少,而最为主要的两个便是: 这里究竟是伏羲哪一位部下的住所; 自己究竟能够给伏羲大人什么惊喜; 可是思前想后这俩问题一时间都没有个头绪。再想了想逐鹿适才提及自己体内有股子十分强大的力量在奔涌,可是刚才自己运动之时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 “算了算了,看来我的脑子还是没有复原。”梦鸿拍了拍额头,感觉又有一阵睡意袭来,他索性拔开瓶塞,吃了枚金丹沉沉睡去。原本想着,自己可以再次与玉菡在梦中相会,可是偏生这枚金丹吃下去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深沉。 次日梦鸿醒来,心里颇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但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筋骨比之昨天却要强健了许多。 “看来这金丹乃是专门为我所调制,助我恢复真气的,”梦鸿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感谢纤云与秀玉,“可是逐鹿大人所说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指我的修为又能更上一个台阶么?可是没有啊!我感觉还与之前一个样儿!对了,之前究竟是什么时候?我怎么还是想不起来呢!该死!” 就这样一连三天,每次服了金丹之后梦鸿都是一夜无梦,无论在睡前有多么思念玉菡,可是只要睡下便是一片昏沉。到了第三天头上,他一觉醒来心里颇是感觉有些烦躁——除了玉菡没来梦里外,这偏殿的大门似乎从外头被关上,梦鸿在里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当然他没敢用五灵之力去攻击殿门,而大声呼喊也不见有人回应,故而搅得自己烦乱不堪。 此时他的身子骨已经全然恢复了,虽说没有镜子,不过看着自己健硕的胳膊梦鸿已经全然确信了这一点。依旧烦躁的他来到了殿门口,摸了摸依旧紧锁的大门:“逐鹿大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想着想着,他越发烦躁起来。猛然间,一股子强大而又莫名的力量从他的丹田之中向外喷涌而出。梦鸿就觉得肚脐之处炽热非常,继而整个身子便如同火烧一般,只是如今他已经有足够的气力来与这股子突如其来的炽热进行抗争。 “难道逐鹿大人所说的力量就是这个?”梦鸿喃喃道,“可是这又是什么呢?” 他急忙盘腿坐下,催动原有的真气想去与那股子力量进行抗争。可是抗争了几次后发觉体内有一种五内翻腾的感觉,就好像数道激流碰撞在了一起激起千层巨浪一般。而他也着实是个聪明人,既然抗争不过那不如就疏导了试试。 当真是一念之间便是天壤之别。梦鸿将这股子力量缓缓地在自己体内引导,任由他们在奇经八脉里头游走。渐渐地,那股子炽热变成了温热,继而则是暖融融的感觉,使得四肢百骸无比的舒畅。 一个时辰后,梦鸿缓缓站起身子。此刻他的内心已然狂喜到了极点,因为他明白自己那“逆转乾坤”又一道难关已然被自己顺利击破。在去征讨梼杌与饕餮之前,雪犼一族已经完全不是他的敌手。而那时他正好突破了又一道难关,故而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刻。 七郎带着他去征讨饕餮,最后大获全胜,虽然这里头梦鸿并非完全依靠修为进行压制,但是胜利的喜悦却多少有些冲昏他的头脑——所以之后见着火龙氏他一时间无法控制住自己自满的情绪——不过这份喜悦不久以后便被下一道难关给打得烟消云散。 去到了人族之后,这几年里梦鸿可谓从来没有放松过自己的修炼,但却收效甚微。由于之前他每突破一道难关至多也不过耗费一年到一年半左右的工夫,故而这一次当他将近两年都毫无进展时,心中的烦闷更是可想而知。 有时候他会想,或许这是因为没有一个强大的对手与自己比试,故而才会如此。可是当他在毕方面前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在撼岳跟前占不到丝毫便宜之时,他才知道自己这一回当真是遇到了有史以来最难突破的一道关卡。而且在与七郎的闲聊之中多少明白了,这一次恐怕没有大劫的锤炼便绝无更上一层楼的道理。可是,深知阿梓与七郎往事的他对于“大劫”二字始终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毕竟若是通不过这大劫极有可能自己的性命都不保。 而眼下,梦鸿已然顺利地突破了这道关卡,可是究竟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却无法回忆起分毫——当然,那神鹿的救命之恩他从来没有忘记,而每每想起这个他又会担心起那神鹿的伤势来。 就在他百感交集之时,偏殿之门缓缓开启。梦鸿猛一回头,只见伏羲在四个人的陪伴下缓步而入,左侧跟随的乃是纤云、秀玉,右手边的则是逐鹿、北辰。他见状,急忙疾步迎了上去,来到伏羲跟前跪倒在地,磕头道:“梦鸿恭迎伏羲大人!” 伏羲见着完全康复的梦鸿早已喜出望外,上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欢喜道:“好!好啊!梦鸿,你这一次可是完全复原了吧?” 梦鸿急忙道:“尊主,复原了!复原了!而且我感觉,我感觉我那‘逆转乾坤’似乎又突破了一道难关,阻碍我将近三年的壁垒今朝被尽数击破了!” “真的么?”伏羲显然激动得双手发颤,“如此当真不枉我们这半年多的等待!” “半……半年?”梦鸿闻言就是一惊,“尊主你是说我昏睡了有半年时间?” “这倒是没有,你昏睡大概也就三个月的样子。”伏羲笑了笑,“说起来我们都很想知道,之前那三个月你都是怎么度过的?究竟去了哪里?真是让我们等得太过心焦!” “三个月……半年……”梦鸿闭上眼睛苦苦思索了一番,可眼下他脑海中依旧有些浑沌,虽说这三天以来一些往事已经渐渐在他脑海里苏生,可是却依然不过是支离破碎的样子,极难连成一线。 “尊主,梦鸿这会儿脑子里乱哄哄的,我就记得当时被什么东西……啊对了!好像是一只可以站起来的白老虎,他叫……叫什么来着……总之被他给打下了悬崖,之后我好像就掉进了雪里,后来又掉进了河里,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被一头神鹿给救了,对了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便是当年龙羿大人在逐鹿之野生擒活捉的那一只。 “之后在他的帮助下,我逃脱了这雪域猛兽雪獒的追击。不过那神鹿也受了伤,我就记得当时在一个悬崖边上替他疗伤。可是那会儿我的气力也没有复原,不一会儿的工夫我就晕过去了,等到再醒过来已经是在这个偏殿里头了。按照尊主所说,我已然睡了三个月?对了!如今那头神鹿在哪儿?说起来我真要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这……”伏羲楞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纤云与秀玉双姝。 梦鸿也看了看姐妹俩急忙问道:“两位姐姐,难道你们知道这神鹿的下落么?” “梦鸿,”伏羲道,“你真的对当时的情景一点印象都没了么?” “尊主说的是什么时候?”梦鸿疑惑地看着伏羲。 “看来你真的是不记得了!”伏羲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姐妹俩道,“还是你们告诉他吧!” 秀玉上前一步冲梦鸿微微欠了欠身温言道:“公子不记得了么?大概三个月前,那头神鹿驮着你一路奔向灵草园。那神鹿自从被龙君擒回后便成了那灵草园的一个守护。可是那天我们就看这神鹿神色有异,来到近前才发现他已然受了重伤。从肚腹一直到后腿几乎被鲜血染红。 “当时他见着我们第一句话便是‘快些搭救邹梦鸿’。我和姐姐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把你从他背上接了下来。但是那会儿我看你虽然眼睛还睁着,可是全然没有神采,全身冰凉僵硬,气若游丝。于是我和姐姐急忙先将你送去了灵草园我与她的住处。可是当我们再次来到灵草园的时候,却看到那头神鹿早已经倒地不起。我和姐姐想尽了一切办法,却最终没能救活他的性命。想来一定是失血过多,加上连日的疾奔耗尽了体力,故而实在是回天乏术!” “这……怎么会……”梦鸿此刻脑海中闪现的,无一不是那神鹿拼尽全力营救自己的场景,尤其是最后在断崖边他的智勇与果敢,为了自己几乎舍生忘死的气魄。梦鸿总想着,如果哪一天自己康复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一番,没想到现在却是阴阳永隔。 “梦鸿,”伏羲见梦鸿哀伤的模样,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生死由命,你就不要太难过了。死者长已矣,他拼尽全力来救你,如今你能康复想必也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不错,尊主你说得对!”梦鸿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站起身子冲着伏羲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尊主,此番梦鸿当真要好好感谢你,这三个月之中,倘若没有这匹神鹿恐怕梦鸿早就成了那些白狼、雪獒的口中食。” “啊?”伏羲听闻此言就是一愣,“怎么?你这话是何意?为何这神鹿之事你要来谢我?” “怎么?难道派这神鹿去雪谷找寻我的踪迹并将我救回来并不是尊主的意思么?”梦鸿反问道。 “不!当然不是,”伏羲顿了顿,“这原本还是我想要问你的,这神鹿究竟是谁派来的?” 319.第319章 :心之所系 此言一出偏殿之中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梦鸿看了看众人的神情,都是一脸的困惑,急忙道:“尊主,我的确曾经问过这头神鹿为何要来救我,不过他却始终不肯说。甚至当我问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的时候,他也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尊主派来的,又因为那‘天机不可泄露’的缘故所以不便对我多说什么。” “奇了!这就奇了!”伏羲道,“看这神鹿的举动,他明显是受了什么指示,可是又会有谁会这么做呢?而且……而且……” “尊主,而且什么?” “而且此事颇是难以捉摸,”伏羲道,“梦鸿,你可知道此番你所遭遇的乃是上天给你的一场大劫。之所以你的‘逆转乾坤’可以更上一层,便是因为你最终经受住了这番大劫考验的结果。” “果真是大劫么?”梦鸿喃喃道,“那么说倘若我没能通过考验的话……” “如果没能通过考验,那么如今你不过就是这雪域之中的一具尸骨而已,”伏羲道,“当年阿梓与七郎经历万年考验之时,我曾经逆着天意给予了他们不少指点,不过这需要折损我不小的修为作为代价。 “原本对你我也想这样做,可是那段时间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的神力大不如前。并且你的这招‘逆转乾坤’,乃是巧夺天工的无上大道,我真的很难推算若是真的要替你挡过这一劫需要耗费多少力量。所以最终只能选择相信你可以靠着自己的意志通过考验。 “不过,从你适才的描述来看,没有这头神鹿的帮助恐怕你也早已殒命。所以,这完全便是那神鹿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取你能安然度过这番考验,当然他的修为很是有限,故而最终也让你几乎九死一生,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你与那神鹿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交情,他为何要这样为你牺牲性命呢?这一点我实在揣摩不透。” “梦鸿也实在想不明白。”他说着摇了摇头,可眼神表明他依旧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 “对了梦鸿,”北辰近前一步道,“此事我们先搁在一边,如今还有一些事情希望可以听你说说。” “哦?北辰大人想要知道什么?”梦鸿问道。 “其实你不知道,就在半年前发生了一些十分匪夷所思的事情,尊主与我们都是绞尽脑汁,可许多的结果都只是猜测,而这些事情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那便是你。” “我?”梦鸿一愣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呵,突然间我都不知道该先从哪里问起了,”北辰看了伏羲一眼,最后还是问道,“梦鸿,你可以说一下半年前你为何要来昆仑山么?又为何不选择从天心岛上山反而要选择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山路呢?” “这……”听北辰这样问,梦鸿突然间感觉脑海中混乱一片。当时在逃命的时候他也曾回想过往事,可那会儿他全然记不得。如今休养了这许久,有些事情也渐渐浮上了心头,可是有些事情却已然十分模糊。 “怎么?记不得了?”北辰问道,“若是这样,那么就把你记得的事情说一遍吧,无论是完整还是零碎。” “好!容我想想!”梦鸿努力回想着往事,不知不觉间思绪便回到了当时被撼岳追杀的日子,他急忙道,“尊主,北辰大人,说起来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对我来说也十分难以理解。我想我还是从头回忆回忆吧!” “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伏羲道,“也许无意中也能破解一些谜团。” “我记得当时被那撼岳追杀,我一路逃到了东海,因为身上有一个避水珠,在水里可以畅行无阻。” 逐鹿与北辰闻言都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听梦鸿接着道:“当时我躲在东海之中,不过因为太过大意,在靠近海面的时候被那锤灵的重击打入了海底。醒来以后我生怕再次被那锤灵追杀,于是就仓皇逃离。可是没逃多久,我的身子竟然被寒冰给困住了。” “寒冰?”伏羲皱了皱眉头,“什么样的寒冰?” “这一点我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梦鸿道,“当时我在海里,突然间周遭的海水几乎在一瞬间化作了坚冰。若不是那会儿我的脑袋刚巧露出水面,恐怕我就会被活活憋死在冰里。” “怎么会?”北辰道,“难道以你的修为还无法融化那寒冰么?” “这正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梦鸿道,“当时可能也是我气力有些受损,每次我的掌心有了一丝热力便瞬间被周围的寒冰所吞没。并且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冰面之上似乎走来了什么巨灵。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撼岳,心想这次必死无疑。可是奇怪的是,那巨灵似乎并没有发现我,而是朝着东面而去。因为我的身子被死死冻在冰里,这巨灵经过发出的巨响几乎要把我的耳膜震裂头颅震碎。于是我便再也没有气力去消融这坚冰了!” “竟有这种事?”伏羲仔细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后来呢?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后来那些巨灵似乎从东面回来了,而西去不久后,这寒冰竟然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复又化作了海水。我当时已经被折磨得全身无力,又在海底昏睡了不知有多久。而当我醒来以后,游了不久,就登上了一个奇怪的岛屿,在那岛上都是一些身形极其巨大的怪物,每一个手持盾斧,并且最为不可思议的乃是这些巨灵完全没有脑袋。” “刑天!”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出声来。 “梦鸿,你还记得那个岛屿在什么地方么?”伏羲一把抓住梦鸿的肩膀,神情极为严肃。 “我就记得当时我逃离了那个岛屿后就一路向着西面游去,大概走了六七天的光景吧!但如今非要我回忆具体的位置我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嗯!你先说下去。”伏羲冲着北辰看了一眼,而北辰也会意地点了点头。 “我上了岸以后,就遇到了闻灵师侄平日里带在身边的一个精灵,他让我前去营救灵儿。于是我就赶去了莲池,而来到莲池福地,发觉一片狼藉,灵儿与我师兄下落不明,而我的师娘与玉菡姑娘也因为伤势过重变回了莲花。” “原来福地门口的那两朵莲花是你栽种的。”北辰道。 “正是!难道尊者也去过那福地么?”梦鸿问道。 “嗯,不过此事之后再与你细说,”北辰道,“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那个时候你为何要婉拒慕神的邀请?之后你独自一个人上了昆仑,必然是有事要向尊主请示,到底是什么事?” 经过这一番梳理,梦鸿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于是他就将原本心灰意冷想要回部族,结果遇着方慕神受到了邀请的暗示勾起了他想要去向伏羲请示的念头,但是他碍于往事自觉无颜再登天心岛,而慕神走后他又心生后悔于是只能换了一条路去昆仑神殿找寻伏羲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伏羲叹了口气道,“我与北辰猜测了许久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不过说起来,天意决定了那段时间你必定会经历一场大劫的考验,而若是那个机缘倘若偏巧落在了天心岛恐怕又会牵连不少无辜的族人。如此说来,你独自一个走了另外一条路反倒无形中保全了许多人的性命。茫茫天意当真令人难以捉摸!” “尊主,当时梦鸿并没有前去昆仑山打扰你的意思,毕竟我也明白那阵子你的神力消耗太多。不过后来还是经不住去找你,实在是存了太多的私心,希望能知道莲池福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在想若是可以,我真想求你救救我的师娘,如果可以,还有……玉菡!” 梦鸿说到玉菡的时候几乎哽噎,一旁的纤云与秀玉姐妹见状皆无比动容。因为在她们眼中,梦鸿似乎永远是那么一个天资极高可是对人情世故尤其是对爱情极为隔绝的人,而此刻她俩才明白在梦鸿的心中埋藏着如何深沉的爱意。 秀玉走上前抚摸着梦鸿的肩膀,梦鸿顿时就觉得一股子暖意传遍全身。他抬起头,只见秀玉正欣慰地看着自己,刚要开口就听她说道:“你的师娘和玉菡妹子如今就在灵草园。” “灵草园!”梦鸿一激灵,一把抓住了秀玉的胳膊,“姐姐说得是真的么?” 这一下虽然把秀玉抓得生疼,只不过她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只是微微一使劲挣脱了梦鸿的双手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道:“这件事待会儿再与你细说,总之如今她俩在灵草园吸纳着园中的灵力,想来多则二十年,少则十年,她们便可重新恢复人形。届时你们便能重聚,无须让你再苦等百年之久了。” “这是真的么?这是真的么!”梦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秀玉连磕响头,“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你不必谢我,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有几分蹊跷。”说着她把梦鸿扶起示意北辰向梦鸿解释。 北辰便将那阴镜的话重复了一番,而在这期间伏羲也穿插将羲童的往事与那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与梦鸿说了一遍。末了北辰道:“如今我们真的不知道究竟毁坏那莲池福地的究竟是羲童还是那阴镜。按着尊主的推测与我那天在福地亲眼所见,还是愿意相信这一切皆是出自羲童的手笔。 “可是,如果这样一来这阴镜的行为就变得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尊主说从他的眼神里似乎并没有看出虚假,那么换句话说,让我把你师娘与玉菡带上灵草园完全只是他为自己的部下所做的请求。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你的师娘与玉菡对于这阴镜有着什么特别的作用么?” “这……我实在不明白,”梦鸿摇了摇头,“这镜子我是知道的,可是这镜子的器灵却从来没有听师娘提起过。不过无论怎么说,至少我能领悟‘逆转乾坤’还是得了他的指点,尽管他为此榨取了我师娘那么多的修为!” “是啊!真是令人感到奇怪,”逐鹿道,“他既然心疼自己的部下,可是又为何要去榨取她们的修为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北辰道,“梦鸿,你的那位师兄恐怕并非是个凡人!”于是北辰便将在幻境中始终没有瞧见闻靖寒的影子之事说了一遍。 “闻靖寒!”梦鸿此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可是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不瞒北辰大人,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师兄我也觉的好生奇怪。其实当时我想上昆仑也是希望能让尊主判断一下此人的真伪。毕竟他知道所有家师的往事,从这一点上我实在难以判断清楚!对了,说来眼下他和灵儿都是下落不明么?” “是啊!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恐怕这件事还能去问的也就是你的师娘与玉菡了!唉……”北辰叹了口气,“这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呢!” 眼看一时间对于往昔的推测再也难有进展,梦鸿便提出是否可以去一趟灵草园,看看自己的师娘与玉菡,哪怕只是莲花的模样。伏羲欣然应允,于是便嘱咐双姝带梦鸿前去,自己则与北辰、逐鹿一道先行离去。 “姐姐,她俩可好么?”刚一走出偏殿梦鸿便问起来。 “瞧你急的,”秀玉笑了笑,“从这里去灵草园也不过一顿饭的光景,你就这么耐不住么?究竟是想你师娘多一些还是玉菡多一些呢?” 320.第320章 :暴风前夕 她原本想要用这句话来调侃梦鸿一番,岂料梦鸿并没有因此而红了脸,反倒十分认真地答道:“这一点真的难以判断,在我心里师娘就如同娘亲一样。玉菡与我亦是真心相爱。两人都为了我付出了自己的修为,待我都是恩重如山,姐姐你要我如何去判断呢!” 听梦鸿这样说姐妹俩都暗自称赞,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三个便来到了灵草园的外头。说起来梦鸿久闻这灵草园的名号——尤其是因为龙君诞生于此——却从来没有来过,此番初来乍到,当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只见身后还是皑皑白雪,而就在一步之隔的园子中,百花盛开,异香扑鼻,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致。 来到里头,仔细再一看,就见这园子方圆足有十几里,而里头的灵草种植的格局与位置似乎都是按着先天八卦的卦象来布置。乾南坤北离东坎西,而在那园子的正中间,则是一块残破不堪的玉石。粗看还能勾勒出原本的形貌,想来便是龙羿。 梦鸿知道这姐妹俩对于龙羿的情愫,故而对此却是只字未提,可是他刚想看向别处,却发觉在龙羿的脚跟底下有两朵莲花,看形貌确然就是师娘与玉菡。 “这……”梦鸿看着那莲花,一时有些哽噎。 “这灵草园之所以常年生机盎然,乃是因为在园子的正中央当年有一块神玉。后来这神玉就成了龙君。不过当时玉成龙君之时并未用尽这整块玉石,在地下应当还有不少,所以当龙君不在园子里的时候这里依旧可以百花盛开。” “不错,”秀玉点了点头,接着姐姐的话头道,“原本伏羲大人有过用那地下的神玉替龙君修复身体的想法,可是他生怕这样一来最终会动摇这园子的根基,从而使得灵草园变成一片冰雪之地。而这些灵草对于昆仑神族却又是如此重要,所以最终伏羲大人还是忍痛放弃了那个念头。” “如今将龙君放在那里就是希望他可以吸收天地的灵力重新复原么?”梦鸿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纤云叹了口气道,“可惜龙君的伤实在太重,那九头毒蛇当真可怕无比,所以没有个八千年一万年恐怕这伤压根好不了!不过你的师娘与玉菡妹子应该不用等那么久。” 说着,姐妹俩将梦鸿领到了龙羿残躯之下。梦鸿原本想要去触碰一下那块残玉,不过却被姐妹俩给制止,说在那上头依旧残留着相柳的毒液,虽说已然被净化了许多,不过若是不慎依旧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创伤。 “这两个便是北辰大人从莲池的仙灵湖带来的莲花。” 梦鸿俯下身子,轻柔地抚摸着,隐隐可以感觉到从掌心传来一丝温柔的灵力,想来乃是师娘与玉菡对自己的回应。纤云与秀玉互相看了一眼,先行离去,让梦鸿与两位至爱独处一会儿,梦鸿则是感激地冲姐妹俩点了点头。 “师娘,玉菡,”梦鸿低声道,“当时在福地,你俩似乎有许多话没有告诉梦鸿,是否是因为当时有所顾忌呢?还是说隔墙有耳?如今在这灵草园之中,只有我们三个,当然还有龙羿大人,你们若是有什么心里话就和我说说吧!如果真的有什么隐情你们一定要告诉梦鸿啊!” 可是无论他如何诉说,两朵莲花始终不发一语。梦鸿觉得遗憾无比,不过掌心传来的那股熟悉而又温柔的气息却多少抚慰了他心头的悲怆。 “好了师娘,玉菡,我也该走了!”梦鸿道,“我离开人族太久了,恐怕七郎他们应该急坏了吧!唉!我真的好想多陪伴你们一会儿呢!” 说罢,梦鸿慢慢站起了身子,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园子。来到外头,与双姝表明了想要回人族的想法,姐妹俩如今对于梦鸿已然极为疼爱,真有点将他当成自己的好兄弟那般。相较七郎有时稍显软弱的性格,虽然梦鸿也免不了优柔寡断,可是她们却依稀能感觉到梦鸿身上拥有的纵使连龙羿都无法比拟的坚韧。 “是该回去了,”纤云笑了笑,“恐怕阿梓妹子还有七郎都快要急死了。” “是啊,其实不单单是这半年,我都不知道在东海里头漂泊了有多久,唉……”说着梦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突然间变得很是哀伤。 “怎么了?”秀玉关切地问道,“马上就要见到你的兄弟姐妹了,为何却是这般神情?” “是啊是啊!而且你这一回可是渡过了大劫,修为又跨越了好高的一层呢!”纤云道,“如今恐怕是万年的妖灵都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 “那又如何呢?”梦鸿苦笑道,“就算是这样却一样无法保护自己最为关心的人!” 他说着又看了看龙羿脚下的两朵莲花,纤云安慰道:“这世间有许多事情当真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只要竭尽全力去做就是了,毕竟很多时候天意不可违。” “姐姐说的是,”梦鸿其实道理都明白,只是这会儿很是希望能听别人说说,而他听到了纤云的劝谏心中也是舒坦了许多,急忙冲姐妹俩一抱拳道,“两位姐姐,梦鸿就此告辞了,今后若是得闲我一定再来看望两位姐姐。还有就是……” “好啦你去吧!”纤云笑道,“我们会替你好生照顾你的师娘还有你的心上人的!” “姐姐……”梦鸿的这会儿突然间红得如同火烧一般。 “哈哈!”姐妹俩见到这般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窘得梦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梦鸿,这个是我们姐妹俩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吧!”说着纤云递上了一个香袋,就如同当年她们替龙羿所配制的那个一般,“那天神鹿带你过来的时候我们见你身上有一个残破不堪的香袋。想来一定是你的心上人送你的吧?” “啊!”梦鸿闻言这才记起来,急忙朝腰间摸去,果然那个袋子依旧在,只是当真如同姐妹俩所说的那样,完全成了一个残破的小袋子,“两位姐姐误会了,这并非是玉菡所赠。乃是我义兄的夫人所赠,大嫂乃是灵蛇之身,她送我这个香袋就是希望我能不惧毒瘴的侵袭。唉!没想到如今竟然破成了这个样子。” “哦!原来是那位怜月姑娘,”纤云点点头,“他与留仙的事情我们可是清楚得很呢!” “是啊是啊,当年尊主还送给他一个盒子,用来吸纳他体内的魔气,”秀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一次可还是我去跑的腿呢!” “原来大哥和大嫂也受过两位姐姐的照顾,我这一次回去一定转达你们的问候。” “好啦,不多说了,我看你也是归心似箭,”纤云道,“这个香袋你收着,虽然不能说让你百毒不侵,但至少可以让你百病不侵,同时对你的修为也是大有裨益。你可千万别给弄丢或是弄坏了啊!” “就是就是!”秀玉道,“这东西当年我们可是只为龙君做的呢!” 姐妹俩适才还俨然一副姐姐的姿态,可这会儿说着说着又恢复了原本那颇是天真烂漫的样子,梦鸿见了倒是有些忍俊不禁,同时对姐妹俩的恩惠也是感激不尽。他收下香袋别在腰里,冲姐妹俩感谢再三这才先行去到了昆仑神殿向伏羲辞行。 来到神殿中,只见北辰与岳吟霜正在与伏羲交谈。梦鸿向伏羲与两人告辞后正准备走,北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梦鸿兄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这样称呼你?” “当然可以!”梦鸿冲着北辰一抱拳,依旧十分恭敬的样子。 “其实我只是想说,你不用和我这么拘谨,”北辰笑道,“说起来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大人请讲!”梦鸿依旧十分恭敬。 “我管你叫兄弟你却管我叫大人么?”北辰颇是无奈地笑了笑,见梦鸿脸上有些尴尬便也不再与他说笑,接着道,“梦鸿啊,我知道在你心中,甚至说在我们之间,当年那场浩劫似乎永远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听你之前所说,之所以婉拒了慕神的邀请——我姑且就把那个当成是邀请吧,慕神就是那个脾气,其实骨子里极是愿意帮助你,可若是你不向他开口哪怕暗示到了家他也不会主动来帮你,还望你见谅——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其实我只是想对你说,以后天心岛随时欢迎你来。” “嗯!”梦鸿只是点了点头。 “梦鸿大人,”一旁的岳吟霜接口道,“往事已矣,不必多说什么。适才北辰大人所说的也正是我岳某人想要说的。同时我这里还要好好感谢你,不计前嫌传授云溪、燕飞、良骥那三个孩子本领。这份恩情,我岳某人会永远铭记于心。” 梦鸿听闻此言心中又生出了无限的感佩,急忙冲着北辰与岳吟霜道:“两位,今后若是有用得着梦鸿的地方,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绝无推辞之理。岳先生,其实我一直想要找一个机会向你的胸怀表示一番敬意。换了是梦鸿,倘若遇到了像你那般的重挫,恐怕压根也不会生出一个去向对方虚心拜师这样的念头。岳先生,你真的教会我太多了!请受梦鸿一拜!” 说到此处梦鸿当真撩衣跪倒在地,这一下可是着实令岳吟霜受惊不小,毕竟这里是昆仑神殿,一旁还有北辰与伏羲。伏羲见岳吟霜脸上的神情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微笑着从位子上走了下来,替岳吟霜将梦鸿搀扶了起来,继而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好了,你们都去吧!今后天心岛与日月双镇便有劳两位多多费心了!” “遵命!”说罢梦鸿便先行告辞而去。 回到了人族梦鸿先是去了阿梓的住处,姐弟俩见着梦鸿简直喜出望外,各自道不尽别离的苦楚。之后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人族完全陷入了欢乐的海洋,庆贺自己部族的守护梦鸿尊者重新回归。并且当石仲坤得知梦鸿此次渡过了大劫的考验,“逆转乾坤”之术又更上一个台阶,更是欢喜得将之在欢庆之时广而告之。 如同过年一般的欢庆一直持续了三天,众人似乎依旧意犹未尽。在欢庆后的第二天,沐云溪、冯燕飞、夏良骥三人悄悄来到梦鸿的住处希望可以将这将近九个月左右苦练的结果演示给梦鸿看。梦鸿见了三人渴望的眼神,就如同见到了岳吟霜一般,便当即让他们演示起来。一旁的留仙也被惊动了,带着剑臣在屋门口安静地坐着。 三人见梦鸿如此不辞劳苦,个个感动得难以言表,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与劲道来演示。霎时间,旷野之上雷火纵横,那一道道加持着雷灵与火灵的箭羽裹挟着羊角旋风在天际穿梭,厚厚的云层被炸出一个个巨大的洞窟,阳光倾泻下来,遍洒大地;微风吹散了最后的残云,湛蓝的天空令人心醉神迷。 “好啊!”梦鸿见了三人的成果止不住的击掌,“虽说你们无法修习‘逆转乾坤’,不过因为你们乃是天人一族,故而在灵力加持这一点上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而如今你们做得的确已经无可挑剔,我再也不能教你们什么了,之后你们只能在实战中不断的演练、强化了。” 三人听得梦鸿的赞美,泪水禁不住滚落下来,而听到最后一句则明白是到了自己回天心岛的时刻了。沐云溪近前一步道:“尊者!虽然你不愿承认我们是你的弟子,可是在我们心里你却如同我们的恩师一般!我们……” “言重了,”梦鸿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上前拍了拍云溪的肩膀道,“替我向岳先生还有北辰大人问好,如果得闲,还望不要嫌弃我会去你们那里坐坐。” “尊者!”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千恩万谢后,三人御剑归去。 之后不久,洪天溦也满师归来,岳吟霜便依着四人所学,与北辰一道大大改进了既成的剑法,融入了灵力的加持与刀法的劲厉,终于使得经历了浩劫的天心岛,现出了一派全新的气象。而邹梦鸿与火龙氏的名号也被天人一族感怀于心,尤其是梦鸿,再也无人提及旧事。 自此,三族在各自部族尊者的守护之下太平地度过了五年多的时光。虽然绿洲平原在这期间彻底化作瀚海,虽然四海之中依旧有作乱的妖魔,可无论是蚩尤、毕方还是羲童、阴镜,又或者是猰貐、穷奇,在这五年之中皆是杳无音讯,仿佛全都一瞬间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只是有智慧的人都明白一件事:这天底下并没有永久的太平,因为在暴风雨的前夜,总是显得那样宁静。 321.第321章 :太平时光 岁月悠悠,时光荏苒。五年多的时光转眼即过。太平的年月总会让人变得平静,甚至忘了伤痛,久了便会消磨意志。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每一族中都有一个出色的领袖,一些头脑清醒的良佐,在他们的时刻鞭策之下,这才使得人们没有忘记,眼前的平静可能瞬息之间便会化作乌有。 而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还是有必要先简述一下如今三族的情况: 自从派往人族与神农族的俊杰回归后,北辰与岳吟霜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最终演化出一系列全新的剑法,只不过与刀法分为雷火两系不同,这几套全新的剑法则是更加偏重风雷之力,相较之下火灵之力反倒成了辅助。 剑法既成,为了彰显隆重,岳吟霜则是找来了方展图与方慕神,想要为这几套剑法各自取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和与它相对应的威力描述。父子俩花了三天时间,最后风系三套剑法定名如下: 疾风剑驰:疾风之力,聚于剑锋。