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第1章 苍山苏恒 “上苍之脉,大道之神,万物本性,众生始门。造化衍物,天养地成,超脱六道,唯我辈人。登临彼岸,方为永恒,不明红尘,无知众生……” 辽阔的大地上,一座山脉拔地而起,绵延数万里,像是一条伏卧着的巨龙,震撼得令人心颤。 此山有名,唤作苍山,入目满是葱翠,放眼皆是绿色,焕发无穷生机。而在这寂静清幽的山林中,不时有声声诵读之音传荡,在清晨的山林上空回旋婉转,久久不绝。 苍山宁静,本应早起捉虫吃的鸟儿也偷起了懒,闻声惊醒,扑腾扑腾翅膀,歪头侧望林荫道上的少年。 曲径通幽,一个少年双手平直抬起,臂与肩齐,手中提着两桶水,踏歌而行。 少年步伐平稳,不疾不徐,山路虽然崎岖,但那桶中之水却不曾溅出一星半点,可见少年超乎常人的气力和平衡力。 鸟儿望来,少年似有所感,也抬头望去。 一人一鸟四目相对,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打趣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贪睡的鸟儿虫那么大只。” “啾啾……” 鸟儿似是听懂了少年的话,极其人性化地朝他翻了个白眼,随即飞到少年头顶,尾巴一翘。 一滴小黑点从天而降。 少年眼明手快,闪身避过,对一脸愤愤的鸟儿挑衅道:“来,再来个,这回我不躲了。” 鸟儿腹中无物,心下气恼,屁颠屁颠跑去捉虫吃了,估摸着是想等攒足了本钱卷土重来。 少年摇头笑笑,继续前行。 没走两步,脚下一顿。 一条藤蔓不甘枯燥地攀出灌木丛,朝路中间爬去,少年弯腰将之撩起,将茎条引向树林。 做完这些,少年起身拍拍手,重新提起暂放路旁的水桶,信步远去。 …… 一道虹光疾掠过长空,苍穹之上像是架起了一座神桥,上一刻还在千里之外,不过眨眼工夫,神桥一端便已来至近前。 “上苍之脉……” 高歌诵读之音袅袅,虹光在苍山上空停住,彩雾消散,显现出一名老者。 老者一身白衣飘飘,白发白眉白须,手持一把拂尘,一派仙风道骨。他面目和蔼,眉目含笑,虽然貌若古稀之年,却容光焕发,精神矍铄,丝毫不显暮气。 老者凌空而立,俯瞰着下方的巍峨山脉,露出一丝异色,略一沉吟,身形飘然落下。 “呀,仙人!”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老者,少年惊诧。 老者起初听闻此山上空有道歌缭绕,颇有几分玄境,便下来一看,不想却是出自一名少年之口。而当老者看到少年的那一刻,古井无波的双眸流露出一丝浓浓的讶色。 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容清秀,人畜无害,眼眸清澈如珠,双眉细长如画,长发披肩,自然垂落。除却那副好皮囊,最让老者吃惊的是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韵,竟能让天地灵气悄然聚来,温顺地环绕在他周边。 饶是以老者的阅历,也不由暗暗称奇。 “道长?”少年见老者有些愣神,不明所以,当下试探性地轻唤一声,双目炯炯,灿若星空。 老者回过神来,绕了少年踱了几圈,上下不断打量着,时而面色凝重,时而眉开眼笑,时而又道眉微蹙,让人捉摸不清喜怒哀乐。 老者环视四周,突然对着空气轻声道:“何方道友结庐在此,肯否出来一见?” 音波四散,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山林的每个角落。 无人回应。 少年偏头,奇怪地看着老者,若有所思。 老者蹙眉,稍作迟疑,再次朗声道:“老夫玄真,凌天宗执法长老,今日偶至贵宝地,实属冒昧,若有失礼之处,老夫先行赔礼,还请勿怪。” 这次老者动用了道音,音波被法则包裹着,传播向四面八方。其音之大,犹如在山林里打了个响雷,奇怪的是,那声音竟没有给人带来丝毫不适之感,且在老者的控制下,音波始终不曾传至山外。 依旧没有回应。 看到老者眉头皱得更深了,少年上前问道:“道长可是在找我师父?” “你师父?你有个师父?”老者微愕,不等少年回答,便又自语道:“是了,如此良才,怎会埋没,定有师门。” 思及此处,老者捻了捻长须,笑呵呵道:“方才小友所诵之词,不知从何听来?” “乃家师所授。”少年如实回道。 “哦?不知尊师现在何处,为何不肯现身一见?”老者询问,有一些急迫。 少年眼睑微垂,低声道:“家师……家师已然仙逝……” 老者恍然,再次环顾一周,面色不断变化,口中念念有词,而后朝山林深处作了一揖。 “道长这是作何?”少年奇道。 “我观此地不凡,尊师隐居于此,定是不世高人,心有仰慕,故一拜。”老者笑答。 少年“哦”了声,也不再问。 “小友……”老者开口后,似是又有什么顾虑,欲语还休。 少年心中一动。 老者走了几圈,似是又认真思量了一会儿,终是做了定计,开门见山道:“老夫观小友有修道之资,欲引你踏上修真大道,过万丈红尘,修不灭天心,筑永生道果,超三界六道,不知你可愿否?” “师父留下遗嘱,说我当入那什么修真界,今日果应此言。”少年心中嘀咕。并且,据师父所说,这次不论自己如何选择,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便拒绝,那老者就是绑也要将他绑走的。 少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相信师父不会骗他。 “我愿入修真界,还望道长收我为徒,弟子拜见师尊!”少年提气大声道,声音清脆响亮,犹自带着几分稚嫩,却铿锵有力。 “嗯?”老者讶然,暗自点头,对少年的果断和聪颖很是满意。 老者眯眼道:“老夫乃仙道十门之一——凌天宗的天仙执法长老,以你之资,入我凌天,定可大放异彩,欲收你为徒者,不知凡几,当中不乏远胜我之人,你草草拜我为师,就不怕老夫耽误了你?” 老者自不会认为少年不清楚自身资质,从知道他有个已逝的师父开始,老者心里就有了个猜测。凭少年如此良材美质,只要是稍懂修真之理的人,便可发觉。 “弟子不才,虽有些资质,却也不敢好高骛远,今日师尊引弟子入修真界,得求长生,不甚感激。且师尊修为通天,弟子能拜入师尊门下,已是万幸,不敢多想。”少年眼中闪着慧黠的光,有些天真地回道。 老者笑了。 活了这么久的年岁,他哪里看不出少年心里的小九九,非但不恼,反而开怀大笑。 “你叫何名啊?”老者慈祥地看着少年。 “禀师尊,先师为徒儿取名苏恒。” “苏恒……苏恒……好名字。”老者念叨了几遍,赞了一声,而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石印。 石印方方正正,长宽三寸,高两寸,四角镶刻着四颗圆珠,一只玄武脚踏圆珠,盘踞其上,头角峥嵘,仰天咆哮,似要吼掉日月星辰。 整个石印呈石灰色,古朴自然。 玄真捋了捋长须,微笑道:“此印名为玄龟印,以大天理纹岩制成,乃地仙法宝,算是为师送给你的礼物了,护你修行大道。如今你尚未修行,无法催动,为师已将其封印了九成威力,待你日后修为精进,便可自行解封。” 苏恒接过石印,拿起来掉过去看,用手指头轻轻敲打,附耳其上,仔细倾听,甚是好奇。 “吼!” 蓦地,石印闪过一抹光泽,苏恒身躯一震,仿佛听到了一声低吼,似是穿越时空呼啸而来。 石印清鸣,绚丽的光点笼罩了苏恒,密布在其周围。 这般突如其来的景象,让玄真真人都吃了一惊。 “如此光景,莫不是……”玄真自语,而后兴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激动。 “走!” 玄真一挥手,苏恒就见到脚下浮现一条虹光大道,将他托起,不待其惊呼,“虹桥”唰的一声猛然将他带上高空,原地空留一声呜呜的呢喃。 虹桥远去后,原地又浮现出点点光雨,如梦幻空花般不真实。光雨凝聚,塑就形体,一道模糊的人影凭空出现。 人影周围光线扭曲,看不出是男是女,他或她像是站在另一个世界里,默默将视线投射向那对新师徒远去的方向,良久才将之收回。 “恒儿,红尘有百态,你该去了……” 第2章 上古妖仙 天地浩瀚,非人力所能穷尽。洪荒大陆,自太古之前长存至今,地域广阔,亿种生灵共生,精彩纷呈。 “啊啊啊……师尊慢点。” 巍峨震撼的苍山之上,一道神虹直跨而过,顷刻远遁万里,形成一条横架苍山的九天神桥。 “此地当真古怪,我的法力竟受到压制。说来还是我的道行太浅,这片山脉对越强者的压制貌似越大,怪不得第三代掌教携一干长老与其他宗门合力探测都无功而返,真是怪哉。”玄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脉,低声自语,一头白发随罡风吹拂而轻舞,说不出的出尘。 苍山,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自古难明。有很多盖代人杰都曾来过这里,却看不清,看不透。 这无疑是让人心惊的。 玄真之前驻足于此,纯粹是对苏恒所吟之词感到讶异,之后对苏恒先师的礼敬,则是出于一种敬畏。试想,能够在此地结庐而居的人,岂是平凡?不然以他凌天长老的身份,管他什么天纵奇才,在未成气候之前,直接带走就是,岂会和他啰嗦这么久?而苏恒却有这样一个师父,即使真的逝世了,也让人不安,不敢过于不敬。 呼! 玄真一挥手,一道蓝光笼罩了苏恒,罡风吹过苏恒身边时,顿时变得温和无比。 “呸!呸!”苏恒唾沫星子吐了一大堆,幽怨道:“师尊,这西北风可不好喝啊。” 玄真哑然失笑,“为师倒是忘了,你无修为在身,受不了天上罡风吹体……” 话语戛然而止,玄真愕然地看着苏恒。 只见苏恒被玄真真气护体后,罡风稳住,八方灵气荟萃,云聚而来。灵气密度越来越大,而后竟在苏恒头顶形成一个漏斗状的灵球,“漏斗”底部更是直通苏恒天灵。 天地灵气聚顶! 漏斗状灵球越来越大,声势浩荡,引动八方风云。 “难道真是神族的三千道子?”玄真激动,身体都有些颤抖,旋即想到了什么,手中拂尘对着灵球底部一挥。 一束蓝光扫出,切断了灵球与苏恒的联系,玄真再一指点向苏恒眉心,立时拦断了后者与外界灵气的沟通。 做完这些,玄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反而愈发警惕,扬手祭出一个蓝汪汪的圆环,悬浮在苏恒头顶,将其护住,而后带着苏恒化作流光,再次绝尘而去。 “道友请留步。” 冷漠的声音伴随一道剑芒传来,剑光斜斩,劈出一条虚空裂缝,阻住玄真真人的去路。 玄真真人脚尖一点,横移三百丈,避过虚空裂缝,神色骤冷,一闪身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下一刻,一根手指凭空化出,点向突袭之人的太阳穴。指尖蓝芒幽幽,没有滔天的法力波动,可这样反倒让人心悸。 突袭的中年男子见状,将手中长剑倒提,一个半旋身,劈杀向那根手指。 锵! 手指微曲,避过剑刃,反手在剑身处一弹,金属颤音响起,剑锋微偏。紧接着,一只大手探出,向中年男子的头顶抓去,要掀开其天灵盖。 中年男子一声冷哼,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韧度扭曲,险险避开那只如死神魔爪般的手掌,而后转身挥剑,一挂剑芒撕裂长空。 剑芒浩荡,中年男子则借助冲击波展动身形,极速向后退去,眼神凝重地望向原地。 咔! 原地,虚空像纸糊般被一只大手揉碎,发出咔咔的声音,剑芒更是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玄真真人身形迈出,漠然望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全身笼罩在一袭黑袍之中,像是长年生活在阴暗之所,屹立空中,一言不发,平静地看着玄真。只不过,他周遭的法力波动略有紊乱,显然玄真的强势反击让他有些吃力。 玄真瞥了他一眼,并未再出手,而是偏头远眺,眉头皱得更紧了。 “哈哈哈,不知方才是何等灵物出世,引发天地异象?” 朗笑声滚滚如雷,震得苏恒有些发懵,头顶圆环自动护主,垂落下丝丝如瀑秘力,隔断声波,将苏恒护得密不透风。 四道流光从四周极速而来,空中划过道道彩光,极尽璀璨,伴随之的,是几缕若有若无的杀气。 四道人影赶来,有男有女,老少不一,不同打扮,显然不是同一个势力的,不过此时却很默契地选择站位,隐隐将玄真围在中间。 几人浑身法力澎湃,浩荡不息,皆非好相与之辈。然而,玄真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平静质问,“何方神圣,为何拦我凌天长老去路?” “凌天长老?” 听到玄真自报家门,几人同时一怔,就连最先突袭的中年男子也皱起眉头,暗道刚刚鲁莽了。 凌天宗,仙道十门之一,威名赫赫,不仅在修道界有着显赫的地位,就连凡俗之人都听过其威名。 当今天下,经过近古诸教征伐乱战的大浪淘沙,唯有仙、佛、神、灵、妖、魔、邪、尸、鬼九大流派仍然屹立不倒,九派并存,大行其道。 其中,仙道有十门,拥有极为超然的地位,每一仙宗不仅可与其他流派的大教比拟,更统御着诸多小教派,虎踞方圆数百上千万里的广袤地域。 它们是名副其实的巨无霸! 故此,得知玄真的来历后,几人登时有些犯嘀咕。 他们自远处察觉天地异象,认定此处有神物出世,故而都想来分一杯羹,不想来此却动静全无,自然认为神物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只是这人却是凌天宗长老,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道友且勿动怒,我等只是寻异象而来,如此动静,想必定是异宝出世,不知道友可曾见过?”一个大汉肩扛一对大铁锤,开口询问。 凌天宗虽震慑一方,但世上狠人还是有的,且此时只有玄真一人,凌天宗也算是鞭长莫及,未尝不能捋一捋“虎须”,因此大汉并不死心。 苏恒听大汉声音跟打雷似的,就知他便是先前出声之人,接着又听玄真淡淡道:“老夫只是路过此地,不曾见得有什么宝物出土。至于方才的动静,老夫亦有所感,不过宗门任务在身,不敢因其他事耽搁了,故而并不知晓。” “嘿,道友怕不是宝物到手,想独吞?”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像是骨头在摩擦,咔咔作响,刺激得苏恒浑身汗毛倒竖。 声音是自一团黑雾中传出的,黑雾弥漫,遮掩住了里边的人,让人只能听到条条铁链拉动的声响、以及阵阵凄厉的鬼嚎。 终于有人发难了。 玄真打量着那团黑雾,轻声道:“鬼道中人。” 鬼道,是最邪门的流派之一,所修路线常是剑走偏锋,手段怪异,很是难缠。局面逐渐失控,玄真不由有些烦躁,心中杀机大盛。 “天材地宝,见者有份,道友何必……” 呼! 根根白光洞穿进黑雾中,绵绵不绝,如三千丈白发。 玄真不等鬼修说完,抢先下手。知道一战不可避免,玄真出手凌厉,手中拂尘连连刷动,束束白光将黑雾洞穿得千疮百孔,黑雾中的鬼嚎声更凄厉了,只是声音弱了许多。 鬼修大叫,他没想到玄真在被围的情况下还敢如此强势,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吃了个大亏。 鬼修怒不可遏,连连躲避,终于瞅准一个机会,拼着挨了一记重击,口吐黑血,张口厉啸,“十字尸棺!” 铿铿铿铿…… 四条锁链横空,拉着一口沉重的大棺缓缓而行,大棺颤动,四角的四条锁链如四只手臂般灵活地挥舞着,残影闪烁,像是有千万条锁链在纵横交织,引动狂风呼啸。四条锁链向四方延展,成“十”字状,绕过一圈后锁向玄真的四肢。 大棺沉重,四条锁链铿鸣之音不绝,虚空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缕缕黑气散乱,自黑棺边缘弥漫而出,与锁链一同碾压而下,镇得玄真身形都迟缓了下来,如陷泥沼。 玄真一声冷哼,眉心金光大放,元神之力浩荡而出,身上的衣袍都鼓荡起来,“砰”的一声,像是崩开了一座牢笼,突破虚空的压制,将四条锁链震开。 鬼修大叫,受到反噬,气息一阵混乱。 玄真何许人也?能修行到此等境界,眼力何其高明,之前的“先下手为强”和方才的反噬无疑给了他很大的战机,二话不说,直接祭出一面宝镜。 镜面成圆,边缘有金乌环绕,镜沿成火焰状,腾腾向上,似可烧塌三十三重天。镜面下沿有一根短柱,玄真手握其上,灌输法力催动,环绕在镜沿的金乌像是活了过来,神眼睁开,各自射出一束火芒。 咻咻咻…… 火芒交织,形成一道火柱,上通九天,下贯九幽,一下子就将鬼修罩住。 鬼修凄厉惨叫,却无济于事。神火柱像是可以焚毁一切,将鬼修的元神都烧得半毁。 “九离神火镜!”周边的人一惊,认出了这件有名的至宝,心头凛然。 在玄真对着鬼修攻伐的时候,他们并未插手。这不仅是因为玄真的身份,更因为鬼修也是他们竞争对手,鬼道中人,让人深深忌惮。然而此刻鬼修被压制,所有人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阴鬼借道,尸行天下!” 鬼修拼命,“噗”的一声炸开,不是殒命自裁,而是化身数千,借助自爆的威力破开火柱禁锢,即将脱身而出。 众人一惊,鬼道之法真是诡异,竟能强行从九离神火镜的禁锢下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玄真眸光一寒,一步抢到裂口处,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对着分化的无数道淡淡形体,从上往下一划。 噗! 形体被斩中,嗤啦裂开,却不是主身。 玄真神色不动,一指一指接连划下…… “嗯?”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目露精光,望向苏恒,强烈的威压迫得圆环蓝光大放,老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苏恒目光望去,见老人拄着拐杖,一身麻衣,佝偻着身子,暮气沉沉,显得弱不禁风,可在他眼中,此刻的老人却无异于洪荒猛兽。 其他人也开始注意到了,一个个面露惊色。 “神族道子……”最先突袭的中年男子低语,目光闪烁。 麻衣老人率先上前,刚走出一步,玄真就出现在苏恒身前,挡住了他。 为此,他竟是不惜放弃绝杀鬼修的最好时机。 麻衣老人咳嗽道:“三千道子,天地宠儿,道友真是好大的气运。” “与尔等无关,此乃我凌天宗关门弟子,更有可能是今后的宗子。尔等如此围堵,是想挑衅凌天宗的威严么?!”玄真冷漠回应,话语中带着肃杀之气。 “哦?道友真是领回去做弟子的?” “不错!” “哼,未必。”怨毒的声音再次响起,脱困的鬼修在远处重组身形。 “废物。”玄真冷冷一瞥,把鬼修气得发抖。 “诸位道友,我想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三千道子的一些传闻,他们的本源可是无上之宝啊。”鬼修阴森森道。 “找死!”看到周边的人神色更加兴奋,玄真心一沉,并拢双指,朝鬼修狠狠斩去。 “道友浮躁了。”麻衣老人援手,拐杖戳向斩来的指芒。 “嘭”的一声,指芒被挡住,拐杖上也多了一道深深的指痕。 麻衣老人眉头大皱。 “少废话了,你们几个,一起上!” 玄真不再虚与委蛇,凌厉强势,掌心神光焰焰,幻化出一柄蓝色长剑,剑身流动异彩,一声轻吟,如惊涛拍浪。 “十万冰原!” 一剑动乾坤,蓝剑刺破天穹,剑身一抖,十万八千支冰锥无差别攻击,犀利洞穿向十方。 玄真一出手就是杀生大术,就是利用他们忌惮凌天宗而不敢全力出手的心理,因而杀招叠出,逼得所有人连连后退,暂避锋芒。 “敢尔?!” 突然,玄真惊怒,竟有人迎着剑雨逼近,一柄黑剑突兀地刺向苏恒,事先竟无半点预兆。 来人的藏身之术,巧妙地避过了玄真的神识。 “又是你!你是……影杀族的?” 一剑横空,正主显出身形,正是之前的中年男子,此时距苏恒不足三丈,近在咫尺。 而后,剑尖骤然刺向圆环光幕! 下一刻,剑尖就那么直直地、毫无波澜地刺透进去。一件天仙法宝竟不能阻其分毫,玄真脸色惨变。 影杀族,天赋异禀,擅长隐身刺杀,身法诡异,手段更是让人防不胜防。或许他们本身实力不足,却可凭借刺杀之道毁灭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此时中年男子逼近苏恒,连玄真都无法阻止。 这是近乎无解之局! 苏恒看着刺来的黑剑,用力攥紧了拳头,心底却生出一股无力感。 就在这时,变故再生。 “吼!” 在黑剑即将刺入苏恒眉心之际,一只玄龟猛地现出身形,仰天狂啸,以背上龟壳朝着剑锋狠狠一撞,剑锋微偏,斩下苏恒的一缕发丝。 苏恒痛呼,虽未被黑剑斩中,但那吞吐的剑气却将他整个人扫飞了出去。 苏恒控制不住身体,一头栽向下方的一条大河。 鬼修追击,中年男子身法再变,麻衣老人、大汉以及最后一名老妪也急速掠下,纷纷幻化出一只大手,抓向苏恒。 “你们都该死!” 溢满森然杀机的冷漠声在众人耳畔炸响,几人都是一阵惊悚,连忙收回神通,纷纷使出各种神术护住己身。 这一刻,他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玄真发怒,眼神冰冷得可怕,只见其双手合十,两掌间剑芒喷薄,身前蓝色长剑悬浮,微微躬身,一声大吼。 “恭请凌天剑祖一剑!” 轰! 话音刚落,一尊模糊的身影便于玄真背后显化。 他背负神剑,双手负在身后,昂首而立,形体朦朦胧胧,时隐时现,却有君临天下之姿。 在朦胧身影初现影迹的一刻,天地间剑气纵横,凌厉无双,直欲劈裂苍天。 众人面色大变,纷纷后退。 “嗯?” 扑通! 落水声响起,苏恒坠进大河。玄真本想探出的大手突然并了起来,朝落水处上空狠狠一劈。 一条手臂从虚空中掉落,中年男子一闪而没。 玄真怒火中烧,中年男子几次三番的刺杀让他杀意直贯九霄,方才若不是凭借祖师虚影的破妄能力,对方十有八九就要得手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错愕。 只见坠落入水的苏恒,竟缓缓变成一条鲤鱼…… “上古妖仙?!” 第3章 人化妖 “上古妖仙?!” 一阵错愕的惊呼声过后,众人再次悸动起来,玄功运转。 “一而再,再而三,当我凌天宗是好惹的不成?!” 话语森然,冰冷得让人如坠冰窖,众人这才从“上古妖仙”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看着身影愈发清晰的凌天剑祖虚影,头皮一阵发麻。 凌天剑祖,惊艳天下,一剑在手,于混乱的中古时代崛起,力压群雄,创立凌天宗,堪称不世人杰。虽然后来不知为何消失,但他留下的道统却跨过近古诸教征战,历经万劫不灭,最终成为仙道十门之一的巨无霸存在。 此时此刻,玄真动了真火,施展禁忌之术,让众人都心悸不已。 “动手!”麻衣老人低喝,再也没有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双眸变得犀利,极速向玄真冲来。 他们不敢让玄真继续催动了,假若凌天剑祖虚影完全现世,他们全都得死!即使知道以玄真的道行多半还做不到那一步,但他们不敢冒险,故而此时凌厉出手,不再顾及凌天宗的掣肘。 仇怨已经结下,不全力出手可能会当场饮恨,他们别无选择。 麻衣老人第一个动手,但却不是最快的。一道黑影如行走在世间的幽灵,莫名出现在凌天剑祖虚影上方,一剑刺向天灵。 “哼!” 玄真冷哼,对影杀族的这名中年男子杀意最重,此时见他又跳了出来,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果然,下一刻,就在剑尖即将刺到那道顶天立地的虚影时,凌天剑祖虚影猛地抬头,双眸射出两道长达数十里的光束,直接将中年男子若隐若现的身体洞穿,两道眸光将其钉在虚空。 凌天剑祖功参造化,即使是后人召唤来的一道虚影,亦有毁天灭地之能。 中年男子惨叫,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恐惧。两道眸光洞穿其躯的同时,也封住了他的法力,更是在炼化他! 众人见状,心里一沉,几乎快绝望了。中年男子的刺杀让他们都忌惮无比,可在剑祖虚影面前却如土鸡瓦狗,这还怎么打? “咳……”玄真咳血,众人眼前一亮,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才的凌厉手段施展起来代价不小,那么,玄真还能催动几次呢? 玄真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发一语,直接捏了个法诀,印向身后的虚影。 下一刻,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众人脊梁骨冒出。 随着玄真手握水火剑,剑祖虚影亦将手伸向背后,缓缓拔出背后的神剑…… 神剑并未出鞘,苍穹却仿佛被割裂了,虚空如破布般乱颤。 “斩!” 玄真大喝。 神剑落下,一道数百丈的剑芒压塌一切,一扫而过,将中年男子粉碎成虚无,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此陨落。 剑芒再扫,将众人横劈出数十里。 麻衣老人拐杖断裂,脸上被割裂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道则流转,令其血流不止,更是伤了本源! 大汉被斩下一臂,疼得龇牙咧嘴。 鬼修直接被力斩,一代鬼道强者很不真实地就此饮恨。 最后那名老妪身体则被劈成两半,艰难重组身体。 “咳……咳咳……” 玄真大口咳血,单膝跪下,蓝色长剑插在虚空中,支撑住他的身体。惊才绝艳的一击,让他也有些吃不消,身后剑祖虚影一阵颤动,即将消散。 看到这一幕,老妪手中出现一对双钩,强行凝聚法力,含恨斩向玄真喉咙。 老妪发难,麻衣老人和大汉对视了一眼,却根本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而是同时远遁而走。 下一刻,这方天地被无尽剑气淹没,消散的虚影化成万千剑气,将老妪瞬间撕裂,碎骨都不留下一块。 感应到后方的恐怖波动,麻衣老人和大汉跑得更快了,暗叹凌天宗果真恐怖,一个与他们同等境界的长老,竟让他们三死两重伤! 大汉更是骂骂咧咧,不仅没捞到好处,还得罪了凌天宗,真是晦气。 足足一刻钟,剑气才渐渐消散,玄真快速冲向苏恒坠身的大河,运转元神,神念四放,向河里探去。 好一会儿,玄真收回神念,眉头微蹙。 “难道底下有暗河?”玄真自语,揉了揉眉心,有一些疲惫。 “影杀族……这事没完。” 玄真低语,身形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 这是一个略显封闭的地方,一个大湖清幽广阔,荡漾着微波,深沉神秘。大湖四边,高山环绕,尤以北边一座山峰为最。北峰长势瑰奇,极其陡峭,似一柄利剑,直入云霄,条带状的云雾缭绕在山腰上,卷舒不定。 整个地势山环水绕,山高水深,丝丝缕缕的云气雾气遮盖了阳光,令这里光线略暗,幽静无比,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北峰山下,一个山洞中。 “唔……”一声轻唔,苏恒艰难地睁开眼。 周围光色阴暗,并不刺目,他仍习惯性地揉揉眼,可他的手刚动,便蓦然顿住。 一抹惊骇浮上少年脸庞。 “啊!”苏恒惊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错愕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双……鳍! 他的两只手,竟然变成了鱼鳍! 苏恒吓了一大跳,又发现自己竟从一块石头上浮起,悬在空中。不,应该说是在水中。 少年怔怔出神,心惊肉跳地打量了下全身,脸色煞白,一张嘴都合不拢了。 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变成了一条鱼…… 修真世界,无奇不有,不仅有飞天遁地的清修神仙,妖魔鬼怪也是稀松平常。苏恒与师父住在苍山多年,也从其师口中略有耳闻,可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竟然由人变成了妖。 准确地说,现在的他还不能称之为妖。 生灵通过吞吐日月精华,开启灵智,即为“精”。就如凡人偶尔遇到不同寻常的草木生灵,会说上一句“这树成精了”。“精”亦可称呼为“精怪”。精怪是妖修的,成精后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真界,修行若有所成,才统称为“妖”。 苏恒本为人,自有灵智,然无道行在身,因而只能称为“精”。 “上苍之脉,大道之神……” 一阵慌乱后,苏恒开始默念道歌,渐渐平静了下来。这首道歌冥冥中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能够安抚心灵。 “咦?小子有点意思。” 懒散的声音在洞中突兀响起,苏恒猛然惊醒,别扭地一甩鱼尾,游出十余丈,警惕地寻找声源。 “呵呵……”一声轻笑,音调像是一堆骨头在摩擦,恍如地狱恶魔在吞血食,让苏恒毛骨悚然,浑身鱼鳞都立了起来。 啪! 一记巴掌声,清脆响亮,苏恒全身僵硬,接着又发觉自己被提了起来,头朝下尾朝上,身子一阵剧烈摆动,如有一双大手在他身上拍来拍去。一想到那“魔鬼”可能是在琢磨着要从哪里下嘴,苏恒骇得吐出一大串泡泡。 苏恒想逃,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禁锢了身体。大难临头,苏恒心中叫苦不迭,只能祈求上苍饶他一条鱼命。 也不知是否真是老天爷开了眼,苏恒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但他并未莽撞行事,而是依然保持着僵硬,假装动不了,暗自蓄力,唰的一声,苏恒感觉自己把没吃过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径直朝冒着微光的洞口冲去。 “快一点快一点,太慢了太慢了!”苏恒心脏怦怦直跳,恨不能多长出两条尾巴。 出乎意料,他竟然真的跑出来了。 想象中的拦截并未发生,苏恒惊疑不定,感觉有点不真实。 “不管了,先离开这儿才最要紧。”苏恒咕哝,摇尾游向远方。 在他离去后,山洞里回荡起一阵诡异的奸笑。 游离山洞一段距离后,苏恒心有余悸,不觉回身一看,顿时张圆了一张鱼嘴。 眼前,一座笔直的山峰巍峨挺立,山体暗黑,深沉厚重,犹如钢铁浇铸而成,充满坚不可摧的质感,又像是一头洪荒巨兽在匍匐,压抑得让人窒息。 即便苏恒久居苍山,见惯了那如巨龙伏卧的浩瀚山脉,心头亦不减震撼。 奇怪的是,他竟从这座黑峰上感受到了一种亲切的吸引力,像是本源在共鸣,在试图将他召唤回去。 “这一定是那魔鬼的幻术,我不能被他蛊惑。”苏恒暗想,毅然转身远去。 一路寂静,湖底光线暗淡,苏恒孤零零地随处游荡,如同行走在夜间的幽灵,又似迷失在大海中央的孤舟,无助而无力。 苏恒垂首不语,突然变成鱼身,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渐渐地,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假山连绵,珊瑚环绕,长长的水草轻轻晃荡,不时有几条青鱼和一些不知名的水中生灵游过,一派生机与祥和。 看到同类生灵,苏恒不禁松了口气。 第4章 洪湖 洪湖之底,奇异多彩,种种闻所未闻的生灵让苏恒目不暇接。然而,这也是个血腥的世界,弱肉强食,充满纷争,胜者更强,败者消亡。 一条鲶鱼四处晃悠,看似漫不经心,一对贼眼却在滴溜溜乱转,冷不丁就向周边的生灵咬去,大口一张,嘴里吐出一大团浓郁的黑雾。 黑雾弥漫,受袭的生灵顿时被麻痹,失去直觉。鲶鱼扁头一伸,将其吞入腹中,而后摇了摇脑袋,显然不大满意。 这是一条开了灵智的鲶鱼精,初窥修真门槛,此时的它亟须吞食像它这样的精怪,夺其造化,以此进阶。而像吞食这种普通的生灵,完全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于修行并无裨益,这让它颇有些无奈。 突然,鲶鱼两只小眼一亮,不停打量着正向这边过来的苏恒,眼底闪过一抹贪婪和狡诈。 打小生活在山中,苏恒从未见过如此多姿的湖底景象,此刻正满脸好奇地左顾右盼,忽然有人叫住他,“诶,朋友,往哪儿去啊?” 循声望去,原来是条大鲶鱼。 一条鱼竟然会说话,苏恒一点都不奇怪,连自己都莫名其妙地由人变成鲤鱼,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看着一脸憨厚的大鲶鱼慢悠悠行来,苏恒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朋友,你可是要去参观仙府演武?”大鲶鱼又问。 “仙府演武?”苏恒迷惑,一双鱼眼满是不解之色。 “朋友不知仙府演武?”大鲶鱼目光闪动,一脸惊讶。 苏恒老实摇头,“那是什么?” 大鲶鱼以一只鱼鳍指向苏恒后方,“喏,你看那边。” 等苏恒顺其所指回头,大鲶鱼露出獠牙,对着苏恒一口咬去,牙尖缭绕黑气,狰狞无比。 刚见到苏恒,大鲶鱼就知这条小鲤鱼已然成精,心里便打起了主意,却又担心他是某个大妖府中生灵,自己若是动了恐怕麻烦不小,故而过来套话摸底。孰料,这小鲤鱼竟然连“仙府演武”都不知道,这让大鲶鱼立马认定苏恒是刚从某条河沟沟里出来的散修,当下窃喜,急不可耐就下嘴了。 咔! 一声轻响,像是刀片碎裂,大鲶鱼满嘴牙齿都布满了裂纹。剧痛袭来,它竟“嗷”地发出一声狼叫,鱼脸煞白,泪眼汪汪,比吃了一群死苍蝇还难受。 苏恒只觉尾端微微一痛,旋过鱼身,见此光景,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甩鱼尾,跳出数丈开外,玲珑身子往假山里一钻,借此躲避体型庞大的大鲶鱼。 做完这些,他才微松了一口气,愤愤地瞪视大鲶鱼。 大鲶鱼并未追上来,在它旁边还有几颗大牙齿,几乎没一颗完整的。这看得苏恒都替它牙疼,不禁用鱼鳍捂住嘴,而后好奇地摇了摇尾巴,左瞅瞅右看看,一脸纳闷。 瞧见他这副模样,大鲶鱼恨得牙根痒痒,怒火中烧,暗骂这没天理的鱼身难不成是石头做的?居然将自己的大牙都崩断了!更让鱼恼火的是,“肇事者”竟一脸无辜,还在不停地显摆自己的尾巴挑衅炫耀。 大鲶鱼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一条棍状“长绳”当头鞭下,将其抽出十丈远,随即再一卷,就将它捆了个结实。 大鲶鱼早已被抽懵了,稍稍回神,便觉自己像是陷入一个黑洞,浑身剧痛,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旁观者清,苏恒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只高达四五丈的大章鱼,浑身笼罩在一团浓郁的血气中,两只眼睛熠熠生辉,犹如两个血红灯笼,闪烁冰冷的光泽,八只触腕好比最有力的鞭子,凌乱飞舞,将水流不断抽碎。 方才也正是它一击将大鲶鱼抽晕,送入嘴里当成了食物。 章鱼精将大鲶鱼一口吞下后,冷冽的眸子望向苏恒。后者一惊,连忙往假山深处缩去,头朝外警戒,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轰! 一只触腕狠狠抽在假山上,假山震动,却支撑住了,章鱼精又是几“巴掌”呼来,假山仍然不倒。 几番尝试后,章鱼精不再硬碰,而是将一只触腕贴在假山缝隙,三百个吸盘霍然大开! 苏恒立时感到一股绝强的吸力涌来,要将他摄走,心下骇然,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冲出假山。 刚一露头,就有一团阴影笼罩而至。 那是章鱼精的触腕。 苏恒急急闪避,虽躲过了正面一抽,却被一股吸力定住了,无力回天。 千钧一发之际,变故再生。 一阵激流涌动,冲击得章鱼精身躯晃动,后有一只缭绕电弧的巨钳从天而降,一把夹住章鱼脖颈,将它摁进地里。 章鱼精出气多进气少,八只触腕使劲缠向那个不速之客,奋力挣动。 大龙虾漠然地看了它一眼,另一只巨钳挥动,一下子就击碎了章鱼头,鲜血迸溅。 苏恒在大龙虾出现的同时就转身飞逃,不敢有丝毫停留。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这座洪湖的血腥,心中惊醒,这里不是苍山,平静的生活已经过去,自己正式步入了尘世。 苏恒心中滋味难明,忽觉脊背发凉,匆匆回头一瞥,瞧见大龙虾果然起身追赶,苏恒头皮一阵发紧。 砰!砰!砰! 大龙虾像是一座大山在移动,震得苏恒脑袋嗡嗡作响,声势之大,吓得沿途生灵四处乱窜。 咻! 当距离拉近后,大龙虾头顶的赤色长须迎着水流涨大变长,红艳艳的,仿若岩浆流动,席卷向苏恒。 突然,延长的虾须猛地顿住,大龙虾看着苏恒行进的地界,眼中流露出忌惮的神色,徘徊了一阵,不甘退去。 苏恒愕然,面色怪怪的,今天遇到的事怎么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被追杀,莫名其妙又解围了。 当他环视四周时,一张鱼脸顿时黑了,情急之下竟然又跑回来了。想到离此不远那山洞中的魔鬼,苏恒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略一沉吟,他却放弃了再次往外边闯的念头,反而紧张地朝山洞方向行进。 试想,山洞中的“魔鬼”若真心存恶念,凭自己一介凡……鱼,一开始就逃不掉,怎么可能真是老天保佑? 一念及此,苏恒稍稍心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果决,毅然朝洞口游去。 起码到了那儿,自己不至于被“捕猎”。 愈发临近山洞,苏恒逐渐露出异色。 先前他逃得太急了,不曾注意周围景象,如今重游此地,顿时察觉到一丝反常。 静!太静了! 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个生灵,入目所见尽是光秃秃一片,连水草都绝迹了,视野中除了密布的假山和细石,再无他物。 苏恒暗暗警戒,鱼尾如船桨轻摇,漾起层层清波,呈同心圆扩散开,这才有了一点水流哗哗声。音量不大,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地方却能听得清楚。 “难道是一个无人区?”苏恒暗忖,此事多半与山洞中的“魔鬼”脱不了干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小子不惜命,可是自来送死?” 心思恍惚之际,那曾让苏恒畏如蛇蝎的阴冷声音再次响起,少年浑身都是一哆嗦。 接着,鱼身被拘禁,旋即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拖入山洞。 苏恒挣扎,啪地掉落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堪堪回过神来,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石壁后,双眸霍然圆睁,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啊”的一声惊叫,触电般倒退出去。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鱼身不住颤抖,苏恒脸色煞白。 石壁上,一张七窍流血的狰狞鬼脸几度变化后,令人发瘆的面孔终于散去,变化成一张邪气凛然的年轻俊脸。 乍看过去,活像是一幅会动的浮雕。 不出意外,它就是这山中“魔鬼”了。 “是人是鬼?”邪脸似是很满意苏恒的反应,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是人怎样?是鬼又如何?” 苏恒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一本正经道:“是人我留下,是鬼我就跑。” 第5章 山中“魔鬼” 邪脸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盯着苏恒瞧了几眼,邪脸幽幽道:“赤子之心,怎知人心险恶,是鬼就跑?本座不妨与你明言,你现在出了这片地界,一定活不到明天,就是想变成鬼都是奢望。” 苏恒眨巴眨巴眼,“真的吗?” “你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 “那魔鬼你会害我吗?” “魔鬼?”邪脸被气笑了,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笨? 没等他开口,苏恒便大着胆子主动上前,鼓了鼓腮帮,对着邪脸吐了一串泡泡。 邪脸一愣,张口一叱,一束紫金神光扫出,将苏恒击飞。 苏恒摔在石壁上,起身后非但不怕,反而乐呵呵笑了。 邪脸冷笑道:“被人打了还笑得出来,小子摔坏了脑子?” 苏恒不以为意,摇尾抖落身上的尘土,肯定道:“魔鬼大叔不会害我。” “你如此肯定?” 苏恒咧咧嘴。 “敢拿命来试本座的态度,胆识不小。”邪脸喷出一束紫光,将苏恒卷至近前,“没想到这小小洪湖还能孕育出你这样的另类,更有趣的是,你这样的另类还能活到今天。” 苏恒摇摇头,“我不是这里的人。” “嗯?”邪脸微愕,“人?你是人?” 苏恒点点头。 “怎么回事?你说你是人,又是如何到了这里,变成一条鲤鱼?” 苏恒斟酌了下言辞,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邪脸听完,沉思良久,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把苏恒都吓了一跳。 “上古妖仙?哈哈上古妖仙!哈哈哈哈,凌天执法长老,终究还是嫩了些。” 苏恒闻言,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嫩?回想起玄真真人的模样,苏恒不明白他那位便宜师尊和“嫩”哪里有半点关系。 歪歪头,他问道:“魔鬼大叔,什么是上古妖仙?” 邪脸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小子,你可知世上的妖怪为何多是以人类形态存在?” “为何以人类形态存在……”苏恒心中没有答案,眼前却是一亮。 想起师父曾与他说过的许多妖魔志事,里面的妖怪无论出自何等种族,大多都会显化人身,极少有以真身示人者。苏恒听惯了故事,便陷入一个思维误区,潜意识里就认为它们本该如此,却从未思考过为何会这样。如今邪脸一提及,他顿时起了好奇心。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邪脸本就没抱希望眼前这修真雏鸟能答得上来,自顾自地接着道:“这也并非秘密,因为人身对修行大有裨益。” “修行?” “自有史记载的太古时代起,万千生灵共生,天下种族多不胜数,争霸之风盛行。人族作为其中之一,差异甚大,弱小的简直无法直视,强大的又可怕得离谱。经过许多大神通者推演分析,发现人族天生近道,虽然大多数天生弱小,但也是最有希望攀上修炼巅峰的,这或许就是一种平衡。于是乎,许多妖修修为略有小成便化作人身,以此加快修行速度,拓宽修道前景,殊不知这正是落了下成。”说到这儿,邪脸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既是下成,为何仍有那么多的妖修要化成人形?”苏恒奇道。 邪脸斜睨了他一眼,“本非人类,却偏要以人身示人,虽在追求至高境界上落了下成,但修行速度却可以快上许多。自古以来,可达巅峰者能有几人?还不如追求更现实的实力,为自己在残酷的修真界增加本钱。故而换个角度来说,这也无可厚非。” “然,天下奇才何其之多?太古之后的上古时代,惊才绝艳的妖祖横空出世,独树一帜,走出妖仙一途。以妖身修炼到圣仙境,而后散去一生道行,结一道果,投入母胎,再世为人,从头开始。当然,第二世时,再世者有时候也会显露出前世的某些特征,但如果不是自身出问题,除非大罗亲临,否则任他人神通无量,也无法看穿你的来历。最终,妖祖便是凭两世圣仙道果,成就大罗果位!” 苏恒听得心神摇曳,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妖仙……” 邪脸却是摇头,”这是上古妖仙,而非妖仙。” 苏恒愕然,“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邪脸淡淡道:“上古妖仙之途何其艰难,自妖祖以后,成功者不过一手之数。何况想修至圣仙境谈何容易,更别提在这等境界还愿自散道行重修一世的魄力了。因此,后世许多大妖选择从至仙境散功到金丹境,走半条破而后立的道路,即使比不上正统,亦成就非凡,加之成功率大大增加,故而名噪一时。但这种妖修,却不能说是上古妖仙,而仅是妖仙。” 苏恒恍然,”我明白了,世人就是用这两种不同的称呼来区别两种妖仙。” 邪脸“嗯”了声,戏谑道:“所以说,你要真是那上古妖仙,便是本座也要将你奉为座上宾。“ “那真是可惜了。”苏恒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 邪脸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苏恒又问:“我既然不是妖仙,那为何会变成鱼身?” 邪脸看苏恒有些紧张的模样,打趣道:“鱼身不好吗?有了这具鲤鱼身,你便可以尝试去走上古妖仙之路,说不定将来这世上就又出了一位妖族至尊呢。” 苏恒无言。 邪脸又道:“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实话与你说,你这是‘还源’了。” “还源?”苏恒不解。 邪脸娓娓道来,“每个人在出生前,就会与这片天地的某种韵律相契合,形成自己的特质。一旦踏入修真路,就能逐渐将这种特质开发出来,渐而成为修士的本源属性。简单来说,天下修士的属性大多可归入‘金木水火土’五大类,相生相克,各有千秋。但在五行属性之外,也存在其他的属性,其属性强弱不一,或偏门,或邪异,抑或是古来罕见,亿中无一。” 说到这儿,邪脸又认真打量了苏恒一番。 “那我这是……?”苏恒心神一动。 “先天元磁属性。” “跟这鱼身有何关联?” “宇宙未辟,是为无极;天地初开,混沌为先天之气,造化太极;太极衍化阴阳,阴阳轮转成两仪;双鱼抱阴守阳,而后有两种衍化方向。其一,乃是衍变四象八卦;而另一种,则是走‘万流归宗’之路,阴阳双鱼合化一鲤,始衍先天元磁。” 邪脸侃侃而谈,边说边用一种极其遗憾的眼神看苏恒,似是在想这小子何德何能,竟能有如此气运。 感受到对方目光透露出的羡嫉,苏恒腼腆一笑,又惊又喜,“先天元磁很厉害吗?” 邪脸没好气地道:“自太古至今,数百万年的岁月,先天元磁真体不超过双手之数。” 苏恒瞠目结舌,一扫心中郁闷,嘿嘿傻笑起来。 邪脸翻了个白眼。 苏恒压下心中的兴奋,打破砂锅问到底,“对了,‘三千道子’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萦绕心头已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博学多才的魔鬼大叔,还愿意跟他说清秘密,他怎么舍得错过如此良机? 不想邪脸却是摇摇头,“本座也不能确定你是否就是那神族道子,不过你只须记住一点,若你真是道子,那可是天大的造化,是上苍的宠儿。神圣同体?啧啧。” 苏恒还想问什么是“神圣同体”,但见邪脸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免得惹人生厌。 一阵沉吟,苏恒欲言又止。 “小子脑子终于转过弯了?”邪脸嘴角微扬,“本座也不与你拐弯抹角,就明说了。本座是被封印在这座山峰内,而你的先天磁力,可以助本座打开枷锁。” 苏恒愕然,对方那么厉害都被封印在这儿,以他现在的能耐,又能济得了什么事? 见苏恒一脸犹豫,邪脸双眼微微眯起,“你若应了,你我就是朋友,你若拒绝,本座现在就杀了你。” 苏恒哑然,这位说起话来还真是直白啊。 他如何得知,邪脸平生诡诈多端,如今之所以这般直接,一来是不想浪费工夫,二来是看准了少年那颗初初涉世的赤子之心。 若是换作其他人来,他免不了要多费些气力了。 “不是小子不愿,而是……” 邪脸截口道:“本座教你修行,你达到境界后助我解开封印。” “要达到什么境界才可以啊?” 邪脸略一思忖,“金丹境。到了金丹境,你的磁力本源便能与这座山峰取得联系,届时便可借助它的力量成事。” “这座山峰?” “这是座磁峰,而且峰下有峰,还是‘元磁峰’!”邪脸双目炯炯,“你师尊与几人的争斗多半激发了磁峰的本源力量,在你坠入河里的那一瞬,那股扩散出的无形磁力恰好与你的本源共鸣,才让你出现‘还源’现象。先天元磁属性,毕竟太过罕见,这也是玄真等人最初以为你是上古妖仙的原因。” “而你需要做的,就是达到可以沟通磁峰、引起里头元磁峰共鸣的境界,借之助本座脱困。”邪脸虽然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但语调却是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激动。 两千年了,被困足足两千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如今希望在前,他怎能无动于衷? 苏恒长长地“哦”了声。 “对了小子,以后别叫本座魔鬼大叔了。” “那叫魔鬼大叔什么?” 邪脸脸色一黑,哼道:“峰灵。” 苏恒一口应下,“好的魔鬼大叔,我记住了!” 第6章 仙府演武 洪湖北峰,巍然矗立,高耸入云,欲与天公试比高。山峰方圆十里地界,寸草不生,生灵绝迹,一片荒凉萧索。 呼! 一阵风腾起,裹带着一道身影,在这片区域内来回飘动,平添一分生气。 不多时,气流消散,露出一条红鲤,摇头摆尾,鱼身修长,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 “半月苦修,初初能够架起妖风,这应该就是炼气期了?”苏恒一边按照峰灵指示的经脉吐纳天地灵气,一边审视自身,“或许还不止,似乎已经初窥真罡期门槛?可惜峰灵沉睡了,不然他肯定看得出来。” 修真一途,分数大境界。散仙之前的低级境界有四境,炼气、真罡、真灵、金丹。 修士感应天地灵气,引导灵气顺着经脉纳入体内,淬炼己身,即为“炼气期”。灵力运转如意,并可将之释放于体外,做到收放自如,持续长久,可实现远距离攻击,即为“真罡期”;当灵力附带上自身属性的特质后,便可通灵,或凌厉杀伐,或绵延悠长,是为“真灵期”;气息内敛,自然温顺,不留瑕疵,于丹田孕育金丹,灵力皆存于金丹之内,是为“金丹期”。金丹破碎,成就散仙,才算于修真界真正意义上的登堂入室。 低级四境,每一境又细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三个小台阶,层层往上,步步维艰。 苏恒初踏修途,十天入炼气,再一月便已窥至真罡门槛,进境不可谓不快,当得上“天才”二字。 苏恒兴奋之余,想起峰灵说自己是那先天元磁属性,位列仙班成就散仙后更是可以觉醒先天元磁真体,他也就释然了。 有这样的身份在,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但他并不自满,勤修苦炼,为了能早日助峰灵脱困,也为了自己可以在这洪湖中更好地生存下去。 哗啦啦! 灵气如百川汇海般云聚而来,带动水流哗哗作响,苏恒身体一颤,便恢复了平静。 …… 当……当……当…… 两日后,接连数声钟响传遍洪湖,悠悠而鸣,让人不由心生肃然。 苏恒从修炼状态中退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循着钟声游去。 出了磁峰地界后不久,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众多生灵排列整齐,齐齐朝一个方向进发,即使天生为敌的两种生灵碰上了,此刻也是难得地保持着和谐,浑然不似苏恒一个多月前看到的那种弱肉强食的残酷光景。 看着齐整的生灵大军,苏恒心里直犯嘀咕,这还是那个洪湖吗? “诶,朋友,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干嘛呀?” 犹豫再三,苏恒鼓起勇气拦下一个从眼前过去即将加入队伍的生灵,开口询问,不想却迎来一对看傻子似的目光。 苏恒如坐针毡,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他是外来的? 撒个慌?苏恒从来没试过,不想也不敢。 手足无措下,一张鱼脸愈发红了。 那个生灵瞧见苏恒的腼腆模样,忍俊不禁,“这是三年一度的仙府演武,历时三个月,如今已临近尾声,即将收官,大伙儿都要去见证那一刻。” “什么是……仙府演武?”苏恒不好意思地追问。 那个生灵愕然,而后摇摇头,耐着性子解释道:“洪湖生灵演武竞技,一较高下,而后君座大人会从中挑选十大高手进入仙府,令之为仙府执掌洪湖一方。这是莫大的机遇和殊荣,但凡对自己有信心的生灵莫不想拼到一个名额,进入仙府参习仙法妙术,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苏恒恍然,又问眼前长得龟身蛇尾的生灵,“朋友你也是要去角逐十大高手之位吗?” 那名生灵闻言一愣,哑然失笑,“我哪有那个本事。” 抬爪指了指远方的生灵大军,道:“绝大多数妖修实力不足,过去看看热闹是其一,还因为那新入仙府的十大高手今后将影响整个洪湖的格局,这些都是与切身利益相关之事。其余生灵,也各有各的目的。不过相同的一点,这是洪湖盛会。” 苏恒明了前因后果,连忙致谢。 龟身蛇尾生灵不以为意,慢悠悠而去。 “仙府演武……”苏恒神情一阵恍惚。 初来洪湖时,除了峰灵,他碰上的第一个生灵就是条大鲶鱼,也从大鲶鱼口中听过这事,可那时候大鲶鱼对他心存歹意,突袭他不成,最终葬身他人之口。 “生存……修真……”苏恒咀嚼着这两个词,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稍作犹豫,他混入大部队内,随众浩浩荡荡地向洪湖中心而去。 不久后,一片建筑群映入眼帘。 建筑群成环形,长宽绵延十余里,正中央一座浩然大气的百丈宫殿静静矗立,金碧辉煌,霞光四射,远隔数里都能看到那般瑞彩千条的景象。 中央宫殿宛如一头正在沉睡的洪荒巨兽,无形中散发出一股肃穆威严之气,震慑灵魂,威压洪湖。中间大门敞开,牌匾上书“水君仙府”四个大字,铁画银钩,铿锵有力,隐隐有风雷之音呼啸。 数百个护卫守卫在宫殿周边,冷漠地扫视着过往生灵,戒备森严。 看到这等排场,苏恒心头一凛,因为这些护卫大多是半人之身,这起码是真罡后期的修为才能变成这副模样。更有甚者,当中几名统领还是以完整的人类形态出现。 妖身化人,真灵境! 苏恒心中难以平静,真灵境的大妖都只是给仙府守门的,那位君座大人得有多强大? 这时,十个强大的妖修从正门大踏步而进,全部为人形,个个龙行虎步,气势非凡。其中一人走在最前方,后边九人并排,一路走来,连宫殿周围的守卫统领都躬身行礼。 “这就是新晋的十大高手,啧啧,果然风采无双。”旁边有生灵赞叹,满是羡慕。 “听说君座大人会从这届十大高手中选出三名作为亲传弟子,这可是往届所没有的啊。” “我也听说了,不过这届的质量貌似也比往届高上一筹?” 有生灵嗤笑,“这是自然,君座大人亲收弟子,可不同已往的招收殿将。虽说进入仙府有诸多好处,但说白了还是寄人篱下,难免有心高气傲的妖修看不上。而这次有机会竞选君座大人的弟子,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入主仙府。这不,你看,那为首的高手,估计都已经是金丹期了?不然九大半步金丹怎会甘愿矮上一头?” “……” 苏恒不着痕迹地仔细倾听周边生灵的谈话,对仙府演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不过仙府演武竟已到了最后一场,十个名额已经确立,这不免让苏恒遗憾错过了观摩他人实战的机会。 他虽然见识过玄真真人与人激战,但自己与那个境界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因而并没有很大的效果,无法与自身所学相互印证。 最后一场,就是水君给十大高手正名,正式封为仙府殿将,从此分管洪湖领地,拱卫仙府。而十大高手也会在殿内向水君展现实力,以求再次脱颖而出。 其实水君道法通天,十大高手实力如何他心中岂会没数?不过是想通过这样一个流程显露府中底蕴和未来实力罢了,以此震慑洪湖枭雄,巩固仙府独尊地位。 生灵大军来至,众生灵按照气息强弱,自觉站位。 强者立前,弱者靠后,依次排列,秩序井然,没有生灵敢大声喧哗吵闹,水君威严可见一斑。 苏恒稍放气息,占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默默等待盛会开始。 一阵仙乐响起,像是在洗涤人的心灵,天降瑞彩,八方皆动。水波微颤,一道人影凭空出现,负手立在大殿正上方的蓝色神座前,俯视众妖。 苏恒瞪大了眼睛向前望去,那人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雄伟威严,反而像是一个文弱书生,手持折扇,身着蓝袍,脑后有一圈神光隐隐,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温文尔雅,又不失神圣尊贵之气。 “这位想必就是洪湖水君了。”苏恒心中暗道。 水君面色如玉,闪烁光泽,犹如一尊谪仙飘然出尘,不显烟尘气。他身上并无一丝威压散发出来,可在众灵心里,却感受到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十大高手心中一颤,特别是那为首的金丹高手,心里对仙府府主之位的些许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水君真身显化,而他们却连对方是如何出现的都未能看清,可见自己与水君的差距何其之大。这时候打仙府的主意,岂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拜见君座大人!” 思及此处,金丹高手放声高呼,弯腰垂首,躬行大礼。 其余九大高手先是一愣,连忙效仿,心底暗骂金丹高手真不是个东西,真会见风使舵。 十大高手话音刚落,大殿守卫同时单膝跪地,铠甲摩擦间,竟只有一个声音。 无数洪湖生灵则低下头颅,高呼水君尊位。 苏恒哪里见过这等排场,心下震撼,对这位神秘的君座大人也愈发好奇了。 “平身!”水君一手伸出,往上微抬,众生灵顿时感觉到一股柔和又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自己扶起,心中更加敬畏。 水君眼眸含笑,“演武大会,历经三月,所选十人,皆为万中挑一,孤现正式将之封为府中大将,分管洪湖,尔等当尽心竭力维护洪湖秩序,不得怀有二心。” 水君声音磁性,但也透露出一股威严。 “谨遵君座大人法旨!”十大高手恭敬回道。 水君满意点头,又道:“孤也会从尔等当中挑选三人,作为孤的亲传弟子,将来孤若有一天离开此地,这偌大的仙府,也就由尔等共同守护了。” “君座大人千秋万代,永统洪湖!”十大高手听到水君的一番话,内心深处有些激动,但更多的还是惶恐,因为水君话中有话,似是在提点他们不要有太大的野心。 “君座大人,末将愿班门弄斧一回,还请大人指教!”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中气十足,十大高手中的一名半步金丹强者出列,率先开启最后一场的演武序幕,同时也跃过这个敏感的时刻。 而且,水君挑选弟子必然是从实力和潜力等各方面综合考虑。在座十人,除了金丹高手稳占一把交椅外,其余九人自然要拼一拼,率先出列也许能博得水君好感,为自己增加筹码。 得到水君的同意后,那名强者走到大殿正中央,双手朝身前虚空一抹,手上顿时出现了一杆方天画戟。 方天画戟长达三丈,戟刃森森,闪烁着幽冷的寒芒。那名半步金丹强者体型并不是很壮硕,相反甚至有点瘦弱,却将一杆重量级的大戟挥舞得虎虎生风,灵气爆响。 半步金丹强者血红色真气外放,真气炙热,如火焰般附着在戟刃上,熊熊燃烧,散溢出一股毁灭性的波动。 一般来说,水族生灵受环境影响,大多是水属性,即便不是,自身也会蕴含某些水性特征。而这位半步金丹强者不仅不是水属性,更是与水相对的火属性!所谓水火不相容,这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两种截然不同的灵气特性相互冲突,动辄就会冲破修士经脉,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呔!”半步金丹高手大喝,手中方天画戟舞动天风,越舞越起劲,仿佛要把大殿劈开。 轰! 一声巨响,方天画戟狠狠砸在大殿地板上,两条天蛇从戟刃两边幻化而出,一水蓝,一赤红,呼吸间涨到二十余丈,电射而出,大嘴一张,火焰与寒冰相撞爆裂,威能横扫八方。 观战众灵纷纷倒退,怕遭池鱼之殃。 水君出手,抬手间于演武之地方圆五十丈形成一个法力护罩,将之与外界隔绝。 包括那位金丹高手在内,九大高手皆是心头震动。这等威力,足以威胁到真正的金丹高手! 而且,能够将两种截然不同的灵气特性运用起来,即使远未达到融合的程度,也足以说明其潜力无限,这让九大高手倍感压力。 就连丰神如玉的水君大人,古井无波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异色。 苏恒看得入神,他不在意半步金丹高手的本质属性和灵气特性,他关注的是对灵力的运用。半步金丹高手不仅对自身灵力收放自如,更是将之幻化成“天蛇”形态,这让他心中一动。 “灵力所使,可不为初始形态,可变幻成诸天万物。以此方法,同等的灵力,可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同时冥冥之中增添了一份灵动。”苏恒似有所悟,暗暗调动自身灵力,在脑海里观想各种形态,同时不断进行模仿变化。 噗! 蓦地,苏恒鳍中出现一条小鱼,由灵力化成,绕着鱼鳍环旋不休。 接着,他感觉身体里的某个桎梏被打开,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要突破了,他即将步入真罡期! 苏恒本就达到了炼气后期,触及真罡门槛,而今观半步金丹演武心有所悟,对自身灵力的运用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登时踏出了这一步。 可以说到现在,苏恒才有了在洪湖生存最基本的资格。 桎梏被打开,他感觉体内一阵空虚,这是体内灵力未补满的原因。 从炼气到真罡,不仅是对灵力的运用有了提升,同时身体里能容纳的灵力规模也会水涨船高。现在苏恒体内还是炼气期时的数量,故而才有这么一种空虚感。 