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蝎子叫刺猬》


 初见

    苏以晴趴在宿舍的走廊，看着女孩子蹦蹦跳跳从教室向宿舍走来，嘴里叼着棒棒糖，脖子上挂着一串普通又平凡的项链。
    谁能想到，缘分就像是黑色的鞋带绑在了白色的鞋子上，奇奇怪怪又没有什么不妥。
    三天后，王亚丽说社团招到了新人，要找个机会带新人来跟大家见见面，苏以晴脑子转的飞快，这个学校，好好学习的学生不多，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玩儿的孩子不少，同年级愿意加入社团的，没有合适的人，只能是低年级的了。
    “我们认识吗？”苏以晴问。
    王亚丽玩弄这自己刚烫不久的玉米丝爆炸头，嘟着嘴说到：“不能吧，她以前不在我们学校的喔，是后面才转过来的喔！你们应该不认识过，我找的可不能是那些土不拉几奇奇怪怪的人捏！”
    说罢看了苏以晴一眼：“你是例外，你是真的有够土，就是你那张嘴巴成了掩盖了你土的事实。”
    苏以晴无奈地笑了笑。
    王亚丽说周末会带新人来和大家认识，然后带着她的表妹魏海央走了。
    苏以晴看了看朗荷音，问到：“咱们社团到底成立来干嘛？打架？斗殴？好好学习是希望不大的，除了海央学习成绩还行，咱们一个比一个差劲，难道指望海央给咱们辅导作业？还收低年级的同学，莫不是要开补习班？”
    荷音哈哈大笑：“神经病，看起来怎么都像是打架斗殴多一点。”
    苏以晴笑了笑：“找个靠山也没什么不好，独善其身，保我别被其他人欺负就行了。如果要收保护费，那我就退出，我没钱，实在不行，挨一顿打也就算了吧。”
    荷音说道：“应该不会。”
    三天后，周末。
    王亚丽和魏海央领着一个女孩子，到了苏以晴的宿舍，宿舍正好只有苏以晴一个人。
    王亚丽道：“来，带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军师——苏以晴，这是我刚找的队员，韦夏薇！”
    “嗨喽！多多关照！”韦夏薇很大方的举手和苏以晴打招呼。
    苏以晴笑了笑，尴尬地回：“嗨，苏以晴，外号烂橘子。”
    苏以晴转过脸问王亚丽：“对了团长，咱们社团到底是干嘛的呀？”
    王亚丽笑嘻嘻地说：“我想了想，咱们社团就是玩儿啊，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烧烤，一起去春游秋游什么的，平时可以一起玩啊，大家学习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找海央聊聊嘛，反正海央年纪前十名，反正咱们要做最好的朋友呀！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苏以晴一听，学习？要这么干，估计以后要被全校表扬，你看，这个学校，它有小团体，这个小团体它里面的人都是互相学习一起进步的，搞不好后面社团越做越大，人越来越多，啧啧啧，想想都刺激。
    可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要是个个都是省油的灯，教室行业不得挤破头。苏以晴毕竟只是个初中生，哪里会想到这些。净是往美好的地方想去了。
    简单聊两句后就要散了，苏以晴问：“夏薇，你……住哪个宿舍啊？方便常联系呀！”
    夏薇一笑：“我住二楼，207，哎呀没事，我有空我就来找你们玩儿。”
    “好呀好呀……”
    四个女生散去。

 路过207

    几天后，放学，苏以晴从教室慢步一人走回宿舍。在这个学校里，自己一个人走路是件很孤独的事情，其他人都是两两三三一起走，只有苏以晴一个人双手插着口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不别扭地走到宿舍。她本来要等荷音，可是荷音值日生，放学了在打扫教室，没法跟她一起回宿舍。
    苏以晴巴不得不吃晚饭不洗澡，那样不用回宿舍直接在教室学习到晚自习再一起跟荷音放学也挺好，可是不吃晚饭自己会饿晕的。
    荷音和苏以晴不同，荷音从小学升初中就有特别多的朋友，而且都在一个班里，苏以晴的小学同学就十几个，上同一所中学的偏巧都分在其他班，整个3班就苏以晴一个人，苏以晴交不来新朋友，唯一一个玩的好些的同班同学就朗荷音。
    苏以晴走到二楼，整栋宿舍楼都是女生，好多洗好了澡的女生都纷纷拿饭盒去食堂排队了。苏以晴站在二楼拐弯处，想了想，走向了207。她站在门口，询问在门口旁边的床铺的同学：“同学你好，请问韦夏薇住这里吗？”
    那女孩点点头。
    苏以晴又问：“她回来了吗？”
    女孩伸着头向宿舍里探了探：“回来了，在里面。”
    苏以晴不太好意思地问：“可以帮我把她叫出来吗？”
    女孩扭过头，对着宿舍里面喊：“韦夏薇，韦夏薇，外面有人找你！”
    苏以晴在嘈杂的人群中听到一句：“谁呀？”
    女孩答：“不认识！”
    韦夏薇的声音再次传来：“哦哦，马上就来！”
    女孩转过头对苏以晴说道：“她马上就来。”
    苏以晴：“谢谢。”
    苏以晴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去，面向走廊，看向宿舍楼下，时不时又抬眼看不远处的教学楼，双手无处安放。
    不一会儿，韦夏薇的声音传出来：“默默，谁？谁找我？”
    女孩指着走廊边的苏以晴：“喏，她在那里，我也不认识。”
    韦夏薇拖着拖鞋小跑到苏以晴身后，拍了拍苏以晴肩膀，“你找我吗？”
    苏以晴看到韦夏薇，笑了笑：“对呀！”
    韦夏薇也笑：“嘻嘻，我没想到是你耶，我还纳闷会有谁来找我呢？”
    苏以晴问：“你吃饭了吗？”
    韦夏薇答：“没呢，我刚刚洗完澡，在洗衣服，打算是洗完衣服再去食堂打饭。你呢？你吃饭了吗？”
    苏以晴答：“没呢，我刚从教室回来。”
    韦夏薇道：“呀，学姐你怎么才回来啊？那不耽误你吃饭洗澡吗？晚上就这么点时间，一个宿舍还那么多人。”
    苏以晴回：“没关系的，我回得早也是最后一个洗澡的。等下我朋友去打饭的时候会帮我一起打，我俩再一起吃饭就行。”
    韦夏薇：“哦，这样的。”
    苏以晴笑了笑：“是的。”
    韦夏薇想起来问道：“对啦，你找我啥事儿啊？”
    苏以晴笑说：“没事，我就是路过，然后想着来看看你。我听亚丽说你是转学来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啦，我觉得都一样。”
    “没有人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欺负我呢？我又没干啥，我这么古灵精怪，谁舍得欺负我呀？”
    “哈哈哈……也是，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我们哦，我们给你撑腰！”
    “好！”
    “那你继续洗衣服吧，我先回宿舍了。”
    “好的学姐，学姐再见！”
    “拜～”
    不过楼上楼下两三层楼的距离，愣是搞得好像很久才能见一次面一样。

 三

    南方的冬天说迟不迟，说快不快，苏以晴还没下定决心好好学习的时候，考试叫班干部在黑板右下角写下了中考倒计时。
    浑浑噩噩混过了一个初二，还是没有去新朋友，虽然班上的同学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了，但是能手挽着手一起上下学的朋友除了朗荷音还是朗荷音。
    苏以晴想，这才刚升初三，怎么就倒计时了？其实初三前半个学期都已经过去了。
    寒假结束，再次和朋友们碰面的时候，初二时成立的社团，要一起去烧烤野炊的事情都被抛到脑后，魏海央说起表姐王亚丽也是一脸无奈。
    苏以晴忙问：“亚丽呢？还没回来开学吗？”
    魏海央一脸的疲倦：“我都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她跟夏辉恒早恋就算了，现在两个人说要私奔！”
    苏以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什么？私奔？”
    谁能想到21世纪还有人玩私奔的把戏？
    苏以晴面部扭曲，期待魏海央把事情说清楚。
    魏海央叹了一口气：“就，夏辉恒，你们班那个黑男生啊，去年亚丽姐不是跟他在一起了嘛，然后两个人就玩，我就跟她说了，家境悬殊！你想啊，亚丽姐从小在市中心长大，夏辉恒家是农村的，我不是看不起农村的，我家也是农村的，可是你想，亚丽从小娇生惯养，吃饭的碗都不用洗，跟着夏辉恒，到时候肯定是什么事情都得做，两个人又都是学生，私奔能干嘛嘛？图一时刺激啊，说都说不听！”
    苏以晴皱起了眉头，问：“你叔叔不知道这件事吗？”
    魏海央：“不知道，我叔叔知道了肯定会告诉亚丽的爸爸，她爸妈知道了不得打死她。”
    苏以晴无奈地拿着手机给王亚丽打电话：“亚丽，是我，以晴。”
    “哎呀，是小可爱晴晴，你怎么会突然要打电话给我捏？”
    “你怎么不来上学了？开学几天了，都没看到你。”
    “啊哈哈哈……海央没跟你说咩？我跟我亲爱的恒恒私奔了呀！”
    苏以晴知道在这种时候叫一个被青春期的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孩子回头几率微乎其微，但她还是耐心地说道：“原以为你俩玩玩就算了，可是你怎么跟他跑了呀？你才多大呀你就跟他整私奔这种狗血的事情，你们身上几块钱啊就私奔？私奔完了不用吃喝吗？他一个被家里捧在手上疼的男孩子，他哪里会照顾你啊？你们现在在哪里，你赶紧回来吧！”
    王亚丽哈哈大笑：“没事捏，你不要把我们想得那么差劲过，我们现在身上都还有几百块钱，没钱了我们可以去打工的呀，你放心，恒恒他超爱我，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亚丽，听我们一句劝，快点回来吧，不然你以后会后悔的。”
    “哎呀不会不会，我不会后悔滴，好啦不跟你说啦，我们现在要出去上网了。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跟我说回去的事情了，不然我会生气的，不跟你说了哦，爱你的，拜拜！”
    苏以晴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王亚丽就挂掉了电话。

 四

    魏海央耸耸肩看着苏以晴：“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根本不听的。”
    苏以晴问：“现在她爸妈不知道，过几天肯定就知道了呀，人不在这边，又不在家，肯定会找的。”
    魏海央无奈地摇摇头：“到时候找了我再说吧，我也不知道能怎么样了。”
    苏以晴想了想，说：“要不你告诉你叔叔吧，让你叔叔早点知道，然后大家一起找人。”毕竟原来都是玩得很好的朋友，苏以晴实在不想就这么样看着王亚丽自毁前程。
    谁知道魏海央说到：“这个办法行不通，现在她正是私奔开心快乐的时候，寻求刺激的时候，我这个时候告诉我叔，我叔找到她爸妈再找到她的时候，她肯定要生气的，觉得我出卖她，我们姐妹俩的关系本来就很一般，再这么一搞，到时候她肯定恨死我了。”
    苏以晴着急的说道：“恨死你总好过她这样毁了自己的前途呀。”
    魏海央头也不抬的反问道：“那你也可以告诉我叔去呀，反正你也是认识的，到时候以亚丽的脾气肯定一回来就发火，然后搞不好还会找人打你，你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她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苏以晴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
    社团就这么不解自散。
    苏以晴想了想，自己姐妹自己都不操心，她一个外人瞎操心干什么呢？
    于是也不再想着要怎么把王亚丽劝回学校，由她去了。在这个本就不是自己长大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一个可靠的朋友，一听说乱来会挨打，苏以晴也不敢再多问。
    果不其然，过了几天，魏海央的叔叔找上苏以晴，问了一堆跟王亚丽有关的事情，苏以晴只能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去，苏以晴其实也算不上知道什么，只是知道她跟着同班同学夏辉恒跑了，至于跑哪儿去了，干什么去了，她也一无所知。
    苏以晴想，长这么大，电视里报警找人然后找到亲朋好友的这个情况，她在现实也是第一次经历，真的是让人伤脑筋。
    几天后，王亚丽在算准了苏以晴放学之后来了电话。
    “喔，我亲爱的晴，你在干啥呢？”王亚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苏以晴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放学，还没走到宿舍，你就打电话来了。”
    王亚丽哈哈大笑：“告诉你，我是算准了时间滴。”
    苏以晴问：“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吧？”
    王亚丽喜悦的声音传来：“好啊，当然好啊，我就说恒恒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滴，他很爱我的，以后不许你们说我恒恒，你不行，海央也不行。”
    苏以晴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现在在他朋友这里，放心，我没有冷着饿着。”
    “你舅现在满世界找你。前几天都找我去问话了。”
    “哎，我知道，不管他。对了，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能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除了知道你跟夏辉恒跑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啊。”
    “没事的，我爸妈找过我了，我现在不想理他们，我只打电话告诉你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告诉我们，必要的时候把地址给我们，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帮你报警。”
    “哈哈哈……妈的，苏以晴你要笑死我是吗？你放心啦，我真的很好的。我告诉你哦，前几天恒恒带着我，我们一起去餐厅做服务员，吼，妈的，那个老板他居然敢吼我喔？气得恒恒当场翻脸，我们两个人当场就把那个老板炒了，哇，特别刺激！”
    苏以晴：“额……”
    王亚丽得意洋洋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里传来：“所以说恒恒还是很爱我的，你们都不用担心我，知道不？“
    “好的，知道了。”
    “好了，亲爱的晴，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话费不多了，下次再打给你，先挂了哦？拜拜。”
    “拜~”

 五

    又过了几天，苏以晴觉得，团长王亚丽跟别人私奔导致社团不解自散这样的事情，该让社团其他的人知道，总不能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遇到问题还想着社团能提供什么帮助，没有团长的社团是不完整的。
    于是苏以晴再次来到207。
    “同学你好，请问韦夏薇在吗？”苏以晴向着低年级的学妹询问韦夏薇。
    谁知宿舍的同学一脸茫然，答道：“不在。”
    苏以晴觉得有些奇怪，连忙问：“她是还没放学还是现在不在宿舍？”
    那同学看着苏以晴道：“开学就没来。”
    苏以晴愣住，这是干什么呢？团长不在，社员开学就没来，真的是。仔细想想，她也没有韦夏薇的联系方式，真的是有点郁闷。
    苏以晴不甘心的问到：“那你能不能去上课的时候帮我问问你们班主任，韦夏薇是为什么开学就没来，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要个她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那学妹一听，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是有点奇怪的，找这个人，但是又没联系方式，要说不熟吧，她又在找这个人，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学妹还是答应下来。
    苏以晴回到宿舍，坐也没坐下，就转身去407找朗荷音。
    朗荷音在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看到苏以晴来，还是很积极的迎了出去：“你咋来了呢？”
    “亚丽和别人私奔这事你知道了吧？”
    “嗯，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肯定知道了。”
    “韦夏薇也没来。”
    “啥意思？”
    “听她宿舍的人说开学就没来。”
    “为什么没来啊？是不是辍学了？”
    “不知道，古灵精怪的，她还这么小，辍学能干什么？”
    “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吗？”
    “感觉没人知道，我托了她的同学帮我向老师打听。”
    “结果怎么样？”
    “还不知道，我刚从她宿舍上来。而且……”
    “而且什么？”
    “我忘了我托的同学长什么样了……”
    “……”
    朗荷音无语地看着苏以晴，这个脸盲地孩子，谁谁记不住，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毛病，小小年纪地。
    “那怎么办？“
    “鬼知道……”苏以晴皱着眉头看了朗荷音半天，自己想笑，但是很明显现在就不是笑的时候，她只能大喊一声：”哎呀烦死了！“然后转身回宿舍去。
    第二天，苏以晴带着朗荷音来到207，好巧的是苏以晴不记得那个学妹，但是学妹记得苏以晴，联系方式是没有了，不过还是打听到韦夏薇没有辍学，而是又转学了。
    苏以晴一听，转学了，心中五味杂陈。
    有些人，你还来不及仔细了解，珍惜，就已经远远离开。
    正在此时，学习里放起了那首周杰伦的音乐“你已经远远离开，我也会慢慢走开，为什么我连分开都将就着你……”
    一起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朗荷音问：“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韦夏薇呢？”
    苏以晴想了想，红了眼：“我从踏进这个学校的那天起，就没有主动去交过朋友，咱俩怎么认识的怎么混到一起的我也不知道，但是韦夏薇是我第一个跑去想找她一起交朋友的女孩子，虽然她是低年级的，但是你知道她一点都没有介意我的拘谨，也没有介意我的尴尬，我想要一个很好的朋友的。谁知道我还没有好好跟她说说我的故事，她就又转学了。”
    朗荷音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于是仅仅抓住苏以晴的手，小声的说：“没事，我会一直在的。”
    苏以晴别过脸去，偷偷擦了擦眼泪。

 六

    初中的时间过的很快，苏以晴漫无目的的在学校的操场上晃悠，周末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人，空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在闲着。
    雨后的操场是安详的，环绕着球场的被雨水冲刷过的跑道，泥泞而凹凸不平，球场边的绿化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边上的芒果树里藏着一两只精灵，在啼唱夏天的热烈。
    从教师的宿舍传来一阵歌声“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她恍惚觉得王亚丽回来了，像以前一样，她总是从她舅舅的家里飞奔出来，大喊着：“我亲爱的军师晴晴，朕来了，还不快快迎接？”
    她揉了揉眼睛，哪有什么王亚丽，哪有什么社团，一无所有。
    当下非主流盛行，苏以晴虽然对炸天的发型和穿搭嗤之以鼻，但是一直对非主流喜欢在笔记本上手抄一两句伤感短句的行为倒是很满意，似乎小小年纪就该这么样记录自己的清楚，她第一次觉得这首歌那么扎进自己的心脏里，她拖着脚步，飞快地跑回教室里，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写道：“窗外的麻雀，可以和夏天很般配，诺大的操场有跑道的拥抱，这个季节里，孤独只有我一个人。”
    她满意地合上笔记本，趴在课桌上哭。
    经历过深刻孤独地人才知道没朋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拍毕业照的时候，入学时班里60个学生，毕业照上只有那么几十个人，没有夏辉恒，自然朋友合照里也没有王亚丽，更不可能有韦夏薇。
    班级合照结束后，班里的同学三三俩俩的去拍照，全是各种各样的好朋友，苏以晴看着深受同学欢迎的朗荷音，被各种同学拉去合照，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但是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站到那些人跟前一起留下一张合照。
    朗荷音跑过来，拉着苏以晴：“走，我们也去拍几张，一会儿去5班找魏海央再一起拍几张。”
    苏以晴拒绝地摇头：“不要！大不了就没有合照，毕业照上已经有我了，就算我不跟你们合照，证明我也来过，况且以后就没有联系了，谁也不认识谁。”
    朗荷音看着苏以晴，心想这个人真的是难搞，又想交朋友，又孤僻自傲，又不合群，真真是难伺候。朗荷音也不再强求，只能说一句：“那我先过去和她们拍照了。”
    苏以晴头也没回，转身回教室了。
    就这样，除了毕业照，苏以晴愣是没有再和其他人有任何地照片。
    回到教室，才发现好多同学早就回到教室了，正在热火朝天地写同学录。一本又一本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同学录在教室里传递来传递去，交错着时光的痕迹。
    班里人缘最好的同学埋头写得没时间抬头，苏以晴看着，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以晴，你也写一个吧。”同桌小娜递过来一本蓝色简约的同学录，笑着道：“初中三年，同桌一年半，还没仔细跟你这个学霸好好请教过作业呢，你真厉害，玩乐照样不耽误你挤进年纪前50，给我写点鼓励的话吧，也想在我的同学录上留下你的痕迹。”
    苏以晴看了小娜一眼，心里十分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写，后来想想，好像也没必要把自己武装得这么格格不入，于是她还是勉强笑了笑，接过同学录，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qq，最后在好友留言写了两个字：加油！
    苏以晴最后没有买同学录，只是在不少的同学录里面都记录了自己的名字和qq号，像给小娜留言的那样，都写了简单的加油。
    苏以晴在中考前回了一趟家，房间的书桌上安静地躺着一本同学录，自己手写着王亚丽地信息，因为同学录可以拆，她只拆了两页给魏海央和朗荷音写过，其他人的信息的同学录一页没有写。韦夏薇的那一页也只写了韦夏薇着三个字。
    苏以晴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自暴自弃的把三页同学录都撕碎，然后扔进了奶奶煮粥的火里。
    并且淡淡的自言自语：“那就这样吧。“

 七

    苏以晴顺利的考上了县城的高中，本来不想再继续读书，爸爸一番话让苏以晴还是回到了学校：“你不读书，你现在十几岁，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呢？你可能会觉得你可以去工作，我给你算一笔账，你没有学历，你去工作，只能做最不用学历的工作，往往是最廉价的劳动力，说白了就是最辛苦但是最不赚钱的工作，你愿意吗？你在家里家务活都不愿意做，你怎么忍受工作带来的艰辛呢？你睡觉睡不够，天天要早起，要听老板安排，完不成要扣工资，你能接受么？一旦你离开学校，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你以为在你本该读书的年纪去做经济独立这种事情很值得骄傲么？“
    苏以晴没说一句话，她虽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但是父母开明，她也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怎么会不知道爸爸说的苦是怎么样的呢？她小学的时候跑去爸爸工作的地方过暑假，每天看着爸爸一身泥泞回到家，脱下的鞋子能拧出水，看着母亲回到家，长长的头发上沾满了工作时粘上的灰尘，乌黑的头发满的灰尘像是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一般。她也曾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努力不让将来父母再受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厌学的时候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苏以晴最终妥协，去了高中。还好，朗荷音也考进了同一所高中。
    “以晴，我们一起去买日用品吧？“朗荷音发信息给刚办理好住宿的苏以晴。
    “好。“
    “那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学校门口碰面。”
    “好。”
    高中不大，但是也不小，苏以晴跟朗荷音不同班，又人生地不熟，只能约在学校门口见面。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校门口碰面。
    “有什么计划？”苏以晴问。
    “我是打算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超市买点日用品，在6点前回到宿舍洗澡再去上晚自习课，你觉得怎么样？”
    “好呀。对了，我被分配在14班，你呢？”
    “我在3班。”
    “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找吃的？”
    “我问了我们班住县城的同学，她们说出了校门右转，直走到第二个路口再左转，那里有夜市，很多吃的，也不贵，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走吧。”
    两人说着就向夜市走去，找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夜市所在。
    夜市像极了大排档聚集地，却都是半露天的，有炒饭炒粉的档口，有做河鲜的档口，有烧烤……河鲜烧烤这些，苏以晴和朗荷音自然是不敢去吃的，生活费本来就不多，又是第一个月，还要买日用品，不敢消费，只能在离河鲜档口不远的地方坐下来，花五块钱点了一碗蛋炒饭。
    苏以晴和朗荷音闲聊着，突然一阵很尖锐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膜：“啊，你特么的搞什么搞？喝不了就别喝啊！喷老子一身是干什么啊？”
    两人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四五个穿着夸张，头发染色的女孩子正哈哈大笑，她们的耳朵上戴着耳钉，手上戴着戒指，化着浓厚的妆，手里拿着酒瓶，正旁若无人的高谈阔论，其中一个女孩子因为听到另一个女孩子说的一些事觉得好笑，喝进嘴里的酒一时没忍住，喷在了坐在对面女孩子的身上。女孩站起身，抽着纸巾骂骂咧咧一边擦一边说着喷酒的女孩子，擦着擦着，那女孩也没忍住笑出声，吼道：“干，你给老子自罚三杯，不然把你摁在酒瓶里洗澡！”
    喷酒的女孩连连道歉，笑呵呵的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
    苏以晴看着心里不由得悲凉起来，又不知悲从何起。
    她不由得失神地多看了两眼，这几个女孩子里有些面孔仿佛在哪里见过，仿佛认识了很久，但是又想不起来，那人是什么人，姓甚名谁。

 八

    “喂！看什么看？再看妈的弄死你！”一个女孩站起来，叉着腰，突然对苏以晴和朗荷音说道，通红的脸说明了她被酒精支配的模样。
    苏以晴回过神来，看了看那女孩，连忙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蛋炒饭。夜市固然是好的，也固然是乱糟糟的，苏以晴总感觉有些奇奇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能埋头扒饭。
    吃完饭，苏以晴和朗荷音逃离似的离开了夜市向超市快步走去，如果可以的话，再也不想到这个地方来吃饭了。
    “买两个卷筒纸，再买一盒抽纸。”朗荷音一边挑着东西一边自言自语，“对了以晴，毛巾、牙刷、牙膏、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这些你都买好了吗？”
    “买了，好贵，钱快不够了。”苏以晴抱怨的说。
    “你还有什么没买的？”
    “水杯。”苏以晴心不在焉的回答，苏以晴是个水杯收集狂魔，虽然很穷，但是不影响她喜欢买水杯，她正在杯架前浏览这些杯子，样式虽多，却没有一个能入苏以晴地眼。
    “其他的都买好了？”朗荷音问道。
    “我想起来了！”苏以晴突然抓住朗荷音，略带激动的说。
    “想起什么？”朗荷音有点不解，逛着超市呢，这个人突然一惊一乍的。
    “刚刚那几个女孩子的样子，其中一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我想起来了！”苏以晴两眼放光。
    “有吗？哪一个？”朗荷音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印象里那几个女孩子似乎没有认识的面孔。
    “韦夏薇！”苏以晴声音的分贝高了起来。
    “不是吧？韦夏薇不是短头发的吗？那几个女的都是长头发的，就算韦夏薇去接头发都不能那么长吧？”朗荷音觉得苏以晴有点走火入魔了。
    “如果不是她，那就太像了！”苏以晴眼中的光暗淡下去。
    “十有八九是你看错了。”朗荷音顿了顿，说道：“而且，你们明明也就见过几面，联系方式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你能记得她那么久。”
    苏以晴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好不容易想起这么一个人，苏以晴不甘心就这样，虽然也不知道就算找到韦夏薇又能怎么样，就是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这份无聊的执念。
    “我觉得我要回去看看。”在排队结账的时候，苏以晴突然对朗荷音说道。
    朗荷音点点头：“回吧。如果不回去，我怕你今晚睡不着了。“
    苏以晴再次笑了笑，三年同学，朗荷音不愧懂她：“那你帮我拿东西回去，晚上我回去了再打你电话去你宿舍找你拿。”
    “好。”朗荷音答应了苏以晴。
    苏以晴把账结完，绑好袋子，塞到朗荷音手中，简单说了句：“谢了！”然后撒腿就跑。
    她怕来不及，其实离开超市出来左转一路直走再左转就到了，又因为路痴，如果不按原来的路返回去，她很可能半天找不到夜市，等到苏以晴气喘吁吁的跑到夜市的时候，果然那个座位已经人去楼空了，苏以晴呆呆地望着那个座位，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以晴离开夜市，独自一人走到离夜市不远的江边，独自想着心事。
    两年过去了，那个女孩子她也只是跟她说过几句话，怎么就一直念念不忘了？她这样的执着又是为什么呢？那个隐隐约约快要想不起来的模样，也许那个人真的不是她，也许她在一年前转学的时候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她究竟为什么要见到她呢？
    苏以晴一边想着一边走回学校：“算了，这样的执着到此为止吧，再不去想了。”

 九

    对苏以晴来说，高中的校园远比初中更加孤独。
    高中里的每个人，都是为了学习而存在的，没有了初中那一份天真无忧想要放松就能放松的心态，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在看着书，在拼了命的往前跑。
    曾经苏以晴以为，到了高中，她那种不敢去面对世事的状态会有所好转，殊不知是越发的严重，没有人一同上下课的时候，她宁愿一个人一直呆在教室里，直到熄灯，或者宁愿一个人一直呆在宿舍里，直到宿舍只剩下她一个人。舍友也常常不知道她这个人有什么怪癖，总之看上去就很不合群，自然也就没有人搭理她，她便一个人玩手机，一个人坐在最靠近洗手间的位置的自己的床上。
    舍友们没见过苏以晴去食堂打饭，也没见过苏以晴有什么朋友。偶尔会看到朗荷音来找苏以晴，但是苏以晴大多时候和朗荷音也没有太多话说，朗荷音来也都是带吃的来，没别的什么事情，单纯聊八卦是没有多少可能的。
    “妞，我谈恋爱了。”这天天气明媚，一起从学校出来，朗荷音牵着苏以晴的手，第一句话便是这一句。
    “啊？这么快？”这不，刚到学校才多久呢？朗荷音谈恋爱了，而她苏以晴有时候还找不到回宿舍的路。
    “嗯嗯，快吧？不过我觉得也还好，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对我挺好的，”朗荷音说起男孩子的时候一脸的幸福感。
    苏以晴苦笑：“祝你幸福呀。”
    朗荷音嗤笑道：“谢谢你的祝福。你呢？有没有男生给你写情书啊？”
    苏以晴瞬间又变了脸色，淡淡地回：“没呢。我这样地人怎么可能会有男孩子喜欢？班上也没有心仪地男生。”
    “你呀，就是太高冷了，没事的话多和同学们说说话，聊聊天，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再说吧。”苏以晴想了想：“意思是以后你可能没机会再陪我出来了吧？有了男朋友，周末怎么说也是要过二人世界地，你会陪他更多是不是？”
    朗荷音听到苏以晴地问题，也没了笑容，略带尴尬地说：“应该是。”
    苏以晴笑道：“没关系，你们要好好的呀，如果他不够爱你，我就去打他。还有哦，如果有空了，可以再约我，我都有时间的。”
    朗荷音看苏以晴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就点了点头：“好，会的。”
    其实苏以晴的内心早就翻滚了千百遍，唯一的一个朋友，都交了男朋友，可能她苏以晴命中注定就是孤独的吧。
    苏以晴在内心默默盘点了自己曾经以为会成为好友的那些人，有些辍学了，有些后来交了别的朋友，像王亚丽，和男友上演私奔的戏码，跑了，像韦夏薇，不辞而别，像魏海央，初中毕业后，明明都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却再也没有联系了。
    再像如今的朗荷音，交男朋友了，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来找她谈天说地了。
    苏以晴感觉很疲倦，又不知道疲倦什么。
    别人上学是为读书，她苏以晴不知为何。
    转眼又是深秋，苏以晴后来独自一人去了几次夜市，都再也没有看到那群女孩子。
    冬天一天比一天近了，苏以晴终究没有了厚些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宿舍自己的东西，坐上了回家的车，以往都有朗荷音陪着她的，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回家。
    以前朗荷音总是会叫车，任苏以晴怎么玩手机，朗荷音都会等车来了再牵着苏以晴上车，苏以晴只管玩手机只管跟着朗荷音就好。现在苏以晴自己等车的时候才发现回家的车不好等，很久都不轻易见到一辆回家的车。平时回家如果有行李，朗荷音也会帮苏以晴拿着，苏以晴从未觉得出行有什么困难。第一次离开学校回家就仿佛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一般，苏以晴说不出的难受。

 十

    深夜，苏以晴抱着手机躺在宿舍的床上，她有点想不起来了，自己是怎么选了一个靠近门的床，还是上铺，这和过去的她太不相像了，简直就是完全不像自己，且不说每天爬上爬下的多辛苦，选了个靠近门的床铺本身就已经不可思议。
    苏以晴把身下的空调被捋了一下，裹住了自己的脚，深秋算不上太冷，但没有点遮盖的东西绝对是不能行了。学校靠着山，她们的宿舍又在一楼，后窗户一开，伸手几乎可以触摸到后山的植物，如果手臂够长的话。
    苏以晴如往常一样，蜷缩在被子里，小心的遮掩着手机的灯光。老师查完寝已经走了，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会调头回来。
    “嘀嘀嘀！”清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苏以晴吓了一跳，qq这个玩意儿好久没响了。
    苏以晴再三确认，添加好友那一栏，闪烁着一个qq头像，不停的跳动着。苏以晴内心突然有些兴奋，又有些冷漠。网上冲浪的人太多了，随便筛选条件就能加到无数的人，但是苏以晴又期待是一个认识的人，如果有认识的人加她，她估计要笑出声，可惜她向来冷漠孤僻，
    哪会有人记得她，许是哪个闲的发慌的网友吧。想到这里，苏以晴忍不住想笑，果然，这个世界上闲人就不只是她一个人。她没再继续往下想，而是点击了通过。
    很快，那边就发来一条信息。
    “好久不见，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呀？”
    苏以晴一怔，这人这话说的明显就是认识自己的，苏以晴回道：“你是？”
    “韦夏薇，你是苏以晴吧？”那边回到。
    苏以晴脑子似乎是嗡了一下，彷佛是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一样，她的眼睛突然有些不舒服，她想笑，又想哭。
    她没有马上回复韦夏薇，而是去qq空间发了一条消息，写道：“当你们真的有缘分的时候，你自是不必去找他，他自会来寻你。”
    然后她从qq空间回到消息界面，练习了好久，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说什么都彷佛不够热烈，也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庸俗，最后她发了神经一样，答道：“嗨，等你很久了。”
    韦夏薇的消息再次传来：“嗯？你到底是不是苏以晴？啊”韦夏薇忍不住怀疑起同学给的这个qq号了，这哪像是苏以晴？
    苏以晴猜测自己这扫了吧唧的回复吓到韦夏薇了，连忙改道：“是我，刚刚发错信息了，本来想发给我舍友的，她出去了，问我要不要帮我带吃的。”
    韦夏薇将信将疑：“这他妈的半夜快十二点了，你舍友刚刚出去还没回来，敢带吃的回来给你？你们学校没有门禁的吗？这么厉害的吗？”
    苏以晴一看，完了，撒谎露馅了，正不知道如何再答复地时候，韦夏薇又发来一条信息：“我估计不是舍友，是男朋友吧？”
    苏以晴偷偷叹了一口气，干嘛回复：“嘻嘻嘻……”
    韦夏薇一看，又说到：“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学校早恋，来来来，把你班主任的名字发一下，我告诉你老师去。”
    苏以晴回复：“是要约架吗？我有人，你挑地方。”
    韦夏薇：“你狠！”
    两人一聊聊到半夜一点多，最后是以韦夏薇第二天要早起熬不住了在先，两人的聊天才算结束，苏以晴整个人处于亢奋的状态，巴不得立刻马上把这件事告诉朗荷音，只是朗荷音此时此刻应该是在和周公梦游中，苏以晴的喜悦不知道该找谁分享，自顾在床上兴奋了好久，最后在千百次想象中沉沉睡去。

 十一

    第二天，苏以晴整个人精神焕发，彷佛是半夜的时候被夜之神明换了灵魂一般，她怀着愉悦的心情去上课，路上碰到同班的同学晨练回宿舍，她热情的和人家打招呼，同学有些好奇但还是礼貌的点头以表示回复了她的招呼。
    真奇怪，今天老师讲的课她都听得懂，一整个早上下来，她没有一节课是打瞌睡的，整个人非常的活力，终于像个高中生了。
    “哟，苏以晴打鸡血了吗？今天这么亢奋？”班里一个名叫何桂清的男生突然问苏以晴。
    “有吗？我好像平平淡淡，跟平常一样的呀？”苏以晴没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一样？一样个嘿哦，平时世界欠你五百万没还，今天你是中了五百万大奖吧？”另一个男生附和。
    何桂清笑道：“你看这个傻姑娘，要不是今天看到她笑了，我还以为她是个面瘫呢。”
    这时候又走过来一个男生，听到何桂清的话，忙过去搂住他的肩膀，笑道：“你是不是又在欺负弱小了？说谁面瘫呢？”
    何桂清道：“没有啊，你看苏以晴今天是不是不一样？”
    男生叫粱久哲，男生没看苏以晴，只是锤了一下何桂清，打闹的说道：“你大爷的，你天天不好好学习，净是去注意女同学，我要告诉老师你这一猥琐行为。”
    何桂清骂骂咧咧的想要打粱久哲，粱久哲连忙跑出教室，何桂清连忙追上去。
    心情好的时候，看男生打打闹闹都变得有意思，苏以晴也没在意何桂清说自己是个不会笑的面瘫。
    熬过早上的课程，中午放学，苏以晴顾不上吃饭，她一路小跑到朗荷音的宿舍，想要找朗荷音分享她和韦夏薇重新取得联系的好消息，但是朗荷音的宿舍门紧闭，人都还没有回来，显然是苏以晴太激动，跑的太快了，苏以晴在宿舍门口等了许久，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但是始终不见朗荷音，苏以晴终于忍不住发问：“哎同学，那个，朗荷音还没放学吗？“
    几个同学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有一个和朗荷音玩得好些的女生说道：“哦，荷音她请假出去了，中午不回来了。“
    “出去了？“苏以晴有些惊讶。
    “是的，她好像说是男朋友不舒服在医院，她去看看。“
    “哦…..谢谢啊。“苏以晴告别朗荷音的舍友，独自一人回到宿舍，想要给朗荷音发信息，却看到她的qq头像是灰色的，便又忍住了什么都没有发。
    苏以晴想了想，好像又丢了什么东西，却又想不起来，只觉得空落落的，她也没多想，第一次午休铃声还没响，苏以晴就已经睡着了。
    冬天午休实在是舒服，起床铃声响了苏以晴都没有醒来，舍友齐云离开宿舍前看到苏以晴的床铺没有动静，边想着叫一下她，谁知苏以晴睡得深沉，齐云担心她是不是发烧了，便摸了摸额头，果然很烫。上学快要迟到了，但是齐云顾不上，赶忙小跑去找到舍管阿姨，阿姨打电话给班主任，班主任从办公室快步走到宿舍，两人赶忙扶着苏以晴去了医院。
    苏以晴昏昏沉沉的，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中的教室里，数学老师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函数公式，同桌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一个男孩子，模样隐隐约约有点像粱久哲，苏以晴并不记得自己的初中有粱久哲这么个人，于是小声的问道：“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不在高中14班了吗？你不怕班主任找你吗？“
    粱久哲笑了笑，没搭理苏以晴。苏以晴看着墙上的钟，眼看要下课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铃声一直都没有响起，苏以晴胆大妄为的没有管还在讲课的数学老师，跑出了教室，向操场跑去，数学老师在身后追，一边追一边喊：“那道题选c，你别不信我！“
    苏以晴头也不回，甚至还差点飞起来，她一边跑一边喊：“我马上就找到那张照片了！“结果一个踩空，苏以晴醒了过来。