寒光所向,百围巨木,只余残根; 风卷残云:招如其名,威力尤甚。剑光闪烁,十丈之内,妖邪尽灭; 剑雨狂风:剑气如风,寒光如雨。此招既出,方圆百丈,妖魔绝迹; 而雷系的三套剑法则定名如下: 紫电凝霜:紫电加持,荧荧霜刃。破空而下,百仞巨岩,尽归尘土; 天雷无妄:电光火石,交织如网。百步之内,妖魔邪祟,无所遁形; 九天雷动:天雷隆隆,电闪如昼。鬼灵四散,神魔惊恐,裂石崩云。 这六套剑法将天人一族原有剑法的威力陡增了十几倍甚至是百余倍的威力,当然这其中的差别则完全取决于剑士本身的修为强弱。寻常的一招剑法在北辰、岳吟霜手中往往会造成极为可怕的破坏力。 而除了这六套剑法之外,北辰与岳吟霜同时还琢磨了两套护身的剑法,说是剑法其实乃是将剑气作为护盾,保护剑士自身的安全,其名如下: 剑气纵横:神剑气息,加持周身。妖术邪法,鬼气魔障,莫能相伤; 神剑入鞘:罡气护体,如鞘藏剑。荆棘丛中,乱箭之下,泰然自若。 可以看出这两招各有侧重,一个乃是针对妖术仙法而另一个则是针对刀砍斧斫。而他们护体的效果也同样取决于剑士自身的修为强弱。 消息传开,整个天人一族完全轰动,尤其是那些后辈青年更是一个个热血沸腾。纷纷渴望能够修习剑法提升修为。 不过颇是令部族后辈失望的是,北辰与岳吟霜并没有公开收徒,而传出的消息则是这几套剑法还需要一番磨砺才能传承。 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北辰竟然破了百年的惯例再次开山收徒,将沐云溪、冯燕飞、夏良骥与洪天溦四人收入门下。这一来可是引得族人颇多不满,不过他们不敢对北辰有所异议,而是将嫉妒转移到了四个孩子身上。毕竟他们年纪轻轻,较之岳吟霜更是小了一百多岁。 而不久以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岳吟霜是将剑法传给了林羡仙与方展图父子。于是一瞬间,族人议论的焦点又转向了岳吟霜——由于方展图乃是岳吟霜的兄弟,他们之间只能算作互相切磋,而林羡仙与方慕神原本就是他的弟子,所以岳吟霜这一次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开门收徒——虽说岳吟霜在部族内的声望极高,但终究仅次于北辰。而在此之前他俩都有一百年左右没有收徒,并且都在有意无意间表露出自己不再收徒的意愿。可这一次北辰破了例可岳吟霜依然故我,人们对岳吟霜也就少不了微词。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一年,而就在一年后的这一天,北辰则是再次举行了一次比武大会。而这一次参赛的乃是岳吟霜、方展图、林羡仙、方慕神、洪天溦、沐云溪、冯燕飞与夏良骥。这时族人也就明白了北辰的用意。 比武大会后,八使的座次又做了重新的变动,除去岳吟霜依旧是天枢使外,其余的七使如下: 天璇使方展图; 天玑使方慕神; 天权使林羡仙; 玉衡使洪天溦; 开阳使沐云溪; 开阳辅使冯燕飞; 摇光使夏良骥。 而林落尘、叶辰黝、仇胜云三个除去日常巡守天心岛之外,最为重要的一个职责便是在八使下山斩妖除魔之时暂时替他们监守各自的岛屿。只不过之后几年的岁月颇是太平,他们三个都落得清闲自在。同时,将这几套全新的剑法继续传承下去的重担就落在了洪天溦他们四个小年轻身上。毕竟岳吟霜等人年事已高,这等琐事已经无暇顾及。洪天溦他们四个也确实没有辜负北辰及族人的期望,一时间天人一族又看到了重振的希望。 再来说说神农一族这边。 火龙氏依旧每日里钻研刀法,解氏兄弟与魏季子则是隔三岔五向师父去请教本领。同时三个月一次的比武大会也从来没有停止。 如同天人族那边一样,在三年左右的光景里,火龙氏也将自从拜师以来所习得的刀法做了一番梳理,最终效法天人族的样子——无咎时常与洪天溦有书信往来——将所有的招数做了定名,只不过神农族这边倒是少了如同方展图父子那般有文采之士,所以对于招数的描述倒是不如剑招那样威武霸气。其中火系攻击刀法定名如下: 烈焰噬魂:刀锋横扫,如火链飞旋,吞噬周遭一切生灵; 血灵舞动:似炎之血灵附着刀身,吸尽敌人最后一滴血; 鬼焰焚河:灼热气息加持刀身,仿佛能将河川化作谷地; 而雷系攻击刀法定名如下: 惊雷破空:刀光闪烁,如破空惊雷,震慑周身无尽妖邪; 震影锁形:以开山神力强袭敌身,可使其晕眩僵硬难行; 寂夜奔雷:雷霆之力环绕周身,似能一击斩断百丈山峦; 同时火龙氏自己也在貔貅兄弟的帮助下,渐渐学会了当年霸下的修炼之法,并自创了一招“霸下无双”,用以激发自身无尽的潜能,爆发出力拔群山的力量。而在几次比武大会后,火龙氏更是想到了既然是三三结队,必须互相照应,有人牵制有人主攻,于是火雷二系便各自又诞生了两招牵制技,火系名唤“狂刀穿甲”而雷系名唤“折戟断剑”。这两招一旦诞生,便与那“霸下无双”一道成为了后进弟子入门的根基。从而极大地提升了部族子弟刀法的神威。 当然,就火龙氏自身而言,火雷二系各有一路刀法在心中酝酿,火系名唤“鬼庖狂屠”,雷系名唤“力劈连岳”。不过出于谨慎的考量,更是由于这两招对于力量的依仗极为严苛,门下弟子暂且无人可以胜任,故而也就暂且没有传承下去。 最后则是人族这一边。 由于梦鸿的本领难以得到传人,而张箭的弟子又殒命殆尽,于是人族自身反倒成了三族之中实力最为薄弱的一个。 不过因为梦鸿的实力大大提升;再加上眼下的石和心智已然渐渐成熟,体内句芒的神力也在渐渐释放,无形中也成为部族一个不容小觑的守护。另有阿梓与七郎姐弟,偶尔还有留仙夫妇与他们能解百毒的儿子柳剑臣的帮助,所以人族这边虽然遭遇最多的妖魔袭击,不过都没有对部族构成丝毫的威胁。 然而困扰人族最大的一点,始终是彻底化作沙漠的瀚海平原。 最一开始的时候,留仙与解氏兄弟还有书信往来。所以对于火龙氏当时创立的刀法——其中自然是包括“霸下无双”,不过却没有“狂刀穿甲”与“折戟断剑”那两招——还是颇有耳闻,并且兄弟俩也很耐心地将刀法的精要解说给留仙听,而留仙也每次将修习的心得告知兄弟俩。 可是大概隔了一年左右的光景,大约就是最新一次八使比武大会前后,往来留仙与解氏兄弟之间的飞鸽便再也难以穿越那片天候诡异无比的瀚海平原。最终当留仙许久没有收到解氏兄弟的回信后,也渐渐明白了这个缘由,心中不无感伤。 大概在收到解氏兄弟最后一封信半年后,约莫也就是洪天溦他们接任八使之职半年后的样子。这一天留仙练完了功夫闲来无事,便想着去逐鹿平原找张箭聊天——梦鸿那几天正好在闭关修炼。 张箭经历了这几年的苦苦寻觅,最终还是在部族里找到了那么十来个还算有些天赋的年轻人。只不过教授他们远比当年要来的苦一些。一来是这些人多半不愿意修习射术,其中还有一些则是家里认为张箭乃是一个脾气暴躁甚至是一个不吉祥的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着他。 石仲坤得到消息后顾不得年事已高,当即出面劝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那些年轻人的父母也就不再多说。而正是由于这个因头就不正,所以他们对于日常的修炼大多懒懒散散。张箭想要训诫他们他们就搬出往事来冷嘲热讽。终究是个要脸面的汉子,加上对于往事的愧疚最终张箭还是忍下了这口气,耐着性子教了下去。 留仙对于自己的这位兄弟很是同情,所以隔三岔五都会找他去喝酒解闷。这天来到逐鹿平原的时候张箭正好结束了一天的操练,独自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茫茫的沙海一个劲的出神。身后的那群心不甘情不愿的弟子们则是在远处指指点点、骂骂咧咧,不时冷嘲热讽。 “什么东西!”其中一个道,“仗着族长大人撑腰,就了不起了么!” “了不起?”另一个接口道,“我看他是‘起不了’!” “可不是么!”第三个笑道,“当年你看到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是何等威风,我感觉他连几位尊者都不放在眼里。结果呢,倒好,多少兄弟因他而死!” “哼!想想这个我就有气!”又一个人道,“我的一个兄弟,虽然是远房不过来往挺多,和我可好呢,结果就在那一次被活活烧死。他还腆着脸去我家想要我拜入他的门下。” “唉!无奈啊!”第一个人摇了摇头,“咱们都一样,这小子有族长在背后撑腰,可是硬气得很。我都不知道族长喜欢他哪一点,又暴躁又冲动,还没有担当,我呸!” 那人说着忍不住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呸呸呸!”其余几个也跟着啐了起来。 “你们几个干啥呢?”突然间一个声音怒喝道,“嘴里骂骂咧咧成何体统!” 322.第322章 :隐约怪声 “啊!”几人一抬头,就看眼前走来一人,正是柳留仙。 这一下可是他们给吓得不轻,留仙的本事在部族里头可是人尽皆知,尤其是诛杀毒鸟的功绩在当时还是孩子的这群年轻人的耳中成日盘旋,再加上他那一身可怕的毒血,从而让这些孩子自幼便对留仙又敬又怕。更何况族里谁都知道留仙与张箭乃是莫逆之交。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我们……啊对了对了,刚才风沙太大,我们嗓子很是不舒服,所以就……”第一个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绞尽脑汁狡辩着,“柳大人是来找张吉……”他张箭的名字几乎就要完全说出口,生生把最后半个音给吞了下去,并改口道,“呃找我们师父的吧?看!他就在那儿!” 说着这人急忙转身举手指了指城墙,同时扭过脸不敢正视留仙的眼睛。其余几个人也尽量侧过脸颊,或是微微将脑袋低下。 留仙如何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虽然对他们多少是有些厌恶,可终究带着一丝颇为复杂的心绪。他从腰力取出羊皮袋,喝了口酒,鼻子里“嗯”了一声,便从他们几个身边走了过去,压根就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走了几步还能听到身背后传来碎步小跑的声音。 “怎么了兄弟,”留仙来到张箭身后,手搭在垛口,看着沙漠之上那一轮橙红色即将被夜色吞没的夕阳,“每日里看夕阳你还看不够么?要不要喝两口?” “不了,我今天不想喝酒。”张箭苦笑了几声。 “怎么?是因为那几个家伙么?”留仙又瞥了一眼,那群人只剩了几个影子。 “他们?我可不在乎,只是哥哥啊!”张箭突然转过脸冲着留仙正色道,“你可曾听见有什么怪声么? “怪声?”留仙闻言就是一愣,继而道,“哪里?现在么?” 张箭依旧扶着垛口看着远处,此刻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地似乎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昏沉之中。 “嗯,现在似乎没有,”张箭这会儿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大概就在你刚才走上来的时候有那么几声响动。” “是么?那看来是被我的脚步声给掩盖了,”留仙道,“这会儿还有么?” “没有,安静得很。”张箭喃喃道。 “哦?那如果再有和我说一声,”留仙说着又喝了口酒,继而把羊皮酒袋在张箭眼前晃了晃,“怎么?真的不喝一口?” “不了,”张箭依旧婉拒道,继而又重复了一句,“还是不了。” “你到底怎么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留仙道,“就算是因为那几个家伙,以你的脾气不至于这样吧!这些年我们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振作点!” “振作……我倒是想……”张箭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突然话锋一转问道,“留仙,还有几年?” “几年?”留仙无奈地耸了耸肩,“兄弟你今天好生古怪,问的问题都是没头没脑的。什么几年?你到底说的是什么?” “不是听七尊者说你和剑臣几年后就要去沙漠那里么,到底去干啥?还有,这昔日的绿洲平原还有变回去的那一天么?难道真要这样永远荒漠下去么?” “呵,你问这个,”留仙一笑,“说起来我自己都不清楚。算起年头大概还有七八年的样子。至于究竟要去做什么,我可是不清楚。问七郎,他也不肯说,总是答复我这是天意,天机不可泄露。至于你说这荒漠么,我更是毫无头绪了!” 留仙说完,正准备听张箭搭茬,不过却见他正在发愣。留仙倒也没在意,便接着道:“这事情也着实古怪,你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没啥,可为啥还要搭上一个剑臣。我总在想,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和剑臣一道离开,月儿怎么办?你说尽管月儿乃是灵蛇,这寿命是不愁的。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和她再在一起的时候。好日子啊,过一天是一天,好好过,别想不开。兄弟你也是,何必每天愁眉苦脸的?来来来,喝一……” 拉拉杂杂说了好一通,留仙这才发觉张箭压根就没有注意自己再说什么,看他的模样似乎实在聆听着什么东西,于是他急忙问道:“兄弟,怎么……” “嘘!”张箭急忙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微微瞪了留仙一眼,似乎在说“你太啰嗦了!” “怪声?”这俩字留仙没有说出口,完全是冲着张箭比划口型。张箭点了点头,留仙也凝神聆听起来,可是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听见。不过他不敢再打扰张箭,便在一旁喝着酒慢慢等着。 “没了,又不见了,”张箭说着转过脑袋冲着留仙道,“酒,还有没……” 就在张箭说话的瞬间,那留仙刚好一仰脖,将酒袋里最后的一滴酒送进了嘴巴。而留仙也听见兄弟的话,一时间颇是后悔自己的“贪婪”,竟然都没有给兄弟留一口酒。只见他颇是尴尬地道:“没……没了。你不早说,刚才问你你说不喝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张箭双手一摊,“算了算了,一天不喝也不会死。好了,我得回营帐歇息了。你是准备回去陪你的娇妻还是陪我这个人见人厌的大老粗呢?” “按说,当然是陪娇妻,”留仙一笑,“不过今天就破个例,走吧!” 说着,两人信步下了城墙。回到营帐里,只见张箭不知道从哪里捣鼓出来一坛子酒,往留仙面前一放道:“如何?还能喝么?” “原来你有酒,”留仙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当然,哥哥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兄弟俩便对饮起来。喝了几杯后,留仙突然问道:“对了兄弟,适才你到底听见什么了?你是猎户出身,哥哥知道这耳音终究是比不上你的!” “哥哥也太谦虚了,”张箭放下酒盏道,“其实这声音挺古怪,我也难以说清楚到底像什么。有时候像是野兽的嚎叫,有时候像是哀怨的哭喊,而有时候又如同湍急的河流。总之实在难以名状。” “哦?怪事,为何我一点都听不到?”留仙为张箭把酒满上,“有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倒是真的不记得了,啊对了!”张箭突然一拍脑袋,“如果没记错大概至少有半年左右了吧!” “哦?这么肯定?” “嗯,因为我记得那时候差不多就是云溪他们几个接任八使的前后不久,”张箭道,“我还记得云溪在书信里头写着,一旦接任了八使之职,按着岳吟霜的意思,他们便要开始开山收徒,届时一定十分忙碌,恐怕是抽不出时间再给我还有梦鸿尊者写信了。” “也是那个时候么……”留仙嘟囔了一句,不过并没有让张箭听见,“无咎、无誉两位哥哥的书信也是在那段时间开始中断的,这当真是个巧合么?” “哥哥在想什么呢?”张箭见留仙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留仙摇了摇头,“兄弟你接着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大概就这么点事情,”张箭道,“反正你也看见了,那群孩子对我的态度。我现在是看开了,不过当时确实觉得很是烦闷,于是就每天等他们走了以后站在垛口那里看着远处发呆。其实也是希望能等来云溪他们的一封回信。 “结果就在那段时间,这个怪声就出现了。不过如果真的较个真,或许更早的时候就有这个声音了。但可能那个时候只是偶尔那么一两下,所以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而那段时间最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听错了。但事实证明我并没有听错。” “大概都是什么时候?”留仙问道,“都是在黄昏左右么?” “不是,几乎一整天里每一个时辰都曾经出现过,但真的要说起来或许是晚上出现的更多一些吧?不过这一点也只是我的感觉,实在不敢有什么定论。”张箭说着与留仙捧了个杯,两人一饮而尽。 “这事梦鸿和七郎知道么?”留仙问道。 “没呢!你看我这阵子有时间回去么?”张箭说着撂下酒盏,双手抱在脑后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留仙瞧见张箭落寞的眼神知道他其实是不愿承受族人的冷眼,故而不愿意回去,想到这里心中也颇是有些酸楚。举起酒盏示意了几次,可见他的眼神始终呆呆地看着帐篷顶上,留仙便无奈地自斟自饮起来。 一夜无话,晨光熹微之时留仙先行回了家。来到家门口,见隋梁正好从屋里走出来——梦鸿回来后他便与梦鸿同住在一起,七郎自然也将那屋子做了一些扩建——见着留仙抱拳笑道:“兄弟去了哪里?莫非是从逐鹿平原那里刚回来么?” “真是瞒不过哥哥的眼睛,”留仙笑道,“闲来无事想去看看张箭贤弟,不知不觉就和他聊了一整夜。哥哥可还好么?当年留下的旧伤这阵子还有复发么?” “没了没了,”隋梁摸了摸络腮胡笑道,“自从体内残余的火毒被梦鸿兄弟祛除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前阵子弟妹还给了我一些调理身子的丹丸,如今我可是强健得紧。” “那就好,改日和哥哥喝酒,”留仙笑道,同时瞥了一眼梦鸿的房间,“我兄弟还在闭关么?” “是啊!好几天了,”隋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再有五天就一个月了。” “兄弟自从回来后似乎比以前苦练得更加勤了,”留仙颇是有些感慨,“倒是和我们兄弟饮酒的次数一个手都能计算过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梦鸿兄弟,”隋梁叹道,“这些年压在他心里的悲苦也真是够他受的了!有时候我老劝他别这么拼,有空哥哥可以陪你出去走走,他总是笑笑,说一句‘哥哥你不会懂的’。这小子,啥时候变得那么老成,开始训诫起他的大哥了!” “梦鸿……”留仙听了隋梁的话心里颇是不是滋味,正准备回家,突然脑海中想起了什么,便冲着隋梁道,“对了隋大哥,记得梦鸿这次回来曾经提过,那位莲波仙子,也就是他的师娘,曾经与他师父有过一个孩子对么?” 323.第323章 :隐约怪声 “对啊!”隋梁点点头,“没错没错,我是记得他说过,你不提我都要忘了。好像他还说过那孩子的名字,叫啥来着?嗯……” “公子曦,”正在留仙与隋梁回忆那个名字的时候,一旁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继而则是怜月接了他们的话茬,“原来夫君一夜不归是在与隋大哥对饮啊!” “啊不不不!”留仙听出怜月话里略带责备,一时间掌心直冒冷汗,虽然结发快要十年的光景,可是对于自己的爱妻留仙始终在爱怜中带了几分敬意,何况这些年来怜月可从来没有责备过留仙。 “嗯?月儿你这是要去哪儿?”留仙正准备继续解释昨晚的去向,只见怜月今日的着装颇是正式,似乎是当年自己与她初次相遇之时的衣装——自从婚后这套衣服一直被压在箱子里没有再穿过——又联想起适才娇妻话里含嗔,留仙更是有些惊恐。 怜月见自己这一下竟然将夫君给吓成这样,心中又是欢喜又觉得有几分歉意,缓步走上前,带着几分心疼的笑容为留仙捋了捋略显蓬乱的额发道:“看把你给吓的,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不用猜都知道你定然是去找张箭了吧?” “啊就是就是!”留仙松了口气,可是又看了一眼怜月的装束顿时又拘谨了起来,“月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一趟家,”怜月笑道,“说起来正好隋大哥也在,剑臣可要劳你费心照看一阵子了。” “哈,剑臣么,不用弟妹说我都会好好看护他,”隋梁笑道,“对了弟妹,你这次回去是看望霜姑么?” “不错,不过说是看望,倒不如说是回去协助我娘渡劫。” “渡劫?”留仙道,“难道说霜姑也到了要获得万年金身的时刻了么?说起来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可是万年大劫非同小可,不如让霜姑住来这里,到时候大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兄弟这就有所不知了,”隋梁笑道,“难道你忘了当年阿梓和七郎的事情了么?如果住来我们这里,没准会连累他人,想来那是霜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吧!” “隋大哥说的极是,”怜月微笑着冲隋梁点点头,感谢他的理解,继而冲着留仙道,“夫君无须担忧,想来有我在旁边护持娘亲定然无恙。何况你忘了么?我娘的‘腾蛇弃鳞’可是远在我之上,就算肉身遭遇了再大的创伤也不过是蜕换一层鳞甲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要好生照顾剑臣,不要再随便出外贪饮了!” “好啦,我知道了!”留仙拉着怜月的小手道,“月儿你这一去不知要多久?” “这可的确不太好说,”怜月道,“终究不知这日子何时会到来,在这之前只能静静等候,如果一切顺利恐怕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甚至更久一些吧!” “唉!”留仙闻言叹了口气,心中颇是有些不舍,毕竟那句谶语基本预示了自己与怜月相处的日子本就不长,如今又因为这无可拒绝的因由生生减少了一些年月,真是令他有些百爪挠心。 怜月岂能不知道自己夫君的心思,不过再多说什么也只是徒增离别的感伤,于是又嘱咐了留仙几句便飘然而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屋里便传来剑臣呼喊娘亲的声音。留仙与隋梁急忙进屋一看,见剑臣依然熟睡未醒,这才宽了心来到客厅,沏上茶对面而坐。 “公子曦,”留仙端着茶杯喃喃道,“隋大哥,这孩子的事情梦鸿兄弟可曾还说过什么么?” “说起来兄弟今天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隋梁笑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脑子里跳出这个念头吧!”留仙耸了耸肩,“既然都说起了,大哥有什么印象么?” “这可当真没有,”隋梁摇摇头,“说起来有一回我还私底下问过他,这孩子究竟什么样,现在何处。不过梦鸿也只是把他师娘临终前的那段话复述了一遍——与之前他刚回来那会儿说的并没有什么差别——我问他是否向伏羲大人请示过这孩子的下落。” “嗯,他怎么说?”留仙撂下茶杯道。 “他就说没有,说是那个时候伏羲大人对于当时的局面也是颇多不解,故而也就没有用这些小事去烦扰他。所以眼下一来是不知道这孩子的下落,虽然梦鸿根据之前的种种推测,极有可能是羲童将孩子给抢走,可是那羲童又是谁呢?他如今又在何处呢?据闻此君亦是深谙卜卦之术,恐怕他真要藏匿连伏羲大人都难以发觉踪迹,你让梦鸿又去哪里找呢?所以他说与其将精力徒劳花费在那上头,倒不如如今先行好好修炼来得好。” “说的倒是在理,”留仙点点头,“我觉得闻灵的事情对梦鸿打击一定很大吧!再加上一个被质疑的师兄。眼前的局面可真是一团乱麻呢!” “可不是么!”隋梁道,“我看现在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嗯?剑臣醒了么?” 说着话就听屋里传来了剑臣下床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俊美的孩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年纪十岁上下,正是留仙的爱子柳剑臣。 “爹,娘去哪里了?”剑臣道,“啊!义父也在呢,剑臣拜见父亲,义父!” “好孩子!”隋梁笑道,“你娘去看你的外婆了。” “哦?外婆生病了么?”剑臣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不是生病,而是渡劫。”留仙道。 “渡劫?啊!难道和梦鸿叔叔一样么?”剑臣道。 “正是,你外婆这一次乃是万年大劫,可是非同小可呢!”留仙抚摸着儿子的脑袋道,“所以必须由你娘亲自护持,等到大劫过了,你娘也就回来了。” “外婆会一起来吗?”剑臣问道,“总听你们说起她,可是我从来都没见过呢!” “这……”留仙一迟疑,急忙道,“我想你娘到时候一定会把外婆一并带来的吧!到时候你就可以见着她了!” “太好了!太好了!”剑臣说着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对了义父,梦鸿叔叔出关了么?我可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呢!” “还没呢,”隋梁一摆手,“也不知道你家梦鸿叔叔这一次要闭关多久,看来那些问题剑臣要自己去想了!” “好吧!真无趣!”剑臣说着撅了撅嘴,屋子里顿时洋溢起笑声来。 之后的日子里由于怜月不在,留仙便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时常去找张箭喝酒。剑臣这边还有隋梁的帮助,总算也不太费力。大概三个月后梦鸿正式出关,问及他的修为虽说那“逆转乾坤”并没能再上一个台阶,不过那五灵之术已然极具心得。 这一日隋梁、七郎、留仙与梦鸿正在一起闲聊。提及梦鸿的五灵之术时,众人都希望他可以展示一下如今的所学所悟。于是梦鸿便将招式一一为他们展示了一番,只不过将它的威力压制到了最低。可就算这样也足以令几人震惊不小。 留仙道:“兄弟,自从云溪他们回去后,北辰与岳吟霜将你传授给他们的灵力加持之术糅合进了剑法,再加上从神农族那边归去的洪天溦学来的刀法,如今听闻天人一族的剑法已然有了极大的飞跃。我族皆因当年一些误会,从而使得眼下难以找寻后继之人。不过我在想,眼下纵使没有,日后未必不能。然而兄弟你日后恐怕不会始终蛰居在这日月双镇一方小天地中,故而兄弟不如将你如今的所学所悟记录下来,就如同当年令师那般。这样或许日后我族有了可造之才也能将你的本领传承下去。你看如何?” 梦鸿闻言当即点头应允道:“其实哥哥不说我也有这个想法。虽然我是想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可是我闭关的这几个月来,脑海中似乎总能闪现一些古怪的画面,真是令人难以捉摸。所以有时候我总在想,是否将来真的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做。当年伏羲大人称呼我为‘擎天巨擘’,恐怕这肩上的担子必然轻不了呢! “以前我总在犹豫,因为当年师父身故之事不愿意将五灵之术给传下去。不过见到云溪他们我又觉得或许那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变通的法子。没有‘逆转乾坤’但是可以有‘灵力加持’。等我几天吧,让我好好梳理一番!” 三个月后,当众人再次来到梦鸿家中之时,梦鸿已然将眼下所学所悟尽数写在几部卷轴之中。其中“莲动泽川”、“崖顶冽风”、“炽焰熔金”、“掣雷撼地”四招乃是当年子弃所传的入门技艺。不过由于当年子弃对于土灵绝技的忽视,故而梦鸿这些年苦心孤诣,最终在这四招之后加上了一招“地动山摇”,总算让所谓的“五灵”之术不至于独缺了土灵。 打开第二卷,映入眼帘的乃是五招灵力屏障,其中第一招“莲雨为屏”乃是当年莲波仙子亲传。之后梦鸿根据这一招的精要依次创出了其余四招屏障之术,依次为:“炎灵庇佑”、“深谷风止”、“云消雷静”、“连峰去天”。 而第三卷之中,则是更为强大的五招五灵之术,其威力更是远胜那五招入门技,分别是:“百川奔流”、“天火焚世”、“神木折尽”、“雷震万壑”、“千峰岩崩”。 最后的第四卷尚未写就。里头除了详细讲述了“逆转乾坤”的修炼要诀之外,主要的便是五灵之术最为终极的绝技。其中“雪域极寒”梦鸿已然几近大成,当然较之水神共工还有不小的差距;“旋岚偃岳”尚在磨砺之中,同样尚难以和巽龙媲美,另外火灵、雷灵与土灵三招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构想,故而眼下还未能为其命名。 众人眼见这四卷秘笈都是惊喜无比。不过谁都明白,如今的人族最为重要的是找到可以接班之人。 324.第324章 :霜姑归来 次日,梦鸿与隋梁一道来到留仙家饮酒小酌——剑臣则一个人在屋外玩耍——喝了几杯后留仙道:“说起来都快有好久没有与梦鸿兄弟好好喝一杯了!” “可不是么,”梦鸿端着酒杯,凝视着杯中的酒水不觉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皮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一次我出关原本可以好好喝一杯,谁料想最后被你给扫了兴致。害得我又整整耗费了三个月的时光。你知道么?写这些东西可真是比自己修炼还要劳神,好几个晚上我真是恨不得冲到你家里把你从床上给拽起来狠狠抽你几个嘴巴子!” 留仙见梦鸿十分认真的样子,倒是一哆嗦,手里的酒杯差点掉了,里头的酒洒了一桌子。梦鸿见状“噗哧”一笑道:“怎么?吓着了?” “是啊是啊!”留仙抹了抹桌子,“梦鸿尊者动怒恐怕连伏羲大人都要敬畏三分,何况是我柳留仙呢!” “没正经的家伙!”梦鸿喝了口酒,看了看里屋道,“嫂子几时回来?快走了半年了吧?都没个音讯么?” “唉,可不是……”提及怜月留仙顿时收敛了笑容,满心的牵挂与思念顿时挂满了脸颊,“当时走的时候也没个定数,之前我问过七郎,当年阿梓尊者的确是休养了好一阵子。但究竟有多久如今他们自己也记不清了。所以眼下看来除了等待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梦鸿顿觉自己有些失语,默默地做了个干杯的手势,也不等留仙与隋梁举杯自己便喝了个底朝天。 “好了,别说月儿了,”留仙道,“说起来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的事情?我还有什么事?不是刚被你剥夺了三个月的自在逍遥么!”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给你提个醒吧!”留仙说着便蘸着酒水在桌上一笔一划慢慢地写出了“公子曦”三个字,继而指着它冲着梦鸿道,“喏,就是他,有线索了么?” 这一下开始轮到梦鸿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酒杯长出了一口气悠悠道:“没呢,这事急啥!” “呵!这好像不是你的作风啊!”留仙皱了皱眉。 “如何不像?你倒是说说。”梦鸿叉手胸前,笑看留仙,听他有什么说辞。 “以往的邹梦鸿可是把师父和师娘放在第一第二位——当然我可没把玉菡算在里头,”——留仙这会儿说正事还不忘拿梦鸿打趣——见他听见玉菡的时候脸上果然抽了一下,留仙心中简直乐开了花,不过他还是强忍着笑意接着道,“当年因为师父曾经受辱,你不惜和七使大打出手,我可是佩服得紧。如今呢,那公子曦可是你师父与师娘的亲生骨肉,我一直觉得你一定会没日没夜去找他,结果你回来都快有两年的光景了,都没看你去关心过这事,隋大哥你说说,这是不是完全不像梦鸿昔日的作风?” “是啊,”隋梁呷了口酒道,“梦鸿,到底怎么了?当年别说是你师父的孩子,就是你师兄的孩子你都当成宝贝一样护着,怎么现在对公子曦却是不闻不问的?” “大哥,哥哥,你们有所不知啊,”梦鸿皱了皱眉头,“并非是梦鸿不闻不问,而是觉得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我的师父和师娘,我知道有这样的念头很是该死,可是脑子里却经不住老是有这样的念头蹦出来,有时候真是让我痛苦不堪。” “哦?是么?不妨说来让我和你隋大哥一起参详参详,”留仙道,“到底哪里不对了?” “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好比师娘临终前那含糊的说辞,以及后来我听说师娘竟然乃是那阴镜的部属。虽然我一度对此十分质疑,可是连伏羲大人都觉得此事确凿无疑。假如是这样,那么当年指点我领悟‘逆转乾坤’的必然就是这位可以知晓未来的阴镜。 “还有就是家师遇到师娘之事。以前对此我也从来没有多去想过。可是如今听说了师娘乃是那阴镜的属下,那么师父遇到师娘会否也是这阴镜在背后操纵呢?甚至……唉!我真的不该如此不敬,但又不得不说,甚至师父和那阴镜是否有着什么关系呢! “还有,你们还记得‘苻巽’这个名字吧?” “嗯,记得!”留仙与隋梁点了点头,“就是那位在浮岛之上指点你师父‘崖顶冽风’的仙人吧?” “不错,就是他,”梦鸿道,“关于此人其实我也曾经有过怀疑。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很随意么?先天八卦里头巽为风,而这苻巽偏偏教了我师父一招‘崖顶冽风’,这真的是巧合么?而且我曾经还问过北辰与岳吟霜,他们俩对于‘苻巽’这个名字都觉得无比陌生,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么……”两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留仙才喃喃道,“当真无比可疑啊!” “还有就是家师的名讳,以前我对此也并不在意。可是如今听说了这么多事情,再回头想想,家师为何要用化名呢?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有什么事情竟然要使得他老人家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放弃了父母所赐的名字呢!”梦鸿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着,仿佛是自言自语。 “嗯对了!”留仙听到这里似乎来了兴致,“好像你这次回来这事还没与我们提过吧!是吧隋大哥?” “你是说家师改名之事么?”梦鸿问道。 “嗯!”隋梁也点了点头道,“似乎还真是没听你提过,当时你就光顾着说师娘嘱咐你找到公子曦,师父那一节倒是没提。” “呵,好吧!倒是我的疏忽了。”梦鸿笑了笑,正准备说下去,突然就听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咣当”一下,只见剑臣一把撞开屋门,满面惊喜地看着正在闲谈的三人。 “怎么了剑臣?发生……”留仙还没说完,一股子香风悠悠而来,他顿时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娘回来了!娘回来了!”剑臣欢喜地直叫,“还有,还有,外婆也来了,外婆也来了!” “霜姑!”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留仙急忙上前抱起剑臣道:“真的么?走走,快去接你娘和外婆!”说着他回头冲着梦鸿与隋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俩一同跟去。梦鸿与隋梁素闻霜姑的名号,尤其是她与留仙高祖柳季川那段悲苦的绝恋,故而一直都很想亲眼一睹她的风采。于是急急忙忙跟在留仙身后出了屋。 他们三个开始聊天的时候差不多是正午十分,可现在已经将近黄昏。众人来到屋外就见天地间一片昏沉,并没有看见人,不过那股子香风梦鸿与隋梁倒是闻到了。 “只闻其香不见其人呢!”梦鸿打趣道。 “人?”留仙笑道,“那你恐怕是找不到了!” “哦?兄弟这是何意?” 留仙还没答话只见剑臣手指着对面的密林连声道:“快看快看,娘和外婆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密林之中突然出现了四盏巨大的灯火,继而那灯火向着屋子的方向缓缓而来。不一会儿的工夫,梦鸿与隋梁才看清,原来竟然是两条巨大的灵蛇。 留仙一把抱起剑臣飞一般地向着灵蛇而去,梦鸿和隋梁急忙跟上。来到近前只见白练一道,两条灵蛇已然变成人形。一个乃是怜月,身旁所站则正是霜姑。 “娘!外婆!”剑臣欢喜道。 “对了,剑臣,”留仙突然皱了皱眉头,“你以前没见过外婆吧?怎么会知道这一次外婆也会来呢?” “啊!