时不合宜,苏恒强行忍住那种本能想要汲取天地灵气的欲望,继续观看十大高手的演武。 在这弱肉强食的洪湖,尚未真正成长起来之前,藏拙是必要的,以免被更强者所“惦记”。 此刻,大殿正中央的法力护罩内,方天画戟震出的冰火两天蛇不断肆虐着,空气中的温度忽冷忽热,在护罩上冻结出一层厚厚的冰冰,转而又被蒸成虚无。好一会儿,雾气消散,场中恢复了平静,水君折扇一挥,法力护罩散去,里边的场景逐渐清晰。 半步金丹高手略显瘦弱的身躯昂然而立,一杆方天画戟斜指地面,寒光森森。 “好!”水君端坐神座上,突然拊掌称赞。 “多谢君座大人夸奖,末将今后定当竭尽全力,守卫仙府,管治洪湖!”半步金丹高手话语铿锵有力。 水君微微颔首,抬指朝前一点,一枚紫金符篆射向半步金丹高手,符文密布,烙印在其眉心,熠熠生辉。 “此符篆为孤亲传弟子标识,今后洪湖众灵,见此符篆,视同见孤。” 一片哗然声起,众灵显然对水君此举深感意外。 九大高手也是一怔,其中的金丹高手眼底更是有厉芒一闪而过。 “多谢师尊!”半步金丹高手回过神后,恭敬拜谢。 水君点头,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 “末将也愿为君座大人演武一场!”金丹高手坐不住了。水君还未观看后面九人的表现,就已将一个名额给了出来,明显是看重其潜力,这让他再难优哉游哉了。 随后,金丹高手同样在大殿中央尽情展现实力。虽没有之前水火共驭的场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威力更大,毕竟人家实力摆在那儿。 接着就是剩余八位高手的演武,整个演武场喧沸不止。 最终,金丹高手和另一位半步金丹再次获得水君赏识,被收为弟子,眉心多了一枚紫金符篆。至于其余七妖,水君则是在他们眉心画了一枚水蓝符篆,以彰身份。 演武完毕,水君座下龟丞相一声令下,一队妖娆的人形女妖步履轻盈地走进殿内。乐响舞起,盛宴开始,祝贺十大高手拜将仙府,共治洪湖。 声乐交融,众人皆欢,水君斜坐神座上浅酌美酒,一派歌舞升平。 苏恒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转身就要离去。 轰!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像是万钧巨石砸进大海,立时激起千层浪,洪湖大震。 仙府大殿受到冲击,一阵剧烈晃动。 众生灵站立不稳,场面一度慌乱。 “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会有如此强烈的波动,连大殿都晃动了。” “天呐,该不会是洪湖底下有火山喷发了?” 众生灵七嘴八舌地猜测着,更是引起一阵恐慌。 “镇静。”水君声音不高,却让局势暂时平静了下来,可见水君积威日久,说话很有分量。 “对了,我们还有君座大人,大人法力通天,即便真有什么灾祸,又有何惧?”有妖谄媚,立时引来众灵应和。 “对,君座大人千秋万代,定可护洪湖周全!” “……” 水君对此置若罔闻,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安。略一思忖,他张口吐出一口仙气,氤氲霞雾中,十方光影变幻,显化洪湖各地的景象。 不片刻,画面骤然定格。 众生灵纷纷惊呼,连水君都面色大变,猛地从神座上站起。 画面中,一条四爪黑龙身长百丈,鳞甲森森,翻滚间搅动洪湖之水,水浪席卷九重天。 龙威浩荡,直逼仙府! 第7章 不速之客 百丈巨龙,黑鳞冷冽,让人不寒而栗。一个摆尾,整个洪湖像是要被翻过来一样,神威煌煌,如渊如狱。 洪湖,虽以“湖”字称呼,却更像是一个小型海洋,占据了方圆数百里的地域,故能容下如此众多的生灵,更有仙府坐镇。 黑龙一路直下,径往仙府而来,所过之处,众灵纷纷爆碎,化成一缕缕生命精气汇入龙躯上的伤口,修复其躯。 鲜血染红了洪湖。 洪湖众妖瞧见黑龙的无敌之势,惊骇欲绝,浑身瑟瑟发抖,几乎要匍匐在地以示臣服。 妖族等级森严,龙族贵为妖中皇族,对所有皇族以下的妖中种族都拥有极大的血脉压制和震慑力。加之龙族源起东海,天生掌控万水,纵是其他皇族在水中也少有能与之相提并论者。不谦虚地说,龙族就是水域中的帝皇! 双重压迫下,洪湖众妖怎能不妖心惶惶? 打个比方,一个乞丐在街头行乞时,突然见到了皇帝,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跪拜臣服,又如何敢起半点反抗之心?这是发自本能的敬畏,何况这条黑龙的实力还远在它们之上。 水君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这条黑龙非同小可,又来势汹汹,让他都生出一种无力感。然而下一刻,他双目神光暴射,隐约看到了一丝希望。 黑龙百丈长的身躯上竟已遍布伤痕,鳞肉外翻,血流如注,染红了身后的湖水,有的地方甚至都深可见骨,显得触目惊心。 水君敏锐地察觉到这条黑龙其实状态很差,冰冷威严的龙目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似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肃静!” 水君再次开口,但效果却大不如前,洪湖众妖对黑龙的恐惧已然超过了水君。在它们看来,即使水君再强大,也挡不住这条恶龙。 水君双眸一冷,喝道:“众将!” “在!” 危急关头,仙府兵将的素质就体现了出来。虽然他们的灵魂也在不由自主地发颤,但随着水君一声令下,他们还是本能地遵从,齐声响应。 这一声齐喝,震得嘈杂的众妖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洪湖众灵,今有恶龙来犯,洪湖生死存亡在即,尔等当与孤齐心协力,共保洪湖不失!”水君大声道。 众妖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应和,开玩笑,那可是一条龙!对它们来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存在,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它们面前,谁能相抗?!谁敢相抗?! 即便黑龙有伤,也不是它们能够招惹的,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见众妖几无反应,水君眸子一冷,沉声道:“身为洪湖一份子,自有责任护佑洪湖太平,岂容尔等畏畏缩缩?有临阵脱逃者,尽杀无赦!” 水君强势,根本不屑好言相劝,语气中满是杀机,这让众妖全都变了脸色。 “君座大人,非我等有意推辞,实是我等实力低微,恐无法助您一臂之力。”一名妖修无奈道。 水君闻言,不慌不忙地说道:“无妨,孤有一阵,尔等只须将灵力注入其中,一齐催动,即可滴水成河,共御外敌。” 众妖彼此交换了下目光,再也没有推辞的理由,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慷慨陈词,“恶龙自恃修为,于我洪湖大开杀戒,罪孽滔天。天幸君座大人英明神武,我等定当竭尽全力,助君座大人除此恶龙,保卫洪湖!” 众妖敬畏黑龙,但近在咫尺的水君更是随时能取它们性命,众妖自然懂得权衡。 水君满意点头,这帮小子,倒是识时务。 水君刚要说些鼓励的话,突然神色一变,霍地看向殿外。 “嗷!” 一声清亮的龙吟传来,震颤洪湖,众妖耳里嗡嗡作响,无比骇然。 湖水向两边自主分开,一只硕大的龙爪探出,四趾呼啸风雷,仿佛可以摘星捉月。随后,一颗巨大的龙头渐渐清晰地显露出来,水君面色凝重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在这条黑龙面前,自己就像个孩童般不堪一击。 洪湖众妖就更不用说了,浑身都在哆嗦,心惊胆颤,垂着脑袋,甚至没有勇气去直视黑龙。 “臣服我,不然死。”黑龙高昂着巨大的头颅,俯视对面仙府,睥睨姿态尽显。 不过,这般举动也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血液顿时再度汹涌而出,汇成条条溪流,这让它身躯一阵晃动。 水君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道友这是为何,一见面就如此气势凌人,是否太过了?” 水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漠然开口,同时也在暗中勾动仙府下的阵纹,试图拖延时间,等黑龙伤势恶化,好一举将之镇杀。 黑龙一脸鄙夷之色,俯视水君的目光中满着不屑,“蝼蚁般的存在,也敢与本座相提并论,枉称道友?” 黑龙并没有咄咄逼人的语气,反而带了一点询问的意味,这反倒让水君更加难堪。 后者脸色铁青,手指节攥得发白。 “呵呵……”水君阴冷一笑,压制住内心的冲动,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哦?那么请问尊驾意欲如何?” “少废话,臣服我,不然死!”黑龙抬高了音调,龙吟阵阵,宛如平地起惊雷、晴空响霹雳,声音震耳欲聋。 对于水君压抑的杀意,黑龙怎么可能感知不到,但它并不在乎,反而更加强势了。换作平时,它不介意和水君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此时它身受重创,哪有工夫和对方瞎扯淡? 话音一落,黑龙直接张开大嘴,一股吸力澎湃而出,将前方的数万水族生灵吞入腹中,嘎嘣嘎嘣嚼碎,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凶气滔天。 随后,它又探出一只布满黑鳞的大爪,抓向水君府大殿。 “孽畜!”水君大喝,出手阻止。 黑龙眸光愈冷,爪下更是多用上了一分力。 哧! 水君在一瞬间将数百道符文打入地下,而后双手一撑,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出现,将整座仙府笼罩在内,隔绝龙威。 砰! 龙爪拍在光幕上,光幕上光波一阵流转,便抵消了这股巨力,纹丝不动。 “远古天庭留下来的残阵……”黑龙眼中流露出一抹错愕,对着光幕打量了一会儿,随即戏谑道:“你这小妖鸠占鹊巢,妄自封君,真是亵渎了天庭威名,今日杀你,以敬皇天。” 古天庭,创建于上古,称霸远古,一度统一过洪荒大陆,冠绝了一整个时代。古天庭封仙封神,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水君,亦称水仙、水神,名列仙籍,为天庭司掌天下万水。 随着古天庭一朝覆灭,诸多神位仙籍也就成了历史云烟,眼前的水君不过是个自封的山大王罢了。但令黑龙意外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天庭遗留下来的残阵,想必在很久以前,这里便坐落着一座真正的仙府。 黑龙提起精神,既然识出了法阵来历,那就万万大意不得。无论此时法阵威力还剩几成,但凡能与古天庭扯上关系的,都容不得它心存小觑。 水君对黑龙的挑衅充耳不闻,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光幕硬受黑龙一击而不毁,这让洪湖众妖长松了口气。随后,一些妖修怔怔凝视着水中刚爆碎不久的血雾,眼眸充血,那都是它们的亲戚朋友,却被黑龙无情屠戮,当成了食物。 洪湖惨剧,众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有同仇敌忾的架势。 “恶龙,你自恃神通,滥杀无辜,就不怕遭到天谴吗?!”水君呵斥。 黑龙一声嗤笑,龙爪握起,龙臂上肌肉蠕动,一股沛然大力充斥四肢百骸,似可崩碎山河。 龙臂抡动,一拳轰向光幕。 轰! 带着法则的龙拳狠狠砸在光幕上,光波剧颤。黑龙动了真格,一拳过后接着一拳,攻势连绵如秋雨,浩瀚不休。 一双龙拳如山沉重,雨打芭蕉般落在光幕上,光幕流光直闪。 水君面色一变,大喝道:“诸位,速将灵力注入光幕中,不要保留。恶龙早已受创,正是强弩之末,只要我等抵挡住这一波攻势,便是恶龙陨命之时!” 众妖得到指点,立马就有一部分生灵红着眼,不要本钱似的将自身灵力灌入光幕中。 光幕顿时光华大盛。 虽然只有一部分生灵在不遗余力地维护法阵,但数量还是极为可观的,洪湖很大,生灵数以千万计,自然不缺人手。 此时,就连水君都在暗自庆幸今天恰巧是仙府演武日,这才得以云集众多妖修,不然还真难以抗衡黑龙。而大阵的存在,则让众妖的力量成数十倍增强! 至于另一部分出工不出力的生灵,水君即使看出来了,对此也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这是不可避免的。而真正出力的,莫不是与方才丧生龙口的生灵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抑或是那些将自己与仙府命运彻底绑在一起的。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由一条暴戾的恶龙入主仙府显然并不是一件美事。 轰轰轰…… 撞击声不绝于耳,光幕被打得东摇西晃。然而,随着越来越多妖修灵力的输入,光幕不但坚持了下来,还慢慢恢复稳固。 黑龙眸子冷得足以冻裂灵魂,不曾想万千蝼蚁的力量在阵法加持下竟能抵御住它的攻伐。 “嗷!” 久攻不下,黑龙彻底怒了,在它看来这小小洪湖应该望风而降才是,安敢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它本就身受重伤,实力大降,而今又接连施法,无疑加重了伤势。震怒之下,黑龙以一双后爪着地,人立而起,身躯挺得笔直,而后猛地扑在光幕上。 轰隆隆! 山岭般的龙躯几乎将整个光幕都覆盖在下,场面极其骇人。黑龙前爪不断撕扯着,仿若天刀切割着光幕,咔咔声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噗!” 龙威滚滚传入法阵内,众妖口喷鲜血,气息萎靡,更有不少妖修身体直接炸开,化成血雾。 黑龙显威,众妖死伤惨重,一增一减下,光幕快速暗淡下来。 “恶龙,休要逞凶!” 就在这时,水君祭出一方大印,大印古朴自然,无形中却有一股大威严。 水君口中念念有词,吟唱一段咒语。紧接着,令人惊憾的一幕发生了,黑龙后方原本温顺无比的水流,竟极速凝缩了起来,掀起一道巨浪,厚重如铁,冷不丁将百丈长的黑龙拍出数十丈远。 砰! 黑龙被抽飞,砸碎了十余座假山,连地面都龟裂了。 突然遭此重创,黑龙伤势愈重,白骨茬子都露出一大截,伤口周边血肉开始抽搐,眼前更是一阵发晕。 黑龙怒火中烧,不得不咬牙强撑,回头一瞥,看到了水君手中的大印和那面铁墙般的水浪。 “水神印!玄重水!”黑龙龇牙,露出两排寒光森森的巨齿。 水神印,在远古时代乃是天庭赐下的神物,是水君身份的象征,有了水神印,水君就对所管辖的水域拥有绝对的掌控权,甚至可以调动整个水域的力量。 而水君手中的大印,竟然是货真价实的水神印,将整个洪湖之水化成玄重水。玄重水,每一滴都重逾千钧,且又极其黏稠,很难破开,最是难缠。 “不错,正是水神印!恶龙,你的末日到了!”水君阴狠笑道。 黑龙闻言非但不愠不惧,反而放声大笑,似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水君目光一寒,不由分说,催动玄重水碾压而去,试图绝杀黑龙。同时,他也让众妖再次向光幕灌注灵力,以备不测。 黑龙龙躯绽放无量光,耀得人睁不开眼,连玄重水都被逼开了。下一刻,黑龙消失,场中只有一名男子屹立。 男子中年样貌,眸光犀利,像是两把天剑,直欲劈开虚空,头顶一对龙角狰狞向天,刺破苍穹,满头黑发向后舞动,状若天神。 再次俯视着面色陡然阴沉的水君,黑龙不曾废话半句,一手拂向凝缩成玄重水的水浪。 第8章 各展手段 黑龙化成人身的手掌宽厚如山,掌指缭绕风雷,犹如一尊执掌雷霆的雷神,携浩瀚天威,拂向水神印控制的玄重水幕。 玄重水幕重逾山岳,沉闷压抑,给人以坚不可摧之感。但当黑龙大手拍击上去时,水幕却剧烈颤动起来,濒临破碎。 水君心里一沉。 通常时候,黑龙妖身绝对是要强过人身的,毕竟龙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此时此刻,黑龙身受重伤,人身却能将它的伤势影响降到最低,使得人身的战力反超妖身,这才有了黑龙那凶悍一击。 黑龙手指连弹,就在水幕即将被击碎的时候,水君双目陡然射出两道深蓝色的光芒,符文交织,照在水神印上。接着,他从泥丸宫中祭出一缕鲜血,滴在上面。 “天遗神血,神印破封!” 做到这些,水君郑重其事地将神印祭起,连续拍出一百零八掌。“啵”的一声轻响,像是打开了某种枷锁,神印光芒大盛,洪湖湖水猛然激荡起来。 呼呼! 湖水转动,自十方涌至,为玄重水幕补充后劲。不仅如此,水幕还变得异常黏稠,黑龙掌指拍下,一半的力道被卸去,随即一股蕴有腐蚀之力的黏稠反要将龙臂吞噬。 黑龙心头凛然,到现在它完全收起了小觑之心,开始正视这场争斗,认真对待眼前这群”乌合之众“。 一声清啸,黑龙身后隐隐显现出一条黑色长尾。龙尾虚影苍劲有力,抽裂洪湖,对着水幕一甩而过,便摆脱了那股黏稠之力,龙尾再一摆,眨眼退出数百丈远。 然而,水君掌控洪湖,无论黑龙退到何处,只要还在这洪湖内,就无法彻底摆脱束缚。几乎不需要任何时间,身后的湖水再度化作玄重水席卷而至。 黑龙对此心知肚明,不再以肉身硬撼以柔克刚的玄重水,显化龙族神通。 黑龙轻叱,张口啸出一束乌光,以横扫千军之势荡来,滔天龙力如渊如狱,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向笼罩在仙府上方的光幕。 水君霍然变色,他发现洪湖之水正在迅速脱离水神印的操控。 并非水神印出了差池,而是水君修为远逊黑龙,加之龙族乃水中至尊,黑龙一施展控水之术,登时便压制了水神印。 “噗!” 水君心思阴沉,还不等他有所表示,黑龙自己就先吐了口血。 本是重伤之躯,法力濒临枯竭,如今又强行施展神通,让它伤上加伤。 不过,黑龙别无选择,若不如此,法阵难破。一旦和洪湖众妖缠斗下去,伤势照样会恶化,还不如毕其功于一击,好作计较。 黑龙付出大代价打出的一记神通自是威力绝伦,没有了玄重水幕的困扰,那束乌光携万千浪潮袭至,轰然撞在光幕上,将其倾覆在下。 黝黑浪涛滚滚拍来,浩荡不休。 水君一声令下,“众将!” 仙府众多将领护卫齐声应和,声响如擂战鼓,令人热血澎湃。手中长戈指天,数百股战意凝聚一团,支撑着洪湖众妖的信念,同时有源源不断的妖力补充进光幕里。 众多妖力涌至,光幕就像是吃了一剂大补药,气息大涨,可依旧是颤动不休。 由此可见,黑龙这一式神通是何等威力。 水君目光冷冽如霜,深知此刻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袍袖一挥,袖中飞出三十多颗珠子,对着黑龙迎面砸去。 “妖丹?!”黑龙眼皮腾腾直跳。 下一刻,诸多妖丹便在龙力浪潮拍打过来的一瞬间齐齐炸开。 轰! 一声无法言述的巨响,众妖耳膜几被震破。 这么多的妖丹同时炸开,威力自然强绝,可也不过是令龙力浪潮稍稍停滞了一下,光芒略有暗淡,随即便又狠狠拍打过来。 “爆!” 水君一声长啸,第一次全力出手,浑身法力汹涌而出,却不是打向神潮,也不是击向黑龙,而是对着地面狠狠一拍。 隆隆隆…… 动荡声传来,地面震荡,整个洪湖都抖动了起来。 黑龙忽觉一阵毛骨悚然,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就瞬移出数百丈。 这是来自本能的危机感。 下一刻,“砰”的一声响,笼罩在仙府上方的法阵光幕轰然炸裂,阵纹碎片凝聚成一道明晃晃的光束,撕裂神力浪潮,直掠黑龙。 唰! 光束迅如雷霆,没等黑龙反应过来,便洞穿了他的胸口。光束去势不消,继续贯穿洪湖,破水而出,在湖外边的天空炸开,绚丽夺目。 黑龙怔怔低头,看着胸口处那前后透亮的血洞,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狂啸,神色无比狰狞。 水君见黑龙未死,心中震撼的同时,眸子愈发冷了,一步踏出,如天外飞仙横击而去。 这位洪湖之主一袭蓝衫,飘逸出尘,脑后神光湛湛,温雅神圣,但手下的动作却犀利无比,折扇化作一柄利剑,直取黑龙。 黑龙杀气盈野,肉掌化成龙爪,抓向长剑。 锵的一声,剑爪相碰,水君手臂都麻了,心中凛然,暗叹龙躯之恐怖。 黑龙同样不好受,水君悍不畏死的攻势让他的人身表面都出现了道道裂纹。 碰撞声不绝于耳,电光石火的工夫,双方就交锋了数十次,看得洪湖众妖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水君极速后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龙游浅水”,黑龙都有着得天独厚的境界优势,眼力、判断力、战斗意识等,都不是水君可以比拟的。上百招过后,黑龙瞅准机会,将水君半截身子都给撕碎了。 黑龙乘胜追击,要一举格杀水君! 水君身体被撕裂,痛得一张脸都扭曲了,见状张口一吐,又是数十颗妖丹激射而出。 黑龙心头咯噔一跳,急忙闪避。 妖丹再碎,一朵蘑菇云平地升起,恐怖的神力波动横扫十方,将方圆十里以内的湖水尽数蒸干。 好一会儿,烟雾消散,湖水哗啦啦填补了空洞,场内景象再次清晰。 一条百丈黑龙趴伏在地,一动不动,龙目半开,出气多进气少,整条龙躯都在向外淌血,浸染了洪湖,血腥味四溢。数百丈外,水君燃烧本源,让下半截躯体再生,脸色煞白,手拄残剑,单膝跪地。 突然,水君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你我皆是油尽灯枯,你笑什么?难道指望那些废物?没了法阵,它们连本座的龙鳞都破不开。”黑龙不屑,默默运力恢复。 黑龙的境界比水君高,恢复速度更快,只要缓过片刻,它有信心毙掉对手。可又想到水君的狡诈,黑龙龙目半眯了起来。 水君闻言,放声大笑,也不和黑龙解释什么,眼神一厉,大喝道:“恶龙,今日斩你!” 话音刚落,十位新晋府将突然一动不动,双眼无神,面色呆滞,眉心蓦地射出一道神芒,光华照亮了洪湖。 十道神芒交织,化成一尊新水君,风姿俊朗,绝世出尘。 新化出的水君一声清啸,将水君真身抖手掷过来的残剑接住,并指一抹,剑上的碎屑纷纷掉落,露出一把三尺长剑。 长剑初现,整个洪湖就像是进入了寒武纪般,温度骤降。 众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凝目望去,水蓝色长剑通体晶莹如玉石,浑然天成,剑身上若有玉汁流淌,剑尖喷薄剑气,寒凛凛有甚三冬雪,冷嗖嗖赛过九秋霜。 新化出的水君似也不敢长时间将剑持在手里,身形掠出,当空一剑。 “九天玄玉剑!” 在水君的大吼中,玉剑剑尖直接剖开防御力超强的龙鳞,从脖颈处直直插入龙躯! 黑龙张口,尚未能发出悲啸,九天玄玉剑剑身一震,寒气弥漫,龙躯上迅速凝出一层冰晶,将黑龙冰封。 一条黑龙,竟成了一座冰雕! “这……”洪湖众妖目瞪口呆。 屠龙! 水君竟然屠掉了一条龙! 许多生灵不由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心目中的无上存在跌落神坛,让它们觉得像是在做梦。 水君狠狠地笑了,与新化出的水君融合,睥睨洪湖。 众妖俯首,愈发敬畏,不敢直视水君的目光。 哧! 忽地,变故陡生,一枚缭绕神火的黑色珠子从黑龙眉心破开寒冰,朝水君猛地砸下。 “龙珠?!”水君面色骤变,急急用九天玄玉剑抵挡,想撑过这一击。 当! 蕴含黑龙毕生修为的龙珠将九天玄玉剑远远震飞,复一击,便将水君砸成肉泥。 “你……”水君机关算尽,却没能料到这一变故,元神遁出,转身飞逃。 然而,黑龙岂能容他?大战如此惨烈,让它恨意滔天,当即抽出神念控制龙珠,誓杀水君元神,斩草除根。 水君已经来不及逃入府内,便向十大新晋府将所在的方位拼命遁去。 龙珠跟进,却留了个心眼,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果然,水君狡诈如狐,元神经过十大府将的时候,朝它们眉心一抓。符箓发光,禁锢其躯,十大府将的妖丹不受控制地飞出,砸向龙珠,猛然炸开。 若非黑龙有先见之明,必然要吃个大亏! 十大府将的自爆虽然没能让水君挽回败势,却为他争取到了短暂而又宝贵的逃命时间,水君飞遁,想要逃离洪湖。 龙珠里传来一阵龙吟,黑龙神念裹带着龙珠撕开一条神火大道,追杀而去。 它不怕把肉身放这儿,先不说现在还有谁能割开龙鳞伤及真身,就算有,也绝对不敢。任谁都看得出来水君已是穷途末路,哪个妖修若还敢大胆妄为,日后必遭清算。 远处,苏恒心脏怦怦直跳,在他藏身的假山不远处,正插着一柄如梦似幻的神剑。 九天玄玉剑! 第9章 山洞潜修 玉剑晶莹,剑身流转梦幻般的光泽,寒气四溢,像是可以冻裂人的灵魂,此时正斜插在不远处。 苏恒两眼发光,这绝对是真正的宝贝,方才连黑龙的龙鳞都能轻易洞穿,逼得黑龙不得不燃烧本源尽最大威能催动龙珠对敌。虽说此剑最后被黑龙一巴掌扇飞,可问题却不在玉剑上,而是水君技不如人。 苏恒有些眼热,但涉世未深的赤子之心却让他犹豫了。 我要是拿走玉剑,是不是在偷东西啊? 好像是的。 偷东西是不是不好啊? 好像是的。 苏恒在心里自问自答,得出一个结论后,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真是个傻小子。”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去,将那把剑取回来。” 苏恒听出是峰灵的声音,犹豫道:“这样不好?” 峰灵一声邪笑,“小子,听过一句话没?” 苏恒眨眨眼。 “有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水君是死定了,这把剑很快就会成为无主之物,如今无巧不巧地落在你这里,就是你的机缘,算不上偷窃。退一步说,就算你不拿,它也会落入那条长虫手里,你说死去的水君更乐意见到哪种结果?” 苏恒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如果我不拿走神剑,水君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峰灵不说话了。 苏恒握紧鱼鳍,一本正经道:“为了让水君走得安详,我必须拿走神剑!” 峰灵还是不说话。 “峰灵,你怎么不说话呀?” “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你不说话我有点害怕。” 峰灵沉默了片刻,叹道:“小子,你挺不要脸的。” 苏恒脸色一红,腼腆道:“小子在您老人家面前,哪敢当得起这三个字啊?” 峰灵又不说话了。 苏恒心里暗笑,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大致摸清了峰灵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一副不近人情的高人风范,其实有时候挺无赖的,苏恒的“不要脸”,可都是这家伙潜移默化中影响养成的。 因此,苏恒这句话看似玩笑,其实是大实话,这让峰灵有些郁闷。 当然,峰灵的好脾气也可能是故意装出来给他看的,试图让他更心甘情愿地帮助自己,但这一种可能是尚还单纯的苏恒无法想到的。 苏恒把头伸出假山,偷偷瞄了瞄四周,看到众妖都在关注水君与黑龙大战的结局,他才松了口气。 “噗!” 张口吐出一个灵力泡泡,包裹了九天玄玉剑,苏恒催动灵力,试图将其拖走。 然而,玉剑始终一动不动,还有一道寒气顺着灵力蔓延到苏恒身上,苏恒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感觉快被冻碎了。 玉剑无人催动尚且如此,难怪黑龙的至坚龙鳞会被它刺透。 束手无策之际,峰灵又传音道:“不要动用灵力,直接把玉剑衔回来。” 苏恒愕然,用嘴去衔? 灵力都无法隔绝寒气,用嘴去衔岂不是找死? 没等他多想,峰灵又催促道:“傻愣着干嘛?赶紧的你个傻小子,这可是件真宝贝,再不衔走那条长虫就回来了,到时你这小身板,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苏恒心里直犯嘀咕,虽然不觉得峰灵会害自己,可这真的行得通吗? “这可是你说的啊,待会儿我要是被冻死了,你就出不去了,那可不关我的事啊。”苏恒一边慢吞吞上前,一边碎碎念,听得峰灵哑然失笑。 “放心傻小子,我比你自己还惜你这条命呢,怎么会让你去送死?” 苏恒开心笑了。 “吭哧”一口,苏恒咬住剑柄的刹那,被冻得直翻白眼,感觉浑身都快被撕裂了,灵魂几要被冻死在九幽黄泉之下。 脑海一黑,一股死亡的味道弥漫心头。 危急关头,苏恒身体里突然散发出一团白光,明亮却不刺眼。白光流转,淌出秘力,驱散了侵入苏恒体内的寒气。 苏恒醒转,一阵愕然,而后匆匆直奔磁峰地界。 一路上,苏恒心脏怦怦狂跳个不停,生怕走得晚了被黑龙看到,那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沿路生灵瞧见一团白光嗖嗖飞窜,都十分讶异,有妖修尝试追逐,却只能在后面吃尘,不得不放弃。 毕竟,真正有些实力的早已聚集在仙府那边了,路遇生灵多是初开灵智者,如何追得上初入真罡的苏恒? 一场紧张又刺激的逃亡后,苏恒终于游入磁峰地界,看到周边光秃秃的熟悉光景,他长出了一口气。 磁峰方圆十里地界是片禁地,不知是因为峰灵的存在,还是有其他的缘故,水君统治洪湖多年,都不曾踏足一次,显然是对此深深忌惮。苏恒相信,那黑龙肯定也不敢轻易挑衅禁忌。 “嗷!”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愤怒的龙吟从远处传来,洪湖众灵颤栗。 苏恒知道,定是黑龙击杀水君回归了,此时发现九天玄玉剑被盗,必然震怒,毕竟这把玉剑能够轻易刺穿它引以为傲的龙鳞,岂是凡俗? 苏恒咧咧嘴,若是让黑龙知道是他在其眼皮子底下弄走了玉剑,它会不会活扒了他的皮? “小子还不快进来?” 苏恒进入山洞,松开嘴,九天玄玉剑“当”的一声掉落在石头上,击出一声清响,苏恒身上的白光随之消失。 寒气再次弥漫,可刚冒出不久,磁峰就散发出幽幽黑芒,在玉剑周围形成一个场域,将寒气隔绝。 苏恒看得呆了,如今他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自然看出九天玄玉剑是被镇封了。 “这……这玉剑该不会被龙珠撞坏了?”苏恒捧起玄玉剑,拿过来掉过去看,不时敲打几下剑身,像是在认真琢磨着什么。 邪脸在洞壁显化,峰灵毫不客气地揭短,“少在那儿装模作样装高人,你能看出个屁的名堂来。” 苏恒也不尴尬,不解道:“这玉剑都能轻易剖开龙鳞,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被镇压了?” 峰灵不答反问,“那你是怎么把它带回来的?” 苏恒认真想了想,迟疑道:“是水君的英魂在帮我救剑出龙口?” 峰灵:“……” “不对啊。”苏恒又摇摇头,自语道:“那时候水君还在跟黑龙掐架,可还没死呢,难道是……” 抬头看了看天,“是老天爷在暗中相助?” 峰灵冷笑道:“那你这面子可真够大的,连老天爷都帮你偷东西。” 听出话中的讽刺,苏恒小脸一苦,“不是啊?” 峰灵斜睨他,“你说呢?” 苏恒又绞尽脑汁想了会儿,突然眼前一亮,“啊,我想到了!” 峰灵嘴角微翘,刚想说“算你小子还不太笨”,就听苏恒信誓旦旦道:“一定是玉剑和我有缘!” 峰灵哑然。 苏恒目光望来,“你不是说了嘛,这是我的机缘,那就是它和我有缘咯。怪不得峰灵你不自己动手,肯定是你和它无缘,怕被冻成冰雕?” 峰灵长长叹了口气。 半晌,他道:“你是个人才。” 苏恒点点头,“我知道呀,这话你老早就说过了,说我是不世出的天才。峰灵呐,以后你少夸我啦,不然我会骄傲的。而且做人在诚实之余应当有所保留,咱还是低调点好,别被人给盯上了,待会儿又要多出许多麻烦。” 峰灵一阵心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这小子打哑谜,当下道:“你之所以能将九天玄玉剑带回来,是玉剑的寒冰剑气刺激了你体内元磁真力的爆发,自主抵御。不然凭你这点实力,顶个屁用?” “啊?就这样啊?”苏恒面色一尬,追问道:“那方才我身上的白光消失,玉剑又是怎么被……” 话语戛然而止,苏恒突然抬头看磁峰。 峰灵没有说话,点头默认。 苏恒沉吟不语,心中却在想着这座磁峰以及峰中之峰——元磁峰究竟是何来历,连玉剑都能轻易镇压。 …… 仙府演武,黑龙来袭洪湖易主,苏恒盗玉剑而逃……这些似乎都只是一个小插曲,热闹过后,苏恒便又开始了没日没夜地勤修苦炼。 呼! 山洞内,苏恒闭目悬浮着,体内气机外放,周边灵气便如蜂蝶云聚而来,像一条条小蛇顺着毛孔进入体内。 片刻后,一股真罡期的灵力波动自体内散发。 “一个半月入真罡,马马虎虎。”峰灵淡淡做了评价。 苏恒睁开眼,手中灵力运转变幻,凝聚成一根水草,修长苍劲,像一支长矛笔直,唰地将前方一块大石头洞穿了。 看着石上那个前后透亮的小洞,苏恒心中欢喜。 “小子,灵力运转过刚,爆发虽足,可若是一击不成,便无回旋的余地了。”峰灵指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世上许多东西都是相互对立、矛盾而存的,阴阳两极,水火交融,刚柔共济,莫要偏于一途,当有大眼界、大抱负。” “天下之至柔,可驰骋天下之至坚。如你方才灵力挥使,便少了一股柔性。当然,反过来,刚亦可胜柔,所谓一力破万法,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一力破万法是要建立在绝对的实力基础上,以你现在的微末道行,还是算了。” 苏恒思忖片刻,疑惑道:“如何将灵力化柔?灵力攻击出去,便如离弦之箭,一往无前,还能加以控制?那不是真灵境后期、甚至金丹期的手段么?” 所谓真罡期可让灵力收放自如,那是仅限于近距离的灵力运用,比如控制灵力化作妖风,又或是经脉中的灵力流动,这可不同于攻击出去的灵力。 与人打斗,都是尽可能追求极致杀伤力,哪有心力去小心翼翼地加以控制?如果这般作为,恐怕早就被敌手轰杀了。因此,灵力攻击出去后,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起码以苏恒目前的境界是做不到的。 思来想去,苏恒也没想明白,便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也对,以你现在的本事,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罢了,就便宜你小子了,万一你死在外面,我也出不去了。” 峰灵直白的话让苏恒一阵无言,邪脸眉心突然射出一道神芒,没入苏恒眉心。 苏恒脑海嗡嗡一震,就发现记忆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驭灵术……”苏恒低语,顾名思义,这就是驾驭灵力的种种法门,又叫做神通。 “你照这上面的方法修炼,哪怕修至小成,亦可横扫同个大境界的人了。”峰灵补充。 “这么厉害?”苏恒惊异。 要知道,一个大境界还分几个小台阶呢,差一个台阶就差了好几倍的力量,修炼等级森严,难以逾越。而照峰灵的意思,那他只要将此术修至小成,就可以横扫真罡后期的对手了? 苏恒有些不敢相信。 峰灵悠然道:“修炼等级森严是没错,有些壁垒确实是无法逾越的,但古往今来英才辈出,怎么会让实力一直被境界所束缚?为了追求超越己身修为的实力,古来人杰不断探索。现如今,修真界可以实现跨阶作战的方法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为神通,二为法宝,三为体质。” “你为先天元磁属性,位列仙班后即可成就先天元磁真体,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当然,以你目前的境界,还尝不到它的甜头。法宝我又没有,就只能在神通上下点力气了。你实力高一点,在这洪湖生存的几率就多一分,不然哪天你要是被人宰了,指不定我还得再等上多少年呢。” 苏恒翻了个白眼。 眼珠子转了转,他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部古经作为修炼的主经啊?” 苏恒记得峰灵说过,修炼要有一部主经,贯穿修炼的一生,用于容纳各种神通。主经越强,能容纳的神通也就越多,发挥出的威力也越大,体内可储存的灵力也就随之提升。苏恒清楚峰灵肯定是个大人物,因而想从他这里“榨取”点东西。 “主经?“峰灵笑笑,“你已经有了,不需要我再给你。” 苏恒愕然,“有了?在哪儿?” 峰灵不答,像是在思索什么,而后径直消失了。 “诶,你别走啊!”苏恒一头雾水,连忙喊道:“大不了我不要主经了还不行嘛,你赶紧出来再传我几种神通啊,我也不要太多,只要五六七八九部就行了。” 无人回答。 苏恒唉声叹气,随后开始感悟起脑海中的“驭灵术”。 “灵力所使,心之所御,刚柔无常,唯一永恒,驭灵之道,在于……” 一段段经文在脑海里涌过,不知不觉间,苏恒已是痴了,沉迷于一番番富有智慧的论道。 同时,苏恒体表散发的灵力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第10章 洪湖新主 洞中无日月,不知不觉间,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 山洞中,苏恒睁开眼,看着方圆十丈内一条条灵活的灵力小蛇,满意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的潜修,他已经能够初步掌握“驭灵术”了。 “该出去看看了。”苏恒自语,也不知道黑龙入主仙府后洪湖变成了什么样子,同时他也想去检验下这两个多月苦修的成果。 回头看了一眼山洞,苏恒径直朝外游去。峰灵又陷入了沉睡,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在养精蓄锐,为日后冲破封印做准备。 刚出磁峰地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苏恒心中有些不安,不由加快了速度。 咻! 突然,一道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黑箭朝苏恒射来,苏恒吓了一跳,灵力鼓荡,闪身避开。 黑箭落空,却洞穿了原地的一块石头,箭羽不断抖动,幽冷气息弥漫。 循着黑箭射来的轨迹望去,不远处正有一群妖修在混战,战斗余波四散,方才他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罢了,而非有谁故意针对他。 战斗激烈,众妖以命搏命,血腥而残酷。 一只形似海马的鸥马实力超群,接连斩杀对手,正意气风发之际,却被后来的一条水罗鳄撕成两半,鲜血迸溅,染红洪湖水。 水罗鳄沐浴敌血而狂,大口张开,将鸥马尸体撕咬成碎片吞下。 血腥味刺鼻,更激发了众妖的嗜血欲,许多生灵眼睛都红了,舍生忘死。 场面极其混乱,众妖打成一片,就连那条水罗鳄都受创了,后半截尾巴被生生扯了下来。 苏恒看得目瞪口呆。 当初洪湖虽有争斗,但也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厮杀,此时此刻,连洪湖水都变成了淡红色,很难想象这两个多月来洪湖发生了什么。 苏恒瞅准一条狼狈脱离战场的炼气期水蛇,架起妖风,将之拦住,询问情况。 水蛇很识趣,见苏恒能将灵力外放化作妖风,便知自己不是对手,也不反抗,知无不言。 原来,黑龙战败水君后,因伤势严重,便留在仙府疗伤。随着水君的败亡,曾经制定的洪湖条律自然失效,不知是谁第一个开了杀戒,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整个洪湖的混乱和恐慌。众生灵为了增强实力,互相攻杀,从此拉开了洪湖乱战的序幕。 这还没完,一个月前,仙府里突然传出一则消息,声称乌尊伤势已愈,为了弥补之前造成的杀孽,将从众多生灵中选出七名妖修,立为洪湖新主,再传下龙族大神通,从此护佑洪湖。 消息一出,就像是在一口本就不平静的大油锅里浇了一瓢冰水,瞬间爆炸! 洪湖新主啊,它们的君座大人曾经的位置。对于洪湖众妖来说,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取水君而代之。 回想起君座大人当初的威风劲,洪湖众妖无不对此趋之若鹜。 按理说这本该是件好事,但那条黑龙却只给出了七个名额,且规定每人都必须要有金丹修为,才能参习龙族大神通。 这令洪湖再度哗然,想当初水君封将十大高手时,里面也只有一名金丹而已,由此可见那位乌尊的条件有多么苛刻。 没办法,众妖为了尽快提升修为,吞噬其他生灵显然成了最好的选择,洪湖厮杀愈发惨烈。 换了主人的仙府对此并不阻止,像是默许了这一切,短短一个月,洪湖生灵数量足足少了三成! 不过,效果同样明显,十二位高手如彗星崛起,其中多位更是已经达到金丹境界的要求,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不禁让人心生感慨,赤裸裸的丛林法则果真是激发修士潜力最有效的办法。想仙府演武十年一次,最终脱颖而出的十大高手里都只有一位金丹,即便还有高手未曾显踪,也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哪里像现在这样,一个个跟路边的大白菜似的,接连冒出头来。 听到这些消息后,苏恒久久未语。 忽地,一杆长矛破空而至,气焰熊熊,洞穿向愣神的苏恒。 有妖修对他出手了! 苏恒急忙收敛心神,鱼鳍上灵力浩荡,前后一摆,于前方凝出一面光盾。长矛刺在上面,叮的一声清响,矛盾皆碎。 苏恒目光望去,讶道:“是你。” 一头足有丈高的大龙虾,宛如魔神大步而来,行走间,一双巨钳不断触击地面,震得这片水域隆隆作响。 前方的战团为之一滞,数十道目光落在大龙虾上,满是凝重之色。 大龙虾对此视若无睹,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恒,像是要将他看透。 它清楚地记得,当初这条小鲤鱼可是被它逼入了洪湖禁地,如今非但未死,反而实力大涨,却是何故? 苏恒直视它,毫不退缩。 他能看得出来,大龙虾立身真灵初期,比自己高出一个小台阶,但他除了有些紧张外,并不畏惧。 平生第一次正面面对即将生死搏杀的危局,苏恒心里怦怦直跳。 对视片刻,大龙虾率先出手,举钳就轰。 那双钳子太大了,简直就像是一对流星锤,灵力浩荡,气息迫人,令人如欲窒息,呼呼劲风带动水流涌动,犀利无匹,将洪湖水都割成一块块。 灵力附带了属性特征,这是真灵期修士的特征,大龙虾灵力锋锐逼人,苏恒猜想它应该是“金”属性。 苏恒运起“驭灵术”中的法门,将灵力控制运用得妙到毫巅,鱼身两侧化出一对淡蓝色的羽翼,轻轻一振,便躲过了龙虾大钳的正面攻击。 不过,他仍是被虾钳上缭绕的凌厉气息扫到,身形晃动,远远抛飞了出去。 苏恒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虽然初次交锋就受了轻伤,但他并不气馁。 大龙虾高他一个小台阶,且这之间还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实力自然在他之上,再者他缺乏实战经验,更是比不得大龙虾这种从混乱中摸打滚爬杀过来的狠角色,个中差距,不是“驭灵术”可以轻易弥补的。 苏恒初次与人对阵,能够稳住心境认真发挥,并且避过一击,其实表现得足够好了。 大龙虾眼底流露出一丝讶色,二话不说,挥舞一双巨钳,再次逼了上来。 “大家伙,你欺人太甚!”苏恒轻喝。 初入洪湖,就被大龙虾撵得上蹿下跳,如今再遇,对方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就要他性命,想双方无冤无仇,大龙虾却如此不依不饶,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苏恒? 赤子之心不代表没有脾气,苏恒又受峰灵和洪湖环境影响,心性逐渐变化,当即就腾起一丝怒火。 可怒归怒,大龙虾毕竟实力摆在那儿,苏恒目前还真不是它的对手,只能倚仗速度与之游斗。 唰! 双翼振动,苏恒险而险之又躲过一击,虽然身形有些踉跄,但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大龙虾眸子一眯,这小鲤鱼竟是拿它当成磨刀石,用以熟悉神通,个子不大,胆子不小。 它死死盯着苏恒身上的羽翼,一言不发,眼神却是炙热无比。 又是数十个回合的游斗,大龙虾仍是没能将那条插翅鲤鱼拿下,不由暗暗感叹一句,“好精妙的灵力控制!” 与此同时,它出手更重了。 破空声响,四处闪躲的苏恒忽觉一阵毛骨悚然,灵力逆转,生生横移出四五丈距离。刚闪开身形,原地就被一根细长的尖刺挑中,地面炸开,泥土纷纷扬扬,混合在湖水中,一片迷蒙。 那是大龙虾的长须,原本如细柳般半垂着,现在突然爆发,好比一根长矛尖锐苍劲,赤红如血,缭绕的凌厉气息甚至化成了剑气,突袭之下险些让苏恒遭劫。 一击未果,大龙虾又展开了更凌厉的攻伐,另一根长须也动了,时不时截断苏恒去路,令苏恒在双钳的攻击下险象环生。 苏恒火了,一声轻叱,“咄!” 一颗圆珠从口中吐出,通体流光溢彩,唰地击向挥舞而来的巨钳。 大龙虾无惧,不闪不避。 砰的一声,巨钳被撞开,大龙虾身形晃动,有些难以置信,它竟然感觉到了一阵疼痛。 这还没完,圆珠撞上巨钳后,砰地炸开,与水相融,化作一团黏稠的液状物质,顺着巨钳蔓延向大龙虾全身。 大龙虾起初还不甚在意,浑身一震,不想未能将其震开,那团黏液反而如跗骨之疽般贴紧。 大龙虾终于变色,那团黏液沉重无比,且蕴有某种特殊的力量,竟能禁锢体内灵力的运转。 这还得了?! 大龙虾慌忙撤回灵力防御,想先解决身上这个怪东西。 苏恒一喜,这是他用“驭灵术”模拟出来的玄重水珠。当初观看水君大战黑龙时,苏恒就对玄重水的威力印象深刻,而今临时起意,不想一举建功。 玄重水,重逾大山,黏稠无比,一旦黏住目标,便可封住灵力运转,端的是威力强绝,要不然当初黑龙也不会被逼得动用法力。即便这不是真正的玄重水,但通过“驭灵术”施展出来,也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奇效。 大龙虾自顾不暇,苏恒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两边鱼鳍如手画圈,一层水波荡漾开,带着一缕凌厉之气,撕裂水流,席卷向大龙虾。 龙虾双须一挑,双钳再出,迎击水波,只是有玄重水的制约,它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 咚的一声,水波触及龙虾身体,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大龙虾低头一看,双钳表面竟多了几道淡淡的血痕。 大龙虾瞳孔一缩,似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被真罡妖修伤到。 苏恒见状又惊又喜,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学着大龙虾先前的样子不言不语,装高手风范。 但他手下的攻势就没那么“低调”了,一波波攻击连绵而至,如海潮般一浪高过一浪,一浪强过一浪。 大龙虾硬着头皮强撑,竭尽全力想先摆脱玄重水。它太大意了,之前的自负让它尝到了苦果。 终于,随着大龙虾的不断抗争,玄重水渐渐被挣开。 苏恒吓了一跳,连忙张嘴,像吐唾沫一样又朝大龙虾吐出几颗玄重水珠。 大龙虾火冒三丈,差点没被气吐血。 看到大龙虾被玄重水裹得跟粽子似的,苏恒长出了一口气,挑衅道:“大家伙,气不气?” 大龙虾脸色铁青。 “你有多气,我刚刚就有多生气,这叫一报还一报,我……” 话未说完,一道电芒疾射而来,所幸苏恒灵觉敏锐,及时避开,若不然现在可能都要被烤糊了。 与此同时,大龙虾也未能幸免,另一道电芒直接将它劈成了黑炭,不断向外冒青烟。但大龙虾也因此挣脱了玄重水的束缚,黑着一张脸杵在那儿。 苏恒转身看向出手的人形妖修,眸子一立,认真道:“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人形妖修浑身缭绕电芒,灿灿光辉甚是吓人,慢悠悠踱步而来,对苏恒的话置若罔闻,打量了苏恒和大龙虾几眼,轻飘飘笑道:“两份美味的血食。” 大龙虾勃然大怒,右钳夹起一根灵力战矛,遥指人形妖修,气机同时锁定苏恒。 “雷电属性的初期真灵,即将破入中期……”苏恒喃喃,觉得有些棘手,但也谈不上害怕。 在刚刚和大龙虾的实战中,他开始熟悉战斗的节奏和灵力的运用,再加上“驭灵术”的奇妙,苏恒相信,即便打不过,斡旋一会儿跑路还是没问题的。 人形妖修人狠话不多,抬手就是六道电芒,嗤啦如蛇游动,扬手就朝苏恒和大龙虾劈来。 看那架势,竟是要以一敌二。 “这种场面,如何能少得了我?” 忽地,一声长啸惊起,又有生灵掺和了进来,将人形妖修都当成了攻击目标。 “杀!”大龙虾举矛就冲。 苏恒被刺激得热血沸腾,张口就是几口“唾沫”。 四名生灵混战,战场瞬间沸腾。 没过多久,又有几名妖修被吸引了过来,全都在真灵境,当中甚至有两个是中期的。 一场混战打得如火如荼。 苏恒不时咳血,但也从中不断进步,渐渐对灵力的运用和“驭灵术”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了解,让他觉得很值。 混战波及范围越来越大,后来直接就将之前的几个战斗圈子都扯在了一起,局势愈乱,不时有鲜血迸溅。 突然,苏恒一声大叫,声音无比凄惨。 众妖被震得耳膜生疼,以为他要死了,转头一看,顿时气得想跳脚骂娘。 一道道灵力水箭以苏恒为中心,向十方攒射而出,如此大规模的无差别攻击,将众妖都覆盖在内。 众妖吓了一跳,慌忙抵御。然而,它们似乎高估了灵力水箭的威力,水箭看似凶猛,实则一击即溃。 没等众妖嘲笑苏恒是银样镴枪头,水箭砰地炸开,一团团玄重水再次附着上来,给它们造成了极大阻碍。 而苏恒则趁此机会,双翼一展,快速脱离了战场。 磨砺自己也得有个限度,再不走可能真会栽在这里。 众妖一阵发呆,这家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爆发就是为了逃跑? 愣神的工夫,远处飘来一句轻微的喃喃声,“我不杀生的……” 许多生灵闻言一个趔趄,不杀生?你虽未杀人,可因你最后放出的“狗皮膏药”而遭劫的却不知凡几。你这句话,让那些倒霉蛋如何能瞑目? 不过,这些都与苏恒无关了,他一溜烟远去。 众妖混战,彼此制约,谁也没能脱离战场追下来。苏恒能做到这些,得归功于“驭灵术”的玄妙和他对时机的把握。 战圈里,大龙虾朝苏恒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深邃。 乱战在继续,鲜血在飘飞…… 第11章 和气生财 水草丛中,一条红鲤兴奋得直翻跟斗,正是刚刚脱离混战的苏恒。 良久,他才平静了下来,默默思量方才的战斗。 人生第一战,对苏恒来说意义重大,不仅可以检验修炼成果,也代表着他真正意义上地步入修真界。 “难怪峰灵一直教唆我出来历练,战斗果真能够激发人的潜力。”细细感应体内的微妙变化,发现灵力中开始掺杂某种特殊的性质,苏恒惊喜,“先天元磁属性要开始体现出来了么?” 从峰灵的话中,他隐隐明白先天元磁属性的厉害,但苦于境界太低,一直无法主动激发出来。唯有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元磁属性才会显威自保,这让苏恒颇为无奈,不然凭借那种恐怖的能力,估计都能横扫洪湖了。 苏恒甚至一度怀疑,元磁真力之所以会自主护主,多半还是因为磁峰的存在。 一场混战,生死一线,在精神高度集中和浴血奋战中,苏恒开始触摸到了真灵境的门槛。一入真灵,苏恒特有的先天元磁属性就能融入自身灵力中,那等威力令人期待。 想到这儿,苏恒心血来潮,双鳍伸出,对着不远处的一块金属矿石隔空一抓。 “来!” 金属矿石并没有被灵力包裹,却是一颤,但很快就又一动不动了。 苏恒不忧反喜,体内蕴藏的元磁真力已经有了初步显露的端倪。 “洪湖乱了,峰灵沉睡,我得尽快提升实力,不然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他人盘中之餐。”苏恒仔细思量目前的形势,自语道:“既然无法逆转环境,那就去顺从它,我要入真灵,恐怕还得由此着手……” 心有定计,苏恒开始调理伤势,恢复状态。 三个时辰后,苏恒睁开眼睛,径直朝洪湖中心游去。 一条足有三丈长的斑斓彩蛇隐伏在水草丛中,静静蛰伏,黝黑深邃的三角眼半开半阖,透出丝丝危险的气息,随时准备择妖而噬。虽是彩蛇,体表鳞片却能像变色龙一样随周边环境的不同而变化颜色,不时吐出的猩红蛇信让人不寒而栗。 没过多久,一名真罡后期的妖修谨慎路过,彩蛇蓦然发难,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猛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真灵境初期的气息外放,当场慑住猎物。 那名妖修躲避不及,感受到彩蛇气息的强大,眼底流露出绝望之色。 就在这时,忽有神兵天降,一根大棒横空出世,对着彩蛇当头砸下! 大棒所过之处,水流纷纷炸开,斑斓彩蛇吓了一跳,不得不将到嘴的猎物放弃,蛇头一摆,避过要害,随即蛇尾直冲向天,迎击大棒。 当! 两者相碰,大棒末端被撞得高高扬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蛇尾同样一阵颤抖,斑斓彩蛇疼得龇牙咧嘴,目光森冷。 大棒被弹回后,不再攻击,就那么竖直悬浮着,后方影子一晃,探出一颗鱼头。 斑斓彩蛇看得一愣,待看清来者是一条鲤鱼时,彩蛇眼神格外怪异。 小鲤鱼不过一尺长,与大棒相比显得微不足道,方才藏在棒子背面,简直看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棒子成精了。可就是这么一只小不点,竟能将大棒舞得虎虎生风,他那小小的身躯里究竟蕴含了多大的力量? 苏恒右鳍张开,紧贴着宽厚的棒身,傻愣愣地杵在那儿,脸上挂着一副腼腆的表情,轻声道:“打架是不对的,万事和为贵。” 斑斓彩蛇阴冷的蛇眸一滞,神情错愕。 又听那条鲤鱼口吐人言,“君不闻:礼之用,和为贵。打打杀杀多伤感情,和气才能生财嘛。” 斑斓彩蛇眼底闪过一丝残酷,冷笑道:“小子找死!” 它算是看出来了,这条死鱼纯属是在消遣它。原本被搅了好事,彩蛇已经心头有火了,闻言险些气炸了肺,小子安敢如此小视于它! 斑斓彩蛇杀机大涨,蛇尾如长鞭横击而来,末端更是冷冽如刀锋,凌锐犀利,压迫得苏恒鳞身隐隐生疼。 苏恒双鳍抱住大棒,高高举起,一棒回砸了过去,直指蛇头,既简单又粗暴,还带着一丝狂野。 同时,它对逃过一劫的妖修喊道:“别发呆了,快走呀!” 不幸又万幸的妖修傻眼了,这条鱼让自己……走? 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在做梦后,妖修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苏恒遥遥一拜以示感激,转身快速离去。 斑斓彩蛇眸子更冷,“小子,它是你家亲戚?” 苏恒一边挥棒,一边答道:“不是啊。” “那它是你朋友?” “没有啊,我不认识它。” “不认识?”彩蛇被气傻了,不认识你救它? 退一步说,如今洪湖干戈四起,众妖为争血食增强实力而大打出手,这本无可厚非,可眼前这主竟然将对方给放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饶是彩蛇老奸巨猾,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风中凌乱。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瞅准机会的苏恒便将大棒换了个角度,从侧面狠狠砸在蛇头上! 砰的一声,蛇鳞火星四溅。 彩蛇被砸得七晕八素,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小子脑子有病,不是想抢血食给老子瞎添什么乱?!” 苏恒眨巴眨巴眼,一脸天真道:“打打杀杀不好,和气才能生财呀,我……” “够了!”斑斓彩蛇打断他的话,脸色铁青,森然道:“娘的,它走了,你就给我留下了!” 张口一吐,祭出一黑一白两只圆环,在灵力的灌输下光芒大放,黑白二色齐闪,带着一丝玄意。 黑环放大,将蛇身套进去,悠悠转动,护住彩蛇的身体,白环则化成一束白光,直奔苏恒。与此同时,彩蛇一声厉啸,也扑了上去,要搏杀苏恒。 彩蛇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杀招,显然被苏恒气得不轻。后者非但不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寻妖“切磋”,本就是他的初衷。 有了先前的实战经验和“驭灵术”打底,即便是面对高境界对手,苏恒仍然信心满满,灵力大棒猛敲而下,砰地砸在白环上。 当!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苏恒双鳍一阵发麻,灵力大棒险些脱手而出。 苏恒心头凛然,双翼再现,轻轻一振,速度暴涨,于千钧一发之迹避过白环一击。 “好厉害好厉害。”苏恒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看着白环,对彩蛇连连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彩蛇狐疑看他。 苏恒认真道:“你那白圈圈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你,咱们万事和为贵,和气……” 话未说完,白环再度击来。 苏恒来不及废话,舍了大棒,鱼尾摇起一圈涟漪,一张灵力大网迎面撒去。 白环躲避不及,被兜了个正着。斑斓彩蛇跟进,对着大网一阵撕扯,无果后,彩蛇一声冷哼,嘴角微动,像是在默念咒语,白环顿时光芒大盛,直接将灵力大网化掉。 白环脱困,速度更快,“嗖”的一声飞到苏恒头顶,罩落一圈白光。 苏恒被白光罩中,猛然一惊,奋力振翅,要脱离白光范围。 可任凭他如何作为,都无济于事,白环光芒闪烁,坚定不移地落下,要将苏恒收进去。 “小子你死定了,被阳环罩住,看你如何脱身!”斑斓彩蛇吐了吐信子,阴森森道。 苏恒心中一沉。 嗡嗡…… 可就在这时,白环突然剧烈颤动,环身流动的光芒同样一滞,那股束缚力骤然大减。 苏恒爆发,双鳍出现两条玄重水带,轰在白环上,将之扫飞,水带延伸,直捣斑斓彩蛇。 在玄重水带即将轰中彩蛇时,黑环化出,顶了上来,护住蛇躯。 玄重水带一往无前,两者相碰,互成僵局。但紧接着,一条水带撕裂,玄重水喷开。 “破!” 苏恒一声大喝,黑环颤动,竟像之前的白环一样,毫无预兆地暗淡下来。 斑斓彩蛇看得莫名所以,暗道这“阴阳双金环”怎么突然出问题了。 未及深思,彩蛇面色大变,另一条玄重水带直接甩在它的身上,再缠绕而上,眨眼便将其捆了个结实。 大好局势转瞬即下,彩蛇一头雾水的同时,大感憋屈。 双环素来无往而不利,为何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斑斓彩蛇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条连真灵境都不是的死鱼有那等本事能瞬间破开双环,故而将根源归结到双环自身问题上。 看到斑斓彩蛇被五花大绑,再不能反抗,苏恒松了口气,开始调息。 半刻钟后,苏恒吐出一口浊气,向趴在地上的斑斓彩蛇游去,口中嘀咕道:“这玄重水就是好用。” 彩蛇一阵愤然。 眼珠子骨碌一转,彩蛇收敛怨恨,挤出一个笑脸,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道友,万事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啊!” 苏恒咧咧嘴,也不说话,而是望向了地上的黑白双环。 方才交战,这双环可着实让他吃了一番苦头,尤其是白环,让他险些遭劫。 白环压落时,他感觉浑身都快炸开了,生死存亡关头,他蓦地注意到白环的材质,临时起意,尝试触发体内的元磁真力。老天保佑,磁力竟然真的散发出了一丝,影响到了白环,这才让苏恒有了翻盘的机会。 “宝贝啊。”苏恒开心笑了,激动得直搓手。 回头问彩蛇,“这两圈圈叫什么?” “阴阳双金环。” 苏恒“哦”了声,笑道:“蛇兄你终于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打打杀杀本来就不好嘛。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身上的宝贝全拿出来让我看看,咱们就当今天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以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怎样?” 说着,苏恒将阴阳双金环上斑斓彩蛇的印记抹去,顺手收了起来。 斑斓彩蛇欲哭无泪,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拿出来给你看看?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不过话说回来,能破财免灾,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它倒是不怀疑苏恒会过河拆桥,这混账小子虽然可恨,但的确没有杀意,并且,它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最后,在苏恒的勒索下,斑斓彩蛇倾家荡产,咬牙切齿地看着那条死鱼扬长而去。 远远飘来一句话,“原来和气真能生大财呀。” 一个时辰后,洪湖另一地。 两群妖修在不断碰撞,一方强势无比,以首领为尖刀,成锥形撕裂对方的防御,直捣黄龙,杀得对手溃不成军,即将败亡。 这时,一声稚嫩的嗓音响起。 “道友请留手,万事和为贵。” 一条红鲤现身,脸上挂着腼腆的浅笑,没说几句话,就和强势一方的首领打了起来。 战场短暂沉寂后,原本弱势的一方士气大振。 它们的总体实力其实并不弱于对方,只是苦于敌营有一名真灵境高手,这才吃了大亏。如今援兵天降,敌住了对方首领,让它们压力大减,立时有了对抗的资本。 “杀!”大战爆发。 