 十二

    “醒了呀？”班主任看到苏以晴睁开了眼睛，便问道。
    苏以晴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头晕。
    “醒了就好，你个傻孩子，以后生病了要及时告诉身边的人，像今天这样，如果不是齐云同学热心多留意一下，那后果很严重，你要是有个什么不好的，我作为班主任，怎么和你的家长交代是不是？”
    “对不起，让老师担心了。”
    “你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了，谢谢老师！”
    “那就好。”班主任转过身去，对齐云说道：“那齐云同学，以晴同学还是要麻烦你了，回头我再安排一下把今天下午的课程给你们两个补回来好吗？”
    齐云点点头：“好的老师。”
    “那以晴啊，老师那边还有课，老师就先回去了，你继续打针，有什么事情，你们再打电话给我好吗？”
    “好，辛苦老师了，谢谢老师。”
    老师起身离去。
    苏以晴看着齐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齐云，谢谢你啊……”
    “嗨，不用讲这么客气的话，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嘛。”齐云腼腆地笑了笑：“再说了，换做是你，也会这样做的对不对？”
    苏以晴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人在输液室无话可说，苏以晴觉得尴尬，默默地打开手机，却发现堆了十多条信息。
    韦夏薇说：“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呀！”
    何桂清说：“哇塞，前桌，我听说你生病了呀？严不严重？”
    其他的几条是素未谋面的网友发来打招呼的无聊信息。
    还有一条好友添加申请。
    苏以晴盯着韦夏薇的信息许久，心中竟然是五味杂陈。
    两年没见了，联系都没有，她真的很担心自己记错了人或者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她努力回忆着，那个女孩子卷着头发，短短的，像个三五个月没有剪头发的假小子，带着一条短短的项链，笑起来充满了灵气，看起来可可爱爱又活泼机灵。
    两年不见了，她肯定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有点模糊的样子了。
    她想了想，回复到：“可以呀，到时候联系你呀。”
    想了想，又回复何桂清：“还好啦，就是可能天气太暖和了，一觉睡到发烧了，现在打着针，好多了。”
    “还有哦，你居然带手机去教室，我要告诉老师。”
    何桂清很快回复到：“拿手机去教室的不是我，是梁久哲，哈哈哈，我下午请假了，我在学校外面。”
    苏以晴：“梁久哲拿手机去教室，然后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生病了？”
    “梁久哲问的我。”
    “哦哦，你出来做什么？”
    “不告诉你。快说你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你。”
    “那我也不告诉你。”
    “拉倒！”
    “拉倒！”
    苏以晴结束了和何桂清的对话，看着一点一点滴下来的点滴，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齐云头也不抬，一直在苏以晴跟前看着手机，时不时嘴角泛起微笑。
    苏以晴觉得尴尬，仿佛空气中都布满了尴尬分子。
    苏以晴问道：“你在看小说？”
    齐云笑嘻嘻的说：“对呀对呀！”
    “在看的什么？”
    “嘻嘻嘻，玄幻，辰东的《神墓》。”
    “看到你笑了，很好看吗？”
    “嘻嘻嘻，一般吧，就是这个作者写的内容比较会搞笑。”
    “我以前也看小说，现在不看了。”
    “不看小说好呀，一看就容易上瘾的，这玩意儿上瘾了可不好，看到精彩的地方不能看了心痒痒的。”
    “呵呵……那你克制点。”
    “哎呀，今天没关系，以后克不克制得了，以后再说嘛。”
    “你好可爱。”
    “是吗？好多人都这么夸我呢！”

 十三

    苏以晴从医院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放学时间，晚自习也没有去上课。
    虽说已经退烧了，昏昏沉沉的，但是总觉得头像是挂了一个千斤坠一样。在宿舍吃了点药，跟宿管阿姨登记好情况后，在宿舍又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仿佛大病初愈，像是换了一个人，仿佛发烧这件事持续了一年半载，然后是发生在遥远的过去一般，其实也不过是昨天。
    她苍白的脸色表示了她的不舒服。
    刚回到教室，何桂清问道：“你看你这苍白的脸色，跟刷了腻子粉似的。”
    苏以晴白了何桂清一眼，骂道：“你才刷了腻子粉，你全家都刷了腻子粉！”
    何桂清不怒反笑：“你看你这小脾气，还挺暴躁。”
    苏以晴：“要你管！”
    何桂清突然问道：“昨天是不是有个人加你啊？你为什么没有通过？”
    苏以晴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个人加她，她跟何桂清吵着架给忘记了，立马回道：“我不乐意行吧？”
    “你知道那是谁啊你就不乐意了。”
    “我不知道你知道。”
    “哎，到底有没有人加你啊？”何桂清开始怀疑。
    “关你屁事！”
    “哎哟我去，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你管我？”
    “……”
    苏以晴偷偷低下头，从课桌底下摸索出手机，着急的打开qq，看到好友申请那一栏，点击去，才发现申请人是梁久哲。
    苏以晴没多想，便通过了好友申请。
    一周很快，周末如期而至，苏以晴站在镜子面前左右摆了许久，就那么三四套衣服，她已经反复试了几次。
    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苏以晴，你怎么这么寒酸呀？”然后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王亚丽的脸色，嫌弃带着一阵一阵的鄙夷。
    苏以晴有些沮丧，最后干脆换上校服，就出门了。风很大，吹的脸生疼，苏以晴的校服里是薄薄的t恤，经不起吹，苏以晴搓搓手，加快了脚步。
    苏以晴来到和韦夏薇约定的书店门口，还好，韦夏薇还没到，时间也还早，苏以晴赶紧冲上书店二楼，二楼没有那么冷，开了暖气，她感觉舒服一些。
    苏以晴来到一排书架，挑了一本漫画看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起来，苏以晴慌忙接听，“喂？”
    “亲爱的，你在哪里呀？我到书店了。”
    “我在二楼，你在哪里？”
    “我在楼下呢，我上来找你。”
    “不用不用，我马上下来，你在门口等我。”
    “那也行。”
    苏以晴赶紧把书放回书架上，跑下楼去。
    苏以晴略带紧张，希望不要认错人才好。
    到楼下一看，门口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长发及腰，穿着短款外套，一条不太普通的牛仔裤，一双黑色酷酷的马丁靴。
    苏以晴不敢相信，这是两年前那个人。她走到韦夏薇面前，回过头看着韦夏薇。
    韦夏薇怔了一下，“你是苏以晴啊？”
    苏以晴笑了笑，“嗨，好久不见！”
    “哇！你变化好大呀！”韦夏薇惊讶地说。
    “你才是变化很大，我差点认不出来你了。”
    “哈哈哈……我没有变化呀，一直都是这样啊。”
    “哪有哦，你以前……”
    “哎哎哎，停停停，不能说以前，以前还小不懂事儿……”
    “啊？哦哦……”
    “走走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韦夏薇过来搂着苏以晴的手臂，拽着苏以晴向奶茶店走去。
    “哎，你为什么穿这么少？你不怕冷吗？”韦夏薇问道。
    “怕呀，我当然怕冷。这不是最近一直下雨么，晒的衣服都没有干，我只能套个校服就出来了。”

 十四

    “啊，那你可真是惨，我也是，衣服一直都晒不干。该说不说，哪个学校的校服都是很丑的。”
    “没办法。”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穿校服还挺顺眼的，哈哈哈，我这么说你可别打我！”
    “哈哈哈，不会不会。”
    “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没有好吃的了！我跟你说，我知道夜市一家炒饭，那个味道绝了！超级好吃！我带你去！”说着便拽着苏以晴，两人加快了脚步。
    苏以晴想着，也许上次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韦夏薇吧？可是是不是还有什么关系么？她们终究又见面了。
    到了夜市，韦夏薇拉来椅子坐下，熟练的点了两个蛋炒饭：“老板，来两个蛋炒饭，加火腿肠，加玉米，加豌豆，其中一个要放点酱油！谢谢！”
    “好嘞！坐会儿啊，马上好。”
    “好的！”
    韦夏薇点完炒饭，转过身到冰箱边，拉开冰箱门，拿了两瓶豆奶，顺手拿着挂在冰箱边的启瓶器咔咔两下开了豆奶。一瓶豆奶插了根吸管，递到苏以晴面前：“炒饭必须配豆奶，不然哪里爽快！”
    “谢谢！”
    “哎呀，你说咱们俩多久没见了？”
    “也没多久，应该是你只在我初中呆了一个学期吧？后来竟然一点音讯都没有。”
    “哈哈哈，不是啦不是啦，我不是毫无音讯，我是转学了。”
    “你总转学，不累么？”
    “累？怎么说？”
    “转学要搬东西，搬书本，搬住宿用的日常用品，最重要的是要到新的环境，认识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交新的朋友。”
    “还好吧，谁叫我妈那么能跑。无所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韦夏薇的眼里充斥着各种不耐烦的情绪，只是那时候苏以晴还太过于年轻，不懂得看眼神。
    “好吧。”苏以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韦夏薇能够这么无所谓，既然她觉得可以就可以吧，她避开这个话题，问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韦夏薇吸了一口豆奶，淡淡地笑道：“呵呵……一般般，不好不坏，没有在乐中的时候快乐。现在每天也就是上学下学，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你打算考哪个高中呢？你今年应该初三了，没什么意外的话。”
    “哈哈哈，别问。你看我像是能好好读书的人吗？”
    “哎呀，人不可貌相嘛！”
    话说着，老板炒饭也快，一下子就把炒饭炒好端上桌：“这个是加了酱油的，这个没加的。”
    “谢谢！”
    “慢用！”
    苏以晴尝了一口，原来炒饭也可以这么好吃？以前说的蛋炒饭就纯粹蛋炒饭，不知道炒饭还能加这么多料。忍不住赞叹：“是真的好吃。”
    “好吃吧？”韦夏薇满足地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看这饭，粒粒分明，金黄金黄的，还脆脆的，别提多香了。”
    “你不带我来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好吃的炒饭。”
    “没事没事，来日方长啊，我还知道很多好吃的，以后带你去吃。”
    “我觉得可以哦。”

 十五

    “这两年来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变化这么大？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苏以晴一边吃着饭一边问。
    “哈？变化很大吗？”韦夏薇也没闲着，吸了一口豆奶，咽下去后抬头问。
    “我们刚见面那会儿，你头发才一点点，都没到耳朵，你看你头发，这都到腰部了，要不是算了时间也才两年，我还以为咱们十几年不见了呢。”
    “我头发长得快。”
    “羡慕了，我头发留了两年，也就初中的长度，现在勉强能扎起来。”
    “所以你还蛮好认的其实。”
    “是吧，没什么变化。还那么土还是那么土，上个高中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跟上不上高中有什么关系吗？学校是念书的地方，又不是穿着打扮的地方。”
    “嘿嘿……就算是我也学不会。”
    “嗨，咱们都还年轻呢，以后成熟了慢慢自然都懂了。”
    “一套一套的呢？”
    “哈哈哈……没有没有。”韦夏薇笑了笑，又道：“哎姐妹我跟你说，我信教的。”
    “啊？”苏以晴突然愣住，这孩子怎么突然神秘兮兮的，以前也没听说她有宗教信仰？哦，不，以前也没多少了解，就是她自己对韦夏薇有执念。
    “我以前可能没有特别在意这些，我现在信教，所以好多事情我都不做的。我太相信因果报应了。”
    “怎么突然有了宗教信仰？”
    “也不算突然，可能是我离开乐中之后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吧。”韦夏薇说到这里，眼神里的光暗淡了下去，扒拉着碗里的饭，百无聊赖的说：“我都不相信我年纪轻轻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苏以晴忍不住想笑，起码内心是笑的，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谈天说地的时候像极了有着几十年人生经历的老人家？
    “哎？你别不信我好吗？”韦夏薇看着苏以晴的脸色，突然咋呼。
    “我没有不信你，就是你自己不说清楚我哪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苏以晴皱眉看着韦夏薇。
    “太多事情了，说不完。起码今天说不完的。咱们刚又见面，先叙叙旧，我的事情，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跟你说。”韦夏薇又扒拉了两口饭。两个人碗里的炒饭都差不多见底了。
    “这么夸张吗？”苏以晴仔细想了想，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她们，无非就是上学，放假，上学，放假，能有什么事情呢？
    “我不骗你，真的。咱们那么久没见面，大家又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呢，我可能对现在的一些同学随便瞎说两句就过去了，我跟你就没必要了。”
    “好吧，那这事儿我记得，下次有机会你详细跟我说。”
    “一定的。”韦夏薇咽下最后一口饭，说道：“我也太需要找一个人说一说了，我感觉我太需要宣泄口了，我需要倾诉。”
    “嘻嘻……巧了，我也正好想听听你的故事是怎么样的一个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人生。”
    “大起谈不上，大落是真的。”韦夏薇苦笑：“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人的人生是大起大落，我的人生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落……然后还没起。”
    “不至于，有句话说得好，苦尽甘来，如果真的那么糟糕，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借你吉言啦！”

 十六

    两人离开夜市，韦夏薇领着苏以晴去了自己的外婆家。
    因为在县城里上学，外婆家在县城，住外婆家里要方便一些。周天的晚上就要上晚自习了，韦夏薇上个礼拜落下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在家里，这次就想专门回家取。
    “对了，要去你外婆家，等下我买点水果吧，你外公外婆他们喜欢吃什么水果？”
    “哎呀，不用不用，我们就回去一下就走了的，你不用搞什么买水果这么夸张，你想看看啊，你买了水果去，我们肯定觉得不好意思，礼尚往来，就要留你吃个晚饭。我和你说，不是这个饭我舍不得请，一是咱们刚吃了饭，二是多耽误时间你说是不是？这会儿也有四五点钟了，等我外公弄好晚饭，咱们上学都迟到了呢。”
    “一顿分析猛如虎，你说得对。”
    “走走走，我外婆家七拐八拐的，不好走，咱们得走快点。”韦夏薇挽着苏以晴的手臂，生怕她丢了。
    “你前面带路好吧？我跟得上你。”苏以晴跟着韦夏薇穿梭过人群，慢慢向居民区走去。
    夏薇领着苏以晴到了外婆家，韦夏薇示意苏以晴轻点，两个人走到二楼，然后轻声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我马上就来。”
    苏以晴点点头，不到三分钟，韦夏薇背着包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轻轻关上门，像极了电视里背着爸妈出去约会的小女孩，又像极了去别人家偷东西的贼。
    苏以晴不明白，既然是自己外婆家，自己就住在这里，干嘛还搞得这么谨慎。
    “外公，我去上学了哦，我在外面吃过饭了，今天不在家里吃饭了，不用做我的饭。”走到门口，韦夏薇冲着屋里突然大喊。
    许久，屋里传来一声：“哦，你这就去学校了？生活费还够不够的？”
    “够了够了！我走了。”
    “注意安全。”
    “知道了！”
    爷孙俩在门口一吼一搭，苏以晴看的一愣一愣的。
    “你搞得这么神经兮兮的，我刚刚开始以为你外公在睡觉呢。”
    “嘘！他不知道我跑出去了，我昨晚就回来了，今早一大早跑出去了，但是我外公从来不会去楼上找我，所以他一直以为我在屋里写作业呢。”
    “哈哈哈……怪不得。”苏以晴豁然。
    时间过得飞快，离开韦夏薇的外婆家，转眼就到了傍晚五点半，眼看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赶紧告别向各自学校奔去。
    苏以晴的这个周末什么也没有做，门也没有出，就一个礼拜天下午和韦夏薇见了一面，一周就这么结束了。但是来到这个高中这么久，她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满足，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感从心底涌上来。
    她曾经排练过和韦夏薇再见面的场景，甚至在去见她之前都在脑海里彩排了千百次见面的时候要说的台词和动作，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没有一点尴尬，两个人仍然有说不完的话，见面果然像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苏以晴感到幸福的同时又觉得很是欣慰。

 十七

    苏以晴第一次这么兴奋，迫不及待想要找个人来分享这份喜悦，想了想，她拨通了朗荷音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苏以晴的心情又突然跌入谷底。
    是啊，所有人拼了命，加了钱，来到这个学校都是为了要好好学习，要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只有她是来混日子的呀。
    苏以晴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只能灰溜溜跑去洗澡，这个时候宿舍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都赶去教室学习了。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整个宿舍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匆匆忙忙换好衣服，赶紧跑去了教室。
    到了教室，何桂清一脸坏笑。
    “你又在笑什么？”苏以晴不解地看着何桂清。
    “哇你这个人，你还不许别人笑了吗？”
    “别人都可以笑，就是你笑就很离谱你知道吧？”
    “怎么离谱了？”
    “比如别人是因为搞笑而笑，因为喜极而泣而笑，而你就是因为各种小伎俩小阴谋得逞而笑。”
    “你大爷的，你居然这么说我，好啊你个苏以晴。”
    “我又没说错。”
    “你们这种女孩子果然是难对付。”
    “切！”
    过了一会儿，何桂清从课桌底下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苏以晴：“喏！给你的！”
    苏以晴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以晴警惕地打开盒子，原以为是什么整蛊的玩具，没想到是个音乐盒。
    “咦惹，送我的？”
    “要不然呢？难道让你看看？过过眼瘾？然后还回去？”
    “不是，你好端端突然送我礼物干嘛呢？”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啊哈？今天就12月2号了吗？”苏以晴突然有点开心。
    “你看看日历？”
    “哎，还真是！”
    “哎，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那我肯定知道呀，刚入学的时候叫你写同学录你自己写的呀！”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个人还知道送我生日礼物！”
    “等等！我这个人怎么了？怎么不能送你生日礼物了？你给我说清楚！”
    “不可能告诉你的，哈哈哈……”
    “苏以晴你给我记着啊！连句谢谢都没有，你还挖苦我！”
    “哦哦，谢谢啊！”
    “你好敷衍！”
    “哈哈哈……”
    苏以晴还没回过神来，梁久哲突然从后排拎着一个袋子走到苏以晴面前，递给苏以晴：“生日快乐啊！”
    苏以晴突然呆住。
    平时和梁久哲也没有什么交集，两个人也不熟，突然送来的生日礼物，着实让苏以晴不知所措，她脸一红，接过礼物，说了声：“谢谢！”
    这时候，同班同学同姓的苏浩宇从后面跑过来，搂着梁久哲，一顿嘲讽：“哇塞！梁久哲你过分了哦！今天也是我生日，你都不送我！”
    “你要不要脸啊？你一个大老爷们，你要什么生日礼物？滚滚滚！最多给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你爱要不要！”
    “哎哟我的哲哥好傲娇哦！”
    “妈的，我也今天生日啊，我礼物呢？我的生日快乐呢？”另一个男同学也突然起哄。
    苏以晴对着何桂清小小声说了一句：“他被嘲笑得有点惨……”
    “不是嘲笑啊，那两个呆子的确也是今天生日的。”
    “啊？”
    “真的。”

 十八

    苏以晴有点惊讶又有点哭笑不得，开心的是班里就几十个学生，三个人同一天生日。不开心的也是这点，班里就几十个人，就有三个人同一天生日。这不，女孩子面对同一件事，可喜可忧。
    苏以晴看着梁久哲跟另外两个男人打打闹闹着走出了教室，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梁久哲递给她的袋子，里面是一串带着长江七号公仔的挂件。
    她喜出望外。
    虽然只是一个挂件，虽然她知道这个并不贵，但是正好是她最喜欢的公仔，她小心翼翼地放到课桌下，整个人内心兴奋不已。她想了想，她可没有跟谁说过她喜欢长江七号这种话，可能是巧合。
    苏以晴以前没有注意过梁久哲，现在她坐在座位上，看向走廊，好像走廊上和别人打打闹闹的梁久哲还挺好看的。
    苏以晴心情大好。
    可能是心情太好，以至于晚自习老师发下来的讲义，她很快就写完了，第一次觉得写讲义原来是件快乐的事情。
    窗外寒风呼啸，气温又下降了几度，水卡没有钱了，想打杯热水暖暖手都成了奢望，苏以晴眼巴巴地看着饮水机，只能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但还是冷。
    何桂清看着苏以晴的窘迫样子，忍不住讥笑：“你就是传说中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苏以晴艰难地扭过头，看着何桂清：“如果我有风度我一定谢谢你这么拐弯抹角地夸我，可是你看我这身穿着打扮，像是能要得到风度的样子吗？”
    何桂清打量了苏以晴一眼，又笑嘻嘻地说道：“那是我说错了，你应该是风度温度都不要。”
    苏以晴翻了翻白眼，鄙视何桂清：“我图啥啊我？”
    何桂清立马伸出右手，假装掐指一算，然后分析似的说道：“哦，原来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力！那我告诉你，女人，你成功了！”
    苏以晴忍无可忍：“你可真的是自恋，够够的了！”
    说话间，窗外下起了雨，风吹得更加猛烈了。教室的窗户吱吱响，窗外寒冷，室内温暖些，窗户上起了雾。
    苏以晴不想理会何桂清，扭过头去看着窗户，想到宿舍的衣服再晒不干，未来的几天她可能会被冻到无法思考。
    终于熬到了晚自习结束，雨停了，地面湿漉漉的，但是寒风仍然在肆虐。
    苏以晴磨磨蹭蹭地回到宿舍，却看到朗荷音已经在她的宿舍里等她了。
    苏以晴忍不住：“咦……”
    朗荷音看到苏以晴，便笑了起来：“你总算是回来啦！”
    “冷啊，走不动路。”苏以晴脱下运动鞋，赶紧翻出自己的拖鞋穿上，然后跑去冲了个冷水。
    明明是冷水，却让苏以晴感觉有点暖和。
    她回到床铺上，擦了擦脚，然后把脚塞进棉拖里，才问朗荷音：“怎么了？怎么突然有空来找我？”
    朗荷音递给苏以晴一个盒子，说道：“送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我的妞儿！”
    “哟呵！”苏以晴接过盒子。
    “快打开来看看。”
    苏以晴拆开精心包装好的礼物盒，里面躺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衣服上是朗荷音手写的生日贺卡。
    苏以晴把衣服拿出来，比划了一下，嗯，合身，她本来就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这件短袖t恤恰到好处。
    “好看，喜欢。”苏以晴对朗荷音说道。
    “你喜欢就好。我自己也有一件，是姐妹装哦！我想买卫衣的，可是太贵了，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买了件t恤，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介意呢，喜欢得很。”苏以晴说着，又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折叠好，放回盒子里，放在床下的皮箱上：“等到不下雨了，我洗洗，夏天穿。”

 十九

    这一夜，苏以晴兴奋到睡不着。
    第一次生日的时候收到不是很熟悉的人的礼物，有音乐盒，有最喜欢的七仔，有姐妹装的衣服，她忍不住发信息给哥哥：“哥，我今天生日，你为什么不祝我生日快乐？”
    她哥半个小时之后回道：“我没钱！”
    苏以晴写的是新历的生日，但是她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农历的生日，农历的生日还有几天，所以她的家人不会这么早给她生日祝福的。
    苏以晴：“苏诚逸，你真的够够的了！咱们兄妹俩是不是不能好好说话了？”
    苏诚逸秒回：“如果你不是每次找我都问我要钱的话，我觉得勉强可以。”
    苏以晴耷拉着，没再发信息给任何人。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朋友，她喜欢跟在哥哥身后，但是哥哥嫌弃她是个女孩子，脾气大，又爱哭。被哥哥嫌弃的苏以晴，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和别人说话，也不打招呼，好些人总说她没有礼貌。
    苏以晴也不在乎。
    上中学的时候，认识了王亚丽，转学来的女生，大大方方地跟她聊天说话。好多同学都想跟王亚丽成为朋友，但是王亚丽偏偏喜欢跟苏以晴玩，她觉得苏以晴很有意思，尤其是说出来的话，总感觉和别人不一样。就是苏以晴穿着寒酸了些，土不拉几的。后来通过王亚丽，苏以晴又认识了古灵精怪的韦夏薇，她活泼可爱，全然不是那些有心机的女孩子，苏以晴发自内心喜欢这个女孩子，于是和她成了朋友。但是王亚丽辍学之后，苏以晴也没有再去交朋友。
    元旦很快到来，苏以晴过着百无聊赖的学校生活，因为期末考试也越来越近了，身边的同学朋友都集中精力在复习准备考试。
    放三天假，苏以晴决定回家。
    在路上，苏以晴接到了王亚丽的电话，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王亚丽在电话那头说要见苏以晴，苏以晴说在回家的路上，两人一敲定，决定在苏以晴最后转车的地方见面。
    苏以晴背着包，站在网吧门口，足足站了一个小时。网吧老板看她站着辛苦，给她一个椅子她也不好意思坐。
    王亚丽还是和两年前一样，总是热情似火，她的脸上时时洋溢着笑容。身后还是跟着夏辉恒，夏辉恒还是那么黑。
    “晴晴！”王亚丽张开双臂拥抱她。
    苏以晴笑：“我背着书包呢。”
    “哎哟，你不抱人家，人家好尴尬捏！”王亚丽撒娇。
    苏以晴无奈，只得迎上去，拥抱王亚丽。
    王亚丽道：“那么久不见，想不到晴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呢。”
    苏以晴笑道：“不就是换了个地方读书吗？还能变成什么样？”
    王亚丽点点头：“也是哦！晴晴现在是要回家吗？”
    苏以晴点点头。
    “咦？你不用上课吗？现在不应该是在教室里认真听课吗？怎么会有空回家捏？”王亚丽眨着她的大眼睛，跟夏辉恒要了一根烟，点上。
    身后的夏辉恒补充道：“现在是元旦，学校都有放假的。”随即自己也点了一根烟。
    “哦……”王亚丽哈哈大笑起来：“我忘了还有元旦这回事。哎呀，太久不在学校了，不知道还有放假这种说法的。”
    王亚丽问：“所以你现在就是在等我，然后就回家了是吗？”
    苏以晴点点头。
    “那去你家那边的车还有多久来？”王亚丽摆弄着苏以晴的外套衣角，问道。
    “刚过去了两趟，可能还有一会儿吧。”
    “那还等什么？我们送你回去！”王亚丽转过头去命令夏辉恒：“送我们晴晴回家！”
    夏辉恒掐掉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气：“你说了算。”
    苏以晴没有拒绝，夏辉恒载着苏以晴，一路从镇上由苏以晴指路，开到了山下。

 二十

    本以为三人就此告别，苏以晴还说了一句：“你们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王亚丽问：“你家就从这儿上去吗？”
    苏以晴答：“对的。”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王亚丽突然说道。
    苏以晴有些手足无措：“我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家很破，我怕你不习惯……”
    王亚丽摆摆手，一脸无所谓：“哎呀，没事的！我就怕你不想让我去。”
    “去我家要爬山的，你确定你要去吗？”苏以晴又问。
    王亚丽点点头：“我可以的，我要是真的上不去了，我就调头。”
    “好吧。”
    夏辉恒在身后听着王亚丽和苏以晴的对话，一愣一愣的，最后看了看时间，说道：“亚丽，现在两点钟了，五点我们要去外婆家哦……”
    “哎呀，知道了，你烦死了！”王亚丽不耐烦，转身就向山上走去。
    苏以晴赶紧跟着，生怕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走不习惯这个路，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就不好了，赔又赔不起。
    无奈的夏辉恒只能跟在后面。
    王亚丽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对夏辉恒说道：“你要是不想去你可以在下面等我或者你先回家去，我回来的时候叫以晴送我就行了。以晴你会送我的吧？”
    苏以晴点点头：“当然可以。”
    夏辉恒无奈地说：“你知道我不会丢你一个人的，你去我肯定会跟着。”
    “那你就乖乖闭嘴，不要吵到我和以晴说话。”王亚丽说完又赶紧向上走去。
    王亚丽走了几步，站住，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上，然后满足地继续向前走。
    身后的苏以晴皱着眉头问她：“亚丽，你怎么学会抽烟了？”
    王亚丽哈哈大笑：“我在学校的时候就会抽烟的呀！那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学校不给抽烟，我舅舅又管得严，我抽的比较少。”
    苏以晴回过头，对不远处的夏辉恒说道：“亚丽抽烟你也不管管。”
    夏辉恒笑道：“她抽得比我还狠，我怎么管？我还能克制自己，她是完全不控制的，又不是没有说过，她又不听我的。”
    王亚丽回过头：“哎呀，晴晴，你快点，不要管他。”
    苏以晴加快脚步，跟在王亚丽身后。
    到了一处拐弯，王亚丽感觉喘气得厉害，她示意苏以晴坐下休息，夏辉恒在远处看到她们停了，他便也就地休息。
    王亚丽独自抽了一根烟之后，突然对以晴说：“以晴，你说我要是这个时候跟夏辉恒说分手，会不会太无情了？”
    苏以晴不觉得意外，“随心。不喜欢了就分开，无可厚非的，你们也才多大，又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是我总觉得太狠心了。我不是外貌协会，不然他那么黑我才不会看上他，可是你知道他这一次车祸，愣是把脸伤到了。我真的没法接受。”
    “我知道他车祸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苏以晴说完，看向夏辉恒，夏辉恒抽着烟，看着远方，没注意王亚丽和苏以晴在说什么。
    夏辉恒除了黑一些，原本是很帅气的小伙子，但是后来出了车祸，毁了容，他的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我真的好生气。”王亚丽又点了一根烟：“那天我叫他别出去，他就是不听，开着摩托车飞快，好吧，这下出了事，总算老实了，可是有什么用？脸都毁了！”
    “你要跟他分开，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王亚丽摇摇头：“当然不是。”
    王亚丽深深吸了一口烟：“你们说得多，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原以为电视剧里的门当户对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当初应该听你们的。”
    苏以晴问：“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二十一

    “哎……”王亚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果然还是很现实的女人。”
    苏以晴忍不住苦笑。
    王亚丽说：“其实，他也没有多爱我，只是有我在他身边他有面子而已。”
    “怎么说？”
    “你也知道啦，农村的小伙子找了个城里的漂亮妞做女朋友，在自己村兄弟面前都够他吹嘘的啦！”王亚丽说完哈哈大笑。夏辉恒听闻王亚丽的笑声，扭过头来，接着又继续抽烟。
    “仅此而已？”
    “我猜的。”王亚丽望着手上的烟：“其实我刚和他私奔的时候，我们没有工作，在他朋友那里借宿，他朋友去上班的时候，我们就玩他朋友的电脑，他都只顾着自己开心，我每次说轮到我了，他都会来一句那是他朋友，又不是我朋友。我很无助，我们又没有钱去网吧。我身上最后的三千块钱是我偷我爸的，花钱大手大脚，没多久花完了。”
    “你一直都说你很好。”
    “那是不想你们担心我。后来，实在没钱了，也不私奔了，他带我回家，其实我也不嫌弃他家穷，但是我要去跟着他去帮忙给甘蔗剥叶子，哇，你都不知道那个活有多辛苦的！那个叶子又长毛，沾到我身上又很痒，从早去做到晚上。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这辈子居然要下地干这种农活耶！我以前在我爸餐厅帮忙洗碗挣自己零花钱的时候我都觉得离谱了，没想到后来我要做这种事情。我可能真的吃不了苦吧，太累了，太辛苦了。再后来，他出车祸，我要去照顾他，我从来没有这样照顾一个人，累得要死。我以为他要死了呢！”王亚丽笑嘻嘻：“他要是真的死了，我还能光明正大的找下一个，可是他就是毁容了。你说我跟他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就算了，我还要去帮他家里做农活？我真的忍不了。”
    苏以晴知道，现实总会击败感情，但是她还没有经历爱情，更多的看法都会偏向现实。
    “正常。如果我是你，可能在得知要去做农活的时候，我就跑了。”苏以晴笑了笑。
    “我以为他会护着我的嘛！”王亚丽又吸了一口烟，“海央也说了，现在能够勉强在一起，以后呢？他也不可能护我一辈子。”
    苏以晴点点头：“海央说得对。”
    “所以我想跟他分手了。我不是不能接受穷人，我是不能接受不上进的人。在一起那么久，他都没有找过一份正经工作，吃喝全在他家里，钱都是问他爸妈要的，你说他将来拿什么养我？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你自己决定吧。的确，不上进真的很可怕。”
    王亚丽露出一个很平静的笑容：“我跟你说啊，他不上进就算了嘛，养养眼也是好的，现在毁容了，也不养眼了，留着干嘛？我决定了，过两天找个时间就跟他说清楚了。”
    苏以晴点点头。
    这时候，夏辉恒的手机响了起来。
    王亚丽拉着苏以晴向上走去：“走，继续！”
    苏以晴抽回了手，说道：“走山路拉手很不安全。”
    “那我自己走。”
    这时候，夏辉恒喊住了王亚丽：“亚丽！我们得回去了！外婆家那边打电话过来了！”
    “不是说五点吗？现在才三点钟不到！”王亚丽很不耐烦，似乎很不想听到夏辉恒的声音。
    “你还是听他的吧。”苏以晴说：“按照你的速度，你到我家还得走两个小时，不算你在我家喘气的时间，你下山还得一个小时，从山下到夏辉恒家还要时间，不知道他外婆家在哪里，再去到那里，估计很晚了。”
    王亚丽嘟嘟囔囔着转身要走下山。
    “那……”王亚丽看着苏以晴：“你要好好的。”
    苏以晴招招手：“我会的，你也是。”
    王亚丽笑着，然后蹦蹦跳跳下山去。
    苏以晴站在台阶上，看着背影渐渐模糊的王亚丽，不禁悲从中来。
    大家都是十几二十岁不到的大好年华，有的人拼尽全力只为活着，有些人用青春赌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有的人看似玩世不恭，却时刻清醒，有些人看起来睿智聪明，其实却浑浑噩噩。
    她转过身，掏出手机来，放起了自己偶像的歌，“故事的小黄瓜，从出生那年就开着……”