爹爹你真是,我刚才一直都在林子里头玩啊,看到娘和外婆以后就一路跑回来报信的嘛!” “哈,”留仙一拍脑袋,“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贤婿有了知己美酒,自然也就忘了自己的孩子外林子里一个人玩乐呢。”霜姑慈祥的微笑中多少带了几分责备,毕竟这林子里还是有一些个猛兽,虽说剑臣在留仙与梦鸿的调教下无论是剑法、刀法还是五灵之术都颇有造诣,可终究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母亲说的是!”留仙急忙深施一礼,“都是留仙的不是。好了,母亲,月儿,别在这里站着了,快些回家坐坐吧!” 说罢留仙与剑臣欢欢喜喜地领着霜姑与怜月连同梦鸿和隋梁一道回了家。落座后,梦鸿与隋梁不禁上下打量起这位久闻大名的霜姑来。霜姑冲他俩看了一眼,认出了隋梁乃是灵狐之身,只不过却不认得,而对于梦鸿她则是隐隐猜到,但不能确定,于是就冲着留仙道:“贤婿,今日既然还有佳客在场,为何不与我引荐引荐?” 留仙急忙抱拳道:“都是小婿的疏忽,都是小婿的疏忽,母亲见谅。”说着一指隋梁恭恭敬敬地道,“这位乃是隋梁大哥,与七郎、阿梓一样都是灵狐一族。只是前些年遭逢不幸……” 他说到这儿生怕会触动隋梁尘封许久的记忆,便有些吞吐。霜姑微笑道:“原来是隋先生,秋霜有礼了。听月儿说你是剑臣的义父,留仙的大哥,这些年也是有劳你多多照料他们了。” 325.第325章 :城墙探缘 隋梁见霜姑言语极为得体,让人当真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顿时心生无限尊敬,当即还礼道:“霜姑言重了。灵狐一族遭逢灭族之灾,承蒙贤弟伉俪不嫌弃,能让我在这里得片瓦遮身已然倍感恩情,更何况剑臣与我也是极为投缘,照看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霜姑微笑着点点头,继而看了一眼留仙,示意他继续介绍。留仙急忙又一指梦鸿道:“母亲,不知月儿是否和你提过,这位便是我的好兄弟邹梦鸿。”原本他还想把梦鸿的功绩简略介绍一番,可是突然发觉这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虽说如今的留仙已然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之人,可是当着霜姑的面却始终让他有些拘谨,便索性暂时收了嘴。 “原来尊驾便是伏羲大人口中的那位‘擎天巨擘’啊!久仰久仰!” “梦鸿亦是久仰霜姑大名,尤其是听闻霜姑当年之事,更是让梦鸿倍感钦佩,实不相瞒……”梦鸿说到这里猛然间心头涌起一种感觉,一种面对着慈母一样的感觉。 虽然他管莲波仙子叫一声师娘,可是或许是仙子的美艳太过绝伦,加上终究是没有经历过养育孩子的含辛茹苦——尽管有公子曦,不过却自从他出生那一天起就被安置在了莲花之中,仙子并没有实际意义上养育过他——故而她的身上更多的是温柔而少有母性。可霜姑则是不同,尽管论美貌或许都及不上青莲玉菡,但是这举手投足言谈话语之中所散发出母亲的感觉,让梦鸿感觉心中温暖到了极致。 残缺的记忆使得梦鸿这十多年来一直都无法回忆起自己的双亲,而如今看着霜姑,他险些将“母亲”二字脱口而出,可当他示意到这一点时急忙收住了口,可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下去,停了好一会儿,眼眶竟然湿了。 “兄弟,兄弟?”留仙见梦鸿的样子实在古怪,最后见他竟然泪盈双眸更是觉得诧异,“你怎么了?” 霜姑与怜月虽然不知道梦鸿如此复杂的心绪,可是她俩终究是灵蛇之身,加上霜姑已然万年大成,完全可以感觉到如今梦鸿的感情。只见她笑盈盈地冲着梦鸿道:“孩子!莫非看到老身让你想起了哪位故人么?” “啊!”梦鸿这会儿算是醒了过来,急忙擦了擦眼角还礼道,“实不相瞒,梦鸿十多年前拜入师父门下的时候失去了记忆,至今回忆不起父母的名字与样貌。适才见着霜姑,实在是勾起了梦鸿的……梦鸿的……” “原来如此,”霜姑见梦鸿支支吾吾心中已经豁然开朗,笑着道,“孩子,我见你第一眼也很是喜爱。既然你管留仙叫一声大哥,管月儿叫一声嫂子,可也愿意也叫我一声娘亲?” “愿意!”梦鸿不假思索“噗通”拜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继而支起身子道,“娘亲在上,请受梦鸿一拜!” 留仙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与隋梁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梦鸿这几年心中无人可以触摸的孤独他俩总算是明白了。于是留仙也一并跪在梦鸿身边,冲着霜姑道:“母亲,你今天认了梦鸿为义子,那可不能那么快就走哦!否则你让梦鸿情何以堪!” “好小子!”霜姑笑道,“竟然拿话来堵我。”说着她看了看怜月,只见怜月神秘地一笑。 “怎么了月儿,”留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霜姑,顿时明白了过来,急忙道,“莫非霜姑这次真的不走了?” “是啊!娘亲也不愿和我一直这样分离下去,”怜月一边说一边拨弄着垂在胸前的发丝,“其实娘亲的这次大劫早就该来了。只不过么当时为了报恩,所以把修为分给了你一些,于是就晚了一些时日。不过原本想着给了你五百年的修为那至少还得再修炼五百年,可是大概是上天开眼,感念我母亲的一片心肠,这几年竟然让她的修为一日千里,于是这大劫也就早早提前了。 “本来我娘之所以不和我在一起,完全就是因为生怕大劫会连累到无辜。现在好了,娘已经安然度过了这次考验。下一次的考验天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来,不过我想总是可以跟你们好好处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所以这一次我娘就和我一起来了。原本还在想怎么和你解释让你同意把我娘给留下呢,现在倒是省事了。” “母亲这样想那真是把留仙当成外人了!”留仙闻言一个劲地摇头。 “霜姑愿意留在这里,对于日月双镇来说无疑又是多了一道强有力的保障!”隋梁道。 众人有说有笑,转眼天色已晚。怜月抱着剑臣先回屋歇息,霜姑这时突然看了看大家,似乎在找着什么,最后她突然道:“对了留仙,我总觉得这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你是说七郎吧?”留仙道,“他这几天好像在外头巡视,阿梓一直都是在石大人家中调教石和,也就是句芒大人。” “不不不,”霜姑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七郎,他我自然是认得。还有一位,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和你一道击杀毒鸟的那位。” “啊!你说张箭呢!”留仙一拍脑袋,“他现在不怎么来这里了,一直都在逐鹿平原那里。” “哦,原来如此,”霜姑点了点头,“他的事情我听月儿说起过一些。当真是难为他了。原本我还想着今天如果可以见到他,便与他亲自道个谢,感谢他当年与你一道诛杀毒鸟替我夫君报仇。” “现在么……”留仙望窗外看了看,“嗯!张箭应该还没睡。他平日里白天都要操练,忙得很。如果母亲现在得空我倒是可以带你去一次。” “好啊!那事不宜迟,”霜姑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听说要去看张箭,梦鸿也提出一道,于是他们三个便一同向逐鹿平原而去,在梦鸿的协助下转眼便至。 来到了平原之上之间四野一片漆黑,天上虽有不少星斗可是对于这片夜色却没有起到丝毫照亮的作用。不过由于张箭这会儿确实没睡,帐篷里还掌着灯,所以并不难辨认。 三人相去还有十来步的光景,就听帐篷里传来一个略带疲倦的声音道:“尊者、大哥今天还带了客人来么?” “若论耳力我们这里当真是无人可出你之右,”留仙隔着黑暗答道,“到底你是猎户出身。” 话音刚落,之间帐篷的帘子撩开,张箭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得出他已然十分疲倦,眼眶浮肿的厉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留仙见他这般模样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刚想开口,倒是张箭先说道:“这位莫非便是霜姑么?” 留仙倒是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哥哥只知道我耳力好,难道不知道我的眼力更加了得么!”张箭顿了顿,“看怜月与这位夫人长得如此神似,除了霜姑还能是谁呢?” “尊驾便是张箭吧!”霜姑满脸微笑,“我听闻你在这里,所以便让留仙带我来一趟,一定要当面向你道声谢谢。” “谢我什么?” “进去说话吧!”留仙说着便反客为主地引着几人来到了里头。 “哥哥倒是快人快语,只是我这个破帐子如此寒酸,用来接待霜姑恐怕不太合适吧!” “无妨无妨,”霜姑笑道,“孩子快坐下!”结果张箭把帐篷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让给了霜姑,他和留仙还有梦鸿则在床上并肩而坐,当真是拥挤不堪。 互道寒暄后,霜姑便将来意与之前的一些因由与张箭说了一番,张箭的心中也顿时觉得无比温暖,就如同适才的梦鸿一般,哽噎这说不出话来。 说了一会儿,留仙道:“兄弟啊,说起来都是哥哥的错,在家陪着剑臣这半年就愣是没抽个一天两天来陪陪你。如何,这半年来可还好么?那群不服管教的孩子还是那副臭脾气么?” “好些了吧!哥哥不必挂怀,”张箭悠悠叹了口气,不过这一下已然让众人明白他说了谎,“这几天挺累,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风寒,你听我这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这些小病孩子你不用挂怀,”霜姑安慰道,“明日我便为你送些丹药来,吃了以后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疲惫了。” 张箭闻言千恩万谢。留仙突然想起了半年前的事情,便问道:“对了兄弟,说起来那怪声后来可还有过么?” 此言一出张箭突然间似乎精神一振,答道:“有啊,刚才在城头上可是听得很清楚呢!几个月前还是隔三岔五的,这十来天好像天天都能听见呢!” “怪声?”梦鸿与霜姑异口同声道,“什么怪声?” “怎么?留仙没和你们说起过么?”张箭看了留仙一眼,又将此事说了一番,末了道,“虽然我能听见那声音,可是我却看不见它们,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梦鸿听闻此言感觉这描述似乎与那些修为较低的精灵十分相似,刚想接口,只见霜姑微微一皱眉,继而站起身子冲张箭道:“孩子,带我去看看! 326.第326章 :荒谷定名 众人见霜姑的神情似乎觉得事情或许并不简单,梦鸿心中暗想:“看看霜姑能发现什么!” 想着,便跟随众人向城墙走去。相去城门还有几十步的样子,突然就听霜姑冲张箭道:“孩子,你说的就是这个声音吧?” “嗯!”张箭点了点头,而一旁的留仙则是诧异到了极点。 “我好想也能听到一点什么动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风声导致的误听。”梦鸿道。 “为什么只有我听不见!”留仙狠狠地跺了跺脚,继而一众人缓步上了城墙。 眼看就要来到最高处,霜姑就是一愣:“刚才离得远了我没有瞧见,原来这城墙上竟然有一道灵力屏障,而这脚下的石头似乎也是不同寻常呢!” “霜姑好眼力!”张箭道,“这城墙乃是龙子貔貅兄弟从南溟那里取来的熔岩,冷却之后做成砖石所筑成的,而这灵力屏障乃是他们兄弟以这城墙作为基础设立起来的。” “哦?是么?”霜姑随着众人来到垛口,扶着向外看了看,“这件事倒是没有听留仙提起过呢!” “嗯,是小婿的疏忽!”留仙道。 “对了张箭,这片沙漠原本就有么?我怎么记得这里原来应当是一片绿洲呢?”霜姑道。 “唉!霜姑说的不错,这件事情说起来当真太过复杂,”张箭便把这前后的因果择其重要说了一番,其中自然是毫无隐瞒,甚至也包括因为自己的莽撞导致自己的徒弟们尽数命丧貔貅手中之事,到了最后张箭道,“如今在两位龙子的这道屏障之下这漫天的风沙算是无法通过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日月双镇才能得以保全呢!” “原来如此,那看来我知道这怪声究竟是些什么了!”霜姑点点头道。 “是么!”留仙道,“母亲,这到底是?” “梦鸿,”霜姑道,“你放眼望去,除却沙漠可还看到了什么东西么?” 梦鸿闻言便定睛看去,依稀就觉得在远方的沙尘之中似乎有着一些幽微的光点,可是他担心这是自己眼中出现的幻象,不过最终还是如实答复了霜姑。 “梦鸿,你说的是那里么?”霜姑问道。 留仙与张箭顺着霜姑的手指看去,除了尘土什么都没瞧见,不过张箭却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会儿那里的确有声音。” “没错!”梦鸿也点了点头。 “如此我大约是知道了,”霜姑点了点头,“其实这声音乃是‘鬼灵’所发。” “鬼灵?”三人齐声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梦鸿,你当年所隐居的地方名唤‘精灵谷’对么?”霜姑道,“你可知道这‘精灵’是什么东西么?” “这……其实这东西我一直就觉得十分神秘,”梦鸿道,“一开始我师父,我师兄和我都瞧不见,可是灵儿能看见。后来七郎说他也能看见。再之后不知道何时,我倒是可以看见一直陪着灵儿的一个叫‘霜儿’的水精灵了,还有一个火精灵。可是你要问我这精灵究竟是什么,我可真是说不出。” “其实这‘精灵’乃是‘鬼灵’的一种,而所谓的‘鬼灵’其实就是那些生灵死后游荡在天地间的三魂。” “似乎有些复杂,”梦鸿皱了皱眉头,“霜姑能给我们详细说说么?” “其实也并不复杂,我听说你们人族的族长名唤石仲坤,他有一个孙儿名唤石和,而他真实的身份乃是昆仑神族风神句芒的宿体对吧?” “嗯!”三人点了点头——虽然这件事情如今在部族里头依旧是个秘密,只不过眼前这三位却是了如指掌,而霜姑自然也是听怜月说起的。 “那些修为强大的生灵,他们的肉身彻底坏朽以后三魂会从脑后飞出,看着就如同三道光芒一般,有些是金光有些则是红光。” “的确,”梦鸿道,“当时诛杀饕餮与梼杌之时我见过!” “是了,那梼杌与饕餮皆是修为将近万年的妖灵,而句芒更是与伏羲大人同生的神族,他们三魂的力量自然是极为强大的。而这三魂的力量越是强大,那么他们自己的意识便会保留得越清醒。如果遇到了他们满意的宿体甚至可以不经对方应允强行霸占他们的肉身从而得以重生——当然这一来也会因为肉身的好坏而折损不少原有的修为。 “当然,这只是针对那些修为十分强大的生灵而言的。若是寻常的妖灵,甚至是一些普通的飞禽走兽,他们自己的意识便会随着肉身的败坏与三魂一道消散于天地之间。而这些便是所谓的‘鬼灵’。当然若是这些鬼灵的力量十分低微,那么恐怕以人族的修为是无法瞧见的。只有到了修为略高一些,才有可能被人看见。” “原来那些精灵是这样的东西。”梦鸿点点头。 “精灵与鬼灵的区别还是有的,”霜姑道,“简单来说,精灵是那些天性极为纯净善良的生灵夭折之后所产生的鬼灵,依着它们生前的禀性便会有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的精灵。” “那眼下这沙漠之中的难道都是鬼灵而并不是精灵么?”梦鸿道。 “至少眼下来看并没有,”霜姑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这些鬼灵恐怕都是原本这绿洲平原之上的生灵,只是在水源枯竭,天候变得如此异常后逐渐走向了死亡。当年这绿洲平原我也曾来过,这里的生灵除去很少的几个地方曾经出过几个妖魔,其余地方多是修为寻常的走兽,所以你们瞧不见它们死后的模样也并不奇怪。而且,眼前的这些鬼灵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声响,我想应当是出于畏惧吧!” “畏惧?”梦鸿皱了皱眉,“母亲可否把话说得明确一些,畏惧什么?” “我想是这道灵力屏障吧!”张箭接口道,见霜姑冲自己微微一笑,便明白她同意自己的说法并希望自己来解说下去,于是便说道,“就好比狮虎乃是兽中之王,寻常的豺狼瞧见了它们都会避让三分一样。这道灵力屏障乃是两位龙子所成,这些寻常的妖物面对勇猛第一的貔貅兄弟心生畏惧我想也是最正常不过了!” “张箭说的很对,”霜姑点点头,“虽然已经成了鬼灵,不过就好像兔子畏惧老虎乃是天性一样,有些东西当真是不会因为生死的缘故而有所改变的呢!” “那以母亲的意思,这些鬼灵并不足惧么?”梦鸿道。 “这一点我可说不上来,”霜姑道,“只不过如果这些鬼灵连你们人族的眼睛都瞧不见,看起来修为当真是很弱。而你们这里又有貔貅兄弟的灵力屏障,我想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唉!听着也着实可怜,”梦鸿叹了口气道,“原本他们可都是优哉游哉生活在这里的呢!” 说罢众人喟叹不已,不过既然霜姑说了这些鬼灵并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众人便也没有将它们放在心上。 之后霜姑就在留仙家的旁边住下——修建一座屋子对于她来说那亦是十分轻易的事情——而阿梓与七郎得到消息后纷纷前来道贺。七郎看着眼前三栋阔气的屋宇笑道:“如今这片无名的荒地越来越有生气了!” “荒地么……”七郎是随口一说,留仙与怜月也早已习以为常,不过霜姑却是留了个心眼。不出一个月,当七郎再一次穿过密林的时候不禁傻了眼,就看眼的荒地早已经变成了一片美丽的乐园,让他依稀觉得似乎是到了万木源。 “霜姑,你到底做了什么?”七郎问道。 “不过就是移栽了点树,种了点花,然后又深挖几口井,再者就是引来了一些水源。你看如今这里的景色可好么?”霜姑颇是得意地看着七郎,此刻留仙与梦鸿也正朝着他俩走来,霜姑一指他俩道,“其实我倒还好,就是辛苦了这两个孩子。尤其是梦鸿,这里的树可都是他给移栽来的。”说罢霜姑眼角瞥了瞥那片密林,示意这些树木的来源。 七郎点点头喃喃道:“难怪我方才走来发现那林子里有好多深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妖魔竟然将这些大树给连根拔起了呢!”说着走上前拍了拍梦鸿的肩膀道,“当年你一招‘神木折尽’为你‘赢得’了此生第一场硬仗,我一直以为你应当只会砍树才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学会了移栽。” “哥哥也真是小看我了,”梦鸿故意将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又用胳膊扭了扭脖子,同样弄出了“喀喀”的响声,“我虽然比不得那火龙氏的神力,只不过我却可以让这大地将这大树给自己送出来!” “你的本领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七郎笑了笑,继而看着眼前这片美丽的景象道,“说起来这里周围有山峦环抱,乃是一个谷地,原本一片荒芜我也没想给它起个名字,如今这样若是再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恐怕真是有点暴殄天物了!如何?两位兄弟给出出主意吧!” 327.第327章 :汲井惊魂 “这……”留仙与梦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对命名一事颇是有些头疼。 “我看就叫仙月谷吧!”一旁传来了隋梁的声音。 “仙月谷?”众人纷纷将其重复了几遍,七郎击掌道:“好名字啊好名字,这地方最开始乃是留仙与怜月隐居的地方,叫这个名字的确再合适不过了!” “多谢隋大哥赐名!”留仙感谢道。 之后,众人在柳季川的坟冢旁边又立了一个石碑,上头就刻上了“仙月谷”三个字。这风景如画的山谷的入口乃是一个坟冢,多少显得有些怪异。可是留仙等人对此却丝毫不介意。 就这样霜姑在这仙月谷中不知不觉住了两年。两年中,这仙月谷的样子更是越来越美,到了后来七郎都忍不住提出想要迁居过来的意思。最后则是象征性地在梦鸿的屋子旁又立了一间“豪宅”,算是给自己与阿梓来此的住地。 而不久以后,这仙月谷的名字更是全族皆知,石仲坤也忍不住几次提议要来看看。留仙原本还顾虑到霜姑是否喜好清静,不过霜姑却完全以留仙的决定为准,颇是令留仙感到了一丝温暖。最后石仲坤则是带着部族中年高德劭的老人前来观摩,一些老人纷纷提出愿意在这里养老送终。 石仲坤如今已经将近九十五,虽说精神依旧矍铄,但腿脚已经不再如几年前那样灵便,拄着拐杖的手总也免不了颤抖。这一次来的时候,石和始终陪伴在左右,留仙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在自己最困顿无助的时候,石和的一声“哥哥”几乎将自己从深渊里解救了出来,虽然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这些年几乎就没有再见过,可此次见着留仙依旧激动非常。 石和在阿梓的调教下,如今的心智已经几乎成熟——但是句芒的力量还并未完全觉醒——眼见石仲坤脸上写满了对这仙月谷的眷恋,他便提议留仙为老爷子在此处也建一所房子。虽说石仲坤未必真的会来住,可若是有了这间屋子,对于老人而言心中便会生起一种仿佛也在这谷中住过的感觉。 没有人会拂逆老爷子的这个意愿,而当石仲坤看见转瞬之间自己的屋子拔地而起,里头的陈设与自家别无二致,不禁感动得老泪纵横。 七郎道:“大人,我想这几年其实你也可以好好享享清福了。” “哦?七郎这话怎么讲?”石仲坤捋着胡子,手止不住地颤抖。 “如今石和已经大了,几年后他又要扛起伏羲大人所交付的使命,所以我想这几年倒不如让他好好历练一下。倘若可以将部族的事务处理得当,那么几年以后相信也能更好的替伏羲大人完成使命,你看如何?” “呵!”这句话当真是说到了石仲坤的心坎儿里,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想法,可是一直碍于身份不能明言,生怕被人说自己生出懒惰之心,如今有了七郎的支持那么这一趟隐退应当可以顺利成章。 想到这儿他将石和叫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七郎适才的话你可听见了么?” “祖父,阿和担心自己年幼难以服众!”石和道。 “唉!这一点我也曾经想过,”石仲坤叹了口气道,“当年这祭司长的位子乃是从祭司之中挑选。而我接了你曾祖的位子,在当时还是听到了不少闲言闲语。更何况如今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不过一来,这些年我族的人才原本就损耗严重,加上我这把老骨头也实在能活,辅佐我的那几个祭司眼下都已然故去,并且后继乏人。二来,眼下有两位尊者辅佐你,就算族人不看在你的面子上,看在两位尊者的面子上,也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不过孩子你要记得,虽说有尊者的辅佐,你切记不能太过依赖。终究几年以后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这些年便权当我替伏羲大人好好锤炼锤炼你了。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石和闻言,当即抱拳领命。周围的人听了这个决议后都纷纷表示认同,随行而来的那些老者都举双手赞成石仲坤的决议。 不过七郎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冲石仲坤耳语道:“大人,那到了句芒大人离开的那一天,部族又该如何呢?” “这事我自然不会没想过,只是眼下实在难以找到一个可造之才。这些年我会让阿和好好留意,一定要想办法为我族找到一个接班之人。倘若,”石仲坤说到这儿,不禁用杖子敲了敲地,“真的到了那一天却找不到接班人,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走得动,一定会再次出山,老夫我就是死……” “大人!”七郎急忙捂住了石仲坤的嘴,冲他摇了摇头道,“大人言重了!只要我七郎和姐姐在人族一天,就一定会力保这日月双镇无恙,还请你放宽心!” “好,好!”石仲坤闻言感激连连,次日便高高兴兴地来到了这里住下。原本石家兄弟准备跟着,不过老爷子却再三不准,虽说他也多少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孙儿,可是这一次他算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好好地歇上一歇,毕竟这几十年的艰辛并非常人可以理解。 而石和那边则是由阿梓与七郎辅佐,同时陈子益与刘子恒两位老剑客也率领着一众弟子——这些年的调教加上岁月的增长,那会儿的小年轻如今也步入壮年,一个个也都沉稳了许多——尽心尽力地维持着部族的安泰。 至于张箭,由于算起来当年他也曾教授过石和本领,所以这一来那些对他有些非议的人便不敢再那样放肆。于是张箭突然发觉那些劣徒对于自己态度陡然之间发生了变化,虽说看得出颇是表里不一。当张箭了解了情况后除了喟叹人情外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 一晃眼过去了一年半左右。虽说一开始石和还显得有些稚嫩,可是以他的天赋没有多久便对于部族的事务得心应手起来。石家兄弟不时会将长孙的情况告知石仲坤,老爷子听了心里既有几分高兴同时也有几分失落。高兴的是看着长孙一天天的出息,自己终于可以歇一歇;而失落的则是孙儿终有离开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部族又该交给谁呢? 不过终究距离谶语中的时间似乎还有一些距离,所以石仲坤心中的那根弦也不算绷得太紧。一年半载优哉游哉让他几乎都要忘记“重担”二字了。剑臣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又多了一个角色,那便是石仲坤的干孙儿,前前后后让石仲坤倍感天伦之乐。 却说这一天,石仲坤起了个大早——他这把年纪较之留仙几乎要早了一个多时辰——东方有了些熹微的光芒,他一个人溜溜达达来到屋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倍感惬意。由于昨晚与留仙他们多喝了几杯,这会儿颇是有些口渴,于是便来到屋门前的水缸中准备舀水解渴。 可是来到缸前这才想起,这水缸自从昨天下午起就快见底了。当时他便取了个水桶去距离屋子几十步外的水井中打水。不过没走几步便被留仙给瞧见了,当即便劝他暂时把桶搁下,大家先喝几杯聊聊天,打水的事情明天自己定然会来帮助。石仲坤见盛情难却于是就听从了。可这一夜畅饮如今留仙、隋梁皆沉睡未醒,梦鸿又是隔三岔五地闭关练功,于是眼下却只有自己躬身自取了。 “呵!我这把老骨头今天正好活动活动!”石仲坤想着便信步向着水井走去,“都说我老了,我还偏偏不服老呢!这一年多的时间几乎每一次打水的事情都是由留仙代劳。再这样下去真让人以为我这把老骨头真的不中用了呢! 他念念叨叨地溜达到了井旁,把水桶系在钩子上,往下面一扔,听得“噗通”一声便开始摇动轱辘。 “呵!我可不老!”他从井口把满满一桶水取了下来,又带着几分蹒跚的脚步向水缸而去。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趟,天也渐渐亮了起来。当他将水缸几乎要灌满的时候,就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舒坦,虽说筋骨是有些酸疼。同时阵阵口渴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想着,他急忙取来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甘冽的井水让他的脏腑说不出的清凉。正在美滋滋的时候,就听隔壁的屋门开启之声,剑臣从屋里走了出来。瞧见石仲坤在饮水顿时红了脸,急忙来到他跟前颇是有些胆怯地道:“爷爷,剑臣错了!” “哈?好孩子你错哪儿了?”石仲坤放下葫芦瓢,瞧着如今个子越发强壮的柳剑臣道,“你父亲还在睡觉么?” “是啊……”剑臣的连更加红了,原来昨晚留仙乃是嘱咐他替石仲坤把水缸装满,不过他一时贪玩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故而如今站在老爷子面前感觉分外羞愧。 石仲坤见他这模样颇是感到奇怪,追问之下终于知道了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孩子啊好孩子,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这算是什么错!你爷爷我身子骨硬朗得很呢!别说是这一缸水,就是你父亲,你义父,你梦鸿叔叔家的水缸都给灌满都是不在话下的!” “哇!”柳剑臣见老爷子红光满面,似乎被这番“豪言壮语”给振奋到了,急忙道,“爷爷是真的吗?” 这一句话原本也就是一句变相的赞美,孩子也正是这个意思,不过石仲坤却当了真,一把抄起水桶道:“怎么?剑臣不信?好好好,看你爷爷给你……”猛然间石仲坤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胳膊颤抖得厉害,急忙将水桶又扔到了地上。 “爷爷,你怎么了?莫非真的扭伤了?我这就去叫爹爹!”剑臣说罢不待石仲坤拦阻便扭头回了屋子。 “孩……”石仲坤不忍打搅柳留仙,可这句话才说了一半,顿时觉得连同舌头也一并发木起来,这一下他可是彻底惊惶,心中暗想:“莫非是中风么……”想到这里胳膊颤抖得更加厉害,口舌也已经难以说话,片刻的工夫就觉得天旋地转,“咕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328.第328章 :井中妖孽 留仙此刻正做着美梦,猛然间就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大喊:“爹爹!爹爹!爷爷他伤着了!” “啊!”留仙猛地惊醒了过来,正在确认这是否是梦之时只见剑臣已经站在了屋门口——平日里留仙与怜月就寝之后剑臣便不能随意进出卧房,必须在外头敲门等候——此刻怜月也已然坐起身来,两人披了衣服来到外头,只见剑臣一副又羞又愧的神情,留仙急忙问道:“孩子,怎么了?” “爹爹,我……”剑臣见怜月也在,急忙向着娘亲的身边靠了靠,终究儿子对于父亲总有着一种天生的敬畏,“昨天你让我给石爷爷打水,结果我给忘了。刚才我想起这件事就急忙想去帮他,结果看到石爷爷已经把水给打完了,可是他好像身子扭着了,桶都掉在地上了!” “唉!你这孩子!”留仙这一下顿时觉得无颜面对石仲坤,脸上一见怒容剑臣更是害怕,急忙躲到了怜月背后。 “快去看看石大人吧,”怜月将剑臣搂在怀里,“剑臣纵有过错,此刻也并非是责罚的时刻。” “说的极是!”留仙点点头,三人急急忙忙来到外头。见到瘫倒在地的石仲坤留仙顿时一声惊呼,急忙一个箭步来到跟前,当他将石仲坤给扶起来时就觉得他全身冰凉,气息极其微弱。 “大人,大人!这……这到底是……”留仙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出什么事了?”适才他的惊叫声已然惊动了“四邻”,这会儿霜姑和隋梁也纷纷赶了过来。霜姑来到近前替石仲坤号了号脉,又看了看他的气色脸上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母亲,大人这是?” “怪事,大人似乎是中了毒,”霜姑喃喃道,“并且他身上似乎有着不小的魔气,而且这种气息为何会这般熟悉呢?” “中毒?中毒!”留仙听见这两个字急忙扭头看着剑臣道,“孩子快来!把你的香袋给我用一下!” 剑臣急忙解下香袋,留仙接过后放在石仲坤的鼻子之下,怜月则急忙将手心按在老爷子后背上,将一股子真气导入他的体内从而能加快呼吸。 约有一顿饭的工夫,猛然间就听老爷子开始剧烈咳嗽起来,继而“哇”的一声,吐出好大一滩黑乎乎的东西,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几乎将昨晚的酒食给呕了个干净,一旁隋梁急忙将秽物给挖坑填埋。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老爷子的呼吸终于开始顺畅了起来,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爷爷,爷爷!”剑臣一把抓住石仲坤的手哭喊着。 “孩子,孩子……”依旧闭着双眼的石仲坤这会儿缓缓睁开了眼睛,见着周遭一个个焦急的面孔茫然不解道,“我这是在哪儿?” “大人,你感觉好些了么?”留仙道,“这会儿还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么?” “不适?嗯……”石仲坤似乎还是没有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于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也变得有些恍惚,“似乎就是有些饿了。” “哈!”众人听闻这一句总算是松了口气。留仙急急忙忙将老爷子扶到了自己屋中,怜月则是张罗着熬粥做饭。 “大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中毒呢?”留仙问道。 “中毒?”这一问似乎完全让石仲坤有些茫然,“我中毒了么?” “是啊,我把你扶起来的时候感觉你便有些迹象,不过不敢确认,后来,”他说着看了一眼霜姑,“母亲过来替大人诊视了一番,发现你的确是中毒了,并且……”他原本想说“还有一些魔气”,不过话到了嘴边便又吞了回去。 “并且什么?” “不不,没什么,”留仙道,“大人还记得适才的经过么?” “刚才的经过……”石仲坤闭上眼睛好好回忆了一会儿,“我就是一早起来发觉口渴,于是就自己拿了个水桶去井那里打水。之后把水缸灌满,就舀了一瓢水来喝,之后就遇到了剑臣,和他说了几句。然后我和他玩笑,说是我身子骨还硬朗,别说是我家的水缸,就是把你家、梦鸿家的都给灌满也不在话下。再后来我就拿起水桶准备去打水,结果就觉得身子发木,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 “剑臣,真的是这样么?” “是的没错,不过之前爷爷打水我没瞧见,其他的都和他说的一样。” “打水……”留仙尚在沉思,一旁的隋梁问道:“石大人,敢问你是在哪个井打的水?” “哪个井?”石仲坤道,“就是你们专门为我开凿的那一个啊!” ——原本留仙和梦鸿的屋子的后院都有一口井。之后霜姑将仙月谷变成了一片花海,而石仲坤的屋子周遭则更是百花相拥,美丽无比。不过当时偏偏忘记了一点,就是开凿一口井。留仙提议补一个,石仲坤不想铲掉周遭任何一寸鲜花,怎么说都不同意。 于是最后则是由留仙隔三岔五为老爷子从自家井里打水灌入水缸。虽说这点事情对于留仙来说压根不算什么,可是一来二去的终于还是让石仲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还是提出给自己凿一口井,别让这把老骨头给荒废了。 众人便在距离屋子几十步外一片相对鲜花较少的地方打了口井。不过井是打了,留仙又岂会让石仲坤每日里自己打水,更何况那位置实在是有点远。于是他还是过几天从自家的井里替石仲坤打水。而那口新井从开凿至今约有半年的光景,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正说着,怜月已经端了一碗粥走了进来,剑臣抢着要喂石仲坤,众人也不再阻拦。霜姑又仔细替石仲坤诊视了一番,发现他体内的毒素与魔性已然清理了干净也就放心地跟着离去。 客厅里,留仙问隋梁道:“大哥,你经得多见得多,这事你怎么看?” “霜姑在这里,我这后辈哪里敢随便多言。”隋梁冲着霜姑憨憨一笑。 “客气了,”霜姑微笑道,“尊驾虽然寿数比不上我,可是说起来我们却远不如尊驾经历过这许多的颠沛流离,许多地方可还稚嫩得紧呢!” 隋梁冲霜姑抱了抱拳,继而道:“我方才仔细回想了一下,石大人这口井乃是我亲自开凿的。只不过自从开凿之后他似乎就从来没有用过。” “嗯,似乎是,”留仙点点头,“之前都是我替大人去打水,唯独就昨天因为剑臣贪玩给耽搁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们去看看那口井,”隋梁道,“看看是不是这井里有什么怪异。” 说罢,隋梁便与留仙、霜姑一道向那口井走去,怜月则是听见里屋剑臣的叫唤便不再陪同。 可就当他们三个刚走出门,霜姑无意间瞥了一眼那口水缸道:“且慢!” 