不久后,一个浑身被缠缚个结实的高大身影重重地摔在地上,血吐了一地,气息萎靡。原地哗啦出现一片空白,所有生灵都退开了,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么快就败了? 苏恒降落身形,叹道:“都说打架是不对的嘛,怎么都这么不听话呀?好了,现在你该拿宝贝买命了。” 众妖愕然。 结果不出意外,又一名真灵妖修被洗劫一空。 在双方阵营敬畏的目光中,苏恒悠然而去,口中犹自喃喃,“万事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啊……” 那名真灵妖修再次吐血。 随后几天,洪湖多处地方都留下了苏恒的身影,而在他走后,洪湖众灵总能听到声声悲愤欲绝的怒吼。 不知从何时起,一句“和气才能生财啊”在洪湖广为流传。 第12章 真灵境 磁峰洞内,金碧辉煌,道道宝光耀眼,芬香扑鼻。 “这么多送财童子,都是好人呐。”看着摆放在洞里的法宝药材,苏恒啧啧赞叹。 为了早日破入真灵境,近日来苏恒不知疲倦地去挑战那些实力与他相当的真灵妖修,引发一阵不小的波澜。 而今,洪湖高手剧增,苏恒的实力倒也不是非常出彩,但他的行事风格却堪称奇葩。 主动出手,没事找事,这都可以理解,可打赢了又不杀,堂而皇之地勒索对手破财买命,这在洪湖还是独一份。许多生灵都想不通,真为洗劫的话,杀了对方那些东西不还是你的?还不用担心对方藏私,为何要多此一举?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苏恒自己才知道了。 渐渐地,苏恒“万事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啊”的口头语在洪湖传开了,使得他在洪湖名噪一时。 即使众灵并不知道那条奇葩小鱼叫什么。 一些境界较低的生灵听闻此事,都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奇葩。它们倒也不怕落得和那些被洗劫的妖修一个下场,因为那奇葩很有个性,挑衅的都是真灵境初期、甚至中期的高手,从不欺凌弱小。 这种行事作风,让很多真灵初期的妖修坐卧不安,生怕苏恒找上门来。外界传闻,那条鲤鱼嚣张多日,竟未尝一败,且越到后面,解决对手的速度就越快了,显然是实力有所提升,这让它们不得不防。 当然,也有一些自恃强大的妖修报以冷笑,非但不惧,反而隐隐有些期待能和苏恒碰面。 不过,外界的这些都暂时和苏恒无关了,此刻他正眼冒绿光地清点着战利品,笑得合不拢嘴。 他先捡起那对黑白双环,认真琢磨,毕竟这是让他吃过大亏的玩意儿,苏恒印象极深。 但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看出个门道来,将双环互敲了几下,发出当当的撞击声。 “咦?对了,我怎么忘了这茬……” 苏恒蓦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微肃,默念法诀,一丝灵力尝试性地探向双环。 嗡嗡…… 双环霍然绽放莹莹光辉,一黑一白,一攻一守,截然相反,又相辅相成。 白环璀璨,气息刚烈,压迫性十足,在苏恒有意催动下,唰地飞出,轰的一下将地面震裂,随即又悬浮在一座假山上,白光幽幽,环身变大,罩向下方的假山。 噗! 一声轻响,白环吞没假山后又重新飞起,假山消失,环沿则飘落几抔石屑。 苏恒鱼嘴张圆,真是老天保佑,若不是危急关头触发了磁力,这假山就是他的榜样。 收回白环,苏恒又目光炙热地看向黑环,眼底流露出一丝期待。 然而,任凭他如何催动,累得都快口吐白沫了,黑环愣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滴溜溜地绕着苏恒盘旋。 这不免让原本想大开眼界的苏恒有些怅然。 不过,回想起黑环撕开玄重水带的一幕,他又释然了,想来黑环威力并不弱于白环。 一念及此,苏恒心满意足地笑了,在法宝堆里舞刀弄剑,玩得不亦乐乎。 一次好奇心使然,拿起一对流星锤耍了起来,差点没把自己打得满地找牙,吓得苏恒一个劲地直拍胸脯。 突然,一阵清香飘来,苏恒狐疑地翕动着鼻子。 “咦?什么东西?好香……” 循着香味望去,一棵莲状植株映入眼帘,花呈九瓣,花身粉红,一茎三叶苍翠欲滴,生机盎然。 莲状植株是从一个小罐子里延伸出来的,罐沿还有淡淡的灵力波动,显然方才是被封存在罐子里的,如今原主人封印罐子的灵力消散,香味散溢出来,故而苏恒到现在才发觉。 “真香啊!” 苏恒深吸一口气,顿觉一阵舒坦,暖洋洋的,像是在泡温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与此同时,经脉中的灵力也在隐隐沸腾。 苏恒捧起罐子,对着莲株瞧了又瞧,最后颓然叹了口气。 以他现在的见识,也算半个“文盲”了。 莲株香气袭人,苏恒不禁咽了口口水,喃喃自语,“这玩意儿能吃的?” 说着,一张嘴就不安分地凑了过去。 刚到嘴边,苏恒又摇摇头,“不行不行,要是有毒可咋整?万一被毒死了,这死法也太丢人了。” 苏恒握了握双鳍,脸上满是决然之色,可没一会儿便又蔫了,两只眼睛不时往莲株瞅上几眼。 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时候,苏恒是多么地想念峰灵。要是峰灵未曾沉睡的话,以他的阅历,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 “真香啊……”苏恒盯着莲株,大眼一眨一眨的。 终于,当体内灵力被引动得都快喷薄出来时,苏恒再也忍不住了,闭上眼睛,“吭哧”一口咬下半片莲瓣。 顿时,断口处精华流出,整个山洞很快被灵气溢满。苏恒嚼动的嘴角更是霞彩横飞,粉芒闪耀,流光溢彩。 苏恒畅快大呼,嘴里动个不停,只觉得幸福感满满。 半片吃完,他对着剩余半片莲瓣又是一口。 “哎呀!” 苏恒突然一声惊呼,感觉体内有股力量剧增,快将他的身体撑爆了。 苏恒面如土色,“完了完了,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这下小命要没了。” 正手足无措之际,苏恒一声轻咦,“不对,这好像是……灵力的饱和?” 苏恒蓦地醒悟,并非这莲株有毒,而是莲瓣里精华太多了,让他体内的灵力爆满。 苏恒赶紧将剩下的莲株装进罐子,进入修炼状态,试图借用这股冲力破入真灵境。 呼! 体内,灵力呼啸,沿着经脉一个周天一个周天地流动着,灵力滚滚,越来越多,如海上浪潮般一浪高过一浪,不停地拍打向前方。 经脉宽度不够,被涨得鼓起,疼得苏恒龇牙咧嘴。 慢慢地,苏恒用意念让灵力逐渐平静下来,而后将灵力引导向丹田旁的某处,对着一个地方猛烈冲击。 轰! 灵力连绵悠长,如长江后浪推前浪般滔滔不绝,坚持不懈地拍打向前。 苏恒脸色阵青阵白,灵力是足够,可这样的突破极耗心神,时间一久,他开始有些吃力了。 咬咬牙,苏恒死命坚持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断重复那些动作的苏恒都快麻木了,终于,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像是锁链被挣开,苏恒浑身一轻。 哗! 体内灵力冲破某种无形的阻挡,一泻直下,而后散至四肢百骸,钻进血肉里,像是要挖掘出什么。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苏恒紧紧咬住牙关,默默承受这一切。他知道,这是破入真灵境必须经历的步骤,让先天元磁属性与灵力相融!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因为要强行将两种东西融为一体,首当其冲的就是肉身了。 不过,一般这个过程都不会太长,因为即使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但毕竟长期共存于一个生灵体内,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联系。 可是,老天似是有意在和苏恒过不去,他这场蜕变,竟然足足持续了十天! 持续的煎熬,让苏恒都快虚脱了,如果不是凭借一股少年的执拗,他是万万撑不过来的。 可即便如此,苏恒仍然命在旦夕,在鬼门关前不断徘徊。 终于,经过足足一旬的磨合,一股无形的特殊秘力与苏恒的灵力彻底相融。 轰! 强大的气息爆发,浩荡而出,苏恒周边巨石直接被这股气流扫出二十丈外。 苏恒缓缓睁眼。 真灵境! 数月苦修,几日征战,终至真灵之境。 感受到体内灵力的磅礴和自身前所未有的强大,苏恒觉得这段日子里的工夫都没有白费。 距峰灵要求的金丹境,还差一个大境界。 嗡嗡…… 忽地,仿若亘古不动的磁峰绽放出细弱的幽幽黑光,一闪即逝。 苏恒突破真灵,神识也水涨船高,对那突如其来的变化哪里会感应不到,当时睁大了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磁峰山体。 然而,他失望了,磁峰再也没有了动静,不曾显露异象。 苏恒直犯嘀咕,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想到入真灵后能够初步展现磁性神通,他心里多了几分期待。 念头一动,灵力翻涌,一股远超寻常真灵境的气息弥漫而出,浩浩荡荡盈满山洞的每一个角落。 苏恒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融入磁性后的灵力开始真正有了灵性,与此同时,他隐隐感应到一股莫名的气机。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灵力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苏恒激动过后,暗暗思忖。 峰灵说过,自太古至今,数百万年的岁月,先天元磁真体不超过双手之数。 是因为这个吗? 摇摇头,苏恒不再多想,凌空一个翻腾,尾端一摆,直冲向上。尾端灵力流转,附近的金属矿物纷纷颤动,被吸向苏恒尾部,横贯连绵成一道“天桥”。 随后,所有金属矿物脱落,齐齐爆炸开来,碎屑四溅,残片乱飞,割裂洪湖水,扫荡四方。 这一刻,磁峰地域仿佛都为之一颤。 第13章 落魂花 苏恒初入真灵,牛刀小试,使劲折腾了一阵后,才累得收手。 四周一片狼藉,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苏恒攥了攥双鳍,心中难以平静。 由真罡入真灵,对他来说可不只是一个境界的提升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对体内元磁真力的开发。 苏恒估摸着,这会儿若是再让他碰上那只大龙虾,准能打得它满地找牙。 “小子入了真灵?” 洞内石壁上,那张熟悉的邪脸再度显化,峰灵仔细打量了苏恒两眼,暗暗点头,“不错。” 寥寥二字评语,就让苏恒心中欢喜,他可是清楚能让不可一世的峰灵说出这两个字有多么难得。 苏恒腼腆一笑。 峰灵眸带笑意,还要说话,忽然鼻翼翕动,嗅到一股清香,眼前一亮,“落魂花?” 和之前的苏恒一样,峰灵循着气味望去,最后将目光落在苏恒身上。 “小子好大的气运,在这破地方都能遇上这等宝物。”峰灵脸上泛满了笑意,暗想这小子莫非真是他的福星? 随后,峰灵毫不客气地开口索要,“小子,将那宝贝给我。” 苏恒愕然,“宝贝?什么宝贝?” “你刚得到的就是了。” “刚得到的?”苏恒想了想,恍然大悟,旋即将阴阳双金环取出,献宝似的递给峰灵。 峰灵翻了个白眼,“你给我这两破铜烂铁干嘛?” “不是你让我将刚得到的宝贝给你吗?”苏恒一脸无辜。 “这也算是宝贝?”峰灵先一瞪眼,随即想到毕竟双方身份不同,这双环在苏恒这个境界也的确非同凡俗了。 微微敛神,“那你最近还得到哪些其他的东西吗?” “有啊!”苏恒重重点头,而后自掏腰包,在峰灵错愕的目光下,将他搜刮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每拿出一件还问峰灵“是不是这个”。 峰灵看得傻眼,“小子,你是收破烂的?” 苏恒手下动作一顿,大感委屈,咕哝道:“这可都是别人孝敬我的,怎么能说是破烂呢。” “孝敬?”峰灵哭笑不得,屁大点一小孩,就要人孝敬了,这么老气横秋的小家伙他倒是头一回见。 峰灵已经不知道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了,一看差不多就明白苏恒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心中暗暗点头。这小子肯吃苦,倒是可造之才,也不埋没了他那身资质,如果是温室中的花朵,就算给他天下第一的体质又能如何? 看破不说破,峰灵也不揭苏恒的短,笑道:“你身上有没有花?” 苏恒灿烂一笑。 “我问你有没有花,你傻笑着干嘛?” “我脸上不就有一朵嘛。” 峰灵:“……”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肯定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故意在装傻消遣他。 当下,峰灵也不说话,只是邪邪笑了起来。 苏恒一个激灵,故作神秘地将右鳍一摊,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棵莲株来,同时嘴里配音道:“当啷啷啷~” 峰灵忍俊不禁。 孩童天性最是真,一个赤子之心的少年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峰灵非但不觉得幼稚,反而生出一种亲切感。 有多久没遇到这样的人了? 峰灵自己都说不清楚。 目光落在莲株上,峰灵眯眼道:“就是它了。” 苏恒将莲株递给峰灵,后者以神力托住,将莲株上的粗糙禁制化解,一股浓郁的清香缭绕满室。 苏恒肚子又饿了。 看到莲株缺了一瓣,且断口处有新鲜的牙印,峰灵面色古怪地看向苏恒。 苏恒同样睁着大眼瞧峰灵,一本正经道:“我怕你被毒死,所以先尝了一口。” 峰灵哑然。 仰天叹了口气,峰灵道:“小子,你的不要脸是跟谁学的?” “小子这段时间不都跟你在一起吗?” “嗯,那你现在可以出师了,听过一句话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恒连连点头,兴奋道:“这我知道,峰灵你上次还教过我,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呃……”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难道这句话不是那个意思?” 峰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败在一个小屁孩手上。 莲株散发阵阵异香,苏恒问道:“峰灵,这花有什么用啊?” 峰灵没好气地斜睨他,“你都吃了一瓣了,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能解馋呀。” 峰灵发现这小子的脑回路格外清奇,总能想些让他特别无语的回答,索性就不再打哑谜,不然自己没等脱困那一天估计就要被活活气死。 斟酌了下言辞,他道:“落魂花,可遇而不可求,若是放在以前,我自然不会在意,但如今却很需要。我被困两千年,肉身早已被消磨,今后突破封印就只能凭借元神之力,这也是我经常沉睡的原因,实在是需要温养元神,使之达到最强状态。突破封印的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而这落魂花,对于修为的突破效果不大,但对元神来说几可谓是天赐良药,效果甚佳!这株落魂花是一个很好的引子,我能借之将元神恢复到三成!” “元神?”苏恒听得一呆。 照峰灵的说法,那片花瓣助自己踏出那临门一脚还只是微不足道的作用,收益最大的当属元神。可苏恒尚未破碎金丹成就散仙,没有元神又会如何? 元神之所以强大,是因为神念,位列仙班前,神念不叫神念,而叫神识。那么,自己如今的神识…… 一念及此,苏恒眉心神光迸发,一股无形的力量释放出,向四周蔓延。 霎时间,周围的景物都清楚地反馈到苏恒脑海,一切动态事物都缓慢了下来,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五百丈外石头的纹理结构。 苏恒心中微惊,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峰灵点点头,“你现在的神识之力,已经不弱于金丹后期的高手了。” “金丹后期?”苏恒震惊了,满脸不可思议。 “小子,不用这么惊讶,眼界放高点,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所谓金丹散仙,在我眼里就跟玩过家家的小孩一样。” 苏恒默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峰灵看了他一眼,又道:“不要觉得我是在跟你炫耀,如果没有意外,你以后也能走到我这一步。先天元磁真体,这样的修炼足以让无数修真者望尘莫及。” 苏恒听罢,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峰灵,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平息洪湖这场大乱啊?” 峰灵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道:“不可能。” 苏恒“哦”了声,也没问为什么。 峰灵语气稍缓,“你为什么想让我平息洪湖之乱?” 苏恒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它们活得好累啊,每天都要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哪有苍山的那些小伙伴们自由自在。峰灵,你说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大家和平共处不好吗?修真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峰灵被问住了。 修真界为什么是这样子?为什么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而不是和平共处皆大欢喜? 他心里没有答案。 沉默片刻,“小子,我不能说你是错的,但你如果没有改变心态,我收回之前说你会走到我这一步的话。甚至,你都无法活着走出洪湖。” 苏恒垂首不语。 “小子,我再教你一句话,你听不听?” 苏恒仰头看他。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苏恒知道,峰灵是在指他将那些手下败将放走的事。 苏恒不是傻子,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无法接受罢了。让他亲手杀了那些妖修,他还真下不了手。 峰灵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叹,一颗不染尘垢的赤子之心,又如何能承受住世情的鞭挞?很多事情,终究得苏恒自己去经历,现在他说再多也是无用。 “仙府那条长虫实力不弱,你尽量不要去招惹它。等你一入金丹,就可以助我破解封印,在此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如果你真想让洪湖太平的话,就靠自己的力量去平靖它。” 说罢,峰灵与落魂花同时消失。 苏恒知道,他又去沉睡了。 至于落魂花被峰灵独吞,苏恒没有半句怨言,一个道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融入他的思想中。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平靖洪湖……”苏恒喃喃,看着自己的双鳍,怔怔出神。 第14章 雪鳐王 朝峰灵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苏恒再次进入修炼状态,默默思量这次突破的经验和感悟。 半天后,苏恒起身,向磁峰外游去。 不管是为了成就金丹助峰灵脱困,还是为了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小愿望,他都需要不断地磨砺来提升自己。 十多天未出,洪湖更加血腥了,刚出磁峰地界不久,耳边便传来阵阵喊杀声,小小洪湖充满了铁血杀伐的味道。 放眼望去,战场连绵,众妖或捉对厮杀,或围攻车轮战,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或阴狠毒辣,或一力破万法,但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死对手! 赤裸裸的生存规则,在这座洪湖里尽情演绎着。 苏恒摇摇头,看那鲜血如飞花飘雪般四处飞溅,心有不忍。但他却不能掺和进去,一来自己如今实力大增,这些生灵对他已经没有磨砺效果;二来这种场面洪湖中到处都是,自己也管不来,若是一味地插手当大好人,只怕众妖非但不领情,反而还会群起而攻他。 你阻止了这个战场,那些妖修一时之间的确会安然无恙,可等其他战场活下来的胜者实力一上去,回头再来找它们的麻烦,那它们绝对是有死无生。 除非苏恒能保护它们一辈子,不然也算是间接性地害死它们。 任何生灵想要活下去,就得融入血腥的战斗中,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直到踏上“一览众山小”的洪湖金字塔顶端,才能逍遥自在。 正因为此,洪湖血乱才难平靖。 苏恒低头沉思,半晌,轻声自语了一句,“天下若如苍山,人间就是仙境。“ 放目远眺仙府,他又喃喃道:“洪湖之乱,乌尊当挑七分罪。” 既然暂时无能改变这一切,苏恒也不再纠结,转身离去。 “咦?刚刚那道身影有点眼熟啊。”有眼尖的生灵看到苏恒的背影,忍不住惊讶。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也是。”有生灵应和。 一阵沉默,忽有一妖惊呼,“卧槽,和气生财!” 原来,前段时间苏恒四处挑战,奇葩的行事作风很快让他成了洪湖的风云人物,而他那句标志性的口头语“和气才能生财啊”也随之流传洪湖。洪湖众灵对苏恒都很好奇,却又不知他的身份来历,便由谁开头给他取了个“和气生财”的外号,从此就叫开了,让人啼笑皆非。 因此,如今的“和气生财”,就是苏恒的代名词。 “真是他啊,消失了十多天,又要出来搞事了?”众灵兴奋,很想亲眼再看看这位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人物,领略下他独一无二的奇葩风采。 “嘿,他这一现身,估计有很多人会对他感兴趣?” “那是自然,他洗劫了那么多宝物,堪称一座移动的宝藏,当然会惹人觊觎。” “对啊,我也很觊觎你啊!” 原本只是小范围的生灵讨论,但说着说着,便有妖修冷不丁对周边生灵来一下子,极为突兀,让它们防不胜防。 噗! 一个眨眼,便有几名生灵中招,有余力者或跑或战,倒霉的当场惨死。 兵器碰撞,当当有声,如葬歌响彻,埋下几多生命;血雨飘洒,哗哗而淌,似黄泉水起,染红半座洪湖。 苏恒一路前行,一边寻找着可以较量一番的对手,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驭灵术”里的奇招妙术。 随着境界的提升,苏恒已然能从烙印在脑海里的“驭灵术”中开发出更多的功法。这就像一个封印般,你境界越高,能学到的就越多,有什么样的水平就能学相应的神通,这样也能避免苏恒好高骛远。 这让苏恒对这“驭灵术”越发感兴趣了。 不过想想也是,以峰灵的身份,能拿出手的东西,怎会太差? 无影遁、落雪飞仙诀、沧澜掌、乾坤一指……一篇篇妙术不断浮现,如走马观花般于脑海中闪过。 “哼!” 一声冷哼打断苏恒的思路,抬眼望去,左侧一名人形生灵孤傲而立,正冷冷看着他。 对视片刻,人形生灵问道:“你就是那和气生财?” 苏恒一愣,满脸错愕。 “是不是?” 苏恒摇头,矢口否认,“不是,你认错鱼了。” 虽然隐隐有种直觉对方要找的人就是自己,但这破名字他显然不可能应下来。 孰料,人形生灵听到这个回答,哂笑一声,“那就是了!” 苏恒瞪眼,为之气结。 这逻辑……什么妖呐!还有妖品吗?! 哧! 人形生灵却不跟他废话,执剑刺来,剑芒四溢,挥舞之间,如一汪清泓,幽冷寒芒像是要嵌入骨子里,让人忍不住颤栗。 苏恒纹丝不动,右鳍上灵力缭绕,快速伸出,精准抵住了剑尖,剑芒为之一滞。 人形生灵眉毛一挑。 苏恒左鳍再一指,一道光束激掠而出,于三十丈外一扫,水草丛被荡平,从中逼出一条影子。 “好本事!”本欲坐收渔利的妖修算盘落空,也就现出身来。 人形生灵心头剧跳,有些不安。本来见苏恒只用一只鳍对上长剑,他心中愤怒,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可当看到苏恒隔空一指就将一个隐藏暗中、且不弱于自己的妖修逼出来时,他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这等实力,就是真灵境中期的高手都做不到? 传闻和气生财不过真罡后期,难道他又突破了? 被逼出来的妖修同样诧异于此,目光一闪,森然道:“道友,一起上?” 人形生灵冷酷点头,而后剑锋一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斩而来。同时,另一名妖修手中现出一对匕首,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苏恒,也加入了战圈。 苏恒浑然不惧,于一剑两匕首之间游刃有余,摸清对手的大致实力后,更是适当压制了自身实力,想从这次战斗中磨练自己的战斗技巧。 三位真灵对决,动静自然不小,很快便引来了众多生灵,当中更有七八名妖修插手,攻向苏恒,想抢夺苏恒之前的战利品。 苏恒压力骤增,几次想下重手,最终还是克制住了那股冲动,不断在刀光剑影中提升技巧,于生死边缘上磨炼意志。 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虽然危险,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渐渐地,他不再手忙脚乱,而是在众妖的联合攻势下游刃有余。 局面渐稳,战局的天平悄然向另一边倾斜,众妖面色一变。 一名生灵一声厉吼,余者纷纷动用了全力,杀招迭出,场面一时间无比混乱,灵力匹练纵横交织,色彩纷呈。 就当观战众灵以为苏恒即将落败被杀时,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所有妖的意料。 前方那团耀眼的战斗光团中,围攻众妖像是垃圾一样被扔了出来,一个个嗷嗷痛叫,有的甚至连屁股都被打成了八瓣,口中鲜血狂喷。 最后,光芒敛去,一条鲤鱼摇头摆尾而出,拍了拍双鳍,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观战众灵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些被扔出来的“垃圾”,可全是真灵境高手啊! 恍惚间,继十二高手之后,又一位洪湖霸主开始崛起。 片刻后,苏恒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一路前行,一路无事。 苏恒明白,直到现在自己才有了立足洪湖的基本资格。 不久后,前方地平线上的一片建筑群映入眼帘,中央建筑高大,仅次于苏恒见过的仙府。大门两侧,两名真灵境初期的妖修寸步不离地守卫着,身躯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 周边,还有一队队护卫不停巡逻。 这样的排场,不可谓不小。 苏恒身影一晃,闪入旁边一片茂密的紫枫海林中,静静看着一列巡逻队从眼前走过。 苏恒眼睑微垂,默默思忖。 仙府虽大,但毕竟是水君的居所,是洪湖权力的象征,也是集权制度下的产物,整个洪湖仅此一座,倒也说得过去。而现在,这么一个“土地主”的地盘竟也有了如此规模的住所,虽仍比不上仙府,但还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要是换作水君统治的时期,若有谁敢建个这样的建筑群,恐怕水君问都不会问,直接就派兵剿灭了。 不为其他,只因其挑衅了仙府的威严! “这该不会是十二高手之一的府邸?”苏恒猜想。 于紫枫海林中潜行,沿着建筑群悄悄绕了一大圈,行至正门,当即看到门上牌匾,上书“鳐王府”三个大字。 果然! 雪鳐王,十二高手之一,传闻她虽然只是真灵境后期的修为,却有金丹战力,在洪湖中威名赫赫。 苏恒久闻其名,如雷贯耳,却觉得这雪鳐王未免太过自负了些。 鳐王府建在哪里不好,非要挨着这么大一片紫枫海林,这岂不是给心怀不轨者创造一个得天独厚的环境条件,平添许多隐患? 苏恒环视四周,紫枫海林林木高有数十丈,枝繁叶茂,叶片呈橙紫二色相间,闪烁光泽,别有一番唯美意境。并且,每片叶子都有成人巴掌那么大,层层覆盖间,轻而易举就能遮盖住一个大活人的身形。 鳐王府紧邻此地,实在惹人遐思。 “如果真是艺高人胆大,这雪鳐王也不怎么样;如果不是,那就值得推敲了。” 苏恒喃喃,顺着来路返回,刚至后门,门扇便开了。 一个中年美妇迈步而出,身后跟着两名全身披甲的护卫,目光冷冽,透着杀气。 “女王陛下!” 门口两名真灵守卫单膝跪地,行礼参拜,面色肃然,带着尊敬。 苏恒有些讶异,威名赫赫的十二高手之一的雪鳐王,原来是位女王。 虽隔了一大段距离,他仍能从那雪鳐王身上感受到一股气机压迫,当即运起“驭灵术”中的一种秘术——无影遁。 霎时间,苏恒浑身气息尽敛,不露丝毫,犹如一个最出色的杀手隐伏在暗夜中,伺机给敌人以致命一击;又像是从这个世界上凭空蒸发,不留半点痕迹。 无影遁,一经发动,有身无影,有形无息,寻常的神识之力亦不能破,因为神识就是通过感应周围环境的气息反馈到脑海中的,既然气息被隐,那就相当于另类的“隐身”了。 想要破解此术,只有三种手段。 其一,实力远超对手,一力降十会。 其二,以秘宝破之。 其三,以肉眼看到对方。 前两种还好说,但肉眼能望穿多远?不像神识,一旦释放开来,铺天盖地,只要足够强大,哪怕是远隔数里数十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因此,这无影遁隐蔽性极强,也正是因此,才受到苏恒的青睐。 “嗯。”雪鳐王语气淡淡,却自有一番威严。 “本王与两位王卫出去一趟,尔等要小心看护王府,莫让宵小之辈趁机而入。” “是!”两名守卫恭敬回应。 待雪鳐王带着两位王卫远去,一名守卫望着雪鳐王的背影,问道:“女王陛下这是快要突破金丹了?此番出去莫不是要去渡劫?” “这我哪知道?不过,女王陛下此行为何我虽不知,但离金丹必不远矣。” “正是如此。”两人越说越激动,“只要女王陛下晋升金丹,再击败几个‘王’,便可在十二王中占得更高的地位,将来的洪湖新主,必然有女王陛下的一席之地。” “嘘!噤声,莫要让奸细听到。即便女王陛下不惧,但我等也不能平白为女王陛下树敌,让其他王者得了便宜。” …… 紫枫海林中,苏恒将两名守卫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动,看着雪鳐王离去的方向,略一沉吟,悄然跟去。 第15章 一日夫妻百日仇 苏恒悄悄尾随雪鳐王,三妖速度并不快,跟踪起来并不甚困难,正要庆幸,蓦地一凛。 方才这条路线,貌似是在绕圈…… “不好,不会是被发现了?”苏恒心头咯噔一跳,当即就有了跑路的念头。 这时,雪鳐王身旁的一名王卫问道:“女王陛下,都绕了这么多圈了,应该无人跟踪?” 苏恒闻言,刚生起的念头又被掐灭了,眯眼看向那两道全身笼罩在铠甲下的身影,啧啧称奇。 这两人,竟也是女妖,单从身材来看,还真瞧不出端倪。 雪鳐王环视一周,螓首轻点。 两大王卫对视一眼,另一人道:“奴婢斗胆,敢问女王陛下此行为何?” 雪鳐王看了她一眼,后者惶恐,低头道:“奴婢死罪!” 雪鳐王收回目光,略一沉吟,道:“告诉你们也无妨,这回出来,是要你们随本王一起去杀一个负心汉。” 两大王卫面面相觑,心中好奇,却不敢多问,只是俯首齐声道:“全凭女王陛下差遣。” 雪鳐王轻轻一笑,反问道:“他是金丹修为,你们就不怕与本王一同死在那里?” “奴婢的命就是女王陛下给的,能为女王陛下效死,是奴婢的荣幸。”两大王卫异口同声。 “好!”雪鳐王要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笑意愈浓,犹如醉日海棠,美得让人迷醉,“不枉本王栽培你二人。不过你们放心,他虽然是金丹境界,可还处于虚弱期,这次,我们是去痛打落水狗来着。” 两大王卫不语,心里却都松了一口气。 随后,三妖的速度较先前快了许多,径直朝一个方向掠去,目的地明确。 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离开还没几个呼吸的工夫,一道模糊的影子闪过,紧吊在后面。 “女人心海底针,峰灵诚不欺我,险些就落了圈套。说到底,还是我的阅历太浅,不及此妖。”苏恒感慨,同时对“无影遁”这门功法啧啧而赞,竟然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瞒过对方的神识探寻。 回想起三妖之间的谈话,苏恒嘀咕道:“看样子,是有位金丹高手要遭殃了啊。” 金丹大劫,是修真者的第一道天劫。 雷劫! 世间最令人敬畏的力量,不是某个人的超绝修为,也不是什么仙道十门、魔道七宗,而是冥冥之中的天地之力。 天地之力,平常时候不可见不可闻,但却真实存在着,维持着一方世界的秩序。人生老病死,就是天地秩序,修士逆天而行,欲夺天地之造化,寻求长生逍遥,自是违背了天地规则。这时候,天地之力就会显现出来,阻挠修士晋升更高境界。 这就有了金丹期及之后的各种大劫。 像平时或许会看到一棵被雷劈得乌漆墨黑的树木,那就是树妖有了一定道行后,引来金丹大劫,没渡过去,被天劫抹杀,也就有了世人口中的“雷击木”。 至于为何金丹期之前未有天劫降临,那是因为境界太低,未曾达到那条“线”!简单地说,就是你太弱了,连最微小的天地之力都看不上你,你都没被惩罚的资格。 真灵境后期,或许能在如今的洪湖中叱咤一方,如那十二高手排名较后的几位,但若是放在整个大千世界中,那就什么都不是。 当然,天道是平衡的,在无尽的毁灭中总会给人一线生机,至于能不能把握住,那就是个人本事了。并且,修士的肉身、神识、元神等,也会在天劫中得到锤炼,洗掉铅华,让修士各方面素质更上一层,达到一定程度后,才算是真正完成了晋级。 只是,天地之力降临所化的天劫岂是那么好过的?动则就能让渡劫者粉身碎骨,不说是在鬼门关前走钢丝也差不多了。即便熬了过去,那也得脱层皮,除非是天纵奇才,否则大多数渡劫者劫后都会出现一段虚弱期。 很显然,雪鳐王这次兴师动众要对付的,就是一位正处于虚弱期的金丹高手。” “负心汉?听着有点意思。”八卦之心泛起,苏恒连忙跟了上去。 许久,三妖几乎横跨了半座洪湖。苏恒估摸着,这都已经是在洪湖西北方位了。 渐渐地,周边灵气愈发浓郁,刺激得苏恒经脉里的灵力不断翻涌,雀跃不休。 “好一处修炼福地。”苏恒感叹,这地方比起自家老窝来可要强上好几倍。 雪鳐王领着两大王卫又深入了一段距离,突然止步,环视一圈,轻启朱唇,软吐温语,“疏桐,不出来见见故人么?” 无人回应。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当真如此绝情?” 四野一片寂静,唯有雪鳐王的回音在悠悠传荡。 雪鳐王柳眉微竖,对一名王卫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扬手祭出一把紫意盎然的长剑,居高临下,对着下方一阵乱刺。 灵气动荡,土石纷飞,场面一片混乱狼藉。 “真灵境后期?” 苏恒有些讶异,这位号称可战金丹的雪鳐王还真是不简单,竟能让这等人物死心塌地地为她卖命。 “顾熙雪,往事已矣,我不想再重提,今日你就此退去,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雪鳐王闻言,非但不领情,反而轻蔑一笑,“这么多年了,叶疏桐,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的窝囊废。” 那道声音一寂,半晌才道:“如果我不当这窝囊废,现在的你,可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雪鳐王笑笑,将话题岔开,“好了,我没工夫和你扯些没用的,出来,别装了,我知道你前两天刚渡过金丹大劫。怎么,现在不敢出来见我么?”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与之前相比,这句话中已是带了怒意。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应该早就清楚了吗?”雪鳐王巧笑嫣然。 轰! 轰鸣声中,前方的地皮骤然炸开,凶猛的水流哗哗涌动,滑过苏恒身体的时候,他竟从中感受到了一股麻劲。 “是电流……”苏恒心中一动,眼神多了一分凝重。 接着,整片地域都狠狠晃了三晃。砰的一声,一片巨大的“幕布”从地底掀起,遮天蔽日席卷而来,本就昏暗的洪湖之底霎时变得暗淡无光。 苏恒神识凝于双眸,运目望去,才看清“幕布”的原貌,竟是一头背腹扁平、头胸相连的赤褐色电鳐。 大凶! 这是苏恒对这怪物的第一印象。 电鳐现身后,一对突出的小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雪鳐王,沉声道:“你是来杀我的?” 雪鳐王将额前的秀发别在耳后,不作回答。 “为什么?”电鳐追问。 雪鳐王抬了抬眼皮,道:“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睡不安稳,这个理由足够吗?” 电鳐凄然一笑,“即便你当初那么对我,我也不会报复你,你应该知道的。” “是,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你是个窝囊废。”雪鳐王毫不领情,嘴角微翘,“可命运应该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不是么?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这话一出,电鳐彻底心灰意冷,同时也出奇的愤怒了,切齿道:“贱人!” 雪鳐王一怔,非但不恼,反而由衷地笑了,“这才有点男子气概,我开始真正有点喜欢你了。” 电鳐闻言愣住。 这时,两大王卫暴起出手,一青一紫两束剑芒惊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凛凛杀气霍然斩下。 电鳐一个愣神的工夫,身上就险些多出两道血口子,恨恨地看了雪鳐王一眼,连忙收敛心神,对阵两大王卫。 “小小真灵,自来送死!” 电鳐将一腔怒气全都发泄在两大王卫身上,浑身缭绕电芒,瞬间积聚,集于一点,嗤啦化成两道电芒,将两束剑芒劈碎。 两大王卫回身收剑,移形换位,身影不断交替,似是要融成一个人,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天离!” “雷势!” 两声娇喝乍起,两大王卫上来就是玩命的招数,双剑合璧,鹰击长空,气势如虹,迎面攒刺向电鳐。 剑势凶猛,电鳐眸子立起,口中发出一声暴戾的咆哮,一条粗棒状的尾巴亮起电光,蓄起雷霆一击。 就在这时,长剑变向,不再刺向电鳐的双眼,而是齐齐指向那条粗尾。 剑波一牵一引,无形秘力漾出,禁锢鳐尾一息。 电鳐面色骤变。 雪鳐王凤目一厉,娇躯长掠,飞身加入战场。 第16章 援手 雪鳐王不可谓不毒辣,深谙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让两大王卫想方设法牵制住电鳐的尾巴,而后果断出手。 她与电鳐为同类生灵,再有短暂的夫妻之缘,自然知道对方的这条尾巴蕴含了他近三成的力量,现如今去掉了这等威胁,雪鳐王的胜算无疑会大大增加。 一阵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闪烁,雪鳐王凌空飞起,浑身也有雷电环绕,滋滋作响,让人头皮发麻。道道闪电如灵蛇般扭动,以雪鳐王为中心,当真是一幅“群魔乱舞”的景象。此时的雪鳐王,恍若是一尊魔神降世,睥睨天下。 妖威滚滚,如渊如狱,比起金丹期的电鳐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战金丹,看来还真不是糊弄人的啊。”苏恒啧啧暗赞。 雪鳐王抖手发出一道掌心雷,一道碗口粗细的闪电灵蛇张开了獠牙,对着电鳐狠狠噬去。一路雷音阵阵,犹如天罚降临,要毁灭人间。 电鳐情知中计,粗尾急甩,试图打破剑波禁锢,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股气机。 若非处在虚弱期,他早就将之强行震散,可现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两大后期真灵,给他造成极大的牵制,更遑论还有一个雪鳐王,电鳐处境岌岌可危。 情急之下,头胸部的腹面射出一束光华璀璨的炽烈电光,迎击闪电灵蛇。 噼里啪啦! 电芒与电芒针锋相对,发出瘆人的嗤啦声,电鳐奋起勇力,将闪电灵蛇震碎。 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雪鳐王一击不成,立时展开了第二轮攻势,漫天的闪电若笔走龙蛇般游走,宛如雷劫降临。 “给我滚!” 电鳐当机立断,聚起全身的电力,一股脑冲击向两大王卫。 霎时间,雷云滚滚,雷海翻腾,将两大王卫吞没。 可如此一来,他几乎是将后背完全暴露在雪鳐王的杀招下,这副不要命的架势,把雪鳐王都惊得一愣。 紧接着,雪鳐王心生欢喜,对方试图先解决掉两只“苍蝇”,可是正中她怀。 至于两大王卫是生是死,那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杀死这个老冤家,一切都是值得的。 雪鳐王双手缠绕电芒,不断拍击,酝酿攻势,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终于,轰的一声,一只完全由闪电凝成的纤细手掌成形,从天而降,猛地拍下。 电鳐一咬牙,仍是对其不闻不问,对两大王卫发起了最后的疯狂进攻。 锵锵两声清响,雷海散,长剑折,两大王卫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有一个连半边身子都爆碎了,惨白的骨屑夹杂着破碎的血肉,四处飞溅,气息骤然萎靡。 她们本非电鳐对手,动用秘术才得以超水平发威,成功牵制对方片刻。此刻,电鳐含恨出手,不顾一切地反击,顿时让它们付出血的代价。 此战过后,不管结局如何,她们的伤势都很难恢复过来,这就是挑战上位者的代价! 两大王卫眼神黯淡,有身体受创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绝望。 不过,她们还是建功了。在被震飞的同时,雪鳐王的雷霆一掌也已来到电鳐头上。 瞧那威势,这一掌恐怕可以将他拍成肉泥! 电鳐亦晓得厉害,当下尽可能聚起浑身的灵力,化作千百电芒,缭绕周身。 砰! 沉闷的撞击声应时而响,雷霆一掌直接没入地下,将电鳐整个都砸了进去! 坚硬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像是被天外陨石轰出来的。 苏恒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凶残了?! 雪鳐王屹立上方,有心乘胜追击,但谨慎的性格让她选择了观望,此时若是阴沟里翻船那可就亏大了。 尘土缓缓落下,场中的景象越发清晰。 坑沿平整,犹自缭绕电弧,以其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出一条条地缝,坑里更是黑乎乎一片,尘土纷纷扬扬,目不可见,不知道有多深。 雪鳐王暗暗警惕,她深知对方的生命力有多么顽强,绝不可能将之一击必杀,眼下这副场景,必然是有古怪。 几个呼吸后,坑底还是未有任何动静,雪鳐王打算再次出手了。 右臂一抬,纤细的玉手掌心多出一杆硕大的方天画戟,戟刃森森,如寒光照铁衣,幽冷寒芒四射,带着无尽的冷冽杀气。 苏恒看着眼熟,随即恍然,这杆大戟,竟是当初第一个在水君面前演武的真灵后期妖修的兵器!那名新府将水火同修,且已有了一定的成就,放在大千世界中或许还微不足道,但确实是一个人才,给苏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它死后兵器会落到雪鳐王手上。 就在大戟即将劈落时,坑底陡然射出两道灯笼大的血红光束,与此同时,一股暴戾嗜杀的恐怖波动缓缓觉醒。 苏恒和雪鳐王同时变色。 “血脉之力……他竟能觉醒血脉之力……”雪鳐王喃喃,面色凝重,娇躯一扭,举起不成比例的厚重大戟立劈而下。 血脉之力,是生灵的一种特殊能力,与生俱来,暗藏于体,或多或少,或强或弱。而超然于血脉之上,却又殊途同归的,就是那所谓的“三千道子”。 不同的是,三千道子秉承的是大气运,继承天地大道的血脉,是上苍的宠儿,故称道子! 此刻,电鳐就是意外地激发出自身的血脉之力。即便这血脉与三千道子之间有如云泥之别,但还是让它战力剧增。 之所以说意外,是因为正常情况下,以电鳐的境界还不足以做到这些,如今碰巧激发出来,是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的。无论事后结局如何,电鳐最少会失去一半的生命精气。 轰! 就在大戟即将劈在巨坑上时,一道庞大的赤褐巨影冲了上来,伴随一声怒吼,发疯的电鳐径直硬撼方天画戟,竟一下子将之崩飞。 雪鳐王虎口剧痛,眼神一冷,纤手再握,手中出现两把弯刀,刀锋凛冽,有无尽电芒于上缭绕。 雪鳐王一声娇喝,持刀斩向电鳐。 电鳐血眸森森,盯着雪鳐王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一想起对方的所作所为,他不再迟疑,张口啸出一道风雷,当头劈向雪鳐王。 雪鳐王双刀交叉格挡,刀势一荡,便将风雷挑飞。 双刀再起,直指电鳐,要一鼓作气,将他斩杀于此。 两妖缠斗不休,数十回合未见胜负。而在此期间,电鳐瞅准机会,将重伤的两大王卫吞入腹中,以补所耗。 雪鳐王气得脸色铁青。 忽然,游斗的电鳐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双眸的血红色如潮水般退去,狂暴的气息也在渐渐消弱。 雪鳐王眼前一亮,血脉之力的时效过了! 这也难怪,以电鳐的金丹修为,能激发出血脉之力可以说是破天荒的运气,怎么可能持续太久? 雪鳐王心中大定,进行最后的绞杀。 电鳐虽是金丹妖修,但虚弱期未过,又身受重创,如今状态消退,哪里还会是雪鳐王的对手? 眼看就要死在昔日道侣之手,电鳐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术,腹下的土地竟莫名浓缩,前方的道路仿佛也自动聚于身下,名副其实的缩尺成寸! 只一个眨眼,电鳐几乎就不见了踪影。 雪鳐王吓了一跳,来不及深究原因,急忙追了下去。 双方同为雷电属性,速度绝伦,电鳐虽倚恃秘术略占上风,但终归是强弩之末。一番锲而不舍的追逃后,电鳐速度降了下来。 电鳐绝望了,悔不该当初心慈手软,以致有今日之祸。 大战即将尘埃落定,这时,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打架是不对的,万事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啊……” 第17章 心慈手软 稚嫩的声音从雪鳐王背后突兀响起,把这位女王陛下吓得不轻。这么近的距离,自己的神识为什么感应不到? 如此悄无声息地摸上前来,就算是金丹高手也无法做到,难道……难道来人超越了金丹? 想到这儿,雪鳐王脊背一阵发凉,近乎本能地退了出去,甚至放弃了绝杀电鳐的大好机会。 转头一瞧,一条鲤鱼正挡在电鳐跟前,腼腆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是你?!” 瞧见苏恒模样,再结合他的开场白,雪鳐王登时联想起这段日子在洪湖传得沸沸扬扬的“和气生财”,毕竟这厮的做法太另类了,即便那时候实力低微的苏恒还未入雪鳐王法眼,却也给她留下了些许印象。 感应到苏恒身上的气息不过真灵初期境界,雪鳐王虽然仍有疑惑,心里头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想来对方是有秘术伴身,这才躲过她的神识探测,而非他的道行有多么高深。 一念及此,加之雪鳐王有意一试苏恒底细,原本挥向电鳐的一把弯刀顿时朝苏恒脖颈斩去。 “小兄弟小心!”电鳐不知道素不相识的苏恒为何要挺身相救,但他却清楚雪鳐王的厉害,连忙出声提醒,生怕苏恒平白遭劫。 苏恒闻言,竟还有工夫冲他一笑,这让电鳐心弦一紧。 接着,他便看到那条鲤鱼伸出右鳍,卷成手指状,往上一戳,径直点向刀锋。 电鳐心头咯噔一跳。 雪鳐王则是满脸怒气,刀势愈猛,叱道:“找死!” 与此同时,苏恒也在心里大喝,“乾坤一指!” 从群战真灵妖修时起,他就在不断尝试这些载于“驭灵术”中的秘法,此刻,见刀芒斩来,苏恒心血来潮,便决心一试。 苏恒天资横溢,与之前的无影遁一般,乾坤一指一次功成。 乾坤一指,至刚至烈,一往无前,似可戳破天穹。弯刀斩在鳍上,竟不能切入血肉分毫,苏恒再一弹指,弯刀发出一声颤吟,反被震退了回去。 若非雪鳐王抓得紧,只这一下,弯刀恐怕就要脱手而出。 雪鳐王心中悚然,一指弹开刀势不算什么,但能弹开缭绕着电芒的刀刃就有些可怕了。 两人的交手不过电光石火的工夫,她甚至都没看清苏恒是如何将刀身上的雷电震溃的。 这是什么妖术?未免也太邪门了些! 雪鳐王立时收起小觑之心,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实力“低微”的对手邪乎得可怕,明明境界低了自己一大截,却不仅避过了自己的神识,战力同样不俗,这让她不得不高看几眼。 略一思忖,雪鳐王率先开口,“小女子顾熙雪,鳐王府之主,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苏恒腼腆一笑,“我叫苏恒。” 雪鳐王面色古怪,斟酌着道:“原来是苏道兄,不知熙雪什么时候有得罪苏道兄的地方,熙雪在此给道友先赔个不是。” “得罪?”苏恒摇摇头,“没有的事。” “没有?”雪鳐王美眸顾盼生姿,酥软着声音道:“苏道兄既与熙雪无冤无仇,不知可否开个方便之门?” 苏恒听懂了她的意思,当即露出为难之色,“道友,万事和为贵。” 雪鳐王脸色一黑。 “这么说,道友是非插手不可了?”雪鳐王语气一冷。损失了两大王卫,好不容易将电鳐逼入绝境,眼看就要成功了,她不可能因为苏恒的一句话就前功尽弃。 “我……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作对,我只是……” 雪鳐王面色一缓,“既如此,还请道兄暂立一旁,待此间事了,熙雪请道兄往鳐王府一叙。” 苏恒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摇头道:“不能让。” 雪鳐王神色一僵,勃然大怒,白费了这么多口舌,她懒得再和苏恒虚与委蛇。 凤目一立,美眸含煞,雪鳐王心中杀气大涨,“小子,你成心来跟老娘找茬是不?” 说话间,一股仿佛掌握着洪湖所有生灵生杀予夺大权的王霸之气迎面扑来,碾压向苏恒。 然而,苏恒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纹丝不动,嘴上依旧唠叨着,“道友,打架是不对的,万事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啊……” 雪鳐王满脑门子黑线,冷哼道:“生你娘个头!” 雪鳐王不再废话,掣起双刀,刀势展开,结成一张张雷电刀网,猛地掀起,迎面撒向苏恒。 与此同时,雪鳐王整个人也化作一道闪电,混合在雷电刀网中,随时准备绝杀一击。 与电鳐纠缠了这么长时间,雪鳐王不想再久战。一来,她摸不清苏恒的底细,在无调和的可能下,只能尽全力一招定胜负。二来,如果再拖延下去,一旦让电鳐恢复过来,加入战圈,那就真要被翻盘了。 雪鳐王此招可伤金丹,苏恒不敢大意,双鳍一张,做拥抱天地状,体内磁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起!” 语落,附近的金属矿石纷纷飞起,在电鳐惊骇的目光中,于苏恒跟前形成一根擎天巨柱。 乱石穿空,巨柱猛烈旋转,挑起的旋风刮得雪鳐王面部隐隐作痛,蓦地骤然停止,接着“铿”地冲起,直指化作雷电的鳐王。 以无数金属矿石为料,以磁性神通为引,以真灵初期灵力为基,以奇妙驭灵术为辅,施展出全新的“乾坤一指”,硬撼雪鳐王的绝杀一击。 两者速度其实都快到极点,但看起来却又慢如蜗牛,极动与极静的感官冲突,让人难受得要吐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者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在接触的一刹那,雪鳐王俏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用金属引雷,小子,你还是太嫩了。” “是吗?”看到一丝丝电弧顺着金属柱石极速窜来,苏恒不为所动,掌中一股莫可名状的力量快速酝酿,而后一掌拍在柱石上。 霎时间,蔓延而来的电弧以十倍的威力反掀了回去,与此同时,苏恒一声大吼,托起柱石,以更快的速度轰击上去。 失去控制、且威力大了许多的电弧率先建功,在雪鳐王缺少防备的情况下直接轰击在她的胸膛,鳐王口喷鲜血,但还是强撑住,双刀狠狠劈在柱石上。 一招定胜负! 轰! 一道足以让人耳膜破裂的声响震动洪湖,柱石直直穿过雪鳐王的防御,结结实实打在鳐王胸口,雪鳐王张口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 同时,刀网也将柱石劈碎,一股刀意传递进苏恒体内,破坏他的生机。咔咔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噗!” 两道气息萎靡的身影各自抛飞了出去,浑身浴血,两败俱伤。 仅有一击,结局却无比惨烈,看得一旁的电鳐目瞪口呆。 雪鳐王眸光黯淡,面若死灰,眼底却有一丝寒芒闪过,阴冷而可怕。 苏恒也不好受,受了重创。修炼等级的森严果然难以践踏,真灵初期战真灵后期,还是一个可战金丹的特殊真灵高手,能够取得两败俱伤的结局,足够骇人听闻了。 不过,苏恒在倒飞出去的时候,关注的却不是雪鳐王的状态,而是电鳐的态度。他知道自己那一招定能将雪鳐王击成重伤,而现在,从表面看上去,原本实力最弱的电鳐却成了三者中最强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电鳐又会怎么做? 苏恒暗暗戒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电鳐调息了一阵,气色好了不少,体盘一振,游至雪鳐王跟前。 四目对视,雪鳐王俏脸一瘪,蜷缩着身子捂住胸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委屈道:“疏桐哥哥,好痛啊。” 电鳐心弦一颤,近乎本能地想把她抱在怀里怜惜,但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就被他掐灭了。 电鳐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雪鳐王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漠,“顾熙雪,今日你杀不了我,那就该我杀你了。” 雪鳐王表情一僵。 深知雪鳐王禀性的电鳐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截口道:“虽然我很想与你彻底做个了结,不过,今日决定你命运的,不是我。” 雪鳐王不语,将目光默默投向苏恒。 电鳐游来,对苏恒谢道:“恩公相救之情,叶疏桐没齿难忘!” 苏恒早已暗中备好“杀手锏”,倘若电鳐忘恩负义,他便立即将之打杀。好在他遇到的并不是个“白眼狼”,听着电鳐掷地有声的诚恳话语,苏恒心中涌起一股在洪湖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座洪湖,似乎也不尽是冰冷无情。 微微一笑,苏恒飒然道:“举手之劳。” “恩公因我受此重伤,怎么会是举手之劳。”电鳐苦笑,看着苏恒的眼神满是愧疚。 苏恒摇头笑笑。 “恩公,此女应该如何处置?” 苏恒看了电鳐一眼,联系前后种种,他知道两妖曾是彼此的伴侣,最后出于某个原因反目成仇,雪鳐王一直想将电鳐除之而后快,电鳐却似是对她百般退让,以致对方屡屡得寸进尺。 不过,看电鳐这次的态度,显然是对雪鳐王彻底失望,要真正斩断两者间的情分了。 把决定雪鳐王命运的权力交到苏恒手上,是他的一种逃避,也是一种面对,更是一种解脱。 然而,苏恒的选择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让她走。” 电鳐和雪鳐王满脸错愕,后者终于明白苏恒为什么会有“和气生财”这个古怪的外号了。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 电鳐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默然半晌,沉声道:“这是否也是恩公出手相助疏桐的原因?” “有一点。” 电鳐看了杵在一旁的雪鳐王一眼,缓缓点头,“既如此,那便依恩公的。” “恩公,还请移步敝府,治疗伤势。”看着苏恒胸前清晰的塌陷和溢血的嘴角,电鳐神情有些急切。 苏恒始终在观察电鳐的眼神变化,看出这不是在故作姿态,便应允了下来。 一个人,或许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但眼神却不会骗人,除非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何况从局势上看,电鳐若是心怀不轨,以他现在的优势,完全可以直接出手,根本没有装模作样的必要。 电鳐庞大的身躯驮起苏恒,就要进入矿区中心,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一道道模糊的残影极速掠过,一闪就是数十丈,携无尽雷威冲来。伴随之的,是一个由雷电形成的尖锥,通体寒气逼人,泛着血红色的狰狞色彩,呼啸间宛如地狱鬼啸,奏起阎王的催命乐章。 凝聚,再凝聚……最后,一支血红色的赤电血箭成形,咻地射来。 “以我心血,凝聚血魂!” 一声厉吼,苏恒浑身鳞片都竖了起来。 第18章 心境的蜕变 赤电血箭通体血红,像是刚从一个集满人血的池子中萃取出来,箭身流动的血色光华凝练得简直快要滴出血水。滔天的杀伐之气弥漫开来,直指人心,令人心神摇曳。 “顾熙雪,你敢!” 电鳐怒吼,血箭上带着的无尽杀气,让他的灵魂都是一阵颤栗。这是雪鳐王燃烧灵魂的必杀一击! 祭出此式后,雪鳐王娇弱的身子也委顿了下来,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不成功便成仁。 苏恒浑身鳞片倒竖,不曾想自己都为雪鳐王开口求情了,对方竟然还如此恩将仇报,这让近乎泥人脾气的苏恒都生出一肚子火。 念头一动,强横的神识喷薄欲出。 就在这时,电鳐扑到苏恒跟前,身躯一挺,竟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去替苏恒硬接血箭! 苏恒一怔。 其实,电鳐可以避开的,因为血箭的主要目标,还是他。 电鳐绝对算不上可以舍身成仁的大好人,他在吞食两大王卫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显然也是个狠角色。只是对苏恒这个救自己一命的恩公,他才体现出自己刚强的一面。在电鳐看来,苏恒能以低境界“以下伐上”,已是难得,如今早就该油尽灯枯了,哪里还有力气抵抗血箭,势必要被一箭射杀,当下也没考虑那么多,心里一急,就用身体挡了过来。 这些话说起来长,可都发生在一瞬间。血箭疾飞,还未真正射中目标,电鳐便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箭上透出的一股必杀信念让他心惊肉跳。 眼看血箭即将洞穿其躯,电鳐忽然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开,避开了那支血箭。 不可抗拒! 这是电鳐对那股力量最直观的感受,简直比他巅峰状态时还要强上好几倍。 “神识之力?”电鳐惊喜交加,看了苏恒一眼,隐隐明白了什么。 一个真灵初期的修士,不仅战力堪比鳐王,神识之力竟然更为强横。 金丹后期修士的神识也不过如此?这太离谱了! 强横的神识如海啸般狂涌而出,在苏恒身前形成一道防御。 血箭射来,堪比疾风的速度瞬间迟滞,如陷泥泽,每前进一分都变得困难无比。而那道神识防御却连颤动一下都欠奉,稳稳而立。 在堪比金丹后期神识的防御下,雪鳐王的必杀一击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毕竟,雪鳐王本身也只是真灵后期境界,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是苏恒这样的怪胎。 “不识好歹!”苏恒脸上布满寒霜,冷漠看着双眼中彻底无神的鳐王,眉宇间露出一丝愤怒,平生第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说话。 雪鳐王见最后一击竟连一点波澜都未掀起,一颗心彻底凉了,连震惊都没有,萧索道:“事已至此,任凭处置。” “哼!留你不得!” 若是在之前,看到雪鳐王这般做派,苏恒或许还会感觉她可怜而放她一马,但现在,苏恒看清了他的嘴脸,哪里不知道她是在演戏博同情?