 二十二

    苏以晴回到家里，天气依旧炎热，她不和家里人说话，只是独自回到房间里看书。
    她奶奶站在房间门口看向房间里许久，苏以晴知道门口站着奶奶，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书。
    奶奶终于忍不住：“哟，以晴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苏以晴头也不抬：“没什么事，放假了，回来拿点东西。”
    奶奶把手背在身后，离去。
    过了一会儿，爷爷过来，问道：“回来了？”
    苏以晴答：“嗯。”
    “最近学习怎么样？有前进一些吗？”
    “没有。”
    “快期末考试了吧？”
    “嗯。”
    “怎么样？有把握吗？”
    “没有。”
    “哦……那你吃了东西没？家里还有饭。”
    “吃过了。”
    “哦……”
    爷爷见苏以晴冷漠，便也不多问，转身离去。
    奶奶在厨房骂骂咧咧：“摆的什么架子，不就是去县城里读了个高中吗？回来跟皇帝似的！”
    爷爷说：“少说点吧你。”
    “怎么？我还有错了？那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跟长辈打招呼，还黑着个脸，我欠她几百万了是不是？”
    “人家难得回来一趟，你别总是唠唠叨叨的。”
    “对对对，你们都嫌弃我唠唠叨叨，要不是我忙里忙外累得要死要活，能有她今天窝在屋里跟个新娘似的？呵，新娘子都没她这么能呆屋里，我嫁给你第二天不就下地干活了吗？读个书是有多了不起？不干活那饭能从天上掉下来？你看她读的什么书？那成绩说出去都丢人！”
    爷爷见奶奶越说越激动，也不再理会她。
    苏以晴的眼泪掉下来，从小到大，她读书好坏，从来得不到家里人的肯定。她从小就喜欢读书，尤其是那些数学解题，语文谜语，她每次解开，核对答案的时候，都兴奋不已，拿了奖状回家，奶奶总是对她十分唾弃。
    苏以晴念了初中以后，渐渐明白自己和清华北大是没有什么挂钩的，她这样的人，努力一辈子连经过清华北大大门的机会都不会有。奶奶总是骂她无用，不会做家务，特别会偷懒，她初中的时候年轻气盛，总会和奶奶吵两句，奶奶气急败坏，打电话给她爸爸，说他生的什么玩意儿，反了天了，苏以晴的爸爸一气之下断了苏以晴两个月的生活费，苏以晴终于知道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什么可以反抗的能力，从此以后她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包起来，不去和别人玩，也不让别人走进自己的世界，她不想告诉别人，自己没有钱，什么都没有。
    她想起班上的文娱委员在宿舍里和大家分享她的父母如何带她去商场挑漂亮衣服，如何要她买好的她舍不得。再想想自己，苏以晴的眼泪落在书上，模糊了字眼。
    她就这样哭了一会儿，然后拿袖口擦干了眼泪，等到她认为别人看不出她哭过之后她才走出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奶奶做好了晚饭，爷爷招呼她吃饭，她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吃饭。奶奶也不理她，自顾自吃完饭就扔下饭碗去热水洗澡。
    苏以晴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她只希望今天快点过去。
    第二天中午，苏以晴起床，收拾好东西说回学校，爷爷问她：“放几天假？”
    “三天。”苏以晴背着书包，“我还有事要提前回学校处理。”
    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家。

 二十三

    优秀的人总是孤独，孤独的人也不尽然是优秀。
    苏以晴从前并不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且孤僻的孩子。
    七岁的苏以晴个子才像隔壁小孩五岁那么高，她不是不想长，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瘦瘦小小的模样，母亲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一个孩子不能爬山上下学，便就等到七岁她总是又长了两公分之后，母亲才舍得送她去山下村里最近的学校读学前班。
    苏以晴活泼可爱，教音乐的是一个实习老师，很是疼她，凭借一张巧嘴，苏以晴也很受班上的同学欢迎，她们一起跳皮筋，玩游戏，很是快乐。
    一个学年很快结束，学前班的孩子在一个学期的学习中认识了很多汉字，学会数数，在学前班的两次期末考试中，苏以晴都凭借着自己的聪颖，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老师摸着她的头，连连夸她聪明，叫班上的同学多和她学习学习。
    那时候的苏以晴不知道聪明是什么，也不知道学习是什么，只知道她拿到第一名，老师会很高兴。
    她拽着奖状回家去，父母亲也很是高兴，对她说下半年的九月份她要升入一年级了，她要继续拿第一名，苏以晴点点头，开心地拿着奖状去跟家人分享，那时候她的爷爷奶奶还很高兴。
    一年级的苏以晴仍然顺利在期中，期末这种存在成绩排名的考试中拿了第一名，教学的老师都夸她。
    她仍然开心。
    二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校间友谊赛，比赛项目多种多样，其中有一项是写字比赛，谁在规定的时候内写得又多又没有重复的，谁就能拿到第一名。因为想要拿第一，苏以晴听说还要和其他学校的同学比赛的时候，苏以晴开始通过日常生活用品所见所闻去学习和书写更多的汉字，经过半个月的准备之后，苏以晴和同班同学都到了友谊学校去参加比赛。
    苏以晴不辜负自己的期望，写了满满当当一页比赛的A4纸，从比赛中脱颖而出，顺利拿到了特等奖。
    和她同一个班的表姐笑笑拿了一个参与奖。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苏以晴迫不及待地拿着奖状递给哥哥看，告诉比自己大几个年纪的哥哥自己拿奖了，拿了特等奖，还给和哥哥同班的表哥也看了，但是两位兄长聊着自己的事，不理会苏以晴，几次之后，苏以晴也不再要他们看她的奖状。
    苏以晴的喜悦抑制不住，她不仅能够在自己的班里面拿到奖状，还可以在其他学校也拿到奖状，她开心极了，她仿佛像是长辈一觉睡醒发现自己中了五百万一样。
    到了半路，大家停下来休息，苏以晴爱惜地拿着自己的奖状，那是决定她未来一个礼拜有没有零花钱的关键。
    表哥问：“笑笑，你拿奖了吗？”
    笑笑红着脸，点点头。
    “是第几名呢？”苏诚逸问。
    “没有排名。”笑笑喝了水，脸仍然是红的，夕阳的余光照在她干净纯洁的脸上。

 二十四

    “怎么可能？”表哥有些着急，“你把奖状拿给我看看！”
    笑笑从书包里翻出她折叠好的奖状，递给了表哥。
    表哥看着奖状，笑起来：“吓我一跳呢。你写了多少个字呢？”
    笑笑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写的太慢了，只写了半张。”
    同村的小孩拿着笑笑的奖状问苏以晴：“这俩字你会念吗？”
    “我会！”
    “念什么？”
    “参与！所以这个奖叫做参与奖！”
    “以晴真聪明啊。”那两个小孩点点头。
    苏以晴别过头去，拿着自己的奖状，递给表哥：“表哥，你看，我的奖状也没有排名！”
    “知道啦！知道你拿了特等奖了！”
    “可是，它没有排名……”
    “那你知道参与奖是什么意思吗？”表哥没有接过苏以晴的奖状，他问苏以晴。
    苏以晴摇摇头：“不知道。”
    表哥看了苏诚逸一眼，对苏以晴说道：“我告诉你，你们两个的奖都没有排名，但是呢，你非要说排名的话，那就是参与奖比特等奖厉害，知道了不？人家表姐拿了参与奖人家都没有像你一样一直拿出来炫耀，你一个特等奖在这举半天！”
    同村的孩子纷纷哗然！
    “真的吗？”苏以晴尴尬极了，她又不甘心。
    “我骗你干嘛？你哥哥聪明吧？”
    苏以晴点点头。
    “这个小胖三年级，比你懂得多吧？”
    苏以晴点点头。
    “这个三花姐，她跟小胖一个年级的，你问她，问小胖，再问问你哥，在座的每一位，不算今天的笑笑啊，你问他们几个人，谁拿过特等奖？只有特别差劲的人才拿特等奖。”
    小胖和三花姐摇摇头，表示没有见过特等奖，更别提拿过。
    苏以晴着急地问：“那为什么平时我拿第一名的时候，没看到笑笑拿特等奖呢？”
    表哥耐心地解释：“那你看你平时在学校里参加的考试里面，老师也没有设置参与奖啊对不对？”
    苏以晴似乎被表哥说服了。
    小胖问：“是不是有参与奖才有特等奖啊？”
    “哎，对！”表哥点点头。
    苏诚逸坐在边上，一言不发。
    苏以晴难过极了，她明明前一秒那么开心，也不明白自己写了满满当当一张A4纸为什么不如只写了半张的表姐。
    她突然不觉得奖状珍贵，第一次意识到所谓的丢脸原来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处境。
    一路走到五年级，苏以晴仍然名列前茅，即使偶尔从外地转来一两个学生，也没人的总成绩超过苏以晴。
    学校年级的同学意识到，她已经成了这个年级不败的神话。
    人越长大，想法越奇怪，身边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既然长大，对同样的话语，理解却再也不同。
    “成绩好多了不起似的！”
    “就是就是，家里还不是一穷二白。”
    “听说这个学期的学费她还没交完呢！”
    “是嘛？我就很讨厌她，不知道互助吗？亏老师说互相帮助，上次期中考试，问她后面大题怎么做，她都不理人。”
    “呸，小贱人，下课弄她！”
    苏以晴听着这些声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爸爸妈妈说要用功读书考第一，老师说要好好学习才能考个好的大学，她只不过想顺着老师的意思去做，为什么会被身边的人不断的唾弃？
    就像她为了备考，躲在房间里不停的验算那些看似简单却又很难的数学题，一张张白纸变成密密麻麻，她五年级了，仍然在用铅笔打草稿，不为别的，只为了算完以后橡皮擦擦掉还能用。奶奶却常常在房间门口骂她为了躲避家务活而假装学习。她试图反抗，试图解释，只是他们的声音淹没了她的争辩。

 二十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以晴便就把自己裹起来，包起来，不愿和别人多说一句话。成绩慢慢下滑，终于在一次期末考试中，班里的一个男生考了第一名，高出苏以晴五分，小学毕业典礼那天，男生骄傲地站在领奖台上得意地扭过头看着身后第二名的苏以晴，仿佛他终于战胜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存在，仿佛考过苏以晴就已经进入了清华北大，仿佛赢得了全世界。
    可能他确实赢得了全世界。苏以晴心里不舒服，她再一次意识到这个扭曲的世界似乎没有公平可言。
    老师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无比地遗憾：“以晴啊，你应当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我们一所学校，在我们学校以外还有很多学校，你在这里是第一名，不代表在哪里都是第一名，你应当永远保持谦虚，而非骄傲自满呀！”
    苏以晴眼睛望着校门，无言。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以前就说她也没有多了不起，你看这不就被打败了吗？”
    “就是就是，老师说得对，她就是骄傲！”
    “这下丢脸咯，我看她以后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苏以晴不说话。只是觉得这些人怎么如此可笑？考第一的又不是她们，为什么她们比他还要自豪？尽管她第二名，她的总分数比第三名还高出十几分，比这些只敢在背后哔吧的人高出几十分，她们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比她更加值得骄傲？
    她看着许许多多的老师涌向第一名的男生，纷纷夸赞他进取的精神可嘉，纷纷祝贺他未来可期。
    苏以晴在心里想，原来人们不是不喜欢第一名，只是不喜欢她是第一名，她成绩差了也交不到朋友。别人拿第一的时候，那些声音她从未听过：
    “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很好，你又进步了！”
    “加油，你一定还会获得更好的成绩。”
    “……”
    而对于苏以晴，从来只有一种声音：“你这次分数有所下降，切不可骄傲自满啊！”
    苏以晴忍不住冷笑，原来一直赢的人真的孤独。
    苏以晴看向前方的太阳，这不就是盛夏么？不就是一年中最热情最躁动的季节吗？她将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将再也不与这些令她悲悯的人共处一室，也不再与这些人打交道，她发自内心的期盼那个中学。
    听学姐们说过，念中学，可以住学校，可以不用回家，学校有食堂，有宿舍，有图书馆，还有宽阔的球场，有晨读英语角，有春天梨花开……
    苏以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中学模样，她泡在图书室里，废寝忘食，坐在教室无人打扰她专心解题，也没有人骂她不做家务，她有些满意。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间破旧的小学，心中没有不舍，只是感谢她也曾在这里学到知识，尽管她明白她不快乐，但是学到东西确实真实不容置疑的。
    放学铃声响起，六年级的学生在铃声中散去，好些同事纷纷请老师拍照留念。
    苏以晴把第二名的奖状揉进口袋里，走到校门口，冲学校鞠躬，口中道：“再也不见！”

 二十六

    苏以晴以为到了中学，一切都不一样，她满怀憧憬。
    入学的前三个月，她都很满意，她很快融入了这个小小的社会里。
    三个月时，她在中午放学的时候趴在课桌上睡觉，不知道被谁抓了虱子放到头上，她从此感觉头皮总是奇痒无比，一个礼拜后，她回到家里，笑笑帮她看了头发才知道头上长了虱子，苏以晴头皮发麻，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她跑回家洗头发，搓了足足半个小时，吹干时不见好转！她哭着跟奶奶说了这件事，奶奶骂骂咧咧了她好一阵之后，去抓了几味闻起来就很苦很臭的草药煎熬，然后给她洗头，洗完仍然不见好转。
    苏以晴请求笑笑帮她把活体抓出来，笑笑扒拉了一个上午，累得腰酸背痛，然后告诉她，头发上还有很多蛋。
    苏以晴拿起塑料袋，包着自己的头发，一路飞奔到外婆家，哭着要找大舅。
    苏以晴的大舅擅长理发，但只擅长理男生的头发，大树底下的理发师，大舅算一个。
    她哭着对大舅说她想剪头发，大舅说：“我给你剪个锅盖头吗？”
    苏以晴哭红了眼，摇摇头，叫大舅剃光。大舅很是惊讶，她已经不是牙牙学语的小女娃子，剃光头会被笑话的。
    苏以晴铁了心。
    大舅的剪刀很利索，不多久便剪短了苏以晴的头发，还精心地为她修干净边边角角，就在他想问苏以晴是否留点头发的时候，他看到苏以晴的头发尽是伤口，才留意到掉落的头发里有着什么东西。他不再问，细心的将苏以晴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
    他弯下腰，把苏以晴的头发全都捡起来，然后一把扔进了火里。
    “虽然天气很冷，外婆给你烧了水，你去洗个头吧！”大舅冲苏以晴笑了笑。
    苏以晴跑到厨房，外婆已经给她倒好了水，示意她过去洗头，她跑过去想要自己洗，外婆叫她趴在外婆的腿上，外婆替苏以晴洗了头。
    外婆说：“我可怜的外孙女，难为你这么剃掉自己心爱的头发，你留长发多可爱啊！怎么偏偏就要遭这个罪！外婆今天帮你洗头了，你的头干干净净的，你上了中学，不要和人打架，不要和人闹矛盾，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大学回来！”
    苏以晴答：“好！”
    苏以晴原想带个帽子再回学校，可是翻遍了家里也没有一顶合适的帽子。苏以晴拿起衣服缠住头，发现还是会被别人看出来有问题，她干脆什么也不戴，顶着光头去了学校。
    开始的时候，总是要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嘲笑声，比如有人笑她是个和尚，有人纠正说女的应该是尼姑，他们拿她取乐。
    她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苏诚逸，希望苏诚逸这个哥哥能够为她做点什么，比如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哥哥一样，去给这些说她坏话取外号的人一个狠狠地教训，或者一个警告。
    可是苏诚逸说：“你不理他们不就完了，说过了一段时间无聊了不就没人说了，然后你的头发也长长了。”
    苏以晴心灰意冷。

 二十七

    苏以晴终于明白，没有人会是她的依靠。
    期末考试来临之前，她抱着借来的书，从图书馆走回宿舍，路上偶遇了一些认识的男生。
    奋然指着苏以晴，搂着两个苏以晴不认识的男生，说道：“哎哎哎，快看快看，那个，就是我们班，也是我们全校唯一的一个女光头！苏以晴！”
    另外两个男生哈哈大学。
    苏以晴站住脚，瞪着奋然。
    “看什么看？尼姑！”奋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苏以晴终于开口：“我警告你不要再给我起这种外号了！”
    奋然看着瘦小的苏以晴，讥笑：“就叫，怎么着？尼姑尼姑！女光头女光头！略略略！”
    苏以晴突然快步走到奋然的跟前，两只手牢牢地抓住书本，然后狠狠地朝奋然的脸上打了过去！
    奋然身边的男生本能的跳开，免受其打。躲开之后，站在旁边却也是是愣住了！
    苏以晴见书本打奋然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她干脆把书本抓在自己左边的手里，右手狠狠地发力，用力地打在奋然的左脸上！啪！啪！啪！三个巴掌声清脆响亮！
    苏以晴恶狠狠地指着奋然：“别惹我！”
    奋然的脸霎时新出清晰地红色掌印，紧接着鼻血从奋然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奋然直接愣在原地！
    两个男生看着奋然流了鼻血，急忙跑去叫老师：“老师！老师！奋然流鼻血了！奋然流鼻血了！”
    奋然一听，手一摸，血？！随即晕倒在地。
    老师闻声赶来的时候，苏以晴已经连影子都见不到了。
    没有意外，晚自习的时候苏以晴被叫到了教导处，在教导处的除了教导主任，苏以晴的班主任，奋然，还有初三年级的奋然的姐姐奋丽丽。
    见到苏以晴来到，奋丽丽先是上下打量了苏以晴一阵，然后奋丽丽指着苏以晴，对教导主任说：“主任，今天这事儿，苏以晴必须在全校师生面前向我弟弟公开道歉！这事儿影响实在太不好了！”
    苏以晴本就心头火气未全然散去，听闻奋丽丽地话不禁更加生气，她冷声质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就叫我全校师生面前公开跟你弟弟道歉？你怎么不问问你弟弟他为什么才挨打？难道不是他该吗？”
    奋丽丽有理有据，因为她是初三班的尖子生，她相信老师和教导主任都会偏向她，她说道：“不管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都不是你可以打人的理由，你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跟老师讲的嘛，老师也会给你解决，你凭什么打人？”
    苏以晴回：“就凭他不知好歹！”
    班主任走过来拍了拍苏以晴的肩膀，要她先冷静冷静。
    教导主任终于说了句话：“不管怎么说，我校一再强调，校内同学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你这才来了几个月？就给我跟同学打架？你还有理了？奋丽丽同学说得对！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你打人的理由！快点向奋然同学道歉！”
    苏以晴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眼泪奔涌而来，她哽咽着声音：“您是教导主任吗？这是教导主任该有的样子吗？他无缘无故嘲笑我，给我起外号，我警告过他不要再给我取外号了，他仍然不听劝，我才动手打的他！不是因为我无聊！”
    “怎么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呢，打人挺嚣张，怎么说个事儿就哭了呢！”班主任赶忙找纸巾给苏以晴擦眼泪。
    “我为什么哭？我委屈！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你们却要我道歉？你们摸摸你们的良心，不会痛的吗？”苏以晴泣不成声。

 二十八

    奋丽丽说道：“苏以晴同学，我弟弟给你起外号的确不对，可是你把他打到流鼻血了，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我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你只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道歉，这事儿就算了！”
    苏以晴擦去眼泪，无比坚定地回答：“做不到！”
    奋丽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始终面无表情，此刻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苏以晴的确有错，但是挑起战争的却是奋然，奋丽丽是学校不可多得的尖子生，如果因此影响她的成绩，那学校的荣誉也将受到影响。前边已经要求苏以晴道歉，但是苏以晴不肯，强制要求她去做这件事，以她的脾气还不知道到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要瞎说什么。
    教导主任拍了拍桌子，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明天各自请家长来吧！这些不是你们能操心的事情！”
    奋丽丽礼貌地老师们告别，扶着奋然走出教导处。
    “苏以晴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或者不满的吗？”
    “请不了家长，我家没人！”说罢转身离开。
    班主任看着苏以晴离去的身影，对教导主任说道：“哎呀，这个的确啊，她是留守儿童，父母都不在家的。”
    “这事儿工作汇报了看看其他领导怎么决定吧！”
    “好嘞好嘞……”
    “另外啊，这个关爱留守儿童的工作得加强了啊，要不然迟早要掀了天。”
    “好的。”
    一个礼拜后，经过学校的商讨，决定给与苏以晴记大过，并扣学分五分！公示校园榜内，要求全校同学引以为戒！
    苏以晴路过公示榜，不屑一顾！
    原以为离开小学那个幼稚的地方她会从此好过，原来不过如此。
    第一学期在寒风呼啸中结束，第二个学期在锣鼓喧天的春天开始。
    苏以晴望着落了一地的梨花，昨夜这里下过雨，一场大雨，打落了树上的梨花。
    今天是礼拜六，她这个周末又没有回去。
    她蹲在树下看着那些清新漂亮的梨花，参杂在地上漆黑的污水里，纯白的花瓣上挂着浑浊的水滴。她心里难受。
    她好想把这些梨花都拥入怀里，镶嵌到皮肤里，让它们一年四季都绽放在她随处可见的地方！
    老师说过，不能破坏公共资源，校园内的梨树是学校的产物，只能看，不能碰。
    “咿呀，这里有个人耶！魏海央，你快上来！”留着厚厚的刘海，三月底春风肆虐迫使她仍然穿得厚实，何况昨晚降温下了大雨。
    “来了！”不远处的魏海央拖着鞋子也飞快地跑来，她们两个人站在苏以晴跟前，看着苏以晴。
    “哇！你是女生吗？”王亚丽俯下身去询问蹲着的苏以晴。
    苏以晴缓缓站起身，她不知道这两个女生想要干什么，如果是找麻烦的，没关系，她能打，打不过无非就是一死，反正她无牵无挂。
    见苏以晴不回答，魏海央拍了拍王亚丽的肩膀，对苏以晴说：“你不用怕，我们只是想认识你。”
    “苏以晴。”

 二十九

    “什么？”王亚丽瞪大眼睛，发现新大陆一样：“哇塞！你就是苏以晴吗？那个打得男生满地找牙的苏以晴吗？”
    “……”苏以晴皱眉。
    “哎，魏海央，你不是说学校出过公示吗？你刚刚都不认得她，你哄鬼啊你？”王亚丽以为自己弄错了人，以为魏海央瞎编乱造欺骗自己，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真的好不好？我没骗你！”魏海央凑到苏以晴跟前仔细辨认：“就是她呀，就是头发有点短，照片上的头发是长头发。”
    “哇塞，你好酷哦！”王亚丽牵着她的衣服袖口，撒娇一样地说道：“我叫王亚丽，这个学期刚从十六中转学过来，做个朋友吧？”
    苏以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我叫魏海央，亚丽是我表姐，我们都在1班。”
    “我在3班。”苏以晴淡淡地回答。
    她表面越淡定，内心越慌张，她知道王亚丽，转学来的女生，长相甜美，一来就吸引了这个学校大半的男生的目光，据说在上一个学校也很有名，出了名的差等生。也知道魏海央，年级前十之一。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是表姐妹。
    “周末了你不回家吗？”
    “不回。”苏以晴问道：“你们呢？也不回去吗？”
    “不回的。”
    “那你们在哪个宿舍？”
    “嘻嘻，我们不住宿舍哦。”
    “啊？”
    “我叔叔是初三年纪的老师，我们跟叔叔和婶婶一起住的。”
    “哦……挺好的。”
    “那你呢？不回家，也是有老师在学校吗？”
    “没有。我住宿舍。”
    “哎，好稀奇耶，我没有去宿舍玩过耶，可以去你宿舍看看吗？”
    “宿舍有什么好看的？”
    “哎呀，放心啦，我们只是去看看，也不会拿你的舍友任何东西，我们是朋友了，以后我们可以去你的宿舍找你玩呀！”
    “额……好吧……”
    三人在宿舍的走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以晴，你的头发为什么剪了呀？这个头发好像男生哦！”王亚丽高出苏以晴半个头，她审视着苏以晴的发型：“不过和你这个酷酷的性格还是蛮搭的。”
    “什么意思？”苏以晴不解。
    “就是很般配的意思。”王亚丽解释。
    “哦……”
    “哎，你跟我讲讲你为什么会想要暴打那个男生呗，听说他都不敢还手，你一定超威风吧？”
    苏以晴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这个头，它有点毛病，我也有点毛病，我就把头发都剃光了，然后我没有戴帽子，到了学校他们就给我起外号，他是比较无辜的，因为我警告过他了，叫他闭嘴，他还在那里哔吧，我没忍住，打了他，用书本打看他没反应，就动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头，它有点毛病，你也有点毛病……哈哈哈哈……”王亚丽哈哈大笑：“苏以晴，你讲话好搞笑！”
    她停下笑容，摸了摸苏以晴的头发：“哎呀，这头发还有故事呢！没想到耶，剃光头不戴帽子去学校，你是真的很勇敢！难怪那个男生会挨打，是我的话，我也要打他！”
    苏以晴笑了笑。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和别人说过话了，何况是这样说这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事。
    王亚丽伸出双手抓住苏以晴的手：“苏以晴，我组一个社团，加入我们好吗？”
    “什么社团？”
    “名字我还没有想好。”王亚丽说道：“不过呢，我想你跟我们一起。”
    “做什么？”
    “我也没想好。”王亚丽笑了起来：“不过呢，不管是做什么，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们一起打他！怎么样？”
    魏海央在旁边也笑了起来：“你确定不是单纯想组队群殴别人吗？”
    “哎呀，你闭嘴！你看我这温柔无害的样子，我像是会参与打架斗殴的人吗？现在是法治社会，和谐社会，要文明～”王亚丽调皮地冲魏海央眨了眨眼。
    魏海央哈哈大笑：“我要被你笑死！”
    “怎么样？以晴？”
    “好呀！”
    王亚丽兴奋地喊起来：“看吧，我果然超帅！”
    魏海央捧场：“我果然超美！”
    两个人齐刷刷地看向苏以晴，苏以晴淡淡到：“我超车……”
    “哈哈哈哈……你真的好可爱啊！”王亚丽笑起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有空我们再找你哦！”
    苏以晴目送她们离开了宿舍。

 三十

    第二天清晨，苏以晴在鸟叫声中清醒，她无从辨别时间，她洗漱就绪，换了一身让自己轻松的衣服，穿着拖鞋走向教室。
    以往的教学区是不允许穿拖鞋的，如今还没到上课时间，学生都没有来，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吧嗒吧嗒的拖着拖鞋，一路从宿舍拖着水，走到了教室，原以为空无一人，没想到在班里有个同学在。
    “咦？”苏以晴没忍住。
    “嗨喽！”女生和苏以晴打招呼。
    苏以晴尴尬地笑了笑，她脸盲，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你来这么早？”女生问苏以晴。
    苏以晴抬头看了看黑板上的时间，说道：“我没回家。”
    “哇，那你住宿舍吗？”
    “是的。”
    “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
    “哇，你不害怕吗？”
    “额……我该怕什么？”
    “嘿嘿……也对哦……”
    “你呢？来这么早还是没回去？”
    “哦，我爸爸去买东西，我就顺路来学校了。早点也好，可以安静的学习一会儿，下午同学们来了就学不成了。”
    “确实。”苏以晴漫不经心的走到两台上，假装随便走走，然后眼神在翻找着座位表。
    哦，她叫朗荷音，是上个学期的体育委员，这个学期的宣传委员。
    朗荷音见没有话题再说下去，就继续看起了书，她很用功，很认真。
    苏以晴本想再去梨树下看梨花的，突然来了一个人，让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幼稚，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百无聊赖的在黑板上乱写乱画。
    没多久，王亚丽俩姐妹找到了苏以晴的教室。
    “你看，我就说她在这里吧！”魏海央对身后的王亚丽说。
    苏以晴走出教室外面：“你们怎么来了？”
    “刚去你宿舍找你，你不在。海央说你应该在教室，这么早，校门都没开，你肯定在学校里面，我们就找到教室来了。”
    “哎，你们班里有人啊？”魏海央看到了教室里的朗荷音。
    “嗯，我们班的班干。”
    “哇，那一定是好学生咯？”王亚丽也探头看了看。
    “我们不会吵到她吧？”魏海央问。
    朗荷音突然抬起头笑道：“没关系的，没有吵到我，我也没有在学习，只是无聊来教室打发时间。”
    “嚯！那就好！”王亚丽像是得到了原话许可证，“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朗荷音笑。
    王亚丽走到讲台上，仔细地看了看座位表，随后惊叫起来：“哈哈哈……苏以晴，你干嘛坐得那么远啊？”
    魏海央一听，也乐呵呵地跑进来，“我看看，我看看，她坐在哪里？”
    王亚丽手一指。
    魏海央：“哇，羡慕！这种靠窗的位置我的最爱！但是老师不让我坐那么远，他要我坐第一排！”
    王亚丽吐槽：“谁叫你成绩那么好？”
    魏海央搂着苏以晴的肩膀：“哎，以晴，你不跟她介绍一下我们两个吗？大家认识一下嘛！”
    “这个，是王亚丽，这个，是魏海央。表姐妹，都在1班。”
    “1班尖子班哦……”
    “哎呀，过奖过奖……”
    苏以晴听着三个人聊着跟学习沾边儿的事情，一个人落寞地在教室的走廊。
    她苏以晴，终究找不到突破黑暗的出口。

 三十一

    春天走得很快，于是夏季来得很快。
    校园里面早就没有了梨花的影子，苏以晴依旧喜欢周末的时候躲在学校里，只要不回家，哪怕在学校挨饿也是快乐的。
    周五的晚上，三个女生目送朗荷音离开学校回家，像极了车站送别。
    “荷音哪，你要早点回来呀！”王亚丽挽着苏以晴的手臂，在校门口喊着朗荷音。
    “好的！我后天一大早就来！”朗荷音坐在车上回道。
    魏海央笑着搭：“也别太早！门卫大叔不开门你来了只能爬墙！”
    朗荷音点头。
    “什么爬墙？谁要爬墙？”班主任赶紧从远处走过来，他现场确确认学生安全离校，听到“爬墙”二字立刻走了过来。
    “是你要爬墙吗？苏以晴？”班主任看着苏以晴忍不住问。
    苏以晴很无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我这一米二的身高，像是能爬得上去的样子吗？有门我不走我爬墙干什么？”
    “你还不回去？”班主任又问。
    “我热爱校园，热爱这个充满知识的地方，我舍不得回去。我要留在学校，静静地享受着一个人的知识海洋。”
    “瞎说你就第一名，你要是把这个心思用在学习上，年级里没人是你的对手。”
    “你说的有道理！我记住了。”
    班主任看了苏以晴一眼：“以晴啊，用功读书吧。”说完转身走进了学校。
    这时候苏以晴才发现，放学的学生都已经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王亚丽拽着她，魏海央跟在身后，三人也回到学校里。
    她们不约而同地来到教室。
    “以晴你今晚不吃饭吗？”魏海央看了看时间，已经到饭点了，用不了多久，叔叔就会喊她和王亚丽回去吃饭了。
    “我中午打了饭，还有，我等会儿回宿舍吃。”
    “啊？晴晴，你吃剩饭啊？”王亚丽带点惊讶。
    “不然我去叫食堂开门给我煮饭？或者帮我热一下？”苏以晴开玩笑说。
    “哈哈哈哈……滚你过，你得吃五十斤食堂才会专门给你开门捏！”王亚丽笑起来。
    魏海央连忙补充：“也不一定啊，给够钱食堂也可以为她一个人开。”
    王亚丽反驳：“你是不是傻的捏？她要是有钱给食堂专门为她而开，她这会儿不是早就跑去镇上吃饭了，还吃剩饭做什么过？”
    魏海央也哈哈大笑：“对哦！”
    苏以晴无奈地耸耸肩：“能吃五十斤的话，可能都长不了这么大，更小的时候就饿死了。如果有钱也不会去镇上吃饭，直接在家请保姆喂我吃饭请老师在家里上课不就行了，来学校受什么委屈。”
    王亚丽在讲台上涂涂画画，问苏以晴：“周末怎么过？你不会真的要在教室里学习两天吧？”
    “我想去梨树下看看。”苏以晴顿了顿。
    “看什么？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吗？这都夏天了。”魏海央问。
    “今晚不行，今晚大多数老师都在，明天星期六，明天白天去踩点，晚上去梨树上看看小可爱！”
    王亚丽一脸茫然：“什么小可爱？”
    魏海央笑：“梨子。”
    “哇？”王亚丽从茫然转为惊喜，“晴晴的意思是明天晚上去偷梨子吗？”
    苏以晴一本正经：“偷什么偷？都说了去看看！”
    “我不信你只是看看！”魏海央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以晴。
    苏以晴改口：“看着看着，万一太可爱了我就替老师们尝尝，看看熟了没。”
    “啊哈哈哈……”王亚丽和魏海央同时笑起来：“你果然图谋不轨。”
    王亚丽又问：“那今晚呢？有什么安排？”
    “今晚没安排，只想赶紧把周末作业做完了，后面的时间才能玩得随心所欲。”
    “好吧！”

 三十二

    第二天早上，苏以晴在宿舍睡到自然醒。
    空荡荡的校园里，没有了平日里学生的喧闹，周末都显得格外的清新脱俗。
    她如往常一样，穿着拖鞋，从宿舍走向教室，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手里多了一个mp3，从同学那里借来的。
    她的手机内存卡的内存才2G，不够她下两首歌，拍两张照片就拼命提示内存已满。同学借给她的mp3里面足足六十多首歌，她有点兴奋。
    她带着耳机，把mp3揣在裤子口袋里，她的拖鞋吧嗒吧嗒地响。
    夏天的清晨穿拖鞋，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行走在安安静静的校园里，这感觉简直就是美妙。
    她走到梨树下，一阵夏季的风吹来，梨树的枝条上的叶子在风中飘摇。阳光从树缝中撒下来，像是阳光碎落在树下。苏以晴躺在梨树下的花圃边上，静静地望着梨树的枝丫，隐隐约约可见的梨子，在风中躲躲藏藏。
    她突然想起那些青春偶像剧里的场景，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没有男主角。
    兴许是太惬意，苏以晴听着音乐在树下睡着了。
    直到1班的班主任，也就是苏以晴的语文老师经过。
    “哎哟，苏以晴同学！”语文老师把她叫醒。
    苏以晴赶忙坐起来，利索地把mp3收好，学校里不允许他们带这些数码产品来，要是被老师没收了，她还不知道去哪里要个mp3赔给同学，以及mp3里面六十多首她记不完的歌。
    语文老师没有要收她mp3的意思：“你又不回家吗？”
    “不回。”
    “那你留在学校做什么？”
    “不回家所以留在学校。”
    “哦……注意安全，不要乱跑出去啊！”语文老师叮嘱道。
    “好的……”苏以晴目送语文老师远去，想起昨晚和王亚丽她们约好的今天白天要踩点，晚上要看看“小可爱”的。
    她开始在梨树下走来走去，假设各种场景，假设老师从这里走过会不会看到树上的她，或者从那里走过，能不能看得到。她在树下来回走了即便，假装不经意抬头看看哪一棵最不容易被发现。走了一圈之后，她发现没有一棵梨树是适合她探望梨子的，她在树下坐下来，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顺利的得到树上的“小可爱”。
    夏季的白昼那么长，三人终于等到天黑。
    苏以晴利索地爬到树上，魏海央和王亚丽假装在树下散步。
    为了今晚的行动，苏以晴还特地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怕白色的鞋子显眼，特地打赤脚走到梨树下。
    王亚丽在树下假装和魏海央聊天，然后小声对苏以晴说：“以晴，你小心点！”
    “没事，你俩看好点。”
    树下的两个人显得比苏以晴更加紧张。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不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一阵脚步声，王亚丽和魏海央赶紧离开苏以晴所在的那棵梨树，假装正在向教室走去。
    “哟，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语文老师的声音传入苏以晴的耳朵，苏以晴吓得屏住了呼吸，在树上一动不敢动。
    “去教室做作业呀！”魏海央说。
    “稀奇！”语文老师的笑声传来：“在学校那么久，头一次看到你俩姐妹周末去教室做作业。”
    王亚丽赶紧补充：“哎呀，教室有电风扇。”
    “你们还有一个小伙伴呢？”语文老师知道苏以晴平日里和王亚丽一起玩的，此时不见苏以晴，他问起来。
    苏以晴听到这里，心跳得更厉害了，她没动，但是仿佛整棵梨树都因为她的心跳而震动了起来。
    “不知道啊！”魏海央说道：“可能是去镇上吃饭了吧。”
    “你们的友情也太不坚定了，这么晚了，自己同学不见了你们居然不去找找。”语文老师说道。
    王亚丽连忙回：“所以我们正要去教室看看呢，不知道在不在教室，宿舍的灯也没有看到亮。”
    语文老师说道：“教室的灯是亮着的，但是里面没有人，我已经关灯了。你们哪，都不知道关心同学。”
    “好啦好啦，班主任教训的是，我们马上去找她。班主任再见！”王亚丽赶紧支开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说了一句好，然后从梨树下经过，向教师宿舍楼走去。
    苏以晴看着语文老师从树下走过，整个人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这个老师顺着气息找到树上的她。