来到水缸前,霜姑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留仙问道:“母亲,难道这缸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缸,而是这井水,”霜姑道,“适才我就感觉有些古怪,不过可能是被石大人呕吐的秽物遮盖了气味,没有察觉这水缸里头的异常。现在看来,这井水之中却是魔气非常,似乎还有不小的毒性。” “毒性……”留仙舀了一瓢水,放到鼻子前仔细嗅了嗅,突然一皱眉,“母亲,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气味很熟悉?” “方才我就有这个感觉,无论是毒性还是魔性,”霜姑道,“我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三人在水缸边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来到了井栏外,就见这井栏一切如昨,没有丝毫坏损的迹象。上面的那个顶棚看着还很新,此刻太阳才刚升起不久,显得湿漉漉的。 “母亲,你看这里有什么异常么?”留仙问道。 “嗯,没有,把井盖移开看看。” 隋梁闻言顺手把盖子挪到了一边,猛然间就听霜姑“啊!”了一声,身子向后退了好几步,而留仙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隋梁问道。 “母亲,难道是毒鸟?” “气息极像,可是为何会从这井底下冒出来?”霜姑道,“难道当年五毒潭之上我们竟然没能将这祸害给彻底剿灭么?” “不会啊!”留仙掰着手指头计算道,“都十多年过去了,这期间一直都没有这妖魔的消息,而且当年吞食那五毒潭的幼雏也都是母亲亲自下的手啊!” “这就奇了,”霜姑托着下巴沉思起来,“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要不舀一桶水上来看看?”隋梁问道。 “好!让我来。”留仙说着便取来水桶打了一桶水上来,水桶刚接近井口连隋梁都觉得一股子可怕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他感应魔气的本领远不如灵蛇,可是这水里的魔气却着实骇人。 霜姑示意隋梁先行退开,自己则探手入水桶,掬了一捧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道:“不对,这气息里头似乎还混杂着其他味道,而且闻着似乎都是各种毒虫。” “这毒鸟体内有这样的气息应当也不奇怪啊!”留仙道。 正在这会儿,忽然间三人就觉得脚下微微震动了一下,留仙一个没站稳,将个水桶自井口直直坠了下去。就听“噗通”一声响,继而那震动又开始剧烈了起来。霜姑探头朝井里一看,只见水面上正翻腾着无数的气泡,仿佛这井水被煮沸了一般。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听井底下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是哪里来的杂碎,打扰我的好梦,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329.第329章 :泥人再现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留仙显然是最诧异的那个,因为他在此地住了十多年,从来不知道在这井下——尽管当年这里是荒地——竟然蕴藏着妖物。刚想开口询问,猛然间就见进口喷出一道笔直的水柱,“喀嚓”一下,硬生生将井栏与顶棚冲个稀烂。 起先那水柱似乎还能说是“水”,可越到了后头浑然便是一股子泥浆。就看滚滚的淤泥从井口不断向外面涌出,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周遭的鲜花一旦沾着顿时便化作枯草,而远处的花朵也似乎被那随着微风散开的气息给熏得七歪八斜。 那泥浆喷涌了好一会儿,渐渐的在井口堆积了起来,紧接着缓缓地长出了脑袋与双手,又是一顿饭的工夫脸上竟然有了眉目五官,只是没有人皮的覆盖瞧着十分怪异。 “何方妖孽!竟然在此放肆!”留仙戟指那泥浆道。 “妖孽?呵!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满嘴喷粪!”那泥人的下半身就如同一直巨大的蛞蝓,粘粘糊糊的身子慢慢朝留仙逼近。 留仙见了心里一阵阵作呕,霜姑与隋梁见状也不禁向后退了几步,不过他们乃是朝着屋子的反向,以期若是真的动起收来不会波及屋子里的人。 “本座在这里睡得好好的,”那泥人道,“偏偏却被人吵醒,一年多前有过一次,本座心肠好,不与他计较。想不到今天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搅扰本座好梦,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一年多?”隋梁喃喃道,“难道就是我为石大人开凿这口井的时候么?” 那泥人似乎耳音很好,听闻了隋梁的话立刻接口道:“呵,原来是你开凿的那口井,很好!你是第二个吵醒本座的人,那第一个人我找了他好久,始终是找不到,无妨无妨!今天就先拿你来开刀!” 说罢,就见那泥人猛地向上一纵,身下顿时现出两条腿来,落在地上站在隋梁身前,继而他的右手慢慢变长,最后化作了一把泥刀。 留仙就觉得这泥人似乎有些熟悉,可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那泥人已然挥动泥刀奔着隋梁而来。隋梁原本觉得这刀子乃是泥做的,没准只是一个摆设。于是抄起落在脚边的井栏残块迎着而上。就听“喀嚓”一声,那木头竟然生生被削成了两段,断口的地方整整齐齐。 隋梁大惊,可眼下手中已经没了兵刃。那泥人见状“嗖嗖嗖”又是三刀。隋梁虽然有三千年的道行,可是这泥人的刀法却快得出奇,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仅仅一个回合,自己的衣服便被割得七零八碎。而且很显然,这妖物乃是存心要戏耍隋梁,故而每一刀暂时都是点到即止,没有伤及他的皮肤,可尽管如此,也已然弄得隋梁狼狈不堪。 留仙这会儿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原来是你!” 那泥人倒是一愣神,暂且停下了攻势,回头看着留仙道:“呵,我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你没见过我,我可听说过你,你当年不是在神木之下被几桶水给冲烂了么!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撒野了!” “哼!你到底是谁?”那泥人听了留仙的话顿时怒火万丈,吼道,“报上名来,你为何会知道那件事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留仙道,“你若是有种,就先赢了我手中的刀再说!” “哈哈哈哈!”泥人狂笑道,“赤手空拳还敢妄称手中有刀?还是说你能做到人刀合一呢!” “我出来打水难道还要背着大刀么?”留仙笑道,“你若是有种,就等我把刀取来,我们较量较量,若是没种那也无妨,我就赤手空拳和你拆两招!” “呀呀呸!本座有什么不敢,我怕的是你一去不回!” “我家就在后头,去去就回,我还怕你会趁我去取刀的时候给逃了呢!”留仙反唇相讥。 “哼!我就在这里等你便是!你若是不回来,我就杀了眼前这两个来解恨!”泥人恶狠狠道,仿佛如今霜姑与隋梁已经成了他的人质一般。 留仙冲霜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暂且拖住这泥人,自己则冲冲回家取刀。到了屋里见剑臣已然扶着石仲坤来到了客厅,和怜月一道趴在窗口朝外看着。剑臣见父亲回来急忙问道:“爹爹,爹爹,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好吓人!” “这会儿没时间和你解释了,”留仙答道,扭头一看只见怜月已然将自己的佩刀拿了出来,他颇是感激的冲爱妻一笑,继而接过刀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妖物应当就是当年在神木之下偷袭火龙氏的那个泥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天又到了这里。我先去会会他,你好生照看石大人与剑臣!” “去吧!一切小心,”怜月微微一笑,“这里有我。” 留仙说罢,背着当年火龙氏所赠的宝刀返身来到了外头,而他的心里却是疑问重重: 其一是那泥人适才说隋梁乃是第二个把他吵醒的,那第一个究竟是谁呢? 其二是那泥人为何会从千里之外的神木来到自己隐居的地方,而他如今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来到近前,只见泥人果然守信,便冲他一抱拳道:“好了,刀我取来了,只不过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啰啰嗦嗦好生烦人!”泥人怒道,“你想要知道么?那就先赢了我再说!” 说罢那泥人挥动泥刀奔着留仙猛劈过来。留仙眼见这一招正是火龙氏当年为自己演示后来由解氏兄弟悉心传授的“烈焰噬魂”,并且一招一式之间没有半分破绽,当即不敢掉以轻心,挥动手中钢刀迎面而上。 就听“当”的一声脆响,只见适才还软软的淤泥这会儿竟然变得坚硬无比,并且从泥刀上头散发出阵阵热浪。 “什么!”留仙吃了一惊,显然对此觉得不可思议。 那泥人冷冷一笑道:“原来你也会刀法,真是令我感到意外!” “你会的我都会,我会的你可未必会!”留仙说罢,腕子一翻,使出了解氏兄弟在书信中传授他的火龙氏绝技“鬼焰焚河”。霎时间,留仙手中的钢刀如同狂舞的烈焰一般向着泥人砍去。 “这是什么招数!”泥人见状颇是一惊,不过他仗着自己怪异的身子丝毫不惧留仙的刀锋在自己的身上划过。 留仙起先对于这泥人还颇是忌惮,可是“鬼焰焚河”使出之后就发觉这妖物的刀法也真是稀松平常,只不过是将当年火龙氏传授给弟子们的入门两招练得比较精纯,想来一定是被冲烂了身子后就离开了神木,所以对火龙氏如今创立的招数并不了解。 可是这泥人的身子实在太过怪异,忽软忽硬。尤其是他的身子,每每留仙的刀子砍中他的身体,那钢刀就会牢牢地嵌在他的身体中,当真就好像被淤泥给死死缠住一般。不过留仙依靠着自己强大的力量总能在那泥人反击之前一次次将刀子给抽出来。但是这样一来,留仙便更加束手束脚,空有招数上的绝对优势,却无法将它化作胜势,毕竟他连这妖物的命门在何处还不知晓。 堪堪斗了三十个回合,留仙已然觉得有些气喘吁吁,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旁的隋梁冲霜姑低声道:“霜姑,这妖物好可怕,到底是什么来头?” 霜姑此刻凝视着这怪物,似乎明白了什么,答道:“来头究竟如何我还不清楚,不过我算是明白为何他的身上会有毒鸟的那股子气息了!真不知道留仙能不能应付下来!” “到底是什么缘故?”隋梁问道。 霜姑刚想答话,就听“噗”的一声,只见留仙的刀子结结实实地砍在了那泥人的脑门上,那泥人见状急忙双手一合,握紧了那把钢刀向下猛力一切。留仙就觉得胳膊往下一沉,那把刀子从泥人的脑袋砍入一直划到了胸口。他再想要把刀给拔出来,却发现已经完全没有可能。 只见那泥人慢慢松开右手,手臂又化作了泥刀,向着留仙的脑袋猛地劈下。留仙正要躲闪,猛然发觉自己的双脚也已然被淤泥给死死缠住。怜月在远处见了,险些就要吓得晕过去。就听“噗”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留仙也觉得这一下是非死不可,可突然间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练,继而只见霜姑挡在自己的身前,左掌死死托住泥刀。原本霜姑以为自己万年的修为在劲力方面至少不会太落下风,可没想到甫一交手,就觉得那泥刀之上的力量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着自己涌来。她一下抵挡不住,刀锋狠狠地切入了掌心。 “母亲!”留仙与远处的怜月都是一阵惊叫。而由于霜姑的介入,使得那泥人胸前的束缚稍稍有所松懈,留仙一使劲,便将刀子给抽了出来。这会儿怜月也已经到了自己的身边。 留仙抡起钢刀照准了泥人的右臂狠狠削去,而怜月则是双腿并作长尾将这泥人的身子绞得严严实实。这一下那泥人可真是有些应接不暇,急忙卸了劲力,霜姑也终于得以脱身。再看掌心,早已鲜血淋漓。 330.第330章 :舍命相救 怜月见母亲脱险,当即变回人形将霜姑拉到了一边。而留仙则是手持钢刀横在泥人与母女之间。 那泥人眼见必杀的攻击被人横加阻挡,心中的怒火更是不可遏制,他怒目留仙道:“臭小子,不是说比划比划么?怎么你却叫来了帮手!” 留仙此刻也不敢嘴硬,毕竟至少到现在为止,自己拿这泥人还丝毫没有办法。尤其是令他没有料到的是,这泥人的力量也着实可怕,竟然隐隐在自己之上。 如今环顾三族,要说力量第一的,那自然是火龙氏。而紧随其后的其实乃是岳吟霜与柳留仙,当然岳吟霜年事已高,所以留仙还更胜一筹。而自从火龙氏创立了“霸下无双”后,神农一族子弟力量均有了质的飞跃。留仙在与解氏兄弟的书信往来中也曾经得到了兄弟俩的传授,虽然并没有面对面的教学,不过他终究有着五百年修为作为根基外加出众的天赋,故而如今他的神力较之几年前亦是突飞猛进。 至于说这个泥人,当年留仙的确听解氏兄弟提起过——终究曾经暗算了火龙氏,险些闹出大乱子——当时兄弟俩并没有提及他的本领如何高强,就是会一些鬼蜮伎俩。所以今天一开始的时候留仙也并没有十分把他放在心上,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奈何不了他。 那泥人见留仙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心中更是恼怒,喝道:“臭小子,本座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莫非你看不起我么?好好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这一次可不要再叫帮手了,否则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哼!此话当真?”留仙说着话眼角瞥了怜月一眼,示意他带着霜姑与隋梁先行退开。怜月点头照办,不过她终究心系夫君,退了几步后便不再前行,时刻准备着应付突发的危机。 “呵,本座说话自然是作数的!”泥人道,“好了,来吧!” 留仙“哼”了一声,晃动手中的钢刀依旧是一招鬼焰焚河奔着泥人而去。 那泥人颇是不屑地摇了摇头道:“又是这一招,好生无趣!”说罢挥动泥刀格挡。 其实并不是留仙不想使出其他的绝技。解氏兄弟在书信中曾将“血灵舞动”、“震影锁形”、“寂夜奔雷”三招连同那“鬼焰焚河”一道传授给了留仙。 可是问题是,那招“血灵舞动”乃是催动一股炽热的气息加持在刀身,当刀子割破敌人的身体后,便将这股子热力传入敌人的身体,使得敌人的鲜血沸腾起来,最终燃尽他的最后一滴血。这一招虽然不如“鬼焰焚河”来得那么霸气,却也拥有十分可怕的威力。可是,这招对付拥有血肉之躯的敌人还能奏效,面对这泥胎压根起不到丝毫作用。 再有那“震影锁形”,这一招乃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压制敌人,从而为更加可怕的杀招做出准备。而适才也已经提及,那泥人的力量较之留仙更是丝毫不落下风,这样一来这一招也完全失去了效用。 而“鬼焰焚河”与“寂夜奔雷”两招又碍于这泥人怪异的身子难以尽数施展,所以尽管泥人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他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破敌之法。若不是这泥人存心要与留仙周旋,恐怕他依旧难以走过二三十个回合。 一旁的怜月见夫君落了下风,心急如焚,同时感到娘亲掌心汩汩而出的鲜血更是心如刀割一般。她关切地问道:“娘,伤势要紧么?” 霜姑右手按着左腕脉门,掌心的鲜血渐渐止住。好一会儿她才缓缓道:“无妨,只是皮外伤罢了。这妖物的泥刀之上,竟然有那毒鸟的毒素,所幸如今我已然不惧那毒,否则此刻早已命丧当场。” “为何这家伙会有毒鸟的毒素呢?”怜月不解道。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霜姑说着便将之前发生的情况略略说了一遍,末了道,“无论是魔气还是毒性,都与那毒鸟一般无二,但为何会这样我实在理不出个头绪。” 怜月闻言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继而又扭头看了看那口井,突然灵光一现道:“娘,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哦?快说说!”霜姑道。 “娘,你还记得么?”怜月道,“当年为了给留仙除去体内的魔性,我们曾经用过一个盒子,就是伏羲大人送给七郎让他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所用的那个。” “嗯,我的确听你们提及过,”霜姑点了点头,“可从来也没有见过。” “并非我们不想让你看见,”怜月道,“只是当时那盒子掉在地上后便缓缓下沉。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起过么,这盒子一旦吸收了魔气后就会变沉,所以它将留仙的魔气尽数吸走以后自然沉重无比。阿梓与七郎当时为了控制留仙魔性的释放已经精疲力竭,而我也中了留仙两掌,几乎命丧当场。所以虽然见着那盒子缓缓沉入了地下,可是谁也没有这个力气去将它给弄出来。 “后来大家又是忙着照顾我,娘亲你也来了,所以都把这事给忘了。再后来留仙和我结发,新婚燕尔谁又会去在意这盒子?之后也就渐渐被人给遗忘了。如果不是娘亲你适才的话,我压根就不会想起这件事来!” “难怪那口井的周围种的花草难以存活,原来是这个缘故,”霜姑点了点头,“可是这个泥人又是在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呢?” “这泥人如果我没有记错,似乎是听留仙提及过,”怜月道,“他当年曾经在西南神木之下作乱,好像当时是因为得到了一块啸月的残片所致。不过后来他被水冲烂了身子,残片也被夺走,从此就从神木那里彻底失踪。如今看起来,他必定是因为得到了那个盒子里头的魔气与毒素故而才会再次变得如此凶恶,但他到底是何时来的,女儿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泥人原本与留仙斗得就游刃有余,加上他的耳音似乎格外的好,于是母女俩的对话他几乎都给听了去。而对于神木底下的事情,他似乎格外的忌讳,故而听到最后更是咬牙切齿。 只见他抡起泥刀照准留仙狠命一击,将留仙生生给震退了五六步。继而这泥人一声狂吼,地面上纵横的淤泥都聚拢了过来,紧接着这泥人的身子迎风而长,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已经浑然一个三丈高巨人,仿佛一座小山丘一般矗立在众人身前。 同时,这泥人的模样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是个人形,只见他:兽面人身,双足为鳍,背生四翼,身被龙鳞;而右手之中也再不是那把泥刀,而是一根巨大的三股钢叉,远远看去真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那泥人晃动手中的钢叉,戟指霜姑母女,恶狠狠地道:“多嘴的贱人!竟然屡屡揭我的短,今天且看我要你们的贱命!” 说罢,那泥人钢叉一挥,猛然间众人就觉得大地开始剧烈震荡起来,片刻的工夫就听“轰轰轰”的几声巨响,留仙、梦鸿家后院的两口井,连同那泥人出现的井口之中喷涌出三道泥浆,裹挟着刺鼻的恶臭向着四野蔓延开去。 可怜霜姑倾注了无数心血百花盛开的仙月谷,霎时间变作了一片黑臭的沼泽。众人霎时间直看得目瞪口呆,屋子里的剑臣眼见这般情景更是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石仲坤急忙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可是他自己闻着那刺鼻的味道也不禁头晕目眩。剑臣哭了好一会儿,才算是镇定下来,见了石仲坤的模样急忙掏出香袋送到老爷子的鼻子下,石仲坤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而外头的四个人此刻除了自保以外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的余地。可是那泥人早就断了他们的后路,这其中的两道泥浆乃是从两家后院喷出,而眼下可以让他们四个立足的也只剩下这泥人身前的一小片区域。 霜姑看了一眼隋梁道:“不知尊驾会腾飞之术么?” 隋梁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原本是会的,可是自从被那毕方一把火烧伤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这个本领。” 霜姑又看了看怜月道:“月儿,你呢?” “娘,勉强可以吧!”怜月咬了咬嘴唇。 “好!”说一声好,就看霜姑左手抓住留仙右手拽着隋梁向着空中腾跃而起,怜月见状也一并跟从,四人向着密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泥人见了也不追赶,只是朗声道:“贱人!你以为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么!”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一股子泥浆从地下喷涌而起,就看柳季川的坟包霎时间被冲向了霄汉。 “高祖!”留仙见状不禁惊呼一声,而霜姑眼见自己爱人的坟冢竟然惨遭如此毁伤,亦是悲愤到了极点。而就在她这一迟疑的工夫,向着密林逃跑的去路却被那泥浆给彻底封死。 那泥人冷冷一笑,举起手中的钢叉照准霜姑的后心猛地投掷过去。怜月在后头瞧得真切,不由得惊呼起来。而霜姑此刻一手抓着一个人,行动着实不太灵便。眼看那钢叉就要将自己的后心刺穿,就听隋梁大喝一声,猛地从霜姑的手中挣脱迎着钢叉而去。 就听“噗哧”一声,那三根锋锐的尖支硬生生将隋梁的胸口扎穿,相去霜姑的后心也不过只剩了一尺的距离。 331.第331章 :泥人往事 “隋大哥!” “义父!” 留仙与剑臣见状纷纷痛哭起来。那泥人眼见这隋梁一再阻挠自己,心头的怒火再也不能遏制,就见他纵身上前一把抓住叉柄,用手向上一举,硬生生将隋梁的身体给挑了起来。 此刻的隋梁已然气若游丝,鲜血顺着钢叉缓缓留下,可是他的眼睛却依旧看着霜姑那边,似乎在问她是否无恙。而这会儿霜姑与怜月已然找了一个还没有被淤泥覆盖的地方站住了脚,哭红的眼睛凝视着钢叉顶端的救命恩人。 “妖孽,你还我隋大哥命来!”霎时间,留仙暴怒起来,手掌顿时变成了黑色。 “你要这死人么?”泥人不屑地瞥了隋梁一眼冲着留仙道,“还给你!” 说罢钢叉一挥,把个隋梁的身体向着那口井的方向扔了过去,“喀嚓”一声,正好落在了那堆残破的井栏之上。留仙这会儿已然顾不得隋梁,大吼一声腾空而起,黢黑的手掌向着泥人猛劈而去。 这泥人原本以为留仙铁定会去接隋梁,正好可以趁机偷袭于他。岂料他这个如意算盘这一次落了空,听得身背后怒吼之声一回头,就见留仙的黑掌已然到了近前。“啪”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心口之上。 “呵,你在干啥呢?”那泥人看着留仙颇是有些不解。 “什么!”这一下可当真把留仙给惊得魂飞天外。如今他毒掌的功力较之当年已然飞跃了好几个台阶,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器灵之身也能如同相柳击败龙羿那般重创他们的身体。可是眼下,这泥人受了自己竭尽全力的一掌,竟浑然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反倒是行动自如,而自己的手掌却被牢牢黏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这泥人眼见留仙的表情,便多少猜到了一些他的心思,冷笑道:“好了,必杀绝技也使了,似乎对我没什么效果!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了!” 说罢,那泥人举起手中的钢叉照准留仙的身子猛刺过来。这一回霜姑和怜月除了惊呼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井栏之上垂垂将死的隋梁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远处的屋子里,石仲坤再也无法阻拦柳剑臣哭喊的声音。 而留仙眼见钢叉落下,心知自己这一回当真是必死无疑,心中不禁感叹道:“难道伏羲大人的谶语就这样破灭了么!”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泥人的整条胳膊被生生炸断,攥着那钢叉一并飞到了半空。 那泥人显然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过来,痴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断下的胳膊。留仙此刻顾不得其他,卯足了全身的气力向后猛地一扯,硬生生将自己的手掌从那泥人的胸口给撕了下来,继而几个腾跃复又跳回了惊魂未定的爱妻与母亲身边。 “叔叔!”突然,就听屋子的方向传来了剑臣的叫喊,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三人这时才抬头看去,就见在那堆井栏废墟之上,梦鸿正将隋梁轻轻抱起,继而飞回了留仙的家中将他交给了石仲坤。 “兄弟!”留仙此刻顿时感觉见到了希望一般,“你可算来了!真让哥哥等得好苦啊!” 自从经历了昆仑山的大劫归来后,梦鸿几乎隔三岔五都要闭关练功,并且每一次闭关少则一个月,多则甚至会有半年,而每一次出关也呆不了太久。留仙、隋梁知道如今梦鸿的“逆转乾坤”已然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每上一个台阶都需要耗费以往数倍的经历,故而也从来不去打扰他。而这一次,他足足闭关三月有余。 梦鸿闭关的地方其实就是自己的那间屋子,只不过他自己在外头设置了一个灵力屏障,故而是无法听到外头寻常的声响。可是这一次那泥人的到来连大地都在位置震颤,故而梦鸿自然是有所感知。 但无奈的是,除非他将自己的修为又向上提高了一个台阶,否则轻易出关则会让他前功尽弃,所以适才他一直呆在屋里。虽然外头的声响听不太清楚,可是却依稀能听到几声凄厉的叫喊,他的内心也是焦急到了极点,几次险些走火入魔,所幸他的功力已经极为深湛,故而没能酿成大祸。 最后,颇是经历了一番波折,梦鸿终于圆满出关。此时较之三个月前,修为又提升了许多。他急急忙忙来到屋外,正好看见隋梁被那泥人给扔在地上,而留仙则是腾空而起用毒掌猛击泥人的胸口。 由于他刚出关,所以对于这泥人的底细并不了解。但是想到自己兄弟的毒掌已然天下无敌,中掌的妖魔必无生还之理。故而一时间也就没去在意留仙,直奔隋梁而去。可是眼看就要赶到隋梁身边,却惊诧地看到留仙的毒掌非但没有伤到那泥人,更是将自己陷入了危急。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便先行用雷灵之力炸断了泥人的胳膊,继而再将隋梁给救起。 当梦鸿将隋梁交给石仲坤之时,发觉自己的大哥已然气息微弱,心中不由得如同刀绞一般。可是眼下无论隋梁是生是死,他自己的首要目标则是击退这个泥人。于是他冲着剑臣微微一笑道:“剑臣,好好照顾你的义父!” 说罢掌心微微运起寒气先行将隋梁的伤口止血,继而转身离去,而身后还能听到剑臣关切的声音。 来到那泥人面前,只见他的胳膊早已经回到了身体上,断口之处严丝合缝,仿佛就从来没有被梦鸿炸断过一般。而这泥人此刻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飞在空中的人族青年。 好一会儿,就听那泥人冷冷道:“原来是你!” “怎么?”梦鸿叉着手道,“我们认得么?我可是没啥印象呢!” “是么,”那泥人嘿嘿一笑,“当年本座在山里睡得好好的,结果被一声惊雷给吵醒了。等本座破壁而出之后,却只发现几个不中用的家伙。后来本座去了好多地方,可是都没有找到你,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遇到了。真是出乎意料呢!” 梦鸿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回想起当年自己向七郎告假回精灵谷之时七郎出言阻拦,那个时候便曾经提及过这样一个泥人。后来他曾经私底下问过伏羲,不过那时伏羲并未和他详述,只是略略将水神共工当年之事给说了一遍。于是这会儿他就将这泥人适才的那句话原样奉还:“呵呵,原来是你!” 却说这泥人还真是有些来历—— 话说当年三圣造三族之时,水神共工见了觉得颇是新奇,便想着效法三圣也给自己做上一个。可是他雕琢的功夫实在欠些火候,最后的那个作品着实令他自己感到不满意。虽说耗费了一番心血之后,这泥人也有了三魂与自己的意识,怎奈终究愚鲁不堪,与三族的先辈相比相差实在太远。 而最终这个泥人的命运如前所述,则是被共工抛诸原野。当时的绿洲平原之上走兽极为繁多,而这泥人虽然愚鲁,多少还是有些感知。于是便随着来来往往的兽群东奔西跑,并且在这不断的迁徙之中他的心智也渐渐成长起来。慢慢明白了自己的由来,也将一颗怨恨的种子深深根植进了心里。 之后他漫无目的的四海漂泊,有一天无意之中来到了一片山里,结果被暴雨引发的山崩给埋了起来,而这一埋就是好几千年。如果不是因为梦鸿,恐怕他如今还将继续沉睡下去。 差不多将近八九年前,也正是张箭在逐鹿之野修建城墙的年月。那一天族人遇到了一块无论如何都无法炸开的岩石,同时连张箭的那枚鹿角长箭也没能伤到他。其实倒不是这石头自身的质地如何优良,而是因为这泥人终究是共工所造,在他的体内不知不觉中被种下了一些神秘的力量。而他周遭的岩石被这力量浸润得久了,也自然变得比寻常的山石要坚硬许多。可是再坚硬却也没能抵挡住梦鸿的“雷震万壑”。 不过当时这泥人只是被惊醒,而身体依旧被围困在巨石之中。后来则是花了一些气力破壁而出,这便是当时那班年轻的弟子口中所说的“妖魔”。而这泥人脱离了束缚之后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走,由于当年他在绿洲平原上滞留了太多的时光,故而被残破的记忆牵引着又去向了那个方向。 但是那个时候的绿洲平原已然开始化作瀚海,许多地方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景象。最后他无意间瞧见了在沙漠的西南似乎有一棵大树的轮廓,顿时记起当年也曾经在神木之下停留过一段时间——而那个时候神农一族尚在遗迹之城——于是就向着西南而去。而也正是在路上,他无意中捡到了那块啸月的残片,最终他体内的那股子怨恨的种子被残片之上无尽的煞气给彻底激发,这泥人也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妖魔。 332.第332章 :雷震万壑 在神农族的故事毋庸赘述,最终他被无咎的弟子们用水给冲烂了身体,失去了啸月的残片。但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与泥土融为了一体,悄悄地离开了西南神木。之后他不敢在神木之下多做停留,可是眼看日渐荒漠的平原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回到老地方继续沉睡下去。 不过,由于那山体之后被张箭他们开凿得面目全非,这泥人竟然与之失之交臂,并且向着与其有几分相似的南方而来,而那里则正是留仙隐居的荒谷如今的仙月谷。 来到这荒谷的时候,正值张箭忙着训练弟子,梦鸿与七郎被毕方弄得疲于奔命的那阵子,而留仙与怜月则是专心致志地调教剑臣,所以谁都没有注意有这样一个可以和泥土融为一体的妖物潜了进来。 而这泥人甫一到荒谷,就被泥土中传来的一股子深具魔性的气息所吸引。循着那魔气探寻过去,最后在入地百丈的地方瞧见了那个依旧在缓缓下沉的木盒。如获至宝的泥人当即便将这木盒吞入了肚子,同时自己也在地底下开始了第二次的沉睡。 这一睡就是将近六年的光景,将他再次惊醒的正是隋梁。不过隋梁开凿这深井所用的乃是法术,故而动静远不如寻常开凿那样巨大,所以这泥人被弄了个半梦半醒,心里极是不悦。不过当他发现自己的力量骤增之时,这股子不悦反倒变成了狂喜。不过由于盒子里的魔性还没有完全被吸纳,于是他便又修炼了半年多,直到今天被石仲坤的水桶给再次打扰—— 梦鸿对于这泥人之前的来历自然是不了解,不过他倒是曾经听伏羲提及当年水神共工也曾经造过一个泥人,加上如今这泥人就是耀武扬威的变成了共工的样子,所以他心里隐约是猜到了个大概。 只见他戟指这泥人道:“我这仙月谷和你素来没有什么仇怨,你为何要来此处撒野?” 那泥人冷笑道:“本座想去哪里还轮得到你来训诫么?你们搅扰了本座的清梦那就活该去死!” “好狂妄的口气,”梦鸿笑道,“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远处的留仙听了梦鸿的话高声接口道:“梦鸿!这妖孽就是当年被火龙氏的徒子徒孙用水给冲烂的那个泥人!不过已经没了啸月残片。但是看他的意思应该是把那个当年吸纳我体内魔气的盒子给吞噬了,所以你可要小心应付!” “哦!原来是这样!”梦鸿点了点头,冲泥人笑道,“我道你为何如此嚣张,原来是得了便宜。” “呀呀呸!”这泥人并不知道那盒子的来历,如今听一个手下败将这样说便以为乃是他对于自己的讥讽,不由得恼羞成怒,晃动钢叉冲着留仙道,“看我先取了你的狗命!” “且慢!”梦鸿冲着泥人道,“你眼下的对手是我,可不要搞错了。你若是可以赢了我,那么这谷里的一切就任凭你发落了!” “哼!有种!”泥人瞧着这个竟然会飞翔的人族青年,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怵,“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高明!” 说罢就看这泥人晃动手中的钢叉奔着梦鸿就来。不过他太过低估梦鸿的身手,更何况他的脚踝之上还附着着烛龙翼鳞,而他自己的动作又因为变成了一个巨人而显得有些迟缓。故而梦鸿应付着他的攻击显得极为从容,甚至还故意背着手,讥讽着这泥人的笨拙。 堪堪过了二十招,梦鸿没有还手,可是却把这泥人给累得够呛,只见他大喊一声:“呔!你这人族小儿,为何会飞!” “你若是能赢得了我,我自然会告诉你。”梦鸿笑道。 “找死!”那泥人知道再用这样寻常的攻击压根就伤不到梦鸿,急忙钢叉一挥,霎时间从井中又喷涌出数道泥浆,翻滚着剧烈的恶臭奔着梦鸿而来。 可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梦鸿来说压根就构不成威胁,就看他掌心轻舒,使出了当年仙子传授他的第一招“莲雨为屏”,霎时间原本向他而来的泥浆在他的周围旋转了起来,任凭这泥人如何使劲,却始终无法碰着梦鸿半点。 那泥人眼见这般情景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围绕梦鸿的泥浆已然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泥茧,梦鸿在茧子上破了一个小孔脱开了身子,继而将这一整团泥浆照准那泥人的脑门抛掷过去。 就听“噗”的一声,这一下那原本耀武扬威的水神共工的模样荡然无存,又浑然变成了一个大号泥球。一旁的留仙眼见他这般滑稽可笑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听得笑声那泥人暴跳如雷,霎时间,整个仙月谷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石仲坤也赶紧与剑臣一道将隋梁给抱到了外头,避免屋子坍塌被掩埋的危险。而此刻霜姑她们三个也已然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屋子的旁边。 再看那泥人双拳紧握,面目狰狞,戟指着梦鸿道:“臭小子,竟然戏耍于我,不可饶恕!” 就看随着这泥人的话语,在他周遭的泥浆不断地向着他的身子聚拢过去,之后甚至连同原本的土地也不能幸免,屋子前的众人就看着眼前的大地竟然生生塌陷了下去,而中间则渐渐耸立起了一座山峰。 约有一顿饭左右的光景,就看那泥人已有十丈之巨,晃动着手中的钢叉显得分外可怖。 