或许其中也有些真实的情绪,但那并不重要,鳐王之前的所为让他尝到一种背叛的滋味,不由得怒火中烧,变得无情起来。 电鳐一言不发,在苏恒要动手的时候,道:“恩公,让我来?” 苏恒看了电鳐一眼,踌躇良久,摇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也不该你亲自动手。” 电鳐还要说些什么,苏恒却摆手止住了他的话,毅然独身上前。 这一刻,他想起峰灵对他说的一句话。 如果你真想让洪湖太平的话,就靠自己的力量去平靖它。 平靖洪湖,又该从哪里开始? 苏恒望向雪鳐王,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他的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自知必死,雪鳐王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语,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沾满血腥的手。 曾几何时,自己也掌握着数万生灵的命运,攀上王位的路途上,不知屠戮了多少对手,就连自己的夫君都曾成为她的垫脚石。而那些被自己杀掉的生灵,在临死前会想些什么呢?如我一般么? 现在,自己也即将步他们的后尘。 杀人者,人恒杀之,难道这就是报应? 在一股浩荡如沧海的神识将自己扑灭的一瞬间,雪鳐王脸上露出一抹凄怆,两滴晶莹的泪珠浮现,滑过脸颊,“啪嗒”一声滚落在地,细小的声音也是如此的刺耳。 紧接着,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仿若置身于一片黑暗的天地中,茫茫无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包括她自己。 一朵血花绽放,点点红,是如此的凄艳。 苏恒呆呆浮着,很久都没动弹一下,甚至忘了胸前的剧痛。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苏恒……也……杀人了。 这一天,这一刻,这一地点,他永远铭记。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苏恒的心境开始向修真大道上蜕变。这蜕变,不会提升他的修为,不会增强他的神识,却比二者重要百倍,因为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如果没有今天踏出的这第一步,他很难有未来。 一入修真界,便是腥风血雨! 电鳐一直默不作声,心里却在想,如果当初没有眷恋这份夫妻情谊,早早地一刀两断,或许她不至于会落得如此下场。 电鳐思绪万千,直到苏恒因伤口开始身形不稳,他才回过神,“恩公,先疗伤。” 苏恒点头。 洪湖的秋天,没有落叶,却也显得格外萧索凄清。 …… 电鳐载着苏恒原路返回,原本的修炼福地经过一番打斗后,显得一派萧条。 见电鳐拍打着体盘刨土,苏恒诧异道:“叶兄弟,你咋还像只老鼠一样掘个洞当窝?” “恩公有所不知,此处真正的造化,不在于外,而藏于内,别看外面灵气浓郁,实则不及地底的一半。”电鳐介绍。 “哦?难道底下有灵脉?” “正是。” 苏恒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果真如此?那赶紧下去看看!” 电鳐笑笑,满口应下,随即在一处地方停住,张口吐出一团土黄色的气体。 土黄气体触及地面,悄然融入进去,地面纷纷裂开,轰隆隆一阵响,出现一条通道,直达地底深处。 电鳐驮着苏恒轻车熟路地进了自家老巢。 这通道显然不是临时开辟出来的,存在了有一段时间,稳固无比。周边墙壁上还镶嵌着一颗颗避水珠,撑开了湖水。 当然,这并非真正的避水珠,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仿品罢了,用于隔水。此时电鳐悠哉游哉,不急不缓,直入深处。 不多时,苏恒便见识到电鳐的府邸。 一条纵贯东西的小河,一块矗立在河边的大青石,一颗嵌在上方洞壁的夜明珠,除此三者外,再无他物。 这幅光景,与鳐王府相比无疑寒碜了许多。 苏恒对此也不甚在意,他本就不是来观光游玩的,径直来到小河前,惊喜发现那小河竟都是由灵气化水凝聚而成,个中密度,远胜他处。 显然,这就是电鳐口中的灵脉了,比苏恒预料中的还要好上不少。 苏恒自忖,“这里的灵气如此浓郁,疗起伤来就方便了许多,或许我也能借此让修为更进一步。” 扑通! 苏恒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第19章 入主鳐王府 小河底,灵气旖旎,凝结成液滴,浓郁得惊人。 一缕缕灵气液滴渗进四肢百骸,修补着体内的创伤,温润如玉,柔滑似水,让苏恒浑身都懒洋洋的。 只不过,灵力易补,外伤易愈,但这断掉的骨头再想接续上就有点难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先不说痛楚的问题,就算不考虑其他,他也没有一百天的时间可以耗的。 回想起与雪鳐王的那一记对碰,苏恒心有余悸,修炼的等级果然森严,那时候自己已经使出除神识之外的所有力量,却也只落个两败俱伤,若非辅以峰灵那玄妙的“驭灵术”…… 对了,驭灵术! 苏恒幡然醒悟,脑海里一阵搜寻,终于找到了一门疗伤秘法——回天术。 “回天术,回天术,回天有术?”苏恒咋舌,不由嘀咕道:“这还是驭灵术么?简直是本修真百科全书。” 感慨了一阵,他开始依照上面的方法接续断骨。 体内灵力澎湃而出,将十根断骨层层包裹,逐渐渗入骨内。丝丝灵力缠绵不绝,如一条细线将每两根断骨的断口比对在一块,缓缓接续起来。 接口部位,一团白茫茫中泛着些许金色的光晕闪烁不休,接连九闪后,苏恒感觉胸口一突,断骨重续! 这让已经咬牙准备承受痛苦的苏恒都是一怔,确认断骨已然恢复如初后,他愣了好一会儿。 “这么简单?”苏恒嘀咕道:“今后若逢劲敌,岂不大可以伤换伤拼死对方?” 随后,他故技重施,将剩余八根断骨也悉数接好。鱼嘴一张,开始汲取灵气小河里的精华,滋养刚恢复的断骨,清除体内留下的暗伤和隐患。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又强横了一丝,虽然很小,但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这让苏恒觉得这场战没白打。 当然,其中也有此地灵气丰厚的缘故,两种因素加在一起,才有这般收获。 与此同时,电鳐也趴在那块大青石上,对着那颗夜明珠吞吐周边灵气,时而摄起一些沙石咽进肚里,浑身电芒一阵璀璨,便不动了。 …… 十日后。 一声爆响,平静的灵气小河如油锅滚沸,水浪涌起,掀起数丈高。水花升到最高处后,在空中短暂滞留了片刻,才哗啦啦落下,水声清扬。 大青石上的电鳐睁开一对小眼睛,看向那若千年老妖出世的苏恒,嗡声道:“恩公伤势可是复原了?” “小伤小伤。”苏恒满不在乎地回道,说着还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电鳐啧啧称奇,心想恩公真是神通广大。 “你呢?” “和恩公相比,我那点伤更不算什么,早就没事了。” 苏恒微微颔首,凑近了电鳐,悄声道:“叶兄弟,问你两件事?” “恩公请讲。” 苏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你和那雪鳐王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小两口何至于闹成现在的样子,她还非杀你不可?” “小两口?”电鳐自嘲一笑,“我们两个,不过半天的夫妻情分罢了。” “到底怎么回事?给说道说道?” 既是苏恒相问,电鳐也不隐瞒,当下将事情原委简略道来。 “我和她是三年前认识的,因脾性相投走到一起,原以为是两情相悦,不想熙雪是另有所图,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新婚之夜,她暗算我,盗走了我家的祖传之宝——应元普华神符。我有一个妹妹,适逢其会撞见那一幕,便遭了她的毒手。” “顾熙雪得手后,怕我日后报复,便也想将我杀死,斩草除根,我强行冲破禁锢,提前带伤而逃,因缘际会,就跑到了这里。” “此地灵气浓郁,地下还有灵脉深藏,这给了我得天独厚的修炼条件。一年光阴,我破而后立,重新超越了她。我有杀死她的实力,但最终没有这么做。” 电鳐以平淡的语气述说着,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苏恒却能感觉到,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为什么?下不了手?” “她对我无情,我却不能对她无义,即使她手上沾了我亲人的血,我也……” 苏恒不说话了。 “她说我是窝囊废,其实也没冤枉了我。”电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恒还是不说话,并非无动于衷,而是他对男女之事半点不懂,不明白电鳐的心理,也就无法做出客观的判断。 “虽然我不打算向她报仇,但她却是将我当成了喉中之梗,无时无刻不想除而后快。以前我自恃修为,不想与她撕破脸皮,没想到她竟知道我偷偷渡过金丹大劫,趁机杀来。此番若非恩公相助,我命休矣。” 说到这儿,电鳐奇道:“我与恩公素昧平生,恩公为何会出手相助?” 苏恒也不讳言,“我跟着雪鳐王有一会儿了,你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并不完全知晓内幕,但也能猜个大概,路见不平罢了。” 电鳐愕然。 苏恒拍拍他的后背,岔开话题,“对了,当时鳐王追杀你时,你竟能将身下土地缩尺成寸,却是何术?” 苏恒问得直白,电鳐答得干脆,直接掏出一张书页。 书页泛黄,布满岁月的痕迹,开头四个大字,缩地成寸。 苏恒稍稍用力,纸面竟然丝毫无损,再一用力,还是不动,最后苏恒连没吃过奶的力气都使上了,那页纸愣是连一个缺口都没被撕开。 “邪门了。”苏恒咋舌,仔细看了一会儿,不无遗憾地叹道:“是残篇。” 只有一页,显然还有下文。可就是这一页经文,却能让电鳐的速度猛窜一大截,可见此术非凡,可惜并不完整。 苏恒收下秘术后,对着电鳐一指,一串字符飞向后者眉心,“一术换一术,也不亏待了你。” 电鳐也不躲避,径直收纳那股信息流,心中大喜。 电鳐本不求回报,毕竟苏恒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这才舍得掏出家底。殊不知,苏恒也正是看到他如此干脆的态度,好感大加,才将回天术相赠。 这也算是各有各的福气。 “对了,等你度过虚弱期,咱们去干件大事。” “啥大事?”电鳐迷惑。 苏恒看着他,平静道:“鸠占鹊巢,入主鳐王府。” 如今雪鳐王已死,鳐王府群龙无首,这么大一笔宝藏,苏恒自然不会放过。 孰料,电鳐竟直接提出了异议,“不可!” 苏恒不说话,静静等待后文。 电鳐接着道:“而今洪湖十二王,各自征伐,互相牵制,争夺未来的洪湖新主尊位。对他们来说,少一个鳐王,自己入选的几率就大一分,此事再好不过,他们怎会允许又一新王崛起,前来分一杯羹?” 苏恒轻声道:“所以说,若是我们前去扫荡鳐王府,其余王者或许会忌惮我们的实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们若是入主王府,那就相当于自封新王,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甚至会联合起来群起而攻?” 电鳐认同道:“鳐王府是一个香馍馍,但也是个蚂蜂窝。” 苏恒思忖不语。 难道真要放弃? 苏恒来回游荡,看得电鳐眼睛都花了,最后干脆直接闭上眼睛准备闷头睡大觉,苏恒终于停了下来。 “鳐王府,一定要去!那是我的!” 声音铿锵有力,语气坚定,似是雷打不动,苏恒的目光熠熠生辉。 电鳐小眼睛一亮。 …… 半个月后,鳐王府。 “诶,你听说了么?女王陛下好像出事了。”一个角落里,几名妖修围成一个圈子叽叽歪歪讨论着。看其衣饰,应该是王府的守卫。 此时,当中一个身材瘦小如皮猴的守卫轻声说道,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胡说八道!女王陛下神威无敌,怎么会出事?!”一个彪形大汉咧着嘴呵斥,眉毛浓厚,方头阔脸,一副稳重的样子。 “我说髯毛虎,你还真别不信,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的,那可是府里坐镇的两大王卫亲口说的!”瘦小守卫见大汉一脸鄙夷,顿时气得跳脚。 彪形大汉一声冷笑,别过了头,心里却有些动摇。 看到大汉这般模样,瘦小守卫觉得在众妖面前丢了面子,一声冷哼,反问道:“要不你说说,为何女王陛下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见大汉讷讷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那名守卫得寸进尺,“别跟我说什么女王陛下是去渡劫啥的,骗鬼啊?就算真是去渡劫,也早该遣位王卫回来报个信?怎么会放着偌大的王府不管?” “说不定两位王卫在为女王陛下护法呢!”彪形大汉脸色憋得通红,老久才从嘴里嘣出这么一句话。 “嘁!那你说……” 话语戛然而止,忽地一声巨响,如同天上的雷鼓擂动,狂聚八方风云,龙蛇起陆,十方皆颤。那声音,仿佛就在众妖耳畔炸开,巨大的音波直荡人心,所有守卫都为之颤栗,相顾骇然。 一声清啸从王府中传来,声音激昂,尖锐响亮,经久不息。所有王府守卫听到啸声立即有秩序地开始列阵,长枪如林,刀光剑影,整座王府此时就像是一台机器,迅速运转起来,准备迎接大敌。 那啸声,正是敌袭的警示信号! 不多时,一个个方阵便已成形,摆在王府门口的空地上,人影绰绰,大军整装待发。只等首领一声令下,众妖便会如猛虎下山,化成一股钢铁洪流,扫灭一切阻拦。 鳐王府里原本有四大王卫,被雪鳐王带走了两个,此时还有两个坐镇府中,也是王府目前的领袖。然而,还未等两大首领有所表示,前方水流汹涌滚动,若有九天银河垂落湖中,激起千重浪。 接着,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只巨大的电鳐疾掠而来,庞大的身躯展开,在地面投下一道阴影,同时也笼罩在众妖心头。 浩大浑厚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威压洪湖。 “金丹高手!”两大王卫惊呼,脸色唰地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电鳐与雪鳐王虽是同类,但本体的颜色还有身上的气息却不相同,两大王卫自然不会将之错认。眼下鳐王不在,却杀来了个金丹,这让他们如何抵挡? 两大王卫欲哭无泪,就算凭借数量优势可以顶一阵子,可之后呢?万一惹毛了这尊大妖,跟王府死耗到底,那在场众妖最后都得死! 鳐王府可不比仙府,有那么厉害的法阵守护。 哧! 破空声响,一杆大戟从电鳐身后飞出,直直插在鳐王府府兵跟前,后者全都变了脸色。 电鳐也不啰嗦,直接对着前方的大军喝道:“鳐王已死,今日王府易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两大王卫面色剧变,虽对鳐王的下场早有猜测,可当真正从一名金丹高手口中得到证实时,心中还是震惊不已。 当下,大军军心溃散,许多守卫没了斗志,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如果连鳐王都被杀了,他们几个小喽啰顶能什么用?上去也是送死。 “嗯?”电鳐故意拉了长腔,目光冰冷,有些不耐地喝道:“难不成你们还有异议?别婆婆妈妈的,赶紧的,臣服,或者……一战!” 众妖大急,看向两大王卫,等着他们表态。 两大王卫相视苦笑,这还有选择么?军心已散,现在连顶一会儿的机会都没了,还能怎样? “恭迎新王!” 两大王卫倒也干脆,他们不像另外两名王卫受过鳐王救命之恩,不是死忠份子,当下很明智地投降了,微躬身子,垂下了头。 “恭迎新王!”随后便是海啸般的山呼,大军半跪,朝电鳐行礼。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唰地跃出,无声无息,手中出现一柄黑色铁剑,对电鳐发起了凌厉的攻击。 “贼子,还吾王命来!” 电鳐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这些人不忘旧主,就算鳐王命绝依然如此忠心,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就是群白痴,但还是让电鳐有些钦佩。 当然,事情一码归一码,这些人敢违逆自己,那他手下绝不能留情。退一步说,就算这些人不跳出来,他也要找些理由杀几个人震慑一下呢。 权力的交接,鲜血绝对是少不了的。 当下,电鳐浑身电流激荡。 出于对这些死士的尊重,电鳐尽了全力,场面顿时激烈悲壮起来。 在金丹高手全力出手下,结局毫无悬念,出来的生灵全部被斩。 在众妖敬畏的目光中,电鳐迈入王府,经过门口时,一戟将“鳐王府”的牌匾劈成两半,以此象征王府权力的更迭! “此鳐王非彼鳐王,重新挂一块上去。” 第20章 猎杀妖王 紫枫海林,就像是一片橙紫色的海洋,在鳐王府旁边格外显眼。流水划过,层层叠叠的叶片随波摇曳,一重重涌动,无穷无尽,荡漾起绚丽多姿的波涛,幻人心神。 林间,苏恒身如魅影,时走时停,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观察周围的动静。 半晌,他停下身来,低声自语,“难道我猜错了?” 见识过雪鳐王的心计手段,苏恒意识到这位洪湖王者的可怕之处。仔细回想,他更坚信这紫枫海林里暗藏玄机,而不像它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毕竟,如此奸滑的鳐王,怎么可能会意识不到这片林子的危害? 至于玄机何在,苏恒猜不出来,只能亲身一探究竟。鳐王府即将易主,这片海林可就成了自己的后花园,他怎会允许一个未知的因素存在? 修养半个多月后,电鳐终于凭借“回天术”度过虚弱期,并与自己兵分两路。由电鳐去接管王府,雪鳐王已死,府中也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相信以电鳐的金丹实力,不会有什么意外。而自己就先摸过来,看看这片紫枫海林里有什么猫腻。 就在苏恒一筹莫展之际,远处一阵“恭迎新王”的山呼声传来,苏恒知道是电鳐得手了,当下不再顾忌,堪比金丹后期的神识铺天盖地而出,全方位覆盖,如水银泻地,一寸寸土地横扫而过。 照这种搜法,即便是一根针藏在林中都能被找到。 果然,搜寻完大半地域后,苏恒突然神识一动,紧闭的双眼睁开,向该方位遁去。 树叶愈发茂盛,紧紧挨着,连通行都显得有些困难,像是陷入了沼泽。苏恒以神识开路,不断拨开阻挡物,终于,到了神识发现异常的地方。 看到场中的景象,苏恒眼神一凝,神识之力第一时间毫无保留地涌出,将全身覆盖。 …… 三天后,鳐王府正殿。 苏恒与电鳐相对而坐,此刻这位新鳐王已然化形为人,却是一个中年大汉。 “对其余十一王的资料打听清楚了么?” 苏恒抬了抬眼皮,灵力一裹,将桌上的一杯茶捧到嘴边,嘶溜一声,一饮而尽,闭眼啧啧感叹,“这当大王的就是不一样,这么多讲究,连喝的茶水都这般顺口。” 电鳐苦笑,想称王谈何容易,哪个王者不是尸山血海杀过来的?见苏恒询问,当即递出一张纸,“早就打听好了,这倒不是难事。当初顾熙雪在世之时,便曾命属下暗中打探,那可比我们要上心得多,因此我也只是将那两大王卫提来一问便知了。” “这倒也是,不过那两大王卫你要多提防点。”苏恒将纸展开,右鳍一顿,看着电鳐道:“大敌来临,竟然连稍微抵抗都欠奉便倒戈了,实在是让人齿冷。虽然是形势所迫,人之常情,可事实就是事实,这次它们背叛旧主,难保日后不会背叛我们。这种人,难堪大用。” “这个我又何尝不知,不过毕竟是两名真灵后期的高手,若是直接杀掉不仅有损王府实力,还会让众妖心寒。”电鳐顿了顿,才继续道:“只要我们还在,想来他们也翻不起大浪,也不敢翻!” 苏恒不语,而是看向纸上的一列名字。 青藤王,为洪湖最深处一株青天海藤,一身木系神通,极擅久战,甚是难缠,综合实力排首位。 龙鳄王,乃上古龙鳄血脉,虽已淡薄近乎于无,但也让其实力超凡,金系神通,擅攻,排名第二。 白鲨王,来历不详,只知其为一海鲨成精,却不知是怎么出现的,金系神通,力大无穷,排名第三。 无影王,十二王中唯一独来独往的一个,资料不详,神秘无比,虽排名第四,但连排名第一的青藤王都对其以礼相待。 天蛇王,顾名思义,为一海蛇成精,土系神通,一张大嘴,可吞上千生灵,排名第五。 千幻王,本体不详,速度称最,或许只有排名第四的无影王可与其在速度上一较高下,排名第七。 地狮王,本体海狮,水系神通,主音波攻击,最适合群战,排名第八。 彩云王,本体不详,火属性,炼有分身,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排名第九。 天晶王,为一罕见天生灵石化形而生,属性莫名,似金似土,攻防一体,排名第十。 紫衫王,珊瑚成精,与青藤王关系莫逆,相传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因此即便是排名靠前的几位王者也不会轻易与之冲突,排名十一。 百足王,天蜈成精,手段狠辣,土系神通,以毒称王,排名末座。 已亡的雪鳐王,则是排在第六位! 其中,前八的王者中,除雪鳐王外,其余七妖皆是金丹高手,第八名之后,就都是真灵境后期的修为了。 当然,后几名真灵王者个个神通古怪,即便比不上金丹强者,但也绝非普通真灵后期生灵可以相比。 十二王榜单上,最奇葩的无疑当属雪鳐王,竟能让身为金丹的千幻王和地狮王都屈居下位,实在是不简单。 不过,苏恒对此却不怎么吃惊,他早已见识过雪鳐王的手段,一身雷系神通优势极大,战斗经验丰富,完全可与金丹交手。 电鳐却仍有疑虑,因为可战金丹只是一时,长时间下去必然会落败,为何排名还能如此靠前? 对于电鳐的疑问,苏恒微微一笑,还跟他打了个哑谜,“以后你会知道的。” 电鳐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恩公,这次麻烦可不算小,王府易主的消息传出,这几天其余王府已经有了动作。我们是主动出击,先来个杀鸡儆猴,还是如何?” 电鳐愁眉不展,“若是主动出击的话,要以谁为目标?干掉排名靠前的王者虽然更有威慑力,但也可能阴沟里翻船,甚至会引发其他强大的王者反感。那些排名靠后的,好几个与排名靠前的王者都有瓜葛,动了一个或许最少就得应付俩。这可咋整?” 苏恒看着电鳐,不答反问,“叶兄弟,你想不想成为日后的洪湖新主?” 电鳐显然没想到苏恒会问这个问题,骤然一惊,随即反应了过来,看到苏恒认真的神色,它抿了抿嘴,点头道:“想!” 一个字,简洁直接。 苏恒目光平静,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毕竟,那是洪湖无数妖修梦寐以求的。 电鳐有这种想法,他很理解,可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几番思虑,他还是没将自己那没来由的感觉说出来。 还有一个原因,他也想让电鳐于洪湖王者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样他就能尽最大力量与其余王者谈判,共同止戈洪湖,平定乱局,不然死的生灵真是太多了。 至于苏恒自己,对权力不感兴趣。 “那好,我就祝你一臂之力!” 苏恒也不啰嗦,直接将自己要电鳐称王后止戈洪湖的要求说出来,电鳐一口应下。 苏恒右鳍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纸上的十一个王号,“现在你就跟我说说,这些王者里,哪些是最嗜杀的?” 待电鳐圈出其中几个名字时,苏恒敲打的右鳍陡然停止了动作,身上首次散发出一股杀气。 “你不用想太多了,既要称王,那就不惧任何阻挡。什么谋算都比不上拳头,我们直接横杀过去。你将王府事务整顿一下,我先行一步。” 苏恒从椅子上跃起,声音平静,“第一个,就从他开始。” 言讫,苏恒悠然而去,只留一只茶杯在桌上,杯中余下的点点茶水晶莹,闪烁光芒。 茶杯稳稳而立,杯底正压在一行字上面——龙鳄王! …… 鳄王府中,大殿之内,一个高大的身影斜坐在最上方的宽大椅子上。金眸开阖,透露出浓浓的威严,身后长有一尾,粗壮有力,形似鳄尾,却又多了几分狰狞。 大殿两侧,还坐着两个人。一个笼罩在白雾中,身影缥缈,看不清男女。另一个身穿血色长袍,目光阴翳,恍若择人而噬的毒蛇,双唇削薄,嘴角微翘,身上的气息惨烈而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鳄王,如今已然能够确定,雪鳐王已死,号称赤鳐王的新王入主王府,这已然触犯了当初十二王条约,我们是否也该给那位新王点颜色瞧瞧?”阴翳男子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 不为其他,只因那人是排名第二的龙鳄王! “百足老弟的意思,我也知道,不过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王恐怕也不是泥捏的。”龙鳄王侧了侧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那雪鳐王可不是易与之辈。当初,前任两大金丹王者联手攻打刚刚创建的鳐王府,最后却把自己交代在了那里,这才有了后来排位第六的鳐王。若非如此,这洪湖本该有十三王的。” 龙鳄王的声音有些不可捉摸的味道,稍顿了下,才继续道:“这位新王能将手段神秘的鳐王干掉,本事不小。本王虽不惧,但也不能平白耗了气力,免得为人所趁。” “难道就任凭新王补进十二王的名额中?”百足王不甘,他本排名末座,想争得新主之位已是困难,现在好不容易死了雪鳐王,却又多出一个赤鳐王,这让百足王很是不服。如此,置十二王条约于何地?! “呵呵,百足老弟莫急,想来除了排位前四的王者外,其他王者也该坐不住了。最迟三天,肯定会有人组织联军共同攻打鳐王府的。”龙鳄王高坐在上,微微一笑,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优越感油然而生,说着看向始终未发一语的千幻王,眼底有种莫名的情绪。 “是。”见龙鳄王看来,千幻王终于开口,却是惜字如金,声音如山泉流动,清脆悦耳。 龙鳄王深深地看了千幻王一眼,也不多问,只是眼睛不可察觉地微眯了眯。 听到龙鳄王这么说,百足王目光一阵闪烁,不再多语,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举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气直袭百足王咽喉,寒气逼人,连空气都冻结了! 百足王郁闷饮酒,仰头间正是防范力最低的时候,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剑,喉咙的肌肤都快被刺激得炸开了,不禁大惊失色。 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入鳄王府刺杀他! 不过百足王身为王者,自非常人,虽惊却不乱,当下脚尖往桌沿一蹬,身形借力后退的同时背后密密麻麻出现数百根蜈蚣脚的虚影,挥舞向前,宛如千手神魔。 数百根脚尖合在一起,触碰于身前同一点,形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试图抵挡住那柄刺来的杀剑,并给袭杀者致命一击。 剑气当即被阻,连周边空气都渐渐解除了冻结状态。 百足王狠狠狞笑,目光冷冽,他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然而,就在他再次吐出一口毒气,竭尽全力要反杀袭击者的时候,那股渐趋消散的剑气陡然旺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数百根蜈蚣脚影劈得七零八落,更是将喷来的毒气瞬间冻结成块。 紧接着,剑气一往无前,洞穿百足王的喉咙,再自其天灵射出。剑气在百足王体内肆虐,最后“砰”的一声,百足王全身都炸开了,黑蓝色的血四处喷溅。 整个过程说起来长,实则不过两个呼吸的工夫。直到百足王被击杀,一道模糊的身影极速后退,避过炸开的血肉,龙鳄王才彻底回过神来。 千幻王浑身白雾愈发浓郁,将身体完全覆盖,甚至看不出人形,只能见到一大团白气。 “鼠辈敢尔!” 龙鳄王大怒,猛地站了起来,竟然有人敢在他府中杀人,这让他怒火滔天。 模糊的身影并未逃走,而是在远处止住身形,这也让龙鳄王和千幻王看清了来人模样。 一条鲤鱼平静而立,面无表情,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双鳍寒光隐现,让大殿的温度都大为降低。 “怎么?你们都想去杀我了,我还不能意思意思?” 第21章 玄剑神威,千幻身法 苏恒平静直视暴怒的龙鳄王,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两名金丹王者,而是两个小喽啰。 不过,他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掀起了滔天波澜,究其根源,则是那一记袭杀。 九天玄玉剑! 当初黑龙追杀水君时,苏恒盗走此剑,后被峰灵以大法力封入体内。可即便在峰灵法力的包裹下,九天玄玉剑仍然大展神威,冰冷的剑气在苏恒体内肆虐纵横,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幸亏峰灵经验老道,准备充足,及时引出磁力将之镇压。 也就在那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九天玄玉剑竟与那股磁力取得了共鸣,主动深藏进苏恒体内。 按照峰灵的猜测,可能这就是磁力的另一项可怕之处,磁力一出,万系臣服,水系法宝九天玄玉剑同样不例外。古往今来,世间或许只有一些如混沌属性的最强之力才能不受影响了。 之后,苏恒就不断在此剑上打主意。百般尝试下,终于可以从双鳍引出一缕剑气。 这让苏恒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峰灵曾说过,不成就散仙,根本无法动用玉剑的力量,而他却做到了。 此番刺杀,苏恒牛刀小试,以无影遁躲过三王的神识感应,最后抓准时机,引剑气于右鳍,顿时建功,立斩一王! 虽然百足王未入金丹,但苏恒自己现在也只是差一点才能破入真灵中期而已,且他还没有动用磁力,更未发动神识攻击。 神识而今是苏恒最大的倚仗,也是他面对二王即临的怒火仍然岿然不惧的底气所在。甚至,他还要出其不意,给二王一个大大的“惊喜”。 首次主动杀人,苏恒是经过一番思想争斗的,最后,他的理性战胜了他的感性,不出手,鳐王府将有大难。何况他也从电鳐口中了解到,百足王是十二王中最嗜杀的大妖之一,故而他并不是很内疚。 本来他的目标是龙鳄王,没想到刚潜入鳄王府中,就发现三王议事。 龙鳄王能排名第二,自是非凡;千幻王过于神秘,且以速度称最,他无法确保一击必杀;而百足王,实力最弱,且玉剑剑气克制毒性。略一权衡,他决定先挑软柿子捏。 至于最后将百足王挑爆,让其尸骨无存,手段可谓残忍,这却是出乎苏恒意料的。 他没想到九天玄玉剑的一缕剑气竟有这般威能。 此时的苏恒飘然而立,虽为鱼身,却也有一番出尘之姿,有种“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的潇洒,让二王愈发忌惮。 “我们要杀你?”龙鳄王双眼微眯,“你就是那位新王?” 龙鳄王没有马上出手,而是强压下怒火,想先探一探苏恒的口风与底细,反正他的气机早已锁定了对方,也不怕他跑掉。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想对付新王就是和我作对就行了。而且,我杀了百足王,就算解释清楚了,你又真会让我全身而退么?”苏恒冷哂,双鳍寒光吞吐不定,给二王造成极大威胁,“我为杀你而来,你也不必多费口舌了,来!” 龙鳄王怒极反笑,也不搭话,右脚重重一跺,身形陡然掠出,一下跨过了二十余丈的距离,来到苏恒面前。一双蒲扇大小的手掌伸出衣袍,指尖锋利,锐气慑人,径直朝苏恒抓去。 哧! 破空声尖锐,就像刀锋划过瓦片,发出“嗤啦”的声响,令闻者毛骨悚然。利爪直接切入苏恒身体,两掌一分,将之撕成两半,却无滴血流出。 龙鳄王目光一寒,这竟只是对方的残影,真身早已退走。 突然,龙鳄王感觉脖颈一阵冰凉,心头凛然,鳄尾竖起,挡住袭来的剑气,接着像一根巨棍呼呼旋转起来,携无穷大力,砸向闪至身后的苏恒。 唰! 巨尾一击落空,苏恒一触即走,扑向千幻王。 之前的剑气只是障眼法,用以阻挡龙鳄王一息时间,而他真正的目标,却是千幻王! 虽然千幻王神秘无比,让人琢磨不透,但越是如此,苏恒也越是好奇,想一探究竟。何况双方既为敌,怎会因为对方神秘了些就不去试招?千幻王再深藏不露,也不过排名第七,难道还比得上龙鳄王?自己连这排名第二的王者都挑衅了,还怕了千幻王不成?! 这样一比较,排名第七的千幻王倒成了苏恒眼中的下一个“软柿子”。 苏恒身形如电,无影遁出,将速度提到极限,面对同样拥有极速的千幻王,他格外认真。 剑气浩然,寒光耀九州,撕裂一切阻挡,咻的一声没入前方的白色雾团中。 不过,意料中鲜血喷溅的一幕并未出现。只听白雾中一声清脆的冷哼,白雾陡然一收,一股气机反向传递出来,苏恒立刻有了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心念一动,左鳍剑气射出,绕着苏恒体表一番猛斩,那股禁锢之力顿时烟消云散。 剑气再转,两道如虹的剑气并行,瞬间将浓缩的白雾团劈开,直至将其斩为雾气缓缓消散才停止攻伐。 苏恒眼神一凝,剑气竟然扑了个空,对方不知何时早已脱身而出。 此情此景,完全重演了龙鳄王对苏恒发动的第一击,只不过现在角色换了过来。 对方的速度还在自己之上! 苏恒一惊,但想想也就释然了。无影遁虽然玄妙,却还是以藏匿为主,本质上是一种隐伏刺杀秘术,而非追求极速。再者苏恒本身境界也实实在在低了对方一大截,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比拼,落入下风实属正常。 一击不中,苏恒立马横移出五丈,躲过龙鳄王的又一击。 鳄尾狰狞,携万钧神力,抽碎大片岩石,连坚固的大殿地板都出现了一条条裂缝,触目惊心,狂追苏恒而去。 苏恒不敢怠慢,两道剑气回转,嗡嗡而鸣。 一声呼啸,直欲斩破青天,剑气如天外陨石坠落,拉出两条长长的绚丽光尾,目标锁定蛮横拍来的鳄尾。 仅仅是两道微弱的剑气而已,便能让苏恒与二王过招,管中窥豹,可见九天玄玉剑的可怕。想当初以水君之能,也不过是勉强催动而已。 暂缓住龙鳄王的攻势,苏恒警惕地看向四周,眼前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忽闪忽闪的,完全捕捉不到。 苏恒心下警惕,千幻王极速称最,果然名不虚传。他暗暗将神识聚于双眸,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缓慢了许多,而苏恒也捕捉到了千幻王的踪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是防了一手,准备将计就计。 龙鳄王见苏恒有些心不在焉,便知他是在关注千幻王,而将他的攻势暂抛脑后,不禁一声怒笑,当本王是浪得虚名的么?! “金精罡气,沧澜漫天!” 一声怒啸,清厉悠长,逼得苏恒一时都无法算计千幻王,不得不全力迎战,只留下神识之力伺机而发。 其实苏恒并非小觑鳄王,只因千幻王是个未知因素,不了解的才是最可怕的,加之对方身法绝妙,防不胜防,他不得不留个心眼。 此刻,苏恒虽然看出了千幻王的踪迹,但是对方太谨慎了,一点也不给他机会。苏恒无处发力,只好先去碰碰龙鳄王这个硬柿子。 龙鳄王一身金系神通,主掌攻伐之道,始一发威,整个大殿顿时盈满了道道冷厉萧索的罡气,纵横激荡,将殿内所有有形的物品粉碎一空。 罡气凝实,化作一柄柄只有手指大小的袖珍金剑,齐齐一声轻吟,剑尖微颤,如海浪般攒射向前,将苏恒覆盖在下。 苏恒面色凝重,两道剑气围绕着双鳍悠悠旋转,一股股磁力无形中作用到剑气上,以磁力驭冰剑。 龙鳄王来势甚猛,金剑本质虽不及玉剑剑气,但胜在量多,苏恒不得不全力以赴。 “去!” 苏恒一抖手,将两道剑气甩出,迎向漫天剑雨。 两两交锋,剑波狂扫,震得大殿都一阵晃动。龙鳄王见一击未果,也不着急,悠悠轻吟,两只手掌化作鳄爪,向四方上下不断拍击出一道道光影,最后双爪猛地合在一起。 “万流归宗,一剑封天!” 轰隆隆! 正在和两道剑气纠缠的上千只金剑陡然融合,一阵耀眼的光芒亮起,照射万方。下一瞬,光芒骤敛,原地唯剩一柄无华的古朴长剑,无一丝光芒,却让苏恒大为郑重。 金丹中期! 龙鳄王竟已是金丹中期修为,甚至再给他几个月,可能都要突破后期境界了。 也正是在长剑遥指向苏恒的一瞬间,一截绸布从苏恒上方突袭而来,仔细一看,却是一片衣袖。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恒的神识便将之捕捉到。 千幻王出手了! “来得好!”苏恒心里暗赞一声,看到两王皆出手,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强横的神识滚滚而出,一部分迎向长剑,一部分击向衣袖。 “金丹后期神识?!”龙鳄王大叫,万万没想到一个真灵初期的苏恒竟有如此强大的神识,这完全颠覆了常理。 感应到那股强上自己数倍的神识,龙鳄王面色沉重得都快滴出水来。 不过他也无惧,自己杀招已出,且有千幻王牵制住了一部分神识,现在他要对抗的,不过是与其实力相当的部分神识攻伐罢了。 “斩!” 龙鳄王大喝,悬浮的长剑唰地劈落,浩瀚剑芒直接剖开大殿,将之劈成两半,斩进那如海的神识中。 剑身一与神识相碰,顿时如陷泥泽,苏恒脑海也是一痛。 剑气与神识相互消磨,龙鳄王与苏恒也各自忍受着痛楚,此时此刻,谁先脱力,谁败! 另一边,苏恒堪比金丹中期的部分神识也打向了那凌空摄来的衣袖。意外的是,神识竟一下子将之拍裂,而后直捣黄龙,在苏恒和龙鳄王错愕的目光下,直接将千幻王撕裂。 排位第七的千幻王,怎么如此不堪? 下一刻,苏恒和龙鳄王全都反应了过来,“幻身?!” 话音刚落,千幻王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龙鳄王身后。 “因果有报……”一声低低的叹息轻响,龙鳄王猛地睁圆了眼睛。因为就在这时,一段长袖洞穿了他的脑袋,如毒蛇般切进他的后脑,带着脑浆和血沫,自其眉心伸出! 一代枭雄,洪湖第二王者,毙命! 第22章 灵幻 实力超群、威震洪湖的龙鳄王,竟然被千幻王偷袭致死! 看着那段长袖将龙鳄王眉心洞穿后飘逸地退了回去,灵力一震,重新变得衣不染血,纯净无瑕,而后龙鳄王壮阔的身躯轰然倒地,苏恒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千幻王为何要杀掉自己的盟友?又是如何做到一击必杀的?就算龙鳄王大半的力量都被自己的神识牵制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千幻王虽能对龙鳄王造成威胁,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撕裂其躯,将之斩杀。 不仅苏恒这么想,死去的龙鳄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龙鳄王根本没想到千幻王会反戈一击。毕竟若是一击不死,那千幻王就要承受龙鳄王疯狂的报复。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千幻王竟然隐藏了实力!加上千幻王那独树一帜的绝妙身法,出其不意之下,竟让龙鳄王饮恨。 死不瞑目! 真正的死不瞑目! 龙鳄王至死的那一刻,脸上还凝固着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 龙鳄王被击毙,失去了灵力支撑的那柄长剑顿时暗淡下来,锵的一声落到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而后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无形。 摆脱长剑的那股神识之力脱离制衡,与另一股相合,金丹后期的威势爆发开来。 “为什么?”看着前方雾气弥漫的白团,苏恒问出了龙鳄王到死都想知道的问题。 若是千幻王这惊艳的一击攻向自己,他虽不至于身死,但也绝对不好受,再想击杀二王的话,更是极难。但事情偏偏就不是这么发展的,而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白雾祥和,没有了之前的凌厉之气,光晕隐隐,让人身心皆畅,仿若置身仙界。面对神识将自己锁定的苏恒,千幻王显得很平静,并不答话。 苏恒也不继续追问,就那么看着,两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不杀我?”良久,千幻王才开口,声如山泉缓缓而流,又似百灵婉转歌喉。 苏恒听到千幻王的声音,心中一动,这位千幻王竟也是名女子。 其声如天籁,一响之下,整个世界仿佛都要为它静寂。 苏恒摇摇头。 一声娇笑,带着一缕感伤,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很矛盾,又很让人为之而悲。白雾散去,缓缓露出当中一道倩影。 那是个仿若钟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看着比苏恒还要小一点。明眸善睐,柳眉弯弯,三千青丝如瀑垂落,直达腰际。身段修长,小蛮腰盈盈一握,胸前微凸,曲线流畅,却并不夸张,带着少女独有的稚嫩和青涩。 尤其是她那一双眼睛,睫毛细长,扑闪扑闪的好像两只蝴蝶在振翅,睫毛下的大眼明亮,灵秀有神,眼波四顾,如秋水流转,像是可以说话,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而此时,她的眼角却是挂着两道泪痕,犹如两串晶莹的珍珠。梨花带雨的可人模样,让苏恒心弦莫名一颤,心里漾起一层涟漪。 猛然,苏恒目光如剑,瞪了千幻王一眼,快速收敛了心神。 “别瞪我,我没对你使魅术。”似是看出苏恒在想什么,千幻王解释道。 苏恒默然,随即缓缓点头。 千幻王瞥了苏恒一眼,将鬓角的秀发别在耳后,本该灵动调皮的明眸有些黯然,神色凄凉,“你一定很意外,我为什么要帮你杀了鳄王。” 苏恒静静听着,也不说话,一来虽然知道这其中或许有什么故事,但自己摸不透她想说什么,二来也在防备着,毕竟对方太诡诈了。 千幻王对此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啊?我要是和鳄王联手对付你,或许你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听我说话了?” 苏恒平静道:“你们杀不了我。” 千幻王神色一滞,有些意外,虽然她对自己也有信心,可听到苏恒那坚定的语气,没来由就相信了。 “这样啊……”白裙少女衣袂飘飘,像九天上的神女,随时可以飞升仙界,超然独立。此时微低着头,“那这么说,我还做了件明智之举。话说回来,我也该感谢你,不然凭我自己,想报仇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你俩有仇?” “血海深仇!”千幻王摇头笑笑,“他仅是看中了我族的矿脉,就用了灭族的手段。那时候,我才五岁。” 千幻王仰头看天,眼角不断涌动雾气,神情不觉恍惚,仿佛看到那一张张和蔼可亲的脸正欣慰地看着她,看到她长大,看到她为他们报仇雪恨。 两行清泪滑过精致的玉容,此时的千幻王心里,是无尽的满足。 她的话很短,但苏恒一下子就听出了事情的原委。 一个族群,私下拥有一座富饶的矿脉,本是个天大的造化,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也为这个族群带来了杀劫。鳄王意外得知,看上了这块“肥肉”,便将整个族群屠戮一空,巧取豪夺。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有幸成了漏网之鱼,但她同时也是不幸的,因为从此身上背负血仇,在血与火的锻炼中艰难求生。一个本该享受父母怀抱的小女孩,从此战战兢兢,一步一生死地默默成长,直至成为名震洪湖、排位第七的王者! 这中间,她一个人得忍受多少痛苦和折磨?又是怎样的经历,才能将她磨砺得有如此手段? 苏恒不觉为之辛酸。 想自己虽也孤单,但起码有峰灵,有个可以说话玩闹的人,可眼前的少女呢?她能向谁倾诉?这几年又是如何度过的? 这次的洪湖大乱,给了很多生灵崛起的机会。很幸运,她也崛起了;很不幸,鳄王高居第二把交椅,她还是杀不了他。 于是,她试图接近鳄王,伺机而动。而鳄王似乎对她有种莫名的直觉,可又说不上来,也想知道个结果。就这样,两王表面上有了一种盟友的关系。 幸而,此番三王议事,半路杀出个苏恒,让千幻王看到了机会,最终抓住时机,一举击杀鳄王,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愿望。 所以她才说,该她感谢苏恒才是。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苏恒声音有些沙哑,洪湖之乱,的确造就了许多强者,但更有的生灵,却在重演着一个个悲剧。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王名就千灵寂。 苏恒从来不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有多“圣人”,他只是觉得心痛,本性如此。 “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千幻王喃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跟你说,觉得可以跟你说,就说了。” 千幻王声音落寞,在外界看来无比强势与神秘的第七王,在大仇得报、身上重担终于可以卸下来的时候,表现出了她内心深处那脆弱的一面。 伪装了这么多年,多少次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要为父母和族人报仇,此时目标达到,她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所要追求的东西,开始迷茫起来。 “那你今后……”苏恒凝视着她。 “我也不知道。”千幻王稍顿了顿,“或许我会离开洪湖。” 苏恒点头,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离开这是非之地,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也好。 他也看出来了,千幻王志不在洪湖新主,之所以称王,乃是形势所迫。 “这么说,你不杀我咯?”千幻王拭去眼泪,嘴角微掀,那副亦哭亦笑的表情,看得苏恒都是一呆。 苏恒别过头,轻声道:“你看我像是滥杀无辜的人吗?鳄王和百足王都是双手鲜血累累,且又打上赤鳐王的主意,该杀。” 千幻王甜甜一笑,也不多问,她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且她天资聪慧,也能猜出个大概,当下身形再次缥缈起来,白雾缓缓裹住那副曼妙娇躯,“那我就先走了哦?对了,怎么称呼你?” “苏恒。” “苏恒……苏恒……”千幻王咀嚼了两遍,展颜一笑,“我叫灵幻。” 苏恒点头,“记住了。” 还待说些什么,苏恒神识一动,接着千幻王也感应到了什么,不再多语,身形掠向殿外。 离开之时,白雾稍顿,而后便不再回头,芳踪渺然。 同时,苏恒神识收到一句话,“我从你身上,感应到了一种相似的气息,以后有缘再见。” 望着白裙少女离去的方向,苏恒突然感觉有些空空落落,不由一阵沉默,心里却在念叨着两个字。 “灵幻……” 第23章 夜袭 “灵幻……”苏恒仰首望天,有些落寞。 这时,破败不堪的大殿地面一阵收缩,像是一块被揉起来的面团,活生生将数丈的距离压缩了几倍,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苏恒跟前。 “恩公。” 正是电鳐赶到了。 早先就是感应到电鳐赶来的气息,千幻王才头也不回地远去,显然是不想与电鳐碰面。苏恒知道她的想法,所以也没强留。 电鳐先是对苏恒问候了一句,看到苏恒仰头的落寞样子,还以为有什么意外。但当他看到苏恒身后一条巨大的龙鳄尸体时,登时愣住了。 “这……这……这是龙鳄王?”电鳐有些结巴了,虽然知道苏恒实力深不可测,可对他能击杀龙鳄王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那可是洪湖第二王啊,就这么死了? 苏恒还待开口,就被电鳐又一声大惊小怪的惊呼声打断,“咦?不对,还有另一股气息,这血肉怎么呈黑蓝色?卧槽,这他奶奶的该不会是百足王那个天杀的?!” 电鳐惊得跳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本应凶猛威严,现在却像个小孩子一惊一乍,让苏恒哭笑不得。 苏恒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不是天杀的,是我杀的。” 电鳐一愣,哑然失笑,随即对苏恒竖起大拇指。 “时间差不多了,该你上场了。”苏恒看向大殿外,神识能够感应到外边早已聚集了整个鳄王府的护卫。 殿内这么大的动静,瞒是瞒不住的,若不是被那几股强横的力量所阻,这些护卫早就冲进大殿了。 并且,苏恒也不想隐瞒,此事不传出去,他如何杀鸡儆猴? 电鳐嗡声应了,目送苏恒潜出大殿,面色一肃,妖王威严油然而发。 大戟挥动,电鳐一戟将大殿劈成两半,而后挑着龙鳄王的尸体,在万众瞩目下大踏步走出。 结果很顺利,电鳐将偌大的鳄王府并入自己的势力,与此同时,新鳐王斩掉龙鳄王和百足王的消息传了出去,洪湖大震动!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处在风口浪尖的新王,竟会如此强势,面对众王即临的讨伐,非但不退,反而主动出击。手段之凌厉,令人胆寒。 许多妖修不解,难道他就不怕激怒诸王,惹得诸王联手剿杀,拿他的人头来扞卫诸王权威么? 不过话虽如此,但如今任何人想动赤鳐王,也得仔细掂量下了。能斩龙鳄王的狠角色,谁敢轻撄其锋? 可诸王若是没有表示,当初十二王条约的威严就荡然无存,难免会让人感觉诸王是被赤鳐王吓破了胆子。 诸多因素影响,一时间,洪湖暗流涌动。 此时,苏恒遁入龙鳄王府邸深处,结果让他很是失望,偌大的王府竟连一件能入眼的法宝都没有。 抓住一名护卫询问,才知道龙鳄王修的是一种特殊的秘术,可以将各种宝物融入身体,强化己身,因而也没什么好东西留下。 闻此,苏恒对千幻王最后那一击的威力有了更清楚的认识,竟能直接破开龙鳄王引以为傲的肉身防御,将之击毙。 “真穷!”不满嘀咕了一句,苏恒离开鳄王府。 随后,苏恒和电鳐一在暗一在明地返回鳐王府。 此时的洪湖,已是深夜,月华洒落,星星点点闪烁,好像眼睛一眨一眨。华光与水交融,随波荡漾起一个个同心圆的光晕,有种说不出的静谧,让人心灵随之舒适,想放松下来享受这柔美的夜。 “恩公,你说鳄王被杀的消息传出后,诸王会有什么反应?”见四下无人,电鳐对着不远处的空气一阵低语。 水流微滞,一阵荡漾,苏恒现出身形,跳上变成原形的电鳐背上,打了个哈欠,双鳍放在脑后枕着,好整以暇地躺了下来。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苏恒嘟哝道:“峰灵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就在王府里等着,看谁敢上门来找麻烦,统统打回去!” “峰灵是谁?” 苏恒自知失言,当即闭口不语。 他不想骗电鳐,但也不能暴露峰灵的存在,只能沉默以对了。 电鳐活了几十年,深谙人情世故,见状明智地不再多问。 一路无言,苏恒舒服地躺着,电鳐闷头赶路,一鱼一鳐的组合,甚是滑稽。 突然,苏恒闭着的眼睛睁开,神识之力第一时间将他与电鳐包裹,无影遁一展,电鳐立时发现自身气息都被收敛了起来。 那种感觉,像是身上裹了一层油纸布,如水般无孔不入的气息顿时滴水不漏。而自己的身体,也好像与世隔绝,被转移到一个异空间里,明明与周边景物近在咫尺,却又有种天涯海角的感觉。不是他离外界有多遥远,而是外界没有了他这个人。 甚至,电鳐明显感觉到有股神识从自己身上扫过,可愣是没发现他的存在。 电鳐心里大为震撼,恩公的潜伏秘术当真了得。 接着,电鳐的目光投向远方。 紫枫海林深处,众多妖修藏匿,此刻正借助夜色的掩护,像个巨大的机器般向前缓缓推移,朝鳐王府包抄而去。其队形错落有致,互为犄角,隐隐组成一座法阵,看得出来,那是一支支军队! 诸王联军! 电鳐瞬间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也只有诸王王府里的护卫士兵倾巢而出,才有可能聚起这等规模。 “他们疯了吗?连龙鳄王的死都镇不住他们,难道真想与我们玉石俱焚?”电鳐有些难以置信,洪湖诸王,个个都是人精,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就不怕他拉上几个来垫底? 苏恒比电鳐要冷静得多,细细观察了一阵,摇头道:“不一定是诸王的决定,也许是某些人不知死活。” 说着,他指向紫枫海林的一处隐秘位置,那里看似平淡无奇,却恰恰是夜袭联军的核心。 电鳐顺其所指望去,隐约可见那里有三道身影屹立,压迫气息时隐时现,让周围众妖敬畏不已。 这是王者的威势! “怎么只有三个?”电鳐更迷惑了,按理说诸王既然打定主意出手,那就绝不可能只有三王过来讨伐,毕竟连龙鳄王都被干掉了,三王不见得能竟全功。即便最后三王胜过电鳐,也绝留不下他,一旦让电鳐脱身,那诸王以后全都别想再睡个安稳觉了。 包括排位第一的青藤王! “是我们先入为主了。”苏恒眼前一亮,道:“我原本还在奇怪,从鳄王被斩的消息传出,到诸王达成共识,再调兵遣将,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现在看来,这些人是在你离开王府后脚才到的,目前尚未接到消息。” 电鳐恍然,随即目光一冷,这群家伙儿,就这么坐不住吗? “虽仅三王,我们也不能小觑,难保没有其余王者在暗中窥伺,千万不要马虎大意了。”苏恒念头急转,眸闪慧光,“这样,你先潜入王府,坐等敌军正式上门攻打,将计就计,给他们个迎头痛击!我要进海林一趟。” 电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相信苏恒的手段,当即变为人身,几个跳跃翻身,向王府潜去。 看到电鳐动身,苏恒低声自语,“让你们尝尝雪鳐王的大礼。” 第24章 战斗打响 茂盛的海林中,一道身影鬼魅般极速闪掠,所过之处,一片模糊的影子缓缓消散。 以秘术掩盖气息,再借助夜色和树叶遮蔽身形,苏恒悄无声息地摸到三王二十丈外。 二十丈!这是个极度危险的距离,而三王仍自未觉。 此时,几位大妖还在那讨论着。 “蛇王,我们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三王联军围攻一个小小的鳐王府,用得着这样步步为营么?照这样下去,天都快亮了!” 开口的是一个虬髯大汉,身长九尺,皮肤黝黑,一块块肌肉像铁疙瘩一样隆起,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其音沉闷有力,宛如雷震,却仅限于这个小范围内,并不扩散出去。 大汉面前有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个绿发绿眸的青衣男子,身材修长,丰神俊朗,嘴角挂着浅笑,悠然负手而立。另一个看起来就普通了许多,面貌平淡无奇,放在人群中也毫无出彩之处,一身灰衣,此时盘坐在一块大石上,低着头,眼睑微垂,专心擦拭横放在膝上的一柄长剑。 听到虬髯大汉询问,那名所谓的“蛇王”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何况这位新王还是头危险的狼。” “照蛇王的意思,既然这新王如此危险,你又何必与我二人一同做这个‘出头鸟’?窝在你那舒适的王府里不就没有危险了?”虬髯大汉我行我素,显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主,说话也不顾忌,丝毫不掩饰心中不满,觉得这畏首畏尾的蛇王真是对不起他那排名。 “本王行事,自有考量,无须与你多言。”天蛇王冷哼了一声,驳斥地狮王。 看到地狮王脸色阴沉了下来,灰衣男子擦拭剑身的手一顿,起身上前,劝解道:“当初雪鳐王能以真灵修为在有着七位金丹的十二高手中占得第六把交椅,除了她自身属性特殊外,更重要的还是数月前那件怪事,才一举奠定了她洪湖王者的地位。小心驶得万年船,蛇王如此考量也不无道理。” 地狮王沉吟不语。 他自然知道灰衣男子指的是什么,数月前洪湖两位金丹王者联手逼迫雪鳐王,想一举瓦解刚刚建立起来的鳐王府,最后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当时这事在洪湖引发了巨大波澜,因为那时候洪湖大乱刚起不久,金丹高手就那么点,却又一下子死了两个! 众妖都以为雪鳐王要独霸洪湖了,雪鳐王却出乎意料的无比低调。 随后,洪湖强者不断涌现,才有了后来的七大金丹,群星闪耀。 而这时,雪鳐王竟然还滞留在真灵境,未入金丹,让其他人后来居上,这着实惊掉了一地下巴。不过雪鳐王毕竟凶名在前,出于对其的忌惮,诸王也未对她出手,并且将其排在第六位! 一切种种,足以表明雪鳐王的不简单,如今雪鳐王却又死在新王手里,这意味着什么? 傻子都知道赤鳐王不好惹! 因此,连排名第五的天蛇王都不敢贸然进攻鳐王府,而是找了另外两王合作。 见地狮王沉默,天晶王暗自叹了口气,不到最后,诸王是谁也不服谁。地狮王见排名在自己之上的天蛇王如此谨慎,自是要挖苦一番,可天蛇王能是好惹的吗?平常你们打生打死关我屁事,我还巴不得你俩打起来。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一群人来寻人晦气,连敌人都没见着,就先内讧,找死也不要带上我好? 无奈之下,天晶王也只能出来做和事老了。 天蛇王自然看得出个中利害,只是他的傲气不容他退步,此时见天晶王给他俩台阶下,也就没有咄咄逼人,脸色逐渐缓和。 “我怀疑,数月前那件事根源也许不是出在雪鳐王身上,毕竟一个真灵境,再强又能有多强,想杀两大金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 “所以你怀疑是王府、或者说是王府周边……也就是这片紫枫海林有古怪?”天晶王眉毛一挑,接口道。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天蛇王打破思维定式,稍微一点,天晶王就反应了过来。 “不错!”天蛇王语气斩钉截铁,越来越肯定,“不然那娘们儿何德何能?” “怪不得你要下令让联军包围鳐王府的同时,将整片海林扫荡一遍,原来是如此用意。”闻弦歌而知雅意,地狮王也知道自己嘲讽得不合时宜,便借着台阶下了。 天蛇王“嗯”了声,淡淡道:“如此密集的搜索,我就不信找不出那隐藏的秘密,而今雪鳐王人都死了,也该让那秘密见天日了。” “不过,若是我们解决了赤鳐王,其他王者事后横插一手,想要瓜分战利品,又当如何?”地狮王问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谁都知道,一座王府代表了无数资源,若能吞并下来,自然可以让己方实力大增,这样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两口。 而且,地狮王这句话中也隐隐点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事后三王的利益该如何分配,这才是地狮王的主要目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利益,三王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如果有哪个不要脸的家伙敢来捡便宜,来一个我们就杀一个。”天蛇王嘴里发出“咝咝”声,双瞳绿光大盛,像是两团鬼火在摇曳光泽,“事后我等各凭贡献分配战利品,不过赤鳐王不能留下,必须击杀!” “那是自然。”地狮王与天晶王对视了一眼,同时应下,也稍稍放下心来。 三王之中,以天蛇王的实力最是强横,由不得他们不防备。此时天蛇王愿意提出这样公平的利益分配方式,两王自是喜闻乐见。 暗中的苏恒听到三王谈话,一个劲地咧嘴奸笑,果然应他所言,三王根本不知道鳄王府里发生了什么。 可笑着笑着,苏恒猛然惊醒,“不对,诸王眼线遍布洪湖,消息怎会如此闭塞?是手下探子无能,还是有人刻意将他们蒙在鼓里?” 苏恒双眼微眯,有人堵塞了三王的情报! 这时最大的可能,也是唯一的可能! 若是如此,暗中必然还有其他人潜伏,诸王在以电鳐府为棋局,相互博弈,玩的是局中局、计中计。 苏恒心念急转,同时对天蛇王高看了一筹,若非他将雪鳐王后手藏了起来,说不定真要被他发现。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出几声惨叫,凄厉的声音犹如最锋利的刀锋,划破夜幕下暗藏杀机的寂静。 隐蔽中的联军出现了骚乱。 “怎么回事?”三王霍地看向声源处,厉声喝道。 一名传令的将领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强忍住急速奔行后想要大口喘气的冲动,压下那口气,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回三位大王,我军前锋方才突然遇袭,将士无防备,匆匆迎战下,几近全军覆没,如今前锋三千,已十不存一。” “什么?遇袭?他娘的真是瞎扯淡,到底谁是袭击者?!他奶奶的,我们才是!我们!” 地狮王脾性暴躁,第一个跳了起来,“还有,你刚刚说什么?