 三十三

    语文老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苏以晴终于听不到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此时梨树范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小心翼翼地把梨子揣在裤子口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楼上下来。
    为了不让老师再看到，她在胸口塞了两个梨子，然后飞快地向宿舍跑去。
    王亚丽和魏海央在教学楼看到苏以晴的宿舍灯亮了起来，知道她已经回了宿舍，于是她们也从教室走到宿舍。
    三个人在宿舍啃起了鸡蛋大小还未成熟的梨子。
    三个人面目狰狞，这梨子涩得牙齿被涂了石灰一般，一人分了一个之后，剩下两个，三个人死活不吃了。苏以晴看着两个梨子，寻思着摘都摘了，不吃对不起这么可爱的果子，人家挂树上好好的，没成熟就被她摘下来，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又啃掉另外两个。
    三个人描述着苏以晴在树上摘梨子的时候老师经过树下的惊心动魄，一边哈哈大笑，仿佛这件事情神圣而且刺激。
    三人刚吃完，在宿舍闲聊，苏以晴坐在门边的床铺，老远语文老师突然出现在宿舍走廊，苏以晴三人都吓了一跳。苏以晴赶紧示意有老师，另外两人会意，她们立刻转移话题，假装在讨论课堂作业的一些趣事。
    苏以晴假装没看到老师来，她转身溜进宿舍，赶紧把梨子的残渣收拾到垃圾桶里，然后扔了两张卫生纸覆盖。
    语文老师恰好走到门口。
    三人故作惊讶。
    “呀，老师你怎么来了？”苏以晴从宿舍走出来，两只刚洗的手擦在身上的t恤。
    “老师来巡宿舍。”语文老师笑了笑：“本来我不用做这件事的，大周末的，谁叫你们在学校不回家。”
    苏以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对不起啊，给老师添麻烦了咯！”
    “没有什么人上来吧？”语文老师问。
    “没有没有。上来个什么人早就喊了，魂飞魄散的那种。”
    “你为什么打赤脚？”
    “夏天热啊，打赤脚凉快。”
    “嗯。”语文老师望了一眼垃圾桶，对三人说道：“对了，现在梨子快成熟了，你们不要去爬梨树呀，一来还没完全成熟，吃了容易闹肚子，二来万一从树上掉下来，出了什么事情对谁都不好。”
    “好的好的！”三人连忙答应。
    “你俩怎么又到这里了？”班主任望着自己班里的两个学生。
    魏海央说道：“刚刚去教室找苏以晴，她不是不在嘛，看到宿舍灯亮就上来找她了。”
    语文老师想起来：“对了，苏以晴同学，刚刚你们班的灯亮着你又不在教室里，宿舍的灯也是关着的，你去哪里了？”
    苏以晴笑了笑，说道：“嗨，还说呢，我去洗手间回来，一看教室的灯不知道被谁关了，我心想反正关灯了，也晚了，就直接回宿舍了。”
    “哦……”语文老师哦了一声：“原来是去洗手间了呀！”
    “是呀！”苏以晴不慌不忙地回答。
    “嗯……”语文老师点点头：“自己在学校里住宿一定要格外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谢谢老师。”
    语文老师转身下楼去。
    老师前脚刚走，苏以晴后脚飞奔向厕所，二十分钟后出来，发现王亚丽两个人也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魏海央从楼下走到苏以晴的宿舍，脸色苍白。
    苏以晴有气无力地问：“你俩刚刚去哪儿了？”
    魏海央摆摆手：“别说了……回家拉肚子去了……”
    苏以晴捂着屁股哈哈大笑，没笑完，她又捂着肚子飞奔到厕所里了……

 三十四

    又是一年梨花时节。
    这个高中的校园里没有梨花树。
    尝过不熟的梨子拉肚子到苏以晴怀疑人生以后，她再也没有惦记学校里的梨子。
    仍然记得吃了梨子的第二个礼拜，王亚丽拉来了韦夏薇。那也是苏以晴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找一个熟的同学想要拉近关系，就像她第一次爬到可爱的梨树上去偷梨子一样，紧张却又惊心动魄！这些都像1+1=2这种脱口而出的事情一样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永远忘不掉。
    苏以晴升高中的时候，学校撤销了对她的处分，恢复了学分。
    她站在比初中时候高了好几层的教学楼的走廊，望着天空。不知道人生的是非对错究竟是什么。
    她想起从前的时候，她开始有点怀念那个热爱学习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学习好原来是个错误。后来她当然知道学习好当然是利大于弊，不就是没有朋友吗？优秀的人总是孤独，她完完全全可以选择学习，然后对友情这个东西大喊一句粗俗不堪骂人的话，况且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她有王亚丽，虽然后来私奔了，她有韦夏薇，虽然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她就转学走了，她还有魏海央和朗荷音，况且后来她又和韦夏薇联系上了。只是当她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回不去当年那个轻轻松松就能理解书上的内容，然后玩着玩着就拿了第一。
    她望着校园外的地方，那里人影晃动，她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归宿，“我将来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人原来真的要为自己的任性买单，拿学习赌友情，结果还不是一个人。”
    她有时候在想：“世界上有没有另一个我？完全不同，又完全相同？”
    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心头一颤。
    “夏薇？”
    “以晴，我遇到了很着急的事情，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能借我点钱吗？”韦夏薇在手机里的声音几乎哭出来。
    “你在哪里？”
    “我在夜市！”
    “你要借多少？”
    “五百！五百可以吗？”韦夏薇带着哭腔：“我下个月就还你，我发誓，真的，下个月我就还给你了！”
    “夏薇……”苏以晴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只有五百块……可是我还要交钱买周报，我不能全借你，只能借你三百块……”
    “可以！可以！三百块也可以！你在学校吗？我可不可以现在就过来找你？我真的很着急！”
    “可以，我们在校门口见吧！”
    “好！谢谢！真的谢谢你！”韦夏薇挂了电话。
    苏以晴不敢犹豫，她赶紧从教学楼跑向校门。她不知道韦夏薇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知道她很着急。
    苏以晴有些担心，她不能想象那个古灵精怪的韦夏薇能有什么样的急事？黑帮向小孩子收取保护费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韦夏薇形单影只，从老远急匆匆赶到了校门口，她的求助的眼神再次望向苏以晴。
    苏以晴伸出手去，把钱塞在韦夏薇的手里。她叮嘱韦夏薇：“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报警！然后再打给我！”
    韦夏薇点点头：“我先走了，我下个月一定还你！”
    苏以晴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好的念头涌满了苏以晴的脑海，中学生借高利贷不还被威胁？她摇摇头，要真的借了高利贷，三百哪里够？起码得三万以上！
    她不敢停留，怕自己暴露在空气中就被这个充满危险的社会盯上，她又转身跑回了宿舍。
    她的脑海里设想着她能设想到的种种可能，然后又被自己否定。
    她把手机放在口袋里，调了震动，生怕错过韦夏薇求助的电话。
    然而一个礼拜过去了，什么电话也没有。
    她松懈下来，忘了上个礼拜为什么神经兮兮。

 三十五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偶尔落下来的雨给这个不冷不热的季节带来生命的气息。
    苏以晴的qq响起：“哈喽！”
    土到掉渣的开场白，刚午休醒来的苏以晴还是礼貌地回复：“嗨喽！”
    梁久哲：“你在干嘛呢？”
    “睡觉。”
    “周末不出去玩吗？”
    “没什么出去的必要。”
    “我请你去玩呀！”
    “我在家。”
    “你家在哪？”
    “离学校很远。”
    “没关系，我去接你。”
    “不用啦！”
    “想和你一起吃饭都不行。”
    “下次。”
    “只能这样了。”
    “你这么闲吗？有空不陪自己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
    苏以晴愣了一下，那个看起来很坏很坏但是其实还挺好看的梁久哲居然没有女朋友？这下她竟然不会回复了。
    “你不也没有和男朋友出去玩。”梁久哲发来这么一句话。
    “啊哈哈……我也没有男朋友。”
    “不会吧？这么好看的美女没有男朋友！”梁久哲语气间可见的故作惊讶。
    苏以晴没好气地回了一个白眼，说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假装惊讶？”
    梁久哲回了一个龇牙咧嘴的笑脸。
    苏以晴放下手机，稍微把头发梳了一遍，然后背着挎包离开了学校。
    苏以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
    心里更多的是无奈，眼看高一就这样过去了，文理分科的选择在年级掀起一层波浪。
    何桂清在学校门口遇见苏以晴，他嬉皮笑脸地问道：“喂，苏大妈，你不是说你在家的吗？”
    苏以晴知道，关于她在哪这件事，肯定是梁久哲告诉何桂清的。
    她黑着脸，给了何桂清一个白眼：“学校是我家，爱护靠大家！”
    何桂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便哈哈大笑：“你这脑子转挺快，可惜没有用在学习上。”
    苏以晴向前走去，头也不回：“你嘴巴挺厉害，可惜没有用在英语口语上。”
    何桂清跟上苏以晴的脚步：“你走那么快干嘛？你咋不飞呢？”
    苏以晴回过头看着何桂清：“你跟着我干嘛？”
    “我请你喝奶茶！不够诚意的话请你喝烧仙草！”何桂清摆出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大姐我真没有多少钱，我的诚意都在奶茶里！”
    苏以晴正好走到奶茶店门口，她停下来，看向何桂清：“说吧，你有什么事？”
    何桂清笑嘻嘻地回：“没有坏事，说说，你想喝什么？”
    “我不渴。”
    “打包嘛！”何桂清说道：“我给你带回学校，放你桌子上。”
    “行，我要芒果汁。”
    “好的，没问题。”
    “说吧，什么事？”
    “找你打听点事。”
    “直接问不就完了，搞得神神秘秘的。”
    “6班的何娜娜认识吗？”
    “不认识。下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下一个问题。”
    “你觉得我怎么样？”
    “虽然不认识何娜娜，但你要是这德行，估计没戏！”
    “你能不能给我点信心？鼓励一下我？”
    “天天坐在你前面的我，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前桌，我都觉得你不咋地，别人能看好你啊？你想什么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配合点行不行，都卑微到这种地步了。”
    “我怀疑我可能不喜欢男人，不然我应该早就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喜欢找感觉对的？”
    苏以晴突然愣住，没想过这种问题，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何桂清也不赖着苏以晴，他递给苏以晴一封信：“喏，明天帮我把这封信带给何娜娜，我未来会不会烦你，就看你能不能替我跑这一趟了。”
    “表白信都不能自己给的男生，不配谈恋爱！何况还是风险巨大不被长辈们接受的早恋。”苏以晴鄙视何桂清。
    何桂清一听，仿佛被刺激了一样，拍了拍手：“哎呀！你说得有道理啊！”
    随即把信抽回，然后对苏以晴说道：“你正经的时候也还像个女生。”
    “滚！”

 三十六

    苏以晴一个人来到街角的马路边，望向对面的一个礼品店，那里有一只昂贵而漂亮的公仔。
    “嗨喽，你这么快来学校了吗？”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苏以晴扭过头，是梁久哲。
    “额……好巧啊……”苏以晴尴尬地说，两个小时前她才告诉这个男生她在家。
    “巧啊，你在这做什么呢？”梁久哲问。
    苏以晴随便找了个理由：“我随便走走，走到这儿了在这儿休息一下。”
    苏以晴说着便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梁久哲问：“那……要我送你回去吗？我的车刚好在那边……”梁久哲指着不远处。
    “啊……不用不用……我再坐会儿。”苏以晴尴尬的双手无处安放。
    “你是不是很怕我？”梁久哲在苏以晴的身边坐了下来。
    “没有啊……”苏以晴强装淡定。
    “没有才怪。”梁久哲笑了笑：“我都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不听老师话的学生。上课睡觉都不算什么，早恋，抽烟、喝酒、打架、赌博，在你们眼中，无疑都是坏学生最大的标准。而除了早恋，剩下这几样，我都会。”
    苏以晴笑了笑：“坏不坏是看人的嘛，你把自己说得那么坏，你没有伤害过别人吧？”
    梁久哲笑嘻嘻地问她：“打架还不算伤害别人吗？”
    苏以晴愣了一下：“如果是单挑那就不算，如果是来阴的那就是有点过分。”
    梁久哲拿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说了一句：“我不做这种事情的。打架就打架，从不做阴险小人。”
    “打架也分很多种，有些人打架是逼不得已为了自保，不是为了纯粹欺负别人，我觉得就没什么不对的。”
    “你还能给打架这么解释。”
    “有些人看起来是好学生，但是暗地里各种使坏，有时候搞些小动作去欺负别人，烦都烦死了。”
    “你被别人欺负了吗？”梁久哲看着身边这个女孩子。
    苏以晴想了想：“以前有，现在没有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因为长得小，又没有人能依靠什么的，于是就有些人啊，喜欢拿我来恶作剧，我的课本被他们写满了某个男生的名字，或者是写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话，用铅笔写的时候，画满了一页纸，擦都擦不完。过分的时候拿圆珠笔写，擦都擦不掉。我连谁做的都不知道。有时候是新买的涂改液被他们拿去用完了，我也不知道是谁用掉的。”
    “现在呢？还会有人这么欺负你吗？”
    “当然没有啦！”苏以晴笑了笑，“大家都高中了，谁还做这么幼稚的事情，现在看谁不顺眼都是约架了，谁还搞这种小动作。”
    “那你被欺负多久了？”
    “小学一直被欺负。”苏以晴转过脸来看着梁久哲，然后回过头，仿佛自言自语：“这个社会现实得很。所有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像我们这种没有什么社会关系的人，只能自保，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害怕别人再欺负我，所有我主动和那些在学校里学生一听就很害怕的所谓的坏同学做朋友，只要那些人看到我跟那些坏学生一起，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你可以嘲笑我懦弱，但是我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免受欺负。”
    梁久哲说到：“我没觉得你懦弱，你很坚强。”
    “其实跟那些老师口中的坏学生相处久了，发现他们其实心地都不坏，只是都不爱学习，喜欢自由自在，除此之外，没有做错什么。”
    梁久哲望向远处，嘴里的烟越来越少：“你这种想法非常危险的哦！”
    苏以晴扭过头来问道：“会吗？我这想法有两三年了，我觉得还行哦。”
    梁久哲笑起来。

 三十七

    苏以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望着远处的精品店发呆。梁久哲坐在身边，也不说话。
    朗荷音打来的电话。
    她指了指手机，表示要接电话，梁久哲点点头，苏以晴站起身来去接电话。
    “咋了哇？”
    “妞，你在哪？我从家里带了糯米饭来，我妈让我给你带点，我给你拿过去，你在宿舍吗？”朗荷音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苏以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都快忘了朗荷音这个人了，虽然两个人明明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觉得朗荷音是自己的朋友，但是朗荷音的妈妈很疼苏以晴，这点苏以晴是知道的。
    苏以晴犹豫了一下：“我马上回去了，你要是忙的话，你先拿去我宿舍吧，放我床上就好了。不忙的话我回去了再去你们宿舍找你拿吧。”
    “好吧。”朗荷音说道：“我给你放你床上，快六点了，我们还要去赶六点半，就不等你了。你也快点回学校哦！”
    “嗯。”苏以晴淡淡地挂掉电话。
    她走回梁久哲的身边，说道：“啊，我还有点事情，就不和你多说了，我先走了。”
    梁久哲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啊？”
    “不用不用！先走了啊！”苏以晴说着逃离一样地离开了。
    回到宿舍，看到一个透明袋子装着彩色的糯米饭，它们像一团小猫咪静静地蜷缩在床上一样，底下还垫着两张纸巾，朗荷音怕弄脏了苏以晴的床铺。
    苏以晴的眼泪湿润了双眼，她想起在初中的周末，后来的朗荷音每个礼拜天都会专门打包一份饭到学校给苏以晴，怕她周末在学校没有吃的饿坏了。而苏以晴到了周末也期待起礼拜天朗荷音的饭菜，成了一种默契。
    她们曾经发誓，要做最好的朋友。
    高中以后，朗荷音交了男朋友，更多的陪伴都给了男朋友，苏以晴开始觉得朗荷音压根没拿她当朋友，她有些自暴自弃，可是看到朗荷音从家里带来的糯米饭，她又不争气地流下眼泪。
    她没时间哭，眼看着就要七点了，还有十五分钟。这时候班主任肯定已经在教室里等着学生们回教室学习了，她来不及想太多，赶紧擦掉眼泪，胡乱塞了满满一嘴的糯米饭，剩下的糯米饭她小心包好，挂在了床头。利索地关灯关水关门，她一边嚼着饭，一边向教室狂奔而去。
    到了教室，班主任不在，苏以晴蹑手蹑脚从后门溜进去，跑到座位上。
    座位上放着一杯奶茶。
    她想起来下午在门口碰到何桂清的事情，她扭过头看着何桂清，想不到这货真的把奶茶买了放在她桌子上。
    何桂清注意到苏以晴的眼睛通红，他忍不住问道：“哎，你哭了啊？”
    苏以晴刚想回头，听到这话，她疑惑地看着何桂清，她没哭，只是流了几滴眼泪，不至于眼睛红了没好吧？
    何桂清刚想再问什么，晚读课的铃声响起来，苏以晴回过头去，正好班主任从门口走进来。何桂清只能翻出书本读书。

 三十八

    一个月飞快。
    韦夏薇周五发信息给苏以晴，周六想要还钱给苏以晴。
    天气不大好，下着雨。
    两个人来到约定的地方——红袖饮。
    “快快快，看看喝什么，我请你。”韦夏薇的心情显得极好，与上次遇到紧急事情的时候状态完全不一样。她来不及收伞，也来不及抖掉落在身上的雨。
    “我先看看，你先点吧。”苏以晴翻着菜单，琳琅满目的名字映入眼帘。
    韦夏薇点了一杯水果芋圆，然后在店里坐下。苏以晴的选择困难症发作，看半天之后不知道该喝什么，她想了想，点了杯百搭水果捞。
    苏以晴在韦夏薇的对面坐下。
    韦夏薇把钱递给苏以晴：“来，三百块，还你啦！”
    “那我就收下了。”苏以晴接过三百块钱。
    “必须收呀！”韦夏薇点了根烟，说道：“难道你还想不收不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万一以后我还要找你借呢！”
    “那你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吗？”苏以晴把钱揣进口袋里，看着韦夏薇手中的烟。
    她拿烟的姿势极其熟练，吞云吐雾之间也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千年的老烟枪。
    韦夏薇笑着把烟灰抖进烟灰缸里，然后笑着说：“解决了，不然哪来的钱还给你，解决不了就不坐这儿了，只能等我家里人给我收尸了。”
    苏以晴有些诧异，什么事情三百块能解决，偏又涉及生死？于是她问：“什么事儿方便说吗？”
    韦夏薇摇摇头：“算了，不想说了，过去了就过去吧。”
    苏以晴不再问。
    老板娘把水果芋圆和水果捞放到桌上，韦夏薇没有马上开动，而是望着右手边的墙壁，上面全是便利贴，都是来喝奶茶的消费者留言的。
    墙边有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便利贴，还有几支笔。韦夏薇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走到墙边，撕开一张粉红色的心形便利贴，写到：不管生活怎么样辛苦，都要加油！
    她把便利贴贴到墙上。
    苏以晴搅拌着碗里的水果捞，看着韦夏薇，没有说话。
    韦夏薇在座位上坐下，然后笑着问苏以晴：“你说几年甚至十年以后我再来，我还能找到我的便利贴吗？”
    苏以晴摇摇头回答：“这很难说。”
    韦夏薇说道：“我应该把时间写上，万一以后还来这里喝奶茶，那我就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留言。”
    苏以晴笑了笑：“你不一定认得自己的笔迹，如果哪天有人写了跟你一样的话，你不一定找得到自己的那张。”
    韦夏薇指着那面墙壁：“不是我说，你去看，那墙上全是情情爱爱的留言，肉麻死了，恶心死了，只有我的不一样。”
    苏以晴嚼着水果，含糊不清地回答：“我不看……”
    两个人在红袖饮喝着奶茶，聊着天，偶尔闹两句。她们谈着自己在各自学校发生的趣事，讨论那些让自己讨厌的人和事情，得到共鸣又欢快地笑起来。
    店外下着雨，两个女孩子在享受着美好的时光。
    “我想去你家玩。”韦夏薇说。
    “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下一次放假。”
    “好，就这么定了。”
    “好。”

 三十九

    端午节在炎热的夏天轰轰烈烈而来，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息，学生也是兴奋的，因为可以放三天假，是该高兴的。
    苏以晴也高兴，她上了高中以后，回家的频率很低，况且她渐渐长大了，偶尔回一趟家，奶奶终于不再唠叨她了，奶奶心知肚明，这孙女念了高中，她不管是讲道理还是不讲道理，都已经拿这个女孩子没办法了。只要奶奶不唠叨，回到山里是对夏季最好的诠释。
    苏以晴和韦夏薇在红袖饮碰面，然后韦夏薇跟随苏以晴一起向苏以晴家出发。
    两个人颠簸近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来到山下。
    老天格外疼惜这两个女孩子，正午时间，天气却是阴天。
    苏以晴原以为韦夏薇会因为走山路辛苦而抗拒，没想到她一句话没有说，也没有感叹。只是走得累了她就坐下来休息，喝点水，然后抽根烟。休息好了又继续向山上走。
    苏以晴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快要到苏以晴家的时候，韦夏薇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她又点了一根烟，她问：“去到你家里，你家人会不会不让我抽烟？会不会觉得我抽烟就是个坏学生坏女孩？”
    苏以晴答：“不会不让你抽烟，可能会诧异。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在，多多少少肯定会有些偏见之类的，但是也不会骂人啥的。”
    韦夏薇竟然笑了起来：“那你爷爷奶奶还好，有些老人家会骂人的。搞不好还会跟孩子说不要跟我玩。”
    “没关系，你抽呗，就是你在我家的时候悠着点，我家还蛮宽的，咱不在家里抽，你想抽的时候你跟我说，我带你出去抽。咱们迎着风，坐在山头，点根烟，岂不美哉？”
    “给你说的我有画面了。”
    “什么画面？”
    “山大王……”
    苏以晴笑起来。
    韦夏薇深深吸了一口，“咱们还有多久能到你家？”
    “大概三分钟。”
    韦夏薇灵机一动，赶紧掐掉手中的烟：“你是说过了这个口口就是了嘛？你家在这口口后边吗？”
    苏以晴点点头。
    韦夏薇来了精神，赶紧从大石头上下来，奔向路上，几乎用尽全力向山谷的入口跑去。
    “你小心一些！注意安全！”苏以晴跟了上去。
    韦夏薇站在入口，风从山谷吹来，韦夏薇贪婪地呼吸着，然后指着山边的一个房子，惊奇地问：“那就是你家吗？”
    苏以晴点点头。
    “哇塞！”韦夏薇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达这样的地方。”
    苏以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快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烟味！”韦夏薇突然拉着苏以晴说道。
    苏以晴嗅了嗅，摇摇头。
    韦夏薇略带得意地说：“说明我买的还算是好烟。”
    两个女孩子向着古老的房屋走去。
    屋子下，是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在觅食，母鸡的嘴在地上挑来挑去，身后鸡仔在相互嬉闹玩耍。近处几只鸡在悠闲地找食。一只公鸡看到有人来，竖起它的鸡冠，瞪着眼睛在看着。
    听到两个女孩子的对话，屋子下早早就站了一只中华田园犬，用力地摇着尾巴，迎接女孩的归来。猫咪蜷缩成一团，在楼梯上边的门口上睡着觉。
    微风吹着，门口的树叶轻轻地摇动。
    苏以晴这才尴尬地对韦夏薇说：“我家很穷，很多东西可能都没有，肯定没有你在县城住的舒服，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及时跟我说。”
    韦夏薇回过头，“恶狠狠”地对苏以晴说：“我警告你哦，别再说这种话。我不是什么娇气的公主，什么穷不穷的，是我自己说要来你家的。”
    苏以晴点点头。
    苏以晴的爷爷奶奶看到苏以晴带了朋友来，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们都笑着迎接韦夏薇的到来。
    一番简单地沟通之后，他们十分喜欢韦夏薇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
    就算她是城里来的，她谈吐和神情之间没有丝毫嫌弃这里的意思，他们作为长辈，非常满意。
    韦夏薇和苏以晴的爷爷奶奶聊了些时间之后，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韦夏薇小心地戳了戳苏以晴，苏以晴会意。
    对爷爷奶奶说道：“我带她去走走。”
    爷爷笑着点点头，说：“注意安全。”
    苏以晴领着韦夏薇走到离家比较远的地方，韦夏薇掏出烟来，点了一根。
    苏以晴看着她，终于开口问道：“你怎么学会抽烟了？”
    韦夏薇看向远处的山，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抽着烟。
    苏以晴不好再继续问，也只是默默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抽。
    许久之后，烟要抽到烟头的位置了，韦夏薇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想学会抽烟。可是戒不掉这个该死的东西！”
    苏以晴略带天真的回答：“可以的，你看人家毒品都能戒，烟怎么不能戒呢？能的。”
    韦夏薇笑了笑：“你不会明白的。”
    苏以晴没再说话。

 第四十章

    苏以晴相信她是不会明白的，她很清楚所谓的不经历无发言权。
    她时不时抬头看向家的方向，生怕爷爷奶奶突然出现。
    虽说抽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但是一个女孩子抽烟，在爷爷奶奶眼里，肯定是难以置信且无法理解的。
    韦夏薇掐掉最后一点火光，烟头被扔在地上。
    韦夏薇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苏以晴看着她，的确，她和两年前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从前不懂大人说的憔悴是什么，也不懂大人是怎么样从一个人面容看一个人如何如何，她如今看着韦夏薇，突然好像真的能看出来点什么。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竟然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
    韦夏薇尽量地保持着微笑和和善的神情，但是掩盖不住她的身心疲惫。
    韦夏薇问：“你看过七堇年的《澜本嫁衣》吗？”
    苏以晴摇摇头。
    韦夏薇说：“我以前以为那是小说，后来相信小说也许源于生活。叶知秋的经历，我一一明了。我后来看《澜本嫁衣》，都觉得七堇年写的是我，像，太像了。”
    苏以晴看着她，虽然她没看过《澜本嫁衣》，但是她能感觉到内容也许不是那么美好的。
    韦夏薇又突然笑起来，问道：“说到看书，你平时看书吗？”
    苏以晴仿佛被打开话匣子，她乐起来：“当然啦，只是看得不多。”
    韦夏薇问：“那你看过什么小说？”
    苏以晴愣住：“小说？”
    韦夏薇点点头，带点嘲笑的问：“你该不会就和其他的小女生一样看什么校园爱情故事吧？什么《龙日一你死定了》之类的，我没看过，但是听她们看过的在讨论，我觉得有点傻，有点幼稚。”
    苏以晴连忙摇头：“没有。我不看那些，但是我也不是没看过小说。我看过一点点的水浒传，一点点的其他小说，琼瑶的《碧云天》我看完了。”
    也许是太无聊，韦夏薇又点了一根烟。
    苏以晴接着说道：“我可能不是很喜欢看小说，因为篇幅太长了，我会觉得枯燥无味，有些书也会看不下去，我不想装作自己很热爱看书的样子。”
    韦夏薇问：“那你平时看些什么书？”
    苏以晴答：“《故事会》、《青年文摘》、《读者》这些，篇幅短一些，也有趣，内容更丰富。”
    韦夏薇想了想，点点头：“挺好的其实，都是一些很阳光的书，你果然不愧是个好学生，看书都全是这种积极向上的。”
    苏以晴挠挠头：“也不全是，有些也会写那些社会现实，但结局还能接受。”
    韦夏薇没说话。
    苏以晴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太无知，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书除了有趣和无趣的区分，还会分为阳光和黑暗。
    韦夏薇看着山谷的花草树木，吞云吐雾，难得舒展神情，仿佛很是满足一般，对苏以晴道：“哇，好惬意呀。这都夏天了，一点夏天的炎热也没有，但是又不耽误这里的景色是夏季的生机勃勃。一看到这些，感觉生活又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活力。”
    苏以晴点点头，有些得意起来：“别看这里穷，环境还是不错的。”
    韦夏薇突然眼睛红润起来，哽咽道：“突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苏以晴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出来这话。
    韦夏薇说道：“这里连信号都没有，电话打不通，信息接不到，但是看着这里的景色，突然觉得我好像还挺喜欢这里的，除了交通不方便，真的什么都挺好的。”
    韦夏薇话音刚落，不远处树上的蝉鸣传来，苏以晴觉得一阵聒噪。
    韦夏薇却听出了神。

 第四十一章

    苏以晴带着韦夏薇在山谷里乱窜，像是散步一样到处随便走走，韦夏薇摸着竹子，眼神里溢出来的羡慕。苏以晴原先觉得自己离谱，一个人怎么会羡慕一根竹子？
    韦夏薇却突然说道：“直溜溜的像甘蔗一样，长得还挺俊。就这么长着，啥也不用干，活着就行，还怪让人羡慕的。”
    苏以晴无语。
    天黑前，两个人终于回到家里。
    吃过晚饭，四个人坐在家门口闲聊，门口的脚边点着蚊香。家长里短，聊了几个小时，终于很晚了，爷爷奶奶要休息，韦夏薇和苏以晴回到苏以晴的房间里。
    韦夏薇悄声问：“我可以在这里抽烟不？我不想出去了，外面黑，我害怕，我又忍不住，我烟瘾犯了。”
    苏以晴点点头，悄声回：“可以，你别把我房间点了就行，这木房子要是真起火了，咱们就没了。”
    韦夏薇没好气的锤了她一下，骂道：“去你的！我只是点根烟，你跟我说烧房子！”
    苏以晴忍不住笑起来。
    韦夏薇熟练的点了烟，吸了一会之后，才又突然对苏以晴说道：“真的，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澜本嫁衣》这本书，很现实，很好看，可能内容不是你喜欢的，但是你答应我，你看完它。”
    苏以晴点点头，说道：“看完是没问题的，我就怕我看不懂。”
    韦夏薇摆摆手：“不是写的什么大道理啦，就是写了一个叫叶知秋的女孩子。你不是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看它你一定会有答案的。”
    苏以晴答应下来，说道：“如果看不懂，你别因此和我疏远了。”
    韦夏薇道：“要是看不懂，说明你生活得很好，这是好事。你要是看懂了，或者理解了，那对我来说也不好，对你来说就是也挺惨的了。”
    苏以晴不知道韦夏薇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了身上。
    假期结束，苏以晴和韦夏薇各自回校。
    苏以晴揣着50块钱来到书店。她们都说这家“红袖书香”是书类最多，相对也比较便宜。
    苏以晴在书店走了几圈，也没看到《澜本嫁衣》，她最终只能走向收银台去问老板娘：“老板娘，有《澜本嫁衣》吗？”
    “什么？”
    “《澜本嫁衣》，书名是《澜本嫁衣》。”
    老板娘说找找，然后转身在店里一顿乱翻，接着问：“是什么样包装的？是不是蓝色的封面？”
    苏以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板娘最后摇摇头，说没有了，卖完了。
    苏以晴无奈离去，在县城大小书店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澜本嫁衣》。
    苏以晴有些失落。
    晚上她发信息给韦夏薇，说自己在县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本书。
    韦夏薇回：“无所谓啦！”
    苏以晴问：“你不是看过吗？你是买的书吗？还在不在？”
    韦夏薇回：“不是，我没买过，我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
    苏以晴有些失望，心想：也许有些事，她无法再知道，可能有些事情就是没有缘分可以去了解。想着她便释怀起来。
    管那么多呢？如今朋友都在身边，不就够了吗？

 第四十二章

    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了，苏以晴无比期待暑假的到来。
    以前从不期待暑假，哪怕暑假可以不用早起上学上课，暑假可以不用整天坐在教室里，但是暑假对苏以晴来说就是做不完的家务，最重要的是和奶奶永远吵不完的鸡毛蒜皮。
    这一次暑假，苏以晴已经做好了打算，她想去爸妈工作那里过暑假。
    也征求到了爸妈的同意，得知自己可以离开奶奶家去过一个愉快的暑假之后，苏以晴兴奋了好久好久。
    她卯足劲开始认真学习上课，虽然她还是那样非常的吊儿郎当，好像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希望，但是又好像对这个世界充满的好奇。
    周末夜里，苏以晴正猫在床上玩手机，梁久哲的头像突然闪烁起来，苏以晴点开一看，上面是显眼的一串文字“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苏以晴愣了一下，梁久哲的各种画面在她脑海里飞驰而过，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这个谈不上是喜欢不喜欢吧？
    苏以晴快速地回：“呃......你是不是发错信息了？”
    梁久哲回道：“没错，我确定我发给的是你，苏以晴。”
    苏以晴脑子轰的一声，内心突然慌乱起来。
    她脑子里开始跑过梁久哲的面孔，他的笑，他的表情，他的那些行为举止，好像一下子突然在她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好巧不巧，七仔从床头掉到床上。
    苏以晴看了一眼七仔，那不是她生日的时候梁久哲送的吗？它原本是一个很大的挂件，但是苏以晴觉得七仔太大了，就拆下来，把七仔放在了床头，挂件圈则是挂在了钥匙上。
    苏以晴望着那只七仔，才又拿起手机回复：“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给你五分钟的思考时间。”
    苏以晴哭笑不得。
    谈恋爱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应该从长考虑吗？五分钟能想啥？
    苏以晴思绪混乱，她说需要时间，但是她大脑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她的思绪被拉倒初中，身边个个女孩子都私下有自己的男朋友，每天放学在宿舍看男朋友的情书，笑得那么甜蜜，她什么也没有，她一度羡慕她们的同时怀疑自己过于差劲，正当现在突然有男孩子跟她表白，她竟然突然慌了！
    “五分钟到了哟！”梁久哲的头像再次闪烁起来。
    “好。”
    苏以晴简单的回答。
    梁久哲似乎很是高兴，他快速的回道：“我很开心，你能答应我很高兴，真的，我以为我也会像其他男生一样会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拒绝。”
    “呃......”苏以晴无语。
    梁久哲赶紧进入男朋友角色：“刚开始交往，你有没有什么禁忌需要跟我说？”
    苏以晴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谈恋爱该有什么禁忌，于是回答：“没有。”
    梁久哲看起来高兴极了：“我抽烟喝酒你也不介意吗？”
    苏以晴答：“啊？我应该要介意吗？你能不抽烟喝酒当然最好，但是我们没有交往的时候你也是抽烟喝酒的，这是你的自由，你如果想自己戒掉，我不会有意见的。”
    梁久哲回道：“那还好。我除了烟戒不掉，其他的都可以。你也一样，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改变。”
    苏以晴答：“好。”
    梁久哲又回：“我喜欢你。”
    苏以晴暖心一笑，原来被人喜欢是这样一种奇妙的心动，她回：“我知道啦。”
    梁久哲仿佛获得了什么宝贝，他很开心的说道：“那我先下线咯？刚刚几个兄弟来约我出去了，我可以出去吗？你不让的话我就跟他们说一下。”
    苏以晴连忙回：“别搞得多紧张似的，该怎样还是怎样。”
    梁久哲得到回答，又说了句喜欢，很快头像就暗了下去。
    苏以晴走到门外，躺在竹子编制的棚上，望着天空。
    密密麻麻的星星，古人真有智慧，用繁星来形容夜间的天空。满是繁星的天空是真的美呀，从前幼小时不懂大自然如此迷人，现在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的幸福的呀。她望着天空，眼角不知不觉流下眼泪，经历那么多幼小的委屈，那么多失望，她终于也会等到有人喜欢的那一天，未来会好起来的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第四十三章