梦鸿朝四周看了看,就见这会儿从密林到屋子这中间的地面已经向下塌陷了一丈有余,并且瞧着似乎这泥人并没有停手的架势。而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那几间屋子就难以保全了。 看到这儿,他戟指那泥人道:“妖孽,你是准备把这里的泥土都聚拢起来么?难道真想变成想你的主人共工那样的百丈巨灵么?” 梦鸿不说不要紧,“共工”二字一出口,这泥人顿时一声咆哮:“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看来这妖孽当年当真是被共工给遗弃,故而如今心中有着这样的怨恨。”想罢他微微一笑,冲着泥人道:“怎么?难道他不是你的主人么?” “主人!主人!我呸!”那泥人一边痛骂身子依旧在不断增长,“这样无情无义的东西如何配做我的主人!” “既然你这么恨他,那就去找他报仇,”梦鸿道,“你在我们这地方撒野,算什么能耐!” “哼!本座爱去哪里还需要你来点头允许么?”泥人恨恨道,“天底下只要有泥土的地方便都是我的领地,我这样说你听懂了没有!” 此刻那泥人又长了一丈的个头,而塌陷的地面相去屋子已然不足三十步的样子。梦鸿闻言冷冷一笑:“我看你是斗不过你的主人,所以才来这个地方找我们撒气,如何?我说对了么?” “斗不过他?哼!”泥人啐了一口,“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这无情无义的东西付出代价!不过今天,本座便偏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群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东西!” “是么?”梦鸿笑道,“原本我倒也不想杀你,想着让你留着自己的身子去与那水神共工清算旧账。可是眼下你将这仙月谷弄成了这般模样,再让你就这样离去,倒是显得我邹梦鸿无能了!” 梦鸿说这话时语气极其平和,可在那泥人听来却是句句带刺,他忍无可忍道:“就凭你也能杀得了我?可笑!只要这四海之内尚有寸土,我便是不死不灭之身!我与那共工的旧账也无需要你这个渺小的东西来插嘴!今天你既然口出狂言,那我就要你付出代价!” 说罢那泥人咆哮一声,就见原本他与地面相连的下半身已经赫然变成了双脚,而他的上身依旧与水神共工一般模样,手中的那把钢叉亦是骇人非常。就见他晃动钢叉照准梦鸿的方向猛刺过来。 梦鸿原本想要躲闪,可是眼见身后便是留仙与自己的屋子,虽说重建屋子并不难,可是心中终究是对于这几间屋子有了感情,不忍它们就这样被毁弃。眼见这钢叉就要来到跟前,梦鸿突然灵机一动,暗想: “这妖物原本乃是个泥人,可是他能从井里冒出来,加上适才使用泥浆作为攻势,恐怕如今用水已经奈何不了他。不过就算如此,你终究是一摊烂泥,我用土灵之术来对付你必然没有问题!” 想到此处一运真力,使出了自己依着“莲雨为屏”而创立的土灵屏障之术“连峰去天”,这一招乃是将土地化作屏障,如同连绵的山峰一般,故而得名。如今眼看那泥人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梦鸿一扬手,顿时身前的土地隆隆而起,不多会儿就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土坡。 那泥人见梦鸿竟然通晓土灵之术,顿时就是一愣,不过眼前这个土坡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迈腿跨过去而已。就见他颇是不屑的一笑正准备伸腿。可梦鸿等的就是他这一下迟缓,急忙一招“雷震万壑”照准了泥人的右臂而去。 333.第333章 :恶妖难除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这泥人的胳膊再次被炸的飞向了天空,同时他那巨大的身子这会儿也成了负担——其实他原本并没有这样巨大,同时眼下的修为也不足以让他自如地操纵这样的身躯——被这股子巨大的轰炸之力当时就给掀翻在地,摔得四仰八叉。那钢叉从半空中落下,叉尖正好刺穿了他的胸口。 梦鸿不等那泥人起身,急忙腾跃而起,来到了他正上方,冲着他笑道:“如何?被自己的兵刃给刺穿身子是何种感觉?” “臭小子,别得意,”泥人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伤着我了么!” 说着话,就看那钢叉连着胳膊渐渐如同淤泥一般渐渐融进了这泥人的身体,同时在他右肩的断口之处一条新的胳膊正缓缓地生出。 “哈哈哈哈!”那泥人狂笑道,“看到了没,我是不死不灭之身!” 此时他的胳膊已然长成,掌心又多了一根三尖叉。可是正当这泥人准备起身之际,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被牢牢地黏在了地上,压根就无法动弹。 “你使得什么妖术!”泥人怒道。 “你会聚拢泥土,难道我就不会么!”梦鸿反唇相讥,“而且我的手段可是比你高明得多!” 就在这会儿,梦鸿突然听得耳边传来极其微弱的声音:“兄弟,把这妖物给冻起来。” 梦鸿一激灵,听出这是隋梁的声音,不由得用眼角看了看屋子的方向。而这会儿隋梁已然在霜姑与怜月的帮助下暂且度过了难关,不过身子骨依旧十分虚弱。但是从刚才开始,他的眼神就没有一刻离开过战场,他也希望尽快找出这泥人的破绽从而帮助一下自己的兄弟。 虽然论起修为隋梁及不上霜姑与怜月,而较量招数也远不是留仙的对手。可是身为灵狐一族的他那敏锐的目光始终是他最为宝贵的财富,当年在梦鸿刚刚回到精灵谷雪犼一族还频繁来犯之时,很多次梦鸿都在关键时刻得到了隋梁从旁的提点最终找到了对手的破绽将优势最终转化为了胜势。 所以说有隋梁在自己的身后一直以来都是梦鸿心里安定的保障,适才他见梦鸿或是用土灵或是用雷灵之术与这泥人周旋,心中便暗暗有些焦急。而观察了一会儿便已然明白了这个泥人的弱点所在。于是他请求霜姑暂且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有气力将破敌的要诀告诉自己的兄弟。 梦鸿听得隋梁的提点,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暗暗感激自己的大哥犀利的眼光。他回身冲着隋梁一抱拳,继而转身对那泥人道:“好了,刚才我只是陪你玩玩,接下来,要动真格的了!” “哈哈,动真格?”泥人冷笑道,“想用水么?本座如今纵使是掉进海里也是丝毫不惧。其他任凭你风雷火土,又有哪个可以奈何得了本座!” “无知的东西,”梦鸿道,“既然你这般自信,我就让你看看我邹梦鸿的本领!” 说罢他掌心凝成一团寒气,霎时间天空飘下了鹅毛大雪,不出一顿饭的工夫,原本黑不溜秋的泥人已然变成了一个雪人。 “下雪啦,堆雪人啦!”剑臣见到飘雪兴奋得难以自已。自从他出生至今,几乎没有离开过人族的地界,甚至连这仙月谷都是很少离开,而日月双镇这里气候温暖,就算是隆冬季节也极少有下雪的可能。而梦鸿为他讲述自己当年的故事时,曾经不止一次提起过北方的雪景,故而惹得剑臣一直对此十分向往。几次想要开口让梦鸿做法让他瞧瞧终究是没敢说出口。而今天他总算是得偿所愿。 留仙见儿子无比兴奋的模样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快意,朗声冲着梦鸿道:“兄弟,把这个雪人给滚出去吧!” “好!”梦鸿冲着留仙父子微微一笑,转而冲着那泥人道,“如何?知道我的能耐了么?我这招名唤‘雪域极寒’,虽然不敢自比北溟的寒气,可是要把你给化作冻土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泥人原本还想反驳,可是突然间明白了梦鸿并非在说笑。他就觉得自己全身僵硬,与自己身下的泥土已经浑然化作了一体。勉强抬起脑袋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放眼望去自己的身子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想看看自己的样子么?”梦鸿冷笑道,“如你所愿!” 说罢就看他掌心纵起一股子羊角抟风,一转眼的工夫就将还未被压紧的雪毯给吹散。那泥人定睛一看,原本柔软的泥浆此刻已经化作了乌黑的坚冰,除去自己的脑袋以外,压根就分不清究竟哪里才是自己的身子哪里才是身下的土地。并且如今这仙月谷已然完全被冰雪覆盖,滴水成冰亦不能说尽它的极寒,剑臣此时也已经无暇再去看雪景,一众人转身进屋燃起了炭火。 “你的本领无非就是聚土,”梦鸿笑道,“你能聚拢多少泥土完全取决于你的修为,只是可惜你实在太不自量力,本来只有一筐土的能力偏偏要去背十筐,如今你可真是作茧自缚! “顺便和你提一句,适才你好像说起要去找水神共工清算旧账。我虽然对水神也没什么好感,巴不得你把他给好好收拾一番。可是我的好友曾经和我说过,水神共工的寒冰之术登峰造极,轻易之间就将击败战神龙羿的九头玄蛇相柳给收复,你在他的面前真的有可能如愿么!” “哼!这一点用不着你来操心!”泥人怒道。 “的确用不着,”梦鸿笑了笑,“只是恐怕你今天没法活着离开我这仙月谷!” 说罢就看梦鸿团起一道惊雷,一招“雷震万壑”照准那泥人就是一击。就听“喀嚓”一道巨响,耀眼的光芒闪烁四方。待得一切归于平静,就见在那深坑之中遍地都是如同拳头般大小的碎冰,许多呈现出乌黑的色泽,显然已将这泥人给彻底炸成了碎片。 屋里的众人又等了好一会儿,眼见深坑里头再也没了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留仙来到梦鸿身边,看着坑里的碎冰道:“兄弟,今天全靠你了!” “哥哥说哪里话,这仙月谷乃是梦鸿的家。既然如此,又岂容这妖物在我家中撒野!”梦鸿说着叹了口气,“只是我还是出于私心,没能及时出来,连累得霜姑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更是连累了隋大哥!” 说着他转过身子,就见隋梁已经在霜姑的搀扶下来到了近前。梦鸿见他此刻气息平缓,只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心中不禁如同刀绞一般。 他赶忙走上前握住隋梁冰冷的手道:“哥哥,原谅兄弟来晚了!” “不晚不晚,及时得很!”隋梁笑了笑,“我这条命看来是硬得很,当年颠沛流离没能弄死我,毕方没能烧死我,今天这泥人自然也杀不死我。”说着他回头看了看霜姑道,“隋梁谢过霜姑为我治伤!” “尊驾说得哪里话来,”霜姑脸上满是心痛的神情,此刻她已经完全将隋梁看作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被刺中的就是老身,你替我挨了一叉,我为你治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啊!” 怜月与留仙听了也在一旁互相宽慰着,石仲坤拄着拐杖来到梦鸿身边,低声在他耳边道:“梦鸿,这妖物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曾经听伏羲大人提及过,”梦鸿答道,“当年水神共工曾经效法三圣造人那般捏过一个泥人。可是三圣为了让他们所造之人可以生息繁衍,便在其中融入了自己鲜血。而共工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造出来的那个泥人别说繁衍,心智也是一度十分蒙昧,故而最终被水神给弃置。 “从他适才与我交锋是所说的来看,当时一定是在我协助张箭炸山石之时将他给放了出来。当然他为何会被埋在那里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听说他出来以后得了个啸月残片并且去了西南,最后被火龙氏的弟子用水给冲烂了身子夺走了残片。都以为他就此销声匿迹,可不曾想如今竟然在我仙月谷重现。这其中的因由恐怕也只有伏羲大人能够为我们解惑了!” “既然他已然被你铲除,”石仲坤道,“我想还是不要去劳烦伏羲大人了!眼下我们还是快一些将这仙月谷给恢复原样吧!” “嗯!明白!”梦鸿点了点头,便与留仙全家一起开始了重建。不过梦鸿心里却十分明白:这泥人并没有死! 不过梦鸿也明白,眼下并非向众人提起此事的时机。加上自己这些天并未闭关,料想那泥人也不敢卷土重来。于是他就全力与众人一道重建仙月谷。 次日,七郎来到谷中,刚穿过密林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目瞪口呆。而当他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也对这一切表示不可思议,同时也不断地自责当时因为一时疏忽没有将这吸满魔气的锦盒放在心上。 中午时分,留仙在家中备下午饭,招待众人。饭后,梦鸿悄悄地将七郎独自拉到僻静之处,继而冲他道:“哥哥,看起来你我必须要有一人去一趟昆仑了!” “怎么?”七郎微微一皱眉,“兄弟难道发现了什么异常么?” “那个泥人恐怕并没有死。”梦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哦?你何以如此肯定?”七郎闻言颇是觉得有些诧异,“不是你亲手将他给炸碎的么?” “的确被炸得粉碎,可是我却并没有瞧见这妖物的三魂,”梦鸿道,“说起来这妖物的确古怪,既非血肉生灵,同时看着似乎也浑然不似器灵,恐怕纵览世间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但纵使古怪,没有三魂他也不过是一摊烂泥;可是只要三魂依旧在,同时这世上还有一寸土壤,这妖物便不会消亡。但是我昨天仔细地在谷里找寻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下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所以我想,我们一定要请示一下伏羲大人,将这妖物给找出来,烧毁他的三魂让他彻底从这世间消失。否则若是有一天我不在这里,他卷土重来,又当如何?” “兄弟说得有理,”七郎点了点头,“既然如你所说,有你在此那妖物不敢造次,那么这一趟还是由我来跑吧!” “哥哥,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个感觉,”梦鸿说着背起手,向前走了几步,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远方,“舒坦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334.第334章 :系铃之人 “哦?舒坦的日子?” “是啊!”梦鸿道,“从我那一趟在昆仑山遇险最后侥幸活命归来,一直到今天,掐指算来应当有将近五年半左右的时间了。哥哥啊!这十多年来你可曾经历过如此安泰的时光么?你也没有觉得这平静也实在太过不寻常了呢! “无论是毕方还是所谓的羲童与阴镜,竟然都是音讯全无,连蚩尤也没有丝毫的动作。我族周围除了这个泥人外亦是没有经历过什么重大的侵袭。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我多虑了,我总隐隐觉得,暴风骤雨就要来临了,而这个泥人只是一个开始。” “看来兄弟这些年的闭关除了修炼‘逆转乾坤’之外,连看事情都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呢!”七郎拍了拍梦鸿的肩膀。 “这世间的许多事情许多道理都是相通的。我修炼‘逆转乾坤’也不时会遇到难关,而每一次冲破难关我使用的法子将它用在处事之上,每每都是妥妥当当。大概这就是哥哥所谓的不一样吧!”梦鸿说着也拍了拍七郎的肩膀。 “感觉有你在这里,我和姐姐都可以隐退山林了呢,”七郎笑了笑,“这仙月谷真是个不错的去处!” “怎么,哥哥可是承诺了万年呢,这才十多年就有隐退之心了?”梦鸿道,“我邹梦鸿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上几百年,等我死了这人族还得靠哥哥与姐姐共同守护呢!” “说笑而已,兄弟便当真了么!”七郎耸了耸肩,“好了,既然商定是我去,那么我即刻就启程,希望早去早回吧!” “对了,”七郎刚想走梦鸿拉住了他,低声道,“但不知隋大哥情况如何?” “他能活命已经是个奇迹,”七郎道,“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的命可真硬,几次大难都被他给躲过了。” “唉!真是难为大哥了,”梦鸿叹了口气,“好了哥哥,你去吧,隋大哥这边我会好生照顾的。直到你回来为止,我都会在此守护,不再让那泥人踏足这仙月谷,甚至是我人族地界半步!” “如此哥哥也就放心了。”七郎点点头。 “哥哥,兄弟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梦鸿说着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七郎瞧他这神情心中便已然有了数,笑道:“灵草园那里我自然会去询问两位姐姐的,兄弟尽管放心好了!” 梦鸿红着脸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七郎不愿再多做耽搁,当即疾速赶往昆仑神殿。将近天心岛之时,只见两人御剑而下,七郎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跟着梦鸿学习本领,如今的开阳使沐云溪、开阳辅使冯燕飞。 两人远远地瞧见了七郎急忙抱拳拱手恭恭敬敬地道:“不知七尊者前来,我等有失远迎!” 一别五年多,七郎见他俩依旧用当年在人族求学之时对自己的称呼,心头也是一暖,急忙还礼道:“两位,久违了!听闻云溪如今乃是开阳使,燕飞乃是开阳辅使。同时还替岳大人授业传道,当真是辛苦你们了。” “七尊者言重了,”沐云溪一抱拳,“这些都是我等后辈的份内之事,岳大人为我族操劳了百年,如今也该由我们来替他好好保护这天心岛了!” “好啊!”七郎笑了笑,“看到你们如今的样子我真的感觉很欣慰。岳大人、方大人如今都好么?” “都好,”云溪道,“岳大人还是每天苦练不辍,而且不知是不是真的修炼到了一个我等都无法企及的境界,如今他竟然又生出了黑发,容貌也一天比一天年轻起来,现在若是把岳大人与羡仙大人、慕神大人放在一起,没准你会觉得他更加年轻一些呢!” “哦?竟有这等事?”七郎闻言颇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七尊者见了岳大人就会知道我们没有说假话,”冯燕飞道,“对了,但不知梦鸿尊者与张大人近来如何?” “唉!这真是一言难尽呢!”七郎此刻一心就想快些去昆仑神殿,于是便岔开了话题道,“对了,说起来你们两位今天一起离岛,莫非出了什么状况?” “啊对了!”沐云溪一拍脑袋,“瞧见尊者太过兴奋,一时间都忘了正事。不错,我和燕飞如今分别镇守正南与东南,昨日里在神镜中瞧见似乎在人族旁边似乎出了一个古怪的妖灵。后来看着似乎被梦鸿尊者给打败了,可是今早我俩似乎又在神镜中发现了这妖怪的踪迹,所以想要去探查一番。” “原来梦鸿的感觉并没有错,”七郎喃喃道,想着他便冲着两人一抱拳道,“云溪,燕飞,实不相瞒,我此次去往昆仑神殿便是为了这个妖灵。前者梦鸿曾经私下告诉我,这妖灵并没有死,我还有些不信,今天听你们这样说看来是真的!” “能让七尊者亲自跑一趟,难道这妖灵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么?”云溪道。 “此事当真难以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不过我想你俩如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先行回天心岛继续观察,掌握这妖灵的一举一动。待我向伏羲大人禀明之后再做定夺。” 兄弟俩知道七郎素来谨慎,他这样说必定有着一定的道理,于是便欣然接受。由于听说七郎要去昆仑山,两人就邀请七郎从天心岛取道——由于七郎认得上山之路,故而平日里上山并不会去天心岛叨扰众人——七郎与北辰、岳吟霜也已经有许多年未见,心中颇是有些思念,于是也就不便拒绝。 冯燕飞先行回去报信,沐云溪则是陪同七郎一路谈笑而来,两人各自说起了这五年以来的趣事,颇是感叹了一番岁月如梭。 来到了天心岛,只见北辰已然带着岳吟霜在神坛之下等候。若不是有适才沐云溪的提醒,此刻七郎当真是认不出眼前的岳吟霜。就看天枢使原本有些干瘦的脸颊如今竟然有了几分红润,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消失不见,更加令人吃惊的,乃是他那原本如同瀑布一般的白发之中竟然隐藏着不少的黑发,粗略算来足有二三成。 北辰见七郎惊诧的神情便冲着岳吟霜笑道:“看来你的模样惊着七尊者了。” 岳吟霜闻言急忙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吟霜见过七尊者。” “幸好有云溪提醒,”七郎道,“你莫非也得道成仙了么?怎么竟然看着一天比一天年轻呢?” “或许是因为我也渡过了一劫吧!”岳吟霜轻描淡写的回答道,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此事待会儿再与七尊者细说。听燕飞说尊者今天要去那昆仑神殿,但不知有何要事?” “不瞒几位,”七郎冲着北辰与岳吟霜道,“前些天我族那仙月谷——啊!就是曾经与你们提及的柳留仙隐居的荒谷,如今已然改作仙月谷——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若非梦鸿及时出手恐怕留仙他们都将遭遇不测。而这妖物古怪得紧,七郎空活了这一万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故而今天想要去向尊主请示一番,看看接下去我们该如何行止。” “哦?古怪?”北辰道,“可否请七兄弟详细说说?” 岳吟霜见七郎脸上闪过一丝焦急的神情心中便明白了他的所想,急忙冲着北辰道:“尊者,不如我们和七尊者一道去一趟尊主那里,也省得七尊者既要在尊主面前解说一番还要在我们面前耗费口舌。” “到底是你想得周全,”北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七兄弟,随我来!云溪,燕飞,你们各归各位,莫要疏忽大意!” 沐云溪、冯燕飞领命而去,北辰则与岳吟霜一道带着七郎直奔昆仑神殿。 来到神殿之中,只见今天伏羲的身边多了女娲大人,逐鹿则在一旁垂手侍立。眼见三人到来,伏羲与女娲各自下座相迎。 “尊主,”七郎一抱拳道,“几年不见,尊主如今的气色看着已经恢复如初了!” “快有五年半了!”伏羲点了点头,“自从梦鸿回去后,你们几个似乎就没怎么来过吧!倒是北辰和吟霜,时不时还会来我这里探望探望。” 七郎听伏羲这带点打趣味道的“抱怨”心中不禁有些温暖也有些惭愧。温暖的是明白伏羲始终惦记着自己与梦鸿,并且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外人;惭愧的是自己这些年来过着舒坦的生活竟然忘了“探望”这样基本的礼数,于是急忙抱拳答道:“都是七郎的过失,这些年当真是有些懈怠了。” “每天都是好日子又有什么不好呢!”伏羲笑了笑,“只不过现在看来,这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哦?难道尊主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么?”七郎问道。 “如今我已然不敢轻易动用这占卜之术,只不过这天底下许多事情你看得多了也能猜出个大概了,”伏羲说着示意众人落座,继而道,“好了七郎,说说你此番前来为了何事吧!” “是!”七郎答道,“其实我这一次来,乃是为了一个泥人。” “泥人?”伏羲重复了一句,继而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于是七郎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番,末了道:“这便是那泥人的事情,梦鸿担心这妖孽并未被杀死,所以叫我来向尊主请示一番。路上我遇到了云溪与燕飞,他们也说在神镜中似乎看到了这妖孽一闪而过,想来梦鸿的猜测并没有错。尊主,但不知我等今后该如何行止?” “这泥人我还真是听说过,”伏羲还未答话一旁的岳吟霜倒是先开了口,“听说当时天溦也曾亲眼见过他,不过之后神农一族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块啸月残片之上,故而被这妖灵给走脱了!” “说起来,”北辰道,“共工捏泥人这事我虽然听说过,如果不是今天再次被提及压根就不会想起。尊主,但不知之后我们该如何应付?” 岳吟霜与北辰说话的时候伏羲微瞑双目正在筹算,此刻听得北辰的话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解铃还需系铃人,这系铃之事就交给共工大人去做吧!” 335.第335章 :荒山巨兽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共工大人?”伏羲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惊,只有女娲神色依旧那样从容。 “尊主,”北辰道,“那共工如今与蚩尤狼狈为奸,他怎么会去管这种事情?更何况他如今身在何处还是个谜呢!” “你们有所不知,这水神共工与我们三圣还颇有一些旧情,说起来他曾经亲口提及会替我做一件事以报答我的恩情,既然如此,让他去对付这个泥人岂不是再合适也不过的了么?” “尊主,”七郎道,“为何从前从来没有听你提及过与那水神的交情?再者说了,如今他与蚩尤一道,就算当年有过承诺,难道就会轻易答应么?如果是这样,尊主倒不如让他去取了蚩尤的首级来得痛快!” “水神共工的脾气么,我是清楚的,”伏羲道,“此君性子十分耿直,言出必行。当然如今还要在这四个字之前加上四个字,那便是‘量力而为’。所以要让他去对付蚩尤是万万不可能的,若是强要他为之,还会逼得他与我翻脸,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了么!” “尊主,可否与我们详细说说,”七郎道,“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底,毕竟如今听你所说终究是有些悬乎。” “也罢,”伏羲道,“这件事情就和你们说说!” 伏羲说着,便和众人说起共工的往事来—— 其实早在龙君还没降世之时,这征伐江河湖海妖灵之事,皆是有赖水神共工。大大小小三百余战,降服了不少可怕的水妖,这功勋在这昆仑神殿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水神共工的脾气正如伏羲所说的那样,十分耿直,最一开始的时候十分受三圣的垂青。不过后来当蚩尤有了不臣之心后,便渐渐开始拉拢水神。和火神祝融尚武好斗不同,水神共工对于擅长使用智谋的伏羲一直比较顺从。不过这世间之事最怕的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几次三番之后,共工终于被蚩尤给说动了心思,对于他也渐渐依从起来。 而自从龙羿诞生以来,伏羲对于龙羿的倚重霎时间超越了自己。并且第二战便降服了连自己都有些不愿触碰的东海长蛇,更加令共工心生不满。而蚩尤则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大加游说,最终水神共工便站在了蚩尤那一边。 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三圣在造三族之时共工虽然很想效法,可是最后因为自觉难以向他们开口求教从而导致他自己所捏的那个泥人愚鲁不堪,更是完全没有生息繁衍的能力。 却说有一天,伏羲正好在昆仑山之上遇见了共工。虽说对于伏羲与龙羿有着诸多的不满,不过当自己与伏羲面对面站着时,共工心中的不满似乎也并没有之前那般的强烈。互相寒暄之后,伏羲冲共工道:“水神大人为何独自一个在这里发愣?” “伏羲大人为何明知故问,”共工没有看伏羲,只是看着茫茫的白雪,“有了龙君后,我们这般老臣在尊主的眼里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共工大人此言差矣,”伏羲笑道,“龙羿锐气虽盛,可是终究及不上共工大人,祝融大人,”他见共工并不为此言所动便接着道,“更何况,如今共工大人的修为已然到了瓶颈,倘若无法冲破这个难关恐怕是难以更进一层。” 共工听闻此言心里就是一激灵,他对于伏羲的智慧素来景仰,更何况如今他的确自觉修为难以突破,所以这些天始终独自一个在那里冥思苦想。现在伏羲竟然当面点破了这一点,那么及时请教方为上策。 只见共工急忙转过身子,恭恭敬敬地冲着伏羲一抱拳,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尊主,但不知我要如何才能更进一层呢?” “共工大人既然这样问,那我便来为你卜上一卦,你看如何?” “若能对我的修为有所裨益,共工感激不尽!” “既如此,你且稍待!”说罢伏羲便暗自推算起来,约莫过了一刻的光景,他睁开眼睛冲着共工口说谶语道:“极北苦寒,滴水成冰;江水为道,溟海为原” 共工将这十六个字在口中重复了几遍,颇是不明就里,急忙问道:“尊主,但不知这谶语究竟何解?” “千年之内,北溟将有巨兽作乱,倘若让它成了气候,恐怕便会动摇我昆仑的根基,”伏羲说着拍了拍共工的肩膀道,“然而环顾四海,只有共工大人才能解此危急。” 共工听了此言愈发觉得不解:“尊主,这与我能否更进一层又有什么关系呢?请恕共工愚鲁,实在不得要领。” “天机不可泄露,”伏羲道,“许多事情当真不能这般轻易说破。此去东北,有一座大荒山,山势嵯峨,在山的北面有一条通向北溟的小道,或许那也会是你修为更进一层的捷径吧!好了,以我眼下的智慧也只能为你推算出这些,希望能对你多少有些裨益。” 伏羲说话之时共工始终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中满是真诚,并无半点虚假的意思,一时间水神心中也是莫名的感动。于是急忙冲伏羲一抱拳道:“倘若真的可以因此而让修为更进一层,我共工日后定然会好好报答尊主的点化之恩!” 说罢共工便急匆匆不及辞别蚩尤向着大荒山而去。这大荒山相接于昆仑山东北,向东接连衔烛山。三座山脉纵横绵延千万里,如同一道巨大的屏障将极寒的北溟与中土隔绝。不过岁月的风化之下,如今这道屏障之上已然出现了不少残缺。 却说共工按着伏羲的指示,来到荒山之北。放眼望去,此处相较昆仑更是穷发苦寒的所在。冰雪万丈,呵气成冰,时不时还有暴风雪的降临。虽说对于极寒共工并不很在意,只不过要在这荒山之中找到伏羲所指点的那条捷径却是难上加难。并且这荒山的地势颇为复杂,故而走了三四天的光景,共工只觉得自己在原地打转。 这一天,风雪的势头稍稍有所减缓,他急忙趁着这个时刻朝着北面而去。走了十多里地,突然听见一声极为恐怖的怒吼响彻山谷。抬头一看,就见从远处缓步走来一头可怕的巨兽。 其实若说身形,昆仑神族皆是百丈高的巨灵。可是一来由于以这样的形貌出现在寻常的生灵面前会造成它们极大的恐慌,再者这样也会大大损耗他们的气力。故而在平时,所有的昆仑神族都会将身形缩小到一个让他们觉得最为自在的大小。所以现在的共工不过只有一丈来高而已。 而眼前出现的这只巨兽,当真可以担得上这个“巨”字。若说是路上的走兽,这千万年来身形最为庞大的,莫过于龙羿降世所诛杀的那头大野猪封豨,背高足有三十丈许,他口中那十丈的獠牙当年共工也曾亲眼见过,当真是可怕非常。而眼前的这头巨兽,恐怕要比那封豨还要整整大出一圈,粗略估算背高足有四十丈。看模样与望天犼倒有几分相似,背后利刺丛生,通体雪白,一对如同火焰一般的眼眸散发出阵阵杀气。就看它每走一步,山谷都会发出剧烈的震荡;仰天怒吼一声,千仞山峰之上便会引发一场巨大的雪崩。 共工一时间被这妖物的模样给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丈来高的身量。不过如今让他陡然间以本相来应战多少有些不自在,虽然个子小,终究在灵活之上占了优势。 那巨兽瞧见了共工,咆哮着向他一步步逼近。来到相去百步左右的距离停下了身子,又仔仔细细将共工给打量了一番。共工见状急忙取出神杖紧握在手中。那巨兽眼见共工亮了兵刃,后背突然耸起,一根利刺照准水神的方向激射而来。 共工眼见利刺来得迅速,急忙举起手中的神杖向外拨打。岂料神杖与那利刺相触的刹那,共工就觉得虎口隐隐有些酸麻,心中不禁暗暗有些吃惊:“这巨兽的怪力竟有这般强大么!” 正想着,就看那巨兽又是十来枚利刺向着共工而来。若论身法共工相较龙羿终究逊色了一筹,不过腾飞之术终究不在话下。眼看不能力敌,共工急忙一个纵身跃在空中,可没想到这巨兽虽然身子庞大,可是身法却并不笨拙。就看他后腿使劲,张开了血盆大口照准共工的方向而去,仿佛要将他给生吞了一般。 这一下共工再不露出本相已经不行了。就看他暗自催动法术,身子迎风而长,霎时间就变作了一个十余丈高的巨灵。虽然这个高度在这巨兽的眼前依旧渺小,不过至少不会被他给一口吞下。 这巨兽眼看共工的身形陡然而变一时间也有些惶恐。可片刻的工夫它便又镇定了下来。张开大嘴向着水神吹出一股子的寒气。这寒气相较这荒山的寒冷更要彻骨三分,共工不由得一个哆嗦,手中的神杖险些脱了手。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这巨兽已经挨到了近前,晃动利爪奔着自己猛攻过来。共工举着三尖神杖与这巨兽展开了搏杀,可是适才那射出的利刺都令他虎口酸麻如今又如何可以力敌这巨兽。山谷里回荡着利爪猛击在神杖叉尖之上的巨响,每一下似乎这根脆弱的杖子都会在巨兽的利爪之下折成数段。 堪堪抵挡了十来个回合,共工便有些支撑不住,他急忙虚晃一招退开半步,继而晃动神杖想要引江河之水来猛冲这巨兽。可是舞动了三下神杖却发觉茫然无物,心中觉得有些诧异。扭头一看这才惊觉:“此处滴水成冰,寸草不生,哪里还有点滴活水!” 这一下共工可是彻底慌了神,寻常与江河湖海的妖兽对阵,只要他神杖舞动便可卷起百丈的巨浪,无底的漩涡。如今在这里,拿手绝技无从施展,而角力又完全不是这妖兽的对手,为今之计只能先行逃遁。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336.第336章 :顿悟凝冰 想到这里,共工扭头就跑,慌不择路。总算此处的地势并非十分平坦,他左突右闪,使得身后追赶的巨兽始终无法全力疾奔。那巨兽眼见共工就在跟前,偏生自己的利爪无法触碰到他,不由得怒火中烧,耸起后背又是几十根利刺如同暴雨一般向着共工的后背而去。 共工耳中听得后背声响,仗着自己久经战场的经验闪展腾挪,可就算这样还是没能躲开其中的两根。就听“噗噗”两声,两根利刺刺中了自己的右肩,三尖神杖险些又一次掉落在地。共工忍着剧痛,将神杖交到左手,一抬头就看到前面山脚之下似乎有一个山洞,高约一丈三尺。他急忙暗中念法,将自己的身形重又缩回了一丈左右的高度。继而用神杖从地上抄起几块冰坨,向着巨兽的面门砸去。 那巨兽眼见共工已经没了退路,正在高兴,不料想他竟然霎时间又缩小了身子就要逃入洞窟,不禁恼怒异常。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那几个冰坨已经到了面前,“砰砰”几声,其中两个正好砸在自己的双眼上。这巨兽霎时间就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等它再次把眼睛给睁开,朦朦胧胧中就见共工已经逃入了那个山洞。狂怒之下的巨兽弓起后背,发疯一样照准那山洞猛撞过来。共工才入洞,身背后就传来隆隆的震地声,还来不及回头,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岩石还是冰雪,霎时间从洞口开始了一连串的崩塌。 共工见情况不妙急忙向着山洞里头狂奔,所幸这山洞还挺深,跑了约有半里地,那崩塌终于停止了。而耳边也再听不到那巨兽的声响,不过这山洞也似乎走到了尽头。 水神想起当年火神祝融也曾经送给自己两块燧石,于是便在手中点着后用来照亮。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洞再往里走几十步就是死路,头顶和脚下都是无比坚硬的岩石,虽说以共工的神力并非不能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可是一想到那头巨兽他便多少有些发怵。 共工在原地坐下,定了定神,耳边不禁响起了伏羲对自己说的话“千年之内,北溟将有巨兽作乱,倘若让它成了气候,恐怕便会动摇我昆仑的根基。”他托着下巴将这话重复了几遍,最后喃喃道: “难道这巨兽便是尊主所说的那只么?看这架势还真是可怕。若是在中土地带我应当不会怕他。可是偏偏在这个极寒之地!尊主还说这妖物只有我能对付,究竟是何意呢?” 一旦陷入了沉思便完全忽略了时间的流逝,水神共工便在这方寸之地琢磨起破敌之法来。这一天他正思索得有些烦躁,便挥动神杖在洞里乱舞起来。突然耳边就听得“当”的一声,点亮燧石低头一看,只见祝融为自己打造的一把随身佩刀掉落在了地上。 