将士无防备?我去你大爷的,身为前锋还没防备?你怎么不去死?都是猪养的啊?脑袋都是石头做的?愚蠢!混账!你当我们来这里是游赏观光的不成?!” 地狮王声音大得像打雷,越骂越生气,看着噤若寒蝉的传令将领,真想一脚踢死他。但想到还要此人传递消息,又将已经伸出一半的脚恨恨收回,对着身旁的一块大青石飞起一脚,顿时石屑纷飞。 而此时比地狮王更郁闷的就是天晶王了,这地狮王骂起人来还真是口不择言,啥叫“脑袋都是石头做的”?脑袋石头做的怎么了?愚蠢?本王脑袋就是石头做的,可也比你聪明多了!也不想想,方才要不是我脑子转得快,你他娘说不定早就被蛇王一指头摁死了,还好意思嫌弃脑袋石头做的人? 真是岂有此理! 天晶王心里无限感慨,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赶紧弄清楚情况才是要紧,他也懒得跟这头脑子被门夹了的臭海狮计较。 天蛇王阴柔的娥眉微蹙,下令道:“传令下去,前锋速退,中军巩固队形,摆笔走龙蛇阵,后军兵分三路,一路往左,一路往右,绕中军而行,随时补充阵中伤亡,并绞杀残余,最后一路稳固后方不动。” 不得不说,天蛇王不仅实力过人,而且还有领袖才能,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了下去,立刻就制定了应变计划,期间说话都不带停顿,看得苏恒一阵咋舌。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放的笑声传来,嚣张无比,声音大得和地狮王有一拼,“三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还敢来夜袭鳐王府?还不出来与你家爷爷大战个三百回合!” 赤鳐王壮硕的身体升空,金丹气息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压迫感十足。手中大戟倾斜,直指三王所在,说不出的狂傲霸气。 第26章 天雷阵 天蛇王一击即退,躲过赤鳐王所有反击的可能。不过,若是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倒飞出去的步伐有些混乱,双脚微微痉挛着。 “好一个蛇王!”赤鳐王郑重开口,拍灰尘似的拍了拍前胸,目光锁定敌手。 让人惊愕的是,本该吃个大亏的赤鳐王竟然只退了半步便缓住了,愣是一点伤都没有,甚至连小小地吐一口血都欠奉,依旧生龙活虎。 这不免让众妖一阵狐疑,难道天蛇王最后一击是银样镴枪头? 灵力灌入双脚,稍稍缓减剧痛,天蛇王看向赤鳐王的目光从怀疑变成了然,同时布满了凝重。 方才他破釜沉舟,率先对赤鳐王出手,倚仗极速贴近对方,厉行杀伐,试图用武技对决,让赤鳐王“能斩鳄王”的强大灵力效果降到最低,整个过程竟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自己一轮攻击下来,竟然真的占据了上风! 天蛇王不由愕然。要知道,虽是武技对决,但却更加危险,且灵力也非毫无用处,而是暗含在拳掌中,隐而不发。几招交锋迅猛无比,自己却能一直占据主动,这还是能杀龙鳄王的赤鳐王么? 天蛇王开始怀疑了。 最后两脚,既是试探又是杀招。在踢到赤鳐王心口的时候,天蛇王都有一种即将击败对手的感觉,可就在自己的灵力即将通过脚尖递入赤鳐王体内时,天蛇王顿觉一阵毛骨悚然,好像自己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住了一样。 天蛇王果断欲退,一股巨力却先一步砸至,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神识之力!金丹中期的神识之力! 天蛇王一下子就知道那股将自己击飞的力量是什么,了然的同时也是心生骇然。怪不得这赤鳐王明明看着初入金丹,怎么可能杀得了龙鳄王,原来是神识之力! 金丹中期的神识,若是突袭龙鳄王,攻其不备,或许还真能建功。 “赤鳐王也名不虚传。”天蛇王淡淡回应,目光不闪不避,迎向了电鳐的眸光。 感受着附在自己体表的强大神识,电鳐心有余悸,幸亏恩公出手了,要不然刚刚还真被那条毒蛇摆了一道,那后果就严重了。 有苏恒暗中相助,电鳐顿时不再顾虑,大戟斜指,冷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蛇王也接我一招。” 不待蛇王回应,电鳐身形暴冲而起,大戟横空,斩断银河三千丈,架起一道匹练,如龙卷风般连人带戟裹在一起,人戟合一,气势汹汹地横劈向天蛇王。 “斩!” 一声厉吼,赤鳐王气势攀升到顶峰,与此同时,其身上附着的一半神识如甲胄般包裹了整个身体,另一半悄然聚于戟刃,金丹中期的威压轰地罩向天蛇王。 “动手!”地狮王与天晶王对视了一眼,纷纷出手迎上。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出天蛇王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心中不免震撼,但这显然还没到能将他们吓得不敢出手的地步。金丹中期神识嘛,合三王之力,未尝没有胜算。 “天网恢恢!” 地狮王双臂张开,一张张灵力光网于身前凝结,光华闪烁,坚韧异常,呼啸间快速涨大,挡住大戟去路。 与此同时,天晶王手中长剑出鞘,锵的一声如蛟龙出海,剑气如虹,剑意如龙,浩浩似秋波,直荡赤鳐王。 赤鳐王无惧,大戟重逾千斤,携浩瀚雷海,以力劈华山之势直斩而下。 双方首领交战,手下的兵士也没闲着,轰然对撞在一起。 各色灵力你来我往,场面霎时异常瑰丽。然而,每一次的光华闪耀,往往伴随着一道喷涌飞溅的血浆。 看得出来,赤鳐王一方的府兵气势强了许多,一个个嗷嗷怪叫,跟吃了春药似的。三王联军则大多是忧心忡忡,还沉浸在龙鳄王被斩的震撼阴影中。 因此,三王联军虽然妖多势众,但气势上却弱了不止一筹。当下,实力悬殊的双方竟打成了僵局,胜利的天平甚至开始向鳐王府倾斜。 与赤鳐王纠缠的地狮王瞥到这一幕,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废物! 赤鳐王大戟神威浩荡,雷霆之力扫开了天晶王的剑气,而后将光网直斩而破,势不可挡。 然而,光网源源不绝,破了又生,简直无穷无尽。一番纠缠,赤鳐王一往无前的气势损耗殆尽。就在这关头,他看到地狮王竟然还有心思眼歪嘴斜地操心下方的战局,哪肯放过如此天赐良机,攻势骤急,轰的一声将所有光网挑破。 “老狮!”天晶王连忙提醒,声音急促。他真是服了这家伙儿,神经竟然如此大条,还有空分心。 经这一声吼,地狮王也回过神来,见赤鳐王杀至跟前,也不吃惊,大嘴一咧,眼底露出一丝算计得逞的得意,蓦然朝赤鳐王一声狂吼。 地狮啸! 强猛的音波呈同心圆扩散开来,被灵力包裹着,以某种秘术加成,穿透力十足。始一出手,近三成的鳐王府府兵痛苦惨叫,掩住溢血的耳朵,状若疯魔。 一吼之下,直接震破府兵的耳膜,并冲击他们的大脑,让其疯狂。地狮王适合群战的招牌神通,果真恐怖。 横冲而来的赤鳐王更是首当其冲,承受了最大的冲击。不过,地狮王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一股神识直接席卷了所有波及而来的声波,将之扫荡得一干二净。 赤鳐王毫发无伤,抓住地狮王错愕的瞬间,“缩地成寸”展开,顷刻逼至近前,对准那颗狮头一戟劈下。 地狮王这下是真的慌了,万没想到自己的杀招竟然寸功未建,当下只来得及本能地举起双臂横挡于前。砰的一声,大戟结结实实斩落,将地狮王套在双臂上的几只银圈劈碎,再斩到地狮王手臂上。 “啊……” 一声凄厉的痛呼,地狮王一条臂膀被卸下,伤口有电弧缭绕,鲜血宛如火山般喷发而出,染红湖水。 赤鳐王在苏恒神识加持下的全力一戟,是何等强横的力量,地狮王又是匆匆而接,自是不敌。若非手臂上的银圈起了一定作用,恐怕地狮王就不只是掉只胳膊那么简单了,而是被一劈两半! 即便如此,地狮王的身体还是坠落了下来。赤鳐王有心追击,痛打落水狗,忽有一柄长剑斜挑,直袭他的太阳穴! 赤鳐王不得不回身应对。 锵锵锵声连响了数十下,大戟和长剑交击了好几个回合。不过方才赤鳐王一鼓作气,尽了全力,此时正处于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的状态,加上天晶王见到地狮王的下场后惊怒出招,手段凌厉,赤鳐王竟被杀得连连后退。 这些话说起来长,实则不过数息工夫。天蛇王总觉得那神识出现得有些诡异,谨慎之下没有马上出手,想从赤鳐王与两王的战斗中窥探一二。想来就算是金丹中期的神识也无法一下子就击杀两王,心中便如此计议。孰料,还没等他看出什么名堂来,地狮王竟直接血溅当场。 天蛇王一阵懊恼,不得不参战了。 一声蛇啸,天蛇王直接现出原形,一条长达三十余丈、粗如水桶的青色巨蛇充斥洪湖。蛇身盘旋,高傲的头颅扬起,一对蛇瞳如探照灯般绿芒湛湛,嘶嘶声不绝于耳。 哗啦啦! 青蛇挪动身躯,直冲战场,经过两军战场时顺便一张大嘴,强横的吸力涌出,无数鳐王府府兵瞬间就被吞进肚里!数千生灵连挣扎之力都没有,就丧身蛇口。 “天蛇王,敢尔!” 赤鳐王眼睛都红了,天蛇王竟如此冷血!当下越气节奏越乱,形势岌岌可危,若无苏恒的神识相助,赤鳐王可能会因此而陨命。 天晶王也着实非凡,竟然不声不响就渡过了金丹大劫,立身金丹初期,疯狂的剑意展开,将赤鳐王打得不断后退,毫无喘息之机。 “哼,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天蛇王要的就是扰乱敌心,目的达到,当即加入战圈,要趁机绝杀赤鳐王。 坠落在地的地狮王一声悲吼,一张黑脸布满怨毒之色,以灵力止住血液的流失,强忍住剧痛,一跺脚,也加入了战圈。 赤鳐王不得不退,和三王过招充满惊险,打着打着就深入了紫枫海林之中。战斗的波动摧毁了一片片海林,橙紫色的树叶不断凋零,预示着生命的终结。 在赤鳐王节节败退的时候,一朵云彩突兀飘来,看似缓慢,实为极速,悄无声息地靠近战圈。 云彩!在洪湖里,哪来的云彩?! 赤鳐王心中一震,他知道是谁来了。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响起,“三位道兄,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三王眼中皆是一寒,不过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先拿下赤鳐王才是最要紧的。 又多了一个对手,赤鳐王压力陡增,眼看就要败北陨命,这时,海林深处忽有一股恐怖的气息轰然爆发,林木炸开,一座巨大的法阵出现在众妖眼前。 法阵出,整座洪湖顿时雷鸣轰霄,雷光如灵蛇,充斥了法阵的十方上下,滋滋声让众妖头皮都要炸开了,毁灭性的气息滚滚而来。 天雷阵! 第27章 青藤 漫天雷电游动,法阵上方的湖水被硬生生抬起三十丈高,出现一片空区。大阵笼罩之下,有电流肆虐,空气不断发出爆鸣声响。 恐怖的气息弥漫开,三王面色大变,那片彩云也是一阵颤抖。赤鳐王趁此机会摆脱了被四王不断追杀的节奏,在众王惊愕的目光中一头扎入阵内,刹那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法阵绽放出更为明亮的光芒,照耀无边辉煌。 咔! 当光芒璀璨到极点的时候,一道咔嚓声让整个战场为之沉寂。 那是来自地狱的音符,那是催命的魂曲。众妖胸口沉闷,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四王果断后退。 伴随“哧”的一声巨响,法阵终于爆发出让众妖颤栗的气息,中心处如同最艳丽的烟花绽放开来,从中窜出四十九道闪电,化成蛇形,倏地追向四王,狠狠噬咬而去。 四王皆动容,这般场景,几乎让他们误认为是回到金丹大劫中,气息恐怖而压抑,似乎整片天地都在他们为敌,和他们不共戴天,誓要将他们毁灭,不死不休。 这是天地之威! 四王第一反应就是跑,跑得越快越远越好。然而,他们再快又如何快得过雷电,转眼就被追上了,当下只能扼制住心中的惊惧,硬着头皮硬接。 轰隆隆! 四十九道闪电倾覆而下,四王所在的区域顿时成了一片雷海。 天雷阵中,赤鳐王拭去嘴角的血迹,盯着天蛇王所在的地方,眸中满是杀意。 苏恒不语,他也没想到天蛇王会如此狠辣,竟视数千生灵如草芥,造成无尽血腥。那时候他正在催动天雷阵,且相距甚远,根本来不及阻止悲剧的发生,现在想来心里也有些自责。 “这雷电能劈死四王吗?”赤鳐王皱眉。 苏恒沉吟道:“天雷阵虽可比一名金丹中期高手,但毕竟是死物,且法阵有缺,缺乏后续之力,不能持久,昙花一现的威力,恐怕还杀不了四王。” “能在洪湖大乱中脱颖而出并称王的,没有等闲之辈,哪个没些拼命的手段?”顿了顿,他又道:“那地狮王可能撑不过去,但另外三个是死不了的,不过天雷阵也能让他们失去七成战力。” 赤鳐王点头,这样才好,他才有机会亲自斩了那条毒蛇,直接丧生雷海太便宜他了。 天雷阵,就是雪鳐王最大的秘密。 早些年,机缘巧合之下,雪鳐王发现了这座法阵,因为本身为雷属性,加上应元普华神符的帮助,她得以以微末的道行与天雷阵取得沟通,而后更是在阵中观摩法阵运行轨迹,练就一身本事,修为大进。也正是倚仗这天雷阵,让她在面对两大金丹来袭时,绝地反击! 雪鳐王死后,苏恒在紫枫海林中找到了这座大阵,几番尝试,终于以自己强横的神识渗透进法阵核心,将其控制。 天雷阵,就此成了苏恒的一张底牌,也成了四王如今的催命符。 随后,苏恒和赤鳐王设下此局,由后者将三王引入法阵攻击范围,并诱出暗中的王者,他再发动天雷阵,力求将之一网打尽。 计划若是顺利,洪湖大局一战可定! 雷海中,闪电翻腾,流转不绝,将四王都快劈傻了。 天晶王一声不吭,心神紧守,手中长剑舞出一个个剑气圈子,咻咻作响,与雷电抗衡碰撞。 天蛇王冷着脸,晶莹如玉的双手硬撼雷电,有眼力的妖修便能看出他手上戴了一双不知质地的透明手套,将雷电不断拍碎。并且,蛇王也已再度化成人身,不然他那庞大的蛇躯简直就是活靶子。 云彩被劈得七零八落,连连震颤,里边的彩云王最是郁闷。黄雀没当成,还要把自己搭进去挨雷劈,让他欲哭无泪。 地狮王则是憋屈。他本就受了重创,一怒之下重返战场要一雪前耻,不想大仇未报,便又踏入陷阱,现在浑身鲜血淋漓,在死亡边缘不断徘徊。 雷威无尽,疯狂肆虐,那等威力,众妖无不动容。 猛然间,苏恒敏锐的神识捕捉到了两股至强的气息波动,心头一震。 这两股气息波动,竟都不在龙鳄王之下! 来者是谁?白鲨王?无影王?还是排位第一的青藤王? 苏恒不厌其烦,这些所谓的王者简直就是甩不掉的苍蝇,偏偏这苍蝇还能咬人。若不是暗中之人为天雷阵威力所慑,气息出现了些许波动,他还真发现不了,最多只是怀疑后加以防范。 “真当鳐王府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捏的吗?”苏恒低语,心中杀机隐生。 雷海威力极大,几有毁灭洪湖之势,但持续时间并不长,十几个呼吸后,雷海微微颤动,便如潮水般退去。 众妖都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原地,四王的身形也逐渐暴露在众妖视线中,一个未死,但全都被劈得乌漆墨黑,就连那片绚丽华美的云彩都变成了一朵乌云。 四王狼狈至极,这雷海耗掉了他们大半灵力,地狮王更是摇摇欲坠,同时也在庆幸自己撑了过来。 四王刚要喘上一口气,天雷阵蓦地炸开,法阵碎片散落,径直崩溃。下一刻,数百颗雷珠骤雨飞蝗般迎面砸来。 天雷珠! 由天雷之力凝练而成,将雷电高度压缩,看似一颗小小的毫不起眼,却暗含毁灭之力。或许一颗雷珠蕴含的力量不足方才的一道闪电,但胜在量多,更为恐怖! 四王苦不堪言,直接破口大骂。 与此同时,天雷珠再一次将他们淹没…… 爆炸声不绝于耳,连成一片,半片海林都被摧毁。 “啊……”地狮王再也支撑不住,一声不甘的吼啸,身体伴随数十颗雷珠同时爆开。 轰! 地狮王身体炸开后,变回了原形,庞大的海狮尸体即使被炸成一块块碎肉,体积依旧庞大,坠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大坑。 血肉飞溅,喷洒在三王联军的脸上,众妖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 一王陨落! 虽然早就猜测此役将有王者陨落,但当事情真实发生时,众妖仍旧震撼。 那可是洪湖十二王之一啊! 地狮王一时辉煌,却落得如此下场,三王兔死狐悲,不免心有戚戚焉。 但同时,这也极大激发了他们的求生欲,一个个开始超水平地爆发。 半盏茶的工夫,接连三道长啸响起,穿金裂石。三王奋尽余力,终于将漫天雷珠耗尽。 天晶王单膝跪地,拄剑的右手不断乱颤,背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嘴里呼呼喘着粗气。天蛇王捂着腹部,青衣染血,身形踉跄。云彩彻底被炸成虚无,显化人形,却是一个少年,此刻也是一脸病态的惨白。 三王尽创! 砰!砰!砰! 赤鳐王重新现身,灵力已然恢复十之八九,此时拖着大戟,向三王走来,浑身杀气沸腾,直指天蛇王。 天蛇王脸色骤变,而今他灵力将竭,怎么可能挡得住赤鳐王? 一股绝望从心底溢出,更多的还是不甘。 “两位道友,事到如今,此人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眼下只有齐心协力,不计代价,才有机会翻盘了。”天蛇王目光阴冷,挑唆两王一齐出手。 天晶王与彩云王一阵犹豫,他们听出了天蛇王的意思,是让他们尽出底牌,不计后果地和他合力抵抗赤鳐王。可赤鳐王的杀机只锁定天蛇王一人而已,似乎无意针对他们,自己又犯得着为了天蛇王而犯险么?但赤鳐王如果是故意如此麻痹自己,事后再反过来将他们一一收拾掉,届时悔之何及? 两王犹豫不决,眼珠子不断转动,权衡利弊。 “二位,如果你们肯就此退去,此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毕竟你们也尝到了苦果,付出了代价。但这天蛇王,我必杀他!”赤鳐王适时说道。 天晶王与彩云王对视了一眼,不理会天蛇王的继续挑唆,当下一抱拳,退出战场。 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诸王本就是竞争关系,在得到赤鳐王肯定的回答后,他们自然就直接退出了。相信以一个王者的傲气,特别还是在占据优势状况下,是不会耍这些小把戏的。 “蛇王,来。”赤鳐王大戟斜指,气机牢牢锁住天蛇王。 天蛇王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惧,当机立断,转身就走,好汉不吃眼前亏。 “哪里走!”赤鳐王厉喝,缩地成寸展动,一戟竖劈了过去。 “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若卖我个面子,收手如何?” 就在大戟即将砍杀天蛇王的一瞬间,一根青翠欲滴的藤条横空而出,灵巧无比,像一条锁链挡住了大戟一击。紧接着,藤条沿着大戟缠绕而上,将之束缚,赤鳐王顿时感觉挥不动大戟了,心中骇然。 藤条不依不饶,继续逼近,末端似比天晶王的剑尖还要锋锐,直指赤鳐王眉心! 赤鳐王果断松开戟杆,闪身后退,却始终摆脱不了那股杀机。 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进,赤鳐王即将被毙,众妖不由惊呼,难道结局要改写了? 天蛇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哼,青藤王好大的威风,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是废话!” 第30章 洪湖止戈 “且慢。” 听到苏恒的话,诸王不禁止步,回头看去。 青藤王目露杀机,冷冷看着苏恒,“怎么?你还想留下本王不成?” 白鲨王和无影王对视了一眼,同样有些疑惑,不明白苏恒打的什么算盘。 “呵呵,青藤王兄说笑了。”苏恒脸上瞬间堆起笑容,阳光灿烂,“王兄功参造化,威盖洪湖,我哪敢打这种主意。” 听到苏恒一阵吹捧,再看看他那一脸真诚,青藤王真想在那张鱼脸上踩上两个鞋底印子。 鬼才信你的话,你要是真这么想之前会那么嚣张地和我对着干? “道友谦虚了,论起威风,本王何及你之万一?”青藤王切齿道,对蛇王之死耿耿于怀。 “哦嚯嚯,哪里哪里,小意思小意思。”苏恒摇头晃脑,一副“这不算什么”的样子,差点没把青藤王气个半死。 青藤王一声冷哼,转头道:“有话快说,别磨磨蹭蹭的了。” “难不成你们还要打一架,好极好极!”白鲨王突然插嘴,满脸兴奋,结果惹来几道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白鲨王一下子蔫了。 苏恒同样无语,整理了下思路,才开口道:“此役过后,诸王洗牌,而我,却对洪湖之主不感兴趣。” 苏恒不紧不慢地说着,对诸王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现今洪湖王者,还余青藤、白鲨、无影、彩云、天晶、紫衫以及我兄弟赤鳐王,正合七数!不出意外,此七人也是未来的洪湖之主,这个……诸位无异议?” 诸王皆点头,确是如此。彩云王和天晶王更是喜出望外,他们不像紫衫王一样还有个大靠山,本来以他们的实力,是很难入选的,而今苏恒和赤鳐王横空出世,连斩数王,顿时就将他们的地位提了上去。 想到这儿,两王看向苏恒的目光有些变了,敬畏中多了几分感激。同时也很庆幸,庆幸他们对鳐王府出手了还能活下来。 “那么……”见诸王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苏恒飒然一笑,“不如我等颁发一道‘七王令’如何?” “七王令?”诸王齐齐蹙眉,“令什么?” “洪湖止戈!”苏恒斩钉截铁。 “洪湖止戈?”诸王面面相觑,不知苏恒是何用意。 “哈哈!哈哈哈!”青藤王突然大笑起来,“传闻中的‘和气生财’果真与众不同,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青藤王望向苏恒的双眸陡然射出两道凌厉的光束,斥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想利用我们么?” “话不能这么说。”苏恒也不动怒,眼下他已经占了便宜,且离自己的初衷更进一步,自然不会和青藤王闹翻,当下苦口婆心地劝解道:“止戈洪湖,虽是我的一点小意愿,诸位却也能获益,又何来利用之说呢?” 听到苏恒这么说,诸王的脸色都好看了些,“愿闻其详。” 之前青藤王的嘲讽,众人虽知他是在有意针对,心里却仍有些不舒服,毕竟苏恒此举的确有利用诸王威名之嫌。不过此时听苏恒说此举也有益于他们,那倒还差不多,且听听这条小鱼嘴里能唱出什么花来。 苏恒清了清嗓子,“我且问诸位,水君在时,洪湖清平,金丹高手却寥寥无几。为何水君死后,诸位却都能迈入这个境界了?” “我等能一步步走上王位,自然是从尸山血海里杀过来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一向寡言的无影王淡淡开口,说话间都泛着一股寒气。 “不错,但此条件的前提是什么?”苏恒追问。 “自然是……”话语一顿,看着苏恒笑眯眯的样子,诸王都有些明白了。 “这一切的前提,是洪湖之乱。所谓时势造英雄,诸位的实力之所以能突飞猛进,都是因为‘乱’这个时势为大家提供了一个磨炼的战场。可步入金丹后,几乎就没几个对手了,这种乱势对诸位的作用已经不大了。换句话说,洪湖乱局已于各位修行无益。” “不过,乱势却还能造就新的强者出来。届时若是再杀出个金丹强者,一如我等称王,那该由谁退位呢?” 不等诸王回答,苏恒又道:“别跟我说什么诸王条约,之前条约仍在,现在又能奈我何?” 苏恒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诸王却不理会,同时沉默,若有所思。 特别是彩云王和天晶王,更是面色一变,他们进入金丹境界没多久,若是再出一个金丹高手与他们相争,那指不定就会被拉下王位,从此与洪湖之主无缘了。 修为最弱的紫衫王同样动心。 白鲨王和无影王一言不发。按理说就算有新王出现也动摇不了他们的地位,可若是再出一个像苏恒这样的怪物呢?他们之前也从未将苏恒放在眼里,甚至未曾听说过,可现在呢?这厮连龙鳄王都给斩了。即便相信苏恒这种人能出一个都是顶了天了,可要是万一呢? 诸王之中,只有赤鳐王一点也不担心,有苏恒和他站在一条战线,只要不被群起而攻之,还怕谁? “本王同意和气……呃……这个……那个……鱼兄的看法。”天晶王率先应和。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当下彩云王也出声赞同,白鲨王微微点头。 紫衫王一阵犹豫,回头看向青藤王。 “本王戎马半生,何足惧哉?!”青藤王冷笑,双手张开,绿发狂舞,如神魔一般。 “第一王若真如此高枕无忧,想必蛇王死都不会瞑目?”看到青藤王的嚣张狂态,赤鳐王第一个不服了,出言打击道。 “你找死!”青藤王霍地转身,双眸绿芒一闪,幽冷气息释放,一道灵力飞箭直射赤鳐王。 苏恒挥手将之截断,沉下了脸,“青藤王,我已经给了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兄弟实话实说,纵使你实力超卓又如何,难道能一直保护身边的人?还有,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紫衫王俏脸一白,看向青藤王的眼中有些哀怨。 青藤王蹙眉,目光闪烁个不停,可仍是受不了苏恒的话。他强势惯了,怎地今天就得一直让步不成?! 就在青藤王濒临爆发的时候,白鲨王适时开口了,“我也赞成这个提议,毕竟我等生于斯长于斯,也不愿看到洪湖成为一片血海、一个死地。” 无影王沉默点头。 青藤王憋得面色通红,可眼下已有五王附和苏恒的提议,他就是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当下一甩袍袖,带着紫衫王头也不回地远去。 “你我之间,必有一场死战!” 远远传来一句肃杀的话语,冷得让人发颤。 苏恒不以为意,同样传音了回去,“随时恭候。” “我说鱼兄啊,啥时候咱俩也切磋切磋?”这时,白鲨王走了过来,眼中冒着兴奋的神采,双手直搓,向苏恒询问道。 苏恒脸上露出笑意,对方才白鲨王能及时附和的行为好感大增,当下应道:“一定!” “真的?”白鲨王大喜过望,“那要不现在就来?” 苏恒:“……” 目送诸王一个个离去,苏恒和赤鳐王相视一笑。 三天后,一道“七王令”正式传出,震动洪湖。 七王共喻:即日起,两日之内,洪湖众灵清算恩怨。两日后,洪湖止戈,只允许同阶妖修争斗。若低阶妖修蓄意以此王令做护身符挑衅高阶妖修,则不受王令保护。另,众灵争斗,不准群战,不准欺凌弱小,不准牵连族群……违者,七王共诛! “七王令”一出,整座洪湖为之哗然。 有生灵愤怒,心中大骂诸王无耻。也有生灵激动得无以复加,庆幸这地狱般的黑暗日子即将结束,终于要回到以前那样了。 更多的生灵在东奔西跑。一部分在躲避仇家追杀,他奶奶滴,只要撑过了这两天,老子以后就算大摇大摆走在那天杀的面前都没事了。另一部分则是在疯狂寻对头麻烦,他奶奶滴,要是错过了这两天,老子以后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了。 由此,一场席卷洪湖的“捉迷藏”大赛就此开始。 “七王令”来得很是突然,整座洪湖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开玩笑,没看到后面“七王共诛”四个血色大字么?谁活腻歪了,敢去挑战七王的权威? 就在洪湖进入最后的疯狂时,仙府深处,一对漆黑的巨眸缓缓睁开,恐怖的气息弥漫,迸射出两道神光,于刹那间照亮了整片黑暗的空间。 第31章 仙府钟响 “恩公!” 鳐王府内,赤鳐王迈入大殿,龙行虎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真正地有了一分王者之气。看到懒洋洋趴在正中央王椅上的苏恒,赤鳐王顿时展颜而笑,神色恭敬。 苏恒抬起眼皮,应了一声。 “外边形势如何了?” “正如恩公所料,七王共喻,洪湖众灵莫敢不从,现在已经全面熄战了。”赤鳐王挠挠头,“说来我们这次还真是借了诸王的势,不然单凭咱俩,还真无法平靖洪湖。” 苏恒“嗯”了声,他自然知道赤鳐王的想法。从表面上看,即便苏恒临时突破,神识大涨,但真要和青藤王较量起来也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只要苏恒无法凌驾于诸王之上,那单凭他们两个,绝不可能安定洪湖。 苏恒眼睑微垂,他有更大的底牌,不过现在是万万不能暴露的,因为在洪湖中,最可怕的对手和最大的变数不是诸王,而是仙府中的那条黑龙。 乌尊! 自从黑龙入主仙府以来,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除了最初洪湖新主的消息外,仙府一派沉寂。苏恒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还是自己抵御不了的灾难。 可问题会出在哪儿呢?这小小的洪湖,那条黑龙真的会在乎么? 苏恒心中思忖,赤鳐王突然开口道:“恩公,我有一事不明。” “说来听听。”苏恒暂时收起思绪,将心中的那片阴霾压下。 “七王令内,为何要给出最后两天的厮杀时间?要知道,这样一条喻令下去,整座洪湖的生灵都杀红了眼,两天的死伤就抵得上以往十天的了。”赤鳐王皱着眉头。 他很清楚苏恒的性格,绝非嗜杀之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提出安定洪湖的七王令,可如今却出了这样一个漏洞,让他大惑不解。 赤鳐王双手抱胸,摸了摸下巴,“难道恩公是担心王令颁发得突兀会引起众灵反弹?这似乎也说不通啊。” 苏恒哭笑不得,这赤鳐王还真是有些一根筋,当下学着峰灵的语气道:“叶兄弟,听过一句话没?” 赤鳐王也不猜,老实摇头。 “有句话叫做:堵不如疏!试想,洪湖之乱持续了近三个月,各种各样的恩怨关系多不胜数,其中的血海深仇不知凡几。若是一道七王令下去,直接就禁止洪湖厮杀,那导致的结果就是,众灵表面上服从,暗地里却还是争斗难消,就算被人看到了,其他人也不会去告发他们,因为旁观者必然也会有那么一条关系链。这样一来,七王令就会逐渐丧失效力,毕竟法不责众,难道七王还能屠尽洪湖不成?这样那所谓的七王令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苏恒同样有些无奈,“所以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你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罢了。” 赤鳐王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直到苏恒都快对他那榆木脑袋无语了,赤鳐王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 “还是恩公聪慧。”赤鳐王咧嘴傻笑。 看到赤鳐王真诚的笑容,苏恒心里一暖,这是个对自己没有心机的王者。 “叶兄弟,我总觉得仙府里的那位乌尊有些古怪,看着可不像是会心慈手软的善茬。”苏恒思量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必要跟赤鳐王再提一次,不然他心里老是有股莫名的担忧。 “恩公,我明白你的意思。”赤鳐王苦笑道:“可我们现在还有选择么?坐上了这个王位,之后的事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当初乌尊可是说好了,将择出七人立为洪湖新主,若是少了一个,恐怕就得泡汤,我们这时候若是宣布退出,恐怕诸王都会找上门来。毕竟,莫说洪湖已经止戈,就是如以前那般混乱,想再出一名金丹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苏恒轻声道:“只要你不想,就没人能逼你。” 赤鳐王心中感动,但还是坚持己见,“恩公,当上这洪湖之主,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疏桐俗人一个,也不例外,我还是想去试试。” 见赤鳐王神色坚定,苏恒一言不发,半晌,他缓缓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尊重赤鳐王的选择。 “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苏恒心想。 …… 半年后。 当!当!当! 沉寂的洪湖,经过半年的修养,已经恢复了祥和。忽然一阵悠远清亮的钟声响起,直入人的心灵,闻者无不精神一振。 诸王几乎同时放下手头上的事,霍然站起,神色激动,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随后便是一条条命令流水般传了下去。 仙府再开,乌尊即将册封洪湖新主! 不过半个时辰,七王会合,洪湖众灵被分成七队,各由一位王者率领,就连独来独往的无影王都带了一队。 七王碰面,自然少不了矛盾,特别是青藤王,看向赤鳐王的眼中透出无尽的冷气,同时眼角余光不断瞟向周边,似在寻找着什么。 赤鳐王对青藤王的冷漠眼神视若无睹,笑道:“没想到青藤王还是个念旧之人,半年未见,可是在想念我家兄弟?” 青藤王目光微顿,便不再理会,继续搜寻了一阵,依然没有发现苏恒,心中惊疑不定。 “青藤兄多虑了,我家兄弟并不恋栈洪湖之主的位置,言而有信,不会现在出来把你踢出去的哈哈。” “你找死!”被揭穿心中想法,青藤王脸上无光,不由恼羞成怒。 虽说当初两人战成了平手,且而今青藤王自己的神识也进入了金丹后期,可他依然没把握战胜苏恒。 现在,听赤鳐王这么说,青藤王心中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赤鳐王起了杀意。 这时,白鲨王迈步而出,与赤鳐王并肩而立,“道友,现在可不是争斗的时候,拜见乌尊才是正经。” 半年来,白鲨王找苏恒切磋了两次,每一次都让他深受震撼。并且,他与赤鳐王脾气相投,两人私交不错,当下出来撑场。 “你们有什么矛盾不要这时候搞,回头爱打谁打去!”无影王更是冷漠,语气透着杀机。他娘的,一见面非要争锋相对上几句,又不真打起来,心里忌惮那条鱼还非要舔着脸皮装逼,什么东西啊!不要耽误了老子拜见乌尊才最要紧。 三王以及暗中不知道在不在的苏恒带来的压力,让青藤王只能冷哼一声,暗自发狠,等拜过乌尊,将来实力大涨,就先做掉赤鳐王,再搞定那条玄鲤,然后再跟你们算账! “好了好了,众灵整队完毕,该去觐见乌尊了。”白鲨王一脸笑意,出来打圆场。 当下,七王放下争端,率领众灵,朝仙府迤逦而去。 磁峰洞内。 听到钟声的同一时间,苏恒两眼睁开,眸光灿灿,平静中又带着些许担忧,远眺仙府方向。 仙府重开,乌尊出关,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峰灵,你说……他会不会出事?”苏恒对着空荡荡的空气问道。 “这条长虫的确有些古怪,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我破封而出,它就是再强上百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洞壁上邪脸显化,慵懒回应。 自从半年前炼化落魂花后,峰灵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这让苏恒有些不解,不知道当初最先得到落魂花的家伙儿是咋想的,要是直接吃下去,这洪湖说不定早就是它的天下了。 殊不知,当初那个生灵若是直接吃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立刻爆体而亡,根本承受不住那等药力。以往苏恒不知者无畏,愣是忍不住诱惑给吃了一瓣,若非体质特殊,绝好不到哪儿去。 苏恒点点头,对峰灵的话毫不怀疑,但心里的不安却没有减弱多少。 仰天长望了一会儿,他道:“是时候去渡金丹大劫了。” 第32章 册立新主 庄严宏大的仙府大殿巍峨而立,古朴典雅,像是可以这样一直矗立到永恒,亘古不变。 七王与众灵来到仙府前,感受着大殿浩瀚的古老气息,心里泛出一股被神灵俯视的卑微感,灵魂都在隐隐颤栗,不禁神情一肃,神色异常恭敬。 呜呜…… 沉凝的声音低低响起,紧闭的殿门缓缓向两边分开,众灵顿时身躯挺得笔直。 两队兵士率先小步迈出,快速沿大殿边缘排成一列,而后一个驼背老者不急不缓地走出,手捻三尺花白胡须,满是褶皱的老脸带着笑容,眯着浑浊的老眼,慈眉善目,任谁一看都会觉得这是个老好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者,让七王都不敢怠慢,平日冷傲的面容上毫无小觑之意。 不为其他,只因这老人便是仙府的龟丞相! 以往水君在时,龟丞相就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水君常年闭关,仙府一般事宜皆由龟丞相决策,影响力自是不凡。黑龙斩杀水君,龟丞相见大势已去,倒戈投降。 识时务者为俊杰,黑龙也没为难他。一来对方对自己没威胁,二来论起对仙府的熟悉程度,这老货估计都和水君本人差不多了,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毕竟,这仙府还牵扯到远古时期的巨无霸存在——天庭。 七王看得明白,自是知晓龟丞相的地位,谁敢招惹他?若是闹得不愉快,对方在乌尊跟前嚼嚼舌根,自个儿与洪湖新主绝缘事小,丢命都不是稀罕事。 “丞相千岁!”七王遥遥拜道,众灵紧随。 “嗯。”龟丞相捋了捋花白胡子,拉着长腔回应,心想这些小子倒是机灵,不过就算再有本事,还是斗不过那位乌尊啊。 可惜了…… “不错不错,短短不过一年时间,洪湖能再出七位金丹,着实难得,我想乌尊看到你们,也会感到欣慰的。” 七王面色一喜,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 乌尊,是拥有某种强大魔力的两个字,让七王兴奋。他们不会忘记,当初乌尊以重伤之身都能将洪湖搅个天翻地覆的场面,那等神威,众灵想都没想过。 能得到乌尊的认可,修炼乌尊传下的龙族神通,被乌尊金口玉言立为洪湖之主,这是何等的殊荣? 七王心中愈发激动。 至于乌尊初来洪湖造成的杀孽……管他呢,弱肉强食,也没什么可说的,再说了,乌尊不也为此做出补偿了么?说来还要感谢死去的那些生灵,不然他们哪有这种机会? 七王中,除了赤鳐王打心眼里对死去的洪湖之众心存怜悯外,其余六王皆是不以为意。 “好了,我也不与诸位耽搁时间,奉乌尊命,尔等七人随我入仙府,乌尊授尔一法。”龟丞相注意到七王激动的神色,心中惋惜,表面却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听到乌尊竟然即刻就要传授下无上神通,诸王大喜,躬身一拜,“多谢丞相!” 而后,七王便在众灵羡慕的目光下,随龟丞相进入仙府。 仙府大殿正门呜呜声再起,大门缓缓闭上,将里头的景象遮掩。光线逐渐暗淡,大殿就像是一头匍匐的黑暗巨兽,将一切悄然吞噬。 仙府深处,亭台楼阁,琳琅满目,假山林立,更有喷泉汩汩而流,喷上落下宛如天女散花,晶莹的水珠闪耀着梦幻般的色彩,让人迷醉。 一时间,跟在龟丞相身后的七王都是赞叹不已,原以为自家王府已经足够气派恢宏,现在和仙府深处的景象一比,却少了一份自然与祥和,倒感觉有些暴发户的味道。 龟丞相在前领路,不发一语,不时咳嗽一两声,渐行渐远。 终于,眼前的景象再次一暗,七王看到了一幅恢宏的场景。 这是一个黑暗的空间,正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祭坛,高有五十丈,占地方圆二十余丈。祭坛分三层,拾阶而上,可以看到最底层镶嵌着七颗水晶球,呈龙身形态排列;中间一层则是空空荡荡,底部凹入,形同一条圆环形的排水道;最顶层位置不大,却置放着一把流光溢彩的玉尺。 整个祭坛都笼罩在一层夜幕之下,七王对此并不陌生,这是洪湖外就可看到的星空夜幕景象。 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人以大法力将洪湖六千丈的湖水生生排开,将外界星辰之力接引而下! 这是何等的神通?! 诸王眼神狂热,能无视六千丈水压,且将星辰之力摄下,诸王自认就算是再强上百倍都做不到。 通过一个祭坛,诸王就对乌尊的实力有了一个宏观的理解,看来当初水君还真是不自量力啊,若不是乌尊受创,估计一照面水君就会被撕成碎片。 “我等拜见乌尊!”七王拜倒,身子伏地,表示绝对的服从。 在祭坛最上方,有一个威猛高大的身影凌空悬浮着,昂然而立。 那道身影转身,黑金色衣袍飒飒作响,就与七王那么一对视,七王恍惚觉得从那道身影的眼中看到了岁月变换、沧海桑田,即将要迷失在内。 一声闷哼,无影王身上涌起一团黑雾,率先摆脱幻境。而这一声闷哼,也仿若晨钟暮鼓,将其余六王惊醒。 七王醒悟之时,竟发现后背已然生出了一层冷汗。 太恐怖了! 乌尊微微一笑,看向七王的眼神满是欣喜,“不错,你们能挣脱灵魂的幻境,算是通过了本座的考验。本座宣布,自即日起,你们七人,便为这洪湖之主!” 刚刚还有些迷惑的诸王顿时喜形于色,原来这是乌尊的考验,幸亏过了。 “多谢乌尊!” “嗯。”乌尊转身,指着身后高大的祭坛说道:“本座赐予尔等一法,由七人共施一阵,威力叠增,好让尔等在本座走后,能保洪湖安宁。” 青藤王上前,面色肃然,恭谨拜道:“乌尊如此为洪湖着想,青藤在此,谨代表洪湖万千生灵,拜谢乌尊大恩大德!” “本座居此将近一载,对这里也是有了些许感情,你们可要好好保护它,切勿辜负本座对你们的信任。” “我等谨记!” 乌尊满意点头,随即指着最底层的七颗水晶球,道:“你们将手放在那些水晶球上,催动自己的本源之力,释放进球体内。记住,千万要放松身心,不可有丝毫的勉强,否则将功亏一篑,甚至身死道消!” 七王应了,各朝一颗圆球大步流星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乌尊不断出声,一道道神念携带着信息传入七王脑海中,让七王明晓程序,“本座此阵,名为‘青龙星宿神阵’,为二十八星宿四神阵之一,由七人共演。” “青藤,你为木属性,实力更是冠绝诸王,当入‘角木蛟’一系,为东方青龙之角,斗杀之首冲。” “白鲨,你为金属性,一身力大无穷,当入‘亢金龙’一系,为东方青龙之颈,护卫龙角,补青藤力之不足,一变动全身。” “赤鳐,你为雷属性,可攻可守,雷海一出,防御无双,勉强可补入‘氐土貉’一系,为东方青龙之胸,护龙之要害。” “彩云,你为火属性,一身功法幻幻无穷,诡谲多变,难以捉摸,当入‘房日兔’一系,为东方青龙之腹,以增灵巧。” “天晶,你为灵石成精,属性可金可土,为二属性,今可入‘心月狐’一系,充当火属性,为东方青龙之心,以石入心,坚不能摧,可保无虞。” “无影,你为特殊的火属性——冷焰,当入‘尾火虎’一系,为东方青龙之尾,乃斗杀中最易受到攻击之地。七人中,你杀气最重,且速度绝伦,可增杀伤力和青龙之速。” “紫衫,你为水属性,心思灵活,当入‘箕水豹’一系,为东方青龙尾部旋风,可扫后路。” 七王依照乌尊所言,各自寻到位置,神情凝重。一番调息后,不约而同地将本源之力释放出来,笼罩了手下的水晶球。 呼! 与此同时,一道道半个拇指粗细的星辰之力被接引而下,注入水晶球中,各色各样的本源力混合着璀璨的星光,星星点点,如同一指梦幻流沙。 一条条阵纹在七王脚下亮起,交织成片,勾画出复杂的纹路。而水晶球间,也架起了一条条沟通线路。七王顿时感觉各自的力量都倍增起来,那不是真实的实力提升,而是阵法造成的力量叠加! 诸王大喜。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刚刚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力量享受中的七王,突然发觉自己竟一动不能动了,连灵魂的运作、思维的运转,都变得无比缓慢,即将趋于停滞。 一股死亡的味道从内心深处弥漫开来,七王一阵恐慌,好像有一盆冰水从天灵盖灌入体内,通体彻骨的冰寒。 七王大惊,奋起全身的力气,调转眼神,迷惑地看向乌尊。 乌尊淡淡一笑,眼神充斥着无尽的冷漠,嘲讽道:“就凭你们几个小虾米,也想修炼我族神通?也不瞅瞅自己算是什么东西。好梦,该醒了。” 第33章 阴谋,渡劫 乌尊冷漠无情的嘲讽语气,让七王脸色憋得通红,呼吸粗重,但却连骂一句都骂不出口,而今他们的思维都渐趋停滞了。 赤鳐王心底一片冰凉,恩公的担心果真应验了,可惜他却吃了猪油蒙了心,悔当初不该不听从劝告。 “呃啊……” 一声痛苦的咆哮声突兀响起,将乌尊都吓了一跳。无影王于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暂时挣脱了束缚,杀气盈野,整个人仿佛都化成了一柄利剑,剑气纵横斩杀,无处不锋利。 乌尊露出异色,万万没想到这无影王竟如此非凡,连自己此次都看走眼了。以金丹后期境界,生死压力之下,竟然爆发出力压六王的威力。 半步散仙! 不过惊讶归惊讶,乌尊一点也不在意,袍袖一展,翻手间就将无影王镇压。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任何手段,任何状态,都无济于事。 噗! 从人生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陡然一下子被打落凡尘、削尽实力,有如云泥之别的前后差距让无影王面色灰暗,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委顿在地。 “不错,很有潜力,可惜境界太弱,又能改变什么?”乌尊右手轻放在无影王天灵盖上,轻抚了一下,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随即手呈爪状往上一提,一团黝黑透亮的光团如同跳跃的火焰,被扯了出来。 本源! 这团黑团,就是无影王的本源,一身精华所在。 手上把玩了一会儿,乌尊嘴角掀起一抹弧度,抖手将之输入水晶球中,水晶球顿时光芒大盛。 接着,乌尊如法炮制,将剩余六王的本源一一抽出,置入祭坛上的水晶球内。 “嗯?还有这么一个人?”当对青藤王下手的时候,乌尊临时起兴搜索了青藤王的记忆,登时知道了苏恒的存在,而对方竟对他抛出的诸多诱饵毫无兴趣,这让乌尊大感有趣。 他又看向赤鳐王,因为从青藤王的记忆中,乌尊知道赤鳐王与那条神秘的小鱼关系匪浅,搜索他的记忆无疑能了解到更多。 咔! 查寻完毕,乌尊同样将赤鳐王的本源抓出,皱眉沉思。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哈哈,哈哈哈!”乌尊突然仰头大笑,将一旁的龟丞相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 “殿下……” “嗯,你不用担心,本座言而有信,搅动洪湖厮杀乱序,以丛林法则硬生生造就出七王,你功不可没,做得很好。只要下一个计划顺利完成,我助你突破散仙境界,之后你就自己离开洪湖。”看出了龟丞相的忧虑,乌尊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龟丞相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感激不尽。 当初乌尊以濒死之身入主仙府,好不容易稳定了伤势,就开始着手调查仙府任何能够和远古天庭扯上关系的事物,最后他失望了,除了这个未知具体作用的祭坛外,什么也没发现。 乌尊琢磨了祭坛很久,虽然没弄清什么名堂来,却发现这里能够沟通天外,摄来星华。 乌尊惊讶之余,心里也萌生出一个念头,打算借此炼制出一件神兵! 不过,由于乌尊的炼兵手段过于歹毒,他便早早开始谋划。他一边让龟丞相派人在洪湖战乱中推波助澜,以求尽快出几个实力勉强还行的对象,抽取他们的本源之力,构成“青龙星宿神阵”,而后再凭血祭之力,熔炼乾坤,造化阴阳,淬炼神兵。 因抽取本源有伤天和,乌尊为避免将来业障过重,渡劫时造成更大的麻烦,才大费周章让七王心甘情愿地释放本源。只要七王自愿释放出一星半点,接下来是否强迫可就无所谓了,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幕。 至于再后面的程序,就是一种尚未施行的血祭之法了。 …… 呼! 这里是洪湖北部尽头的一处小湖泊,超出了磁峰的范围,也隔离了洪湖中央的仙府。苏恒悬浮在水面上,安静祥和,努力调整自身状态,以求达到最佳。 半个多时辰后,苏恒仰首望天,看天地浩瀚无尽,苍茫辽阔,风起云涌,突然感觉自己很是渺小,如沧海一栗,微乎其微。但同时心里又涌起一股笑傲九天的豪情壮志,很矛盾,却又真实存在。 从这一刻开始,苏恒不再是纯粹地因修真法则鞭策而修炼,而是真正喜欢上了这个精彩纷呈的法术世界。 千金难买我愿意,不为长生为逍遥。 就这样,一股从所未有的情绪充斥了苏恒的心田。在这一刻,所有来自乌尊的未知压力以及心中的阴霾,都被暂时摒弃在一旁,无所忧,无所虑,此时的苏恒,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 忽地,古井无波的心灵泛起波澜,就像一枚石头投入湖中,漾起涟漪。苏恒气质再变,从宁静祥和到雄心万丈! 那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宽广情怀! 随着豪情逐步攀升,苏恒双鳍虚抱,伸展而开。与此同时,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像是披上了一层黑幕,突然暗淡下来,霎时间风起云涌,广阔天地溢满了极度压抑的气息。天地间流动的灵气尽数凝滞,一动一静,愈显诡异。 渐渐地,天上的云层变得密密麻麻,一层压盖一层。隐隐间,可看到云端有丝丝电弧金光一闪即逝,快到极点,也让人心悸到极点。 当自身气势达到顶点的时候,苏恒双眸陡然一立,毫无保留地释放着自己的气息。真灵巅峰灵力,金丹极致神识,尽都冲荡向天。 “天劫,来!” 一道豪放不羁的声音回荡天地,声音不大,却显得如此的清晰。在这天地之威的压力下,苏恒没有被吓到,反而勾起了内心深处的高傲,竟然主动挑衅。 这要是让其他生灵看到,定会感觉难以置信,而后觉得这就是个找罪受的傻子。因为天地冥冥中有灵,能够感应到渡劫者的一切,似苏恒这般,简直是在找死。 果然,苏恒话音刚落,天上的云层就剧烈翻滚起来,紧接着,一道照耀天地的亮光便直劈下来。 哧! 闪电极速斩下,要一举劈杀挑衅者。 苏恒双眸清澈,瞳孔倒映着那道金光,毫无畏惧。右鳍握紧,灵力聚集到拳头上,猛然一拳轰出。 轰! 四周山河仿佛都跳动了一下,拳头直接和天劫雷电短兵相接。在一瞬间的停滞后,天劫雷电竟然被一击而溃! 金丹大劫,乃是雷电轰体。在与叶疏桐的大半年相处中,苏恒对雷电早就是见怪不怪,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认知,再者,这只是天劫的第一波,故而应付起来并不多么吃力。 可即便只是第一波,也比当初雪鳐王的最后一击要强悍得多。 并且,苏恒还发觉天劫中的雷电与人为放出的雷电有着质的不同。后者代表的只是破灭和毁坏,前者不仅威力更甚,且在死亡极尽中却又孕育着一股生之力,死中有生! 相反而相成,这才是天地法则的一部分。两者相较,无疑是前者更胜一筹。 看着右鳍上缠绕附着的残余电弧,虽然有阵阵疼痛传来,但苏恒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电弧在破坏完体表肉体后,伤口处又泛起一丝微弱的生机,且在不停地修复着创伤,而新生的血肉,则变得更加坚韧。 感受着身上的变化,苏恒对天劫愈发渴望起来。这才是第一波雷电,就有这般神效了,这场金丹大劫,又是何等的机缘? 其实雷劫本就是能让人破茧成蝶的机缘,要不然渡过了怎么会成就金丹呢。 天上翻滚的雷云微微一滞,似是对苏恒能如此轻松地应付第一波雷劫有些意外。但紧接着,又是更为猛烈地翻滚,像是动了真怒,很是人性化。 苏恒眼底露出异色,难道天地当真有灵?还是天地之上有人在主宰着这一切? 不过,这时候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了,因为第二波雷劫已然劈落。 哧! 这一波攻击,雷电数量由一道变成了两道,且全都比之前的大了一圈,有碗口粗细,直如过江蛟龙,相互交织辉映,劈风斩浪,径直击落。 苏恒不敢怠慢,双鳍齐出,一拳对上一道,气势一往无前,迎了上去。 咔!咔! 两声脆响,两道雷电再次被击溃,苏恒也被震退出三丈,双鳍有鲜血淌落。 哧! 这次雷云并未有任何停顿,第二波的两道雷电一被击溃,就再次降下四道雷电。 苏恒盯着那急剧降落的亮光,嘴唇微抿,紧握的双鳍松开,左鳍舒展,灵力全都汇聚而来,只一瞬间,一张长弓成形,右鳍凌空一抓,一支由神识凝成的羽箭已然在弦。 雷电劈下,弓弦亦成满月状…… 第34章 金丹化人 长弓成圆,利箭指天,苏恒炽盛的目光紧盯着劈下来的四道雷电,战意飙升,而后右鳍一松,箭已离弦。 咻! 由神识化成的利箭,携带着灵力推动的箭羽,拉出长长的光尾,一往无前。箭头犀利,呈三角状,寒光凛凛,似可刺破苍天,箭身仿佛化成了一头大雕,苍劲有力,一抖一轻鸣,鹰啼长空。 这是苏恒这半年来从“驭灵术”中新挖掘出来的秘术,“化神诀”与“天兵术”! 化神诀,乃是最大程度上避免了神识攻击对自身的隐患。当初苏恒发觉神识攻击对上同级时可能造成的危害,便向峰灵请教,结果引来峰灵一顿臭骂,至此才知道当初自己有多么无知而无畏。 对于峰灵那一级别的强者来说,那早就不是事了。按峰灵意思,只要修到了散仙境界,这种神识攻击的隐患自然而然就会消失。因为一旦破碎金丹,修成元神,步入散仙境,人的本源形态就会发生一些异变,散仙下的种种都会有所不同。 譬如,金丹破碎后,生灵体内的力量源泉也就汇聚到元神内。元神,乃是灵魂、本源、力量的结晶,是修士的根本!哪怕肉身破碎,只要元神还在,便可重塑躯体,再世为人。 而灵力也会变成法力,法力亦可称为神力,神识变成神念,只要神识一化成神念,那之前的禁忌就会消失。 这就是散仙! 苏恒明白个中干系后,软磨硬泡了许久,峰灵才指点了他“化神诀”一术,为的是让苏恒能够在未入散仙境界就能肆无忌惮地动用神识。毕竟现今苏恒神识强横,若是能消除隐患,他都能单凭神识与半步散仙斗上一番了。 天兵术,则是将灵力与神识捏诀化成各种兵器形态,冥冥中借助各种兵器或犀利或沉重的特性,增强灵力威力,用以攻敌。 此刻,苏恒神识为箭灵力为弓,两种秘术同出,共迎天劫。 无声无息,如流星穿梭的飞箭陡然裂开,化成四份,继而变为四支与雷电一般粗细的神箭,一对一抵上一道雷电。 唰! 咔! 箭头对电端,可谓是针尖对麦芒,一碰即炸。狂暴的雷霆神力将神箭催折,箭上的神识灵力也将雷电绞碎。一番纠缠后,神箭炸开,化成虚无,而雷电也化成漫天雷雨,簌簌落下。 苏恒跃出水面,将剩余的雷雨引来,浇灌在身上,淬炼己身。 他可是知道这雷电淬体的好处,简直能让人重获新生,自然不能浪费了。且这雷雨经过了神箭的攻伐,攻击力大为降低,已然被削弱到苏恒忍受范围的极端,不偏不倚,刚刚好。 这也是苏恒有意为之,故意限制了神箭的威力,这才做到的。 接下来,苏恒以同样的方式,再次箭射十四重雷电,每一次都汲取剩下的雷霆之力,一边接雷,一边引雷,更是用雷电之力补充消耗。因为他发现在雷劫的压制下,周围的天地灵气仿佛都被禁锢了一般,根本无法吸收。 而这时,磁力的恐怖和霸道就体现了出来,竟然直接引雷力补消耗,以磁克雷! 这可不同于灵气,是这天地精华的派生物,天劫中的雷电,乃是名副其实的天地精华。 就这样,苏恒足足挨过了十七重雷劫!当然,他也付出了代价,被劈得像是刚从墨池中捞出来的不说,浑身都在缭绕电弧。若非他浑身浴血,鳞肉开绽,有些地方甚至都露出森森白骨,血肉骨都模糊绞碎在一起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尊雷神降世。 接下第十七重雷劫后,云海陡然一收,平静了下来,风波不兴。但苏恒却不敢放松警惕,他的直觉告诉他天劫并未过去,而且他也尚未彻底步入金丹境界。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苏恒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如临大敌。不顾身体的疼痛,疯狂运转灵力,采用最快的方式修复伤体。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动用法器,但有两个问题让他打消了想法。一来他身上没有多少法器可以抵住这等威力的天劫,一把九天玄玉剑又太强,按峰灵的话说,最好不要在天劫中随意动用,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待苏恒追问原因的时候,峰灵又不说话了。 这让苏恒想喷他一脸口水。 再者,当苏恒真正面对天劫时,直觉告诉他最好凭借自身修为熬过去。 没什么理由,纯粹的直觉,但苏恒对此深信不疑。 压抑的气息笼罩方圆数十里,像是地狱之门即将打开,收割生命,沉闷得足以让人崩溃。 终于,下一刻,苏恒眸子陡然凌厉起来。与此同时,天上的云层如同天河大坝决堤,一片雷海飞流直下三千尺,银河般从九天上泻落,道道闪电游走,像是海中的鲫鱼,密密麻麻,直接将方圆百里的灵气抽空,随处肆虐着。 可怕的景象,让苏恒都一阵发冷。 苏恒虽惊不惧,深吸一口气,用以平复内心的震撼,竭尽全力应对如斯恐怖的天劫。 “来!” 苏恒心中默道,面对比之前强悍了不知多少倍的第十八波雷劫,他率先采取了攻势。 鱼尾一拍湖面,身子从湖上腾跃而起,灵力与神识交相鼓荡,飞向倾落下来的雷瀑。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在苏恒与雷瀑接触的前一瞬,他身上突然泛起一团炽盛耀眼的白光,那等突如其来的威势,竟短暂压盖了天劫的气势! 待白光散去,鱼身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清秀的白衣少年。 少年十四岁,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一头长发自然披散在胸前背后,身材修长,肌体流畅,更有一袭白衣加身,说不出的潇洒出尘。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苏恒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得颤抖。 终于,终于恢复了人身! 原本妖修只要达到真灵境就可以化成人形了,金丹境界更是能做到收敛妖气。苏恒变成鲤鱼,无形中也就把自己的修真标准向妖修看齐了。原以为自己达到真灵境便可化成人形,但却迟迟做不到。 后来从峰灵口中得知,自己本就不是妖,根本没有”化形“之说。变成鱼身纯粹是“还源”现象,什么时候变成人身是无法预料的。说不定下一刻就变回原样,说不定一辈子都变不回了,而想自己改变这种说不准的事,就得自身的实力能够达到轰碎磁峰内部蕴含的“元磁峰”的程度,以绝对的实力打破禁锢的源泉。 毕竟,苏恒之所以会“还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磁峰,或者说是磁峰内部的元磁峰。 现而今,在苏恒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自己竟然恢复了人身,这让他欣喜若狂。 感受着这副身体熟悉的亲切感,苏恒大喜,信心更足,当下双手一抹,一杆长枪就出现在手中。 苏恒执枪迎上,挑起朵朵枪花,点向坠落而下的雷瀑。枪尖与闪电精确触碰,铿锵一声轻响,枪身一抖,就将闪电挑开。 连苏恒都一阵意外,虽然有信心大涨的缘故,但也知道是这副人身起了作用。只有以鱼身真实经历生死磨难,才能切实体会到为人为兽的根本不同。 而这种不同,又不是妖修简单化形就能完全体会到的。苏恒心想,也许当初妖祖以圣仙之身再修一世,走出上古妖仙之道,大概也有这种原因。 人身,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明了其中关键,苏恒真真切切有了底气接下这最后一波天劫。当下,苏恒奋勇直进,将一杆灵力长枪舞得虎虎生风,逆着雷瀑直上,在雷海中纵横血战。 若有旁观者,可以看到无尽的雷海在剧烈沸腾,其中更有一条白色人影,持着一杆银枪,洒着鲜红的热血,不断挑飞刺破雷电,接着再引雷淬体,补充自身,再凭借不断补充的力量继续狂战,杀到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雷海忽地散于无形,雷云消散,无形的压抑消失,天地再次恢复了清明。 天劫过! 苏恒丹田,所有的灵力渐渐浓缩起来,如星云模糊不清。一个漩涡眼快速转动,转着转着,一枚金丹缓缓成形。 金丹期! 第35章 洪湖血劫 看到天劫消散,苏恒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开,所有的伤痛疲惫在他停止攻伐的瞬间直袭而来,苏恒眼前一黑,咬紧牙关才不让自己昏过去。 “咝!” 破烂的身体几乎被打成了筛子,伤口的牵动让苏恒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 “这贼老天,竟然这么和我过不去,我……” 轰! 一语未落,晴朗的天空突然响了个惊雷,差点没把刚刚入水的苏恒呛死。 苏恒噤若寒蝉,彻底愣住了。 不会? 惊愕过后,苏恒老实了许多,还真怕会发生那种事。同时他也更加疑惑了,这算什么?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 如果真的有东西在掌控着一切,那么是生灵还是什么?如何掌控?掌控到何时?主宰者是否真的存在? 苏恒心底冒出一口冷气,背后凉嗖嗖的。若真是如此,那太可怕了。 不过他并未继续深思下去,以自己现在的本事想这些问题,岂不是杞人忧天? 收敛心神,盘腿而坐,运转“回天术”,修复伤体。 在秘术的引导下,苏恒牵引着剩余的雷霆之力不断将毁坏的肌体破灭,而后激发出雷电中蕴含的生之力再造血肉,进行着新生的蜕变。 早在之前,苏恒就发现自己的肉身非同寻常。想当初,自己未入修真途,在洪湖初遇那只大鲶鱼的时候,大鲶鱼趁他不备,偷袭咬噬苏恒的鱼尾,最终的结果却是鲶鱼的牙齿被崩坏。 一个有修为的妖修竟然会被一条小鱼崩碎一口钢牙,这简直可以说是无稽之谈,但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因此,苏恒也很是注重自己肉身的修炼,以往他比较排斥鱼身,而今恢复了原样,这就让他上心了。 