    苏以晴回到学校，今晚要回教室了，她的心境和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她苦恼地看着箱子里那几件衣服，不知道要怎么搭配才显得好看一些。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总有一两颗青春痘消不下去，尤其是她的头发，怎么梳都是乱的。
    她突然觉得煎熬起来，怎么看自己都不满意了。
    折腾了很久，眼看就要七点了，就要上课了。苏以晴抓了一套平时最常搭配的衣服换上，皮筋一扎，就拖着凉鞋飞快跑向教室，到教室坐下的时候，还有五分钟就上课。
    苏以晴假装不经意回头，看向梁久哲的桌子，他还没来。
    苏以晴回过头，翻着自己的课本。
    她不知道今晚的晚读是读什么，因为她还没想起来今晚是礼拜天。
    何桂清看着异常的苏以晴，忍不住戳了戳苏以晴。
    苏以晴回头。
    “苏大妈，你今晚不对劲。”
    苏以晴看了何桂清一眼，问道：“我怎么了？脸上有脏东西还是衣服上有脏东西？”
    何桂清故作深沉：“你平时不这样，你很反常。”
    “你倒是说我哪里不对？”
    “你以往的礼拜天都不会这么赶，再晚你也会提前15分钟到教室，到教室之后你能快速的找出晚读的书本，和自习的课本讲义。你看，还有一分钟铃响了，你现在晚读的书都没开出来，而且你今晚来得非常晚。”何桂清一顿分析。
    “神经病！”苏以晴不客气地骂道，然后转过身去。
    何桂清压低声音道：“你大爷的！阿哲都不敢这么说我！”
    苏以晴知道梁久哲和何桂清一直都是玩得比较好的，她答应做梁久哲女朋友的事情何桂清肯定也是知道的。
    苏以晴头也没回，说道：“他不敢说你，那我来说就好了，我来做坏人，一天天的，惯得你。”
    何桂清在苏以晴身后苦笑。
    晚读的铃声响了起来，苏以晴回头，正好看到梁久哲踏着铃声从后门走进教室。
    苏以晴嘴角微微上扬，内心的花儿也突然绽放。
    下课后，梁久哲从自己的课桌径直地走到苏以晴的桌子边，把一杯珍珠奶茶放在她的桌子上，她还来不及诧异，梁久哲就已经转身跟同学打打闹闹走出教室去了。
    苏以晴的脸泛红，心里止不住的甜蜜奔涌而出。
    她看着桌子上的奶茶，突然明白恋爱为什么被那么多人向往，原来是这么甜。她轻轻地把奶茶挪到靠窗的位置，这让她心里感觉踏实一些。
    一向少言少语的同桌陆海飞突然转过头来问道：“下个学期要分文理班了，你想好选文科还是理科了没？”
    苏以晴摇摇头，接着开玩笑地问：“我不选行不行？”
    陆海飞大概是觉得这个人无聊，就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问别人去了。
    她向来就不喜欢苏以晴这个同桌，天天上课开小差，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手机，课也不好好听，真不知道这个重点高中她是怎么混进来的。知道陆海飞也不喜欢自己，苏以晴向来也很少和陆海飞说话。
    一时间，文理分班成为班上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苏以晴根本不需要想，毫无悬念的事情，她当初要不是因为数学考得太差劲，她才不会来这个高中，早就去隔壁县城做择校生去了，何苦来这里将就？还不是因为考不上没钱去隔壁县城读？就她那个数学加物理加起来没语文一科高的分数，还需要选吗？

 第四十四章

    成为梁久哲的女朋友以后，苏以晴的课桌底下总会多一些东西，比如棒棒糖，比如冲泡奶茶，比如其他的吃的。
    尽管除了第一杯奶茶，之后的东西苏以晴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也没看到放的人，但是她都能很肯定的知道是梁久哲放的。
    大概是梁久哲过于喜欢苏以晴，对苏以晴的好大家都是知道的，虽然不像其他早恋的同学一样在课后找地方约会，也没有像其他的同学轰轰烈烈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也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手牵手宣示主权，但是梁久哲为苏以晴做的，班上没有一个同学是不知道的。
    甚至是有一天，梁久哲的姐姐都出现在教室门口，还问苏以晴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苏以晴后来才从身边其他同学那里知道，那个女孩子是梁久哲的姐姐。
    那个同学说，以前梁久哲连东西都不爱吃，最近很反常，不仅啥都吃点，还说回校要吃，顺便打包了家里不少东西，姐姐猜想梁久哲肯定是有事情瞒着苏以晴，于是跟来了。
    苏以晴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于文理分班，梁久哲会怎么选，这个问题，苏以晴没有问梁久哲，梁久哲也没有跟苏以晴说，也没有问苏以晴。
    他们心知肚明。
    梁久哲的理科能力不错，苏以晴文科能力不错，这个没有任何需要考虑的问题，明知道结果的问题也不要多问。
    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又仿佛只是普通同学。
    后来调整了一次座位，苏以晴被调整到最后一桌，换了个同桌，是个善良爱笑的微胖女生，人很好，有个可可爱爱的名字叫曾迪娜。苏以晴心情大好。梁久哲被调整到苏以晴的前面。一切都是班主任的调整，都是巧合，又像是故意的一样，苏以晴突然觉得尴尬。
    何桂清后来看苏以晴的时候，眼里全是讥笑。
    苏以晴终于更加矜持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和男生也能打成一片，她下意识和班上的男生保持距离，尽量不说话或者和他们少说话。
    期末如期而至，文理分科的最终名单也下来，毫无疑问，苏以晴文科，梁久哲理科。
    还没考试，梁久哲对苏以晴说：“对不起，我们就这样吧？”
    苏以晴没有太震惊，只是傻傻地问：“为什么？”
    梁久哲说：“只是觉得你和我在一起以后变得不快乐了。”
    苏以晴说：“我没有不快乐。”
    梁久哲说：“真的，你不像以前了。你不像以前那么自由自在了，我更喜欢那个肆无忌惮的你。”
    苏以晴回：“好。”
    她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从小到大那么委屈都没觉得心疼，第一次觉得大人们所谓的心痛原来是这样伴随着一点呼吸困难。
    曾迪娜看着苏以晴眼眶微红，便问她怎么了？
    苏以晴把手机递给曾迪娜，曾迪娜接过手机，看了半晌之后骂了一句：“渣男！”
    考试前一个礼拜，又调整了一次座位，梁久哲和苏以晴再次离得远远地，苏以晴心中无所谓。或许从梁久哲的姐姐出现之后，苏以晴就知道了，本来就只是谈恋爱，本来这个年纪就该好好学习的，本来就不该早恋，一切开始得刚刚好，也结束得刚刚好。没什么需要遗憾，没什么值得惋惜。

 第四十五章

    离放假就一个礼拜，韦夏薇说想和苏以晴见面。
    两个人又在红袖饮碰面。
    还是老样子，点了水果芋圆和水果捞。
    韦夏薇说：“我谈恋爱了。”
    苏以晴笑。
    韦夏薇不知道苏以晴笑什么，韦夏薇说：“他很爱我，我们都计划好了，一毕业就结婚，然后等到年龄够了，就去领证。”
    苏以晴还是微笑着不说话。
    韦夏薇知道苏以晴不信，她很着急的说：“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苏以晴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也看到过很多同学初中毕业就回家结婚生子的，也看到很多人爱得轰轰烈烈的，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太突然了你知道吗？你上个月还跟我经历人世沧桑，这个月就跟我说你要幸福一生了。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一直爱你，像你说的毕业就结婚生子？凭什么？他爱你？他能爱你就能不爱你啊……我也不是要拆散你们，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也赞成。前提是那婚值得维护。你这八字没一撇，你跟我说你要结婚，我很想信你，可是你们都还年轻呢。”
    苏以晴第一次说出这样的大道理，以往她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尤其是说一些听起来没什么用的道理。
    韦夏薇尴尬地看着苏以晴，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苏以晴第一次没有支持自己，也不看好自己。
    韦夏薇捞着碗里的西米，也不和苏以晴争什么，她淡淡地说：“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为了我，骂哭了那些女生，那么多女生追他，他都没有正眼看她们一下，这让我足够相信他爱我。这件事，你也别说了，我也不说了。咱们看结果就行。”
    苏以晴听到韦夏薇说看结果，只能珊珊一笑，说道：“你能说出这话我就没打算再劝你什么。你能幸福，再好不过了，但你能说看结果，说明你还没有完全失了智。”
    韦夏薇点点头。
    “对了。”韦夏薇问：“你和王亚丽她们还有联系吗？”
    “有，但不频繁。”
    “还有联系啊？我以为初中毕业大家都不联系了呢。”
    “她前几个月还说要去我家，但是没去成。”
    “她还跟夏辉恒在一起吗？”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在一起，现在不知道。”
    韦夏薇掏出烟，熟练地点上：“真羡慕你还有那么多朋友。”
    “说这种话，你没朋友么？”
    韦夏薇吐出一口烟雾，忧伤地说：“狐朋狗友也算的话，那还不少，正经朋友那还真没几个。”
    苏以晴苦笑，估摸着在韦夏薇眼中，自己恐怕也只是狐朋狗友中的一个吧，这样但算是好的了，就怕连狐朋狗友都排不上队。
    韦夏薇仿佛看透了苏以晴的心思，接着补充道：“我没说你，你算是我朋友。联系不多，但是挺仗义的一个人，也不像其他的人一样天天跟我扎堆一起，但是需要的时候都在，还是蛮让人感动。可是说句实话，还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是能说实话也算半个知己吧。”
    苏以晴点点头。

 第四十六章

    苏以晴陷入回忆：“偶尔在外面跟他偶遇了，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他们都会叫我一声大嫂，明明他的年纪才是最小的那个。”
    张贺楠问：“那为什么分开呢？”
    苏以晴一声苦笑：“呵......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呢？”
    张贺楠沉默。
    苏以晴说：“那天他突然发信息给我，说就这样算了吧。我们才在一起一个月，我那一个月睡觉都会在梦里笑醒。他说我和他在一起以后不快乐了，所以他不想看到我不开心的样子，分开我会回到过去，他希望我永远开心。”
    张贺楠突然说道：“发神经！”
    苏以晴的语气里全是疲倦：“随便吧，什么原因什么理由我都接受了，我也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永远也不会再知道了。只是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他凭什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觉得我不开心就否定掉我所有的幸福？当初要追求我的是他，说分开的也是他，一句对不起能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呢？”
    张贺楠道：“可是你也没办法不原谅他。”
    苏以晴答：“是，我没有理由不原谅他，喜欢和不喜欢本就是一个人的自由。我只是在想，他曾经说喜欢我，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张贺楠问：“但是你认真了？”
    苏以晴转过头看着张贺楠：“我是不是很傻很廉价？”
    张贺楠摇摇头：“是他配不上你。”
    苏以晴望着江面，许久后才又说道：“想酩酊大醉，醉一场，忘掉这一切不该有的烦恼。”
    张贺楠点点头：“陪你疯一次。”
    张贺楠说着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初中的同学，叫他们打车到县城吃宵夜喝酒。
    男生向来讲义气，接到张贺楠的电话，大家都答应会来。
    召集了大约七八个人，还叫了一个女生。
    张贺楠陪着苏以晴在江边又坐了近一个小时，估摸着大家都快到县城了，张贺楠对苏以晴说：“走吧，不是想酩酊大醉吗？拉你回去的人我都给你找好了，你今晚只管醉呗，运气好的话送你回家，运气要是不好送你去医院。”
    苏以晴被逗笑。
    心里的感动再次泛起。
    张贺楠总是这样，平日里他们从来不联系，但是只要每次苏以晴有什么事情找他，张贺楠总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
    张贺楠曾经开玩笑的说：“我怀疑你是上天派来锻炼我的，我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估计就得心应手了，毕竟在遇见那个她之前经常被你这么折腾。”
    苏以晴不怒反笑：“不用这么感激我。”
    别人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如果有，那一定是有一个人不太对劲，要么就是暗恋不说。苏以晴从来就不想为这个话题争论什么，时间才是最好的见证人，她和张贺楠是不是纯友谊，交给时间去证明。
    半个小时后，十个人在县城的夜市集合，在一家大排档里热热闹闹的就座，一见面就是互相递烟倒酒。如果不是稚气的面孔，谁也不会觉得这个十个中学生。
    苏以晴定睛一看，那个女生居然是朗荷音。
    苏以晴看向张贺楠，张贺楠此时抽着烟，问道：“她不是你初中最好的朋友吗？找她送你回家准没错呀！”
    朗荷音拍拍胸口，“放心，有我在。”

 第四十七章

    朗荷音的爸爸许是高兴，中午喝了点小酒。
    他端着酒杯，打趣地说：“以晴要不要和叔叔来两杯？听说昨晚你是喝趴了班上的同学才回来的，酒量一定十分了得。”
    苏以晴看了看朗荷音，朗荷音表情尴尬。
    苏以晴微笑道：“叔叔，我和音音是最好的朋友。不是您亲生女儿那也算半个干女儿吧，有您这么叫自己家女儿喝酒的吗？多不厚道啊。”
    朗荷音的爸爸一听，早就听说女儿有个嘴巴十分厉害的朋友，平时来的次数也不少，但是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倒是第一次，现在一看，这个女孩子果然是不一样。
    他微微一笑，随即说道：“那叔叔是没这个面子了。”
    苏以晴一听，笑得更加灿烂了一些：“叔叔，您这话说的，我要是不是音音的朋友，二话不说，就算我喝不了酒我立马我就干了。但是咱差辈呢，我不能跟您喝酒，您要是觉得一个人喝太没意思，等我爸爸回来了，我给您牵线搭桥，你上我家去，我叫我爸陪您喝，最多少都算我的。现在喝，喝赢了您是我不懂事，喝输了您那更加不好了呀。”
    朗荷音的爸爸端着酒杯，微微一笑：“有点意思啊。”
    朗荷音的妈妈则是笑嘻嘻地说：“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都说她很能说会道的，没错吧？”
    朗荷音的爸爸点点头。
    朗荷音的妈妈接着说道：“哎呀，我家音音要是能有你一半的这么能说，我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了咯。”
    苏以晴看向朗荷音，朗荷音只是吃着饭不说话。
    苏以晴叹了一口气，对朗荷音妈妈说道：“阿姨，您这话说的，要是给我妈听见了，她得笑死了呢。我妈不知道多喜欢音音，又勤快又懂事，哪像我，懒得要死，天天说一两句就顶嘴顶的厉害。音音多好啊，就踏踏实实做事，我妈羡慕你都来不及，你还操心她不会说话。”
    朗荷音妈妈愁眉苦脸地说：“可不就是她不知道说话嘛，也不知道解释什么的，有时候我们大人是不是做得不好她也不知道说一句的，将来出了社会得多吃亏啊，能不操心吗？哪像你一样的，说什么都头头是道的，你妈妈肯定不用担心你吃亏了。”
    苏以晴忍不住笑起来：“阿姨，要不你跟我妈换？音音以后给她当女儿，我给你当女儿？”
    朗荷音的爸妈着急起来，连忙严肃地说道：“什么什么？荒唐！瞎说什么？”
    苏以晴略带不满地说道：“音音这么好的女孩子，勤俭持家，温柔贤惠，勤快善良，话不多，做的事情却是一件又一件，你们做父母的还嫌弃她沉默寡言。那这儿谁造成的？你们平日里也不在家，出门叮嘱的话也就那几句，音音啊，你是家里的长女，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啊，你要听爷爷奶奶话啊。然后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是，没错，你们去挣钱养家去了。荷音呢？她就容易了？家里哪样不是她在照顾着？洗衣做饭，喂鸡喂狗，挑水砍柴，哪样不得做？就因为她是家里的长女？她要是不做呢，你们是不是就会觉得她不听话不懂事，你们在身边的时间不多，她不过是想做好了让你们知道她有很听话，不过是一个孩子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听话你们以后就会聚多离少。结果呢？做好这件事你们又希望她做好那件事。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想要什么？她那是不会说话吗？读了十年书了，什么话不会说？不想说而已。她只是不善于表达，假如她开口就是要你们不去打拼了，要你们陪在她身边，你们是不是就能做得到？她懂事儿，她知道你们不能长时间留在她身边，所以她选择沉默。你们还觉得不满意了。去问问我妈，像我这种只会说不会做的，气得死她多少回了！”

 第四十八章

    苏以晴说完的时候看向朗荷音的父母，才发现朗荷音的妈妈泪流满面，朗荷音的爸爸也湿了眼眶，再看朗荷音还是默默的吃着饭。
    苏以晴略带尴尬的补充：“呃......那个，对不起啊，说得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说错的地方你们长辈不要跟我计较......对不起啊......”
    朗荷音听到苏以晴道歉，才抬头，发现自己爸妈居然哭了她自己也愣住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苏以晴，不知所措。
    苏以晴就坐在朗荷音的旁边，她紧张地扯了扯朗荷音的衣角，小声地问：“我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朗荷音摇摇头，没说话，表情里透着错愕。
    朗荷音的爸爸闷不做声的喝了半杯酒，朗荷音的妈妈擦掉眼泪，随即说道：“没事，你不用道歉，也不用紧张。你说得很对。是我们忽略了音音太多的感受。音音从小就没跟我们提过什么要求。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是她朋友，你甚至比我们做父母的更加了解她。你说得对，是我们们做父母的太贪心了，也太虚荣了，光想着自己，没想着孩子。我刚刚想了想，音音为这个家真的是付出了太多了，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
    说着说着，朗荷音的妈妈的眼泪又流下来，她哽咽道：“她不说，我们就以为她没什么需求，总觉得这孩子这么不长进的。是我们做父母不对。”
    苏以晴有些震惊，自己本来只是想吐槽而已，但是没想到自己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竟然让两个长辈这般模样，她毕竟是个孩子，这个时候就有些慌了神，不知所错。
    “音音，是爸爸妈妈不对，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原谅爸爸妈妈好吗？”朗荷音的爸爸突然对朗荷音说道。
    朗荷音有些愣住了。没想到苏以晴这番话这么大作用。从小到大她和爸妈的感情就不算很好，虽然没有争吵，但很多时候几乎不说话。朗荷音被自己父母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对呀，音音，原谅爸爸妈妈好吗？以前是我们不好，今后你有什么都告诉爸爸妈妈好吗？”朗荷音的妈妈老泪纵横。
    朗荷音终于也没忍住，流着泪点点头。
    三个人抱成一团，呜呜地哭着，只有苏以晴一脸惊愕还没缓过神来。桌子旁朗荷音的弟弟妹妹吃着饭也没说话，大概是还太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概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就哭了起来。
    半晌后，一家人都不哭了，朗荷音的妈妈紧紧地握着苏以晴的手，带着感激的语气说道：“以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音音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真的放心了，也不用担心她在学校会被欺负或者会吃亏了，真的也谢谢你点醒了我们。”
    苏以晴有些尴尬，只能回：“你们不要怪我不懂事瞎说就行了。荷音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帮助她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以后都不敢再来这里玩了。”
    从这之后，以晴和朗荷音的关系又亲密了一些。

 第四十九章

    暑假一别，苏以晴再也没有见到韦夏薇，她离开了这座城市，灰暗下去的企鹅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来。苏以晴时常会去韦夏薇的空间留言，但是韦夏薇就像是消失了一样，qq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应。
    文理分班之后，何桂清在暑假结束后再没来上学，苏以晴从同学那里知道他退学了，不会再回来。而梁久哲，分班之后两个人几乎没有再见面，即便在同一所学校里，却都在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连在路上的偶遇都没有，梁久哲这个人在苏以晴的心里成为了一个不会再被提起的往事。
    路上一别，王亚丽再也没有来电，苏以晴想起的时候打过去电话，提示成了空号。
    后来的张贺楠交了女朋友，是初中的时候苏以晴最讨厌的女生，其实人家也没招惹她，她只是单纯不喜欢那个女孩子。怕苏以晴生气，张贺楠和那个女孩子交往的时候都没敢告诉苏以晴，后来苏以晴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这件事情，先是跑到女孩子家中，澄清了自己和张贺楠的关系，然后表示希望她能够相信张贺楠，和张贺楠幸福。女孩子感性，哭得稀里哗啦。
    离开女孩家中，苏以晴打电话狠狠地把张贺楠骂了一顿。张贺楠最后才告诉她：“从小到大，除了成绩优异，我没有什么朋友，尤其是异性朋友，你算是最特殊那个，我不敢让你知道是因为我知道你和她有过节，你是我的好朋友，她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想你们有误会，也不想因此失去你们，也不想做任何选择。”
    苏以晴骂道：“我们友情深刻，人尽皆知，她是你女朋友她肯定比别人更加清楚，你不怕她介意，你怕我有什么想法，你是不是个傻子？”
    张贺楠苦笑。
    苏以晴骂道：“你给老子跟她好好的，你敢辜负她，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张贺楠答应：“好！”
    整个中学时代，那些旧相识的人就只剩下朗荷音一个人。但是朗荷音有男朋友，更多的时间都给了男朋友，苏以晴一个人孤独得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却又很倔强。
    和梁久哲分手后，苏以晴再也没有谈过恋爱，她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读书生涯，然后看着年龄慢慢向十八岁靠近，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哪怕流浪也好。
    苏以晴看着qq里几百号人，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她终于明白网上那些非主流说的话句句扎心。
    “你若不坚强，懦弱给谁看？”
    “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要站稳，心要狠。”
    “时光会带走所有的伤痛。”
    “做个不会爱的人吧，做个只爱自己的人吧，不爱就不会受爱情的伤。”
    也许别人只是说说而已，但是苏以晴却是真的这么做了。
    中学三年，她再也没有谈恋爱，有些傻事，做一次就够了。
    尽管自己始终一个人，但是苏以晴却八卦地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早恋然后分开，然后空间又多了一个个伤感文学。有些同学确实厉害，不仅没有分手，毕业后还结婚了。苏以晴总是觉得吃惊，不管有多少同学在学校恋爱毕业结婚，不管这个事情已经多么习以为常，苏以晴每次都会觉得惊讶。
    在这座城市之外真的再也没有会让自己心动的人了吗？真的一辈子就这个读书就认识的男人了吗？
    苏以晴体会不到那些一旦开始就一辈子的爱情，毕竟自己没有这种经历。

 第五十章

    三年高中转眼即逝。
    昔日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18岁带来的除了社会责任和社会义务，还有属于18以上的年龄才有的自由。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学校教学楼的地上是洒落一地的讲义试卷，宿舍楼是各种各样的情绪。极个别理智的学生正在贩卖着三年来自己辛勤写写画画写满笔记的课本，有几个孩子的课本干干净净的连名字都没有，他们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准备带回家填充自己家空荡荡的书房里空荡荡的书架，多年后翻出来自己读书的时候的课本，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宿舍的阿姨都忙着在跟孩子们讨价还价，收了这些盆盆桶桶，下一届的学生入住的时候她还可以卖个价钱，这些东西从学校带回家对很多住宿的孩子来说都不方便。
    高考结束以后就是紧张的等待，同学们都纷纷毕业旅行，全国各地到处飞，仿佛高考不是一次考试，而是他们成长的转折点，考完便是长大成人。
    苏以晴没有钱去旅行，也没有好的去处，她背着包回了山里，每天打发着那些山羊，早上打包着自己的午饭跟着它们进山，晚上又跟着它们从山里回家。她没有什么理想，就这样一辈子放羊也不是特别坏的事情，就是可能父亲会气急败坏。
    苏以晴并不在乎，考完试那一天，许许多多的人把未知的成绩抛在脑后，给自己短暂的放纵，吃吃喝喝聚聚，告别三年的时光回忆，也纷纷祝愿对方前程似锦。只有苏以晴一个人松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个任务，一个不得不执行的任务。
    成绩出来的时候，不出所料，离三本分数线差11分，苏以晴笑了笑。
    她整理书包，要离开家。
    父亲没有说一句话，开着那辆已经破旧了很多年的摩托车把她送到了车站。
    苏以晴没有和父亲有太多的告别，也没有太多的话说，也不问她要去哪里，只是叮嘱：“注意安全。”
    苏以晴冷冷地答：“知道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车站。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说也不知道未来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坎坷或平坦，苏以晴不想去想那么多，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老老实实跟随命运安排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奋起反抗命运的人，她只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自由且无虑。
    朗荷音发来信息问她，高考成绩如何，志愿想报哪一所大学？
    苏以晴先是拿着手机苦笑，随即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她从来没有想过读大学的事情，初中的时候还小不懂事，以为只要认真读书就会考上清华北大，后来才知道全世界不是只有清华北大两所大学，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清华北大念书。她初中的时候目标明确，考上隔壁县城最好的学校，考不上就要考进县城最好的学校，所以那时候即便她再不认真学习她也会让自己考进这所高中。可是到了这高中之后她就没想过要考什么大学，琳琅满目的大学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学生为什么非要考进清华北大，为的究竟是什么。
    填写志愿？不存在的，因为她根本没有志愿。

 第五十一章

    苏以晴来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她找工作，因为刚毕业，又只是个高中生，没有人愿意给她好的工作，她最后只能在一家营业厅帮店长看店，一个月一千块钱。
    苏以晴心想，这是第一份工作，工资再低，也要坚持下去，值得自己有资本找新的工作。
    就在她一个人一天三餐只吃馒头无人问津的时候，韦夏薇的头像再次亮了起来。
    这时候微信已经十分普及，人手一个智能机，都装了微信，qq的使用率降了下去。但是苏以晴还是习惯用qq，不为别的，只是习惯。
    韦夏薇的动态更新了，她坐在副驾驶上，笑得十分幸福。
    苏以晴突然来了精神，连忙评论：“好甜，你要很幸福呀！”
    韦夏薇的私信很快过来，她没想到苏以晴的qq还没删除自己。
    两人聊了起来，苏以晴才知道，转学以后，韦夏薇就忘了qq密码，干脆也没找，后来交了一个男朋友，光顾着谈恋爱了，也没想起联系谁，这是在一起两年后，韦夏薇想要把自己和男朋友的合照保存起来才想起了qq这个东西。
    苏以晴和韦夏薇交换了微信，联系不多，只是互相看着朋友圈，通讯录就那样躺着，躺在对方的名单里。
    苏以晴没有去念大学，家里人苦口婆心的劝她，哪怕是没到三本线，去读个大专也是好的，学点技能，有个一技之长也是好的，但是年轻气盛的苏以晴不听，她知道自己的分数连三本都够不着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的将qq和微信的通讯录的好友全部都删除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韦夏薇和一些从未见过面的网友。
    苏以晴一个人坐在陌生城市的江边，转眼就到了同学们大学的开学时间，苏以晴望着空旷的江面，她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没有学历，年轻气盛，注定她的未来会坎坷艰难，但是她不后悔，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苏以晴仍然不大喜欢用微信，她或许是恋旧。
    韦夏薇则是不一样，会经常在微信分享动态，苏以晴会在韦夏薇的朋友圈点赞，然后评论一两句。但是两个人再也没有过多的语言，毕竟各自分享的动态相互知晓，似乎一切都在朋友圈里面了，不需要过多的再讨论什么。
    苏以晴喜欢去翻着韦夏薇的朋友圈，韦夏薇过着苏以晴从未敢想过的生活，走了大半个中国，还去国外留学，有个很爱很爱她的帅气富二代男朋友，有很多很多玩得很好的朋友闺蜜，她们的兴趣爱好相同。她的朋友圈是那样幸福快乐和美好。
    苏以晴由衷地祝福韦夏薇，也在心里替她高兴。虽然她并不是韦夏薇的什么人，可能连朋友都不是。
    大数据下的信息时代的生活现状大概就是看着对方的朋友圈或者各种社交平台的状态我们就能知道对方过得好还是不好，自然就少了那些年依靠十天半个月往来的一封书信的问候，生怕几页信纸写不完心中的念想，也生怕那人搬了住所信就没了去处。自然也没有了几年不见的陌生或者拘谨，因为网络的存在，大家都能知晓对方的大致情况，也少了许许多多的话题。

 第五十二章

    三年转眼又过去。
    苏以晴坐在店里，望着窗外，对面是一年前才又和苏以晴重新取得联系的朗荷音。
    好巧不巧，尽管苏以晴删掉了所有人，包括朗荷音，自己一个人踏上他乡的路途，但是缘分来临的时候，巧合就成了陪衬。
    次年中秋，苏以晴在空间拍下天空中明亮的月，黑夜里仍然可见的月饼，她说想吃蛋黄月饼，谁知道，顺着大数据的推送，朗荷音看到了苏以晴的冬天，凭借着多年来的了解，朗荷音一眼断定没有自拍照的这条动态一定是苏以晴的，于是又申请添加好友，苏以晴没有多想，加了好友，才发现是朗荷音，后来才知道，朗荷音考上了大学，选择的志愿是医学校，于是就到了苏以晴所在的城市来读书。
    苏以晴恍然觉得两人原是有友情存在的，就没有和朗荷音再断开联系。
    于是此后的两年，两个人总会在空闲的时候约上对方，到市中心喝上一两杯奶茶，逛上大半天的街，说着那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闲话，或明星八卦，或所见所闻，或心中所想。总之不会没有话题，即便闲坐着，不说话，两个人也能坐上一天。
    “晴，我看了看天气预报，明天会有太阳，我想......”朗荷音欲言又止。
    “你接着说呗。”苏以晴也不看朗荷音，自顾地吸了一大口奶茶，冬季的寒冷，在一口冰奶茶的吸入，显得更加刺骨。
    朗荷音深知苏以晴的脾气秉性，她这人不仅懒惰，还非常怕麻烦。
    看到朗荷音半天没有说话，便就疑惑抬头看着朗荷音，问道：“你想干啥？”
    朗荷音赔着尴尬地笑，说道：“我想拉你去拍闺蜜照。”
    “......”苏以晴不说话，但是从诧异的神情就可以看到，她的确是听到了朗荷音的话。
    朗荷音也不敢再多说。
    “可以啊。”苏以晴再次吸入一大口奶茶，然后问道：“和摄影师约好了？还是说你在问我？”
    朗荷音松了一口气，说道：“还没，这不是先问问你嘛，万一你不愿意，那我也白约了摄影师嘛，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照相馆那边的摄影师，我看天气预报是晴天，能约得到明天的话我们约明天，你看可以不？”
    苏以晴摇摇头，说道：“不行，我明天要上班的，不上班是没有前途的哟。”
    朗荷音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说道：“对哦，我都忘了这个了。忘了你要上班的，那你哪天有空？我看看能不能申请调休息，我们一起去拍照。”
    苏以晴苦笑道：“我们公司是想安排假期就安排，没有固定的，我也没有办法申请假期的，到时再看吧。”
    朗荷音难以掩盖的失落，小声地说道：“好吧......”
    苏以晴站起身，走到服务台前，要求再打包两杯奶茶，然后把款付了，她转过身对朗荷音说道：“走吧，我请你吃火锅，咱们去找地方吃火锅去。”
    朗荷音点点头，能让苏以晴请吃东西，尤其是请朗荷音吃东西，实属难得。她暂时不去想不开心的事情，收拾东西，然后跟在苏以晴的身后。

 第五十三章

    朗荷音看着眼前的苏以晴，她仿佛和以前不一样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苏以晴有点尴尬地看着朗荷音，她就那样盯着苏以晴，仿佛苏以晴是做错了什么被朗荷音抓个正着等解释一样。
    朗荷音回过神，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哎呀，走神了。”
    苏以晴问道：“咋了？是有什么事情么？”
    朗荷音摇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感觉咱们好像有点陌生了。”不知道这句话朗荷音想了多久才鼓起勇气说出来。
    苏以晴感到讶异，从未想过朗荷音原来是在思考这件事。
    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地补充道：“也许吧，很多事情，回不到最初的模样的。”
    朗荷音听了这话，自知无趣，便不再多言。
    次日，苏以晴的空间更新了一条说说，在微信已经十分普及qq已经逐渐被淘汰的情况下：“人始终是孤独的，来时一个人嘤嘤啼哭落地，成长时也是一个人飘摇不定，走的时候可以是千姿百态。但终归不过是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
    不多时，韦夏薇来找到苏以晴，问道：“亲，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苏以晴也不隐瞒任何，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觉得人是活着就很难受，想着不如死掉吧。”
    韦夏薇连忙打来语言电话，苏以晴想也不想直接挂断了。
    苏以晴发信息给韦夏薇，说道：“我现在不想说话，说话让我觉得很累很疲惫。”
    韦夏薇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以晴说：“我从未觉得这一切不好，只是觉得不适合我。”
    韦夏薇：“你心里如果不痛快，你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点。”
    苏以晴看到这个话，终于掩面呜呜地失声痛哭，却再也没有回复韦夏薇的信息。
    韦夏薇没在看到苏以晴的信息，担心苏以晴出什么事情，一直疯狂地给苏以晴打电话，苏以晴接了电话，轻声说：“我真的没事，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韦夏薇又再三叮嘱：“那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做什么傻事，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哦！”
    苏以晴答：“好的。”
    韦夏薇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苏以晴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窗外已经漆黑，苏以晴没有开灯，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苏以晴翻开手机，全是韦夏薇的信息，她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要疼爱自己。苏以晴因为睡了一觉，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多波澜，只是回答：我会的。
    楼下，人潮涌动，宵夜摊的生意火爆，吵杂声一片片，苏以晴在漆黑中拉开窗帘，楼下的灯光照射进房间里，苏以晴感觉到一丝温暖。
    其实灯光怎么会有温暖，只不过是心情感觉罢了。
    这个世界多的是残酷现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快乐和艰难。看着那些谈笑风生的人，又有谁知道他们背后有多少无奈和压力呢？苏以晴觉得相比这个世界的不容易，自己的人生也还算顺利，确实没必要觉得生活多过不去。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也下楼去。
    “如果感到生活不愉快，不如去大吃一餐。”苏以晴自言自语。

 第五十四章

    又是一年秋风起。
    清淡了很久的苏以晴，突然跟经理说想辞职。经理看着跟前这个倔强又努力的姑娘，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如果累了，就先好好休息几天，我给你批一个礼拜的假，够不够你休息？别轻易辞职，工作不好找。”
    经理的话让苏以晴第一次觉得人间真的有冷暖，这是她在他乡第一次感受到人情冷暖。
    她把眼泪强忍在眼睛里，点点头，然后提交了请假申请。
    下班后，苏以晴回到家，舒舒服服地躺下，她还没想好去哪里，突如其来的假期确实让人措不及防。
    苏以晴躺在床上刷着手机，看到韦夏薇的动态，她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医院的图片，定位也在医院，文案上写着心脏病都犯了。
    苏以晴心里一阵咯噔，她赶紧给韦夏薇打电话。
    “喂……”韦夏薇微弱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我是苏以晴，你怎么了？我看了你的朋友圈，你还好吗？”
    “奥……还好，我没大事，但是现在我很不舒服，过几天我再仔细跟你说吧。”
    苏以晴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也行，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好……”韦夏薇虚弱地回答，然后互道再见便挂了电话。
    苏以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中学，在梨花又开放的季节，她站在梨树下，身边是那几个笑容满面的女孩子，她们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她们和语文老师谈笑风生，她蹲在梨树上拼命的摘果子。语文老师仿佛看见了她，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她还看到宿舍楼下，韦夏薇蹦蹦跳跳地从教室的方向走来，陌生又遥远。
    苏以晴从梦中醒来，窗外已经华灯初上。她感到浑身乏力，仿佛是刚从万丈深渊的地方爬回人间地面一般，她不愿起床，不知饥饿。
    她摸索着身边的手机，晚上十一点半。
    她想了想，订了车票。然后爬起来收拾东西。
    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她从楼上下来，跑到路边的小摊，点了一份烧烤，一碗粥，想了想，她又要了一瓶酒。
    秋风瑟瑟，吹着苏以晴的头发，她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外套，以至于手脚冰凉，加上啤酒的冰度，苏以晴竟有了冬天的错觉。
    一个人囫囵吞枣地吃完了东西，一瓶酒下肚她已然有些意识模糊，她本来就不喝酒，自然酒量也不怎么样。她尽量让自己不踉跄，平稳着步子，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她又不敢走得太快，她只觉得肚子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她想吐，又吐不出来。她很矛盾，一边想着吐出来也许好受一点，一边又想着吐出来会很狼狈。
    她很困，她感觉到眼皮很重，仿佛再过几分钟，她就无法再睁开双眼，她只想快点躺下来好好睡一觉。转而她又嘲笑自己，听说过酒量差的，没想到有她这么差的，一瓶酒就这般模样，她忍不住想要苦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就这样矛盾纠结着终于走到了家里，冲进厕所吐得稀里哗啦，简单漱口之后，她终于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闹钟响起，苏以晴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
    蓬乱的头发，乌黑的眼圈，苏以晴又重重躺在床上。是啊，闹钟响起的时候，她忘了自己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望着天花板，她差点又睡过去，她摸索着身旁的手机，快七点了，距离发车只剩下一个半小时。
    拖着疲倦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去刷牙。刷完牙洗完脸，人终于是清醒了许多。
    叫了车，临走前，她望着这个住了三年的房间，第一次要出门超过三天，仔仔细细想着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燃气关了，电影都关了，窗户也关了，垃圾也扔过了，应该是没有什么了。
    砰的一声，关上门，苏以晴下楼上了车。
    窗外的风景是不赖的，但是苏以晴无心欣赏，出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看这些沿途的风景。
    坐在高铁上，苏以晴困意来袭，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突然感觉身边有人推了自己，苏以晴睁开眼睛，这个时候才才看到乘务员正俯身在自己跟前。
    乘务员看到苏以晴醒了过来，连忙面带微笑地对她说：“女士，我们的列车已经到达终点站了......”
    苏以晴诧异地站起身，连声道歉：“抱歉抱歉！”
    她拖拽着自己的背包，飞快地奔跑下车，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乘务员的提示：“女士，请您注意脚下安全......”
    苏以晴站在地铁口，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那一趟又一趟来了又走的地铁。
    “薇薇，我到深圳来找你了......”
    “什么？苏以晴，你是说你来我这了吗？”韦夏薇本来虚弱无力的声音突然尖锐。
    苏以晴背着包，躲在地铁站的角落里，小声地解释道：“是啊，我还是有点担心你，所以就跑过来了。你是不是不方便，不方便的话......”
    韦夏薇打断道：“那你就在地铁站等我，我马上就过来，很快，你等我！”
    苏以晴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像个孩子一样说到：“好呀！”
    韦夏薇很快就出现在苏以晴的视线里，许是跑得焦急，风吹乱过她的头发，她看起来十分慵懒，也十分随意，还好没有和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
    苏以晴站在角落里，看见人群中寻找自己身影的韦夏薇，那份焦虑像极了电影里男主找女主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苏以晴觉得自己在拍电影。
    人来人往，苏以晴不愿意高声呼叫，只是打电话告诉韦夏薇自己的方向。韦夏薇接到电话转过头，苏以晴原来就在自己身后的角落里。
    韦夏薇走到苏以晴跟前，说道：“好久不见呀我的亲！”
    苏以晴尴尬地笑道：“好久不见。”
    韦夏薇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想接过苏以晴身上的背包，却被苏以晴推脱道：“好啦好啦，知道你的好意啦，但是你拿不动的啦！我自己来就好了。”
    韦夏薇愣了一下，说道：“好嘛，全当我是弱鸡。”
    苏以晴把包递给韦夏薇，问道：“那你拿着？”
    韦夏薇掂量了一下，是真的很重，便撒娇似的拒绝：“哎哟，人家是真的想帮你拿，可是真的很重，你不要这样子对人家。”
    苏以晴大笑着把包背回身上。
    韦夏薇走上前来搂住苏以晴的胳膊，问道：“宝贝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以晴看着其实精神不是很好的韦夏薇，摇摇头，说道：“不是很饿。”
    韦夏薇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似乎是没有什么精力折腾了，于是说道：“那我先带你回我那里休息休息，晚点咱们再去吃东西。”