正准备弯腰去捡,他突然“嗯?”了一声,只见这把刀子竟然断成了两截。他将断刀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颇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刀子乃是他降服的一个水怪的鳞甲所成,坚韧无比,寻常铜铁都难以奈何得了它,可是今天为何就这样断成了两截呢?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他心里颇是觉得烦躁,另一只手无意间一挥,正好砸在岩石上,震得头顶的冰凌落下好几根。共工凝视着那些冰凌的断处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心中暗想:“这佩刀莫非是因极寒的缘故于是就变得如此脆弱容易折断么?”想着手指微微一用力,那断刀又被轻易地折成了数段。 “原来如此!”共工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水灵之力的精要乃是引百川之水击垮眼前的一切,如今看来我真是大错特错!记得当年那头水怪花了我不小的气力,那坚韧的鳞甲完全无惧我水流的攻击,最后还是趁他不备用神杖刺穿了他的眼睛从而取得胜利。 “而当时激流完全奈何不了的鳞甲,如今在极寒之下却变得如此的脆弱。如果在当时我便用极寒的力量来对付那水怪,恐怕只消片刻的工夫便可以彻底瓦解他背后那坚韧的鳞甲,没了那鳞甲的保护这水怪压根便是不堪一击。 “是了是了!伏羲大人的谶语中曾说‘极北苦寒,滴水成冰,江水为道,溟海为原。’将流水化作了坚冰,不但可以束缚住妖魔的行动,同样还可以用极寒去摧毁它们赖以自保的鳞甲。妙极妙极!” 共工想到此处,一切的阻碍霎时间迎刃而解了一般。眼下所需要做的便是将所悟化为所得。于是他又在山洞里苦思起来。不过这一回他倒是没花多少时间,终于这一天他得以大成。兴奋之下的共工挥动神杖,将通向洞口的落石尽数铲除,不一会儿便开辟出了一条通路。 来到外头,被刺眼的阳光一照,他险些睁不开眼睛。正在适应的当口,耳边又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共工一激灵,急忙将神杖护在身前,复又向洞里退了几步。等到眼睛终于适应之后再一看,就见那只巨兽正怒视着自己,仿佛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洞口埋伏,专等着共工出山一般。 共工此刻掐指算了算,自己在洞里已经足足十年的光景,心中对于这头巨兽的执着也颇是感到佩服,他用神杖的尖支指着巨兽道:“我神功初成,原本还想找一个对手。不料想你却送上门来,那么今天便正好用你来试试身手!” 这巨兽似乎听懂了共工的话一般,顿时从背后射出了十几根利刺。共工抬眼一看,此刻头顶之上已然聚拢来不少云团,将太阳给渐渐遮蔽,顿时有了主意。只见他一个纵身跃在空中,神杖望空点指。 霎时间,那巨兽就觉得头顶之上一股子巨大的力量压将下来。抬头一看,就见漫天的浓云唯独在头顶之上缺了一块,而那团云絮此刻已然凝成了一块巨大的冰坨,向着自己的后背猛砸下来。 云层中的一个空缺真到了眼前那是何等的巨大,等到这巨兽回过神来已然来不及逃脱。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整块坚冰硬生生砸在了巨兽的后背之上,可是它的四肢却依旧死死地支撑着身子不倒,小腿已然完全没入了冰雪之中。 共工在空中见着这般情景心中不禁惊叹这巨兽如此可怕的力量。片刻的工夫,就听“喀喇”一声响,只见原本完整的冰块之上出现了数道裂痕。想来必定是这巨兽用它背后的利刺想要将这冰块给刺碎所致。 “岂能让你得逞!”共工想着神杖又一挥,云端之上再次坠下了几块巨大的冰坨。就听“轰轰”几声,那冰坨竟然将压在巨兽后背之上的冰块给砸得粉碎。这一下共工可是傻了眼,不一会儿,就看那巨兽猛地一声怒吼身子向上一挺,将背后的碎冰给尽数抖落。继而转过身子,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共工咆哮起来,不过这次它却没有再次动用背后的利刺。 共工不敢有所大意,始终举着神杖凝视着这巨兽的一举一动。就这样那巨兽咆哮了一刻的工夫,始终不见有进一步的动作。共工暗想:“看来这妖物除了一身怪力与背后的利刺,便也没有其他的能耐。想来这样的妖物应当不会是足以动摇我昆仑根基的角色吧!” 想到这里水神多少是有些失望,不过他对这妖兽倒也有几分感激,如果不是它将自己逼入绝境自己是万万不会花心思去悟出这凝冰的神技。不过感激归感激,水神共工岂容有妖魔从自己手中给走脱。于是他再次神杖点指,凝坠起九天浓云。 霎时间,巨大的冰块如同暴雨一般向着巨兽砸来。那巨兽眼见不妙正要躲闪,可刚想抬腿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然被死死地冻在了寒冰之中。惊恐之下,它急忙从背后射出利刺,向着“冰雨”而去。天空中顿时发出隆隆的声响,碎冰顿时散落一地。 共工眼见头顶之上的浓云已然用尽,正在暗自发愁。突然眼前一亮,只见阳光照射之下这巨兽的后背之上露出了鲜红的色泽。定睛一看便已然明白:此刻这巨兽的后背已然没了利刺的防护——这天底下的妖物多半都是如此,硬甲的后面往往皆是脆弱不堪的肌肤,而肌肤之下往往还会隐藏着不能触碰的命门——想到这儿,掉转神杖,照准那巨兽的后背投掷而去。 那巨兽此刻再要躲闪已然没了可能,后背之上更是没了一根利刺。就听“噗”的一声,三尖钢叉结结实实地刺中了这巨兽的后背,那巨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可是令共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妖物竟然依旧挺立着身子没有倒下,反而昂着脑袋继续冲着自己怒吼起来。 “怎么可能!”共工这下顿时有些着慌,不过他终究是久经战场,不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只见那巨兽的后背上已然渗出了汩汩的鲜血,可是那血液才离开身体便被周遭的寒气凝成了血块。而这鲜血一刻不停地涌出,叉尖周遭的血块也是越来越厚。 水神这下算是明白,感情这巨兽背后的肌肤也着实厚实,适才是自己太过轻敌所以这一下投掷并未使出全身的气力。想明白了这一点共工冷冷一笑:“既然一下刺不穿你,那我就再给你一下!” 337.第337章 :溟海为原 说罢就看他一个腾跃,来到了这巨兽的后背之上。那巨兽这一下就是扭断了脖子也瞧不见共工的身子,只能拼尽全力妄图挣脱共工对他四肢的冰封。可是一来共工的法术何等了得,二来适才那巨冰的重压之下,巨兽的肚子也已经贴紧了地面,此刻稍一用力,那肚子之上也会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楚。 共工低头一看,只见三尖钢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这妖兽后心之上,恐怕再向下数尺便可穿心而过。想到此处水神用尽全身的气力,向着神杖猛地踏下。就听“噗”的一声闷响,水神脚踩着杖子的末端硬生生将整个神杖给刺入了巨兽的身子,脚心几乎都要碰到它后背凝成的血块。而这巨兽再也没能发出一声叫唤,顿时四肢无力死在当场。 “成功了么?成功了么!”共工长舒了一口气,跳到了巨兽的后背之上又踩了几脚。不一会儿的工夫,这妖魔原本还有些弹性的肌肤已经完全被寒气冻得僵硬,与整个身子一道浑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冰块。共工用力抽出神杖,继而冲着那巨兽僵化的尸体一阵敲打,原本坚硬的皮肤这会儿也变得脆弱可破。 “尊主所言不虚啊!”说罢,水神转身朝着昆仑神殿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继而道,“若非尊主洞悉天机,为我共工指明道路,恐怕我共工至今还未能领悟这水灵之术的精髓所在。我共工妄为水神,竟然愚昧若此,当真令我自惭不已。我共工今日对天发誓,点化之恩必当厚报!” 说罢他便准备起身回昆仑,可是刚走了几步突然脑海里又闪过伏羲的那句话,暗想:“我脚下这怪兽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动摇昆仑根基的那种。再者说了,似乎尊主的意思这妖兽应当是生在北溟地界。此处终究还是那大荒山的领域,这样看来这妖兽应当还没有被剿灭。 “如今我领悟了这凝冰之术,难道说天意所示对付那北溟的妖兽需要动用此术么?如果真的是这样,此番在大荒山遇见这头巨兽当真是上天的恩赐,所幸我没有辜负上苍。既然如此,那我即刻便启程,去看看那北溟究竟出了什么妖魔!” 虽然共工如今站在蚩尤这一边,不过在他心中昆仑神殿始终是自己的家,无论是何等妖魔想要对它不利他都会竭尽全力来保卫它。打定了主意共工便收起神杖继续找寻北去之路。 就这样又是三天的光景,水神终于找到了通向北溟的那条大道。说起这极寒的所在共工还真是第一次来到。而对于这片神秘的土地共工一直知之甚少,唯独听过与它有关的传说便是这里曾经被烛龙镇压了一条东海巨鲲同时还诞生了一位烛龙三公子。 眼前是一面绵延不知千万里的大湖,湖面平静得如同镜子一样。在这极寒的地方竟然还有未曾冰封的水域乍看一下颇是令共工有些诧异。来到岸边,掬了一捧水,虽说触手之处有说不尽的寒意,可是却能隐隐感觉到这水中所蕴含的灵力,或许正是这种灵力使得它能在北溟之地寒而不凝。 “这里真的有妖物么?”共工到处看了看,就觉得这里安静得出奇,可是丝毫感觉不出有任何妖魔的迹象。 “我在那山洞里呆了十年,”水神掰着手指头,“尊主的谶语说是千年之内,难道真的要我等上千年么!” 可是虽然感觉有些不情愿,但是出于对伏羲的感恩以及对天意的敬畏,共工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找了一个幽僻的地方权且安身,刚坐下不久便又念叨起那十六个字的谶语来:“极北苦寒,滴水成冰。江水为道,溟海为原!嗯,就是这十六个字没错。 “现在看来,这‘极北苦寒,滴水成冰’看来就是暗示着我在大荒山地界领悟那凝冰之术吧!对!应该没错。如果是这样,那后半句话又是何意呢?嗯?溟海为原?这里是北溟,我记得眼前的这片大湖惯常都被称为‘北溟天池’,还有溟海这个名字么?” 想着他站起身子又眺望了一番——他所选取的位置乃是一个高坡,视野十分开阔——继而点了点头:“不错,虽然比不得东海那般浩瀚无际,可是这一望无垠的气势却也当得起一个‘海’字,称呼它为‘溟海’亦不为过。那么这‘溟海为原’难道是指我要把这北溟之水化作万里冰原么?” 想到这里共工颇是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湖里有这样可怕的妖魔必须要把整个溟海给冰封起来才能镇压得住它么?不过如今对于天意他已然分外敬畏,所以也不敢去多想。回到隐居的地方盘腿坐下,微瞑双目,水神共工又开始了自我的修炼。 时光荏苒,九百多年的岁月转瞬即逝。这一天共工依旧在修炼,突然之间整个大地开始震荡起来。水神睁开双目放眼望去,只见原本如同镜面一般的溟海如今已然波纹粼粼。 “好强的力量,”共工暗暗惊叹,“如今是什么年月了?”说着他暗自掐指计算,过了一会儿不禁轻轻地“啊!”了一声道,“伏羲大人不愧三圣之首的名号,过了今晚,便是一千年整!尊主啊尊主,为何你空有如此的智慧却不愿分一些眷顾给我与那祝融呢!” 一想起伏羲对于自己的寻常的君臣之交共工便忍不住喟叹连连。不过眼下他所需要做的便是去看看究竟是何方妖物发出的动静,究竟这妖物有着如何的力量竟然可以动摇昆仑的根基。 想罢他定了定神,又仔细听了一会儿,这震动的方向来自东北,似乎正是这溟海之心。共工手持神杖,飞入云端,现出了百丈巨灵的本相——此一番面对天意的劲敌他着实不敢托大——急急向着东北而去。 片刻的工夫,已然接近那波动的中心。共工拨开云层向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那溟海之心巨浪滔天,缓缓耸立起了一个小岛,再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一条大鱼,从它露出水面的个头来估算竟然有三百丈之巨,足足是昆仑神族的三倍有余。共工认得这不是别个,正是当年在东海咬下烛龙三枚逆鳞的大鱼巨鲲,只是他如今的个头相较当年更是大了许多。 虽说共工当年主镇江河湖海,不过这最后一个“海”字他倒是很少涉足,当然这是以他诛妖的多寡来计算,与诛杀的江河水怪相比,他几乎没有斩除过一个东海的妖魔。不过严格来说,当年的东海一直以来都十分太平,虽然那里头都是个头巨大的水族,但都性格十分温顺,直到那条长蛇的出现。 伏羲得到了消息,便希望共工出面将它剿灭。共工来到了东海,正好瞧见凤凰的几个孩子惨败在这大蛇的利齿与射水之下。同时瞧见这大蛇的个头、吞食巨鲸那可怕的景象,共工多少是有些发怵,所以最终他还是用了一些托辞将此事给推了出去。 共工自以为明哲保身,可是他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伏羲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转变,而后来龙羿降世,更是一举斩除了长蛇,于是伏羲对于龙羿则更加倚重而对于共工则是有些疏远。当然这一切有的人看在眼里,但共工自己眼下还并不知道。 至于后来东海又出了一个巨鲲,共工照旧是东游一趟后托辞不出,最后还是烛龙亲临将它给制服,不过烛龙也因此而负伤。此事传扬开去共工对于自己这一次的抉择感觉颇是明智。 而此次他在云端瞧见这谶语中所指的妖魔竟然是巨鲲,顿时有一种难以逃避命数的感觉。可是如今的共工已然领悟凝冰神技,况且天意所示只有他可以降服这巨妖,所以这也大大减少了他心中的恐惧。 那巨鲲在千年之前曾经破了烛龙的封印,不过最后被猰貐给降服。而又困了这千年之久,着实有些愤恨。故而甫一出水,便从后背之上喷涌起一股巨大的水柱直冲霄汉。 共工听闻过这巨鲲的两大本领:射水与腾跃。如今亲眼瞧见不由得暗自心惊。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便稳定了心神,挥动神杖照准那水柱就是一指,顷刻间,只见那水柱竟然化作了一根巨大的冰柱,笔直地冲向苍天,浑然就是一根擎天柱一般。 这巨鲲后边那个孔除了射水之外更加重要的一个作用乃是通气。如今被共工用寒冰给封了个严严实实,顿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袭来。随之而来的乃是头顶之上一阵可怕的重压。身子稍稍有些倾斜,就感觉整个身子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给向着一边掀翻过来。 此刻这大鱼还有些浑沌,又被这突如起来的窒息给弄得头晕眼花,顿时身子便失去了平衡。就听“轰”的一声巨响,这巨鲲的身子被它头顶的那根冰柱给生生的翻了过来,并且这根巨大的冰柱经历了如此的冲撞竟然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 那巨鲲翻转之时眼睛正好扫过云端,隐约瞧见了云层后头共工的影子。待得那冰柱重又浮在水面上之后,这巨鲲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一震,想要摆脱那根冰柱的束缚。可是他使了几次之后都没能得手。 共工眼疾手快,见他有挣脱之势急忙用神杖点指。霎时间,那大鱼周遭的海水顿时凝结成了一体。水神口中喃喃道:“江河为道,溟海为原,看来说的当真是这个!” 338.第338章 :七彩神石 还不等他结束感叹,就听“喀喇”一声巨响,水神倒是一愣。急忙低头看去,只见这巨鲲竟然硬生生将脑袋从那冰柱的根部给脱离了出来,同时身子也已然正了过来,原本光洁的冰面之上如今已然裂纹纵横。 “好可怕的怪力!”共工一声惊叹。 话音未落,猛然间就看这大鱼身子一纵,三百丈的巨大身躯竟然如同离弦的飞箭一般向着云端的共工直飞过来。水神这一瞬间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万万不会想到这大鱼的身法竟然可以迅捷到这个地步。其实倘若真的在水中,那巨鲲腾跃的速度倒也没有这般可怕,但是此刻他的周围尽是寒冰,所以这股子反力要远胜在水中。 巨鲲飞到了半空,张开血盆大口,仿佛纵使共工乃是百丈巨灵他也要一口将他给吞下一般。共工眼看难以避让,情急之下急忙将寒气凝聚在脚心,将脚下的浓云霎时间化作了坚冰,继而双脚猛地一踢,身子向后腾跃而起。 就听“喀嚓”一声巨响,这巨鲲一口便将那坚如钢铁的巨冰给咬成了碎屑,锋利地牙齿从共工脚指头前划过,总算没造成什么伤害。这恐怕也是那巨鲲自从降世以来第一次腾跃撕咬没能成功。共工这会儿除了恐惧便也没剩下其他,看着那大鱼向着溟海直坠下去,竟然呆立在空中没有做出任何乘势追击的举动。 当那大鱼落水激起的滔天巨浪扑到了共工的脸颊上,他这才回过神来。其实此刻他应该庆幸自己适才对于巨鲲射水的冰封,以至于那大鱼在水里面对着浑浑噩噩的水神竟然没有实施下一步的攻击。而他的这一迟疑也就此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将共工击败的良机。 水神这会儿回过了神来,见到巨浪之中的大鱼正圆睁双眼怒视着自己,他急忙挥舞神杖霎时间又一次将巨鲲周遭的湖水给化作了坚冰。这一下共工使出了九成的功力,可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冰面上便已然出现了细密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纹。 “好可怕的妖物!”共工在空中暗暗惊叹,此刻他再也不敢怠慢,拼尽全力继续施以冰封。胶着了几个来回,眼见占不到丝毫的便宜。正在焦急之中,无意间共工一低头,瞧见了那巨鲲脑后的那个气孔,这会儿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灵光,掉转神杖如同投枪一般照准那个气孔猛地投去。 这大鱼在寒冰之中,终究躲避不及。就听“喀”的一声闷响,就看那神杖的尖枝不偏不倚直直地插进了那气孔之中。虽然这一下隔着寒冰并不致命,可是那地方似乎的确是巨鲲的命门,故而霎时间就看那大鱼不再有任何挣扎的举动,一顿饭左右的光景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共工不敢大意,从空中降落云头,来到神杖边上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许久,见那大鱼的确不再动弹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盘腿坐在神杖旁边略作调息,心里真是一阵阵的后怕,暗想:“尊主啊尊主,这一仗我都不敢说自己已然获胜,如今只不过是将这大鱼给冰封在此,我共工眼下可当真没有自信可以将这妖魔给彻底诛杀!不过我共工一定会在这里看守,不让这妖物有逃脱的机会!” 至此水神便留在了北溟,一方面看守巨鲲另一方面则是不断自我修炼,虽说此刻他的寒冰之术已然不在当年的冰龙之下,不过经过与巨鲲的这场恶战他终于明白自己眼下的不足。 共工与巨鲲这一战被猰貐母子给看了个真切,而猰貐也暗自惊叹共工的实力。其实若非三公子遭逢大难,他的寒冰之术并不会逊色与共工。但是也正是因为共工的缘故,他又在北溟修炼了千年。 说起来水神其实一直感觉周遭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妖魔,不过他唯恐自己离开之后这巨鲲会破冰而出——其实曾经有过几次他试着将神杖给拔出,结果尖枝刚离开气孔,那大鱼便开始骚动起来——加上那妖魔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共工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伏羲说到这儿,众人这才明白所谓的旧恩究竟指得是什么。 七郎问道:“尊主,难道从那以后这共工就始终隐居在北溟没有离开寸步么?” “离开过一次,”伏羲道,“便是收服相柳的那一趟。” “可是……”七郎似乎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伏羲宽慰道。 “尊主,这共工终究是站在蚩尤那一边。你点化他领悟了凝冰神技,倘若他以收复相柳来作为报恩之礼也并非不可能啊!” “你说的不错,”伏羲点点头,“那共工起先在北溟一直也没有什么怨言。可是时间久了终究是有些腻烦。加上蚩尤也时不时去北溟找他,虽然共工心里念着我的旧恩,可是却经不住那蚩尤再三的规劝。所以他一直都希望我快些请他去做一件事情,那样这旧恩也算报答了。我其实一直想留着这个机会,怎奈当时那相柳也只有共工可以收复,所以我才不得不把他从北溟给请来。” “那之后,他便回到蚩尤那里去了么?”北辰问道。 “这倒是不曾,”伏羲道,“一来他心里终究是记挂着那条大鱼,二来北溟之地其实乃是他最佳的练功场所。而那蚩尤身边,如今你们也知道,有了如毕方这样可怕的角色,同时还有那几个可怕的器灵。所以共工对于蚩尤恐怕也是略有微辞,于是就干脆还是呆在北溟。” “尊主,”北辰道,“既然如此,难道我们真的有可能请来共工去对付那个泥人么?而且这样一个泥人值得共工亲自出面么?” “是啊!”七郎道,“尊主,此事我也觉得有些不解。倘若共工真的还欠尊主一个旧恩,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就算共工不会做出去刺杀蚩尤之事,那么我们至少可以让他不要再向着蚩尤,这样不就无形之中断了蚩尤的一条胳膊么?” “北辰,七郎,你们有所不知啊!”伏羲说着站起身子,突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在从前两人可是从来未曾见过,“我这一次就是要让这好钢完完全全用在刀刃上。眼下你们可能还不太明白,不过这一次你们听我的就是了!” “这……”七郎与北辰面面相觑,可是见到伏羲一脸的自信便也不敢多说什么,七郎道:“尊主,那么眼下我们该做什么?” “七郎,句芒大人如今怎么样了?”伏羲的神情又变得认真起来。 “如今石仲坤年事已高,”七郎道,“所以我已经让句芒大人开始代理部族的事务,多少是个锤炼。” “很好,七郎啊!辛苦你了!”伏羲上前拍了拍七郎的肩膀,“有一天句芒大人倘若离开了部族,人族那边就要劳烦你们姐弟多多费心了!” “尊主,可否告知七郎,究竟句芒大人将要奔赴何等的使命?”七郎道,“是否真的与那绿洲瀚海有关?” “嗯!”伏羲点了点头,“我还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可是你既然已经猜到我也不再否认,但是之后的事情还是到了那一天再去揭晓吧!”说着伏羲又看了一眼北辰与岳吟霜道,“北辰,吟霜,这些年四海之中格外太平,你们可不要掉以轻心。恐怕好日子就此为止了!” “尊主这话竟与梦鸿说的一模一样。”七郎笑道。 “呵,梦鸿么!”伏羲道,“他渡过了那场浩劫,也不知道如今的修为又到了何等的地步。” 看着伏羲的神情,七郎隐隐猜到也许又有恶战在等待着梦鸿。正在沉思之中,就听伏羲转身冲着女娲说道:“妹妹,时候不早了,你就速速启程吧!” “女娲大人?”北辰,岳吟霜与七郎闻言都是一愣,“不知女娲大人要去何处?” “自然是北溟,”伏羲笑道,“共工大人终究是水神之尊,与我皆是盘古之后。若是让你们去相邀那实在有失礼数。所以思前想后还是由女娲大人走一趟最为合适。” “那天柱那边一切安泰么?”七郎关切地问道。 “无妨,”女娲微笑道,“其实一直以来,我与神农大人都在不断为天柱灌输灵力。如今那柱子外头的灵力屏障已然十分坚固,寻常的妖魔是完全无法动摇它分毫。并且若是遇到了袭击,我纵使远在万里之外亦会有所感知。” “是啊,”伏羲道,“何况如今还有阿珏帮你。” “阿珏?”三人闻言又是一愣。 “当年我用昆仑山的七彩神石炼制修补昆仑天柱的材料。最终当天柱完全修补完毕后,还剩下一块神石。于是我就将那神石略作雕琢成了一个玉佩随身佩戴,而那阿珏便是这玉佩之灵。其实她很早便已然出世,只不过一直跟着我在天柱那里守护,所以今天你们才听说她的名字。” 339.第339章 :依计而行 “原来如此!”三人如今听得三圣的身边多了守护心中自然是倍感安心。北辰与岳吟霜见已无大事,便准备告辞离去。岳吟霜冲七郎使了个眼色,可七郎这会儿依旧有些私事要与伏羲言说,于是便示意两人可先行离去。北辰见状也不便多说,带着岳吟霜先行回了天心岛。 “七郎,还有什么事么?”伏羲问道。 “并非是七郎之事,”七郎近前一步抱拳拱手道,“尊主,其实这一次乃是受了梦鸿所托,想来问问他的师娘与玉菡之事。” “梦鸿的确是情真意切之人。”伏羲点了点头。 “其实不瞒尊主,女娲大人,”七郎道,“如今对于师娘与师父,梦鸿已然不再如从前那样一味的崇敬了。” “哦?这又是为何?”伏羲不解道。 “其实就是从发生的这许许多多事情推断出来的,”七郎便将梦鸿的心思略略说了一番,末了道,“莲波仙子‘临终’前曾经拜托梦鸿去找寻她与子弃的孩子公子曦,可是梦鸿直到今天对此事却依旧没有太过上心,想来便是因为心中那许多解不开的疑惑吧!” “公子曦……”伏羲听得这三个字时脸上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 可是这却没能瞒过七郎的眼睛,虽说有些顾虑,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能遏制住心中的好奇,就听七郎问道:“尊主,难道你知道这位公子曦的下落么?” “这倒是不知道,只不过……”伏羲说到这里依旧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打岔道,“七郎,你先自己去一趟灵草园吧!去了以后你便能知道梦鸿想要知道的事情了。我还有要事要与女娲大人言说。” 七郎听伏羲这样讲也不便多言。去往灵草园的路他也是极为熟悉,不多会儿便来到了园中。自从当年秀玉为七郎送来那个用来吸纳留仙体内魔气的锦盒后,姐妹俩几乎便没有再与阿梓姐弟见过。故而今天见着七郎,双姝皆是欢喜异常,竟然顾不得神女的矜持,拉住七郎的衣袖寒暄起来。 “弟弟可是好久不见了!”纤云道,“你家姐姐可还好么?” “是啊是啊!好么好么?”秀玉把刚要回答纤云提问的七郎的话头又给打断了一下。 “快说快说!”纤云见七郎收了嘴,又催促起来。 “两位姐姐两位姐姐!”七郎急忙手心向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两人暂且听他来说。双姝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红了脸,将七郎迎入了园中。来到里头,七郎便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简略地与姐妹俩说了。而关于阿梓,也无非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调教石和,而这几天想来亦是如此。 姐妹俩得了阿梓的消息,心中也倍感欣喜。见七郎终于谈完了人族那边的事情,双姝这才问起七郎此来的目的。七郎笑道:“此番除了来看望两位姐姐之外,更加重要的一件事乃是替我的梦鸿兄弟带一些消息。” “你是说他的师娘与心上人吧!”纤云道,“她们就在那里。” 说罢纤云伸手指了指园子中心那块残缺的玉石。七郎一眼便看出那是龙羿之身,知道姐妹俩的心思便只字不提。快步来到石头旁,只见下面的两朵莲花如今看着已然有了生命的迹象。 “但不知她俩还要多久才能恢复人形?”七郎问道。 “少则还要五年,多则或许还要十五年,”纤云道,“不过按照如今看来,或许还要十年左右吧!不过无论如何,至少梦鸿此生再见见师娘与心上人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如此我想梦鸿一定会很高兴吧!”七郎说着不禁伸手碰了碰花瓣,触手之间似乎隐隐可以感觉到花瓣之上传来的丝丝暖意,或许是她俩如今尚口不能言,便用这样的方式来向七郎表达感应吧。 三人还在闲聊之中,突然就看神殿方向金光一道,纤云叹道:“真不知女娲大人又去何处奔波了!” “怎么?难道如今女娲大人一直都在神殿这边么?”七郎问道。 “是啊!一来也是如今天柱愈发稳固,加上阿珏也愈发强大,女娲大人便可以安心地将那边的事情交付给她,自己则可以来好好帮助帮助自己的兄长伏羲大人。”纤云答道。 “说起来,”七郎道,“这位阿珏究竟是谁?竟然可以协助女娲大人为那天柱设立屏障,如今更能代替女娲大人守护天柱。” “呵,阿珏么!”秀玉微笑道,“你可千万不能小瞧了这位姐姐。她可是最不显山露水的,但是她的本领恐怕是不会次于龙君的。” “什么!”七郎闻言颇是一惊,“龙君被称作战神,难道这位阿珏姐姐竟然堪比战神么?” “那是自然,”秀玉道,“龙君……”说着她依旧情不自禁地瞟了那残破的玉石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伤感,“龙君乃是先天神玉之身,而这位阿珏乃是七彩神石之身。只是她与龙君稍有一些不同。 “龙君的神玉乃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便存在于此,千万年不曾动摇。而这七彩神石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那昆仑山巅之上天柱脚下的玄色灵石。女娲大人为了修补残破的天柱,便从这些石头之中千挑万选了一些最具灵力的石块,并且拜托祝融大人以黑色神焰煅烧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才有了那足以修复天柱的七彩神石。” “被黑色神焰煅烧九九八十一天竟然还能存在么!”七郎一方面是惊叹这石头的强大,另一方面也是诧异祝融为何会倾尽全力帮助女娲——不过这一点不多会儿他也便想通,毕竟早在修补天柱的时候神族内部还是上下一心的。 “不错,非但存在并且还会呈现七色,色泽越是明艳则灵力越是强大,”秀玉道,“那黑色神焰可以融化北溟的寒冰,故而这些千挑万选的石头最后经过八十一天的煅烧所剩的也不是很多。可是这些剩下的便是真正足以支撑苍天的栋梁之材。 “那些七彩神石炼制完成后,其中有一块石头的样子像极了一块美玉,要知道在炼制石头的时候女娲大人和祝融大人并没有做过什么,所以这美玉当真可以说是浑然天成。女娲大人一眼就看上了这块‘美玉’,始终舍不得将它给填补进天柱的残缺之中。 “所幸最后剩下的七彩神石正好可以完全修补那天柱的残缺,于是最终这块美玉就一直留在了女娲大人的身边。说起来那究竟是多么久远的事情我们姐妹俩可是记不得了!反正你要知道,后来烛龙大人九盘昆仑山之时,便是阿珏与女娲大人两个用灵力苦苦支撑着天柱不毁,否则就算烛龙大人再有天大的本领,恐怕也难以力挽狂澜。” “原来这位阿珏姐姐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七郎赞叹道。 “是啊,若非守护天柱关系太过重大,伏羲大人又岂会一直不对她委以重任呢!”秀玉答道。 “说起来阿七啊,”纤云道,“你知道女娲大人此番要去往何处么?” “适才听说是要去北溟邀请水神共工出山去收拾一个泥人。”七郎答道。 “泥人?哈!原来是他!”姐妹俩对于水神的这段往事似乎都是耳熟能详,纤云道,“只不过为何对付这个泥人需要共工大人亲自出面呢!” 按下七郎与姐妹俩解说这泥人所闹出的风波不提,再说女娲。 虽说同样是三圣之一,不过这位女娲大人自从诞生以来便如同她的玉佩之灵阿珏一样,都是不显山露水的角色。故而千万年来甚至是四海生灵之中也罕有关于她的传说。 一直以来,伏羲坐镇昆仑神殿,而神族的两大命脉——灵草园与天柱便交给了女娲与神农看守。起先负责看守天柱的乃是女娲,不过由于修补天柱的时候她耗费了太多的神力,于是神农便将担子相对较轻的灵草园让给了女娲,自己则继续承袭了守护天柱的重任。 后来两位大神便开始了轮替,但自从阿珏降世以来,女娲便再次将守护天柱作为自己的重任。而如今,她与阿珏将天柱周遭的灵力屏障完全设立完成,之后只需要有人负责在周遭守护灵力屏障即可。于是她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阿珏,自己则来到昆仑神殿协助伏羲一道处理日渐繁多的事务。而有了女娲的分担,伏羲的神力也渐渐恢复如初。 关于那泥人,早在共工将它弃置荒野之时三圣之时伏羲便曾经对女娲戏言:“总有一天,这泥人会来找他的主人寻仇。”不过女娲对于这样一句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回答道:“就算来寻仇你觉得这样一团泥巴能够承受住共工轻轻一击么?”伏羲知道妹妹说得在理,也就一笑了之,就此不提。 不过几年前,大概也就是诛杀四凶前后,伏羲曾经再次耗费神力推算四海之后的吉凶——也正是那段时间耗费神力太过严重,从而导致了后来他休养了好多年才得以复原——突然发现这泥人在不久的将来会闹出乱子,并且这场祸乱关系极为错综复杂,颇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感觉,于是一直以来伏羲对此都是只字不提,静观其变。 不久后,西南神木果然传来那泥人的消息,更是利用诡计险些要了火龙氏的性命。女娲得知消息后突然回想起了伏羲当年的话,而伏羲也便将那错综复杂的卦象说给了女娲听,并且告诉她:“此事不可造次,每一步都会与之后的大事息息相关。” 女娲听了伏羲的话后只是淡淡一笑:“真不知道原本这微不足道的泥人竟然有着如此至关重要的作用。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便再等上几年吧!” 再之后,伏羲开始了休养而女娲则与阿珏最终结成了天柱屏障。完成屏障后,女娲来到伏羲身边,如今的伏羲神力恢复如初,掐指计算时间已然到了当年卦象所示的时刻,于是伏羲又再次占了一卦,女娲询问卦象可有变化,伏羲道: “如今从这卦象来看依旧与当年没有区别,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还是按照当年的计划来进行吧!但愿此番不会出什么乱子,毕竟我昆仑神殿眼下要对付这几个可怕的妖魔还是有些费力。” “也好,”女娲道,“就这么办!” 兄妹俩还在商量的时候七郎与北辰、岳吟霜便来到了神殿。而七郎不出意外地提及了那泥人,于是伏羲就顺着他的话将往事重提了一番。三人走后伏羲便示意女娲按着计划行事。女娲便纵身云端,向着北溟天池而去。 340.第340章 :恩怨两清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来到天池,只见池心的地方已然形成了一座寒冰孤岛。在岛的中央笔直地插一根三尖神杖,在神杖的旁边则坐着水神共工。而在共工的身下,则隐约可见一条大鱼的身形。 共工似乎对于女娲的到来颇是感到意外,便先行站起了身子冲着女娲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继而道:“是什么风把女娲大人给吹来了?大人不在昆仑天柱驻守倒要来这极北苦寒之地,不知所为何事?” “共工大人别来无恙,”女娲微微一笑,“我素来不喜欢与人兜圈子,既然共工大人也是这般爽快,我便有话直说。我此来乃是特意想请共工大人出山相助。” “是伏羲大人的意思么?”共工道。 “不错,正是,”女娲笑了笑,“当年我一直在天柱那里驻守,对你们之间的约定并不熟悉。不过兄长在我临来前曾经与我说过,当年共工大人曾经与他有过一个承诺。” “不错,我共工得以领悟凝冰神技,”说着他踩了踩脚下的寒冰,“完全得力于伏羲大人的点化,我也的确说过将来会报答他的恩情。只是女娲大人有所不知,这恩情我已然报了。如今伏羲大人倘若还是以此为由,请恕共工不能从命!” “哦?报了?”女娲故意皱了皱眉,“这一点兄长倒是不曾与我提及,可否请共工大人告知一二?我也好回去向兄长复命。” “女娲大人久在天柱不问世事,倒是自在得紧,”共工故意岔开了话题,“难道如今那天柱用不着大人继续驻守了么?” “倒也不是,”女娲笑道,“如今我在那天柱的周遭设立了屏障,寻常的力量伤不到它。若是有任何妖魔想要毁坏那个屏障,我纵使身在万里之外亦能有所感知,更何况如今那天柱的周遭还有我的一个部下。想来应付寻常的小妖也是绰绰有余吧!” “部下?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女娲大人还有随从,”共工笑了笑,“也罢也罢,既然昆仑天柱已然无忧,看起来我也该离开这里了!说起来女娲大人,当年为了伏羲大人的一句话,我在这苦寒之地也已然驻守了千年之久,无论如何这大恩也该算报了。” “是么?”女娲故意问道。 “呵,女娲大人还真是喜欢明知故问呢,”共工摇了摇头道,“也罢,那我便与大人把话说明白。当年伏羲大人对我的确有点化之恩,不过你或许不知道,这番际遇之中我所面对的,乃是当年伤了烛龙大人的东海大鱼巨鲲。按着伏羲大人所说,倘若这妖魔不除,将来势必会动摇我昆仑根基。 “我与这妖魔历经一番苦战,实在难以将他杀死,于是我便将他给冰封在我脚下,算起来也已经千年之久了。这一点来说,是否便是对昆仑有恩呢?