雷霆中的生死之力在苏恒体内反复纠缠,苏恒的肉身破了又生,铸了又灭,如同一把千锤百炼的神兵。与此同时,他也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牙关咬得嘎嘣响,浑身冷汗涔涔,却始终不痛呼出声。 苏恒默默承受了足足五六个时辰,忽然浑身一抖,身上的血枷“咔嚓”一声出现一条裂缝。 接着,他的身体表面像是破碎的瓷瓶般,裂纹密布。最终,血枷逐渐化成齑粉,簌簌落下,一副白皙的身体犹如破茧成蝶般破壳而出,暴露在空气中,光华隐隐,宛如最精美的艺术品。 苏恒用灵力幻化出一袭白衫,覆在身上,潇洒转身,脸上却是收敛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一脸凝重。 一个跃身,投入洪湖中。 就在刚刚蜕变的时候,苏恒突然莫名心颤,心底有些空空落落,好像失去了什么,这让他心境难平,预感到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又或是已经发生了。 眼下,只有回到洪湖中,才能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就出来不过一两天,能发生什么事呢?”苏恒低语。 他不知道,在他心生感应的那一刻,正是电鳐本源被抽出而陨落的时候。 步入金丹期后,苏恒的实力大大增强,而今以无影遁奔行,速度不可同日而语。模糊的残影连成一片,不过片刻工夫,就回到了磁峰地界。 美中不足的是,神识之力并未有丝毫的增强,就如同洪水遇大坝,再难寸进。 苏恒明白,那是散仙壁垒,一个大关口! 一路上,洪湖一如既往的宁静,并未有什么不同,但苏恒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洪湖众灵并未察觉到苏恒渡劫的动静,因为他离开前早已和峰灵商量过了,峰灵以大法力暂时蒙蔽天机,隔绝洪湖,为的就是不让仙府中的那条黑龙知道。 三转两转后,苏恒回到磁峰洞内。 “咦?你恢复人身了?”熟悉的邪脸扭曲着出现在洞壁上,面露惊讶。 上下打量了一番,峰灵努努嘴,点头道:“嗯,长得倒是一副人样。” 苏恒:“……” “我们开始,怎么做才能救你出来?”沉思了一会儿,苏恒开门见山。 “你小子倒是比我还心急。”峰灵闻言一阵舒畅,难得这小子这么上心,刚入金丹,一达到条件就迫不及待地来助自己重获自由,还挺知恩图报。 正这般想着,苏恒点头道:“因为只有你才能制衡仙府中的那条黑龙。” 峰灵神情一僵,“就这个?” “我走时仙府钟响,定是乌尊聚集七王,立主授法。但我渡劫时,却突然莫名不安,叶疏桐很可能出事了。你出来后,陪我去仙府走上一遭。”苏恒郑重道。 峰灵嘴角抽搐,“小子,你是把本座当打手了不成?” 苏恒挠挠头,勉强一笑。 峰灵一声冷哼,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有机会破封而出也是事实,心中不禁有些激动。 不过,峰灵不可能会在苏恒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当下臭着一张脸,好像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他要被逼良为娼似的,别提有多悲愤了。张嘴吐出一口精气,邪脸消失,原本的洞壁如折射的光线扭曲起来,而后内陷,构建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黑洞黝黑不见底,死寂得可怕,充满未知。苏恒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同根同源的气息,那是……磁力! “进来。”峰灵平静中压抑着激动的声音传来,苏恒不曾犹豫,一步踏入。 …… 仙府。 “殿下!”龟丞相恭敬跪伏在地,面对王座上那个高大男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乌尊端起温玉雕成的精致茶杯,大拇指和中指夹着,将之旋转了两圈,而后抬起,连茶水带茶叶一饮而尽。 “禀殿下,我已命下人按殿下的吩咐,在洪湖各地秘密建成图纸所示的祭坛,并将殿下所赐的符篆贴上。接下来,只要殿下愿意,洪湖众灵随时都能为无上的殿下献祭!”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哈!”乌尊得意大笑,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品味着接下来的血腥。 半日后,洪湖西边。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一阵地动山摇,洪湖西部山峰陡然炸开,巍峨挺立不知多少年的剑峰崩裂,从山体内部喷发出一股股强劲的气流,横扫四方。 数十万斤的大石雨点般落下,瞬间将躲避不及的数万生灵葬下,肉骨喷溅,混杂着血沫,眨眼间便是尸山血海。 “父亲!”一个头顶犄角的少年,面对天降横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迈的父亲被一块巨石砸进地底,连哼声都来不及发出,便撒手人寰,不禁目眦欲裂,眼角都溢出了血。 少年疯狂地冲上前,用鲜血淋漓的双手不知疲倦地刨着地面,想要挖开那块巨石。挖着挖着,少年突然脖颈一凉,接着竟然看到自己的后背,随即脑海一黑,什么知觉也没了。原地只有一具无头尸体倒下,汩汩鲜血冒着热气从断口处涌出。 “儿啊!”一名妇人老泪纵横,拼命要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孩子,可刚在半空中,一道血色的光束就从她后背刺入,再从她胸口穿出,直接将地上那副孩子的尸体炸成一喷血浪。 老妇瞳孔逐渐涣散,头歪了下来,只有一双眼睛怒睁着,写满了不甘。 而这些,不过是洪湖西部的一幅缩影,到处都在发生着惨剧。 西峰炸开后,一座高大的祭坛现出踪迹,祭坛顶端供奉着一颗石珠,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一道道血色光束自石珠中发出,四处扫射,崩毁了山峰,洞穿了无数生灵。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爆成血雾,而后飘零落下,逐渐和地上的血沫汇成一条条血河,蜿蜒流动。 洪湖其他方位的生灵,骤见西峰地界血色光束冲天,还来不及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自己所在的方位也冲起了通天的血柱。 接下来,他们就知道西峰那里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也开始经历同样的惨剧。 一时间,洪湖八个方位,除了磁峰这一处外,其余七处都是血华冲霄。七条血河蜿蜒前进,百川汇海般向洪湖中央的仙府滚滚而去。 “跑啊!”有生灵开始逃往仙府,想要寻求庇护。 仙府大门敞开,赶到此地的生灵还来不及高兴,就从中冲出八队殿兵,个个披坚执锐,各由一个统领带领着,如狼似虎地扑向奔来的生灵。 而这八个统领,除了其中一个老迈的老头外,其余七人都是浑浑噩噩,面色惨白,像是没有了灵魂。 傀儡! 这八大统领,正是龟丞相以及被乌尊算计的七王! 八大金丹高手,已是洪湖中除乌尊外的最强战力,自然不是一般生灵可挡的。只一个照面,避难于此的生灵几乎就被屠戮一空,而后八队兵马各自认准一个方位,冲了出去。 外有恐怖祭坛横扫,内有八队兵马屠剿,一时间,洪湖众灵避无可避,乱作一团,遭遇无边灾难。整座洪湖,像是化作了人间地狱,血海漫天。 洪湖血劫! 第36章 生死考验 磁峰内部。 苏恒迈步而出,当最后一脚结结实实踏在地面时,身后的通道缓缓消散,封闭了空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幽冷,怪石嶙峋,而最吸引眼球的,便是远处的一个大磨盘! 大磨盘高有千丈,比起整座山峰的高度都不遑多让,而在这片空间里也不是多么占地儿,显然磁峰内部别有洞天,或是以某种大神通开辟出来的。 大磨盘悬空而坠,上下沉浮着,通体呈黑白二色,泾渭分明,且在不停地旋转着,就像推磨一般,永不止息。 磨盘表面黑白二色,成阴阳鱼形态,头尾相衔,生生不息,中间则由一条弯曲的金线分割开来。磨盘每旋转一圈,金线就一阵金光大放,紧接着黑白二色亦光辉冲起,将金光掩盖下来。 若是有道行高深者看到,就会发现磨盘的每一次旋转,都会让金线变得更细一分。虽然磨盘很久才旋转一圈,且金线变细的那一分微不可察,但却真真切切存在着。 “小子,别傻愣着了,开始。” 在苏恒为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峰灵的声音从大磨盘中传出,准确来说,是从大磨盘上的金线里发出的。 苏恒抬头看去,隐隐可见一道模糊的金色人影从金线处不断跃起,可马上又被一张黑白相间的大网镇压。 峰灵的语气充满了严肃,显然这件事对他而言不仅重要,而且不易! “哦哦。”苏恒回过神来,可接着又有些懵逼了,“怎么开始?” 峰灵沉默了一阵,提醒道:“小子,接下来的事,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步骤来,不可有半点差错。” 苏恒郑重点头,“我记住了。” “好。”金光微微闪烁,峰灵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看到前方的铁索桥了么?走过它。在桥上……” 苏恒一边听着,一边朝铁索桥毅然走去。铁索桥连接着苏恒和大磨盘两端,桥上还有一块块古旧破烂的木板凋零着,苏恒一脚踩上,就发出“咔嚓”的声响,而后脚下木板化作木屑,飘飘洒洒落进桥下无尽的深渊之底。 苏恒双手快速抓住两边的铁锁,轻轻一拍,身子凌空翻飞,两个旋身后,右脚尖在前路的另一块木板上轻点,像离弦之箭般再次向前方电射而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铁索桥上的木板尽数化成粉末,连铁索也开始熔化,桥端失去平衡,向深渊之底一垂。 苏恒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将自身状态不断保持着最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从峰灵的解释中,苏恒明白,机会只有一次。 铁索名为“一念倾天”,乃魔道的一门大神通。铁索上,任何灵力法力神识神念都会被克制,动用不了丝毫,只能纯粹凭借自身身体素质通过。而在过桥的时候,桥面上的木板会从始端开始崩塌,铁索逐渐融化,桥身渐趋倾斜,若是过桥者赶不上桥毁的速度,就会落入无尽的深渊中。 当然,神桥有灵,会根据过桥者的修为,自主调节难度。但这并不代表过桥难度与过桥者修为相当,而是会高上一两个等级。譬如,而今苏恒步入金丹,就要承受散仙级的考验! 虽然想要通过这种考验无异于天方夜谭,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的。 让苏恒不解的是,施展封印之人既然要封印峰灵,可为什么还要留下这种机会?不过峰灵并未对此做出解释,他也不好询问。 而峰灵将唯一的希望放在苏恒身上,笃定苏恒能够应付“一念倾天”的考验,就是因为苏恒不仅是先天元磁属性,占据地利优势,肉身更是先天元磁真体的雏形,只要于此地沟通磁峰,足可通过考验。 哗啦啦! 铁索桥粉碎的速度愈快,几乎蔓延到苏恒后脚跟。苏恒心中一凛,平白生出一股气力,脚尖一蹬,双手抓住两旁的铁索往后一扯,铁索受力往后抖动,苏恒便借助反作用的推力朝前射去。 同时,苏恒气息沉凝,勾动体内的磁力,在伸展腿脚的过程中将磁属性气息打向四面八方,试图引动磁峰的共鸣。 “该死!” 见磁峰没有反应,苏恒心中叫苦不迭,刚拉开来的距离又缩减了回去,木板破碎,脚底踩空,身子不住往下落。 苏恒手疾眼快,用双腿夹住铁索,一个鲤鱼翻身,右手紧抓住铁索。然而,就在苏恒想借力起身的时候,右手手心冒起一团白汽,并发出“滋滋”的声音。 苏恒一声闷哼,不顾熔化的铁索浇铸在红如烙铁的右手,强行跃起。 身子凌空飞起,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光刃,带着三丈长的光尾,从深渊下飞出。璀璨的光芒于一瞬间照亮了深渊,而后光华内敛,如天地初开的第一缕圣光,携带无与伦比的锋芒,直斩而来。 苏恒偏头,前额的一缕发丝被斩落,顷刻化为飞灰,额头的发际线处却是淌下一缕血丝。 轰!轰!轰!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上方突然响起一阵仙乐,如一曲天籁,而后一颗颗雷珠噼里啪啦地迎头砸下。 “九九仙音雷!”峰灵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脸色无比阴沉,“好一个凌霄仙君,真是好手段!” 噗! 雷珠密集,再加上苏恒刚躲过两轮攻击,当下避无可避,顿时被一击而中,一颗雷珠在其胸口炸开。 苏恒脏腑震荡,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脚下的木板又化成虚无,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深渊坠下。 “小子!”峰灵大急,同时又有些后悔,还是太心急了,这连番的攻击,就是寻常的高级散仙来此,单凭肉身之力都会栽倒。苏恒肉身是不凡,可毕竟道行未到火候。 一股绝望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峰灵仰天嗟叹,难道本座要在此地磨尽一生么? “开!”一声怒吼,苏恒动了真火,将金丹吐出,狠命压向雷珠,要进行殊死一搏。 雷珠威能无尽,仙音响彻,一个照面就将金丹淹没。 咔嚓! 金丹表面布满了裂痕,即将破碎。 在苏恒和峰灵都有些绝望的时候,一股浩浩荡荡的无形力量从金丹裂痕中弥漫而出,整座磁峰都动荡了起来,像是发生了九级地震。 “成功了!”苏恒大叫。 磁峰剧震,一圈圈黑幽幽的能量如水波荡漾开,冲击着这片空间,连劈头盖脸砸下来的九九仙音雷都是一滞。 苏恒振奋,看到了一缕曙光,而且,他发现己身被压制住的神识灵力如同天河决堤般开始倾泻而出,缭绕在身体表面。 磁峰压制了“一念倾天”神桥的秩序规则! 失去了神桥的法则压制,苏恒重新获得了飞行能力,下坠的身体顿时止住,捏印掐诀,迎向漫天雷珠。 “沧澜掌!” 一只灵力光掌凝聚成形,神识之力如海浪附着其上,一波波激荡着,苏恒右掌伸出,五根手指与光掌上的纹络重合,灵力、神识、肉身三者叠加,狠狠拍向漫天雷珠。 九九仙音雷,乃仙家秘术化雷而成,威能奇绝,再加上神桥法则的压制,就算是散仙失去了法力也得饮恨。而苏恒此时与此峰共鸣,摆脱了神桥法则的桎梏,动用全力下,也有了一拼之力。 砰!砰!砰! 两者相撞,场面立时沸腾,像是要将这片空间彻底毁灭。 “好小子!”峰灵激动。 待场中重新恢复平静,苏恒露出身形,一对淡蓝色的羽翼插在苏恒背后,轻轻一振,就冲了上来,再一振,身形就掠出数十丈,逼近大磨盘。 落雪飞仙诀! “驭灵术”秘法之一。 淡蓝色双翼流光溢彩,不染纤尘,梦幻般的流纹好比海洋之心,静谧出尘。 落雪飞仙诀,一经施展,速度比无影遁还要高上一筹,而且卖相十足,只是少了那份隐秘。 冲出仙雷轰炸区后,苏恒不禁得意一笑。 峰灵也是露出一抹笑容,可紧接着面色骤变,急喝道:“小心!” 在苏恒惊愕的目光中,一朵朵晶莹透亮的冰花飘摇而落,笼罩了整个空间。冰花有五瓣,晶莹中带着一缕缕血丝般的纹络,像人的血管。表面却像镜子,反照着红尘百态,一幕幕光影映入苏恒眼帘,那是大千众生。 甚至,苏恒还从中看到了自己。 “大千一梦空花仙阵!” 第37章 乌尊上门 啵啵…… 铁索桥上,一朵又一朵仙葩绽放,片片晶莹,纷纷舞舞,将苏恒环绕。 神圣高洁的气息弥漫,让人心灵都是一肃。冰花空幻,犹如大千一梦,闪烁着迷离的光影。 簌簌…… 漫天冰花坠落,旋转间照映红尘百态,霞光万道,瑞彩千条,要让苏恒永远沉醉在那如梦如幻的大千虚影世界中。 金线空间中,峰灵霍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焦急与愤怒。这“大千一梦空花仙阵”乃大幻天的绝世仙阵,恐怖无比,一经发动,就可模仿出红尘万丈,照映百态,让陷阵者误以为置身于一个真实的世界中。法阵运转,更能模拟出陷阵者的人生经历,令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最后或在百般坎坷、或在醉生梦死中结束生命。 可以说,大阵一经发动,陷阵者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试问大千世界诸多流派,有谁能真正超脱红尘,得求万古长生逍遥?连各派的总坛都屹立在五洲四海中,享万千生灵敬仰,争红尘方寸之地,各自传播教义,试图一统河山,又岂能免俗? 各门各派,往好听的说是在红尘炼心,说不好听点就都是在红尘争渡。 就连峰灵自己,要是入了与之道行相当的“大千一梦空花仙阵”,都没多大把握能够一举破阵,更别说是苏恒了。 而且,苏恒此时面对的还不是与金丹境相仿的仙阵,而是高级散仙级别的! 简直是十死无生! 苏恒目光渐渐迷离,瞳孔涣散,眼皮缓缓闭上,在这一刻,他沉浸于梦幻的虚无世界中。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不多时,一朵朵冰花突然齐齐爆裂开,冰蓝色的花屑飞溅,“铿铿”声不绝于耳,像是九天玄女手中仙琴断了弦,声声直入人心。 幻境告破! 峰灵瞠目结舌,两眼睁得溜圆,万万不敢相信,曾让无数天骄饮恨的大千一梦空花仙阵,现今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破开! 但很快,峰灵忽然想到了什么,低语道:“是了,赤子之心,这可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没想到,最可怕的考验对苏恒来说反而最没威胁。 苏恒幼年于苍山度过,与师父相伴,不入世事,不历红尘,心灵至纯,毫无瑕疵,可谓无懈可击。近一年内,他才无奈出山,虽经历世间诡诈之事,不可避免地心染微尘,但苏恒心中信念单纯。譬如当初打败敌手而纵之,都是因有一颗良善之心,而之后以雷霆手段武力平靖洪湖,虽手染血腥,可都是出于安定洪湖的目的,不违本心。 因此,在他的幻境中,出现的画面是人人相亲相爱,和睦相处,是真正的无瑕仙界!这超脱了仙阵法则之上,因为仙阵自身都未超脱红尘,又如何能将其限制住? 当然,不管怎么说,苏恒还是染上了尘世气息,故而会沉醉于幻境中。但一来其历时红尘方一载岁月,二来未经历过真正的红尘百态,这才得以快速摆脱出来。 可以说,若是今后在遇到这种阵法,苏恒就不可能这么容易勘破幻境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幻境破灭,苏恒不敢耽搁,以免发生意外,双翼一振,如苍鹰滑翔,从残存的铁索桥上方掠过,在另一端稳稳站立,抬头直视那巨大磨盘。 阴阳大磨盘缓缓转动,苏恒呼吸困难,在这一端才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横的威压,几乎要将他碾碎。 一声闷哼,苏恒口鼻突然溢出几缕鲜血,全身骨骼也被压得咯咯作响,浑身痉挛,原本挺得笔直的身躯都被压得半跪下来。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你快帮帮忙啊!” 刚摆脱三种仙魔手段的轰杀,便又莫名受到一股威压的压制,苏恒苦不堪言,赶紧招呼峰灵一块上。 “小子,这里的禁制一旦感应到我的力量在帮你,就会成数十上百倍地增强,那样你会死得更快。”峰灵悠哉游哉地说着,此刻竟然一点也不着急。 “话说回来,这次就算是我能帮得上忙我也不会出手的。”峰灵嘿嘿一笑,显得很是奸诈,“这阴阳大磨盘的威压,可不是谁都能享用的,即便只流露出一丝,寻常散仙的肉身也万万支撑不住。正好,它可以帮你锤炼锤炼肉身,你可切勿错过这场机缘。” 苏恒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啥人啊,帮你破解封印好像我还得了多大好处,该对你感恩戴德似的。 “嗯,不错不错,接下来你就可以沟通磁峰山体内隐藏的元磁峰了。”峰灵一指大磨盘上的两个圆点,正好处于黑白二色的灵脉泉眼位置,若是在白中点个黑,在黑中点个白,就是一幅太极图了。 “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么?阴阳可演四象,亦可逆行化玄,走万流归宗之道。你现在沟通元磁峰,引动其先天磁力化成阴阳两极,阴极入黑鱼内,阳极入白鱼内,我在从其中以元神接应磁力,破坏‘阴阳大磨盘’核心,以此逆先天八卦而行,我让它成不了太极,自毁而亡!” “不过,一旦引动元磁峰之力与封印相抗衡,就不能中断,否则受到元磁峰和阴阳大磨盘的反噬,你我都难逃一死。现在三阵告破,阴阳磨盘已经有所感应,时间不多了,你听得懂吗?” 苏恒点头,而后忍受肉身快被撕裂的痛苦,盘坐下来,凭借与磁峰的那一丝联系去感应元磁峰。 …… 磁峰外部。 乌尊凌空屹立在祭坛前方,满脸沉醉之色。祭坛上,一把血色的玉尺横放着,隐隐有一条青色小龙虚影在围绕着玉尺盘旋,不时发出阵阵清亮的龙吟。 祭坛第二层,一条血槽环绕,其上有八个孔洞,孔洞连接着一条条血河,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血腥气弥漫,血河中不时有一团团模糊的血肉翻涌,甚至在血河上方都结成了一朵朵血云。 血河似是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将洪湖水排斥开,连绵数十里。 “再有七日,青龙尺就该成形了,呵呵……”说着,乌尊目光看向正北方位那唯一没有血河奔涌而来的孔洞,袍袖一展,身影消失不见。 “洪湖禁地?有意思,本座会去走上一遭的。” 七日后,仙府中央突然一声爆响,狂暴的灵气涌动,一道血色光柱直冲霄汉,如天柱,如地根! 继而,血柱光华逐渐内敛,渐渐转成青色,再变淡绿,最后定型成一把青光莹莹的玉尺。 一声龙吟,一条长有七八丈的青龙从玉尺中飞出,于天际一阵盘旋,张口就吞吐了近一成的洪湖水,引得洪湖大震,八方共荡。 龙威浩荡,将洪湖水直接排起上百丈,无尽的威压刺破云霄,风云为之变色。 一时间,风起云涌,鬼神共泣,天地都是为之一暗,比苏恒渡劫时的景象还要恐怖百倍! 嗡嗡…… 这种景象持续了几个呼吸,而后陡然一收,青光消散,青龙归于玉尺之中,仿佛方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哗啦啦! 龙威消散,被排上高空的湖水失去了那股排斥力,顿时倾泻而下,声浪响彻九霄。 一道黑影飘过,抓住悬浮着的青龙尺,向洪湖北峰极速而去。 不过片刻,黑影出现在磁峰前。看着那耸入云霄、仿若钢铁铸成的黑色山峰,乌尊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有古怪,有古怪。”乌尊蹙起了双眉,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此处竟有仙魔之气并存,实是古怪……嗯?貌似还有其他的气息。” 乌尊面色阴晴不定,内心深处有种危险感升起,但高傲的性格不容他望而却步,更何况,这小小的一个洪湖,就算有古怪,又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这么一想,乌尊心中大定。 绕着山峰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却毫无收获,最终,乌尊进入磁峰洞内。 嗡嗡…… 一阵苍凉的鸣动声响起,乌尊面色一变,右掌伸出,一个号角出现在乌尊手中,形似龙角,此刻在不停地抖动。 咔咔! 突然,号角自主飞离乌尊手掌,摇摇晃晃地在洞里一阵晃悠,而后尖端对着前方一处洞壁一划拉,尖锐的声音顿时以某种节奏响起。 乌尊精神一振,立时明白了什么,轻声道:“此地竟然别有洞天。” 抓起号角,乌尊将之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催动法力,猛地一吹。 呜呜…… 苍凉的声音仿佛来自万古岁月前,跨越时空再临尘寰,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声波涤荡而起,撞击向洞壁。 轰隆隆! 磁峰大震荡。 乌尊面色一喜,又加了把劲,狠狠地连吹了几下。 砰! 一声巨响,洞壁炸开,出现了一条通道。 第38章 弄巧成拙 磁峰内部。 苏恒盘坐在阴阳大磨盘旁边,剑眉微蹙,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浑身大汗淋漓。一头披散的长发都贴在胸前背后,汗水顺着头发流下,混着身上的血珠,一滴滴地滴落。 滴水能成河,渐渐地,一条条血色细流蔓延开,盘坐之地被染红,而后结成血枷,再变成暗红。 一层厚厚的血枷夹杂着碎骨屑覆盖在苏恒体表上,显得狰狞恐怖,但其中却暗含着一股强烈的力量波动。 经历雷劫洗礼过的元磁真体雏形,正在进行新一轮的蜕变! 然而,苏恒的注意力却不在肉身的变化上。此时的他,早已神游物外,灵魂离开肉身,像幽灵一样四处飘荡。 这是苏恒久久未曾取得与元磁峰的感应后想出的办法。让灵魂脱离肉身,游荡在四周,然后凭借肉身与灵魂那本能的契合性,刺激肉身去勾动灵魂归位。如此一来,便能顺水推舟地激发肉身中的磁性去感应四周,由此自然而然就能尽最大几率地与元磁峰取得联系。 毕竟已然过去了六天,时间不短了,苏恒也开始焦虑起来,不能再循规蹈矩,只能另辟蹊径。 直到第七日,才终于有了收获。 灵魂与肉身遥相呼应,倚仗体内的那股磁性,苏恒清晰地“看”到了磁峰的一条条脉络。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纹络复杂扭曲着,甚至还以某种韵律不断轻微跳动,竟与人体的脉搏一般无二。 苏恒大惊,忍住心中的那股悸动,开始沿着那一条条脉络追寻,溯源而上。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已经要接触到磁峰的核心了。 假设磁峰的脉络是人体内的血管和脉搏,那么肯定有一个动力源泉在源源不断地支撑着生命体生生不息地运动。这个动力源泉,就是心脏! 磁峰的心脏是什么?不言自明。 肉身上,苏恒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随着不断地摸索,苏恒的灵魂在快速枯竭,即将油尽灯枯。 灵魂神游物外,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只有达到散仙,让灵魂归于元神中,才可真正脱离肉身。而苏恒在金丹境界就跳出灵魂,很容易就会枯竭而亡!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他不想轻易放弃。 思绪逐渐昏沉,苏恒感觉自己像是步入了暮年,一股沉闷死寂的暮气开始占据他的灵魂。这一刻,他像是融入了整座磁峰内,变成了一块岩石,生命特征不断消散。 生命之火将熄! 苏恒眉宇神色黯淡,肉身也开始枯焦,灵肉不可分,一旦灵魂死去,肉身也会随之消亡,除非化身灵尸,走上尸道。但即便如此,肉身上新生的灵魂也是一个全新的存在,并不是原主人的重生。 峰灵看在眼里,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却无可奈何。 轰隆隆! 突然,一阵苍凉悠远的“呜呜”声响起,磁峰大震,峰体上的山石不住坠落,整座峰体像是要被撕裂开。 “这是……龙族至宝——祖龙之殇?!”峰灵惊疑不定。 嗡嗡…… 磁峰受到冲击,一阵剧颤。 突然,随着一声清亮得足以冻结灵魂的颤音响起,磁峰蓦地稳定了下来,如海中礁石,任凭大浪排天,惊涛拍岸,我自岿然不动。 砰! 一声巨响,在峰灵惊讶的目光中,磁峰一处音波还未蔓延到的地方轰然炸裂,一条通道被炸出。仅半个呼吸,一个身穿黑金龙袍的雄伟男子就来到通道口,出现在阴阳大磨盘前方。 与此同时,苏恒紧闭的双眼倏地张开,枯竭的肉身和灵魂陡然光华大盛,只一瞬间,就恢复到了巅峰。 苏恒双掌分开,食指点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声轻喝,“现!” 呼! 一道白光从上方骤现,光芒灼灼,堪比十日横空,却毫不刺目。一道黑光从地底射出,似蛟龙出海,只一出现,就带来大片黑暗,恰好与白光相对而立。 “着!” 白光从上贯下,黑光从下迎上,两者截然不同,交接处却如水乳相融,不分彼此。苏恒双手一牵一引,将黑白二光分开,让黑光注入黑鱼眼中,白光注入白鱼眼中。 阴极入阴鱼,阳极入阳鱼,不成阴阳太极变化,封印削弱! 手持“祖龙之殇”的乌尊原本看到号角大显神威破进空间,雄纠纠气昂昂而来,可见到眼前一幕,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等浩瀚恐怖的场景,他只在龙宫的老祖宗们那里见识过,这等神威,让他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 乌尊几乎要拔腿就跑,对这种神威实在是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抵抗心,特别是那黑白两道光柱,他能够肯定,自己一个照面恐怕就会被轰杀成渣!不,是连渣都不剩! 就在乌尊几要转身就走的时候,匆匆一瞥,他看到了苏恒的样子。 “是你!”乌尊惊呼,他认出了苏恒,在青藤王与赤鳐王的记忆中,他看到过苏恒。虽然苏恒变成了人身,但身上那股发自本源的气息却不会变。 苏恒也察觉到了乌尊的来临,但他没时间做出什么回应,最后破封的关键时刻到了,万万不可停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乌尊误打误撞还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方才他灵魂几乎都泯灭了,多亏乌尊不知以什么方法让磁峰大动荡,引动元磁峰发威,才能让苏恒于生死一线中抓住了那缕气机,与元磁峰取得了感应。随后,他凭借体内的那股本源磁力借到了元磁峰的神力,这才有了两道通天彻地、让乌尊都胆寒的磁极天柱! 元磁为玄,自可反化阴阳,构筑太极或反太极。 乌尊的突然出现,竟成了苏恒成功的契机,实在是意料之外。但同时,他也带来了莫大的危机。 “金丹境界?”察觉出苏恒的修为境界,乌尊犹豫了,再加上其有“祖龙之殇”在手,顿时有了底气。 祖龙之殇,龙族至宝,平日里根本不是乌尊能催动起来的,对于现在修为的乌尊来说,无异于一种摆设。但这时候竟突然自主发威,破开隐藏的空间,让乌尊大喜过望。 乌尊很明白“祖龙之殇”的恐怖,一开始被那宛如沟通天地、贯穿生死两界的黑白光柱吓到,这会儿回过神来,紧握着“祖龙之殇”,乌尊开始仔细打量周遭的一切。 最容易引起乌尊关注的自然就是苏恒和那大磨盘,苏恒那堪比蝼蚁的修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乌尊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阴阳大磨盘上。 “很像是传说中的一种……封印。”看着看着,乌尊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他贵为龙族神龙一脉第三十二龙子,地位超卓,见识不凡。凭龙族的底蕴,想要在其中知道些不为多数人知的秘密,还是做得到的。 因此,当他看到大磨盘上黑、白、金三色纠缠,且金色开始有扭转败局的趋势,再联想苏恒的作为,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下,乌尊手握“祖龙之殇”,毫不犹豫地冲向苏恒,要将之斩杀,阻止被封之人脱困。 他不知道被封之人是谁,也不需要知道。他知道的是,苏恒会去解救封印中人,两者关系必然非比寻常。而他又杀了赤鳐王铸造青龙尺,两者的仇怨可谓结定了,所以他想都不用想,就果断出手了。 要知道,以如此恐怖的封印才能镇封住的生灵,必然道行卓绝。若是不阻止,任凭他脱困,那就算自己跑到天涯海角,恐怕都难逃一死。 除非他永世不出龙宫! 但话说回来,他有机会逃回龙宫么? 乌尊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不然也不会为铸造一把青龙尺就血祭了整座洪湖。先下手为强,乌尊深谙此理。 澎湃的法力浩荡而出,对付金丹角色的存在,乌尊只随便拍出一掌。一掌还未真个落下来,狂霸的掌风就差点将苏恒掀飞。 苏恒受到冲击,“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身形一阵摇晃。 他要接引元磁峰的力量,早已耗掉大半实力,而且乌尊可是比他强上好几个等级的存在,单凭自身,近乎无解! 但即便深受重创,苏恒还是持续不断地接引天地磁力灌注进阴阳两极之中,绝不能停止。 “敢尔!” 眼看乌尊一掌快要落下,将苏恒从天灵盖到脚拍成碎末,峰灵眼睛都红了,呼吸急促,一股寒彻心扉的冷冽杀气从阴阳大磨盘中散发出来,冲击向乌尊。 而今封印被削弱,峰灵已然能够从封印中挣脱出几缕杀气了。 乌尊面色一变,那股杀气让他脸色一阵发白。那种气息,闻之就仿佛置身地狱内,血腥残酷。 乌尊骇然,这得是屠过多少生灵,踏过多少尸山血海才能凝聚出如斯恐怖的杀气?! 呜呜…… 面对如潮的杀气冲击,乌尊惊惧地发现,自己竟然挡不住。心中骇然的同时,他急急将手中的“祖龙之殇”挡在前方。 “祖龙之殇”受到压迫,自主抵御,号角声一响,就将盈野的杀气震退。 “老家伙,少吓唬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就算再强,困在封印里也只是没了爪牙的老虎,你又能奈我何?!” 看到“祖龙之殇”发威,乌尊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了下来,挑衅峰灵,“我现在就杀了这小子,你就别想出来了,在这呆一辈子,哈哈哈!” 出乎意料,乌尊想象中的暴怒并未发生。峰灵语气冷漠,让自觉胜券在握的乌尊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祖龙之殇的确很强,但并不能代表什么。连始祖龙都死了,遗留下来的一对龙角又能如何?等着,他要是死了,纵使你逃回龙族,我也会扒了你的龙筋。” 乌尊听到威胁,本想回讽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嘴。 多说无益,乌尊杀心已起,原本因峰灵杀气而有所停滞的一掌又拍了下来,誓要将苏恒一举轰杀。 只要阻止了那人破封,万事无忧。 然而,在大手拍至的刹那,一股寒气突然从掌下弥漫出,空气仿佛都被冻结成冰,天降白雪,纷纷扬扬,簌簌落下。 拍落的大手掌心出现一个孔洞,一点寒芒闪烁,于瞬间将整个法力手掌的恐怖波动尽数涤荡。紧接着,一柄全身流动玉色光泽的长剑透掌穿出,剑尖微颤,一声清吟。 第40章 强势峰灵 被那股至强的威压笼罩,乌尊浑身汗毛倒竖,头皮一阵发麻,背后冷汗涔涔。 “祖龙之殇”颤动,受到峰灵气息的刺激,它开始自主防御。一声嗡响,号角激荡出的音波一排排散开,在乌尊周边形成一口大钟,悠悠而立,护住其身。 受此保护,乌尊心思稍定,随即龙爪一翻,一把玉尺出现在掌中。 乌尊手持青龙尺,身倚大钟,严阵以待。此时他手段尽出,接下来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了。 看着那不断旋转、悠悠而鸣的金钟,峰灵眉毛微蹙。 但紧接着,他就舒了一口气,眼神戏谑地看着钟下的乌尊。 “一个赝品而已,若是真的,以本座现在的状态,还真奈何你不得,可惜啊可惜……”峰灵长吁短叹,悲天悯人的模样让苏恒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自己都被他教坏了。 同时,苏恒也知道,乌尊这次真是要悲剧了。 早先乌尊竟要阻挠峰灵脱困,这无疑让峰灵起了杀心。万幸苏恒给乌尊设了个套,先是以九天玄玉剑勾起乌尊的注意力,接着一番虚与委蛇,将乌尊的注意力逐步转移,最后更是抛出地仙法宝玄龟印,争取到了最后一点时间。 而乌尊则在苏恒一步步的诱导下,疏忽了更大的危险! 或者说,乌尊并没有忘记还有一个正在破解封印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封印会这么快就被破开。 一失足成千古恨! 乌尊面色一片雪白,颤抖的嘴唇轻抿了抿,抱着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色厉内荏道:“那你来试试。” 峰灵哂笑,也不多言,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伸出手,轻轻放在钟顶上。 突然,峰灵曲指成爪,往上一提! 嗡嗡! 大钟鸣颤,一阵抖动,被提起三尺高,悬于空中。 看到峰灵只手就要将大钟摘走,乌尊神色骤变,又惊又惧。 然而,峰灵将大钟提起后,并未如乌尊预料的那般把钟摘走,反而将大钟往下用力一压。 咚! 大钟落地,乌尊露出喜色,难道这家伙力竭了? 砰! 然而,还不待乌尊畅呼出声,又一声巨响,大钟就在峰灵戏谑、乌尊惊愕的目光下四分五裂。 一块块虚幻的大钟碎片从中间炸开,如破布般被撕扯向四周。继而,大钟碎片开始聚集在一起,想要重组,终究还是失败了。 在大钟碎片边缘,隐隐可见有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的金色线条如蚯蚓扭动,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破坏了大钟法则的重建。 那金色线条,正是峰灵的法则! 以法则制约法则! 伴随着最后一声苍凉悲恸的“呜呜”声响起,赝品“祖龙之殇”轰然破碎。 “何方道友,竟伤我龙族中人?”在赝品“祖龙之殇”毁灭的刹那,一团光晕泛起,色呈七彩,绚丽夺目。接着,一名三尺黑须的老者虚影显化在空中,与峰灵相对而立。 “八叔祖!”乌尊惊喜。 这名黑须老者便是予他赝品“祖龙之殇”防身之人,而今看到他,乌尊顿时感觉小命有了保障,他可是很清楚这位八叔祖的实力的。 八叔祖摆摆手,阻止乌尊继续说下去,对着峰灵一拱手,“不知小侄如何招惹了阁下,道友能否看在老朽面上,网开一面?” 峰灵斜睨这所谓的八叔祖,毫不在意。虽说他如今实力大降,但对方也只不过是一道投影罢了,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至于八叔祖真身,峰灵也不甚担心,等他重回巅峰,谁见了谁会绕道走还说不准呢。 峰灵指了指乌尊,反问道:“这条长虫妄图阻止本座破解封印,你说该不该死?” 八叔祖微眯起眼睛,目光朝四周一扫,心神震撼,脸色也难看了下来,“小侄有眼不识泰山,但相信以阁下的肚量,也不会和一小辈一般见识?” 八叔祖狠狠瞪了一眼正要说话的乌尊,将他要说的话生生堵了回去,心里更是没底。 万万没想到,这臭小子竟然招惹了这样一尊人物,看那封印残迹奶奶的,换做是我,估计早就被磨灭了,而眼前这人竟然还能生生打出来。 踢到铁板了! 峰灵仰天哈哈大笑,讥诮地看着八叔祖,“老不死的就是皮厚。罢了,本座也不与你扯皮,若我非要计较,你待如何?” 八叔祖沉下了脸,“这么说,阁下真要与我龙族为敌了?” 见峰灵不吃这一套,八叔祖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聒噪,为敌又如何?”峰灵软硬不吃,特别吃不得硬的,见八叔祖如此作态,心头一阵火起,扬手就向八叔祖投影拍去,“滚!” 还不待峰灵大手拍下,那道投影就自动消失成虚无。 “好,今日之事,老朽记住了!” 愤怒的声音悠悠回荡,八叔祖在最后一刻自解了投影。明知不可敌,就自主破灭,免得被对方打散,这样还能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说些没用的场面话。”峰灵直摇头,丝毫不放在心上。 东海,真龙之潭,一名年近六旬模样的老者睁开一双清亮的眸子,眺望远方,露出思索之色。 “是他?” 峰灵始一出世,就大显神威。虽然他肉身破灭,仅存的元神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但依旧唯我独尊,有我无敌。 苏恒估摸着,此时的峰灵甚至比当初施展禁忌之术的玄真真人、也就是他那便宜师尊都强上一筹。如此说来,那峰灵巅峰状态时又是何等修为? 苏恒心中一阵向往,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如何?小龙龙?”峰灵俯下身子,嘴角掀起邪魅的笑,一副大好人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几乎委顿在地的乌尊。 乌尊脸色铁青,被对方如此蔑称,他的自尊心严重受创,一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我跟你拼了!”自知无幸存之理,乌尊也硬气了起来,翻手将青龙尺祭出,进行最后的挣扎。 “潜龙勿用!” 乌尊断喝,脸上满是决绝,催动起以整座洪湖无尽生灵的鲜血灵魂炼制而成的得意法宝——青龙尺! 青龙尺第一层禁法——潜龙勿用,一经激发,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扑鼻而来,这是血祭之宝炼制成功后留下的标识。 洪湖无尽生灵的血魄之力释放出来岂是等闲,一股妖风吹过,掺杂着凄厉不甘的鬼哭魔啸声,仿佛来自幽冥黄泉,令人发瘆。 一条火龙从青龙尺中腾起,喷吐赤红色的火焰,将洪湖水烧得滋滋作响,白汽升腾,连空间都扭曲了。 峰灵神色怪异,不是因火龙威力而惊异,而是为那股冥冥中的惨烈血腥之气而动容。 “赤鳐王的气息”苏恒神色猛然一变,目光投向乌尊手中的那把玉尺,一阵惊疑不定。 为什么?为什么叶疏桐的气息会出现在那里面? “好一个小家伙儿,够狠。”峰灵邪气的俊脸沉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乌尊,既对乌尊果决狠辣的手段有一丝欣赏,同时也为洪湖无尽生灵感到惋惜。 众灵死得实在憋屈,让峰灵都看不惯了。 “能引发如此浓厚的血腥气,想必你是血祭了整座洪湖?” 苏恒瞪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但峰灵见多识广,他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这让苏恒一阵无力,而后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杀机从心底升起,一波波地冲击着他的心智。 他死死地盯着乌尊,沉声问道:“赤鳐王呢?” 乌尊操纵着火龙,肆意放声大笑,横竖是个死,他也不怕什么了。嘴角掀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显得无比的疯狂,“赤鳐王?当然是死了啊!” 苏恒脑海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哈哈哈,蝼蚁般的存在,也妄图修习我族神通?痴人说梦!不仅如此,整座洪湖都被我葬下了,这些低贱的生灵,能够为我的法器献出一份力,那是他们的荣幸。” 苏恒拳头紧握,手指节攥得发白。 “怎么?你很愤怒?很想杀了我?可那又能改变什么?本座就是死,那也有无数生灵陪葬,哈哈哈哈” 乌尊彻底癫狂了。 体内的龙元精华不要命地注入青龙尺中,火龙一声兴奋高亢的长吟,裹带着滔天的火焰,扑向峰灵。 “它们是蝼蚁,那你又是什么?”峰灵被气笑了,像抓小鸡仔似的探出一只手,使了个“法相天地”神通,手掌无限变大,不急不缓地抓向气势汹汹扑来的火龙。 苏恒别过脸,朝磁峰出口大步走去,不再回头。 第44章 路遇 一个白衣少年,眉清目秀,气宇轩昂,腰配长剑,闲庭信步游走于天地之间。 洒脱自然,正是离开洪湖的苏恒。 自赤鳐王与峰灵相继离去,洪湖凋零,苏恒也起了离去之心。再者,他还要证得金仙果位,复活叶疏桐,必须要出来历练。这一切,注定他不能在小小洪湖里当一个土大王。 最重要的是,听过峰灵的描述,他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因此,他离开了洪湖,独自一人,徒步往天下。 没有目的地,没有准确的道路,苏恒随心而为,仗剑而行。 他的步伐不快,速度却不慢,一步三尺,每一脚踏下的瞬间,前路的土地都浓缩在其脚下,一步过后,土地又恢复原位置。就这样,看似只有三尺距离的一步,迈下后却足有三丈! “这缩地成寸术果真不凡,可谓另辟蹊径,别有一番玄妙。”少年喃喃自语,长发随风扬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颊,“可惜是部残卷。” 缩地成寸,正是当初得自赤鳐王的残缺秘法。以往他为鱼身,不符合修炼此法的条件,而今正好试试。 之所以不用“无影遁”和“落雪飞仙诀”,是因为“无影遁”过于诡异,显得有些偷偷摸摸,若是让高人看穿,反而不美;“落雪飞仙诀”则是太过华丽,容易招人耳目。 可战半步散仙的道行,虽然能在洪湖中称王称霸,但苏恒很清楚,在外面,这真的不算什么。 藏拙,至关重要。 三天后,苏恒终于走出没有人烟的大山,当下散去秘法,就像路边行人一般行走。 看着大路上三三两两走过的路人,苏恒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同于苍山,不同于洪湖,这是属于尘世的气息。 红尘气! …… “总镖头,前方不足五十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百花城了。此刻天色已晚,不如就此扎营,好让弟兄们也休息一会儿。” 一条大路上,一行人呈长蛇队形,谨慎地朝北方前进着,每个人都鹰视狼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显然是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而他们的坐骑,乃是一头头异兽。模样极似马形,只不过马腿上长着鳞片,头上一对犄角如珊瑚分岔开。 这是金鳞马,属于马类中变异的一种,介于妖兽和普通动物之间。虽然没有灵力,但匹匹都能日行千里,身载千斤重物。 此时,一个身穿虎皮大衣的大汉扯动缰绳,骑着座下金鳞马,来到队伍最前方,对正中间一个领头人说道。 “五十里……”那名中年男子闻言一阵沉默,而后抬头朝四周打量了一会儿,周边树林茂密,枝杈纵横交错,郁郁葱葱,棵棵如撑天的巨伞般耸入天际,压盖了天空,洒下一片阴暗。 仔细思忖了一阵,为首的中年男子道:“此地树林甚密,极易遭受埋伏,不宜久留,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听到首领否决了自己的提议,那名大汉一急,开口劝道:“可是总镖头,弟兄们没日没夜地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早已人困马乏,若是不休息一阵子,灵力难以为继,就算是遇到了歹徒恐怕也无法有效战斗了。再者,如今只剩五十里的路了,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葛天鸣闻言眉头一蹙,神色有些不满,“行百里者半九十,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镖师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最后关头放松警惕吗?!” “可是……” 不待大汉继续说下去,葛天鸣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大汉无奈,当即就要退下。 “葛叔叔,既然大伙儿都累了,不妨在此地休整一番,待天明也好继续赶路。”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如天籁,悦耳动听。 周围的护卫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个个挺直了腰杆,个顶个的英武,同时脸上露出享受之色,好像就只是听着这声音,都能让自己解乏。 葛天鸣闻言回头,对着队伍中央的一辆马车一笑,点头道:“既然小姐吩咐,自当如此行事。” 说罢,葛天鸣敛去笑容,恢复肃穆之色,手中长鞭斜指一处高地,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队伍于此安营,锁定路口。一队扎篷,二队生火煮饭,三队散开警惕周边动静,四队保护好小姐!” “开工!” 一声令下,长蛇形的队伍立马有条不紊地分成四队,而后各自忙碌了起来。 月黑风高,树下篝火如灯下美人跳动,木枝受烈火焚烧的爆鸣声不时响起,噼啪有声。不一会儿,一股股浓郁的饭香飘起,随着微风流动向远方。 篝火下,葛天鸣和几个随从聚在一块,面前架着一口大锅,手中树枝在下方不时撩动,控制着火候。 “葛大哥,这次天泉山庄委托我们押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需要如此慎重?”之前的那名大汉询问,而今在私底下,他对葛天鸣的称呼也变了。 “二弟!”葛天鸣面色一变,“你这种脾性什么时候能改,再这样早晚会吃大亏!我们这一行,只需要收了报酬,遵循雇主的要求就行了,至于押送的什么东西,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 面对葛天鸣的训斥,大汉忍不住摸摸头,有些委屈,他只不过是随口问一下,就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大哥,二哥就这样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就别骂他了。”在大汉郁闷的时候,一个身体瘦小的青年笑劝道:“对了,前几日大嫂传信说有喜了,大哥此次回去可要好好庆祝一番呢。” “哎,还是你懂事。”葛天鸣一声长叹,让大汉使劲翻白眼。 葛天鸣看在眼里,心里一笑,旋即想到在家等待的妻子,心头一暖,“是啊,我在外奔波打拼这么多年,也要有孩子了,也快身为人父了。” “此番事了,我就卸下这重担,好好地陪伴她们娘俩,呵呵,这么多年,我也该养养老咯。”葛天鸣自嘲一笑,眼神中却满是幸福之色,充斥着对刀光剑影生活的厌倦和对未来平静安宁生活的期待。 青年吃了一惊,不禁抬起微垂的头颅,看向葛天鸣。 这一抬头,可以清晰地看到青年原本英俊的脸庞竟有一条深深的刀疤!刀疤从额头上起,斜划向下,在右脸颊太阳穴处停止,虽不长,但却触目惊心。 “不错,这次的报酬足以让我们安度余生了。”面对青年的目光,葛天鸣和蔼一笑。 青年也笑了,只不过眼底闪过几分黯淡之色,神情透着一股忧伤,挺直的身躯好像都佝偻了下去。 “三弟……”葛天鸣一阵心疼,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青年摆手,示意没事,而后又垂下头,眼睛盯着那跳跃的篝火,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谁?!”突然,青年猛地站起,眼神无比锐利,如同苍鹰盯住了猎物,一动不动,紧紧锁定了目标。 接着,葛天鸣也察觉到了什么,霍然站起,同时一声清啸,“全员戒备!”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按照以前的老规矩摆起了阵势,运起灵力严阵以待。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处,无数的兵器指向了前方,数不清的秘法在酝酿着,随时都会暴起一击! 沙沙…… 脚步踩踏在落叶上的声音响起,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终于,在众人的视线中,一道白色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却是一名佩剑少年。 众人运目望去,皆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有一个人。 然而,葛天鸣和葛天骄的反应却不是如此。相反,在苏恒现身的那一刻,两人的戒备心已然攀升到了极点,两眼一眨不眨。 此时此刻,他们就像是两只受到惊吓的猫,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因为,他们竟然丝毫察觉不出来人的修为!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苏恒只是个普通人,要么其修为远远超过了他们。而一个少年敢在夜晚如此闲庭信步地出行,大概率不是第一种可能。 想他们金丹初期的实力,竟然看不穿对方,那来人又是什么境界? “来人止步!”看到苏恒继续上前,大汉嗷唠了一嗓子,声如洪钟。葛天鸣和葛天骄面色一变,简直想揍这个傻大个一顿,怎么什么人都敢乱吼!若是惹恼了对方该如何收场?! 不过回想一下,他们倒也默认了,因为终归得有人开口,这是他们的职责。 护镖的职责! 护镖,本就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大汉此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算敌手再强,起码也要负一份责任,否则名声败坏不说,还很有可能会遭受雇主的追杀。 当下,葛天鸣和葛天骄也唯有上前。 “呃……那个……”苏恒看到这阵仗,顿时有些不知所以,我好像还没招谁惹谁,怎么都这么拿刀持枪地指着我? 苏恒虽未经世故,不知道这些人是在干什么,但心思活跃,脑筋稍微一转,就有了对策,“诸位,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在此处转了许久,迷了路。方才瞧见此处灯火通明,知是有人,便前来一看,看能否找到出去的路。若是不慎打扰了诸位,切勿见怪。” “呦,这小子怎么文绉绉的?”大汉听得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理顺了意思,摸了摸光头,咧开大嘴嘿嘿一笑。 苏恒:“……” “闭嘴!”葛天鸣狠狠瞪了葛天柱一眼,随即对苏恒抱拳道:“吾弟失礼,小友莫怪。” “无妨,尊下客气了。”苏恒还礼,心中一阵思量。 这时,原先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这位公子既然迷了路,不如暂时留在我们这里,等天明后一起出发,前往百花城如何?” 众人闻言一呆。 葛天鸣和葛天骄奇怪的是小姐此番是怎么了,难道看不出这人的危险么?我们正想着怎么请走这尊瘟神,你咋直接就想把人留下来呢? 难道……咳,难不成小姐看上了这少年? 两兄弟心里胡思乱想。 苏恒也是一愣,随即感叹自个儿人品真好,刚刚还想着怎么开口才能让人家同意自己留下来,毕竟太过唐突了,没想到瞌睡了来枕头,还没开口,就有人主动邀请了。 忽地,苏恒眼光一闪,感应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围拢而来。 不是灵力,不是神识,倒更像是一种探测秘法。 苏恒暗暗运起无影遁,将自身气息很好地收敛起来,一路感应,目光最终落在营地中央的那辆马车上。 “如此,那便打扰了。”苏恒致谢。 第45章 夏仙 对车中女子表达谢意后,苏恒径直朝一堆篝火走去,与周边人打过招呼,他若无其事地坐下,倚靠着背后的一块大石,姿态懒散。 “公子客气了。”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车前的帘幔一阵晃动,串串帘珠清鸣,像是演奏着世间最美的乐章。 接着,一只白玉般的素手从车里伸出,将帘幔掀起一角。 这一刻,马车就像是一块磁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苏恒都为之侧目。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帘幔分开,一名身着淡绿长裙的俏丽少女从中走出,称不上人间绝色,但也是个小美人。 苏恒看了一眼,就要收回目光,却发现周边的人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不禁有些讶异。 很快,苏恒就明白了。只见少女跳下马车后,转身再次掀起帘幔,手做搀扶状。 原来,这个少女,只是一个丫鬟。 在少女的搀扶下,正主终于出现。一个看似双十年华的白裙女子走下马车,众人的呼吸登时急促起来。 女子眉目如画,丹唇贝齿,青丝如瀑,体态妖娆,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简简单单地往那边一站,在众人眼中就是最靓丽的风景线。 众人一阵低呼,从此次押镖开始,他们对这名女子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今见到她,简直有倾城倾国之姿,人比江山秀,貌比百花娇。 苏恒也有些出神,却不是因为女子的风华绝代,而是想起了一个人。 苏恒不过才十四岁,对这名女子也只是觉得很漂亮罢了,倒并未想入非非,更不会垂涎三尺。只不过看到如此绝色女子,让他不由想起了曾经的那名白衣少女。 那个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家人、承受着同龄人本不应承受的苦难的女孩,现在又在哪里? 眼前一抹白影飘动,苏恒回过神来,抬起头,发现女子正朝自己这边而来。 苏恒双眸不可察觉地微眯了眯,随着距离的接近,他能确定之前那股探测波动,正是源于此人!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女子将长裙稍稍一摆,盈盈坐在苏恒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体态纤娆,说不出的魅惑。 看到苏恒眼睛直直地凝视着自己,女子有些讶异,因为这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如此的平静,不起丝毫波澜,古井无波,像是在看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东西。 这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在其他男子身上所没有的味道。 “喂喂喂,你这个色狼,怎么能这么看我家小姐呢?”清悦又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响起,那名少女丫鬟皱着瑶鼻,两手插腰,一副小老虎的架势,眼神不善地看着苏恒,语气不满。 而后,她的目光又向四周扫了一圈,在她那恶狠狠的目光注视下,众人不禁作仰天状,东瞅瞅西看看,就是不敢再将目光投向这里。 见众人如此识趣,少女有些得意,雪白的下巴轻扬,像只打赢架的小豹子。 可一转过身,就有一只温润的手在她面前一晃,而后食指屈起,在她俏丽挺翘的瑶鼻上轻轻一刮。 “啊呀!” 少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退三尺远,俏脸涨红,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呼吸急促。 一声惊叫后,少女张牙舞爪地扑向苏恒。 “青儿,不得无礼。”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白裙女子掩嘴一笑,叫住了气呼呼的少女。 少女闻言止步,不甘地看了苏恒一眼,嘟起小嘴,跟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看着白裙女子,委屈道:“小姐,他……” 见少女一脸委屈,女子怜爱之心泛起,将其拉到身旁,轻声安慰道:“这位公子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呀,就不要太计较了。” “嗯。”青儿一声低嘤,俏脸生霞,对女子的话倒也顺从。 白裙女子虽是小姐,平日里却视少女为姐妹,后者自然起不了违逆之心。 看到青儿对自己挥了挥小拳头示威,苏恒不禁有些尴尬,讪笑不已。方才他是见对方模样可爱,又与灵幻年龄相仿,心里不由生出好感,这才没管住手。现在回想,真是失礼了。 白裙女子注意到苏恒的神情,心中明了,脸上泛起一丝笑意,道:“青儿并无恶意,公子不必介怀。” “是我失礼了。”苏恒回道,眼角余光偷偷瞄了青儿一眼,见对方似乎余怒未消,连忙目不斜视。 气氛有些尴尬,白裙女子心念一转,转换话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是何方人氏?” “我名苏恒,是……呃……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说不上什么人氏,非要论个什么人氏的话……那就是山里人氏了。” “噗嗤!”青儿掩嘴娇笑道:“你这人,真是好好笑啊。” “青儿!”白裙女子白了她一眼。 “是~我的小姐~”青儿拉着长腔回应,身子贴在白裙女子身上,抱着女子的一条手臂晃来晃去。 白裙女子无奈摇了摇头。 “不知姑娘芳名。” “夏仙。”白裙女子淡淡说道,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夏仙?很好听的名字,仙……”苏恒赞道。 “公子过誉。”夏仙谦虚,又问道:“公子此番也是要去百花城?” “百花城?”苏恒一愣,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刚好同路哈哈。” “哼哼,你在撒谎!”青儿鄙视地瞪了苏恒一眼,而后感慨道:“连说谎都不会说,哎,真够笨的。” 