 第五十六章

    苏以晴睡醒的时候，身边的韦夏薇还没有睡醒，韦夏薇的手机响了很多次，但是韦夏薇一次都没有听到，她连翻身都没有。
    苏以晴蹑手蹑脚地下床，穿好鞋子，走到窗户前，她小心地拉开窗帘，天已经完全黑了，华灯初上的繁华都市，一片灯光璀璨。
    苏以晴站在33楼的窗前，她望着远处的灯光发着呆，她从来没有站在这样的地方看过城市的景色，不只是这个城市，她所在的城市也没有。
    看着远处的立交桥上的灯光，桥面上行驶过往的车辆，苏以晴第一次感受到置身繁华都市的那种纸醉金迷，虽然她并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但是在整个时候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华丽地背后是怎么样的喧嚣。
    苏以晴在窗前坐了很久很久，韦夏薇终于醒来。她随手摸着打开了房间的灯，却看到苏以晴蹲在窗台边。
    “啊，宝贝你醒了很久了吗？”韦夏薇捂着头，仿佛灯光刺痛得无法睁眼。
    “没有很久。”苏以晴轻声回答。
    韦夏薇赶紧爬起来去洗漱，一边略带抱歉地说道：“睡过头了，你一定饿坏了，我马上就好了，我们马上去吃东西。”
    苏以晴看着为了洗漱而忙碌的韦夏薇，想着她还是像那时候刚见面的样子，活泼机灵，好像从未改变一样，真叫人欣慰。
    两个人在一家餐厅里坐下，韦夏薇生怕苏以晴吃不饱，点了许多东西，然后拼命往苏以晴碗里夹菜，一边又叮嘱道：“多吃点。”自己碗里却空空如也。
    苏以晴被韦夏薇的举动吓到，她不记得韦夏薇是这样一个热情的人，她只知道她活泼一些。
    韦夏薇说道：“说起来，咱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吧？我觉得好久好久了。”
    苏以晴眨眨眼睛，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然后说道：“八年了。”
    韦夏薇惊呼：“八年了？”
    苏以晴点点头，说道：“高一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韦夏薇想了想，回答：“好像是。真的佩服你能记得这么清楚，我就好像记忆丢失了一样，我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有的时候有些朋友说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我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失忆了一样，要不是我清楚地记得一些事情，我一定会怀疑我是不是你们口中的韦夏薇。”苏以晴看着韦夏薇，不说话。
    两个人吃饱饭，又说了很多很多话。
    直到韦夏薇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末班地铁的时间已经很接近了，她才慌忙拉着苏以晴，穿过人群，从楼上越过各种天桥，一路小跑来到地铁口。
    韦夏薇累得气喘吁吁，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苏以晴看着跟前的人儿，不禁在心里想：她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来不及细想，苏以晴把身上还没开过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了韦夏薇。
    韦夏薇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接过水，喘好气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看到韦夏薇终于缓和一些，苏以晴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看你现在很虚弱的样子，你是不是不大舒服？”
    韦夏薇摆摆手，过了几分钟，才缓慢地说道：“我不能剧烈运动。”
    苏以晴无奈地问：“那你还跑这么快？”
    韦夏薇惨白着脸，笑了笑，吃力地说：“我怕赶不上地铁，末班车了。打车回去我那里太远了，好贵呀。”

 第五十七章

    回到韦夏薇的所住的小区楼下，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两人又是睡到天黑才醒，此时也毫无睡意。
    韦夏薇说道：“宝贝，咱们先在楼下再坐会儿吧？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觉了，不如在这里再聊聊吧。”
    苏以晴点点头。
    韦夏薇走到一家餐厅的室外伞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询问苏以晴想吃些什么？苏以晴摇摇头，表示晚餐已经吃饱了还不饿。于是韦夏薇点了一份水果沙拉，然后又又问服务员要了一杯凉白开。
    苏以晴笑着说：“我以为你会点一杯饮料，但是你要了一杯凉白开，我是真的没想到。”
    韦夏薇笑着回答：“年轻的时候要的不是凉白开，是威士忌。”
    苏以晴看着韦夏薇，没有说话。见面时的叙旧已在晚餐时都说过了，七八年的话也不是三两个小时能说完。
    韦夏薇熟练地点燃一根烟，坐在伞下，面向地铁经过的方向，默默地吸着烟。
    苏以晴看着韦夏薇，说道：“我以为你早就戒烟了。”
    韦夏薇摇摇头说道：“这些年来，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我抽烟这件事。”
    苏以晴看着韦夏薇的手指之间，已然是抽烟太多形成的之间记忆，食指和中指之间肉眼可见的凹陷。韦夏薇本就瘦弱，手指的凹陷还是这般明显，不是多年抽烟，抽不出这样的手指。
    韦夏薇见苏以晴不说话，又笑道：“千万别想着劝我戒烟啊，我戒不掉的。”
    苏以晴说道：“我没有想叫你戒烟。我只是想知道没见面的这几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韦夏薇听了苏以晴的话，她两眼通红，望着来往的地铁，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但声音还是颤抖，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颤抖着手，把烟灰抖在桌子上烟灰缸里。
    苏以晴看在眼里，心生难受，可是她做不了什么，只是看着韦夏薇，她知道韦夏薇会给她一个答案。
    许久，终于渐渐平静的韦夏薇说道：“太久了，已经记不住多少年没人关心我发生过什么了。”
    “我也不记得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我去了英国留学，我差点死在英国，如果不是善良的房东老太太救了我，开导我，我也不会平安地回到国内，那你今天也许就见不到我，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聊天。”
    “我曾经以为命运会偏爱我的。其实并没有。”
    苏以晴问道：“你这次因为什么去的医院？”
    韦夏薇先是一愣，随即解释道：“因为我的朋友，一个和我一样傻的朋友，她因为和男朋友，一时间想不开，又喝了点酒，然后跑掉了，我追不上她，因为我害怕她有什么意外，可是追得太远了，我心脏病犯了。所以给自己打了个急救电话，把自己送去医院了。”
    苏以晴静静地听着，说道：“这些年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韦夏薇一听，愣住了，随即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韦夏薇哭了许久，苏以晴也只是在韦夏薇对面坐着，一言不发。
    餐厅的服务生，见到韦夏薇哭，接连替换了几次凉白开，又送了几次纸巾，然后安慰说要好好的，才让不好意思的韦夏薇勉强停止哭泣。
    韦夏薇说：“你也一定发现了，我很久没有秀过恩爱了，因为我分手了。”
    苏以晴听着，虽然已经猜到大概，但还是觉得唏嘘。
    韦夏薇接着说道：“我们曾经爱得有多深刻，我如今就有多狼狈。他曾经对我呵护备至，我以为老天爷会独自偏爱我，赐予我他这样一个好看又温柔备至的男朋友，他曾经说过，等到我长大了，他就娶我为妻。”

 第五十八章

    韦夏薇喝了一口水，有点燃一根烟，静静地叙述她过去的这些年：“你一定不知道，一个男人，能优秀到什么程度。他有钱，有相貌，有能力，年纪轻轻就是房地产富二代，他不是徒有其表，他跟着他父亲做生意，公司也是搞得风生水起。在这样的条件下，他都能爱我，每天给够我关心和疼爱，想要的，能买到的，他都给我最好的。多少同龄人买不起的大牌，都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礼物，跟他在一起，我也学会了看淡那些品牌的东西。我那时候每天都在问我自己，我韦夏薇到底何德何能，让他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男人爱上我。为了能让自己配得上他，我主动去英国留学，给自己镀金。”
    “我们在一起四年，他就爱了我四年。原本我们也说好了，等到我20岁，我们就去结婚，他连婚房都想好了买哪个地段的，我们经常坐在他的别墅的阳台上，喝着小酒，计划着结婚的事情。他还说过，我童年过得不够幸福，未来他会用一生来守护我的幸福，弥补我童年没有的快乐。”
    “他说等我从英国回来就结婚，可是我在英国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出轨了。”说道这里的时候，韦夏薇苦笑了一句，然后把眼前的凉白开一饮而尽。
    服务生许是一直关注着韦夏薇的，他很快又拿来一壶满的凉白开，然后替韦夏薇满上。
    韦夏薇向服务生道谢，然后又说道：“我和他求证的时候，他一点要隐瞒我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承认了。那我算什么？这四年的感情算什么？我真的很伤心，我在租房里割腕，想要自杀，还开了煤气。可是我没有死成，就是非常难受，房东老太太把我送去医院了，我被救了。我那时候真的很想死，现在也想，但是不会再这样轻易地死掉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变得焦虑不安，夜不能寐，我想哭，我难受，我找不到任何原因。我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医生说我已经是重度抑郁了。我从来没想过抑郁症这样的病也会找上我，我从未想过那些看似遥远不沾边的问题原来一直存在。当我看到诊断书的抑郁症三个字的时候，我更加害怕了。”
    苏以晴听到抑郁症三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像是有一道闪电劈过她的脑海，因为她的哥哥就是抑郁症离开的。她看着眼前的韦夏薇，像个正常人一样，看不出任何的问题，她不说谁会知道她会有抑郁症呢？
    苏以晴问道：“抑郁症的病因是什么？”
    韦夏薇愣了一下，目光看向别处，嘴里说道：“鬼知道呢。”
    “我从那时候开始，更讨厌我自己了，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热爱的能力，喜欢都谈不上了。我开始接受治疗，但是药吃多了，人也越来越迟钝。所以很多事情我都忘了，晚餐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过去的那些事情，我一件都记不得了，可是经过你一说，我又好像有一些印象了。”
    “其实他没想和我分手，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一个富家子弟，身边的女人多不胜数，送上门的女人也不少，我能再公开场合跟他进进出出四年，足以证明他对我的爱有多深刻。后来我有时候也在想，像他一样优秀的男人，有几个不花心呢？有几个不偷吃呢？可是我无法忍受他对我不忠，所以我毅然决然和他分手了。我可能是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但是我一定会让他永远没办法忘记我。”

 第五十九章

    “这些年，我在这里吃药，治病，其实跟死掉了差不多，只是还有一口气在，这口气吊着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死过了，不想死了吧。”韦夏薇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然后用牙签扎着碗里仅剩的水果，吃了起来。
    苏以晴看着眼前的韦夏薇，心里无法平静。
    没人会想到，在餐厅室外伞下的找个看起来十六十七岁的女孩子，有着这样让人心疼的过往。
    刮来一阵凉风，吹动着韦夏薇的长发，她慵懒地坐在桌子边，只是吃着水果，面无表情，只是就那么吃着。
    风停了，天空下起了雨，渐渐地雨就下得很大。人们纷纷逃散而去，要么紧赶慢赶回家的，要么从室外搬进去室内的，只有韦夏薇和苏以晴还在原地不动。服务生来问了两遍，要不要进屋里坐着，两个人摇摇头。
    “宝贝，下那么大的雨，要不进去里面坐着吧？”韦夏薇问。
    苏以晴摇摇头，又说道：“我其实很久没有淋雨了，你要是怕弄湿衣服的话，咱们就进去吧。”
    “好巧，我也很久没有淋雨了，我就坐在这里，淋湿我多少都是它自己的本事，看它本事吧。”
    雨声太大，很快两个人没办法用正常的语调沟通，干脆都在伞下沉默着，各自玩手机。
    雨下了一阵之后，渐渐地弱下去，没有停的意思，但是正常沟通已经能够听得清楚了。
    “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里？是专程来看我的吗？”韦夏薇放下水杯，又点了一根烟。
    苏以晴望着雨水顺着伞的边缘落下，回答道：“主要是看你，其次是我可能也要和我家那个离婚了，我们现在感情很不好，可能过不下去了。我也想找个机会逃离出来散散心。”
    韦夏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说道：“不管怎么样吧，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像我一样，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及时和我说，我帮不上忙，但是我可以听你倾诉。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
    苏以晴苦笑着点点头。
    苏以晴拿出手机，在小号上更新了动态：下雨了，没有等我回家的人，也没有为我送伞的人。
    两个人在伞下发呆，夜渐渐深。
    韦夏薇的好友打来电话，韦夏薇对苏以晴说道：“我接个电话。”
    苏以晴点点头，百无聊赖地看着还在下雨的天空。地铁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停了，早些时辰还很热闹的街道，也只剩下三两个赶路的人。
    韦夏薇的电话打了很久很久，期间抽掉了三根烟。苏以晴也在伞下发呆了很久。
    终于到夜很深了，服务生说还有一个小时要打烊了，苏以晴问：“我还能点些东西吗？”
    服务生有些诧异，大概是没想到点了一个水果沙拉就坐了一夜的两个女人在临打烊的时候要点餐。他点点头，又礼貌地说道：“当然可以，只不过太晚了，可能有些餐没有材料了。”
    苏以晴示意服务生等一下，然后走到韦夏薇身边，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韦夏薇摇摇头，继续聊着电话。
    苏以晴回到服务生面前，她看着菜单本，指着菜单上的一个意面问道：“这个意面还有吗？”
    那服务生一看，连忙点头：“有的。”
    苏以晴又问：“可以打包吗？”
    服务生答：“可以的。”
    苏以晴说道：“那辛苦帮我打包。”
    服务生答道：“好的。您这边稍等。”
    意面还没做好，韦夏薇终于打完了电话，准备拉上苏以晴回住所，苏以晴说自己打包了东西。
    两个人离开餐厅，走出去五十多米的距离，苏以晴回头的时候看见餐厅熄了灯，那个服务生走出门口关上了玻璃门。
    已经是凌晨了。

 第六十章

    醒来时已经是晌午，距离苏以晴的动车出发还有三个小时。
    凌晨吃完意面的时候，几乎全世界都已经休息了，33楼听不到任何的繁华喧闹，如果不开窗，看不到长亮的夜灯，谁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白昼还是黑夜，尤其是韦夏薇住所里的窗帘的遮光效果一流。
    这一次的韦夏薇醒得很快，苏以晴刚下床，她就已经跟着醒来。听说苏以晴的动车还有三个小时出发，，她硬是拖着疲倦的身躯爬起来给苏以晴熬粥。
    韦夏薇说道：“卖相不好看，但是睡醒喝点粥养胃嘛，我熬的八宝粥。”
    尽管苏以晴再三推辞，叫她别忙活，韦夏薇根本不听：“我应该带你好好去走走逛逛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能够折腾，因为我感觉自己太累了，我生怕带你出去还没好好走两步我就累晕过去了，到时候还会给你添麻烦。我应该是好好招待你，尽个地主之谊，但是我也确实只能想想。这么招待不周，你说什么也要让我给你熬一碗暖胃的八宝粥。”苏以晴说不过韦夏薇，只能点头。
    韦夏薇问：“粥要甜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
    “淡一点的，我不喜欢太甜的。”
    “行。”
    韦夏薇在八宝粥里搅和着冰糖，让它融化。
    苏以晴突然说道：“等以后我有钱了，我就买一栋公寓，一套给你住。然后我们每天就这样住在公寓里煮东西吃也蛮好的。”
    韦夏薇回过头问道：“你说什么？”
    苏以晴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说道：“我没说什么。”
    韦夏薇指着苏以晴，一副抓到把柄的样子，说道：“不对，你刚刚说要买公寓，然后每天躲在公寓里做吃的？”
    苏以晴挠挠头：“啊，你听到了啊？”
    韦夏薇放下勺子，说道：“宝贝，格局要打开，有钱了买什么公寓，做什么吃的？有钱了我带你去周游世界，咱们去马尔代夫，去拉斯维加斯，去蹦极，去跳伞，去滑雪。”
    “哈哈哈哈！”苏以晴哈哈大笑。
    韦夏薇说：“真的，这些都是很好玩的事情，你努力挣钱吧，我以后带你去。”
    苏以晴盘算着自己的工资，很沮丧地说：“可能没这个可能了，要不你找别人吧，我这辈子靠这点工资发财是不可能了。养家糊口都已经很勉强了，我只能养活我自己，哪里有机会出国呢，太遥远了。”
    韦夏薇眼睛盯着灶上的火候，却对苏以晴说道：“宝贝，人生很长，你看你现在是觉得自己几千块钱的工资只能养活自己，可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万一哪天就发财了呢？对吧？”
    “那这种万一可快点发生吧。”
    “哈哈哈哈......”
    吃过恰到好处的甜度的八宝粥，韦夏薇把苏以晴送到车站，挥手和她道别，说着人生何处不相逢，其实心里都清楚，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在何处，也不知道是何时。
    苏以晴如获新生，背着背包，走向了候车室。
    在等待检票的时候，苏以晴打开凌晨的动态，动态下是一个男人的评论，他说：“回家吧，我等你，我没有喝酒，没有说醉话，我等你回家。”
    苏以晴泪如雨下。

 第六十一章

    告别韦夏薇，苏以晴孤身一人来到乡下。
    开民宿的阿姨很热情。
    苏以晴站在房间的阳台上，一眼就可以看到群山。
    阿姨正好来敲门。
    “我说什么来着？我这儿不错吧？”
    苏以晴笑了笑，没有回答。
    阿姨笑嘻嘻地说：“你还别说，这个小地方还真的蛮多人来的。”
    苏以晴转过身去，问正在收拾卫生的阿姨：“阿姨，您是这儿的人吗？”
    阿姨答道：“是啊，在这儿生活几十年了。”
    “你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开个民宿呢？这里很多人来吗？生意很好？”
    阿姨站在苏以晴身边，她指着远处的山峰，说道：“就那座山，咱们在这儿是能看见，村子里其他地方不一定看得见的。其实我不靠这个生活，我开这个民宿只是我想有个民宿而已。曾经有些年轻人年纪轻轻就外出打工了，一年不回来一趟，好容易回来一趟吧，睡觉的地方也没有，经常都是左邻右舍的凑合着睡一晚上，有时候带个朋友来，多寒碜。”
    苏以晴佩服阿姨的先见，但也是后来才知道，是阿姨的儿子带女朋友回来，但是因为睡觉都没地方睡，女孩子后来委婉拒绝了小伙子。阿姨知道以后很难受，就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和老伴建了个民宿，没想到来的人渐渐多起来，村子里也开了两个农家乐。
    到乡下的第二天，苏以晴把手机的飞行模式打开，然后一个人到山上去散步。路上还遇见几个去上学的小学生。
    回想起小时候，苏以晴也是这样早早起来，背着书包就去学校了。前几年还算顺利，后面几年，同学都渐渐长大了，开始有人嘲笑苏以晴是个山里的孩子，一年三双鞋，夏季的凉鞋，冬季的两双帆布鞋。班里的同学都背着比较不出高低的书包，苏以晴一开始也很想问父母要个新的书包，没其他事情，只是想炫耀，但是想到家境贫困，她最终也没开口，只是用一个蛇皮袋自己改造了一下，然后当作挎包背去学校，一开始有些女生还是会嘲笑她，她也懒得去管，谁知道一场大雨把晚归的同学都淋透了，书包也都积水了，同学们无比惋惜，第二天只能抱着书本去学校，那时候开始，她们羡慕苏以晴的书包随便换，毕竟蛇皮袋多的是，随便改造几个就背不完了。
    苏以晴看着学生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自己曾经也是这个年纪，如今已然是要面对社会，思考人生的年纪。原来大人们常说，孩子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是啊，真好。
    苏以晴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山下的房子，一片一片，还能听见马路上行驶的车的鸣笛声。如果坐在老家也能看得见山下的房子，听得见马路上的鸣笛声，如果也有人来散心养病，她也想在老家建造一个民宿，让来往的客人居住。也想再开个农家乐，养一群鸡鸭鹅，养一些牲畜。可是老家没有这样的地方，崎岖的山路人行走都困难，更不会有车可以开上去。
    当然，她曾经梦到无数次，老家通了马路，爸爸买了一辆车，载着一家人去赶集。她小时候就这样梦见过。

 第六十二章

    时光总是飞逝，不动声色，当你发现时，时间已经流逝好几年。
    主管问道：“准备一下述职资料，下个礼拜竞聘主管。”
    苏以晴有点呆的站在原地，不解地问：“什么述职资料？”
    主管笑道：“我帮你报了名，下个礼拜参加竞聘主管。”
    苏以晴连忙摆手：“我不行的，我才来多久啊，怎么能竞聘主管？”
    主管一改笑脸，略微严肃地问道：“你还觉得你是个新员工呢？你都来了多少年了？你自己盘算盘算？”
    苏以晴这才意识到，她来公司是有一段时间了，整整五年了。
    主管又补充道，竞聘成功的话，主管的假会多两天。
    苏以晴一听，点点头。
    窗外下起了雨。
    主管道：“又是一年深秋呀。”
    苏以晴听着，突然又想起韦夏薇。
    很奇怪的事情是，韦夏薇一直躺在苏以晴的朋友通讯录中，但是两个人从来不说话，却又好像不会因此疏远。偶尔看见韦夏薇的朋友全有更新，苏以晴偶尔点赞，有时候也会看看就过了。韦夏薇大概也是一样的。
    韦夏薇没有工作，韦夏薇的母亲很疼爱韦夏薇，不愿她辛苦，所以每个月都会给够生活费，韦夏薇也不用因为钱而苦恼。所以韦夏薇有很多时间。初夏的时候，韦夏薇跑来找苏以晴，苏以晴两口子以好吃的啤酒鸭和炖猪脚招待了韦夏薇。
    这样的时间，一晃竟然就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来，大概是真的差点就和对方分开了，所以苏以晴和她的丈夫意外地恩爱，少了争吵，多了热恋。
    只是韦夏薇依旧只身一人。
    深秋的时候，苏以晴发了一条朋友圈：好像熬夜把眉毛都熬掉了，要不纹眉吧？
    韦夏薇以光速评论道：纹啊，姐妹，正好我也要去纹眉，我认识一个手艺特别好的姐姐，你来，我带你去，咱俩姐妹俩一起去纹眉。
    说着韦夏薇又立刻发信息给苏以晴，说完纹眉的事情又说好久不见面了，快去玩儿，她要带苏以晴去吃好吃的。
    苏以晴犹豫了一下，问对面的丈夫：“我想过两天请个假，去看看韦夏薇，然后……纹眉毛……”
    他面带宠溺的笑容回复：“想去就去呀！”
    苏以晴终于想踏上了去找韦夏薇的路途。
    两人见面，韦夏薇一如往常的激动，然后小声地说苏以晴的衣品比从前好了许多。苏以晴没敢告诉她，这是为了见她不被她说穿得寒酸才特地去买的。
    两人又是聊到深夜，临睡前计划着第二天几点出门，想起在电梯看到贴着物业通告，第二天要换燃气表，要有人在家，两个人都立马纠结。要去纹眉的地方有点远，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太晚出去不行，太早怕换燃气表的人过来了没人在家。而且不知道换燃气表有多久，换到韦夏薇的时候要多久，就很惆怅。苏以晴说起早一点，九点半来换，就九点半去一楼蹲他们，两个人达成共识。所以韦夏薇调了闹钟。
    闹钟还没有响的时候，苏以晴醒了。九点半之前韦夏薇也醒了。她们如愿跑去一楼，如愿以偿蹲到了来换燃气表的师傅们。那些师傅帮她们联系了负责她们楼层的师傅，让他一定先帮忙给韦夏薇的那一户换，结果那个师傅还是中午十一点才到。
    韦夏薇听到那个师傅打电话叮嘱说先帮她们换的时候，回到家就放心去睡觉了，以至于什么时候来的她不知道，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
    等她醒好觉，收拾好，化完妆，下午五点了……两个人赶紧跑去纹眉，在苏以晴纹眉的时候韦夏薇就回旧家那边收拾东西，寄同城回新住所。
    纹绣室的轻音乐很好听很好听，韦夏薇在苏以晴做眉毛的时候在外面卸指甲，竟然因为音乐太舒服，睡着了。
    纹完眉，等韦夏薇卸完指甲，两个人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回到韦夏薇家里，放下她的皮箱，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韦夏薇拉着苏以晴去楼下吃烤鱼。

 第六十三章

    这一次的见面，也许是因为离上一次也才半年，所以两个人没有太多的关于过去的话说，只是简单的聊着，在等待上菜的时候两个人在开心地拍照。
    韦夏薇说了一句脏话，然后无奈地笑道：“谁能想象这样一个女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真的，太绝了！”
    苏以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韦夏薇又笑道：“我好想带你去酒吧蹦迪，但是我觉得你老公知道了会砍死我的，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苏以晴笑道：“你想去的话你可以去，我在家看西游记。”
    韦夏薇翻了翻白眼：“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自己去蹦迪让你在我家里看西游记？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看电影，我怎么可能让你委屈。”
    苏以晴问到：“在家看西游记怎么就委屈了？”
    韦夏薇说道：“不行，我朋友来找我，我丢她一个人在家自己出去玩，这种事情我做不来，换做是我我会觉得委屈！”
    韦夏薇说着，又想了想，对苏以晴说道：“宝贝，我也有一段时间没看电影了，最近四字弟弟的电影上映了，我们去看吧？”
    苏以晴点点头，说道：“好呀！”
    第二天，两个人一人一杯可乐，苏以晴抱着韦夏薇买的爆米花，走进电影院，嘻嘻哈哈地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心情无比沉重，苏以晴和韦夏薇哭得稀里哗啦。
    电影散场，两个人擦完一大包纸巾还觉得难受，走到外面的时候，眼睛仍然通红。
    也许都是有过类似童年的人，也许都看到过不同程度的校园生活，两个人各有心事却无从开口。
    韦夏薇带着苏以晴到奶茶店坐着，问车票上的时间。得到苏以晴的回答以后，她说还早。
    韦夏薇狠狠地吸了一口奶茶，然后说道：“演得太好了，我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平静。”
    苏以晴不说话。
    韦夏薇又说道：“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记忆力不好，下降得厉害，好多事情我都忘了。可是你知道吗？看完这个电影，过去的一幕幕又在我脑海里浮现，我中学时的那些校园生活，我最想忘记的过去，突然清晰了起来。”
    苏以晴一如既往，不知道该说什么，每到这种时候，倾听比安慰更有力量。
    韦夏薇却没再往下说。她那些时候那些事情，曾经苏以晴就听说过一二。只是黑夜到底有多黑，十二根肋骨同时断裂有多疼，这样的事情除了想象，苏以晴不懂，而韦夏薇，也无法精准诉说。
    两人又沉默着，苏以晴看着韦夏薇抽着烟。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苏以晴是很清楚的，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喝奶茶，本就属于规则之外的缘分了。
    很多事情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像两根线，交缠在一起以后，又会分开继续平行。
    临走前，苏以晴对韦夏薇说到：“我接下来要竞聘主管了，如果竞聘成功，以后会很忙，也许不能常来看你了，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城市里，终究是让人操心。我知道你这里朋友多，但我不在你身边总是担心更多。如果我以后不能常来，我希望你保持热爱生活，如果能遇到那个疼你爱你的人，你不妨敞开心扉，尝试去接纳，忘掉过去，给自己一个崭新的未来。你要很幸福，千万不要有任何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美国时间也可以，我手机不开静音，只要不是无服务，24小时为您开机。”
    韦夏薇眼眶红着，扭头看向别处，嘴里骂骂咧咧：“干！你搞得好煽情，老子都要给你整哭了。小刺猬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第六十四章

    时光飞逝，人们总是在忙碌中遗忘时间，等再想起时，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
    在夏季日晒正浓的时候，苏以晴正因工作眉头紧皱，一筹莫展，却接到了韦夏薇的电话。
    苏以晴微微一笑，接通电话问道：“咋了？”
    韦夏薇却卖了个关子问道：“要不你猜猜？”
    “恋爱了？”
    “卧槽！姐妹！你要不要这么准？”
    “嘿嘿......”
    韦夏薇表现得很震惊，因为她既没有高调的在朋友圈宣布，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谈恋爱了。所以这一次在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涟漪的时候她想分享给苏以晴，但是没想到苏以晴一下子猜中了。
    韦夏薇认真地跟苏以晴说着她如何遇见这个人，她去拜佛去散心，却在路上遇见这个人，认识很久的朋友，在通讯录里一直没有联系的。她去散心的时候也没有对谁说过，买票就去了，但是就这样在路上遇见了久违的朋友，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喜欢了她好多年，因为一直当作是女神一样看待，所以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如今再遇见，就觉得再不抓住机会怕自己会后悔了。
    他仔细地和韦夏薇说着他们相识地过去，和他对韦夏薇的了解，韦夏薇听完无不震惊非常。
    她第一吃知道有那样一个人喜欢她这样的深刻，深刻到自己都不曾发现，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不是没人喜欢她，而是她不知道的方式。
    一个人平静了五六年的韦夏薇，终究没有抵挡得住热烈又温柔的攻势，她很快陷入在爱河里。
    苏以晴说：“有人敬你爱你果然是好的，但是我怕你们之间还是有点差距的，我想知道他真的能一直对你好吗？”
    韦夏薇犹犹豫豫的才说道：“他不算是个有钱的人，与从前的富裕生活相比较的话他可能是给不了太好的，但是他比较上进，因为他之前自己开过酒吧，只是经营善关门了，所以有些负债，但是现在仍旧在赚钱，现在在做驻唱，只是疫情影响生意大不如前，所以需要一点时间。”
    苏以晴和韦夏薇说了许多，也确认了许多，很矛盾，她希望韦夏薇能够勇敢的去爱一次，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要像过去那样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又害怕她因为那么久都没有在爱情上投入过，会因此受伤。她最后只是叮嘱韦夏薇：“勇敢一点，然后小心一点。”
    韦夏薇说好。
    于是韦夏薇终于又从过去那段伤害到她差点死掉的感情里慢慢走了出来，允许自己的世界里有了新的人走进去，也终于把自己的刺小心的收了起来，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不可靠近。
    曾经受过的伤，让韦夏薇不得不披上自己带满刺的外套，但是这些刺伤人更加伤己。在夜深人及的时候，脱下带刺的外套，才隐约看到那些伤口，隐隐作痛的感觉才逐渐麻痹全身，痛不欲生，无法忘却，无法入眠，所有泣不成声的背后都是对伤痛无法言语的无力。像是被反锁在黑暗的世界里，自己找不到出口，别人也进不去。
    还好，终于有人给了韦夏薇一丝光明，她好像找到了黑暗世界里被自己反锁的门。

 第六十五章

    也许是坐着太久了，所以忘了怎么奔跑，也许是下了太久的雨，所以忘了晴天。
    韦夏薇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几个月，韦夏薇坦言，她似乎还是觉得害怕，害怕他因为过去的事情介意，害怕他因为过去的那个人而觉得自己不配。他很照顾她，可是越照顾她，她越觉得这一切不够真实。她总是觉得自己是不配的。
    苏以晴苦笑，最致命的就是在一份感情里面有人觉得自己不配或者别人不配。而韦夏薇属于前者。
    韦夏薇说，自己孑然一身那么多年，如今每天醒来都看到有人以男朋友的身份关心自己挂念自己，让她觉得好虚幻，好飘渺，说不上来的那种怪异的感觉。
    苏以晴笑道：“你说你羡慕我和我先生结婚那么多年还像在热恋，你自己在恋爱的时候你又觉得好不真实。”
    韦夏薇说：“可能是我孤独得太久了吧。”
    苏以晴思索许久，还是说到：“不是我诅咒你们，我只是有预感，你的这份感情可能也不会太久，因为任何感情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这个门当户对即使不是说的家庭背景实力，说的也是你们三观的对等关系。在这份感情里，他从一开始对你说的就是你是他女神一样的存在，除非是假话，如果是真话，他终于得到他女神了，你觉得他还能平静吗？如果他朋友知道你是他女神，到时候就会说他追到了你，无形之中，你的身价在这形式下掉了下来，你变得那么唾手可得，可能，他以后不会珍惜你了。因为我们都喜欢追求得不到的，轻易得到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你们在交往，你们的关系也不会一直保持在爱慕者和被爱慕者的角色，你们的地位平等了，但是思想还不平等的时候，你们完了。你觉得既然你是他女神，他就应该小心翼翼地呵护你，但是他觉得你即便是女神，但是已经在一起了，你也应该是一个女朋友的角色，等他从那个爱慕者的角色转变过来，你还没有转变，你觉得他变了，你们会开始出现矛盾的。”
    韦夏薇听完，骂骂咧咧：“你总是能有一个很刁钻的角度看问题，但是你说的很有道理。因为在我这里，他说我是女神，我也很怕相处久了以后他发现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女神，到时候会不会满是厌恶呢？”
    “厌恶谈不上，但是一定会出现问题的。”苏以晴又笑道：“不过呢，既然好久没有谈恋爱了，不妨还是试试，这些都是假设嘛，万一你们是个奇迹呢？就算没有奇迹，你就当积攒经验了呗，有感觉的时候就好好在一起，不爱了就好聚好散嘛，是吧？又不是小孩子了，即便这段恋爱最终还是没有转变成婚姻，爱过就不亏呗。”
    韦夏薇思索许久，说到：“算了，不想去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随缘吧，想太多了会累。我只是觉得我一个人孤单太久了，突然身边多了一个爱我的人，几个月了，但是我还是不习惯。你说是不是很矛盾，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孤独，当多了一个人来打破这种孤独的时候又不习惯了。”
    苏以晴笑了笑，说到：“那是你反射弧太长了，几个月了还不适应，可能是不够爱吧，哈哈哈哈哈......”
    挂掉电话，韦夏薇坐在阳台，望着楼下的繁华，灯牌闪烁红绿，广场上人来人往，商铺的音乐交杂错综，路上过往的车辆千千万万，明明是一幅无比热闹的景象，怎么看得她心生凄凉。