伏羲大人乃是三圣之主,坐镇昆仑神殿,对昆仑有恩是否也算是报了他的大恩呢? “即便伏羲大人要说,这妖魔危急的乃是昆仑根基,而我共工亦是昆仑神族一员,镇压此妖责无旁贷。那么,我之后将那九头玄蛇相柳收服,是否便可以算是报了伏羲大人的点化之恩呢?当年为了这条毒蛇伏羲大人曾亲自来请我,虽然我没有当面提及以此事作为报恩之举。但我想,伏羲大人不会这般不近情理吧!” “原来共工大人所说的是这件事,”女娲点了点,“的确,收服那相柳乃是兄长亲自出马,从这一点来说算得上是他有求于你,所以大人说以此事报答了伏羲大人的点化之恩自然并无不可。不过……” 女娲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共工见状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因为他对于伏羲的智谋素来是清楚的: 他今天派女娲前来,这其实与他亲自前来并没有丝毫差别,由此可见所要托付自己的必定是大事。以伏羲的才智算到自己会用相柳来推诿并不奇怪,可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伏羲会拿出什么新的由头来游说自己。 其实直到今天,他对于伏羲依旧抱着一丝期望,尤其是如今龙羿身故。他十分渴望伏羲可以大大重用自己。不过这再次的邀请必须要让自己觉得风光无限,远胜蚩尤的拉拢。否则他实在对于伏羲不重视自己才能这一点感到无比的失望与愤慨。 所以今天女娲来此,虽然与他心目中伏羲亲自出面稍稍有些距离。可女娲乃是伏羲的妹妹,三圣之一,这般礼遇也可以算得上隆重,共工等待着女娲接下去要说的话,内心之中却止不住地挣扎。 女娲的智慧虽然及不上伏羲,不过这也仅仅是指她并不擅长占卜之术。可是看穿他人心思这样的伎俩在她而言与伏羲并没有什么高下,所以共工心中所想女娲可谓一清二楚。她停顿了这片刻,见共工脸上复杂的表情,心里也多少有了底,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不过,此番伏羲大人之所以想要邀请共工大人亲自去一趟,乃是因为这妖魔与共工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共工大人既然是这系铃人,所以我们只能勉为其难地劳动共工大人大驾。否则倘若由我兄长亲自派遣一个手下去处理此妖,对于共工大人恐怕也是莫大的不敬。” 这番话让共工听着心里颇是舒坦,毕竟女娲在话语之中将伏羲对于自己的礼敬彰显无遗。不过她所指的妖魔究竟是谁,为何还会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一点让共工感觉极是不解,于是他急忙问道:“与我有关?这又是从何说起?但不知这妖魔为谁,倘若真如伏羲大人所说,我共工亲自跑这一趟也并无不可。” “共工大人果然爽快,”女娲笑道,“其实这妖物也不是旁人。大人如果有印象,应该还记得当年我与兄长还有神农大人在造三族的时候你曾经也一并效法捏了一个泥人。” “啊!”共工闻言就是一愣,他将最后两个字重复了一遍道,“泥人!” “不错,看起来共工大人还是有印象的,”女娲接着道,“当年这泥人被大人遗弃在绿洲平原。后来这泥人有了些许感知,便在平原之上流浪起来,而最终则是被一场山崩给埋在了泥土之中。” “难道他又出来了么?”共工似乎对“泥人”这两个字格外厌恶,毕竟这是他此生截止到目前为止最大的败笔,原本他都以为不会再有人会提及,可今天偏偏尘封已久的疮疤又一次被人揭开,他心里顿时有一种厌恶到了极点的感觉。 “不错,”女娲点点头,“山崩的那个地方距离人族不远。几年前人族为自己的镇子建造城墙之时曾经开山采石,最终将这妖物给惊醒后逃逸到了西南神木。沿途他又得了啸月的残片,变得乖戾无比,在神木之下还伤了不少人的性命,最后被驻守在那里的貔貅兄弟与火龙氏一道给全力击退。” ——女娲这话明显是夸大其词,可是却也并非完全作假,这样说也无非是为了让共工有出马的欲望,而不会怀疑伏羲的用意: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何劳女娲亲临北溟一趟邀请自己出马—— 女娲见共工对自己这番“锦上添花”的描述并没有多少疑心,心中也便有了底,就听她接着道:“那泥人被击退后,不知为何又回到了人族的地界,颇是闹出了很大的乱子。不过,最后他还是被那邹梦鸿给打退了。” “邹梦鸿!”共工听到这个名字不亚于听到龙羿的名号一般,并且对于这三个字的愤恨完全不次于龙羿。毕竟就算是龙羿当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伏羲“擎天巨擘”的赞誉——其实适才提及火龙氏的名字时,共工也是一愣,不过或许是一时没有听清,误听成“火龙”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引起水神太大的妒火——此刻他带着几分恼恨道,“这便是伏羲大人口中的那位‘擎天巨擘’吧!” “兄长也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女娲笑道,“这些年他的身边也的确缺少一些良助,所以才会这样去说。” “哼!”共工颇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嘴里嘟哝着,“难道我共工算不得良助么!我虽说及不上那蚩尤,可比祝融那莽夫要胜过百倍。你伏羲因为龙羿与祝融交情深厚,故而对他反倒是礼敬三分,可是为何对我却始终如同一介路人!” 共工想着脸上不时露出愠怒的表情,女娲颇是带着歉意地笑了笑,装作没听见他的嘟哝,只顾自己接着道:“如今那泥人逃到了绿洲平原。不过或许现在不能再用绿洲二字来形容那里了。” “哦?出了什么事?”共工当年在绿洲平原的江河之中曾经降服过不少水怪,提及那里似乎也与自己的荣耀息息相关一般,所以对于那里始终带着几分感情,“绿洲平原怎么了?” “龙族大兄长炎龙的儿子火龙你知道么?” “自然是听说过的,”共工点点头,“龙子之中唯一一个重登龙位的吧!据说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角色。” “如果火龙大人可以听到你的赞许,想来一定会很高兴。”女娲道。 “怎么?难道火龙大人不在了么?” “并非不在,”女娲说着便将火龙与雷兽、帝江激战,最后将三魂注入獬豸的身躯——自然也顺带讲述了麒麟公子的事情——七魄赠送给貔貅兄弟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番,末了道,“火龙大人临死前想要再为神农一族留下一些宝藏,便拼尽全力开辟了一条被神农族称作‘火龙遗迹’的地方。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将内丹给一并消融便已然身故。而那炽热的内丹脱离了他神力的束缚霎时间喷射而出,最终竟然将绿洲平原上游的水脉给尽数焚尽。于是,十多年后的今天,这绿洲平原已然化作了万里瀚海。” “万里瀚海!”共工听了颇是有些感伤,口里只是重复着,“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好一会儿他才道,“那泥人如今到了所谓的瀚海里了么?” “不错,”女娲点点头,“那万里瀚海天候诡谲,无论是人族还是神农族都无法轻易涉足。人族更是为了阻挡那万丈沙尘而建立起了一道灵力屏障。所以,如今这泥人在瀚海之中修炼,倘若给他成了气候,伏羲大人担心以他那可怕的本性定会成为一方狂魔。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便让我亲自来一趟北溟,还请共工大人可以拨冗,去那瀚海收服这妖魔。毕竟听闻这妖魔似乎对于共工大人也是带着无尽的怨恨。” “怨恨?哼!”共工听到最后颇是觉得有些恼怒与不屑,“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来怨恨我么!我真恨当年没彻底把他给毁了。如今倒是让他在外头败坏我水神共工的名声!” 水神说着“噗”的一下,将插在寒冰之中的神杖给拔了起来。女娲低头瞥了一眼,只见光洁如镜的冰面之上只留下三个窟窿,那大鱼这一次并没有任何的骚动。共工看了看女娲又看了看冰面,冷笑道:“大人是担心这条大鱼么?” “不错,”女娲点点头,“毕竟当年天意的谶语之中这大鱼乃是可以动摇昆仑根基的妖魔。” “这妖物当年的确厉害,”水神说着又狠狠跺了跺脚,那冰面更是坚实的没有被砸出一道裂痕,“不过如今他已然完全没了气力,女娲大人安心便是。更何况收拾那泥人又要多久!我去去就回!” “既然共工大人如此肯定那我也不再多虑,”女娲点了点头道,“此番斩除那泥人就完全仰赖共工大人了!” “好说,”共工冲着女娲抱了抱拳道,“不过临行前共工还有一事需要劳烦女娲大人转告给伏羲大人。” “请讲!” “此一番伏羲大人请我出山,我权当报答了他当年的点化之恩,”共工昂着头朗声道,“从此以后我共工与伏羲便没拖没欠!”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341.第341章 :赤红泥妖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女娲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共工一抱拳,向他表示感谢。共工也象征性地向女娲抱拳还礼,继而发出一声长啸。女娲听这声音似乎是在召唤什么妖物,便顺着声音望去,这一看不由得就是一惊: 就看不远处的密林之中缓缓爬出了一条玄色巨蛇,瞧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从它的脑袋开始沿着脖子向下,约莫到了身子三分长的地方躯干陡然变粗,而在粗细交接的地方则是赫然凝固着八块隐隐有些黑红的冰块。这玄蛇不是别个,正是当年重创龙羿与祝融的九首毒蛇——相柳。 “原来这妖魔一直隐藏在这密林之中,”女娲喃喃道,“我倒是把他给完全忘了!” 共工瞥了一眼女娲,见到她脸上略有凝重的神色心中就是一笑,不过这会儿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举着神杖向前一挥。就看天空之中一团浓云飘然而下,来到相柳的身下将他给轻轻托起,随即共工也腾身一跃立在云端,再次冲着女娲拱了拱手,继而驾着白云向着瀚海疾飞而去。 却说这相柳自从被共工收服之后,那因为力挫龙羿与祝融的狂傲脾气也顿时消弭于无形。共工将他带去北溟,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那里的极寒可以大大抑制相柳体内的毒性,同时这天下的毒蛇都需要冬眠,相柳虽然也有了八千多年的修为,但终究脱离不了蛇的本性。于是他跟了共工多久,也就在北溟睡了多久。 而共工对于相柳也一刻不敢放松警惕,于是在他冬眠的地方设立了屏障,并且他左右肩膀上的冰封始终不曾解开,可怜这条曾经让四海生灵闻风丧胆的巨蛇整整过了十多年度日如年的生活。 今天他朦胧之中被共工给唤醒,在云端之上飞了一会儿,这才算是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水神咬牙切齿地道:“原来是水神大人,你要做什么,如果要杀我就请赶快动手!休要这样戏弄于我!” “眼下我给你两条路来选,你自己考虑清楚了,”共工说着便将神杖的尖支抵在相柳的哽嗓咽喉之处,“一条,我现在便杀了你,从此这世间也就再无相柳的名号。” “哼!我这十多年被你囚禁在北溟,这世上早就没有相柳的名号了!”相柳闻言咬牙切齿,可是他显然不想就此去死,生怕共工连另外一个选择都不说赶紧追问道,“还有一条路是什么?” “呵,我当你有多硬气!”共工都没有用正眼去看他,接着道,“此番去中土,我要去清理门户。只不过这妖物太过下贱,本座不想自己动手。如果你愿意替我办成这件事,那么从此以后我便让你归去。只不过你要记得,如果你再敢荼毒生灵被我知晓,无论千里万里我都不会放过你。” 相柳明白当世如果有共工这样一个克星存在,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过眼前既然有现成的生路他又如何会不去抓取?毕竟在他看来,全力一搏也好过这样不明不白的去死。 于是相柳恨恨道:“我选第二条。说吧,要我对付谁!” “一个泥人!”共工道。 “泥人?什么泥人?泥巴也能成妖物么?你不要诳我!”相柳怒冲冲道。 “我劝你还是少知道的为妙,”共工冷冷道,“否则你知道得太多我此刻便只能送你去死了!” 说着共工将叉尖向着相柳的嗓子轻轻戳了戳,相柳就感觉喉咙那里寒气彻骨,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稳定了心神道:“好!我不问就是了。但是我这样如何去和那泥人对抗!” “怎么?”共工道,“有什么不能?” “明知故问!”相柳道,“你把我的八个脑袋都给封了起来,我如何能对付它!我的本领可都在这八个脑袋上。” “哦!——”共工点点头,用神杖敲了敲他几个副首上的寒冰道,“这一点你不要心急,等到了之后我自然会为你解封。如今在这咫尺的距离,我可不敢随便放松警惕呢!” 相柳闻言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在心里暗自盘算要他去对付的泥人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 不久之后,白云便来到了瀚海之上。共工俯身下望,看着留下过自己无数功勋的土地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一时间很不是滋味。不过要说在这万里沙海之中找寻一个泥人,倒也并非那么容易,共工这会儿多少是有些懊悔走得太过匆忙,忘记向女娲询问这泥人具体的位置。于是水神便在云端仔仔细细地找寻起来。 不料这一找就是足足一个月的光景,压根便是杳无音讯。共工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不过那相柳日日被共工用神杖指着,如同囚犯,这股子屈辱也让他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这一天他鼓足了勇气冲共工道: “水神大人,请恕我直言,你不如将那泥人的模样告诉我,你我便分头去找,比起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东奔西走岂不是好很多么!我是你的手下败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逃走。假如你先见到那泥人,若是觉得不屑出手,就将它给冰封起来,然后交给我来对付。你觉得如何?” 这一下倒是正中共工下怀,他暗想:“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虽说如今的相柳在我的控制之下,但是身处这滚热的沙漠之中,那毒蛇副首处的寒冰已然有些消融的架势,若是这样久了被他脱离了束缚,趁自己不备咬上自己一口那便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共工佯装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也罢!就按照你说的办!” 说罢水神便降落云头,将泥人的模样向相柳描述了一番后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枚鳞甲交给相柳道:“倘若你诛杀了这妖物,便咬着鳞甲默念我的名字,我自会来找你!”说罢便任由相柳独自去找寻泥人的踪迹,而他自己则又一次悄悄的返回了北溟。 这一下相柳倒是不再被屈辱折磨,可是接踵而至的便是这沙漠的煎熬。虽说没多久他副首的寒冰尽数消融,再次恢复了九首之身。但他那稍显迟缓的行动终究是让他在这万里瀚海吃尽了苦头。 他先是向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逐鹿之野外,可是远远就瞧见了貔貅兄弟的灵力屏障,顿时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急忙掉转方向朝着西面而去。 相柳边走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共工,无穷的杀意在他的心中翻腾,他这会儿就是希望可以吞食几头野兽来给自己解解气。可是偏偏在这沙漠之中愣是找不到一个生灵。 他独自又找了约有半年的光景,就在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刻,这一天他无意中发觉在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跑动。由于此时烈日当头,加上多少也有些饥饿,相柳生怕这又是沙漠中的蜃影所造成的幻象。 可是又走了不多会儿,突然那东西又在眼前一晃而过,这一下对于相柳来说简直就如同发现了希望一般。无论这活物究竟是什么,自己都要竭尽全力去抓住它。想到这里,他拼尽全身的气力向着那影子晃动的地方爬去。 就这样约莫爬了十多里,猛然间就听得一个声音高声道:“哪里来的怪物,为何要追踪本座!” 相柳听得声音顿时来了精神,九个脑袋向着四面八方凝神观望,然而并没有发觉任何动静。正在他迟疑的时候就听那声音又说道:“别找了,本座在你的身后!” 这相柳的身子也是巨大无比,一个副首可以将三头大象同时给吞下。而他适才光顾着凝视远方,所有的脑袋都没有去留意自己的身下。听得那个声音后,相柳的九个脑袋顿时转向了身后。 就看自己尾巴附近的沙子缓缓升起,如同一个沙丘一般。约莫有一顿饭的工夫,就看沙丘之上的黄沙尽数滚落,在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高约有十来丈怪物。这怪物通体赤红,那模样竟与共工一般无二,甚至是他的手中也晃动着一把红色三尖叉。 “难道这便是共工所说的那个泥人么?”相柳暗暗道,“虽然这模样与共工所说的没什么差别,但是这个头与眼色却与他描述的有天壤之别。还是让我来问上一问。” 想罢就听相柳喝道:“你是何方妖物?为何要变作水神共工的模样!” “妖物?共工!哈哈哈哈!”听得这四个字,这红色妖物仰天狂笑起来,“有趣,有趣!就凭你这九头蛇也配来质问于我么?你又是何方妖物?莫非是共工那厮的仆从不成!” “呀呀呸!”相柳压抑在心中十多年的愤恨这会儿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大吼道,“你个不知死活的妖畜!谁是那共工的仆从!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当年他亲手捏的那个泥人?其他的我一概没有兴趣知道,回答我!”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342.第342章 :剖腹攫丹 这红色妖物见相柳一副狂怒的模样一时间倒也有些诧异,“哼”了一声道:“不错,正是本座。怎么?难道你是在找我么?” “好啊好!”相柳闻言咬牙切齿道,“我找了你半年有余,今天终于被我给撞见了。妖孽,你受死!” 说罢,就看那相柳左右最外侧的两个副首猛然间向前探出,张开血盆大口照准那泥人的胳膊咬去——虽说这相柳行动的速度颇是缓慢,可是这撕咬的速度当真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的迅捷——那泥人压根也没躲闪,就听“噗噗”两声,两张大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双臂,毒牙嵌入了身体,撕咬之处已然开始渐渐发黑。 那相柳见状冷笑道:“哼!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料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只见那泥人浑若无事般地左右看了看被咬住的双臂,继而又看了看相柳道:“你在干什么呢?这算是什么招数?” 此言一出相柳就是一惊,因为在他看来这世间可以抵挡住他阴阳奇毒的生灵压根便不存在,纵使是器灵之身的龙羿都无法幸免。可为何眼前这个泥人被撕咬后竟然还能这样轻松自如地说话呢? 正在他诧异之中,猛然间就听得“嗤嗤”的声响,继而一股子灼烧的痛楚传遍了全身。相柳定睛一看,就见那两个蛇头的嘴巴竟然开始变得焦黑。同时那泥人伸出双手,各自抓住了两个蛇头的咽喉,抓握之处更是焦臭难闻。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那相柳的两个副首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再看那泥人手心一用力,竟然将两个蛇头给生生扯断,继而一手攥着一个脑袋在手中自如地玩弄着。手臂之上原本已然发黑的地方又渐渐变回了红色,隐约可以瞧见一股子黑气飘然而上。 那泥人讥笑地眼神看着惊恐的相柳道:“如何?到底是谁不堪一击?” 这一下九头毒蛇可是当真惊骇到了极点,他看了看两个垂下的断首,断口之处已然被烧得焦黑,上头似乎还被裹了一层厚厚的泥巴。而更加令他感到恐惧的,乃是在这疮疤与泥巴的裹覆之下自己的两个脑袋便再也没有了重生的可能。 “怎么可能!”相柳惊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不惧我的奇毒!” “我到底是谁?”那泥人冷笑道,“适才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泥人。至于你的奇毒么?似乎也不过如此,对我完全构不成什么威胁呢!” 说罢就看这泥人举起杖子,在手中舞动了几下,继而三尖指着相柳的鼻尖道:“妖孽,报上名来!” “我叫相柳!” “相柳?”那泥人想了想,“呵!还真是有所耳闻。听说你把龙羿和祝融都给打败最后却败在了共工那厮的手里,真是令我感到诧异。” 眼见那相柳一时间哑口无言,这泥人冷笑几声继续道:“好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懒得杀你。听你的口气想必是被那共工给骗来的,很好!你回去替我向那无用的东西传个话,本座就在这沙漠等他,让他速速前来受死!” 相柳此刻真的感到了害怕。可是他也明白一点,虽然只需要咬着鳞甲默念共工的名字水神便会赶来,可是那样一来自己恐怕此生再也没有好日子过,甚至有可能被共工当场杀死。所以与其那样,还不如此刻与这泥人殊死一搏来得好。 想罢这九头玄蛇——如今恐怕应该说是七首玄蛇来得更准确一些——把心一横,答道:“要想见共工么?可以!那就先胜过我再说!” “既然你自己寻死,”泥人冷笑道,“那么也就不要怨我手下无情了!” “谁生谁死还未可知呢!”说罢就看那相柳身子向后一撤,继而剩下的那六个脑袋张开了大嘴,六道黑色的毒液向着那泥人激射而去。 谁知道这泥人依旧站在原地,并且这一次更是伸开了双臂,将背后的翅膀也给展了开,仿佛就是为了迎候那毒液不让它有一滴落在他处一般。 就看那毒液沾着泥人的身体,原本红色的地方完全变成了黢黑。继而这股子黑气向着泥人的周身上下蔓延开去,不出一顿饭的工夫,原本赤红的泥人如今完全变成了炭黑。而相柳的这轮喷射也已然终结。 泥人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笑着冲相柳道:“怎么?没了么?再来一些吧,真是舒服得紧!” “你这……妖孽!”相柳此刻再也没了以往的气焰,他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自己最得意的神技,那使得战神殒命火神重伤的神技,如今在这泥胎面前竟然丝毫起不到作用。他颤栗的身子缓缓地向后挪动着,身子紧绷,提防着这泥人的每一个动作。 那泥人的眼睛死死盯着相柳,许久没有动静,仿佛就是要用这种无声的恐惧将对手给生生压垮一般。终于,相柳实在忍受不住怒吼道:“妖孽,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那泥人猛然间手臂一挥,手中那根杖子已经到了近前,就听“噗噗”两下,相柳左侧又被削下了两个脑袋。“啊!”相柳痛得扭头一看,只见那两个脑袋的断口之上也已然被泥巴给死死封上,再要重生一个脑袋已经完全没了可能。 “一、二、三、四,”那泥人细数着相柳还剩余的脑袋,“如果把这四个脑袋也一并砍了,我想你也就形同废物一般了吧!” “你……”相柳这会儿已经惊惧到了极点,甚至这种惊惧已经大大超越了之前对于共工的恐惧,突然间就听他仰天大喊道,“共工速来!共工速来!” 此言一出那泥人倒是一愣:“哟?共工会来么?还是你的缓兵之计呢?” 那相柳哪里会想到共工这会儿已经在北溟高卧,他还以为水神依旧在沙漠里和自己一样在找寻这泥人的踪迹呢。故而连喊几声并不见有丝毫动静。那泥人“哼”了一声道:“果然是故弄玄虚,妖孽!你找死!” 话音刚落只见那泥人杖子疾舞,可怜相柳瞬间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脑袋,一会儿期待地看着远方一会儿则惊惧地看着泥人:“别杀我,别杀我!我没瞎说,我真的没瞎说!你看,你看!” 说着,那相柳吐了吐信子,泥人就看他如同燕尾般的舌尖之上黏着一个鳞甲,说道:“这是……共工的鳞甲么?” “就是,就是!”相柳见那泥人认出了这鳞甲的来历急忙接着辩解道,“实不相瞒,我自从被共工收服后一直被他囚禁在北溟,简直生不如死。七个月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突然把我放了出来,带我一起来到这沙漠,说是……说是要找一个泥人,并将他……并将他……” “并将他如何?说!”泥人明知道相柳要说什么,可偏偏就是要他把话给说明白。 “要将他给……给……”相柳最后鼓足了勇气说道,“给消灭!” “消灭……哼!”泥人说着将杖子向沙地里猛地一杵,就如同一块巨大的岩石落入大河掀起巨浪一般,那沙子霎时间向着四方爆裂开来,把个相柳变作了一条金蛇,泥人看了颤栗的相柳一眼怒吼一声,“说下去!” “他和我来到这里,找了尊驾一个月的时间,然后他心生厌烦,于是把这件事交给了我。临走前就给了我这个鳞甲,说是如果我完成了任务,就含着鳞甲默念他的名字,他便会赶来。”相柳说着又朝着远处看了看,“可是为何他到现在还没来,我可是真的不知道。我所说句句属实,句句属实,还望尊驾明察!” “哼!原来如此,”泥人点点头,“没想到在共工那厮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堪入目的东西,他竟然连看都不愿意看上我一眼,就派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过来,真真欺人太甚!” “我也是被逼无奈,”相柳见这会儿那泥人将怒火转向了共工,也急忙辩解道,“那共工当时用叉子指着我,说是给我两条路选,要么就被他一杖子刺死,要么就替他完成使命。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啊!在这沙漠里找了尊驾快半年的光景,这才找到你。” “嘿嘿,”泥人冷笑道,“你觉得我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东西,所以就选了来对付我,是不是?” “不不不!”相柳辩解道,“我压根就不愿意搀和进来!都是那共工逼迫我的啊!尊驾明鉴,尊驾明鉴!再者说了,你如今砍了我的八个脑袋,破了我的神技,我已经完全是一个废物,你何必再和我一般见识呢!” “废物?嘿嘿!”泥人道,“你可真是妄自菲薄啊!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会不知道么?你相柳的毒性冠绝天下,连龙羿与祝融都奈何不了你。我如果把你的内丹给吞了,那么从此以后我就是天下无敌了,就算是共工我也丝毫不放在眼里了,你说是不是呢?” “别别别!”相柳听得那泥人这般说简直吓得魂飞天外,可如今一切都已经由不得他,猛然间他就觉得眼前红光一闪,继而肚腹之上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低头一看,只见那泥人的叉子尖端上已然刺着自己的内丹,汩汩的黑血从创口涌出,相柳顿时全身无力,萎顿于地,身子在地上做着最后的抽搐。 343.第343章 :偶得神丹 那泥人将内丹捧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张开嘴一口吞下,继而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顿饭左右的光景,只见他原本被毒液染成焦黑的身子又渐渐变回了红色,只是这回那色泽显得格外幽暗。 “你到底……为何……”相柳倒在地上,用最后的气力断断续续地道,“不惧怕我的毒液,我死之前,你可否让我知道个……知道个……明白……” “好,”那泥人缓步走到相柳的身前,俯下身子凝视着他的眼睛,“你的这点愿望我倒是可以满足你,让你死而无憾,你可要听好了!”—— 话说这泥人自从被梦鸿给赶出了仙月谷后,便向着沙漠的方向仓皇逃窜,毕竟他明白那里乃是人族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不过虽然被梦鸿用寒冰凝固了身子继而被雷霆震碎,可是这泥人的三魂却始终不曾散去。被共工弃置的这几千年之中,他已经完全学会了如何牢牢紧固住自己的三魂。 在沙漠中流浪了几天,他寻思着究竟该往何处去,最终他无意中把目光投向了南溟,暗自琢磨着自己乃是泥土之身,对于炽热原本便不怎么惧怕,倒不如去那里避避风头。 拿定了注意他就转向南方而去。不过这沙漠之中沙尘漫天,周遭的景物又是如出一辙,渐渐地他就给走偏了方向。等到这一天他终于感觉到一丝炎热的时候,所到之处却是赤炎山脉,只不过他自己对此却是一无所知。毕竟这赤炎山脉乃是拜火龙的内丹所赐,虽然比不得南溟却同样是一个无比炽热的所在。 这泥人在赤炎山脉中选取着适合自己身子具有灵力的土壤,不出三天便已然变成了今天这般巨大的模样。不过正如在仙月谷中所显露出的弊端一样,以他眼下的功力想要驾驭这十来丈高的身子多少是有些费劲。 这一天他正在修炼,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一个凹坑之中竟然灌满了岩浆。他来到坑前仔细一看,发现这便是前些天他用来重塑自己的身子所挖出的大坑。由于越往底下的泥土灵力越是充盈,故而这个方圆十来丈的大坑足足被他挖了三十来丈深。 “为何会灌满岩浆呢?”这泥人喃喃自语道,“这几天光顾着修炼还真没注意,之前可不是这样呢!” 想着,这泥人试着将手放入了岩浆之中,猛然间一股子炽热异常的力量传遍了全身。他不由得一个激灵,暗想:“为何这岩浆的热力竟然如此可怕!这山脉的岩浆我也见了不少,可没感觉有这般的力量,难道这下头有什么名堂么?” 思索了半天不得其解,于是这泥人所幸便动起手来。他在周遭开挖了几条沟渠,将坑中的岩浆给尽数引出。这足足花了他三天的光景,而那些开挖沟渠所成的热土也在不远处堆成了一个山丘。 “好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古怪!”说着那泥人纵身跳到了坑中,脚心刚一着地便感觉到了隐隐的神力。小心翼翼地挖开热土,一颗火红的丹丸赫然出现在眼前。而那个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这便是火龙临死前无意中散落的一颗内丹,而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最终将这山岭化作了赤炎山脉,同时也将绿洲平原的水脉渐渐烧干。 这泥人好奇地将这内丹捧在手心,虽然丹丸上头的力量多少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不过他明白这丹丸的价值。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他把心一横,张嘴便将这颗内丹给吞进了肚子。 霎时间,这泥人就觉得全身上下如同被火神祝融的烈焰在灼烧一般。继而当年水神共工融在自己身体中那点残余的水灵之力便被这股子热力给逐渐焚干。煎熬了约有三个月的光景,最终火龙的这颗内丹便被这泥人给彻底消融,而他的力量也已然足以轻松的操纵这个身高十余丈的身体。 狂喜之下的泥人在赤炎山脉仰天长啸,指着昆仑神殿的方向——他还不知道共工一直驻守在北溟——怒骂道:“共工啊共工!当年你把我如同废物一般给抛弃,可是上天却待我不薄!终有一天,我一定要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加倍奉还给你!让你明白我淤积在心中这几千年的怒火!” 他的这阵怒吼原本只是想要发泄一番,不料却是惊动了旁人,而此人正是神农一族火龙遗迹的守护,那只大黑猿。虽然当年在神木之下黑猿曾经见过这泥人,可是如今他与当年早就面目全非,故而黑猿并不认得。 那黑猿远远望见一个十余丈高的红色妖物在那里指天怒吼,不由得心生恐惧,不过作为遗迹的守护他自知责任重大,于是便遥指泥人高声道:“何方妖物,敢来这神农一族的圣地撒野!” 当年火龙开辟这条遗迹乃是自北向南,故而靠近赤炎山脉的这个地方乃是他的龙头所在。那颗内丹从他口中喷射而出,便落在了不远处的河水中。虽说这泥人当年也曾经来过遗迹,并且还在遗迹里头用诡计伤了火龙氏。可是一来他如今的心中满是对于共工的愤怒,二来这山岭周遭的景物与当年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就是龙首。 如今猛然间听得一个颇是熟悉的声音冲自己断喝,那泥人一回头,瞧见黑猿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竟然到了火龙遗迹的入口。不过此刻他对于这黑猿压根就不放在心上,听得断喝便转过身子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黑猿被这泥人身上所散发出骇人的热浪给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同时全身颤栗得难以移动步伐。片刻的工夫便被走到跟前的泥人单手掐着脖子硬生生从地上给举到了半空中。霎时间,黑猿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如同置身炉火之上,刚要挣扎,双掌碰着泥人的胳膊掌心的皮肤便被化作了焦炭,发出了阵阵刺鼻的焦臭。 泥人对这黑猿也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此刻抓住他也无非是想向他询问一些事情,眼见自己身上的热力几乎都要将他给烫死,泥人心里暗自窃喜,一松手,再次将黑猿给扔到了地上。同时那把杖子的尖支也抵在了黑猿的面门。 “你到底是谁!”黑猿战战兢兢地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泥人道,“我来问你,你适才说这里是神农一族的圣地,难道说的是火龙遗迹么?” “不错,正是这里!”这黑猿乃是极有灵性的仙兽,虽然不认得模样可是却认得那个声音,此刻他虽然不明白这泥人为何改变了模样但是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眼前这个妖物定然是当初神木之下的那个泥人。 “原来如此,”泥人点点头,“这地方我当年也曾来过,为何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 此言一出黑猿已经十分确认,而听泥人的口风似乎并没有与自己为难的意思,于是便将前后的因由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泥人听到最后心中暗自窃喜:“难道我所吞服的那个竟然是火龙的内丹么!难怪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正在此时,就听得身背后火龙遗迹之中传来了脚步声,继而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老黑,老黑!发生什么事了么?” 黑猿听得正是火龙氏的声音,可是碍于眼前那泥人的钢叉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那泥人抬头看了看冲着黑猿道:“这便是你们的那位火龙氏大人吧?” “不错!”黑猿点点头,“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去,免得死在我们大人的刀下!” “哼!手下败将!”泥人撇了撇嘴,“我原本今天并没有与人比试的意思,不过既然你们的火龙氏大人找上门来,那就正好让我来活动活动筋骨!” 说罢这泥人收起了杖子在龙首之外严阵以待。对于火龙氏他并不感到有什么畏惧,虽然同样被伏羲称作“擎天巨擘”,可当年他终究曾经被自己给打败,尽管是使用了一些伎俩。而当泥人知道自己得了火龙内丹之后,则更加不把火龙氏放在眼里,反而十分渴望与他较量较量,也好为日后向共工寻仇做个准备。 却说西南神木这些年在火龙氏与两位龙子的护佑之下自是十分安泰。解氏兄弟与魏季子门下的弟子也个个学有所成。江承舟、江浸月以及雷氏兄弟也都有了各自的门徒。一时间整个神农族可谓人人尚武,个个都是一派英豪气概。 而火龙遗迹一直以来都是由黑猿负责巡守,毕竟寻常弟子是难以抵御这里头的酷热。而火龙氏也时常会来遗迹之中闲逛,一方面这里十分安静,便于他思索新的招数,另一方面偶尔也可以与黑猿做一个轮替,让他有一个歇息的时间。而今天则正逢火龙氏独自在遗迹内散步,可走了好久都不见黑猿的踪影,这才一路找了过来。 来到遗迹外头,黑猿见了火龙氏连滚带爬地急忙冲了上来,继而躲在了他的身后,颤声道:“大人,有妖物!” 344.第344章 :大卸八块 火龙氏一抬头,就看自己的身前站着一个十丈高的巨妖,就看他全身赤红,兽面人身,双足为鳍;背生四翼,身被龙鳞,手持神杖,头分三股,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虽说并没有见过水神共工,可是火龙氏却是听说过他的模样,尤其是看到他手中的三尖叉,更是确认没有看错。可是唯独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为何这水神会全身赤红,再者为何水神会来到这炽热的南溟地界。 正在他迟疑中,就听这泥人点指自己高声道:“无名,久违了!” “啊!”此言一出火龙氏就是一愣,而身后的黑猿此刻也回过了神,急忙在火龙氏耳边低语道:“大人,这就是当年在遗迹里暗算你的那个泥人!” “哦?”火龙氏皱了皱眉,回头低声道,“你确认没有看错么?当年他可不是这般模样。” “大人,模样虽然迥异,可是还请你相信老黑我的耳朵,”黑猿道,“一开始我也是有些怀疑,后来他曾说他当年也来过这里,我就更加确认无误了。” “原来如此!”火龙氏点点头,继而冲着泥人一抱拳,“原来是你,久违了!” 那泥人虽然没有听见黑猿所说的话,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以及火龙氏还礼时所说的话,他已然确信早在刚才那黑猿便认出了自己,不禁冲着他冷冷一笑道:“尊驾的耳音果然了得,隔了那么多年竟然还会记得在下,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当年尊驾来我神木作乱,无端杀了我的徒孙,”火龙氏朗声道,“后来被我们给打跑,今天你莫非是来找我们寻仇的么!”说着话火龙氏用眼角冲黑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些去通知两位龙子——倒不是他觉得斗不过这泥胎,而是生怕再次被他给跑了——黑猿会意地点了点头,急忙掉转身子向神木匆匆而去。 “呵,搬救兵么?”泥人笑了笑,“是找你那些只会打水的弟子还是两位龙子呢?” “救兵么,我可是不需要,”火龙氏笑道,“只是我终究不会什么法术,如果你再像上一回那样被水给冲走,你说我又去哪里找你?被你走了一次你就会来第二次,你说这是不是烦人得紧?我身为这神木和部族的守护,护佑这一方的安泰乃是本分,至于个人的荣辱又打什么紧?你说我搬救兵也罢,如何也罢,总之今天你是走不了了!” “哈哈哈哈!”那泥人听得火龙氏这般言说不禁大笑起来,不过他心中对于火龙氏的本领却是知道的,所以倒也没有大放厥词,只是冷冷道,“无名大人口气可是不小。不过我听说尊驾的本领颇有一些传承,单单就是你这身子不惧烈火便是得了火龙大人的鳞甲所致。” 泥人说这话时不时用眼角偷看火龙氏的表情,他可不知道当年火龙氏曾经当着众人面被隐身不出的毕方把底细给尽数抖出,故而如今听了这番言辞压根便不放在心上,只是颇为不屑的笑了笑,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微微扬起。 “哼!”泥人见这法子无法激怒火龙氏便继续往下说道,“可是无名啊无名!你知道么,如今我这身子也得了火龙大人的至宝,而且这件宝物可是远胜你身上的那几片鳞甲!” “什么?”火龙氏闻言就是一愣,可是火龙身故已然十多年,故而猛然间听这妖物说出这样的话火龙氏自然是将信将疑,就看他又上下打量了这泥人一番,回想起适才黑猿身上散发出的焦臭,顿时又多了几分相信,于是冲着泥人道,“至宝么?我可从来没有听恩师提起过。” “哈哈哈哈!他当然不会提他当然不会提!”泥人冷笑道,“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然死了!” “难道是……”火龙氏激灵一下,环顾了一下左右再次将泥人打量一遍朗声道,“恩师的内丹!” “不愧是无名大人,一点就透!”泥人冷冷道,“当年你一身宝物却依旧败在我的手里,今天我身上有了你家恩师的内丹,无名啊无名!你觉得你还是我的对手么!” “呵!是么?”火龙氏说着从背后取下神刃,若无其事地舞动了几下,继而凝视着刀背上的纹路,“究竟是不是你的对手,那就刀下见真章吧!” “哼!本座可不屑用刀!”那泥人说罢,挥动手中的三尖杖奔着火龙氏猛刺过来。 如今两人的个子差距实在太大,那泥人乃是十丈高的巨妖,而火龙氏不过是个寻常的神农族人。火龙氏见这泥人与自己比拼并不缩小身子,心中便明白他的怯意。而这一点他果然没有猜错。 虽然这泥人嘴里口口声声管火龙氏叫手下败将,可是对于他的刀法的厉害这泥人却不敢自欺欺人,故而如今便用这种完全不讲理的打法与火龙氏对峙。不过他终究是小看了火龙氏的本领,并且他也完全不会料到,就是今天的这场对峙为火龙氏在日后战胜另一个更加可怕的魔灵奠定了基础。 就看这泥人的三尖杖如同疾风骤雨般向着火龙氏刺来,火龙氏也着实没有料到这妖物得了恩师的内丹后身手竟然变得如此迅捷。不过由于这三尖杖的三根尖支之间颇是有一些空隙,故而使得火龙氏反倒在其中躲避得游刃有余。 一连五六招,这泥人始终无法刺中火龙氏的身子,心中便焦急起来。怒火一起,体内的那股子热力也更加抑制不住。霎时间,这赤红的身体竟然放出了闪亮的红光,就如同一块钢铁在烈焰里被烧得赤红一般。 火龙氏见状倒也一惊,心中为火龙死后的种种不幸而感到无奈与悲哀。当年就是这颗内丹将这片郁郁葱葱的山岭化作了火山,同时连累了山下万里的绿洲平原。而今天同样是这颗内丹,竟然落入了这样一个妖物的手中,更是用它来对付火龙誓死捍卫的部族,这一切若是被獬豸体内沉睡的火龙三魂得悉,恐怕真会令他感到痛心疾首。 这泥人虽然融合了火龙内丹,可是这数月来还并没有完全施展过。如今见自己全身上下炽热的模样,心中更是狂喜到了极致。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再一次奔着火龙氏而来。 骇人的热浪在火龙氏面前奔涌,虽说他并不在意,可是对于这股子力量他也着实感到心惊。又僵持了十多个回合,火龙氏始终没有还手,可是这泥人似乎已经使劲了自己全部的本领。 毕竟他的刀法乃是偷师解无咎,并且这些年也没有什么进步,如今更是手里拿了一根杖子,颇是不趁手,这招数就更加显得没有章法,只是靠着他身大杖长才占得了片刻的优势。可是当他将招数使尽后,火龙氏也就明白该要如何去对付他了。 就看他猛地从背后取下神刃,照准那三尖杖刺来的方向斜向一削。就听“喀嚓”一声,三根尖支霎时间齐刷刷被削去了一截。原本这杖子也不过是泥人用自己身上的泥巴所衍生的兵器,就算被削断片刻的工夫又能再生。可当着火龙氏的面,这片刻的工夫都显得极为漫长。 火龙氏削去三根尖支后一纵身,继而双脚向着三尖杖头部的长柄猛地一蹬。那泥人这会儿正在暗运内力将泥巴输送到叉尖,冷不丁就觉得胳膊向下一沉,抬头一看,只见火龙氏已然腾空而起。 泥人这会儿刚刚把三尖杖给恢复原样,可是火龙氏已然飞到了自己的眼前。这会儿那“一寸长一寸强”的杖子就显得毫无作用,反倒是火龙氏手中这“一寸短一寸险”的神刃变得威力无穷。 再看火龙氏挨近了泥人,挥动神刃照准这泥人右边的脖子斜下猛劈过去。泥人眼看不妙急忙将整条胳膊给挡在面前。虽说如今他的身子乃是这赤炎山脉的上等熔岩所成,可这如何能够抵挡神刃的锋锐。就听“喀”的一声,这泥人的一条右臂继上一回在仙月谷之后再一次离开了他的身体。 “啊!”这泥人惊叫一声正准备用自己的脚将胳膊给带回来,可是火龙氏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就看他神刃上下一阵狂舞,片刻的工夫便将这泥人给大卸八块,甚至是他背后的翅膀也被斩成了数段。不过此刻的火龙氏还不太清楚这妖物的命门究竟在何处,故而虽然切得十分细致,却依旧没有对这妖物构成致命的威胁。 就在此刻,忽然听得身背后传来一阵声响,一个声音道:“兄弟,我们来也!” 火龙氏眼角余光一扫,只见半空中两位龙子飘然而至,紧跟着那黑猿也从遗迹之中疾奔出来,高喊道:“大人,两位尊者到了!” 话音未落,就听半悬空貅兽冲着火龙氏高声道:“兄弟,留神背后!” 345.第345章 :弑主决心 火龙氏听得貅兽的提醒急忙一扭头——其实以他身经百战的经历绝不会有任何掉以轻心,更何况他可是耳听八方的大宗师,泥人那边的动静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故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攻势袭来——只见眼前的一堆残肢依旧好好地在地上散落着,虽说似乎有哪里不对可看着并没有什么怪异。 这会儿貔貅兄弟已然来到了身边,火龙氏冲兄弟俩一抱拳道:“两位哥哥,”——如今他们已然用兄弟相称——“怎么了?哪里不对么?” 貅兽叹了口气道:“唉!被这妖物给跑了!” “跑了?怎么会!”火龙氏回头再一看,依旧没有发觉什么不对,急忙问道,“二哥,没有啊!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么?” “兄弟你再仔细看看,难道没有发觉少了什么东西么?”貅兽提醒道。 “少了什么东西?啊!”火龙氏这才明白自己适才为何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来是这堆残肢之中已然不见了那妖物脑袋,他急忙冲貅兽道,“难道是脑袋?二哥,这妖物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被我切成了这样却依旧可以存活呢?” 貅兽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也不得而知,这妖物所幻化的模样乃是水神共工,我们兄弟曾经听说当年水神曾经效法三圣造三族的方法捏过一个泥人,可是最后因为不成材而被他弃置,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泥怪与那泥人是否有关。否则除此之外我们兄弟实在想不出这四海之中还有第二个泥巴妖物!” “泥人……”火龙氏喃喃道,“难道他不是血肉之躯么?” “不是,”貅兽道,“恐怕连器灵也算不上。不过此事我们兄弟知道得的确有限,看来有必要向神农大人请示一番。” 火龙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即可就去。” 之后神农族这边便将情况向神农神像进行祷告,神农将这泥人的来历以及伏羲的计划择其重要的与两位龙子和火龙氏解说了一番。而对于火龙的内丹旁落,神农也只能表示这皆是天意。 神农临走前火龙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大人,记得这赤炎山脉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乃是恩师的内丹烧干了这山岭的水脉。之前我们始终没能找到这内丹的所在,而如今既然没了内丹,这山岭是否有可能变回他原来的模样呢?这样一来没准下游的瀚海又能变回绿洲的样子了。” “并非不可能,”神农点点头,“只是这绝不是几十年便能实现的。恐怕少则五百年多则八百一千年才能变回他当年的样子。” “为何要这么多时间?”火龙氏颇是觉得有些诧异。 “你可不要小看南面的这片山岭,”神农道,“他可是我昆仑神族雨神赤松的埋骨之所啊!” “雨神赤松!”貔貅兄弟闻言都是一愣,“这位传说中的神族原来竟然葬在那片山岭么!一直都只是听说他的名号,可当真从来没有见过呢!” “是啊!”神农点点头,“雨神大人当年对于西南这片土地格外喜爱,尤其是这棵神木。自从它还是一棵幼苗的时候便一直在这里守护灌溉它,一直到它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当然这对于赤松大人的神力也是一个巨大的损耗,无论是抵抗当时还动荡的灵力、南溟的热力、还是周遭蠢蠢欲动的妖物。 “最后,大概就是在烛龙大人九盘昆仑山的时候,赤松大人也在西南竭尽最后的神力护持着这棵快要长成的灵根。后来龙族降生后不久,赤松大人也耗尽了最后的气力。最终他选择将自己的身躯融入了这片山岭,自己的三魂灌入了这棵灵根,而他自己的那颗水灵内丹也成了这片山岭充沛水脉的源头。 “正是依靠着这充沛的水源,这才滋养了下游万里的绿洲平原,几千年来生生不息。同时也成了隔绝南溟热力最为强大的屏障。而火龙大人的这颗内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赤松大人内丹的切近,最终赤松大人的水灵之力抵挡不住火龙内丹霸道的热力从而消亡殆尽。从此这片赤松岭便成了如今的赤炎山脉。” 神农说到此刻抬头看了看神木叹了口气道:“赤松岭,赤炎山,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讽刺呢?倘若这神木之中赤松大人的三魂依旧在,知道了赤松岭如今的模样,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说罢之后众人也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火龙氏才道:“那按着神农大人的意思,倘若要使得这赤松岭变回原来的模样,就得想办法恢复这山岭的水灵之力么?” “是啊!”神农点点头,“只是这水灵的内丹又能去何处找寻呢?而仅仅依靠天地自身的循环那就非是千八百年不能实现的呢!不过眼下总算这神木长成,故而才能护佑这一方水土,不被赤炎山脉的热力所侵害。” 之后神农又交代了几句后便飘然而去。按下神农一族继续在貔貅兄弟与火龙氏的带领下继续勤苦修炼——神农临走前曾经暗示五年安泰的日子就要到头——不提,再来说这泥人。 他被火龙氏给大卸八块后发现火龙氏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故而当脑袋被砍下后他并没有继而将它给剁成碎块——如果真的是那样,恐怕这泥人的三魂就没了安居的地方——心中便有几分庆幸。 而正好这会儿两位龙子自神木那里赶来,他便趁着火龙氏微微一分神的当口,急忙将脑袋朝旁边的乱石中一滚——貅兽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也因为不知道这泥人的底细故而只是提醒火龙氏注意,却没说要注意什么,这才让这泥人给逃脱了去——躲过了众人的目光。 之后,他一路向着向东北仓皇的翻滚,不过由于此刻他已然完全将火龙的力量融入了三魂,而这赤炎山脉又遍地都是熔岩,所以没多久他便又恢复了十丈高的身子。但此时他也算是明白了那火龙氏的可怕,加上有两位龙子的帮助使得他再也没有动过西去神木的念头。 向着东北又逃窜了一阵子,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沙漠地界。这一天正值烈日当空,阳光晒在他的身上好不舒服。可不多会儿,一股子劲风刮来,自东方吹来一大片浓云,仿佛从沙漠到云层下端的距离都不过是它厚度的一半。 天地之间霎时间黑暗一片,继而狂风四起,沙尘漫天,把个泥人赤红的身体——如今他很是以这红色为傲,仿佛这就是火神的象征一般——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尘。 原本这段时间以来这泥人就窝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此刻更是暴跳如雷地指着云层怒骂,怒火催动了他体内的热力,继而周遭的沙漠如同沸水一般地翻滚起来,并且沙尘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在周遭急旋。 冲着周遭发了好一会儿愣,泥人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就看他一仰首,张开嘴巴冲着苍天猛地一吸气。霎时间漫天的浓云向他的身子聚拢过来,水滴但凡触碰到他那火热的身体立刻便被吸纳于无形。 不到一刻的工夫,漫天的浓云竟然被这泥人给生生吞下,沙漠之中再一次恢复了烈日当空的景象。泥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力量,再一次跪谢苍天的恩赐同时信誓旦旦地要找共工清算旧账—— 听完了这泥人讲述这半年来的往事,相柳早已没了脾气,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泥人举起了三尖叉正准备朝相柳的咽喉刺下时,猛然间一股子寒气从东北方向袭来。相柳顿时睁开了眼睛看着东北方颤颤巍巍地道:“共工来了,共工来了!” “哦?”泥人一愣神,毕竟在共工将他弃置荒野的时候还并不会这凝冰之术,故而这股子寒气对于他来说显得格外陌生,“真的是共工那厮么?” “正是正是!”相柳在地上答复道,“这个该死的东西欺骗我!他说他会在这沙漠的其他地方找你,如今从他前来的方位来看,一定是偷偷回了北溟,留下我一个在这沙漠里受苦!” “北溟?”泥人这才记起适才这相柳倒是提起过自己一直被共工囚禁在北溟,可当时他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这会儿听到便顺嘴问了一句,“共工这些年一直都在北溟么?” “没错没错!”相柳点点头,“自从把我收服以后,他就把我带去了那里。我终究是蛇,实在是耐不得极寒,于是他就顺手将我给囚禁了起来,一直到七个月前这才带着我一起来了沙漠,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呵,好!我就信你一次,”泥人冲着渐渐靠近自己的浓云瞟了一眼,只见他似乎不紧不慢的样子,颇是有些不情愿,心中便明白共工对自己的厌恶之情,他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冲着相柳道,“我今天就给你个便宜,让你看着你最痛恨的共工死在这里,也好让你死而无憾,如何?” 346.第346章 :自诩魃神 泥人这话语速颇是缓慢,故而听得前半句时相柳颇是一喜,刚要道谢便被后半句把到了嘴边的感谢给生生压了回去。而同时他心里在琢磨着一个念头:“你不过是个泥人,能厉害到哪里去?难道你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竟然连水神都能打败么?” 想了片刻,相柳恨恨地冲泥人道:“大话别说在前头,你若能将共工毙命当场,我相柳就任凭你来处置!” “哼!你这是瞧不起我咯?”泥人冷冷地道,“那你就看好了!” 说罢这泥人一仰首,照准那团浓云猛地一吸气,相柳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目瞪口呆:就看共工脚下的那团浓云顷刻间奔着泥人的大嘴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竟然被吞没殆尽,半空中空留下有些不解的水神共工。 “啊!”水神正在纳闷,一低头正好看见沙漠之中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赤红妖物,而相柳则是颓然倒在旁边,九个脑袋只剩其一,共工便多少猜到这红色妖物就是当年自己引以为耻的败笔,他恶狠狠地瞪了相柳一眼,暗骂他的无能。 ——原本共工回了北溟之后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踏实,毕竟这趟子任务乃是伏羲亲自交付的。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这相柳连龙羿与祝融都能打败,这小小的泥胎又岂会失手呢?于是他便越发觉得安然起来。 就这样一连六个月过去,无论是昆仑神殿还是那九首玄蛇,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可突然就在刚才,共工耳边传来了相柳的呼喊声。他哪里会猜到沙漠中的情况,颇是悠闲地抄起神杖,驾着云头稳稳当当循着呼喊声而来——倘若他来得快一些,或许相柳也不会被折磨得这般凄惨—— 此刻他从半空中降下,站在了泥人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红色怪物,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只见那泥人将三尖杖往沙地里狠狠一插,抬起头冲着自己一抱拳冷冷道:“主人,别来无恙啊!” 共工这会儿总算是确认无疑,此刻他依旧保持着百丈巨灵的身子,附着身子看着这个渺小的泥人道:“谁是你的主人,你个劣等的东西,给我住口!” “共工啊共工!”泥人戟指水神道,“是你给了我这个身子,按着说我应该感谢你,就如同这四海生灵孩儿要念着母亲的养育之恩一般。可是你这无耻的混蛋,给了我身子却在我心智还未成之时将我扔在荒野,若非是我的命硬,恐怕早就化作这荒原的腐土!” “那可真是可惜了!”共工眼见自己最不屑的废物竟然变成了自己的模样,更是越看心中越是怒火中烧,他抄起神杖先是猛地冲着一旁的相柳扎去。 这一下倒是令泥人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既然答应了相柳要让他亲眼瞧着自己击毙共工,又岂能让水神得逞。于是他不假思索抄起三尖杖迎着共工的神杖而去。 水神压根就没料到泥人竟然会护着相柳,所以这一下并没有用太大的气力,再加上泥人乃是用三尖杖横扫。就听“当”的一声巨响,共工就觉得虎口酸麻,神杖险些就要脱手而去,所幸他的应变也着实了得,急忙一撤手重新将神杖放归原位。 “你为何要护着这个没用的东西?”共工怒冲冲地看着泥人。 “因为我和他适才有过一个约定,”泥人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相柳冲着共工道,“我答应了他一件事,在他死之前了却他的一桩心愿。” “他?”共工诧异地指了指相柳,“这东西还有什么心愿?哈哈哈哈,荒谬!荒谬!而更加荒谬的是,你竟然还会答应他?哈哈哈哈!好好好,到底是什么心愿?说来给我听听!” “我答应他,要让他亲眼看着我将你给毙命当场!”泥人冷冷道。 “你?哈哈哈哈!”共工闻言又是一阵狂笑,“你个无用的泥胎竟然也敢口出狂言!也好也好!我今天就先把你给废了再来‘了却’这条没用的毒蛇的卑微心愿!” 共工说罢晃动神杖照准这泥人猛刺过来,泥人不屑地笑道:“不过尔尔!”说罢右手一晃,手中的三尖杖竟然变成了一把大刀——那模样竟与火龙神刃一般无二——迎着神杖而去。 如今在共工面前的自己,就如同一个多月前在自己面前的火龙氏一般。而这一下猛刺也几乎如出一辙,所以这泥人如今便用火龙氏对付自己的招数来对付水神,只不过他的这把泥刀远不如火龙神刃来得那样锋利。可尽管如此,这一下横扫愣是将水神的神杖给磕开。 就听“当”的一声巨响,共工就觉得虎口微微有些酸麻。定睛一看,瞧见了泥人手中的刀子心中便有几分疑惑。不过他完全不屑于和这泥人多说一句话,晃动神杖继续与泥人展开了搏杀。 这泥人的刀法乃是偷师解无咎,虽然面对火龙氏与柳留仙完全占不到什么便宜,可是在寻常不会刀法的人看来已然是十分高超的技艺。共工乃是神族之身,法力强大,故而寻常对付水妖之时皆是以法术制敌,极少出现与妖魔缠斗搏杀的场景——或许他觉得这样有失水神的身份——所以他的功夫远不如这泥人来得精湛。 转眼间二十招过去了,这泥人利用自己身子相较水神要小的优势,施展开火龙氏的“烈焰噬魂”。并且由于他此刻体内已然有着火龙的神力,故而虽然在招数上还及不上解氏兄弟的精湛,可是这股子可怕的烈焰之力却被他发挥到淋漓尽致。 霎时间,共工就觉得自己的周围有无数的火链在来回穿梭,将自己的身子牢牢地牵制在其中,甚至到了后来连自己的神杖都举不起来。顿时,水神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他动作稍一迟疑,就听“噗”的一声,自己的左臂被那把泥刀给划出了一道创口,顿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共工“啊!”了一声,扭头一看,只见自己原本青白色的皮肤之上如今多了一道二尺来长的口子,在创口的边缘竟如同烈火焚烧一番痛苦。只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一圈皮肤便开始发黑,一股子焦臭扑鼻而来。 “如何?我的主人!”那泥人冷笑道,“被烈焰灼烧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你如何会这般技艺!”共工急忙掌心凝成一股子寒气覆盖在了创口上,顿时消减了痛苦止住了汩汩的鲜血。 “呵!多少年不见,”泥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的主人竟然学会了凝冰绝技,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妖孽!”共工现在终于知道这妖物为何这般狂妄,看来他这些年的确长进太多。不过他堂堂水神又如何会因此而惧怕!就看他身子向后一撤,将神杖护在身前怒道,“看来你有点长进,很好!那我就让你来见识见识本座的手段!” 说罢共工将神杖向沙地里一插,继而向上一扬。顿时在自己的身遭喷涌起几道水柱。这一下连泥人都是一愣:“这沙漠里竟然还有水源么?” ——虽然赤松岭早就变成了赤炎山脉,但是这水灵之力滋养了绿洲平原千万年,故而表面的水源虽然断绝,深入地下百丈还多少存有一些未被彻底干涸的活水,当然所剩已然不多。这共工乃是水神,自然可以感知到自己的身周水源的存在,故而便将这地下的水脉给完全抽了出来—— 就看这数道水柱尽数在神杖的尖端盘旋,继而听得水神大喝一声:“妖孽接招,‘江河竞注’!”说罢就看那水柱霎时间爆发出可怕的威势,如同爆发的山洪、决堤的江海一般向着泥人与相柳喷涌而来。 这招“江河竞注”与梦鸿的“百川奔流”实则异曲同工,其威力可想而知。共工原以为这一下定然可以将这泥人给完全冲成烂泥。哪里想到这涛涛巨浪刚触碰到泥人的身体,竟然完全被他给纳入了身体,仿佛在他的身上有着一个无尽的深渊一般。 共工这一下当真是骇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得意神技竟然在泥人面前完全起不到作用。片刻的工夫,就看泥人的身遭渐渐腾起一股子水汽,继而便被这干旱的沙漠给吸收于无形。 终于,方圆十余里的水脉被共工给完全使尽,然而这泥人却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害。泰然自若地看着水神,任由那涛涛的流水被自己灼热的身子化作云气消散于天地。 “你!”共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主人啊主人!如今你该知道我的本事了么?”泥人冷笑道,“如果当年你善待我,就如同伏羲他们对待三族那样。那么我一定对你忠心耿耿!可惜啊可惜,如今我们却不得不兵刃相向!” “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领!”共工喝道。 “主人既然问起,我还是和你说说吧!”泥人道,“我的刀法乃是偷师那位协助貔貅兄弟诛杀帝江的神农族勇士无名,对了!他还有个名字叫做火龙氏。另外么,我还在南面的一个地方得到过一个丹丸,听说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火龙大人的内丹。如何?听明白了么?” “原来如此!”共工恨恨地点点头,“难怪你会不惧怕我的激流,只是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说罢共工一扬手,神杖指天就要将方圆百里内的的浓云给聚拢过来。泥人早就看破了他的心思,待得浓云渐渐靠近只见他一仰首张开大嘴,霎时间漫天的浓云尽数被这妖物给吞入了肚中。 望着惊愕无比的水神,泥人摸了摸肚子道:“共工啊共工,你乃是水神,可是如今这里已经没了水,你又能奈我何呢?你是水神,偏生被我克得体无完肤,哈对了!如果是这样我便是这旱魃之神,甚妙甚妙,魃神对水神,倒要看看究竟谁更神!” 347.第347章 :仓惶败逃 “魃神!魃神!我呸!”共工这会儿真是有些惊惶,毕竟周遭已然没了丁点水灵之力。他眼睛看了看四方,正在考虑是否要先行逃离再说。 这泥人看出了共工的心思,冷笑道:“主人啊主人,怎么?你想跑了么?也好也好!临走前我就送你一些‘厚’礼!” 说罢就看这泥人冲着共工张开大嘴,不过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共工怒道:“又要故弄玄虚么!” 那泥人也不答话,猛然间眼神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继而一股子黑厚的泥浆从他的口中狂喷而出。共工就觉得一股子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可他身上并没有带着护盾,又没有活水来让他凝成寒冰,那股子泥浆几乎是毫无浪费的完全糊在了水神的身上。 共工起先还以为这一下乃是这泥人纯粹对自己的羞辱。刚想要发作,猛然间一股子剧痛传遍了周身上下。覆盖自己全身的护体鳞甲已然开始尽数消融,继而自己的肌肤也开始了腐烂。 “啊!这是……”共工痛苦地咆哮起来。 泥人扭过头看了一眼相柳,冷冷道;“如何?这味道你熟悉么?” “这是……”那相柳一愣神,继而道,“我的毒液!” “不错!”泥人点点头,“你适才喷在我身上的毒液如今我一点都没浪费全都给了这个你最恨的家伙。如何?这够不够让你出这口恶气的?” “哼!足够了!”相柳恨恨道,“谢了!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泥人冷笑道,“共工还没死,你怎么能死呢?” 那共工听得他俩的对话,虽然不太明白之前的经过,可是总算听懂了自己身上所附着的泥浆里混合相柳的剧毒。一想起龙羿与祝融的惨状,一阵前所未有的惊恐从共工的心底里涌出,此刻他再也顾不得颜面为何,急忙腾跃而起准备逃命。 泥人见状朗声道:“主人!何必走得那么快呢!” 说罢他一把抓起旁边的相柳,在他耳边低声道:“能不能报仇,你自己看着办!”紧接着一使蛮劲,把个相柳向着共工给扔了过去。 相柳早就把共工恨得咬牙切齿,虽然看着自己的毒液喷在了他的身上,但因为这一下并非是由自己所为故而始终感觉有些遗憾。如今他被泥人看穿了心思,这一下便卯足了全身最后的气力借着泥人抛掷的劲道向着水神猛扑过去。 共工离地还不到三尺,就觉得身子向下一沉。回头一看,就见那相柳已经死死盘住了自己的身体,就如同巨蟒绞杀猎物一般。并且自己的左臂也已然被一并绞在了其中。 相柳眼见一击得中,急忙张开大嘴照准共工的前胸死命咬去。那地方适才共工用杖子护着,算是仅有的几块没有被毒泥附着的地方。这一下被相柳的毒牙给咬中,顿时一阵锥心的痛楚直刺共工的心脏。 不过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由于那相柳的内丹被泥人给剜去,加上他自己适才也几乎将所有的毒液喷洒在了泥人的身上,所以此刻他口中只有些许残留的毒汁。故而撕咬的痛楚却要远胜毒液。 泥人双手叉在胸前冷冷道:“主人,滋味好受么?承受着你一手造就的愤怒的滋味如何啊?哈哈哈哈!相柳,好好发泄你心中的怒火吧,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谢了!”相柳咆哮一声又是狠命一口,从共工的胸口攫下了好大的一块血肉,“这就是神族鲜血的滋味么,美味得紧,美味得紧啊!哈哈哈哈!” “妖孽你住口!”共工全身痛苦难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行脱开这相柳的束缚。就看他举起还能动弹的右臂,掉转神杖瞄准了相柳的后脑狠命刺去。 就听“噗噗”几声,那相柳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继而恶狠狠地看着共工道:“共工啊共工,你今天就算是杀了我你也休想逃走!” “什么?”共工一愣神,继而就觉得自己的双脚竟然不能动弹。一低头,就见那相柳从尾巴开始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就如同一块坚硬的磐石死死地将自己给困在了原地。水神这一下当真骇绝,原本想要继续猛刺的手不禁停了下来。可是那相柳也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脑袋渐渐没了气力,不过利齿却依然死死嵌在了共工的肌肤里。 “松开!你给我松开!”水神徒劳地冲着已然僵死的相柳咆哮着,手中的神杖也不断地猛扎着这条玄蛇的身体。不出一盏茶的工夫,相柳的身体完全化作了玄石,神杖刺在上头发出了铿然的声响。 “好了,这条废物的心愿也算是了了,”泥人晃动着手中的三尖杖一步步向着寸步难行的共工走来,“接下来该是我发泄愤怒的时刻了!共工啊共工,你做梦也不会想到今天竟然会死在我的手里吧!杀了你,从此四海生灵便知道我的名号!而我魃神也就注定会名震四海!” “魃神!你这个妖魔!”共工眼见三尖杖来到近前,急忙挥动神杖向下一砸。就听“当”的一声,三尖杖被砸得刺在了相柳的尸体上。 趁着泥人用力将杖子向外拔出的当口,一股子前所未见的力量在求生的意念之下传遍共工全身。就看他咆哮一声继而身子一震,紧紧盘旋在他身上已然硬化的相柳霎时间被震得寸断,身体按着他脊柱的骨节化作了碎块,黏着共工被泥浆腐蚀得溃烂的伤口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而那泥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出百丈之遥。 此刻的共工早已是遍体鳞伤,连走路都觉得有些费力。他死命用神杖支撑着他的身体,踉踉跄跄向后走了几步。同时暗暗将真力凝聚在脚上,希望自己还能腾飞而起。 “共工!”那泥人怒道,“想跑么!” 水神听得背后声响,顿时对于死亡的恐惧再一次笼罩全身。那一股子强大的潜能则是彻底被激发了出来。这会儿,任何的痛楚他似乎都完全感知不到了一般,用神杖狠命掘起一团沙子向着身后猛地一挑。 这一下一来是用沙子来拖延那泥人的攻击,同时也是借力让自己可以腾空而起。就听他大喊一声“起!”整个身子霎时间离地三丈高。 那泥人原本正扑向共工,冷不丁被共工那一下整个脸都糊了一层面“沙”。正在抹脸的当口,就看共工已然腾空而起。眼见仇敌就要走脱霎时间他暴跳如雷起来,大吼一声双腿猛地一蹬身子也腾空而起,同时举起了三叉杖瞄准共工的后心做出准备投掷的姿势。 水神听得身后的咆哮,用眼角朝后一扫,心知倘若那泥人当真投出这三叉杖,自己必然没有躲开的可能。既然如此,那他只能尽量抢得先机。可是眼下自己的手中除去神杖再也没了其他。 万般无奈之下,只见共工举起手中的神杖瞄准泥人的方向反手一扬,杖子霎时间奔着泥人的前胸疾飞过来。这一下可是完全出乎那泥人意料之外,因为他知道共工对于这根神杖珍爱到了何等的地步—— 共工的这根神杖乃是由他身上的鳞甲所成。最一开始的时候,昆仑神族的兵刃皆是由祝融负责打造。可是火神的兵刃之中总是蕴含着无尽的火灵之力,故而诸如雨神赤松与水神共工用着都是万分不趁手。 最终,水神便效法祝融打造的那根神杖的模样,用自己的鳞甲花了十年的心血最终才制成了如今这根伴随他千万年的三叉神杖。他身上的鳞甲虽然比不得烛龙鳞甲那般坚硬,可若要击破它们,也须得是祝融手中最为顶尖的兵刃方能实现。 故而这神杖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与蚩尤手中的任何一把兵刃。并且由于这杖子之中有了他的水灵之力,操纵起四海的江河湖水便十分得心应手,依靠它共工则是斩除了无数的水妖。 不过水神由于太过爱惜这根神杖,生怕这神杖因为孕育器灵同时器灵灵体大成会离开杖子从而削弱神杖的威力,于是他就在神杖之上施加了一道封印,使得它的器灵空有灵力却始终无法成长,就如同一个心智正在成长的孩子肉身却始终维持着婴儿之身一般,所以这根神杖的威力也就没有被减弱分毫—— 如今那泥人正准备投掷自己的三叉杖,丝毫没有防御的准备与可能。更是被共工的这一举动给震惊,胸前顿时门户大开。就听“噗”的一声闷响,神杖的尖枝顿时戳穿了自己的前胸。 霎时间,这泥人就觉得整个身子如同掉入了冰窟窿一般僵硬难行——就与在仙月谷中被梦鸿被冰封一般——继而被神杖那强劲的冲力带向了沙漠,“轰”的一声被牢牢钉在了沙地之上。 共工知道杖子上的这点寒冰之力并不足以抵抗那泥人体内火龙的热力,于是慌不择路地向着东北方向疾飞而去,一转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