 第六十六章

    时间又从炎热的夏季，走向寒冬，又从寒冬慢慢走向春暖花开。
    苏以晴望着对面桌子坐着的丈夫，他专门又积极，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几年前，她和他争吵不休，他沉浸在自己所谓的眼见为实不相信真相的时候，她的解释无力又苍白，她下决定走一走，散散心，冷静下来的丈夫终于恢复理智，她爱他，给了他一次机会，此后两个人恩爱有加，婚姻多年，却像热恋的男女，充满爱意又热烈。
    苏以晴正望着出神，韦夏薇的电话再次打来。
    距离上一次通话，已经过了一个深秋与寒冬。
    苏以晴温柔地接通：“怎么啦，亲爱的？”
    手机那头传来韦夏薇有气无力的声音，仿佛那个声音不是从声带发出的，动力不来源于肺。而来自意念的一丝飘渺，她带着微弱的哭腔问道：“宝贝，我现在一个人好害怕，你可以来陪陪我吗？我真的很需要你。”
    苏以晴心头一惊，连忙问：“怎么了？”
    韦夏薇哽咽着说道：“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是我现在觉得呼吸困难，我很需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和他吵架了，他发脾气了，很可怕。”
    苏以晴听着，就说到：“好，我马上买票，等下下了班就去赶车。”
    对面的丈夫闻声，抬起头来。
    苏以晴抱着手机，有些为难地看着丈夫，然后才缓缓说道：“韦夏薇出了点事情，可能她男朋友有点暴力倾向，她害怕，我等下要去找她。”
    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苏以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到：“手机充好电，到了那里先问清楚她具体的住址，然后发给我，自己也要牢记地址，如果发生什么你们搞不定的严重的事情第一时间报警，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苏以晴点点头。
    十一点半的时候，苏以晴终于下了车，紧赶慢赶，都没赶上最后一班地铁，苏以晴望着自己手里的余额，犯了难。
    韦夏薇来电问她到哪了，苏以晴说到了，但是没有地铁了，去到韦夏薇那里还需要一些时间。韦夏薇转来五百块钱，说到：“你打车来，那么晚了不安全，这个钱你收着。”
    苏以晴到达韦夏薇的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韦夏薇煮好了面条，叫苏以晴吃，又说太晚了，实在不想带她去吃好吃的了，希望苏以晴不要嫌弃她煮的面条。
    苏以晴晚饭都没时间吃，自然是吃完了面条。
    韦夏薇这才把事情缓缓道来。
    韦夏薇因为一直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做的出乎男朋友的意料，甚至有些自己的习惯都不被男朋友接受，比如说韦夏薇不允许男朋友进她的卧室，因而男朋友以为是韦夏薇卧室里藏了许多关于那个让她伤到差点没命的人的记忆，又或者因为韦夏薇的做法他不允许，他任性的觉得那个是从前那个男人教韦夏薇这样的，韦夏薇怎么解释都无法说服气在心头的男朋友，韦夏薇一天天地哄着他，小心翼翼的，有一天韦夏薇意识到自己这样好累好辛苦，就提出想和男朋友先分开一段时间，想先彼此冷静，等到两个人都想清楚了，再考虑要不要再继续一起生活。这个想法激怒了男友，他觉得韦夏薇的心里对前任依旧念念不忘，肯定是因为还想着回到过去，自己只是韦夏薇前任的替代品，因为他无从发泄，一拳打在阳台上的防爆玻璃上。
    苏以晴走到阳台，看着已经裂开的防爆玻璃，心生恐惧。是多大的怨恨才能把这么厚的阳台玻璃一拳打碎了。
    韦夏薇劝他去就医，他又突然像个错做事情的孩子祈求韦夏薇的原谅，然后说就是因为太爱她太在乎她才会这样失去了理智。韦夏薇不肯，面对这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韦夏薇内心无比害怕，又不肯答应他继续在一起，她只是说先各自冷静，在韦夏薇一再央求之下，男人终于离开。

 第六十七章

    苏以晴听着，内心也是惶恐不已，她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场景，但是看着玻璃上的痕迹就已经足够震惊。韦夏薇说他们的争吵声很大，邻居出来喊话叫他们不要吵到别人休息都被她男友骂了回去，邻居都不敢出气了。
    想到这里，苏以晴更是震惊不已。
    苏以晴的到来让韦夏薇心安了不少，她平日里要很难才能入睡，不得已的时候还要服用药物，如今因为疲倦竟然也想着困了。韦夏薇不敢睡，她怕他又反悔又跑回来，其实在苏以晴刚下车的时候，韦夏薇才送走了他。韦夏薇说两个人的矛盾持续了很久，像是个零被除以的数学方程一样，没有意义且无解。
    韦夏薇个性鲜明，向来独立，轻易不会改变自己，因为长久的一个人居住，更是让她把某些习惯都养成了原则。而男友不能接受她的原则且因为知道她的过往，便就一直觉得韦夏薇这样是因为心里还住着前任，还和前任藕断丝连，从这样的质疑，发展到后来韦夏薇对着电视里的俊丽男生犯花痴的时候男友都要生气吃醋，韦夏薇不理解也不能接受。男友因为知道韦夏薇因为前任的背叛让自己患上抑郁症。于是每次和韦夏薇沟通无效的时候就会拿出抑郁症的事情来刺激韦夏薇，好几次韦夏薇都气到差点背过气去，男友见这样的刺激奏效，从一开始的试探变成后面的变本加厉到更加确信自己的荒谬想法，觉得这一举动实在就是证明了韦夏薇和前任的联系。
    韦夏薇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下忍耐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委婉提出分开一段时间，想独自一人冷静一段时间，这便就激怒了男友。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苏以晴听完感到一股窒息涌上心头。
    韦夏薇说完，接到了朋友的电话，是韦夏薇的发小。邀请韦夏薇明日到朋友那里吃饭，说是有惊喜要给韦夏薇，韦夏薇思索片刻就答应了，并对朋友说要带苏以晴一同过去。
    两个人聊到接近四点钟，想到白天要去朋友家做客，两人才总算舍得入睡。
    两个人睡了几个小时，就起床梳然后出门了。朋友家不算远也不算太近，韦夏薇直接打了快车，到了一个小区门口，两个人向小区走去。
    看韦夏薇熟练的样子，就知道韦夏薇没少来。苏以晴不禁感叹，有钱人租房都租在小区里，只有她这样缺钱的穷人才会拿生命安全开玩笑地在村子里找房子租。
    韦夏薇笑骂道：“放屁，你有个爱你的老公可以保护你，我们都是大龄单身女青年，这安全隐患的指数都不一样的。”
    从前闲聊的时候韦夏薇和苏以晴说过她有个玩得不错的发小，很是照顾她，两个人感情很是不错的，所以韦夏薇也常来发小这里玩。
    发小是个老师，人很温柔大方，她的住所虽小但是很干净温馨，她亲自下厨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好几次韦夏薇说要帮忙打下手，发小都很宠溺地对她说要她去休息，发小自己弄就好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韦夏薇把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都告诉了发小，发小不禁感叹。
    韦夏薇打从心底里觉得幸福，有这样一个发小，是自己平凡的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幸福。

 第六十八

    酒足饭饱，韦夏薇惬意地躺在沙发上，苏以晴在身旁坐着，玩着手机。
    刚吃饱饭，发小那边的学生发来一条信息，说有一些作业不懂，希望老师解答。发小简单收拾了一下，马上进入角色，打开手机，视频对着本子。左手拿着手机，开着视频，右手在本子上解题，一边画着一边解答着。
    等到发小解答完，三人看向窗外，竟发现天色已晚了。
    发小突然神神秘秘地说，她还有一样东西送给韦夏薇，韦夏薇和苏以晴都不知道是何物，心中期许。发小说等下，然后跑出门去。许久后才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蛋糕。
    韦夏薇瞪大眼睛看着发小提着蛋糕，感动溢于言表。
    发小说韦夏薇受男友的一系列行为困扰，想来生日也没有好好过，她就希望能给韦夏薇补过这个生日，希望也能给韦夏薇带去一些好运，从此远离这些烦心事。
    韦夏薇开心得想个孩子，她带着生日皇冠，双手紧握在一起，在蛋糕上的蜡烛的光中虔诚地许愿。
    挤在狭小的房间里，这一幕温馨，不禁让苏以晴有些泪目。
    三人吃完蛋糕，又开心地一起合照，自拍，想要记录这难忘的一夜。
    朋友圈的喜悦刚分享完，韦夏薇又接到了男友的电话，他说他又来了，从自己的城市又来到了韦夏薇的城市，他好想再见到韦夏薇。
    苏以晴和发小无语，同时心里掠过恐慌，这个反反复复的男人，让这三个女子心生恐惧。
    韦夏薇的脸更是从原本不多见的笑容变成了愁苦。
    发小安慰道：“你说你不在家，让他回去呗，不行就让他去找个酒店先住着，等明天天亮了你再去跟他好好谈谈。”
    韦夏薇摇摇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见不到他，他不会走，搞不好又会觉得她此时此刻和前任在一起。
    发小想了想，让韦夏薇告诉男友韦夏薇的位置，“这里这么多人，又是小区，他不会乱来的吧，我们下楼去谈，不在这里，等会儿他来了，你先和他说说，说不通，我和你朋友再去劝劝他。”
    韦夏薇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韦夏薇的男友出现在小区的门口，并打电话给韦夏薇说他到了。三人向楼下走去，韦夏薇走在前面，苏以晴和发小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这个已经失去理性的男人，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到了楼下，韦夏薇捕捉到男友的身影，他在小区的凉亭的石凳上坐着，正看手机。韦夏薇示意苏以晴和发小不要过去，她深呼吸，然后自己向凉亭有去。
    苏以晴和发小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接收到韦夏薇的求助信息，想来兴许还能谈。发小对苏以晴说站着也不是什么事，不如在小区里面逛逛吧。
    两人便绕着小区一圈一圈慢悠悠地走着，随便聊着。发小说还是希望韦夏薇能找点事情做，一直这样玩儿虽说不愁吃住，但总归不是办法。这点苏以晴表示赞同，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自己感情事一塌糊涂，哪里还有心思做其他什么事情呢。
    不知道两个人走了多久，才恍惚看到韦夏薇那边好像谈完了，韦夏薇起身准备走了，但是男友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韦夏薇向发小走过来，原来是谈得太久了需要上洗手间。
    苏以晴问谈得怎么样，韦夏薇摇摇头，面带愁容。

 第六十九

    发小想了想，决定过去和韦夏薇的男友谈谈，毕竟是一个老师，以一个温柔的角色去劝劝他，兴许有用，结果过去不管发小说什么，男友只是趴在石桌上，像是一个对生命完全失去兴趣的人不说一句话，也不抬头看发小一眼，发小看无用，便就起身走开了。
    韦夏薇去了很久的洗手间，男友只是时不时抬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想看韦夏薇好了没有，但是很久韦夏薇都没有出现，男友只能坐在那里继续等。苏以晴走过去，试探性问了几句，没有例外，男友还是谁都不搭理。
    苏以晴冷笑道：“我还以为我的小姐妹看上了多么优秀的一个男孩子呢，之前还跟我是个多么多么好的人，原来是个别人打了招呼都不会回应的没礼貌的小孩。”
    韦夏薇男友闻声，不好意思地抬头，终于睁眼看了看眼前地苏以晴。他不好意思地问道：“她之前真的有跟你说过我很好？”
    苏以晴点点头，说道：“我跟薇薇认识十几年了，薇薇第一次跟我说她谈恋爱了。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说你在酒吧驻唱，说你很上进，薇薇喜欢上进的男孩子。”
    男友听罢，又沮丧地低下头去，看着手里黑着屏幕的手机，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可是她现在不喜欢我了，你们所有人都来劝我离开她，为什么没有人劝她不要离开我。”
    苏以晴长叹一口气，然后才缓缓说道：“所谓爱情，一定是相爱才能叫做爱情，她如今不爱你了，即便你们不分开，也没有爱情，没有爱情还在一起做什么呢？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很累的呀。都选择劝你不是劝她，那是因为感情这个东西，你可以劝别人轻易放手，但是没办法劝别人去爱上一个不爱的人。你也是有前任的人，你不爱她了，我们现在都劝你去爱你前任，不要跟她分开，你觉得合适吗？即便合适，你觉得你就算不跟她分开，就能爱她吗？如果能，你们怎么还会分开呢？你懂我的意思吧？很多事情，放手是更加容易地事情。可能你觉得叫你放手都是为了韦夏薇，其实有没有想过是为了你呢？即便她还是跟你住在一起，她的心已经不在你这里，她每天一样的生活，而你因为不甘心不愿意放开而一直纠缠她，为了让她重新爱上你做了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到最后她还是不爱你，等到你真的醒悟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所以为什么不从已经知道结局开始就放手呢？”
    男友不说话，只是在那里流泪，他说：“其实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很爱她，我做不到你们说的放手，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懂，我想清楚的时候我也知道我该放手了，可是我真的去做这件事真的去接受的时候我真的就做不到了。”
    苏以晴说到：“这个肯定没有那么容易，我能理解，因为你真的爱过她，付出了你的真心，所以现在要你收回来，立刻马上收回来是会很难，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时间带不走的。你现在觉得你离开她就活不下去，但是你真的和她分开，过了很久以后，将来，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过不起的事情。”
    男友失声痛哭，他依旧表示不愿意离开韦夏薇，就算她不爱他，他也愿意守着她。
    这些话触怒了苏以晴，苏以晴眉头紧皱，然后问道：“爱是什么？爱是让对方快乐幸福，先不说她爱不爱你，我就问你，她跟你在一起她幸福吗？你能给她幸福吗？你说的轻巧，你说只要守着她，就算她不爱你，你也愿意，事实上呢？你守着她，守了多久了？当你觉得她不爱你的时候，你质疑她，刺激她，你以为这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吗？说什么假话呢？如果你真的做得到，根本不会有现在坐着这里苦口婆心劝你的机会，不就是因为你做不到？”
    男友震惊，抬起头来看着苏以晴，是想不到这个陌生人突然骂他。他捂住脸痛哭，失声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她为什么没有给我机会。”
    苏以晴问：“是她没给你机会吗？你珍惜了吗？不就是因为一次又一次都没有珍惜才有了要谈判的这个局面吗？你是个男人你就回家去，自己关上门，好好的反思，然后好好地提升自己，等到你觉得你已经变得更好了，你再来找她。不过我也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不会再想来找她了。”

 第七十

    韦夏薇早早就出现，但是看到苏以晴一直和男友在谈，便没有走近，听到男友哭了，她吃惊地走上前来，看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友和一脸嫌弃的苏以晴。
    苏以晴继续说到：“我也就说这么多，你继续这样下去谁都不会好过，只是会大家都很痛哭，我希望的是一段感情，能谈就谈，不能谈就好聚好散，现在明摆着你们的缘分至少目前已经是差不多了，就没必要再这样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哭闹，男人就该爷们儿一点，干脆利落，该放手就放手。你现在放过薇薇，将来她想起你的时候只会是感谢，而不是心里一股怨恨，好聚好散是为大家都好，不欢而散谁都不好。”
    韦夏薇觉得苏以晴说得有些重，担心男友听不得这些话，但是苏以晴却不打算再说了。
    苏以晴想转身的时候，男友却突然站起来说到：“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还是谢谢你。”然后对着苏以晴鞠了一躬，苏以晴吓一跳。
    事情就好像解决了一样。
    韦夏薇松了一口气，然后说到：“既然你也能想明白了，现在也很晚了，都快三点钟了，我们各自回去了。你这几天总是来回跑，钱都没有了吧？你在这边也没有朋友，我帮你开个酒店，你去休息吧？然后我再转你一点车费，你明天就回去好不好？回去以后好好生活，不要再这样折腾了，不要再闹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男友不说话，只是抱着韦夏薇。
    韦夏薇再说的时候，他拒绝了韦夏薇的帮助，说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不要韦夏薇管他。
    和发小告别之后，韦夏薇和苏以晴向小区门口走去，准备打车回住所，男友跟在身后，韦夏薇问不住酒店他想去哪里？他只是摇摇头，不说话，就说让韦夏薇走在前头，不用管他。
    苏以晴说到：“怎么不管呢？你是因为她才跑来这里的，你在这里要是没有朋友没有去处，她不管你谁管啊？你就老老实实听话去睡觉，明天睡醒了回家。”
    男友还是摇摇头说不用。
    三人走出小区门口，本想打车的韦夏薇，因为担心男友，便和苏以晴说先再走走，等到帮他找好酒店了再回家，苏以晴答应了，两个人并排走着，男友跟在不远的身后。
    走了大约两百米的距离，到了一个院子的大门口，男友突然扑向门口，然后整个人躺在门口。、
    这一举动吓坏了韦夏薇和苏以晴，韦夏薇回过神来之后连忙走过去，要拉男友起来，男友却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地上不肯起，他一直躺着，一只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一边在痛哭的说到：“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里，我去哪里不都是一样。”
    三月份的南方不是很冷，但是因为还没完全入夏所以还是很凉。
    韦夏薇忍住心中的怒气，只是冷冷地说到：“地上很凉，你起来，我给你开酒店，你去酒店睡。”
    男友依旧不依不饶。
    苏以晴看韦夏薇的男友似乎不愿意起来，她担心一会儿他做出什么伤害韦夏薇的举动，她不自觉地向韦夏薇靠近，以防发生什么事情地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拉开韦夏薇。
    男友见苏以晴靠近了，在韦夏薇的劝说下，才又晃悠悠的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虽是深夜，但是因为躺在地上沾了灰尘，韦夏薇男友又穿的是黑色，身后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的脏。韦夏薇走到身边去想帮他拍掉身上的尘，却被他拒绝了。
    三人又走到一座天桥前面，苏以晴在靠近人行道的地方继续走着，想要从天桥底下传过去，再走五百米就到大路口了，这时候打车也会更加容易。

 第七十一

    走到天桥的时候，韦夏薇和苏以晴都准备从天桥底下走过去，男友却突然踏上了天桥的阶梯，又缓缓向上走了几步。
    韦夏薇和苏以晴都被男友的这一举动吓得不轻，两人站在天桥底下面面相觑。
    韦夏薇想跟着他，把他拉下去，他却刻意的往上又走了几步。看到韦夏薇想去拉他，苏以晴下意识拉住了韦夏薇，韦夏薇回过头看着苏以晴，不知道苏以晴为什么拉住自己。苏以晴很小声地对韦夏薇说到：“你别去！”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做什么事情，自己跳下来亦或者是拉着韦夏薇一起跳下来，无论无何，都不是好结果。
    韦夏薇被苏以晴拉着，她只能朝着已经走到阶梯中间的男友喊道：“你下来！”
    站在阶梯上的男友只是站住了脚步，停留在那里，并没有要走下来的意思。
    苏以晴向韦夏薇传递一个眼神，意思是要不报警吧？韦夏薇点点头。眼下只能报警，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韦夏薇一边看着天桥边上的男友，一边慢慢后退，走到离男友比较远的地方，拿出手机报警。
    站在天桥上的男友看到韦夏薇在打电话，突然从天桥上跑下来，向韦夏薇冲过去，苏以晴害怕他伤害韦夏薇，赶忙转身追了上去，结果男友只是去抢韦夏薇的手机。
    慌乱之中韦夏薇把手机递给了苏以晴，男友又一个转身，躺倒在地上，韦夏薇已经失去耐心，用几近崩溃的声音叫男友别再闹了，但是男友根本不听。
    这时候，警局回了电话，手机在苏以晴手上，苏以晴颤颤巍巍地接通电话，警察向她核实报警地的地址，苏以晴对这一带根本不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是像个傻子一样说道这里有某某小区，这是什么什么路，警察说某某路很长，她们的具体位置是哪里，苏以晴说不上来，只是傻傻地回答，在有一座天桥的地方。
    与此同时，韦夏薇的男友突然大喊一声：“啊！！！”然后向马路上狂奔而去，他生怕身后两个女子追上，他跑及几十米之后又跨过路中间的绿化，向马路对面向她们原本走路的相反方向狂奔离去！
    韦夏薇在身后喊他回来，无济于事。韦夏薇痛苦地捂住胸口，缓缓地蹲到地上，苏以晴连忙扶住她。她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也不能这样剧烈的呼喊。一个是发疯了一样逆行而跑的人，一个是身体不适的人，苏以晴只能无力地站在原地，祈求警察能够找得到他们。
    不到十分钟，有闪烁的灯光从路口出现，苏以晴望去，是警车正向着她们而来。苏以晴和韦夏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苏以晴心想，按照她那样模糊的信息，这也能找到，不愧是人民警察。
    和苏以晴韦夏薇了解清楚情况之后，警察在对讲机里对同事说了情况，对讲机正好答复说是在不远处的路边看到了一个男孩子。警车叫苏以晴和韦夏薇上车，向同事说的地方开去，果然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韦夏薇的男友。
    “刚刚在这里巡逻，就看到他一个人在这里走着，身后的衣服脏脏的。前面都不是小区之类的，我就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没说话，只是摇头，正好接到你们的通知，我这就陪他在这里走了一段路。”巡逻的警察看到警车和从车上下来的韦夏薇和苏以晴，就说道。
    韦夏薇的男友被带回警局，韦夏薇跟随回去做笔录，因为是她报警的，苏以晴是陪同。三个人都到了警局，警察协调此事。
    苏以晴在大厅等了很久，折腾了一个晚上，苏以晴的手机电量晋升百分之三，随时可能关机。苏以晴只好硬着头皮叫民警帮忙充电，因为派出所没有可以租用的公用充电宝。
    天亮的时候，韦夏薇和男友从里面出来，等在大厅的苏以晴向韦夏薇走过去，男友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头也没回，径直向门外走去。韦夏薇喝了点水，也跟随着男友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她看着男友，但是男友一个头也没回，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处。
    韦夏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次他一定恨死我了。”
    苏以晴看了看，没说话，只是觉得恨也好，还挂念也好，不要再互相打扰就好了。

 第七十二

    回到韦夏薇的住所，天已经大亮了，两人因为折腾了一夜已经疲惫不堪，苏以晴连澡都不想洗，就在沙发上躺下了。韦夏薇平日里有些许洁癖，不洗澡是不让上床睡觉的，但是看这一个为自己也累了一夜的朋友倒是没记得计较这些，催她去房间里睡觉。
    苏以晴因为要回公司上班，买了票，也不敢谁太久，四个小时之后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时发现韦夏薇在客厅的沙发玩手机，她惊讶的问：“你这么快醒了？”
    韦夏薇摁着手机回答：“我睡不着。”
    苏以晴这才发现这个人根本没睡觉。
    韦夏薇看着苏以晴在收拾东西，她说她已经叫了外卖，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她没有什么心思带苏以晴去吃大餐，只说下次一定带她去吃好吃的大餐。
    苏以晴压根没在意这些。
    吃着午餐的时候，韦夏薇欲言又止，苏以晴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说了一句：“有什么话直说呗，还有什么事情比昨晚还刺激的吗？”
    韦夏薇想了想，说道：“他今早又回来了。”她轻声说，然后连忙说：“你别生气！”
    苏以晴问：“我生什么气？来来回回，走了又来，来了又走，这不是这几天的基本操作吗？”
    韦夏薇说道：“因为你在睡觉，我看你也累了一夜，就没叫你，他不是到家里来的，是我去了楼下的早餐店。”
    苏以晴吃着午餐，听着韦夏薇的描述，心里暗自庆幸，还好韦夏薇的男友没发疯，要不然失去理智了她估计都要交代在这里。
    韦夏薇说：“他跟我说这回真的想通了，只是来和我告别，我知道他没钱了。所以我给了他一千块钱。他说他以后一定会还我，我还跟他开玩笑说那就要努力挣钱，以后换十万。”
    苏以晴没搭话，韦夏薇接着说：“我感觉他应该是想通了，他临走前还叫我帮他谢谢你，昨晚说了很多开导他的话，他都听进去了。我说你在睡觉，他说很抱歉，让我说等你睡醒了再转告他的意思。”
    苏以晴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回答：“他别记恨我就好了，我就阿弥陀佛了，就不要他谢我了。”
    韦夏薇喝着水，看着阳台的那块玻璃，轻声地说：“我相信这一次他应该真的想通了。”
    告别韦夏薇，苏以晴回到公司，短短两天的时间，让苏以晴觉得好像是一个礼拜一个月那么长。
    一个月后，苏以晴又从韦夏薇那里得到信息，男友的情绪反反复复，他不像之前一样频繁去找她了，但是直接到微博去辱骂她，辱骂她就算了，还要提醒那些和韦夏薇互相关注的人来看，他把两个人的感情添油加醋地改写然后带着辱骂的信息发到网上，然后还会私下一个一个找那些和韦夏薇相互关注的人，一点一点去说，骂韦夏薇脏，骂韦夏薇如何伤害他。韦夏薇的朋友都吓到了，一个个发信息跟韦夏薇说了这件事，韦夏薇和他谈了许多次，根本没有效果。她想骂回去，却发现不管怎么骂怎么说都没有对方骂得狠毒。她无助到哭起来。
    苏以晴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没办法。她也帮不了韦夏薇，只是建议她收集好证据，去报警，收到回执之后告诉男友，再不停止，就找律师。但是一套操作下来，很耗费精力和时间，韦夏薇明显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最后韦夏薇只是一个个告诉朋友说不要理会那个人，然后自己拉黑了男友，紧接着就是抓紧时间搬家，以最快的速度搬离原来的住所。
    这件事在韦夏薇这样的躲避之下，才渐渐地平息下去。

 第七十三

    此后的一年里，韦夏薇去了好多地方，一整年几乎都在旅行的路上。中国的东南西北，她都去了个遍。
    苏以晴后来也竞聘上了主管，像个工作狂一样致力于工作，不曾停歇，为了能够走得更高，苏以晴更是报了自考，为了提升自己，也为了能够早日和韦夏薇站在同一个高度看到这个世界美丽的风景。
    在这一年里，两个人没有交流，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在努力生活着，就好像又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看似不同两个世界的人，毫不关系地各自生活，没有交集。
    一年缓缓过去，在各自都努力生活的时候，苏以晴不经意套到了韦夏薇的新住址，然后提前一个礼拜在网上下单，一再要求店主一定不要记错，一定要按照系统备注的那天再给她送过去，为了确保送的东西韦夏薇能顺利收到，苏以晴还十分精准的填写了具体的时间。在韦夏薇生日那天，韦夏薇收到了苏以晴的花，果不其然，那天苏以晴忘记得一干二净，她工作实在忙，加上她工作的时候那么认真。
    韦夏薇一猜就猜到了肯定是苏以晴送的，发来感谢的信息，苏以晴问：“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韦夏薇说道：“我凭感觉的。”
    苏以晴笑了笑，其实心里都清楚，韦夏薇的很多朋友都是有钱人，基本上送的礼物都会是昂贵的首饰或者护肤品，亦或是其他昂贵的东西，只有苏以晴因为不够富裕才送花。
    韦夏薇说道：“其实你不送我礼物我也会在心里当作你送过了，比起那些昂贵的东西，每次我需要的时候都是你陪伴在身边，我觉得胜过任何礼物，这份情谊也不是礼物能够衡量的。”
    苏以晴笑着说：“恰恰是因为我买不起昂贵的东西作为礼物送给你，所以我只能付出真心，最不费钱啦！”
    韦夏薇说：“你很厉害，我很喜欢向日葵，我是告诉过你我喜欢向日葵吗？”
    苏以晴说：“没有，我猜的。像你这样的人，见过无数颜色的玫瑰花，见过更加热烈的牡丹，见过绽放在湖里的荷花莲花，你什么没见过呢？我自己觉得所有的华丽最终都是回归淳朴和平凡的。向日葵的花语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我觉得你可能就像个向日葵一样吧，你说你是一只小刺猬，我其实觉得你更加像一朵向日葵，所以我就买了这个。当然了，我是买了之后才想这么多的，凭第一感觉买了之后才给自己加了这么戏。”
    韦夏薇哈哈大笑，说是真的很喜欢向日葵。
    苏以晴说：“你最好说的不是客套话。”
    两人闲聊许久，韦夏薇才又说到，她最近被一个男孩子追求，可能过段时间又会恋爱了。
    苏以晴笑道：“好事，比起你过去六七年都没有交过男朋友，我反而觉得是好事。”只是害怕她又遇人不淑。
    韦夏薇安慰她：“放心啦，我不会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很好拿捏的软柿子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如果他像上一个一样，要发疯的话，我会时刻注意，有这种锚头就第一时间断绝干净，我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了，太可怕了。”
    苏以晴笑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一个月后，韦夏薇终于在朋友圈高调宣布自己结束单身，除了文案说明，还附带了自己与男朋友地合照，幸福感从朋友圈散发而来。
    苏以晴看着她身边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又看看韦夏薇灿烂的笑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由衷高兴，如果那个人能够真的给韦夏薇幸福，那真的很好很好。她把手机递给丈夫，说到：“你看，她终于谈恋爱了。”
    丈夫笑道：“太好了，以后她就不用总是找你了，你就不用总是抛下自己地老公跑去找她了，太好了太好了！”
    苏以晴哭笑不得。

 第七十四

    金秋十月，农村的稻田已经开始一片翠绿转向金黄，城市的喧闹随着落叶似乎更加欢腾。
    韦夏薇领养了一只无毛猫，因为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实在无聊，她去宠物店的时候又看到那只无毛猫蜷缩在角落里，好似曾经那个独孤的她。
    “我是十月的时候在宠物店决定带它回来的，所以我给它起名叫十月。”韦夏薇发给苏以晴的照片里，一只无毛猫躺在韦夏薇的怀抱里，像是熟睡的小朋友。
    “咋个突然想养猫呢？”苏以晴问，她其实在心里皱眉头，这个猫一点毛都没有，真的好丑啊！
    韦夏薇说到：“我那天在宠物店看到它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有想要保护它的冲动，我就买了。”
    “你说的好像没去过宠物店一样。”
    “真的！”
    苏以晴本来想说这个猫真的很丑的，想到之前韦夏薇在朋友圈秀自己的猫的时候有人说它丑，被韦夏薇骂了回去，苏以晴想了半天说了一句：“你养无毛猫是因为懒得收拾掉毛的问题吗？等到我以后有能力养猫了，我要养那些带毛的。它们掉一根毛我就跟在身后收一根，以后拿来缝制个貂皮大衣，哦不，是猫毛大衣。”
    “不是，我是单纯喜欢无毛猫。”
    韦夏薇诉说着十月如何粘她，好似是一个孩子粘着妈妈，说着她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告诉苏以晴，她的例假已经推迟两个礼拜了。苏以晴劝她赶紧去买验孕棒来测。
    三天后韦夏薇告诉苏以晴，自己怀孕了。
    苏以晴一下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韦夏薇也是喜忧参半。
    韦夏薇说原本她和现在的男朋友思启勉打算明年的秋季结婚的，两个人畅想过未来，也谈过要结婚，但是孩子不在计划之中，想的是等到男友可以买了房子，两个人再要孩子，而且自己恋爱的事情还没告诉韦夏薇的母亲。
    韦夏薇的家境不算差，母亲常年在国外忙工作，已经很久没有回国了。对于韦夏薇她宠爱有加，每个月打一两万块零花钱，就任由韦夏薇自己一个人在国内生活，旅游也好，买奢侈品也好，只要她别搞些违法的事情就行。在这样的情况下，韦夏薇的母亲作为一个女强人，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的男朋友是个月收入很低的男孩子，更不允许自己的女儿未婚先孕。
    韦夏薇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思启勉知道韦夏薇怀孕以后，也不知所措，但是他相对冷静，很快就从老家买了大草莓，和各种补品寄给韦夏薇，他告诉韦夏薇，他会负责，也一定会努力做个好爸爸，虽然在一起这大半年来，他不能经常陪在韦夏薇身边，因为要上班要挣钱，但是他不会让韦夏薇吃苦，同时他又把自己女朋友韦夏薇怀孕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妈妈。
    韦夏薇收到男朋友的补品和拳头那么大的草莓，又看到他说会负起做爸爸的责任，心里更加矛盾了，好想立刻嫁给他，又担心自己妈妈知道了骂死自己。她忐忑不安。

 第七十五

    两个月后，韦夏薇按耐不住自己的喜悦，央求苏以晴抽空去陪陪她，她要去做孕检，但是思启勉没有时间，公司又派他出差去了，她好不容易预约到了，她想苏以晴陪她去，苏以晴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这方面有经验。
    苏以晴没有拒绝，自然是准时到了韦夏薇的城市。
    见到韦夏薇的时候，她的脸上布满笑容，那种笑容与往日大不相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幸福感才能牵出来的笑容。韦夏薇牵着苏以晴，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幸福与快乐，并且说想把这些喜悦都一一与苏以晴分享。
    苏以晴说：“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你终于要当妈妈了。必然是要结婚了，我都想象不到你结婚的样子，那时候你说过你要找个大富豪嫁了，然后送我一辆奥迪的呢。”
    韦夏薇摸着还完全没有隆起的肚子，笑嘻嘻地说：“哎呀，我以后会有钱的，你别急。万一我老公到时候变成大富豪了呢？”
    苏以晴笑道：“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我可能比你老公先发达。”
    韦夏薇喝着水，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她搂着身边的猫，感叹道：“真的，倒霉到极点以后，好生活就会慢慢来了。就像你一样，我一直看着你那么努力工作，有了爱你的老公，可爱的儿女，现在事业也在慢慢往的方向去发展。而我，以前和初恋在一起的时候就很想要个孩子，死活怀不上，一度还去医院看了身体，那时候医生都说我是不容易怀孕的，并且我身体素质太差了，加上那些年接受治疗，我那时候都觉得我可能和孩子无缘了。但是如今我真的也要当妈妈了。”
    韦夏薇突然抓住苏以晴，说到：“我好紧张啊！”
    苏以晴忍不住笑起来，问道：“这才哪到哪，你就紧张了。”
    韦夏薇撇撇嘴撒娇道：“哎呀，人家没有经验嘛。”
    从韦夏薇口中，苏以晴得知思启勉现在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在医院手术，所以这段时间不太方便来照顾韦夏薇，等到他们产检结束，她还要去思启勉的医院看望他。可能因为是怀孕，韦夏薇很容易暴躁，也容易大脾气，前几天两个人闹了别扭，韦夏薇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想去看看思启勉。
    苏以晴也不说话，只是听韦夏薇说着。
    韦夏薇说到最后，喜悦又变成忧愁，苏以晴问突然怎么了。
    韦夏薇才说：“其实，这事儿我现在还没敢告诉我妈。”
    苏以晴皱着眉头，问道：“我跟你妈一样都是天蝎座，实不相瞒，天蝎座心是狠了一点，但是很多时候也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现在都怀孕了，你妈妈再生气也不会不理你吧，顶多就是觉得你不争气，骂你一顿，完了你们要结婚她还是要接受这个事实的。”
    韦夏薇摇摇头，说到：“你平时只是听我说过我妈多厉害，你没有真的接触过，没有见识过她的厉害，她生气很严重的。”
    苏以晴没有说话。
    韦夏薇哀怨地说：“谁叫我都是靠妈养的，她一个不高兴，分分钟断了我的粮，一分钱不给我寄，我现在几千块钱的房租，我的生活费，我直接会死掉的。孩子爸爸现在工资那么低，出差回来又马上去医院手术了，更加没钱了，到时候除去我的日常开支，还有孕检啥的，肯定花费更加大了，没有我妈帮助，我这跟直接掉到贫民窟有什么区别？”

 第七十六

    孕检结束，显示目前一切正常，韦夏薇开开心心，虽然身后还背负着母亲可能断掉自己生活费的可能，但是她还是对这个生命怀着期待。
    从妇幼医院出来，两个人又在韦夏薇的带领下来到思启勉的医院。
    疫情防控，不允许有权限的家属以外的人探视。韦夏薇和苏以晴只能在楼下等着。思启勉听说韦夏薇来看他了，想到手术之前的矛盾还没解释清楚，他立刻骗护士说要解手然后偷偷跑下楼来。
    在等待思启勉下楼的时候，苏以晴才知道韦夏薇和思启勉闹矛盾的事情，原来是思启勉和他的前任还在联系，前任还说要找思启勉复合，这事就让韦夏薇知道了，韦夏薇很生气。但是想到自己的前男友也是这样瞎猜忌自己让自己很难受，所以韦夏薇只是要求思启勉自己处理清楚。
    苏以晴无语，都是些什么狗血情节呢？
    见到思启勉，韦夏薇还是很抗拒，不想和他说话，于是叫苏以晴把自己买的水果拿去给思启勉，但是自己则是走到一边去了，她不想见到对感情如此不忠的人，至少是还没断得清清白白，如果不是看在他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分上，她根本不想来。
    思启勉见到是韦夏薇的朋友来送水果，知道韦夏薇还没原谅自己，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不敢多说，只是对苏以晴连连道谢，然后问韦夏薇这两天有没有按时吃饭，不要让她吃垃圾食品，并且说拜托苏以晴多多照顾韦夏薇。
    苏以晴则是说到：“你顾好你自己就好了，薇薇的事情就不要你来操心了。”
    思启勉很为难地问：“我要怎么做她才原谅我呢？”
    苏以晴瞪了一眼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说话她都要仰着头，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思启勉是会察言观色的，立刻说站着太累了，要到附近的长椅坐一下，才避免了苏以晴身高的尴尬。
    苏以晴说到：“薇薇都怀孕了，你跟你前任还藕断丝连的，厉害啊大哥！”
    思启勉挠挠头，思索许久才说道：“其实我不知道薇薇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那个前任我们谈了七年，我妈很喜欢她，我们是分开了，生气的时候谁都是在气头上的，就说分手了，现在就是说她反悔了想要跟我和好，但是我没有答应呢，她就找到我妈那里去了，她对我家亲戚啥的都熟，直接说我要不跟她复合她得去我家那里闹呢。”
    苏以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俩分手是因为在气头上，现在其实是想复合的，是薇薇碍事儿了呗？”
    思启勉马上摆手说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办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但是我肯定会处理好的，我现在就是爱薇薇一个人，没想着前任了，就是她总纠缠我嘛。我也得处理好是不？”
    苏以晴在心里叨叨地念着眼前的男人真凉薄，七年的女友说抛弃就抛弃，转头就爱上别的女人，不得不说也是个绝情的人，但是要说他对前任还有情谊，那也是个渣东西，没有和前任断干净就招惹别的女人还搞大人家肚子，更渣。
    想到这里，苏以晴不屑地说道：“就那样吧，你就算对你前任还有情谊你哪能跟我说，我可是站在薇薇这边的，说出来分分钟就是要你命的。”
    思启勉一听，连忙举手发誓：“姐，我真没有，我真的说的实话。”
    苏以晴嫌弃地说道：“你别对着我发誓嗷！”
    思启勉连忙把手放下，一脸真诚地看着苏以晴。
    苏以晴叹了一口气，说道：“行吧，我去劝劝她，但是我警告你啊，薇薇一直以来都过得不好，交往过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渣，我希望你是最后那个并且是个爷们，你要是再伤害我家薇薇，我真的饶不了你，别看你个子高，我能有法子要你一辈子不好过。”
    思启勉连忙说：“我会对薇薇好的。”

 第七十七

    韦夏薇自然不是真的要一直生气不肯原谅思启勉，只是情绪上来了就是需要哄。看到苏以晴和思启勉在谈话，也知道下面就该自己上场了。
    苏以晴向韦夏薇走来，淡淡地问：“你真要让一个刚动完手术还挂着吊瓶的人在那儿自责啊？那小两口吵架吵开了就行了呗，你俩现在一个孕早期，一个刚手术，就我一个正常人这儿看两个弱小在闹矛盾，就跟孩子闹别扭似的，不想劝，只想给两个耳刮子。”
    韦夏薇看着苏以晴，这个女人好好说话的时候温柔又有力量，不好好说话的时候能把人气到吐血。
    韦夏薇扭扭捏捏地向思启勉走过去，这个男人真的是让她又爱又恨。
    她冷漠地问：“你怎么样？恢复得怎么样？”
    思启勉笑道：“挺好的，你来看我，我恢复得更好了！”他伸手去摸韦夏薇的肚子，对着韦夏薇的肚子说道：“爸爸不在身边，不可以调皮哦！”
    韦夏薇翻了一个白眼，轻轻拍打他的手背，娇嗔道：“他现在知道啥！”
    思启勉挪了挪位置，把点滴垂下来的输液管撇到一边，然后拉着韦夏薇坐下，然后轻轻搂在怀里，韦夏薇挣扎了两下，奈何思启勉没有放手，韦夏薇也只能顺着他靠在他的胸膛。几分钟后，两个人才端坐着。
    思启勉一直给韦夏薇解释，道歉，保证。韦夏薇心中的气才完全消散。
    十一月末的南方，太阳依旧热烈。苏以晴守在远处的太阳底下，感觉自己要化掉了，她头一次这么讨厌晴朗的天空。
    许久后，思启勉的护士终于找思启勉了，再不回去要挨骂了，思启勉这才说要回病房去吃药了，也要韦夏薇早点回家休息。两人才依依惜别。
    回到家，韦夏薇瘫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两人明明已经冰释前嫌，苏以晴不知道为什么韦夏薇看起来还这么疲倦。苏以晴问：“吃外卖？还是煮面条？你知道的，我可是不会做饭的。”
    韦夏薇说：“你等我休息一下，我带你去楼下吃海鲜粥。”
    苏以晴说道：“孕早期呢，不建议你吃海鲜粥喔！”
    韦夏薇说道：“我吃别的。”
    天完全黑透以后，苏以晴已经饿得不行了，她在等韦夏薇发完呆，韦夏薇听到苏以晴肚子的咕噜声，这才意识到该吃晚饭了。
    韦夏薇连忙起身收拾，说去吃东西。
    两个人开到夜市的宵夜点，在档门口的桌子前坐下，韦夏薇点了很多东西，她总担心不够苏以晴吃。
    苏以晴连忙阻止：“够了够了，再多猪八戒都要骂人了！”
    韦夏薇看着苏以晴狼吞虎咽，她自己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苏以晴看着韦夏薇好像愁苦了一个晚上，垫了肚子她终于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感觉你从昨晚开始就忧心忡忡的。如果是你妈那儿的事情，我凭直觉觉得她不会太为难你，虎毒不食子呢，她再怎么样也不能看着你饿死吧？”
    韦夏薇拿起烟，想点，想了想，又放下，她只能拿着烧烤的慢慢吃，试图转移自己想抽烟的注意力。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悠悠地说：“其实不是这么简单，而是前几天思启勉还没住院手术的时候他在我这里过夜了，他去洗澡的时候忘拿手机了，我看到了他和他朋友的聊天记录。”
    韦夏薇接着说：“他对他朋友说，都怪他自己不小心，也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受孕，一招就中了，简直就是难受死了，他说我是无缝衔接，虽然在一起半年了，保不齐孩子不是他的，我真的看到这个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然后他又跟朋友说跟前任分开只是想找个人玩玩，那时候看中我妈给我零花钱宽裕，觉得我家境一定很好，跟我在一起他起码能得到很多好处，但是他太不小心了，我居然怀孕了。”
    苏以晴目瞪口呆，最近的虾差点掉出来，她看着眼前的韦夏薇，有钱，有颜，有身材，情商也不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交男朋友这件事情上她总是特别吃苦。
    苏以晴擦了擦嘴，才苦笑道：“不是落井下石，而是第一次觉得你比我惨！”
    韦夏薇把玩着手里的电子烟，她苦笑道：“所以我有时候真的会怀疑人生，你们都说我漂亮，我有钱，先不说我有钱没钱，也说我善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遇到渣男，而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第七十八

    苏以晴慢悠悠地继续喝着粥，她看着眼前这个把玩着电子烟的女人，她问：“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篇课文，里面有句话说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宁静的。你现在冷静地让我连这碗海鲜粥都咽不下去。”
    韦夏薇苦笑，自嘲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前两年交的那个男朋友，我都觉得离谱了，我那时候觉得恋爱谈成这样，惨到这个程度，绝对到极点了，我现在碰到的事儿原来更加离谱。我没心思再像以前那样了，我跟你说，我累了。”
    苏以晴也苦笑：“我有时候就在想一个问题啊，你说咱俩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正负极，就像南北极，一个天堂，一个地狱，是怎么有交集的？”
    韦夏薇轻拍桌子，笑到：“哎，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是负极，是南极，是地狱。”
    苏以晴连忙回：“屁啦，有钱有颜有身材，又不用像我这种社畜996，你一天在家里吃饱喝足就睡觉，睡醒就逛街买包包，你的生活我的梦啊姐妹，你知道吗？跟你待在一起，我觉得我根本就是在混上流社会。”
    韦夏薇翻了个白眼，然后问道：“你有个爱你的老公，一双可爱的儿女，有自己的工作，有明确的人生目标，这些你倒是只字不提啊？”
    苏以晴笑着回击：“那你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出门做个公交车还得看哪个便宜，你看你一个钱包上万块，我连钱包都用不着！你一个月房租是我一个月工资啊姐妹！”
    韦夏薇大喊：“擦，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我有一些你羡慕的东西，到是你也有我没有的并且很羡慕的啊！”
    苏以晴沉默着，又吃了些东西，才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其实你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你。我们都羡慕彼此，都觉得彼此的生活是我们梦寐以求，我们明明差别那么大，却总是能坐在一起谈天论地，我梦想着不用上班就有钱花，但你的确是这样，你希望你能每次吵架都能把别人骂哭而不是自己吵不过就委屈巴巴地掉眼泪，但是这个技能我有。以前别人都说相似的人才会互相吸引，咱俩差别这么大呢。”
    韦夏薇也沉默许久才回答：“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苏以晴问：“所以你其实没想好要不要再继续跟他生活下去？”
    韦夏薇点点头：“我觉得他太虚伪了，他不知道我看到了聊天记录，洗完澡出来还跟我说他要努力工作给我难忘的婚礼，还说还好老天让他遇见我，还说了一堆我已经记不清的甜言蜜语。要不是我看到了聊天记录，我可能会陷在这样的温柔乡里。”
    苏以晴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竟有两副面孔。
    韦夏薇看着苏以晴，笑到：“好多年前，我认识那个富二代，我们交往四年，分开后我直接重度抑郁，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我觉得我倒霉透了，遇到这样的负心汉。两年前，那个男的，打碎阳台玻璃，我那时候觉得我是不是造孽了，再到如今的思启勉，你说我平静，我是在想，我做错了什么，我跟他分开以后，我还会遇到什么样更奇葩的对象。”
    苏以晴没话说。
    韦夏薇又说道：“我那时候还在吃药的时候，特别是刚开始，我觉得那个富二代真的渣透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我要决绝地不和他有任何联系，我家境在他交往过的认识的女人里面最差最普通，但我打赌他一定一辈子忘不掉我，如今走到今天，再回头看，这些交往过的对象里面，那个富二代竟然是最好的了。”说完自己又气笑了。

 第七十九

    吃了很晚的宵夜，回到家以后，韦夏薇决定还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妈妈，她做好了狂风暴雨的准备，她希望的是她想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同时又不要和思启勉再继续，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所以想着妈妈能够破天荒地答应她留下孩子。
    但是事情确实不如期许的那般美好，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韦夏薇还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还是被骂得体无完肤，妈妈甚至生气地说到想一毛钱都不给她了。
    骂了两天之后，妈妈还是打电话过来，用不容商量的语气叫韦夏薇去医院做掉。
    韦夏薇艰难且心痛，她曾经去过医院，医生说她输卵管堵塞，不容易受孕，以后可能也很难要孩子，如果她的抑郁症持续很久要一直吃药，身体得不到调理的话，她以后想要孩子也许只能试管。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怀上宝宝，却不被允许留着。韦夏薇无力地哭着，心里充满矛盾。有理由留下来，因为这是她的孩子，也因为她也许以后都很难再有，不留着她以后也许会后悔，会很后悔。但是有多少留下来的理由就有多少不能留的理由，孩子是那个两面派的渣男的，她未婚，没有工作，自己都还像个孩子一样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留着她以后怎么生活呢？妈妈生气了一分钱不给她，她带孩子去哪里晚饭才能不饿死母子俩？
    苏以晴想了许久，说道：“你妈妈不让留，确实不是因为她狠心，她活得比我们都久，见过的现实也比我们都真实，她一定更清楚利弊，你央求了她两天，她都是不容商量的态度，这件事情基本没得谈。但是我想说，其实如果你真的想留着，想生下来，你可以搬去我那里，我可以照顾你和孩子，生了你没有能力照顾，我也可以照顾，我可以叫我妈来照顾你坐月子，只是条件一定不够好，毕竟我才几千块钱的工资，你妈妈给你的零花钱都是我工资的两倍，但是肯定不会亏待孩子，将来他长大了，你有了养他照顾他的能力，想让他回到身边生活，就接他回去，不然的话我就养着他，当自己孩子。”
    韦夏薇两眼通红。心里更矛盾了，夜里辗转难眠，想起来抽烟，又想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又忍住了，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楼下来往的车辆，望着这个不夜的城市，望着一片繁华，不明白别人轻易能得到的幸福，为什么到了她这里都无比艰难。
    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才要接受老头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苏以晴站在韦夏薇的身边，也看着这一片繁华，轻声说：“可能是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老天爷才只能这样折腾你。”
    韦夏薇终于忍不住，她转过身，抱住站在自己身边的苏以晴，头埋在苏以晴的腰间，无声地哭着。
    苏以晴摸着韦夏薇的头发，望着窗外的天空，心情也很复杂。
    哭了很久很久，韦夏薇平静下来，才说道：“谢谢你，这些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那些朋友，每一个人都曾经在我的生命中轰轰烈烈，陪我喝酒蹦迪，陪我旅游，陪我买包，陪我疯癫陪我闹，但是最后每一个都是因为我有钱，我大方，我会因为喜欢她们就送她们许多奢侈品，当我不想送了以后，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我，不仅离开，还成了仇人，陌生人。就连我那个发小，别人问起我的时候，她说我和她之前认识了很久的普通朋友。”
    韦夏薇说的这些，苏以晴都知道，因为曾经在无数个她们谈笑风生聊着八卦的夜晚里，这些韦夏薇都跟她说过，之前那时候她风轻云淡。
    韦夏薇说：“我一直相信因果，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做一个文明礼貌的人，不对别人做坏事，不伤害别人，也用我最大的诚意和真心去对待身边的人，因为我不会说话，我觉得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送她们礼物，所以我送了很多礼物给我的朋友。可是到最后才发现，我好像没有什么朋友，我的朋友都靠我送的名牌在维持着，这么多年，真正对我好的，竟然只有你。”韦夏薇抽着身边的纸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带着哭腔问：“你说你，图我什么呀？”
    苏以晴苦笑道：“你没有我可以图的东西啊，我这个人不喜欢背包，又不会化妆，自然图不了你这些，我能图的你如果有，我也许也是要的。可能是每次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都能理解到点上，你能理解我的分享欲让我觉得可贵，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要对你好吧。”

 第八十

    那一夜，韦夏薇哭到累了，又吃了些抗抑郁的药，心情平复以后终于在后半夜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韦夏薇的妈妈又打来电话，语气平静了许多，但是内容一针见血。
    妈妈说，韦夏薇从小就没有了亲生爸爸，自己一个人跟着妈妈四处漂泊，经常转学的那些年，不能像同龄人一样得到父亲的关怀，而妈妈作为母亲也为了能够给女儿足够的靠山和底气不断打拼，不断拼命，才终于换来今天的生活，妈妈给不了韦夏薇太多的陪伴，所以只能给钱给她，让她过上物质条件好的生活，也正是因为这样，妈妈不希望韦夏薇像自己一样，她希望韦夏薇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能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美好的婚姻，希望韦夏薇不要步入自己的后尘，不要走自己的路。她如果这个时候不婚生下孩子，就等于是走了自己的路，因为自己走过，妈妈明白有多艰辛，所以她绝对不允许韦夏薇犯傻。
    两人谈了很久，韦夏薇向妈妈妥协，也看清了现实，决定还是会尽快找个时间拿点。
    在这些天里，思启勉的妈妈来过两次，每次来话里话外都在试探韦夏薇，想确认韦夏薇肚子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孙。韦夏薇很生气，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跟思启勉的妈妈说些什么，只是敷衍打发走了。
    韦夏薇和思启勉是在酒吧经朋友介绍认识的，然后思启勉追了韦夏薇没多久就追到了。后来韦夏薇还是会是不是接受朋友的邀请去酒吧喝酒，思启勉便觉得韦夏薇是个开放的女孩子。花言巧语睡了韦夏薇，本来想玩玩而已，结果韦夏薇怀疑，思启勉又总觉得自己没那么厉害，万一是韦夏薇去玩儿的时候和别人发生关系的呢？这样的话是两人吵架的时候思启勉的意思。韦夏薇想起两年前那个前任，那时候两人朝夕相处，他都能觉得韦夏薇和前任藕断丝连，如今这个经常因为工作出差，又不常常见面，这种怀疑让韦夏薇更加无力解释。解释了对方也是说一句没有怀疑但其实心里全是猜忌。表面上说会负责会珍惜，实际上觉得自己摊上了烂摊子。
    送走思启勉的妈妈，韦夏薇终于忍无可忍，发信息给思启勉，说道：“不用让你妈再来套我的话了，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是你的，你们打算怎么说？”
    思启勉和那天苏以晴见到的不一样，信息回过来的内容也是高手过招：“如果不是我的种，你又打算怎么说？”
    韦夏薇回复：“不可能不是你的，没有可能的事情。你就说你打算怎么说吧，你们一直不信，现在我就告诉你，让亲子鉴定的结果来告诉你。”
    思启勉回复：“亲子鉴定还能造假呢，谁知道你去哪个地方花钱做个假检定给我？我才不想做个接盘侠。”
    看到这里，韦夏薇像泄了气的皮球，旁边的苏以晴看到了都直呼内行。
    停顿了许久，韦夏薇努力让自己冷静，然后回复到：“你不信我找的机构你可以自己找机构啊！”
    思启勉回：“你还是打掉吧！反正就算鉴定了我也不想相信，我也不想要。说实话，我妈说她不太喜欢你，你太强势了。”
    看到这里，虽然韦夏薇原本已经想了答应妈妈不会留着，但是看到思启勉的信息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继续控制自己的情绪，狠狠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骂了一句：“我真的是擦了他妈了！”骂完大步走到卫生间，苏以晴只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韦夏薇出来时，脸上全是水。

 第八十一

    一个半月后，韦夏薇虚弱地躺在自己家里，朋友得知她遭了这样的醉，又已经冬天，便带了水果来看望她。
    两个人聊着韦夏薇的悲惨恋爱史，朋友喝着酒，听着韦夏薇的苦难心事。就快要过年了，这个可怜的姑娘跟那个卖不出去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让人心疼。
    正说着话，思启勉打来电话，说心中有愧，想来看看韦夏薇，其实韦夏薇知道，他只是想来确认韦夏薇是不是真的拿掉了。
    韦夏薇心里清楚，只是觉得一个人无情且心机到这种程度，足够恶心人。她不想见他，但思启勉的电话一直打不停。最后在韦夏薇的朋友的搀扶下，韦夏薇下楼见了思启勉，三个人找了地方坐着敷衍的对话。韦夏薇的朋友心里本来不痛快，看到思启勉更是气的拳头打紧。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看着思启勉说出那些又混蛋又虚伪的话。
    临别，思启勉打了车，上车前还对韦夏薇说：“没有缘分一直走下去，但是我一定不会忘记你，请你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没等思启勉说完，朋友没忍住，一个箭步冲到思启勉跟前，揪着思启勉的衣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思启勉的身上，嘴里骂着思启勉这个负心的虚伪的人。
    韦夏薇吓坏了，自己本就虚弱得站不住脚，看到朋友这样狠狠地打思启勉，韦夏薇想阻止，却只能在旁边喊助手，根本没有办法拉开两个人。
    直到附近的保安看到了，冲过来分开了两个人，这场单方面挨揍的打架事件才停息。
    朋友喝了酒，但还没有完全醉，他送韦夏薇回家以后，对韦夏薇说别害怕，思启勉再敢来欺负她，他就把思启勉再打跑。安顿到韦夏薇，他又自己打车回家了。
    三天后，韦夏薇接到警方的电话，说有一起打架斗殴的事件需要她去配合做个笔录。韦夏薇脑子嗡嗡嗡地直作响。
    等她到了派出所才知道，朋友那天下手没有轻重，当时看着思启勉好想是流了鼻血，到思启勉去了医院，拍了片，鼻梁骨碎，鼻梁都歪了，治疗初步一万起，思启勉的妈妈觉得儿子不能平白无故受这个委屈，便拿着医院的结果诊断书，拉着儿子去报警。
    但是因为思启勉并不认识韦夏薇的那个朋友，所以警方也没有办法，只是受理了案件，思启勉母子却一刻也坐不住，天天往派出所跑，警方只能找韦夏薇问。
    韦夏薇清楚地告诉了警方，朋友不是本地人，是外省的，具体是哪里并不清楚，他离开自己家之后就已经走了。警方韦夏薇发信息给朋友，叫他回来配合处理案件，但是朋友一直都没有再回复韦夏薇。
    半个月后，遭不住思启勉母子的催促，警方忙得焦头烂额也只能又叫韦夏薇去问话，但韦夏薇已经说过好多遍，也说不出什么新线索。
    思启勉打电话给韦夏薇：“你劝你朋友来自首，兴许判得轻一点儿，你把他交出来，我放过你，不然我到时候连你一块儿告了！”
    韦夏薇觉得不可思议，她生气地问：“思启勉，你说这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为什么挨打你不知道吗？监控看到清清楚楚，我阻止了，我阻止不了，你告我，你拿什么告呢？又不是我打的你，我为了你打胎，我去了半条命，你没一点愧疚，我朋友看不惯打了你，你找不到他，你还想告我？”
    思启勉说道：“他不打我什么事儿没有，咱们本来可以好聚好散的，为什么闹个不欢而散呢？”
    韦夏薇咆哮地问：“什么叫做好聚好散？拿着你虚伪的语言说着违背你良心的话，我去医院，从头到尾你没有给一分钱，我剩半口气在家里你还要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什么叫好聚好散？你全身而退，我伤痕累累这叫好聚好散？”

 第八十二

    在派出所的大厅里，六七个人等着各自案件的进展，民警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又叫着下一个案件的相关的人去问话做笔录。
    这一个多月里，韦夏薇来到这个地方好多次了，她觉得疲惫不堪，但是警察叫她来，她不敢不来。本该到去医院复查了，却三天两头跑派出所，韦夏薇单薄的身影在春风中飘荡。
    春天本应该是春暖花开，春意盎然，生气勃勃，万物复苏，应当是充满和力量的季节。韦夏薇站在派出所门口，觉得这个世界黑暗得就好像是从来没有白昼，没有阳光，她甚至觉得无比寒冷。
    苏以晴又被自己叫来陪着，这么多来，她前前后后为了她坐车五六个小时赶来，休息给了她，没有休息的时候甚至请假，她知道苏以晴请假要扣钱，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可是如果不是苏以晴陪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那些令人窒息的曾经。
    苏以晴在大厅坐着，韦夏薇低声告诉苏以晴，另外斜对面的长椅上思启勉旁边坐着的那个矮矮的，扎着冲天玉米丝，画着八十年代烟熏浓妆的女人便是思启勉的妈妈。
    苏以晴没好气地问：“然后呢？又怎么样？在派出所还能打起来不成，踩着个破恨天高，就她那样敢在这里对你动手我直接给她放飞到外面大门口，不用过安检的闸门直接给她从门栏底下飞出去。”
    因为苏以晴说的不大声，思启勉母子自然没有听见，只是眼神时不时看向这边。思启勉妈妈的脸上写满了自己是八十年代小太妹的表情，韦夏薇甚至能脑补到这个女人在村子里跟别的妇女打架的时候抓人家头发的场景。她并不愿意多想到任何跟思启勉母子有关的事情，只是看到思启勉妈妈的面孔，她就不由自主地脑补。
    韦夏薇做完笔录走出来，思启勉母子连忙去问民警，当然毫无进展。
    苏以晴陪着韦夏薇走到门口，思启勉突然追上来，叫住了韦夏薇。
    韦夏薇回头，思启勉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两句话。”
    韦夏薇刚想走过去，被苏以晴一把拉住，说道：“你有什么可说的？薇薇没有话跟你说，也不想听你说，跟案件有关的任何事情你找警察！”
    韦夏薇说不出来，委屈卡在喉咙，她很想听到思启勉说一句抱歉，她是这样妄想着的，只要他为他做过这些伤害他的事情说一句抱歉，韦夏薇也就不想再生气了。
    思启勉并不理会苏以晴，他对着苏以晴身后的韦夏薇说道：“韦夏薇，你过来！”
    韦夏薇犹犹豫豫，想走过去听他说，想知道是不是他良心发现了，会不会说一句对不起。苏以晴拉住了她，说道：“你有毛病吧？你去干什么呀？你给我回来！”
    苏以晴一发狠，把韦夏薇拉到自己身后。
    思启勉目光盯向苏以晴，恶狠狠地问：“我叫我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我不让！”苏以晴抬着头，狠狠地瞪着思启勉。
    思启勉咽了咽口水，不耐烦地问：“你他妈的什么身份管她啊？我是她男朋友我要跟她说话！”
    苏以晴愣了，没想到这个人真的脸皮这么厚，苏以晴说道：“我是她朋友，别管我有没有身份，我今天就是不让你说这个话！”说罢，苏以晴也不犹豫，拉着韦夏薇往外面走，头也不回，拉几步，她又推着韦夏薇，走出去之前苏以晴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思启勉没有跟上来硬要和韦夏薇说话。苏以晴把韦夏薇拽到门口，她感到很生气，她在心中憋着怒火，她用生冷的语气问：“你刚刚想干嘛呀？想回去和他说话，想跟他重新来过是吗？他怎么对你的？使唤你？以前我们谁说你的猫不好看你都要在那里骂人，他现在使唤你你还想走过去？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叫我来是为了让我看你是怎么跟你这些对象撕逼然后又怎么和好的是吗？”
    韦夏薇看着生气的苏以晴，拉着她的手，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刚刚脑子昏了头了，我以为他良心发现了，想明白了这样日子以来对我不好，他会感到抱歉的。我真的以为是这样，所以我痴心妄想地想听到他说一句对不起……”
    说着话，思启勉的短信传入手机，上面写着：“你还是叫你朋友来自首，别把事情闹得更大。”
    韦夏薇看到这条信息，心如死灰，她快速地摁下删除键，把信息删除，把思启勉的号码拉黑。
    苏以晴还站在跟前骂人：“你疯了吗？你得了什么失心疯吗？他会跟你道歉？你见过哪个人要道歉是把别人使唤到自己跟前的？我下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遇到这些东西，因为你好欺负啊！我要是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啊？我没有心脏病的，但是这些天跟着你，进进出出派出所，跟着你看你给这些东西折磨，我们作为你的朋友小心翼翼呵护你，平时说话都要在心里打个草稿再说出来，你呢？让这些人把你伤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想着对方会道歉？我心脏病要有了！原来我们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朋友被别人这样欺负，你还想去接受？”
    苏以晴就差把绝交说出口。
    韦夏薇抓着苏以晴的手，哄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鬼迷心窍了，我刚刚拉黑他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你不要再生气了。我保证不会了，我也不会再有什么痴心妄想什么幻想了。”

 第八十三

    苏以晴的车又到了接近出发的时间，苏以晴不愿再多骂她了，骂也骂了。韦夏薇遭遇这些事情已经很可怜了，再骂就过分了。
    苏以晴担心自己走了以后韦夏薇又心软了，“时间要来不及了，我要打车去车站了。我警告你，如果让我知道你还跟他有联系，你还想着跟他在一起，我们就绝交，你权当没有我这个朋友。”
    韦夏薇重重地点头，然后对苏以晴说：“放心吧，不会再有了。”
    临上车，苏以晴问：“那你不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韦夏薇说：“时间还早，我打了车，等下去医院复查。”
    苏以晴的声音不再尖锐，而是温柔地说：“好。那我时间来不及了，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如果医生给药了也要按时吃药。”
    韦夏薇点点头。
    从医院回到家里，不远的路程，韦夏薇觉得自己经历了好几个世纪。
    回到租房天已经黑了，她轻轻打开门，十月闻声跑来，在她脚边蹭着，想要个拥抱。
    韦夏薇关上门，抱着十月，坐在沙发上，在漆黑的夜里发呆，她没有开灯。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恢复得不怎么样，不干净，要吃药，吃完药还是不干净要刮，韦夏薇无助得想哭，却在去拿报告的时候被医生告知自己患了甲亢。韦夏薇不敢相信，她叫医生再检查一遍，医生却说这是复核后的结果。
    楼道传来邻居走过的声音，外卖小哥的声音。楼下是忙碌的施工的声音，还有依旧喧闹的广场。不知道韦夏薇坐了多久，十月一直在她怀里不动，乖巧地睡着，韦夏薇还能听见十月的呼噜声。
    韦夏薇想哭，发现自己流不出眼泪。
    在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某一天被告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失去爸爸是什么样的概念。到后来，无助，悲伤，难过，需要爸爸的怀抱却再也没有可能的时候，她才明白，失去是这样的感觉。没有了爸爸，她和妈妈在那里生活着也不幸福，还好妈妈是个不屈服现实的女人，后来带着她回外婆家，她就去外婆家那边的中学读书。她尽量让自己活泼开朗，她想去交朋友，想认识很多的人，这样她就不用孤独的时候想念爸爸，爸爸是多么疼爱她。
    当她认识了大大方方的王亚丽，认识了聪明伶俐的魏海央，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很腼腆的苏以晴，还有普普通通的朗荷音。她们组小团体，说要大家一起开心玩乐，说要做一家人，韦夏薇天真的期待了。
    可是当她还没有跟她们真的一起玩乐烧烤学校旅游，妈妈又带她跑到县城里，她又去转学。她很无语，无语又能怎么样呢？妈妈说了，妈妈到哪里妈妈就带着她到哪里，不然她只能饿死。
    韦夏薇突然明白，妈妈不是那种向命运屈服并且停留于此的女人，妈妈一定会不断向上，不断前进，像一搜在狂风暴雨中行进的船，而她韦夏薇，是被藏在船尾的鱼。她也明白，不停的转学，不停地换地方，没有定所，才是她要适应的事情。

 第八十四

    韦夏薇在县城逗留的时间过长，长到她都怀疑妈妈是不是偷偷跑了没记得捎带上自己。因为频繁转学，搬家，韦夏薇根本无法想同龄人那样平静下来认真学习。反正到了一个地方还没适应就要准备着又转学又搬家了，每到新的一个地方，原来的教学方式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又换了老师换了同学，知识也因为这样断断续续很难衔接得上。
    一开始韦夏薇还想挣扎一下，后来放弃了，不抵抗了，不做任何抵抗了，无所谓吧。
    韦夏薇在县城放弃挣扎的时候，认识了学校的小太妹们，她们穿着个性，打扮随意，活得十分洒脱，谁也不敢说她们。韦夏薇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们，第一次发现原来可以过得如此快意洒脱不扭捏。她渐渐融入她们，跟她们一起去夜市吃饭喝酒，一起躲在厕所里抽烟，一起看那些自卑女孩畏畏缩缩然后她们哈哈大笑。
    她以前从未如此，如今真的是刺激又快乐。
    妈妈说，下个学期又要转学了，要她提前把课本上的知识都先过一遍，然后自己理解理解，到时候老师教了再听一听，就八九不离十了。
    韦夏薇不说话，她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么多年来，从爸爸家，到外婆家，到县城，再到如今又要去外地，她已经快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次了，她也开始麻木了。就像妈妈说的，她没有爸爸了，她不跟着妈妈，没有人要她了的，她只能饿死。她当然不想饿死了。
    韦夏薇跟那几个同学说，她要走了，她下个学期要转学了，想得到她们一点挽留，可能她就会跟妈妈说自己想留下来，但是她们只是去夜市吃个饭，就当送别。
    那个夜市，韦夏薇去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在那里吃饭，偶尔去KtV唱歌。比起KtV，韦夏薇倒是宁愿去夜市吃蛋炒饭，她们常去的那一家，老板炒的饭很好吃，她吃了那么久，都没吃腻，她想再去吃几次也好，以后转学了可能这辈子也吃不着了。
    她们几个人到夜市吃饭，一如既往地点菜点酒，还要玩点游戏再喝酒。她却看到两个看起来像是好好学生的女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们，同行的其他人小太妹拍桌子怒吼：“喂！看什么看？再看妈的弄死你！”
    那两个学生低下头去，赶紧吃完就跑了。韦夏薇觉得好笑，这种场景常常发生，但不是每次都这么顺利，有的时候她们也会被其他的非主流警告，但夸张的时候大家都是口头放狠话，最厉害的斗争就是说回去斗炫舞，斗输的就把qq号送人。那时候qq号就是命，特别是氪金的qq号。
    不知道为什么，韦夏薇看着那两个跑掉的身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人，她好像想不起名字，但又还记得那张脸。
    韦夏薇回到家，翻了很久的旧书，才从一本只写了两页的日记本上找到了一串qq号。qq号后面写着：苏以晴。
    韦夏薇看了看这本破旧的本子，她以前居然也是喜欢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孩子，后来怎么就落灰了呢？谁知道呢？谁在乎呢？本子上扭扭捏捏写着某某社团成立的日子，韦夏薇一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傻，可是真的傻啊！”

 第八十五

    韦夏薇加了qq，她原以为那个人不记得她了，没想到她还挺有意思，发完动态才回复信息，信息问的她是不是苏以晴本人，她回的是：嗨，等你很久了。
    韦夏薇一愣，等她？什么意思？她等她干嘛？结果苏以晴解释说是同学外出，她托了同学帮忙带宵夜，她本来想回复同学的因为，结果点错了。
    韦夏薇又不是傻子，明显就看出来苏以晴在瞎编，但是她为什么要瞎编，还是挺有意思的，韦夏薇便问她：“这他妈的半夜快十二点了，你舍友刚刚出去还没回来，敢带吃的回来给你？你们学校没有门禁的吗？这么厉害的吗？”
    苏以晴没有答复。
    韦夏薇想了想，应该是要发给男朋友的吧，结果点错了，她不留情地揭穿：“我估计不是舍友，是男朋友吧？”
    苏以晴立刻回复：嘻嘻嘻……
    韦夏薇不自觉笑起来，这个女孩子在她的印象中就是有点蠢萌蠢萌的，那种很呆的感觉，说她不大聪明，其实有时候她脑子转得飞快，总能想到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东西。当初那个什么社团的团长就是看中她稀奇古怪的想法，才叫她入团。韦夏薇也是因为这个才认识了苏以晴。
    后来的韦夏薇也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和苏以晴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们因为很久没有联系，韦夏薇不想一个人去夜市吃饭，又没有足够的钱再叫几个人，便约了苏以晴见面，原以为苏以晴会找借口拒绝的，没想到她答应得飞快。
    见了面，吃了饭，韦夏薇发现自己跟前的这个许久不见的人好像跟那时候别人说的不一样，那个王亚丽说她土土的，呆呆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像个土包子一样，带出门很丢脸，扔家里还能玩一玩的那种。韦夏薇因为苏以晴接触的也不多，只隐约记得一个放学的午后她来自己的宿舍找过自己，腼腆害羞得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的。
    韦夏薇才发现，眼前的苏以晴，和她脑海里存留的相关记忆不多的苏以晴根本不一样，这个人思路清晰，条理清晰，看起来一副普普通通的样子，却有着直击人内心的力量，她看起来不太懂，其实什么都懂。
    韦夏薇不禁感叹，自己转学搬家那么多次，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但苏以晴这样深邃又简单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韦夏薇又要转学了，她坐在房间的窗前发呆。从前转学的时候，想象着新学校新环境的样子，期待着和新同学成为朋友，如果有可能，以后还能写信联系，诉说情谊。如今她已然麻木，只是想着，哪些东西是必备的，出门那天该穿哪双鞋才好。
    县城的夜很喧闹，但喧闹里透着一种落寞，那种热闹过后的寂静最为清冷凄凉。
    韦夏薇发呆许久，回过神的时候腿麻了，夜也很深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能在一个学校读书和认识一群人到毕业。当然，她也没想过要在一个学校认识一群人直到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