苏恒闻言,差点气歪了鼻子,没想到刚出洪湖就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鄙视了,这女人未免也太记仇了? 见苏恒不反驳,青儿心里顿时舒坦了一些,看向苏恒的眼神也顺眼了许多。 苏恒无言。凭他的道行,少女的这些变化如何逃得过他的神识。而同样在他神识注意下的,还有夏仙。 自夏仙靠近苏恒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这位绝色美人。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在询问这些看似稀松平常问题的时候,也在时刻注意他的一言一行。 在苏恒的感知中,这位白裙女子是个对他都有一定威胁的人物。这让他暗暗惊奇,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在洪湖里真是坐井观天了,这才刚出来不久,就碰上一个不弱的强者了。 见苏恒对青儿的话并无责怪之意,夏仙心里有了计较,看来这少年十有八九真是恰好路过,至少不是对手,当下稍稍放下心来。 思量了片刻,夏仙秀眉微蹙,拢了拢额前的秀发,道:“公子贸然进入我们车队,就不怕遇到危险么?” “危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会有什么危险?”苏恒心里暗道“来了”,表面却故作惊讶,满口胡诌,“难不成你们还会吃了我啊?” 夏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夏仙仰首望了眼星空,未置可否,微偏过头,留给苏恒一个清美的侧脸。 心知苏恒是故意如此不着调,夏仙想了想,旁敲侧击,“我们一行乃是护镖的,一路上可能会遇到许多危险,公子就不怕遭受池鱼之殃?” 在苏恒出现的那一刻,夏仙就知道这是个高手。略一思量,她决定尽力留下此人,一来如果是敌对的,那怎么躲避也是无用;二来若不是对手,自己或许还能将之争取过来,为己方效力。 这就是夏仙的打算,因此,她才会请苏恒留下,此时搭话,也是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 “护镖?”苏恒眉头一挑,还待说些什么,忽地目光微闪,体内灵力沿着经脉快速流动,戒备起来。 咻! 几乎同一时间,尖锐沉闷的破空声响起,一支通体画满符箓的黑箭朝这边激射而来。 劫镖! 第46章 噬焱四怪 利箭如电,箭羽抖动,飞也似的从一簇丛林中疾射出来。 苏恒不动,夏仙也没动,在利箭距离三人只有一丈多的时候,倚在夏仙身边的少女丫鬟却动了。 一声娇喝,少女仰身一个后翻,勾勒出一道美好又略显青涩的曲线。两脚于地面借力,双掌错开,于间不容发之间合拢,将黑箭生生夹住。 符箓闪烁,箭身黑光大放,青儿一声闷哼,灵力运于掌心,腾起一团青光,试图抵消符箓的力量。与此同时,她的身子止不住倒退,脚尖在地上划出两条长达数丈的痕迹。 她能抵消符箓的力量,但利箭上附着的一股沛然大力却让她招架不住。 很显然,射出此箭的人,修为要高于青儿。 “有人劫镖!准备战斗!”葛天鸣大吼,双手掣起一对金锏,与葛天柱、葛天骄两人移形换位,在队伍正前方摆出三才阵势。 葛天鸣一声命下,原本放松下来的众人顿时跳起,三人结成一个小团体,相互呼应,每三个小团体又结成一个大团体,由此聚集成一个大阵势,有序地旋转运动起来。 此时此刻,葛氏三兄弟麾下众人的素质就体现了出来,彼此相互配合,完美无间,看得苏恒暗暗点头。 砰! 然而,阵势刚刚结成,正中央的地皮突然爆裂,从中腾起一蓬火焰,恰似怒放的鲜花,从中间炸开,火星四溢。 “啊……” 惨叫连连,看似随时会熄灭的火星碰到众人的衣物,就开始剧烈燃烧起来,火势蔓延之猛烈,几可比拟野火燎原! 烈火无穷无尽,打不灭扑不散,任凭灵力如何冲刷,它自岿然不动,且炽烈的温度不停地燃烧着人的身体、甚至是灵力,破坏着体内生机。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阵脚大乱,众人慌忙四散躲避,银轮阵尚未建功就告瓦解。 “追魂焰!”葛天骄大叫,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嘿嘿……”杀气凛然的笑声响起,如夜枭啼哭,令人发瘆。前方树林一阵晃动,人影一闪,于众人眼前露出身形。 四个人,只有四个人! 四人相同打扮,皆以红袍披身,脸膛通红,一头赤发在威风吹拂下犹如跳跃的火焰。而在众人的观感中,那就是四支燃烧的火炬,是以岩熔凝铸而成的。 葛天鸣神情凝重,盯着眼前四人,一字一顿道:“噬焱四怪!” 苏恒因与夏仙离得较近,有幸被众人保护在后方,此时不禁讶异,因为他能感觉到,在四个火焰一样的怪人出现的时候,一向淡然的夏仙都冷起了玉容,俏脸凝重。 而最让他奇怪的是,此刻的夏仙似乎对自己也有了防备,但又有点想靠近他,这让苏恒感到莫名其妙。 “呦,能认出我们兄弟四人的,看来你也不是个雏。”最右边的一人开口,对着葛天鸣调笑道:“那事情就更好办了。这样,你们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如若不然……” 说着,噬黄细长猩红的舌头伸了出来,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嗜血。 噬焱四怪,是四个亲兄弟组成的杀手组织,专门受雇去取人头,在周边数城中都有很大的名气。 老大噬天,老二噬地,老三噬玄,老四噬黄。除老大噬天有金丹后期修为外,其余三人皆是金丹中期。这样一股力量,在方圆上千里内都不弱了。 四兄弟出手凶残至极,往往将对手虐而后杀,可以说被他们盯上的人,能留个全尸都是奢侈的期求。传闻四兄弟皆为火属性,偶得一本《追魂火经》后,战力更是飙升,一手“追魂焰”不知葬送了多少敌手,而落败者的结局,通常是被四人烤熟了吃掉!如此残忍恶心的做派,比之他们的实力更令人胆寒。 葛天鸣和葛天骄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灰色,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放你娘的屁!”葛天柱却不买账了,见对方口气这么冲,顿时火冒三丈,两手一张,一双巨锤立执在手。葛天柱将巨锤对撞了一下,发出猛烈的音波,而后以大锤斜指四人,挑衅之意不加掩饰。 苏恒暗暗点头,明知死路一条,与其卑躬屈膝地讨好求饶,还不如与之奋力一战。 放你娘的屁?苏恒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句。 “你找死!”噬地冷冽的目光更加森冷了,眼中涌起无尽的杀意,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踪迹。 “二弟!” “二哥!” 两声焦急的怒吼,葛天鸣和葛天骄连忙上前接应。三才阵势,一方遇袭,其余两边都可互相支援。 葛天柱虽然神经大条,但也不是蠢货,情知处在危险关头,灵力迅速流转。 忽地,火花一闪,葛天柱眸子顿时立了起来。 “头顶!” 两声轻喝传来,同一时间,葛天双锤猛砸向天,双锤轰隆如雷鸣,像是拉着一座小山在移动,带起的劲风吹得火花颤动不休。 噬地面露不屑,右手猛然一握,一团赤红的火焰就将其拳头包裹,铁拳如天外陨石般直击铁锤。 轰! 赤手对铁锤,两者相碰,结果却让人意外。铁锤发出一声嗡鸣,地皮炸裂,地面塌陷,葛天柱的双脚硬生生地被逼进地里,直埋到小腿处。 葛天柱大吼,另一个铁锤也猛砸上去。 噬地手掌一拂,贴在铁锤上,借力一旋身,退出三丈,而后手指轻弹,两束火线射向冲来的葛天鸣和葛天骄。 火线迎风涨动,呼吸间变成两条十几丈长的火蟒,冷眸森森,身躯一扭,弹射了出去,直噬两兄弟。 “挑山!” “游龙手!” 金锏横空,直戳火蟒的两枚巨瞳;一双绽放莹莹青光的手掌或切或斩,时快时慢,顺着蟒躯直上而起,抓向七寸。 “吼!” 在四声咆哮声中,火蟒被撕裂,葛天鸣和葛天骄全身衣袍都被炸得凌乱不堪,片片残袖耷拉在身上。 这时,一份青绿色的玉牒从葛天鸣怀中露了出来。葛天鸣手疾眼快,在玉牒要落下的瞬间将之一把抓住,快速藏入袖中。 可在场的大多是高手,如此动作又岂能逃过他们的眼睛?噬天直勾勾地看着葛天鸣,眼光一闪,“就是那东西,你们去帮老二抢过来。” “没问题。”噬玄和噬黄应声而出,一声怪笑,兴奋地扑向葛氏三兄弟。 “结阵!”葛天鸣大喝,将众人重新聚集起来,不过两三个呼吸,银轮阵重新结起。 “哼,就是让你们把阵结起来了又能如何?终归难逃一死。”噬黄眼神嗜血,盯着众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顿美味大餐。 葛天鸣不语,和众人迎向对手。 葛氏三兄弟皆是金丹初期,或许葛天骄最强,将近中期的实力,但还是比不上对面全是金丹中期的三人。为今之计,也只能以量补质了,凭借阵法的威力,将一群真灵境真罡境的人最大程度地发挥作用。 可要想抵住对面三人,说实话,葛天鸣没有丝毫把握。修真界的等级非常森严,能跨阶作战的,尽是各个门派、家族、势力的天才人物。 更何况,还有一个金丹后期的噬天在一旁虎视眈眈。 不过,噬天的注意力却不在那片战场中,他的眸光越过了众人,盯住了后方一名天仙化人般的妙龄女子。 在噬天的直觉中,这是唯一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 “想不到,在这群人当中,还隐藏着你这么个人物。”和夏仙对视了一会儿,噬天沙哑着嗓子,眼神阴翳得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众人一惊,就连正在激战的葛氏、噬魂三兄弟都分出一丝注意力关注着。 “过奖了,小女子何德何能,竟当得起噬魂四怪之首如此称赞。”夏仙淡淡说道,清冷的玉容满是寒霜,微蹙的娥眉惹人怜爱,一颦一笑足以颠倒众生,此时微怒的表情更是让她别有一番韵味。 噬天眼神一亮,旋即微眯了起来,一声淫笑,“好一个尤物!你可以不用死了,跟我走,我会让你好好快活快活的。” “放肆!”夏仙柳眉一竖,杀气腾腾。 夏仙一改一贯的温柔姿态,面对噬天的无礼调笑,此时的她有了一分公主的威仪。 噬天狂傲大笑,表情猥琐,“年纪轻轻的,脾气倒挺倔。我平生最爱吃强扭的瓜,只会讨好逢迎的庸俗女子,又有什么意思?你这小妞,不错不错。” “小姐……”青儿厌恶地看了噬天一眼,而后担忧地看向夏仙。 “放心。”夏仙轻拍了拍青儿紧张的纤手,温言安抚,随即深深地看了苏恒一眼,对青儿道:“你不要离开,要好好地在这儿……保护这位公子。” 说罢,夏仙身形一晃,掠向噬天。 噬天奸笑一声,迎了上来。 “小姐小心啊!”青儿急切喊道,眼中忧虑之色更深了。 “喂喂,你家小姐叫你好好保护我,你可不要跑掉啊。”苏恒舔着脸贴上前来,遮挡住她的视线,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青儿柳眉微竖,微怒地看了苏恒一眼,抬起玉足狠狠一跺! 苏恒躲避不及,被踩了个正着,当即一声痛呼,露出痛苦的表情。当然,这都是苏恒装出来的,别说小丫头这一脚不曾用上灵力,就算有,以苏恒的肉身之强,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青儿本来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就不理会了,可瞧见这家伙儿竟然痛得躬起了腰,面容抽搐,都快抱脚了,当下也有些慌了。 “诶诶,你没事?”小丫头心里很是纳闷,我这一脚貌似不重?这家伙儿怎么痛成这样,这也太脆弱了。 “没事?有事!咝!”苏恒夸张地大叫,“你家小姐前脚刚叫你好好保护我,你后脚就欺负人,你……你你你……” 苏恒悲愤万分,看那样子,简直比窦娥还冤。 “我……我……我这不是故意的……我……”少女丫鬟小脸一苦,两只手纠结地缠在一起,显得手足无措,而后小心翼翼地要去搀扶苏恒。 苏恒心里偷笑,这小丫头太可爱了。 “嘿,还有个小妞,还是朵含苞待放的花苞,真是不虚此行了。”一声淫笑,一道人影从银轮阵中飞出。 第47章 奇怪的感觉 “你们先顶着,待我拿下那小娘子再回来。”噬玄眼睛冒绿光,随口抛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冲出阵外。 噬地和噬黄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老三就是好这一口,专挑青涩少女下手,看样子这会儿是心底邪火又窜上来了。 葛氏三兄弟大急,拼命想要阻止噬玄脱离战场。之前夏仙爆发出强大的实力,竟然抵住了噬天,这让他们非常意外,谁曾料想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修为竟也如此惊艳,但他们并不认为丫鬟青儿也能像她小姐一样挡住噬焱四怪之一! 一旦青儿出事,夏仙必然大怒。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在噬焱四怪手下侥幸不死,也必然逃不过天泉山庄的清算。 葛氏三兄弟心中急切,压力却是大减。噬玄跳出战场,他们三个金丹初期率领一群真灵真罡境界的修士摆下阵势,恰好可以和噬地、噬黄平分秋色。 听到噬玄嚣张的淫笑,青儿气结,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扶着“受伤”的苏恒站了起来,愤然骂道:“无耻之徒!” “对,说得好,我就是无耻之徒。”噬玄凌空而立,目光在小丫头青涩却又玲珑有致的娇躯上不停打量着,越看越满意,看到后来都快流哈喇子了,调笑道:“哥哥床上功夫更是无耻,小妹妹,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这样一个小美人,简直就是绝代佳人的雏形啊! “你去死啊!”面对一个大男人的污言秽语,青儿一个女子怎么骂都会吃亏,当下不知道如何开口,咬牙切齿了好半天才从嘴里嘣出这么一句话。 噬玄不怒反笑,这样才有意思嘛不是,“好辣的个性,你真是越来越让哥哥我期待了。” “嗯?你是个什么东西,识相的话先滚一边去,不然想留个全尸都难。”噬玄在青儿身上不断游走的目光终于“看”到了苏恒,当下冷着脸,一脸不屑的神情。 在他看来,这样一个人还要自己亲自动手,那简直是玷污了自家名号。同时也有些奇怪,这压镖的队伍怎么还有一个凡人,难不成压趟镖还能收容路边的乞丐? 噬玄不由莞尔。 苏恒眼底杀机一闪而过,在他眼中,这噬玄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时,一只柔滑细腻的纤手抓住苏恒的手腕,将其拉到身后。苏恒心头一暖,这小丫头…… 苏恒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夏仙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单纯简单,但这小丫头却是毫无心机,单凭喜恶行事。 之前夏仙让青儿千万不要离开苏恒,明面上是让她“保护”他,实则是让青儿寻求他的庇护,这层含义苏恒自然明白。但小丫头却不知道,她没有夏仙的修为,丝毫感应不到以无影遁收敛气息的苏恒的一分实力,也像噬玄一样以为苏恒就是个凡人。此刻,面对比自己强上好几倍的对手,小丫头仍将他拉到身后“保护”,这让苏恒心里很是温暖。 或许这其中有夏仙吩咐过的原因,但此刻可是万分危急关头,青儿还能顾及上苏恒定然不只是因为此,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有一颗单纯善良的心。 毕竟,说难听点,多保护一个人就是多了一个累赘。若是因此被噬玄擒下,下场可想而知。 苏恒感动之余,反手握住青儿纤手,将那只小手覆盖。 手背突然一热,青儿一惊,本能地想抽出来,却又无法挣脱,如此两三次后,忽地眼前一亮,篝火的微光照映在苏恒脸庞,不断跳动,在夜幕的映衬下是如此的醒目。那张温润浅笑的俊逸面容,就像是给迷失在冰冷大海中的孤舟之人指引出一座灯塔,带给人希望和温暖。 少女一时看得有些痴了,渐渐不再挣扎。 几个呼吸后,青儿快速转过身,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油然而生,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一抹鲜红从耳根开始蔓延,俏脸生霞。 苏恒看得一呆,少女看起来比灵幻还要小一点,但此刻两者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单纯善良中有着一丝刁蛮,一个是温婉凄怨里带着些许坚强。 看着耳根通红的少女,苏恒脑海里不断闪现过小丫头和灵幻的容貌,一种曾经初见灵幻时才有过的奇怪感觉再次出现,他的眼神有些迷惑了。 青儿原本因心里那股紧张感而垂下头,此刻见后方毫无动静,忍不住偷偷偏过头,用眼角余光去偷瞄后面。 只见一个温润的白衣少年正失神地看着自己,她这一偏头,两人视线就交织在一块,几乎快对视上了。 小丫头大囧,咬了咬嘴唇,快速把头摆回来。 噬玄肺都快气炸了,马勒戈壁的,竟然在老子面前调情,我可去他姥姥的,当下忍无可忍,上前就是一声怒喝,“够了!” “闭嘴!” 原以为对面两人会被自己一声大吼吓得魂不附体,噬玄几乎都要摆出绝代高手的造型了,没想到得来的却是两声更凶的呵斥,不由风中凌乱。 这下连苏恒脸色都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只是一听到有人出声惊扰了那种气氛,就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句。这一出声,发现还有另一个人也跟自己一样的……愤怒。 苏恒眉头微蹙,眸光深邃,为什么会这样? 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发现小丫头微不可察地向自己靠近了一些。 青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苏恒挪近,她只是觉得这样自己比较有安全感。 当和苏恒身子贴上时,少女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紧紧抓着衣角,不停揉搓着,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说是想要离这家伙儿近一点,这样才好保护他。 “啊……”一声愤怒的长啸,整片战场都是一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银轮阵一滞,葛氏三兄弟和噬地、噬黄都看了过来,连空中夏仙和葛天这个最顶级的战场都暂时停住了手,错愕地看向悲愤万分的噬玄。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噬玄如芒在背,气得浑身发抖,看向苏恒的眼神满是杀意,对青儿的则是残虐的欲望。 体表火芒涌起,噬玄声音冷酷,漠然无比,“谁也救不了你们了,呵呵……” 一声狞笑,噬玄身影渐渐模糊。 葛氏三兄弟和噬地、噬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出手,银轮阵再次运转起来,大战继续。 “看来你这兄弟心性不过关啊。”夏仙与噬天对峙着,此刻收回目光,一声浅笑,淡淡说道。 噬天看向噬玄眸光一闪,眉头微皱,旋即看向夏仙,道:“收拾你那小丫鬟和一个蝼蚁般的凡人足够了。”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夏仙未置可否,长袖一展,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噬天有些惊疑不定,对方怎么如此镇定?这让他心里有些摸不透了。不过攻击到来,他也无法分心,当下全力迎战。 其实夏仙心里也没底,没多大把握。她不是对苏恒的实力没把握,而是对他会不会出手没把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袖手旁观乃是常态,毕竟修真界多诡诈,不想让自己卷入恩怨的漩涡也无可厚非。 任谁都看得出来,一旦插手,最可怕的其实不是噬焱四怪,而是雇佣他们的人,雇主! 苏恒一旦出手,那就是与雇主一边结了仇怨。这一点,夏仙明白,她相信苏恒也明白。 旋风起,眼前一阵虚幻,噬玄的身影飘忽不定,围绕着苏恒和青儿两人不停变换着方位。噬玄虽然修为高于青儿,但想毫发无损地将其生擒下来,却比直接击杀要难多了。 感受着气流的波动,青儿神色无比凝重,也顾不上害羞,将苏恒护住。 “咄!”青儿张开樱唇,吐出一颗海蓝色的珠子。 蓝珠晶莹透亮,表面如同海水流动,隐隐还有惊涛拍岸之声从中传出,让人仿佛置身大海中央。始一祭出,便有一股清凉醒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抵消着噬玄带来的燥热之气。 “海洋之心。”苏恒露出异色。 海洋之心,其实是古兽“鲛人”的内丹。鲛人,相似于人鱼,人面鱼身,有手有足,啼声如小儿。鲛人生活在海洋深处,常趴伏在礁石上采天地灵华、日月之精,更纳沧澜之气,凝结内丹。 因其内丹有奇效,道行达到一定境界鲛人的内丹甚至堪比避水珠,可无惧深海亿万丈水压游遍四海,故被美名曰“海洋之心”。 此刻,青儿拿出海洋之心对付火属性的噬玄,正循了相克之道。 大五行相生相克,虽然不能涵盖所有生灵的本源属性,但却是大陆的主流。 照苏恒看来,这枚海洋之心应该是金丹境界鲛人的内丹。这小丫头,手上竟然还有这种玩意儿。 噬玄自然察觉到了突然泛起的冰冷气息,心中一凛,而后冷笑起来,突然止住变换的身影,朝苏恒拍出一掌。 青儿担心苏恒受伤,扬手祭出海洋之心,吹出一道寒气,对着噬玄猛砸下去。 苏恒眸光一闪。 然而,那只拍向苏恒的火焰巨掌突然消散不见,让海洋之心扑了个空。一丝燥热的气息升起,噬玄的身影极为突兀地出现在青儿旁边,一道火焰化作绳索,直袭而来,绑缚向青儿腰间。 “臭丫头,真是事事为情郎啊。没了海洋之心,你还是束手就擒!” 青儿俏脸一白,才知道对方是在声东击西,噬玄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她。 噬玄本就是大敌,方才又对苏恒出手,青儿心里一急,便祭出海洋之心全力相救,孰料对方竟一下出现在自己这边,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噬玄残忍的狞笑中,她有些绝望了。 噗! 突然,拳肉交接的声音响起,在小丫头惊愕的目光中,一个人肉沙包狠狠抛飞了出去。 第48章 红颜祸水 咔嚓! 砰! 树枝断裂和重物落地声先后响起,声音不算大,跟战场的喧嚣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可引起的反应却是任何战场拍马也赶不上的。 一招! 就一招,将巅峰状态的噬玄像条死狗一样击飞! 青儿小嘴一张一合,逐渐张成了“o”形,两眼瞪得溜圆,像条可爱的小鱼,难以置信地瞅着苏恒。 苏恒拂了拂衣袖,手指轻弹,好像上面粘了灰尘一样,一副高人做派,无比的装逼。 伸出一根手指在少女跟前晃了晃,见青儿还在发怔,苏恒大感有趣,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小丫头挺翘的琼鼻,拉着长腔调侃道:“见鬼了你啊?” 鼻子被捏住,小丫头顿时回过神来,扬手将苏恒的手拍落,气愤得一把揪住苏恒衣领,叫道:“你这家伙儿,你你你……你竟然在扮猪吃虎!” 苏恒摊了摊手,满脸无辜,委屈道:“冤枉呐我的大小姐,我可从来没有贬低过自己,是你们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把我这个天纵神武的天才看得一文不值,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青儿柳眉一竖,不过仔细回想起来,貌似真是这么回事。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害我这么担心你,你现在却在这里说风凉话,难道还怪我咯? 想到这儿,小丫头顿时比苏恒更委屈了,看着少年那张无辜又可恶的脸,少女气得一拳捶在他胸膛。 苏恒没有躲避,瞧见青儿气愤又委屈的模样,莫名一阵怜惜,鬼使神差地将她捶在胸口的小手抓住,身子俯了下来。 素手被抓住,额前又清晰地感觉到两股热风从对方鼻孔呼出,扑打在自个儿脸上,青儿俏脸腾地红了,犹如天边的火烧云。 姗姗来迟的一声惊叫,青儿强行挣脱出苏恒的大手,连退了两三步,螓首低垂,都快把头埋进衣领里了,不敢去看苏恒。一双无处安放的纤手更是不断揉搓着衣角,手足无措。 夏仙愕然,这丫头怎么也会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天呐,这才多大啊? 夏仙神情古怪地看着苏恒,这家伙儿不会是故意的?这才多久,就勾走了青儿的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不得不说,女人的思维有时候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在这一刻,夏仙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叹于苏恒的实力,而是在乎这两个少男少女的情感。 这是对面的噬天所做不到的。 噬天与夏仙同时收手,见噬玄被轻易击飞,而那小子又是如此的云淡风轻,噬天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好本事!”噬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夏仙这会儿才终于将心思转入“正轨”,心头震撼,暗暗庆幸苏恒还是出手了,否则此番真是凶多吉少。 “噬首领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如何当得起如此夸赞。”心中大石落下,夏仙显得轻松了许多,娇笑道:“噬首领的手段也让小女子叹为观止呢。” 噬天嘴角一阵抽搐,看到噬玄的溃败,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亲自上阵,在苏恒手里也绝对讨不了好。情知事情不可为,噬天也是果断之人,当即下令道:“老二老三老四,回来!” 噬地、噬黄得令,便要脱身。葛氏三兄弟也不拦阻,任由两人离去,对方一心想走,己方若是执意拦截,势必伤亡惨重,权衡之下,葛氏三兄弟放开了包围圈。 噬地、噬黄纵身而出。 葛天鸣和葛天骄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无法掩盖的震撼。 他们长年在生死边缘摸打滚爬,经验丰富,对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有着一定的感应,因此从未小瞧过苏恒。饶是如此,也没想到苏恒会有这等实力。 噬焱四怪之所以会疏忽,一来是被葛氏三兄弟、夏仙、青儿吸引了注意力,二来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对苏恒不屑,这才酿下大祸。 “老三,走!”见噬玄久久没有回应,噬天心里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次催促道。 仍然没有回应。 众人都疑惑了。 青儿也不解地看向苏恒,后者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青儿妙目一瞪,“他……他被你杀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转头望来,死死盯着苏恒,眼神震动。 一招拍死一个金丹中期高手,那这小子得有多强?而且看他那样子如此年轻,难道是某个大宗的弟子出来历练? 噬天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没死,就是看这夜色正好,让他好好睡上一觉罢了。”苏恒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让人看不出深浅。对噬玄的那一拂手,看似毫无烟火气,实则蕴含了苏恒七成的力量! 苏恒要做的,是不彻底暴露实力,同时一举震慑住对方。而他那一击,已经不是一般的金丹后期高手能够做到的。 很显然,震慑目的达到了。 噬天眼皮直跳,强行抑制住对苏恒的杀机,对噬地命令道:“老二,你去把老三带回来。” 噬地一阵犹豫,但在老大的积威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跳进噬玄坠落的树丛中。 不过两个呼吸,噬地就跳了出来,只不过背上多了一个人,正软塌塌地趴在噬地背上。 夏仙和噬天瞳孔一缩,噬玄浑身的骨头竟然断了三分之一!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见苏恒并不阻拦噬焱四怪的行动,夏仙有些急了。刚要说些什么,却又看到苏恒平静冷淡的眼神,顿时闭了嘴。 至于葛氏三兄弟,他们自然不会插嘴,他们可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身份,连夏仙都不开口,他们更不会自讨没趣。 噬天脸色难看地接过噬玄,检查了一番,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神色一阵阴晴不定,噬天将噬玄抛给噬地,深深地看了苏恒一眼,道:“这次我们兄弟认栽了,走!” 在夏仙万分期待中,苏恒终于开口,“且慢。” 噬天止住刚要跃起的身形,冷冷地看着苏恒,“怎么?你想怎样?” 虽然噬天感觉很不妙,理性告诉他最好不要停下来,但多年的强者尊严让他没法拉下脸皮不战而逃。因此,他只能选择留下来,同时尽力地释放自己的强大气场,试图给苏恒造成压力,让他知难而退。 可惜苏恒并不“识趣”,闻言笑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倒是好生潇洒。” “照你这么说,还想把我们全都留下来不成?” “的确是有这个打算。”苏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随即对着噬天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听你的语气,是觉得我做不到?” 噬天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噬黄性格最是暴躁,当即跳出来,指着苏恒破口大骂,“修真界有冲突再正常不过,你不要太过分,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就连噬天和噬地脸上都是一阵发热,还留一线?鬼才会留一线呢! 见噬黄语气冲得很,苏恒笑容渐敛,“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此番我若是不插手,你们会饶了这些人么?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噬黄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 苏恒话锋突然又是一转,“其实说实话,本来我也不一定会插手这件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噬地忍不住问道。 苏恒指了指青儿。 噬天恍然大悟,恨不得将噬玄活撕了。所谓红颜祸水,不过如此。 夏仙一愣,想不到这家伙儿竟还是因为青儿出手的,真是万幸。但同时,她心里也生出一股别样的情绪,就为了青儿吗?为什么不是为了她? 夏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好像是来源于女人的天性。 青儿也是发怔,大眼扑闪了两下,心里有股暖流淌过,浑身都暖洋洋的。前方那道笔直挺立的背影,就像是一座高山,能为她遮挡一切风雨。 一种前所未有的思绪开始根植在青儿内心深处,小丫头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那种感觉。 苏恒在洪湖见惯了阴谋诡计,也听够了峰灵的谆谆教诲,故而虽是初入红尘,却处处谨慎。即使他很不喜噬焱四怪,但仍没拿定主意是否出手相助。 凡事好坏不能只看表面,在没弄清事情孰是孰非之前,苏恒不想仅凭一腔孤勇,糊里糊涂就搅入泥潭。 而且,就算知道了谁对谁错,那又如何?万事自有因果,恩怨纠缠,怎么也分不清的,何必惹得一身骚? 就在他摇摆不定的时候,青儿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动,心里不由生出一股爱怜。噬玄想欺负她,苏恒怎能容忍?特别是当噬玄声东击西攻向自己时,小丫头毫不犹豫就将“海洋之心”祭出打了过来,情急之下甚至导致自己空门大开,从那一刻起,噬焱四怪就被他列入必杀名单中。 噬天说她是红颜祸水,一点也不冤枉。 “好好好!那我们兄弟就来见识一下,你究竟有何手段,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知道没有了退路,噬天也恢复了以往的强势姿态,双手翻飞,捏印掐诀,和噬地、噬黄一齐攻向苏恒。 “那你们可看好了。”苏恒大踏步上前,一股强劲的气息轰然爆发。 第54章 横生枝节 当! 银针落地,清脆有声,所有人都是一愣。 点点血滴沾染在银针上,圆滚滚滑落,滴滴晶莹,不曾在银针上留下丝毫痕迹。 韩风不由松了口气,夏冲虽然见了血,可能保住一命便已是殊为不易了。微微沉吟,看向银针的目光闪烁不停,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与此同时,下方观战众人亦有看出端倪者。 “终归只是赝品。”龚尘松遗憾地叹了口气,扬手将银针摄回,暗藏手心,伺机而发。 洞心针,不洞穿心脏永不停息,追魂索命一流。但这银针终归只是仿造的,并不具备真正洞心针的全部特性。龚尘松手上这根银针,只要被锁定的目标有血沾染其上,它就会停止攻击,而不一定非要见敌人的心头血。 方才秦钰将夏冲肩头绞碎,鲜血喷溅到针上,使之威能大减,不再咄咄逼人、一往无前。接着,银针又受到剑、镋的先后攻击,当即就被打落在地。 夏冲闪身急退,心有余悸,同时也有些憋屈。想自己一身本领,竟然被一根银针追得狼狈逃窜,平生修道十余载,还是第一次这样。 秦钰更加郁闷。他虽不知那根银针是何来历,但也能看出是夏冲的血液对抵挡银针起了关键作用,心中了然的同时,更是懊恼无比,没曾想误打误撞,倒是反帮了夏冲一把。 “好手段!”夏冲心性坚毅,很快收拾好心情,冷冷地看着龚尘松。 现在已经知晓银针破解之法,虽然仍是忌惮万分,但他也不至于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当然是好手段。”龚尘松淡淡回应,对夏冲的“夸赞”全盘接收,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真正有能耐的人一向低调,不像某些人,简直要用鼻孔看天了,也不瞧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首战告捷,龚尘松气势大涨,自然要好好“回报”之前遭到的轻视之辱。 “倚仗妖邪之器,嘚瑟个什么,真当自己无敌了么?”秦钰冷笑。 “无敌不无敌,你大可来试试,说那么多干甚?”龚尘松寸步不让。 秦钰不再多语,挺镋就刺。 他先出手不是没有道理,后出手的可能又会遭到那根银针的招呼。而银针见血即落的推论毕竟还只是猜测,若是不实,那麻烦可就大了。 秦钰狡诈如狐,念头一动,便决定再当次“出头鸟”。 可接下来,秦钰就面色一变,只见龚尘松右手一抹,洞心针再现,针尖直指秦钰。 凤翅镏金镋往后一收,镋身架在腰间,秦钰急忙后退。 夏冲原见秦钰出手,自是明了其想法,心里已然大骂起来,手下更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如今看到秦钰自食其果,顿时心里暗爽。 身形渐渐模糊,夏冲“灵蛇九步”再起,青莲剑气长虹贯日,斜斩秦钰。 君子报仇,十年太晚,老子现在就报! 夏冲也开始落井下石。 秦钰大怒,妖艳的脸庞涨得通红,心里暗恨。 “狂战三千界,一镋万里风!” 秦钰一声清喝,宛如开天巨神仰天狂吼,震动九幽。凤翅镏金镋高举向天,双开的枪头成一飞冲天之势,似能撕裂一切阻挡。 灵力波动聚集在整杆镋上,秦钰右脚一跺,持镋力劈,横杀龚尘松与夏冲。 一挂十丈长的匹练斜斩而下,如一瓢水那般轻柔纤细,却让整座战台都为之颤抖。东南西北四根大柱光华大盛,粗壮的纹络交织纵横,护罩更加凝实。 这一击,已有半步散仙的威势! 忽地,场中情况再变。龚尘松终于扬手再祭洞心针,对象却并非秦钰,而是突然射向夏冲。 夏冲刚出现在秦钰身旁,迎面就射来一根熟悉的银针,险些气炸了肺。 还来?他娘的,看我好欺负不成?! 他却不知,龚尘松早就料到夏冲会对秦钰落井下石,这才故意造成要攻击秦钰的假象,摆了夏冲一道。认准一个人,死拼到底,这点龚尘松还是明白的。 无奈之下,夏冲吐出一口血沫,喷在银针上。果然,洞心针光华一暗,橙光内敛,飞回龚尘松手里。 夏冲面色一喜。 在洞心针偏离方向的时候,秦钰面色古怪,但那强力一击依然落了下来,而且对龚尘松还暗加上一分力。 “一帘幽梦,魂断青莲锋!” 夏冲破解洞心针后,掣起青莲剑,舞动长天。青莲剑就像一条毒蛇,环绕而起,绞出千万朵剑花。 花开花落,积成一道剑崖与剑谷,上耸云端,下立九泉,剑气往来交荡,撕裂空间,混乱纷起。 面对秦钰的一击,夏冲也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同时在两人有意无意的默契下,两道至强的攻击一齐笼罩了龚尘松。 龚尘松面色凝重,祭出洞心针护体。虽然被找到了破解方法,但它对两人来说依然是个很大的掣肘,毕竟谁也不可能毫无代价地一直吐血抵挡,如此一久,会让自己受到严重的内伤! 龚尘松一擂胸膛,暴跳连连,状若入魔,疯狂无比,大棒在其手中就像一根绣花针那般轻巧,连连点出,几要将战场护罩都戳破了去。 一股丝毫不在两人之下的气息升起,龚尘松气势如虹,每一脚落下,都能在战场上留下一个半寸深的脚印。 这极其惊人,要知道,那可是连散仙都能过招的角斗场! 三股至强气息轰然相撞,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没想到此次比武招亲,竟会出现三个半步散仙级别的青年才俊。 轰! 强横的冲击波狂扫整个角斗场,被护罩所阻而返回后,三人又是首当其冲。一时间,场中色彩斑斓,烟雾升腾,遮掩了场景。 良久,彩雾飘散。众人放目望去,只见原地剑、镋、棒交击,三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三人实力相差无几,更是一样的高傲,自然不屑真正联手二打一,并且三人的恩怨也让他们当中任何两个都没有联合的可能,哪怕只是暂时的。 一时间,场上难解难分。 韩风看得直皱眉头,到现在,他对夏冲已经没有了绝对的信心。 “韩老弟可是在为这难分结果的局面发愁?” 突然,一道浑厚的笑声传来,韩风身体一僵,霍然转身。 看着龙行虎步而来的威仪男子,韩风抱拳笑道:“原来是城主大人亲自驾临,韩某有失远迎,望城主海涵。” 城主故作不愉道:“韩老弟说的哪里话,今日韩老弟在此设擂择婿,老哥我岂有不捧场之礼?” “小女的事,却是烦劳城主大人了。”韩风略带歉意。 城主颔首,对韩风笑道:“韩老弟可是在为场中三人犯愁?” “不瞒城主,的确如此。”韩风有些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照他们这样打下去,恐怕打个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 “嗯。”城主目光一闪,“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韩老弟意下如何?” “愿闻其详。” “这比武招亲不如换个方式,将这些青年才俊放入金丹仙墟历练,进行考核,胜者为王,如何?” “金丹仙墟?!”韩风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难道” “不错,正是我百花城与周边九城共同管辖的金丹仙墟。”城主目光深邃,望向远方,“而今十城终于达成共识,一齐打开那处秘境,并一致同意,由年轻一辈进入其中历练,替长辈师门争夺那件宝物。” “金丹仙墟开启,必然广聚十城青年才俊,韩老弟不妨趁此机会,选出最佳的乘龙快婿。” 韩风脸色阴晴不定,不时看向夏冲,眉头紧紧皱起。 良久,韩风盯着城主,郑重问道:“那件东西,当真要出世了?” “自然。”城主信心满满。 韩风来回踱了几圈,眼底露出一抹坚定,嘴唇一抿。 “停!” 第159章 灵台 咻!咻!咻! 三道遁光在低空掠过,朝天域外围区域而去,三人两男一女,正是苏恒和领路的莫涵、晴雪。 “两位师兄师姐,敢问这灵台……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要去那里做什么?”苏恒心里忐忑不安,从之前慕云枫和刘清等人的反应来看,那里似乎并非善地。 他和两人并不熟络,犹豫了良久,想到今后还有事相询,便放下了拘谨,趁赶路的时间先了解清楚状况。 莫涵和晴雪二人一路上也在暗自打量着身旁的这位美少年,心里十分好奇,莫涵更是难免有些嫉妒。听到苏恒的疑问,晴雪面露惑色,反问道:“小师弟难道不知道?” 苏恒老实摇头,“还请莫涵师兄和晴雪师姐指教。”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古怪。晴雪拢了拢鬓角的秀发,朱唇轻启,声如天籁,“小师弟不必拘礼,叫我晴姐姐就行。” 苏恒眼珠子转了转,却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莫涵眉头一挑,眼睑微垂。 晴雪似是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自顾自地道:“灵台对于一般弟子而言,不亚于刀山火海,即使在那些精英弟子眼中,也无异于洪水猛兽,进去了必然要脱层皮。”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顿了下,看了苏恒一眼,见少年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不由惊讶,“小师弟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苏恒摇头,“从之前慕师兄的反应来看,灵台确实不是什么安逸之所,不过此事既是大长老亲自安排,且师尊也同意了,想来其中自有道理。自古祸福相依,灵台凶险,当中必有福运相随,我想,那便是几位长老的意思。” 白衣少年神态自若,处之泰然,云淡风轻的优雅气质让他平添几分魅力,就连有几分异样心思的莫涵都不禁为之侧目。 晴雪微愣,随即莞尔,笑得花枝乱颤,瓜子脸醉乱红尘,煞是惑人,“小师弟果真名不虚传,单就这份心性来说,便非常人所能及。” 晴雪双十年华,身段窈窕,颇具姿色,与苏恒一般身着一袭白衣,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好像初阳下的白雪,不染纤尘,又仿若一朵纯洁的睡莲,让人不敢亵渎。 修道女子的肉身受天地灵气淬炼,或多或少都有些姿色,在大道法则之力的洗涤改造下,就是天生丑女也会脱胎换骨,只有一些修炼特殊功法的女修才有可能面容丑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非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自己生得一副丑恶面貌。 晴雪气质极佳,便是苏恒都有几分欣赏,但并无邪念,听得对方夸赞,他摆手谦逊,“还好,还好。” 这时,莫涵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看了晴雪一眼,随即意味深长地望向苏恒,“师弟就不问问此行具体是要去干嘛的么?” “师兄请讲。”苏恒客气道。 “师弟,我且问你。”莫涵四周环顾了一圈,突然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问道:“此峰如何?” 苏恒顺其所指望去,略一沉吟,回道:“高,高耸入云霄,云带山腰绕。险,万仞孤峰首,山猿见之愁。” “好!想不到师弟还颇有文采。”莫涵拊掌,“那若是想移动此山,师弟觉得容易与否?” “山峰虽险,但于我等修士来说,这似乎并非难事。”苏恒蹙眉,不知道莫涵是什么意思。 修士一到散仙境界,参悟法则,便有移山填海之力。苏恒虽未位列仙班,但战力超凡,多费些手脚,想移动这样一座山,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莫涵,你要说就一下子说了,何必这样吊着小师弟的胃口?”晴雪柳眉微蹙,横了莫涵一眼。 莫涵脸上涌起一抹潮红,很快又恢复正常,不过这一细节却被苏恒捕捉到了,心中微讶。 此人方才似是动了肝火,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压住自己的怒气,也不是一般人啊。 莫涵抿了抿嘴,道:“师弟所言不错,但你所说的只是那些凡山,若是山峰被下了禁制呢?” “禁制?”苏恒神色有些变了。 “不错,你去灵台的任务,就是要移动一座被下了禁制的山峰。中间的路段是一条铁索桥,上有冰川极寒之苦,下有熔岩炙烧之痛,冰火两重天,名曰灵路!”莫涵眼角多了一丝笑意,“我看师弟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若是……哎……” “莫涵,你!”晴雪柳眉一竖,美眸含煞,随即又对苏恒道:“小师弟不必担忧,灵路虽苦,但听说能完成任务的都获益匪浅,成就最低的都有了真传弟子的修为。退一步说,师弟如果真受不了,可以跟师姐说,晴姐姐帮你去禀报。” 听到晴雪这么说,莫涵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苏恒将这些看在眼里,微笑道:“多谢师姐提醒,苏恒自有主意,我们还是快点赶路。” 三人继续前行,苏恒却是有些无语,不想刚进宗就又要得罪人了。 这莫涵明显对晴雪有几分心思,而晴雪则是态度冷淡,且有想和他拉近关系的意向。如此一来,反倒让他和莫涵平白生出怨隙。 莫涵和晴雪不过金丹中期境界,只是外门弟子。不管晴雪是想攀上他这未来关门弟子的关系,还是真心对他好,苏恒都不计较,他只看她怎么做。哪怕她真有目的,那也无妨,谁不是为了自己呢? 至于莫涵,料想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有句话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己初来乍到,人脉也只有慕云枫、君凌两人,倘若莫涵故意给自己使绊子,那还是有些麻烦的。 毕竟,关门弟子是为许多弟子所不满的,若是无故生出事端,难保不会有人落井下石。 经历了几番磨难,苏恒早已学会多长几个心眼。宗门也是江湖,依然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他深深铭记于心。 当然,苏恒也不怕事,如果莫涵存心为难他,那他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一路上弯弯绕绕,终于,三人来到一处幽静之所。 那里,几间竹屋三三两两错落分布着,周边环绕着一个半月形的湖泊,屋旁栽种着一株株寒梅,傲然挺立,在严冬中绽放红艳的美。 在梅林深处的一面崖壁上,有个小门形状的凸起。三人来至近前,晴雪拿出一张符箓贴了上去,“哐啷”声响,那个凸起顿时移开,崖壁里头竟然别有洞天! 苏恒目光探入其中,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知道里面别有天地。 晴雪递给他一张符箓,道:“小师弟,里面就是灵台,你进去。你的任务我们已经说过了,想来你知道该怎么办。师姐也不多说什么,在你任务执行期间,我们会暂住此地,你如果有什么疑问,可将此符贴于崖壁上,便可出来了。” “好!”苏恒朝晴雪点了点头,也不犹豫,径直一步迈入。 晴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冷冷瞥了莫涵一眼,向一间竹屋走去。 目送倩影款款而去,莫涵沉下了脸,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当苏恒一只脚踏入山中的时候,眼前一黑,接着便大放光明,前方的景象也尽收眼底。 恍如一个冰雪世界,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天与地一般无二。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如柳絮纷飞,阵阵冷风吹着脊梁骨,冷飕飕的,让人直打寒颤。 身旁不远处,有座三十丈高的小山,占地约有六七十亩,静静地矗立着。山上无生灵,寸草不生,一层厚厚的白雪覆在上方,像是为它披上了一袭白袍。 苏恒走上前,五指伸出,指尖灵力吞吐,如利刃般切入山体内,当即就变了脸色。 莫涵有言在先,苏恒也知道这山峰下有禁制,此番一试探,顿觉手掌如陷泥泽,有股强大的束缚力牵制着他。 苏恒肉身运劲,灵力缭绕,神识一绞,这才从山体上挖下一块碗口大的石块。 看着掌中的石块,少年一阵头大,我滴神呐,这么大一座山,我要挖到猴年马月?! 苏恒看着庞大的山体怔怔出神,刚开始还有点庆幸只是座小山,现在心中的侥幸已经荡然无存。 突然,他又想起了“灵路”的事,放眼四望,果然看到一条铁索桥如龙般横卧在远方,根根铁索宛如真龙的脊骨,冰冷坚硬。 苏恒上前,发现铁索桥上空几乎是在下着暴雪,雪花大片大片地砸落,还有一朵朵诡异的阴云始终缭绕不散,看得人心里发瘆。 再往下望,他又是吸了一口冷气。铁索桥下是条深渊,赤红的岩浆滚沸,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一道道长长的火舌吞吐,火浪喷涌而起,有些火焰甚至会不时窜到桥上,将铁索映得发红。 奇怪的是,冰雪与赤火似乎并不排斥,即便相碰到一起也没有丝毫反应,很好地共存了下来。 顺着铁索向对面看去,那里有一大片空地,显然,那里是放置石块的地方。苏恒要做的,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将这边的山石挖下,运到对面去。 然而,做起来却不是那般容易了。不提挖石的难度,单是工程如此浩大,就得将他的神力耗尽多少次?而且,那铁索桥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怎么看都像当初救峰灵闯死关的时候,名副其实的步步惊心! 冰火两重天,少年仰天长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来挖石头。 第233章 第二层 大雄宝殿内众佛环绕,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苏恒来来回回瞎晃悠了老半天,愣是没找到哪里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当时就有些发懵。 这是被困在这里了么?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没有方向,这是最无奈的境地。 想到和众人失散,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些急躁,在大殿内翻来覆去,就差没把佛像给拆了。 “佛像?佛?” 苏恒心头一跳,隐隐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什么。他纵身一跃,灵活地从一座石像的肩头跳下,走到那尊中央金佛前方。 金佛面色悲苦慈祥,万年不变,虽然没有生命,但那一对眸子似是可以望穿大千世界,看破诸天万道,上察九天,下探九幽。 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苏恒与金佛相对而立,稍稍抬头,目光和金佛的双眸对视。片刻后,他的瞳孔逐渐变得深邃,宛如静谧的星空,充斥着神秘性的色彩,如梦似幻,让人迷醉。 一人一佛像就这么对视了足足半个时辰,少年一动不动,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仿佛和那尊大佛一样,进入了石化状态。 就这样,又是一刻钟过去,苏恒终于动了。 他上前两步,在前方的一个蒲团上盘坐下来,低语道:“身在佛境,欲过佛关,当有佛性。是这样吗?” 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苏恒最后看了金佛一眼,默默闭目。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时间渐渐过去,佛还是那佛,周围的环境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在彰显着,他之前的作为没有半点用处。 “错了?”少年皱眉,眉宇间有一丝忿色,他抬起右手,掌心发光,眼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就在这时,神力的光芒照到金佛额头,那里竟发出莹莹宝辉。 苏恒微愕,连忙将光芒催动得更加璀璨,几缕光束自金佛前额反射回来,像是金佛自主发出的灵光。 苏恒避开反射的光束,光束在身旁汇聚,竟凝而不散。 光雨弥漫,最后,在苏恒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一道门户形成,缓缓开启。 苏恒脸上露出喜色,大步向光门走去,也不管这光门背后是通往何处,只要能离开此地就行了。 “偏要小爷动手才肯开门。” 苏恒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而在踏入光门前,他心血来潮回头又看了一眼,当时就惊得打了个寒颤。 他看到金佛背后佛光普照,一轮金色光晕悬挂在其脑后,圣洁璀璨。而那尊金佛,竟然在对他笑! 苏恒浑身汗毛瞬间炸立! 接着,他的身影就从光门内消失了,等他再出现时,眼前的景象又是不同。 苏恒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缓过神后,发现后背竟已出了一层冷汗。 “不会是我看花眼了?难不成真见鬼了?”少年直犯嘀咕,庆幸离开大殿的同时,也有些后悔,大雄宝殿里定有玄机,而他却错过摸清真相的机会。 收拾好心绪,苏恒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沙漠,放目远眺,一眼望不到尽头。天上不知哪来的一轮烈日,正在炽盛地燃烧着,神火肆虐,仿佛就悬在他头顶三尺处,饶是以高阶散仙之身,也是感觉燥热异常。 斗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啪嗒”落在地上,瞬息被蒸发成虚无。脚下的沙石宛如火山熔岩,每一脚踩下,都像是行走在火炭中,脚底灼热难当。 此情此景,好像是有一群旱魃将这里围住了,正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大地。 元神清光洒下,却也只能稍稍缓减那种灼痛感,依旧是难受万分。苏恒心里很是无语,这破地方,还真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大雄宝殿来得舒坦。 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当然,话虽如此,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光门已经散去,彻底断了苏恒的后路。而在他脚边不远处,正立着一面石碑,只露出一个头,其余部分皆在地下,都快被沙石埋没了。 苏恒走过去,法力一扫,沙石纷纷散开,露出被掩埋在地下的碑体。很快,碑面的三个大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第二层! “第二层?”苏恒一怔,“这么说的话,那先前的大雄宝殿就是第一层了?” “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碰到慕师兄他们。”少年自语了一句,转身四望,而后捡了个方向,开始了他的长途跋涉。 他是向着太阳的方位走的,没有其他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片刻后,苏恒按下遁光,双脚踏进滚烫的沙石里,口中喘着粗气,脸上的汗水几乎成串落下。他发现了一个很糟糕的事情,在此地,法力的消耗极其快速! 若是他一直架遁光赶路,恐怕不过百里的路程,体内的法力就得枯竭。到时候,如果再遇到什么危险,那就无异于任人宰割的羔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只能徒步前行了么? 苏恒仰天望着那轮烈日,微咸的汗水流进眼眶里,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没有抱怨,那样只会白白耗费力气,而且,这也许是佛塔的考验。 少年垂着头,闷声不吭,开始了他的漫漫长途。 天上烈日炎炎,似要大地烧成虚无,沙石冒着热气,将光线都扭曲了,这是真真切切的天地大熔炉!没过多久,少年身上就已湿透,偶尔眯着眼看下前路,依然见不到尽头,只能看到滚沸的沙粒。 苏恒心中隐有明悟,并不运起法力护身,而是凭借真体将所有的痛楚硬扛下来。他将自己当成了一块打磨的石头,借机锻体! 就这样,他足足走了三天。 这里没有夜晚,天日永不坠落,少年踏过无尽的征途,也经历过沙漠中的大沙尘暴,风沙吹过他的身体,火辣辣的疼,有些都直接黏在他的衣服上,而衣服又与肌肤紧贴。乍看过去,就像是个乌黑的土人在移动。 苏恒抬头,脸上附着着一层厚厚的沙粒,风尘仆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那憔悴的外表下,却有一对眼睛熠熠生辉。 他的双眸清澈如水,仿佛看透了一切,闪烁着智慧、刚毅的色彩。 不知不觉间,又是两天过去。 这一日,一切似与往常一样,不断循环,但苏恒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两眼蓦地一亮! 法力一运,黏在身上的沙粒皆被震落,法力化水,于周身一个盘旋,全身污秽尽去,白衣如莲出泥,不染纤尘,依旧如雪般洁净。 这次苏恒并不吝惜法力,无影遁展开,身体贴着地面悄然掠出,一道模糊的白影一闪即逝。 前方有杀气! 苏恒心里有些激动,有杀气就有生灵,有生灵就有可能是慕云枫他们。即便不是慕云枫三人,在这个鬼地方,能看到有生命的东西也是难能可贵。 若是日复一日、永无休止地独自在这沙漠中行走,任何人都会被逼疯! 空气中隐隐传来阵阵神力波动,且随着他的临近,这种波动就愈发强烈,苏恒明白,前方有人在打斗!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能听到嘈杂的呼喝呵斥声! 翻过一个沙坡后,他终于看到了战场所在,只一眼,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那是一片混乱的战场,足足十余名修士正在和一群蛇首人身蛇尾的怪物混战。而在战场中央,又有三个气息极其强大的生灵在和三尊同样恐怖的怪物打斗。六人的气息撼天动地,将其余生灵和怪物尽皆震开,根本无法靠近。 “王”级高手! 是和慕云枫一个层次的绝顶强者,代表着天凰神界的战力巅峰! 三大高手的对手,显然是那群蛇首人身蛇尾怪物的头领,虽然长相一般无二,却更为高大雄伟,且姿势怪异。 中央一尊,面貌威仪,两手屈臂,一手作拳状,执握天衣飘带,另一手屈指当胸,屈左膝凌空而坐。每次天衣鼓荡,都将三大高手扫得身形摇晃。 左边一尊,头戴蛇冠,面色狠戾贪婪,一条蛇尾力量庞大,又灵活无比,像根铁鞭在战场中乱扫。 右边一尊,两手执笛,面容祥和,笛在嘴边吹响,一道道恐怖的音波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横扫千军。 至于那三大高手,苏恒也认得其中之一。一条黑影异常灵活,凶威滔天,凶悍的煞气让许多人都不愿靠近,对它无比忌惮。 正是当初在天凰城见过的天狗! 苏恒心中疑惑,这天狗不过比他们早进来了一时半刻,可瞧眼前这幅光景,它似乎比他们还早进入佛塔。 要知道,苏恒一行人可是有神枪指路,一路直奔这里的。 难道是神界直接将它传送到佛塔附近?运气这么好的? 除了天狗外,还有两名人形修士。至于他们本体就是人类,还是妖修化形而成,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苏恒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仅仅停留片刻便移开了,又被另一道身影吸引住了。 战场边缘,一道红色倩影如同跳动的火焰,在两三头怪物之间迅速穿梭着,与之殊死搏斗,不时传出声声娇叱。 “冷月舞!”苏恒眼睛一亮。 第557章 格局 永恒之界与凌天宗、九霄阁都不相同,不以山脉丘陵为根据地。入城之后,周围尽是宏伟大气的街道和高楼,路上行人纷纷,商业繁荣,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的国度。 这一幕,倒是与凤凰族的天凰城相似。 殒灭邪尊归来,邪君邪王相争,引得界主神踪一现。如此大的动静,城内之人自然能感觉得到。众人虽然震惊,但随着事情的告一段落,城内的秩序还是照常运转了起来。 在五行尊使的带领下,苏恒和青儿来至一座府邸前。 “天香府……” 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镏金大字,苏恒愕然,天香天香,国色天香? “这是峰灵的府邸?”能取这么风骚的名字,也只有那家伙了。 白金尊使老脸微红,略显尴尬地点头,“正是主人府邸,小主人,沐姑娘,请进。” 路上,众多守卫和仆人纷纷行礼相迎,看到五行尊使对后面的少年少女如此恭敬,不免多看了几眼,眼中有疑惑之色。 “你们所有人都听好了,这两位是主人的贵宾,你们今后可得小心伺候,若是被我听到什么不好听的,你们知道后果。”白金尊使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至仙威压让众人噤若寒蝉。 “是。” 从众人敬畏的目光下走过,苏恒也不在意,他在凌天宗的时候,众弟子同样对他毕恭毕敬。 “五位前辈,这永恒之界的格局是如何分布的?”苏恒好奇。 他有预感,自己会在这儿待上一段时日,自然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五行尊使两前三后,闻言却是前面的青木尊使开口了,“永恒之界,共分东西南北四大域,东域是长生殿的地界,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地方。南北两域分属其余两殿,不死殿,寂灭殿。而那西域,则是片禁地,就连我等都不能踏足,越之一步者杀!” “为什么?”苏恒讶然。 “听主人说,西域是界主的栖居之所。”青木尊使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告诫道:“所以,今后无论如何,你们也万万不能踏足西域,否则就是主人都保不了你们。” “界主……”苏恒恍然,与青儿对视了一眼,皆点头答应,将之铭记于心。 青木尊使满意点头,接着说道:“永恒之界方圆八百万里,比九霄阁等仙宗还大上三分,其中,西域占一半,其余三域共分另一半。三域因有各殿多年的打理和发展,多是城市风貌,而那西域,则是原始林野景象。” “拿我们东域来说,长生殿正殿居于中央,副殿毗邻正殿,再偏外围,则是六大长老的府邸。主人是永恒之界的首席长老,所以这天香府,也就是六大长老府之一。” “是这样。”苏恒了然,“那你们护殿法王是否也有府邸?” 五行尊使相视一笑,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玄水尊使接口道:“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苏恒心中微动,迟疑道:“五位前辈是否也是住在这天香府里?” “小主人猜的不错。”玄水尊使解释道:“长生殿共有九位护殿法王。原先只有日月风雷四大护法,他们四人是有自己的府邸的,我们五个是后来加入,则是住进这天香府里。” “为什么?”青儿不解,同是护法,为何会有不同的待遇。 “因为这是我们受任护法之职的条件。” “几位是想跟在峰灵身边?” “是的。”黄土尊使瓮声瓮气地道:“如果不是主人的安排,我们根本不会接受护殿法王一职。长生殿若想让我等制衡主人,又怎么可能?” “护殿法王虽然地位不高,但也有一定的权力制衡作用,长生殿多年沿袭下来的体制,正是为此而考虑的。可是,这真的有用么?”赤火尊使讥讽一笑,“殿主大人失踪两千年,日月风雷不都全成了邪王的走狗?不仅是他们,就是其余五位长老也难保清白。” 白金尊使叹道:“四弟,其实这也不怪他们,殿主大人和主人齐齐失踪,长生殿正是邪王一家独大,他们几个若是不答应,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赤火尊使哼了一声,却不反驳,因为白金尊使说的是实情。两千年来,若非他们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恐怕也早被邪王铲除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现在殿主大人和主人都已归来,长生殿的局势必然大变,我们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了。”玄水尊使心思细腻,连忙转移话题,“现在,就先安排好小主人和沐姑娘。” 四位尊使赞成。 苏恒面露怪色,犹豫半晌,还是说道:“各位前辈,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不用称呼我为小主人。” 他的心里有些别扭,五行尊使称峰灵为主人,却叫他为小主人,听起来难免会让人误会。 苏恒和峰灵虽然亲近,却也只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可不想让峰灵占了便宜。 五行尊使似是看穿了苏恒内心的想法,闻言相视一笑,“小主人有所不知,我等之所以称主人为主人,是因为主人对我等有再造之恩,而小主人对主人有大恩,我等自是要对小主人马首是瞻,可以说,你就是我们的第二主人。只是,小主人年纪太小,我们才在前面加了个‘小’字,并无其他的意思。” “这样啊……”苏恒恍然,这才勉强接受。 五行尊使态度坚决,他也没有矫情,也就随他们这么叫了。 青儿忍俊不禁,“苏恒哥哥,你是怕被人占便宜啊?” 苏恒敲了敲她光洁莹白的额头,“这当然了,我的便宜可不能让别人给占了。不过,青儿想要的话,苏恒哥哥可不介意哦。” 青儿神情一滞,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刹那的风情,让百花失色。 一身婚衣的青儿,较之平时的清纯淡雅,无疑更多了一分妩媚,让苏恒心神一阵摇曳。 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可能和小丫头打情骂俏。两人并肩而行,跟随五行尊使的脚步向天香府深处的一座庭院走去。 众人的速度都不慢,不多久便到了地方。 这是一处幽深清净的庭院,亭台水榭,草木葱茏,碧潭环岛,飞桥如虹。站在庭院门口,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简单而不失典雅,只第一眼,苏恒和青儿都对此地分外满意。 抬目上望,发现门口上方空无一字,苏恒问道:“这座庭院,为何没有名字?” 玄水尊使道:“此院何名,当由主人自取。” 苏恒微愣,随即哈哈一笑,“原来如此,那以后这里就叫汐月。” “汐月……”青儿知道,苏恒有意让此院与汐月谷同名,多半是因为她。歪头想了想,她道:“苏恒哥哥,汐月谷已成过去,现在,我们是两个人在一起。” 苏恒略一思忖,微微颔首,“好,那就不叫汐月。这里,今后就叫做‘苏沐苑’。” “苏沐苑?还蛮好听的嘛。”青儿忍不住笑了,她没想到,苏恒竟然这么干脆,直接就在两人名字中各取了一字。 “那当然了。”苏恒自我感觉良好,得意道:“你苏恒哥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亲自取的名字,能不好听吗?” 五行尊使面面相觑,他们接触苏恒的时间不长,对少年的认知还停留在第一印象,天资横溢,坚毅沉着。此刻,第一次见着苏恒“不要脸”的样子,不由愕然。 青儿俏脸一红,替苏恒感到赧颜,急忙拉着苏恒进了苏沐苑,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五行尊使很识趣,白金尊使道:“小主人既已到了这里,我等便告辞。” “有劳各位前辈相送。”苏恒知道五行尊使定然还有其他事要做,故而也没有挽留。 就这样,苏恒和青儿住进了苏沐苑。两日后,玄水尊使前来相邀苏恒。 “有什么事吗?” 玄水尊使微笑道:“主人回来了,让我来请小主人前去一叙。” “峰灵回来了?”苏恒微微颔首,“好,前辈稍等。” 转身对青儿道:“小丫头,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等我。” 青儿乖巧点头。 “有劳前辈带路。” 两人出了苏沐苑,一路径往天香府中央方向而去,到了一座叫“天香阁”的殿宇后,玄水尊使止步。 “主人就在里面。” 苏恒点头,拾阶而上,也不迟疑,直接推门而入。 大殿宽敞,陈列简单而不奢华,却有一股磅礴大气,宛如上古天宫,让人心生敬畏。在大殿正中央的前方,一个漂亮如女人的青年男子懒散地坐在大椅上,嘴里品着香茗,一杯如肚,口中啧啧有声。 “小子,你来了。”有人进来,峰灵抬了抬眼皮,放下手中的茶杯。 “三年不见,你小子混得不错嘛。入门不过两年,就让凌天宗破格将你提升为宗子,这不仅在凌天宗,就是在整个仙道,恐怕都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 “你也不赖,被封印了两千年,如今非但恢复至巅峰,还得到神器江山图,修为更上一层楼。这大概就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第884章 斩道子 杀术迭起,恐怖的战斗余波扩散开,整片苍穹都变了颜色,浑厚、沉重、压抑,还有一层朦胧的血色…… 那抹鲜红,似乎预示了什么。 局势发展到现在,绝大多数修士都已打消了杀人夺宝的念头。因为他们明白,若无意外发生,七大高手败局已定,争夺世界树,成了一纸空谈,更别说去抢指天剑了。 众人神态各异,而最复杂的,当属万道盟的沈晚溪了。 沈晚溪神色阴晴不定,看到七大高手被苏恒压在下风,她心里有股骂人的冲动,对七大高手无比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谁能想到一个苏恒居然会变成三个,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天仙大圆满之境? 这让人无比绝望。 沈晚溪扪心自问,哪怕是她自己再冲上去,多半也无济于事。 她心中郁闷不已。原以为引来这么多高手,苏恒万无幸存之理,孰料现实会跟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此刻的苏恒,比半年前见到他的时候简直强了好几倍! “一定是因为世界树!他将世界树炼化了!”沈晚溪如是想到,不由得对神木愈发渴望起来,心中满是不甘。 而她所猜测的,距离真相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半年前,苏恒得到世界树,世界树扎根泥丸宫,将神通化作树上的花朵,将法宝化作树上的果实。那时候,他在惊异的同时,也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初创造三身不灭术时,苏恒的基本设想是将三身变成三个能够独立的个体,通过后来的不断完善,他实现了三身“不灭”的奥义,还创出“磁力衍化四灵”这等犀利的攻伐之术。可以说,三身不灭术已然达到了攻防兼备的效果。 但苏恒心里始终有一个遗憾,便是无法让不朽真体和真如元神真正分开。如此一来,三身最初的基本设想,就永远无法实现。 战神化身是以星磁峰炼成的,虽不同于寻常的身外化身之术,但毕竟不是苏恒本来的东西,要脱离成独立的个体并不难,但其余两身就不行了。 一般修士,都是讲究灵肉合一,元神独立出肉身之外,除了危险一点,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肉身却不能没有元神。同样的,不朽真体若是失去了真如元神,就会立刻变成一具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也就是像氤氲之气散开时白衣苏恒最初的状态。 正因为此,苏恒每次分身作战时,都只有两具身体,而不能使灵肉彻底分开。 对此,苏恒很迷茫。直至得到世界树后,他终于见到了黑暗中的一缕曙光。 世界树天生缭绕混沌法则,拥有造化之力,大成之后,即便是当那开天辟地的撑天支柱都不在话下。若是能在上面打下元神的一丝烙印,再借神木造化之机,以世界源力催生出一丝灵识和神智,培育壮大,是否就能在真如元神脱离肉身的时候,让其主导不朽真体,使之与常人无异呢? 一念及此,苏恒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实践,以证此法。 刚好那时候,他遇到了精灵女王,遂下定决心在大地精灵族闭关。 半年内,苏恒几经探索和尝试,终于梦想成真。世界树扎根泥丸宫,成了不朽真体的根本,使其在缺乏元神的情况下,也拥有无匹的战力和原来的神智。 而脱离出肉身之外的真如元神,以元磁峰为守护之宝,并修炼天帝的《混沌真经》至小成,目前已然能将之显化成实体,托在掌中。今后更进一步,帝经一开,真如元神甚至能以混沌磁力初步再现天帝体的无上威能! 就这样,苏恒借世界树之力和半年来的诸多感悟,不仅成功让灵肉独立,本身的修为也在不知不觉间突破,战神化身水涨船高,更是达到了大圆满境。 这样的收获让苏恒无比惊喜,要知道,距离他上次突破,才过去了一年时间而已! 一年突破一个小境界,乍听起来不算什么,实则堪称骇人听闻。想一想天地环境不曾变化前,凌天宗那些天仙执法长老足足用了数百年的苦功才成功突破至仙就知道了,而在天地环境变化后,苏恒一开始给自己定的目标,也就是在三十年内达到至仙而已。 这样一对比,就知道一年突破一个小境界有多么不易。 始一出关,苏恒牛刀小试,三身同出,将七大高手打得节节败退。苏恒斜睨七大高手,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终身难忘的话。 “土鸡瓦狗。” 这四个字一出,七大高手两眼腾地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强烈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令他们对苏恒恨意滔天。 “啊……” 精神力受到重创的杨峰仰天怒啸,满头长发披散,状若疯狂,而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混乱而狂暴,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奋力挣脱身上的枷锁。 混沌道人看着他,漠然道:“杨峰,你敢追杀青儿,本是罪该万死,但我曾答应过云姐姐,若遇玉源山弟子,会尽量手下留情。大丈夫无信不立,既然应允,定当信守承诺,如今你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我不为难你。若你肯就此退去,一切种种,我皆可既往不咎,若再执迷不悟,元磁峰下无冤魂。” 杨峰高大的身躯一颤,微风吹起他额前的长发,露出一对决然而疯狂的眸子。他的嘴里呼呼喘着粗气,天灵上有血气冲霄,一字一顿道:“我杨峰的命,不需要任何人来施舍!” “思存至顶,五气朝元!” 一声气吞山河的怒吼,杨峰头顶血气大盛,人形元神从泥丸宫中冲出,镇压天灵。 他以神观天,以身观地,以意观水,心通三界,人形元神光芒连闪了九次,忽地金光大放,普照十方。 这一刻,杨峰像是摆脱了某种桎梏一般,布满汗水的脸庞露出一丝放松之色。但紧接着,他的心神又紧绷了起来,手中仙术酝酿,朝混沌道人击出一掌。 混沌道人伸手一指,混沌磁力化形为刃,哧地斩过虚空,对着掌心横劈而去。 “当”的一声清响,杨峰吃痛,收回掌来,握拢的五指之中多出了一条血痕。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混沌道人低语,手捧帝经,一步步走向前去,一股必杀的信念攀起,气机锁定杨峰。 对于杨峰的选择,他并未多么意外。 在仙道大会上,杨峰当着仙、灵两道的面,被灵族域子打得半死不活,自尊心严重受挫,甚至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心理阴影。自那以后,他变得更加坚强,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的道心也变得更加脆弱,脆弱到无法再经历一次失败。 对于他这种本就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失败是莫大的耻辱。一次失败,他或许能知耻而勇,可当拼命努力后,发现自己所遭遇的却是又一次的惨败,他跌倒的自信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次失败或许能让人坚强,但接连的失败,却会令人绝望、并且一蹶不振。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种话说得轻巧,实则没几个人真能做到。 杨峰很明白自己的心理,因此他不能再败了。倘若就此退去,命是保住了,但他却保不住自己的信念,到时候,如果心劫再突然袭来,那他必死无疑! 因此,杨峰没有选择。 一声虎吼,杨峰无畏无惧,拼死冲上前,以玉源仙术对决混沌磁力。 在元磁峰下苦苦支撑的六道传人见状,眼中厉色一闪,两手多出的四根手指向上竖起。与此同时,他泥丸宫中的元神陡然暗淡了下来,一股本源之力顺着经脉向那四根手指内注入。 就像是在滚沸的油锅里浇了一汪清水,极度危险的气息从六道传人体内散发而出,他四指竖直向上,指尖发光,喷吐着尺长的指芒,一股强大而晦涩的波动如水波扩散开,浩浩荡荡间,无形的秘力弥漫,竟如四根擎天之柱,抵住了元磁峰的下落之势! 元磁峰通体幽光大盛,一圈圈磁光不断降下。而在它的压迫下,那四根手指的气息连成一片,接着,一座模糊的宝塔显化而出,由四指作为脊梁,耸立天际,与元磁峰分庭抗礼。 混沌道人眼光一闪,不禁朝宝塔多看了几眼,而那四根手指,他也知道底细,乃是六道道人遗留下来的残体。 当初六指王将败之际,就曾将本源之力注入第六指中,试图祭出某种底牌反败为胜,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其余五指都被苏恒砍了下来,施法过程也被打断。 这一次,眼前的六道传人成功了,而这座宝塔,是否就是当初六指王所要化出的? 混沌道人摇摇头,没有过多纠结。 当年他忌惮此术,现在他却已今非昔比,元磁峰光芒愈盛,虽无法再压制宝塔,但对方也奈何他不得。 就这样,混沌道人以一书一峰,共战两人。 就在他们陷入又一轮的对决中时,三个战场本就不稳定的“天平”突然倾斜了下来。 伴随一声清亮的剑吟,金甲少年发威,无忧剑气横扫六合,漫天紫红神火肆虐苍穹。宛如天外飞仙的一招剑式惊鸿而过,无忧剑冲破了弑生剑的防御,在一片惊呼声中,刺入皇甫飞的眉心! 皇甫飞身体蓦然僵住,两眼瞪大,五指却不自觉地摊开。 弑生剑脱手而出,从高空坠下。 锵! 苍茫大地上,滴血的杀剑直直立着,一抹鲜红顺着剑锋淌下,在阳光下闪着凄冷的寒光…… 第1024章 葛家有女初长成 古战场是近古遗留战场组合而成的特殊大陆,十万年来,几乎一直处于封闭状态,因此这里保留了近古的岁月气息。 像精灵女王这种在古战场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身上就沾染了那种极其稀薄的岁月气息,而来此争霸的大千天骄则没有,这是区分两者的重要标准之一。 精灵女王亲眼见证过多次争霸战,自然不会认错。而苏恒本身即为外来者,就更没有认错的道理了。 看着眼前的一群新人,苏恒心中百味杂陈。 遥想自己初至此地时,也曾是一名参战者,而今将离之际,下一届的争霸者都已到来。 八十余载匆匆而过,曾经的朋友和对手都已不见,不知还能剩下几人? 思及此处,他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沧桑感。 精灵女王说他已是百岁之人,苏恒心中感慨万分,是啊,真的已经一百多岁了。 “咦?这一届大千天骄的实力……”精灵女王浓浓的疑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但见美人微蹙娥眉,远山含黛间满是迷茫,“照以往的规矩,古战场每一百年左右会开放一次,早晚误差也不会超过十年,而这一次却足足提前了二十年。可为什么……这些外来者的实力不降反增,甚至全面超过了上一届?” 精灵女王惊叹,她方才打量了几名修士,初步估计他们的实力都在至仙境,这让她错愕不已。 至仙?这种人物,在上一届决战上足以横扫无敌了,为何此次争霸战才刚刚开始,这些参战者的实力就如此强横了?难道他们每个人的天赋都要远在公子之上? 这怎么可能? 精灵女王否定的同时,也由衷感觉到一股危机。 如果所有的外来者都是这种水平的话,那失落森林这唯一禁地可就不好过了。 苏恒对此却不多么吃惊,平静道:“因为大千世界的天地环境正在改善,一步步再现上古时代的辉煌大世。”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一届的天骄质量也不在上一届之下,洪荒大陆英才辈出,是大千之幸。” 精灵女王恍然,微低着头不说话。 “在想这些人要是想对失落森林不利,自己能否挡得住?” 精灵女王也不讳言,点头承认。 苏恒笑了,“怕吗?” 精灵女王想了想,摇了摇头。 “哦?”苏恒饶有兴致地看她,“我们的女王陛下天姿国色,就不怕被人搅了老窝,扛去当了小老婆?” 精灵女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无惧色,“本女王有你这个护花使者在,还怕这些宵小之徒?小子来呀,先给本女王揉揉肩压压惊。” 精灵女王瞪苏恒,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 这个时候,她那似乎与生俱来的女王风范就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苏恒看得一愣,抬手就在精灵女王莹白的额头轻敲了一记,笑骂道:“护花使者?我还辣手摧花呢!” “妾身这么好看,公子舍得采下来吗?”精灵女王可怜兮兮地睁眼看他。 苏恒不为所动,“舍得,为什么不舍得?” 精灵女王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个狐狸般狡黠的笑容,“舍得就好,那公子来呀,妾身就怕公子不敢呢。” “我有什么不……”话音戛然而止,苏恒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白了精灵女王一眼。 这女人,满肚子的小心思,自己分明说的是摧花,到她嘴里就变成了采花,这两者间的意思显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精灵女王笑嘻嘻地贴上前来,殷勤地给苏恒捶背揉肩,“公子别生气,妾身知错啦。” “那你说说错在哪儿?” “不知道。” 苏恒瞪眼。 精灵女王连连讨饶。 苏恒故意板着的脸色保持不下去了,忍俊不禁。 精灵女王见苏恒一笑,心里更开心了。 不远处,被传送至此地的大千天骄刚到这陌生的地方,自然无比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特别当为首一名修士感应出天地间一股极其隐晦的血腥气后,气氛更是紧绷到了极点。 正在他们四处寻找潜在威胁时,蓦地发现不远处竟有一男一女前后而立,正远远地看着他们。而见他们人多势众,那对男女非但不跑,反而还当着他们的面……调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修士愤怒了。 不过怒归怒,他们也不是傻子,对方既敢如此高调,那就必然有所倚恃,在摸清对方的底细前,谁也不会小视之。 彼此交换了下目光,一众修士近六十人纷纷腾空而起,围了上来,显然是要凭数量优势进行碾压。 众人压近,一男一女却仍纹丝不动。 近了,众修士更能看清两人的容貌,当中一名皮囊极佳的男子见到精灵女王,眼前一亮,喜道:“男的杀了,女的抓回去当鼎炉!” 苏恒回头给精灵女王递了个眼神,那意思在说:看,被我猜对了。 精灵女王银牙暗咬,捏肩的葱指多用了几分力,随即又给了苏恒后背狠狠一拳。 然而这些动作落在众修士眼里,就又是另一层含义了。 先前那名男子神色愈发阴冷。 苏恒弹弹指,也没和这些人玩猫捉老鼠的装逼雅兴,伸手就要将他们统统镇压,可就在这时,一道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声音传入耳中。 “大哥哥!” 其声清悦,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一道白色倩影掠出,像只欢脱的兔子直奔苏恒而来。 苏恒不曾认出来人,但也能感觉到对方并无敌意,身上甚至没有丝毫法力波动,竟是对他毫不设防! 苏恒一下子愣住了。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工夫,来人已然扑了过来,两条手臂伸出,雀跃地环抱住苏恒脖子,就像当初的小兽一样,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苏恒身上。 这下子,不仅是苏恒一个人风中凌乱,就是精灵女王和众多认识女子的修士也傻眼了。 苏恒试图将女子推开,可对方却越抱越紧,除非自己用力震碎她的两条胳膊,否则绝无挣脱的可能。可来人既无歹念,且似与他相识,苏恒自然不可能出此辣手,当下疑惑地看她,“姑娘,你是……” 女子鹅蛋脸,柳叶眉,明眸皓齿,娇小玲珑,虽然称不上是人间绝色,姿色比起身后的精灵女王来有所不如,可难得在那一身融入骨子里的活泼劲,可爱烂漫,犹如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邻家小妹妹,无形之中,就让人心生好感。 苏恒同样不例外。 看清女子的模样后,苏恒一个恍惚,总觉得她有点面熟,可搜遍记忆,始终不能找出一个人与之完全重合。 这时,女子眨了眨大眼,看着他道:“大哥哥,你忘了我吗?我是小蝶啊!” “小蝶?”听到这个名字,苏恒觉得更熟悉了。 “是啊,小蝶,葛小蝶!”说着,女子恋恋不舍地松开一条手臂,从胸口的衣衫里拉出一条红绳,尾端系着一块贴身收藏的白蝶玉佩,提在苏恒眼前。 玉佩呈蝴蝶振翅飞天状,前面两只较大的蝶翼上,分别篆刻着“平安”两个金丝大字。并且,那两个大字上隐隐有一丝九天元阳星磁的气息波动。 苏恒怔住了,“平安……” 女子重重点头,用悦如山泉的声音道:“小蝶五岁时,大哥哥送了小蝶这块白蝶玉佩,说是送给小蝶做护身符,希望小蝶一辈子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苏恒看她,却不说话。 女子以为苏恒还没记起她,想也不想,便又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几乎惊掉眼球的动作。 唧! 小嘴一嘟,她在苏恒脸颊亲了一口,留下一抹湿润。 那一年,她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时,也曾因收到礼物而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用以表达内心的欢喜,最后留下许多口水。如今她早已长大成人,也知晓男女有别,但她更怕大哥哥把她给忘了,因此,别说是亲一口,只要大哥哥能记起她,亲十口她都愿意。 可女孩子终究是皮薄,亲完自己耳根就红了,羞答答垂着头不敢去看苏恒。 后方的精灵女王羡嫉得要抓狂,早知道自己也挂公子身上上去就亲了。 众修士里不乏有对女子心存爱慕的,见状更是一个羡慕嫉妒恨,不过,当听到女子称呼白衣男子为“大哥哥”时,他们脸色就开始变了。 大哥哥? 他们仍旧记得,女子初至永恒之界时,就是来寻她的大哥哥的,而她的大哥哥,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而已。 一个早已死去八十年的人! 一个对他们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 众修士面面相觑,心头悚然而惊的同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先前那名扬言要杀了苏恒再将精灵女王掳走当鼎炉的男子更是一阵心惊肉跳。 苏恒其实已经记起了这位葛家小千金,只是久别重逢,曾经的小姑娘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一时心中感慨,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才沉默罢了。不想这丫头竟会做出这般举动,尴尬的同时,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苏恒柔声道:“大哥哥记起小蝶了,不过小蝶先松手下来好吗?” “不嘛不嘛!”小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搂着苏恒脖子的手臂更紧了,委屈巴巴道:“大哥哥不见了这么多年,小蝶好想大哥哥,这次小蝶不放手,就不会再也看不到大哥哥了。” 第1025章 欲擒故纵 苏恒哑然失笑,但笑着笑着,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暖流,还有一丝淡淡的酸楚。 对他来说,小蝶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并不多么起眼的过客,当初送她白蝶玉佩,也只是随手的见面礼罢了,事后他几乎将之忘却。然而对小蝶来说,当初的赠礼赠言以及赠礼之人却深深烙印在她心底,对于童年生活并不多姿的小姑娘而言,那是她无法忘怀的记忆。 同样无法忘却的,还有那声大哥哥。 因缘际会,她凭借超凡的天赋在修真路上一路高歌,一步步走出百花城,走出东洲,直至来到永恒之界。 听人说,她的大哥哥以前就在那儿,只是出征古战场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但她相信她的大哥哥一定会回来,所以她在那儿等。 然而,几十年过去了,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于是她决定主动来见他……哪怕只是一座石像。 也许是老天爷舍不得苦心人伤心流泪,柳暗花明,进入古战场的第一天,她就见到了那个想了念了盼了数十年的大哥哥。 小蝶惊喜交加,生怕这只是个虚无的幻梦,直到她扑进那人怀里,像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撒娇,零距离地感受着他的体温,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恒不知道这些,但他能感觉到小蝶对他的那份情意,不由心生感慨。 在这世上,也许一直有个人在偷偷爱护你关心你,而你却只将她当做擦肩而过的路人…… 苏恒一直是个念情之人,想到这儿,不禁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小姑娘。她喊自己大哥哥,可千万不要让她白喊了才是。 此时此刻,此心为她而暖,替她而酸。 苏恒揉了揉小蝶的小脑袋,笑脸温和,“小蝶听话,先下来,大哥哥不会走了,也没人能再让大哥哥消失了,你想什么时候见到大哥哥都行。” 小蝶抬头直视他,眨巴眨巴大眼,“不许骗人!” 苏恒笑着点点头。 小蝶这才松开手,旋即似是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丝毫不顾男女之别,俏脸腾地红了。 苏恒也不打趣她,瞥了眼前新一届的邪道三教天骄,根本没有和他们搭话的心思。哪怕是永恒之界的弟子,他也视若无睹。 在苏恒眼里,从来没有流派和门派之别,有的只是人和人的不同。他虽是永恒之界少主,但对永恒之界并无归属感,当初拒绝灵族橄榄枝,不过是因为峰灵罢了,若是现在峰灵反出永恒之界,他也绝不会留下来。 简而言之,苏恒行事,情字当先。 情分的情! 然而,人就是一种琢磨不清的生物,三教弟子在隐隐猜出苏恒身份时,分明忌惮得要死,可如今见苏恒转身便要离去,他们却以为苏恒是在心虚、没底气,反而大起胆子开始挑衅。 欲劫宫那名为首的男弟子上前一步,平淡道:“你就是苏恒?先天元磁真体?” 苏恒停步,却不答话,也不回头看他。 那人见苏恒如此托大,一声冷哂:“早闻真体苏恒于八十年前舍身成仁,封堵三界,为何如今还能见到你?难道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 苏恒终于回头看他。 那人非但不惧,反而生出一股豪情,“外界都说小天尊苏恒如何英雄了得,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贪生怕死八十年,终于瞒不住了?” 目光在精灵女王和小蝶身上游离了一阵,男子双眸火热,却依旧不咸不淡地道:“又闻真体用情如何至深,如今却任自己两个女人在外拼死拼活地为自己维持名声,自个儿却沉溺在情人的温柔乡中,就连相见不识的女人都能招手即来,小天尊果然风流,在下望尘莫及。” 欲劫宫弟子句句诛心,听得三教弟子全都神色怪异。精灵女王面不改色,对“情人”二字的身份毫不在意,但天生脸皮薄的小蝶就受不了了,又羞又气,就要出口呵斥。 苏恒摆手阻住了她,目光扫过众人,笑道:“你们当中似乎有很多人不服我?” 说罢,也不待众人回答,苏恒一如镇杀上万变种怪物那般伸出一只手,五指泛莹光,晶莹如玉,对着众人隔空一掌按下。 轰! 霎时间,一股无影无形的沛然大力当头而降,邪道三教近六十名修士如下饺子般簌簌落下,纷纷栽入河里。那些运气不好的,更是像倒栽葱一样被插入了地里,留下一个个人形大坑。 眨眼工夫,便只剩苏恒三人还能屹立空中。 小蝶两眼霍然瞪圆,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苏恒,讷讷说不出话来。 苏恒撩起她放在胸前的一条发辫,拿在她跟前晃了晃,笑道:“大哥哥厉害不?” 小蝶回过神,大眼眨了眨,旋即笑弯成了月牙,抱住眼前晃悠的手臂,嘻嘻道:“大哥哥真棒,比爹爹和叔叔们还了不起!” 苏恒大笑,这句话同样似曾听闻呐。 小蝶突然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道:“大哥哥,你不会是把他们全杀了?” 苏恒摇摇头,平静道:“我跟一群小孩子计较什么?” 听到这般老气横秋的话,小蝶和精灵女王都是一怔,哑口无言的同时,也不禁佩服苏恒的心胸。 随后,小蝶幽怨地看着他道:“小蝶可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苏恒笑侃:“可你这丫头四处乱跑,也没个安分劲,以后谁还敢娶你过门?” 小蝶闻言大羞,脸上更挂了条红布似的,委屈道:“大哥哥欺负我,小蝶还不想嫁人呢。” “真的不想嫁人?”苏恒一脸狐疑。 “真的。” “说谎的姑娘可是嫁不出去的哦。” “哎呀,大哥哥你真的讨厌啊!再说小蝶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那大哥哥走了。” 唰! 小姑娘又挂在苏恒身上了。 苏恒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小姑娘咯咯娇笑,秀气的两颊露出两个小酒窝,模样可人至极,惹人欢喜。 可爱即道理,苏恒这气是怎么也生不起来。 “你们玩你们的,别来失落森林找麻烦,下次我可不一定会留手。” 苏恒抛下一句话,也不去看狼狈的众人,带着两女扬长而去。 …… 一路不疾不徐地返回失落森林,苏恒为两女分别介绍了彼此,以小蝶活泼开朗的性子,很快将女王气质的精灵女王同化,没多久两女就打成了一片。 苏恒自然乐得见此,这可爱的小姑娘,估摸着走到哪儿都能招人喜欢。 精灵女王突然问道:“公子为何要警告他们不许靠近失落森林?” “这不是怕咱们的女王陛下被人拐去当了小老婆,才防患于未然嘛。”苏恒不假思索。 精灵女王扑哧一笑,“妾身与公子说正经的。” 苏恒认真点点头,“我很正经啊,你看我像是不正经的人吗?” 精灵女王还没开口,小蝶就重重一点头,“像!” “我这妹妹这么可爱,看来得找个机会把她嫁出去才行。”苏恒威胁。 小蝶凶巴巴地挥了挥拳头,皱了皱瑶鼻,哼哼道:“大哥哥再说这种话,以后小蝶就当着月舞姐姐的面挂在你身上,到时候大哥哥百口莫辩,可不要怪小蝶哦。” 苏恒差点没被这句话噎死,瞧见小姑娘一副得意洋洋的狡黠模样,不由暗叹一句。 真狠啊! 可姜还是老的辣,苏恒哪里会在这黄毛丫头手里栽了跟头,念头一转,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既然百口莫辩那就懒得辩了,大冬天的怪冷的,有小蝶给大哥哥暖暖被窝也蛮不错的。” 小蝶大囧,很快败下阵来。 一旁的精灵女王哭笑不得,公子在这方面做事可谓步步慎行、滴水不漏,但口头上则是有些荤素不忌了,为了斗败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厚脸厚皮。 精灵女王为小蝶愤愤不平。 苏恒看了她一眼,也不继续调戏两女,“说说你的想法。” 精灵女王斟酌了下言辞,道:“若如公子所说,警告邪道众弟子是为了保护失落森林,妾身以为不然。相反,公子此举还会给失落森林带来不小的麻烦。” 苏恒也不觉得精灵女王是在埋怨他,静静等待下文。 “妾身以为,邪道众弟子在公子手下吃过亏后,虽然不敢再招惹公子,但一定会借公子之手达成某些目的。” 小蝶突然“啊”的一声惊叫,“我明白了,女王姐姐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精灵女王笑着点点头,“九大流派于古战场争霸,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邪道众弟子定会大造谣言,将失落森林变成古战场的风云中心,引诸派共至。届时,一旦他们将公子激怒,必然损失惨重,那就是邪道的机会,故而公子此举……” 精灵女王不说话了,但苏恒却明白她的意思。 微微一笑,他反问道:“珈音,你说的很有道理,可你想过没有,即使我不跟他们提起失落森林,你觉得作为古战场如今的唯一禁地,它能置身诸派争霸战之外吗?” “这……” “而且,如果我跟你说,我正要等他们来呢?” 精灵女王吃了一惊,“公子……” 苏恒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你什么也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第1026章 晏清平 精灵女王嫣然一笑,不再多言。 小蝶则是有些不安,忐忑问道:“大哥哥,你不会是想聚齐各派新生代天骄,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苏恒摇摇头,“九大流派来此争霸,当初的六大禁地却只剩下如今的唯一禁地,失落森林若真要置身事外,这场争霸战岂不是很无趣?再者,八十年不曾回去,我也想瞧瞧这些新一代天骄的实力,但不会伤了他们性命。” 可爱的小姑娘担心的却不是苏恒要将他们怎么样的问题,而是苏恒能否将他们怎么样。虽说小天尊的“生平”传奇在五洲四海传得沸沸扬扬,历经八十载仍然传唱不朽,且她坚信她的大哥哥是无敌的,可这“无敌”却要加个前提。 单打独斗! 在小蝶心目中,她的大哥哥绝对是百年来的第一天骄,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九大流派这届来此的弟子多逾千人! 并且,江山代有人才出,由于天地环境的改善,这千人之中,超过一半的修士都已臻至至仙境,最弱的也有天仙高阶的修为,目前摆在明面上的最强境界更是高达至仙大圆满。 试想,这样一股力量冲击之下,有什么东西能够存在? 小蝶心里一阵发寒,字斟字酌地将这个事实告诉苏恒,而后又补充道:“本届参加争霸战的多是近五六十年刚崛起的人杰,更晚的尚未满足参战资格,只能等下一届,更早的天骄则是看不上这个等级的打斗了。而来此的众多修士中,道行最高的三十六人被唤作‘伏檀三十六子’,也是本届争霸战的最大看头。” “伏檀三十六子?”苏恒眉头动了动,喃喃道:“伏檀……伏檀……” 小蝶微笑道:“檀界的檀。” 苏恒一怔,缓缓点头,旋即望向小蝶,“你也是这伏檀三十六子之一?” 小姑娘扬起雪白的下巴,挥了挥小拳头,骄傲道:“那当然了!” “厉害!”苏恒竖起大拇指,不吝赞叹:“我这妹妹这么可爱,一定是那伏檀三十六子之首?” 小姑娘笑容陡然一僵,脸色黑了下来,哼哼唧唧地小声嘀咕道:“可爱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架打啊,大哥哥又存心取笑我……” 苏恒大笑,精灵女王也不禁莞尔。 小姑娘大眼骨碌一转,又说道:“不过在大哥哥这里可爱好像真能当饭吃,怪不得月舞姐姐说大哥哥要是见了小蝶,一定会把小蝶宠上天的!” 苏恒听得一愣,哑然失笑,盯着小姑娘的眼睛道:“月舞真是这么说的?” 小姑娘认真点了点头。 “说谎的小姑娘可是嫁不出去的哦。” “哎呀,也就……差不多也就这个意思嘛,都一样啦!” “差不多?差哪里了?” “差……差最后一句。”小姑娘俏脸涨得通红。 那最后一句,确是小蝶自己加上去的,而非冷月舞原话,小姑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却如何骗得过对冷月舞知根知底的苏恒? 不过,苏恒非但不因此生恼,反而觉得这丫头更讨人喜欢了。揉了揉小蝶小脑袋,苏恒笑道:“傻姑娘。” 小姑娘的心虚瞬间一扫而空,展颜欢笑,抱住苏恒一条胳膊撒娇:“大哥哥最好了!” 苏恒无奈笑笑。 一旁的精灵女王不由心生感慨:“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古人诚不欺我。” “我在伏檀三十六子中才排第八,大哥哥,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啊?” “我?”苏恒笑着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翻了翻。 小姑娘一脸狐疑,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接着,便听苏恒道:“一只手能打八个小蝶的境界。” 小姑娘神情一囧,皱了皱小巧的琼鼻表示抗议,随即又蹙起柳眉,担忧道:“八个也不够啊,起码得八十个才行。” “那就是能打八十个小蝶的境界。” 小蝶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苏恒哈哈大笑,一只手将她满头长发揉得一团糟,结果麻烦了精灵女王收拾了老半天。 “小蝶,大哥哥问你些事。” “嗯嗯。” “青儿是不是回到了洪荒大陆?” “对呀,听说她现在住在西洲白虎神山。” “嗯,那你把她和你月舞姐姐的事跟大哥哥说说。” “那小蝶是先说沐姐姐呢?还是先说月舞姐姐呀?” “从头慢慢说起。” “哦,沐姐姐比月舞姐姐要晚十年才回去,那小蝶先跟大哥哥说说月舞姐姐?” “好。” “八十年前……” 三人悠悠而行,苏恒则是听着小姑娘悦如山泉的声音,逐渐陷入了回忆。 …… 不出苏恒所料,作为古战场如今的唯一禁地,很快就有关于它的谣言四起。传闻失落森林私藏了那座八十年前封堵三界的石像,并以秘法将化作石兵的三件神物变回原样,最后据为己有。 消息一出,诸派皆惊! 这些人刚来到古战场,或出于敬重、或出于好奇、又或是出于某种敌意,大多去找过那座名动大千的石像,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见到。 不仅如此,就连不远处曾经的最大禁地——万归园,竟都换了主人,这让众修士惊异莫名。 但同时,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俊杰也生起了另一种心思。 他们尝闻,上一届的几位天骄或只身或结群,将几大禁地来来回回杀了几个对穿,而他们这一届的整体实力比起上一届来只强不弱,怎能没有点值得称道的事迹?那岂不是惹人耻笑? 失落森林既能成为唯一禁地,实力必然冠绝六大禁地,如果他们能将它也杀个对穿,那…… 正这般想时,失落森林私藏石像解石兵的消息便传了开来,这便如火上浇油,更加坚定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不过,考虑到失落森林可能会拿三件神物对付他们,一向自视甚高的众派天骄并未大大咧咧地直接杀上门去,而是默契地朝失落森林聚集,准备见机行事。 一时间,古战场暗流涌动,本届天骄争霸战才开幕几天就掀起了一场全面性的高潮。 时隔八十多年,失落森林继世界树之争后,再一次成为风云中心。 “少主,此二女乃净莲秘境弟子,仙肌玉骨,资质上乘,应该配当少主的鼎炉了。” 隐秘的山林中,一众欲劫宫弟子擒回两名国色天香的仙道女修,将之上奉给眼前这位伏檀第十子。 皮囊极佳的男子抬头,赫然便是先前出言寻衅苏恒却被一掌拍入地底的邪道弟子。此人名唤晏清平,乃欲劫宫此番进入古战场的二十三位弟子之首,瞧见两名仙道女修,低语道:“净莲秘境的女弟子……可惜,不是那位被称为女圣的绛珠仙子,终究只是两具肉体凡胎。” “少主神通盖世,洪福齐天,相信用不了几年,就能将女圣驯服。”众弟子大拍马屁。 “说得轻巧,本少主连那姓葛的丫头都降服不了,何况是与小天尊齐名的女圣?”晏清平笑笑,回想起数日前被苏恒一掌击败的一幕,心底一阵发寒,目光微烁,自语道:“终是晚生他们几十年,不然何至于此?” 双手一抓,两名净莲秘境女弟子像提线木偶一样不受控制地被摄到近前,晏清平两手掐诀,一牵一引,两女面露痛苦之色,一股粉红色的涓涓“细流”被拘出体外,没入晏清平体内。 不行交合,隔空摄取女子元阴,这是人欲道的至高道术! 人欲道,简而言之就是走“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的路数,但不管是采阳还是采阴,在交合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会泄露一丝精元,真正只进不出的,乃是隔空取元的霸道法门。 然而,即便知道此理,欲劫宫内也少有人走这条道路,更多的还是修炼交合之术。不为其他,只因前者道途多艰。 一来,隔空取元时,施术者本身可以获得堪比交合时的一半快感,可就是这一半最为致命,既能勾人情欲却又发泄不得,一旦忍不住破功,前功尽弃不说,还会反损精元,得不偿失。 二来,因为有第一条的限制,这条路很多时候更像是一种苦行僧的法门,远比不得那种纸醉金迷的迷乱生活来得轻松惬意,这就注定他们无法日日夜夜、连续不间断地修炼。因此,走这条路的修士,虽然道基无比夯实,且前程远大,但修为进速却远不如另外一种。 故此,就是当初的“折阳柳”艳姬都没有走上这条路。而晏清平却做到了,可见其大毅力。 在邪道众弟子敬畏的目光下,两名净莲秘境女弟子丰满的娇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不过盏茶的工夫,就变成了两具干尸,再被晏清平随手抛开,化作飞灰散去,而汲取了两女元阴的晏清平脸色则是愈发红润。 “鱼水之欢,对于你们来说是天下第一等趣事,但于本少主而言却是禁忌,可若能一亲那位绛珠仙子的芳泽,纵是触碰禁忌本少主也在所不惜。还有那个葛丫头,她原本是没这个资格的,可既然也是小天尊的女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到晏清平如此自负的话,众弟子第一次没有附和。实在是数日前那一掌给他们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而现在他们又离失落森林如此之近…… 传闻小天尊都能三头八臂,谁知道他还有何等通天的本事,他们可不想自己说了什么话被那杀星给听了去。 晏清平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更是怒火暗烧,可却也无法。他虽是众弟子之首,但也不能一手遮天,恣意左右众人,因此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一声冷哼,他问道:“净莲秘境的人既然都来了,仙道也就不会缺席了,还来了哪几派?” “除了佛教和灵族外,其余几派皆已来至。” 第1036章 下山不下山 陆凝香身处炙热火海之中,俏脸却挂满了寒霜,苏恒借她之手行那破而后立之举,彻底激怒了这位灵族的未来至尊。 修道百年,敢把她当成磨刀石的“刀”无一例外都崩断了,而自从她登上灵族第一域子宝座之后,这种“寻死之人”更是绝迹。 能让那个叫嚣了一辈子要当薛老二、终于如愿当上老二的薛老二甘当老二,能让乔怜芝和鸢翎这等天之骄女都心悦诚服,这个绑着条单马尾的青春朝气女子娇小的身躯里蕴含了多大的能量? 白裙飘飘,女子恍若谪临人间的九天玄女,手段却宛如修罗。手中巨斧提起又落下,带动着漫天火海也随之潮起潮落,前方的火海中心一片混乱,纵横交织的携火斧芒几欲撕裂九天十地,那袭白衣在其中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无根之浮萍,默默承受着暴风雨的摧残。 小天尊和灵族大域子的“刀石之争”,比的就是谁更硬几分! 斧芒交织成网笼罩而来,一股“我有半璧洪荒,再辟半璧洪荒”的至高斧意浸染在每个人心头,众修士无不心神凝重,为之动容。 这还不止,天地有感,风云变色,遥远的天外似有几道目光正注视着这里,毫不吝啬其中的赞赏之意。 然而,那本该早早就被雨打风吹去的“浮萍”却始终不消风流,他渐渐不再随波飘摇,而是化作海边矗立的一块大礁石,任凭风浪惊起,我自岿然不动。 陆凝香玉容更冷,火海愈旺,斧势越盛,两条纤柔的手臂几乎快成了一片残影。 紧接着,女子身后的火影向前一倾,一大一小两副身体重合,女子浑身蓦然绽放无穷火光,似有无数条火舌从各个毛孔喷薄而出,气焰滔天。 陆凝香气息暴涨,在至仙与不灭金仙境之间不断上下波动。 一时间,持斧杀到疯狂的灵族大域子竟有了当初小天尊执虎魄杀檀界金仙的无敌风采。 “苏恒,姑奶奶这火候如何?可还入得了你这块精铁的法眼?”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要让那欲百炼成钢的家伙变成一块废铁。 “前人欲辟半璧洪荒,后人却要再辟半璧,立意虽高,却都只是着眼于这个洪荒。陆凝香,在你眼里,就只有一个洪荒吗?” 火海之中,那抹白影一晃,一身化三。 一名男子白衣胜雪,手执银枪,身后有五根孔雀尾羽摇曳,挥洒青黄赤白黑五色神光,青黄赤三色盛而白黑二色弱,环绕于男子周身,将其映衬得宛如神佛。 一位道人身着混沌色道袍,左手捧帝经,右手空空,头顶悬有一峰,面孔模糊不得忆,帝韵飘渺难企及,仿若天帝再生,气息涵盖寰宇。 一个冷酷少年身披金甲,甲上画满杜鹃啼血般的鲜红纹理,满头金红长发随风飘舞,犹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加之少年左手杀剑右手魔剑,俨然就像个刚从尸山血海中浴血而出的不败战神。 三道人影鼎足而立,气息连成一片,亦一亦三,不可捉摸。神秘的气机流转不休,隐隐泛出一丝跳脱大千的超然气韵。 陆凝香凤目一凝,终于逼出这家伙的压箱底手段了么? 然而,事情却并未就此结束。在三道身影环坐中央,一株通天古木破“土”而出,拔“地”而起,有干无枝,有身无影,茂盛的树冠撑开,犹如一把遮天巨伞,挺起乾坤的脊梁。 碧波翻涌,却寂静无声,一朵朵黑花开得惊艳,一枚枚黄实裹满芳香,无数虚影混合在丝丝缕缕混沌气垂落形成的“雨幕”之中,不断沉浮。众修士仰头上望,可以见到里面有件件宝影闪烁,还有种种光怪陆离的法术神通。 建木! 通天之树! 三道身影围坐在建木旁,浑身沐浴在世界法则之中,宛若三个坐而论道、谈古论今的圣贤之士,一同领悟大道妙理,各述宇宙珠玑。 众修心神摇曳不已。 陆凝香抿了抿嘴唇,在看到“雨幕”中显化的三头八臂相和四灵天法相后,她就知道,小天尊已然将平生所学彻底地融会贯通,从此法由心动,术随念起,再无半点阻滞。 如果说这些手段尚且在陆凝香的意料之中,那接下来出现的东西却让她都不禁错愕。 但见混沌道人头顶的元磁峰幽光一闪,一枚“虫蛹”慢悠悠地飞了出来,于三道人影天灵罩落神光,一股让陆凝香都为之一肃的精纯秘力洒下,没入三人体内。 昔日,石猴第三魂鸠占鹊巢,缔结魔胎,取天使幽冥蜂造化而代之,本欲出世之际,恰逢应劫而生的苏恒,遂潜伏下来以待日后窃其大气运,一步登天。孰料仙灵早已勘破天机,斩之,只留一缕最纯净的神魂之力以及天使幽冥蜂胎中源力,将之封印在元磁峰中,以待苏恒证不灭金仙果位时助他一臂之力。 现如今,苏恒借陆凝香之力锻造不灭金身,仙灵的这份“馈赠”当即派上了用场。 “虫蛹”秘力与建木伟力合在一起,为苏恒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撑。如果说寻常金仙的法力是一座大湖,那苏恒的就是一整片汪洋! 萤火之光,怎与皓月争辉? 万般手段加于身,苏恒的气息同样在至仙与不灭金仙之间波动,但较之陆凝香来,隐隐又高了半筹。 “有的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伸手摸天,放眼四顾举世茫茫,总觉得那里已经高得不能再高了,这种人在开阔眼界的同时也局限了眼界。” “有的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伸手摸天,却觉得巨人还不够高,未曾高到可以让她将整个天下都踩在脚下的地步,所以她也想成为巨人,一个比脚下巨人更高的巨人。大巨人和小巨人叠在一起,似乎就能是那天下第一了。” “有的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伸手摸天,收回手,看过高处的风景后,他却跳下巨人的肩膀。眼界已有,他便想成为一个独立的巨人,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让他感觉到安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能与那些没有走下巨人肩膀的人触摸到同一个地方,那两者之间,谁才是更高的巨人?” 三人先后开口,每一句都在敲打着陆凝香的内心,当最后一问出口时,这位心气骄横的灵族大域子俏脸有些发白。 又听三人齐声道:“世上多数的天骄都是第一种人,你陆凝香是第二种,至于第三种,我所遇到的,不过三人而已。” 陆凝香这次难得没有反驳,一双妙目流露出异色,“谁?” “凌天宗慕云枫,佛教金云子,狐族九尾妖狐九离。” 陆凝香默不作声。 不远处的绿裙女子眼睑微垂,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下方众修士若有所思。 “这三人或许并非无敌,你陆凝香兴许还能低头俯视他们,可等他们一旦能与你触及同一层天空时,你陆凝香多半就得抬起头了。” “八十年前,无论是你,还是真一教火无天、冥界盲女,抑或是斗战之子阙起、凰女灵幻,甚至青儿、月舞……你们都是那第二种人。为什么?因为你们脚下的巨人太高了!” “站在高处的这些人中,又分为两种人。一是从未有过‘下山’念头的,二是有过‘下山’念头却没‘下山’的。后者又分为两种人,一是舍不得‘下山’的,二是不敢‘下山’的。” “舍不得‘下山’的原因有很多,一概而论无非就是此处风光无限好罢了。不敢‘下山’的原因又有二,一种是找不到‘下山’的路,怕摔死;一种是敢直接跳下去或者已经找到了下山的路,却没把握将来能站得比当前的位置更高。” “辟界斧,不尽树,天生灵体,未来至尊……如今又接近不灭金仙果位,你陆凝香站得太高太高了,以至于到现在都下不来。我不知道你是出于哪一类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八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成为第三种人,也不知道火无天他们是否下了山。” 众修士面面相觑,心有所悟的同时,也感到不可思议。 有为苏恒这番言论震撼之故,但更多的还是对小天尊教训灵族大域子之举感到错愕。 小蝶悄声问身旁女子:“沐姐姐,你是大哥哥所说的第二种人吗?” 青儿螓首轻点,“八十年前是如此,八十年后亦是这般。” “那沐姐姐为何不……下山?”小蝶不解。 青儿摇摇头,微笑不语。 小蝶乖巧地不再追问。 陆凝香思忖半晌,看着被火海斧芒吞没的苏恒,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是那第三种人咯?” 苏恒飒然一笑,毫不谦虚地道:“八十年前我就下了山,天下群雄,也唯有慕云枫一人或能下于我先。” “慕云枫在八十年前就已经死了。”陆凝香面露讥诮。 苏恒神色不变,淡淡道:“但我还活着。” 陆凝香无言以对,脸色变幻不定。 “半璧洪荒是否再添半璧,都无关乎真正的大格局,始终走不出‘大千’二字,若能超脱之,当是一方新天地。” 陆凝香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恒微微抬头,仰望天空,轻声道:“八十年前,我杀换天剑主时,曾说三界大罗想降临大千是痴心妄想,那次我做到了。不过,当时我还有后半句话,万年之后,大千必将反攻三界,以还那日大礼。苏恒一生言出必践,这一次,也不想食言啊。” 陆凝香俏脸微肃,眯眼道:“你倒是大仁大义,小女子佩服至极。” 苏恒摇摇头,还是那句话,对付陆凝香这种女子,纵然佛陀舌灿莲花都说不出一个屁来,只有用武力打败她,才能让她心服口服。 “多说无益,你且尽力施为,借汝之手,铸我金身。” 第1037章 第一位金仙 陆凝香没有像先前那样出声呵斥,因为她心里清楚,今天这事一个处理不慎,还真会成为对方问鼎金仙的垫脚石。 小天尊败灵族大域子而证金仙,这个结果陆凝香想想都无法忍受,何况双方还有赌约在身。 陆凝香放空脑海,不去想苏恒方才那番“诛心”之言,哪怕他说的有道理,现在也不是该她反省深思的时候。一切,都等事后再论。 半璧洪荒开洪荒,陆凝香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同时也忘记了一切的招式和神通,持斧双臂没有规律地挥舞,像个梦游之人在火海中手舞足蹈,看着有些滑稽。 然而,无论是局内苏恒抑或是局外观战众修,都没有半点笑意。作为有资格争霸古战场的天骄人物,他们或多或少都看出了些端倪,陆凝香所挥使出来的,不再是直欲开辟洪荒的斧芒,也不是燃尽九重的不尽神火,而是纯粹的法与则。 她陆凝香自己的法与则! 此法此则,不属天地,只属于她自己,而支撑它的,是陆凝香的信念! 看起来,苏恒那番话对她也并非全无影响,但难能可贵的是,陆凝香可以在不损道心的前提下“迷途知返”,这在苏恒的意料之外,但是在情理之中。 苏恒不忧反喜,三身轮转,神光秘力回旋不休,将对方的攻势点滴不漏全盘接下,轻声道:“纵使你这次慢我一步,可若仍能守住道心,将来我的对手当中,依然有你一席之地。” 没有回答。 建木通天,无垠碧波蓦然扩大,广袤的树冠撑起乾坤的脊梁,遮拢十万里山河。 众人立身世界树下,没有树荫遮住额头,却有树荫笼罩心头。 紧接着,骇人的一幕发生,有干无枝的层层青翠中,蓦然挂起数十具尸体! 有男有女,有人有兽,但无一例外,面孔都极其年轻。在“尸体”周身,缭绕有种种秘法神术形成的光彩,在近乎金仙法力的催动下,散发出无比迫人的气息。 许多修士听过当初苏恒凭一“夺他人之道以显他法他术”的霸道手段杀得同辈胆寒,如今亲眼见到那些栩栩如生的“尸体”挂在世界树上,内心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 就在这时,那些“尸体”突然动了。 碧波翻涌,似是吊着他们的绳子断了,众多“尸体”纷纷下坠。尸影绰绰,有倾城美人飘飘若仙,如欲乘风归去;有英伟男子意气风发,伸手指点江山;也有驮山天龟大步流星,仰首吼碎星辰…… 种种不一,姿态各异。 出乎意料,宛如死而复生的“尸体”并未杀向咄咄逼人的陆凝香,反而围着坐而论道的“三圣”安安静静地席地而坐,侧耳凝神,聆听禅机妙理。 三圣也不驱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大有佛教“广开方便之门,立愿普度众生”的大意境。 仙不像仙,佛不似佛,又非邪非魔非妖,可偏偏每一样都沾上一星半点。众修士面面相觑,只觉得看那三圣就如同雾里看花,身在山中而不能尽览其貌,愈发觉得一头雾水。 这小天尊,算是哪一流派的修士? 在场之人中,也只有对苏恒知根知底的青儿才知道,他不修仙不修佛不修邪不修魔,只修道。 他自己的道!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株古木扎根火海之中,混沌气不避火海,不挡斧芒,任由它们尽情泼洒在树下“生灵”上,三道身影视之如清风拂面,即使身体有时候被打得破损不堪,但其余二身的力量又会适时填充过来,就算三身皆遭劫,亦有两股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纯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支撑着他们。 三圣姿势不动,论道不止。 围三圣而坐的“尸体”则是早早就被摧残一空,可一物方灭一物又生,无论陆凝香的攻势是急或缓,它们是转瞬即灭转瞬即生,仿佛永远不死,又像是从未生过。 自相矛盾却又真实存在的感觉充斥在每个人心头,让人难过得要吐血。 “噗!” 忽地,一直无我无他的陆凝香脸上浮起一抹潮红,胸脯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一丝鲜红,随即眼耳鼻皆有血液淌出。 七窍皆红。 众人猛然瞪大了眼睛。 接着,一直咄咄逼人强势主攻的陆凝香长掠急退,辟界斧芒和不尽神火火海也有消退的趋势。 三圣面带微笑,再次张口,却不是之前的字字珠玑,而是一本正经地调戏道:“陆姑娘退这一步,是打定主意要给苏恒当丫鬟了么?” 陆凝香咬着银牙,切齿不语。 “你以为你不出手,我就炼不成金身?事实虽是如此,但可惜,你现在想退也退不了了。” 三圣长身而起,分明是分立三处,影子却好像重合在一起。他或他们伸手一扬,无数条青藤从建木树冠飞掠而出,世界法则挥洒,瞬间穿过无数层空间,封锁陆凝香十方虚空,缠绕上去。 陆凝香身影一散,以归源术融入天地。 金甲少年默默执起手中魔剑,一挂匹练平地而起,撕向天穹。 一线剑,两半天。 一抹模糊的白影惊鸿一现,便又要遁去身形。 帝经翻动,一股神秘尊贵的飘渺帝韵镇压六合,白影一滞。紧接着,一杆银枪横空刺出,欲将白影钉死在虚空。 唰! 半璧洪荒阻断前路,劈在光亮如雪的银刃上,发出一声清吟。先前那几欲斩破寰宇的浩荡斧芒凝而不散,气息不溢分毫,号称永不熄灭的不尽神火也熄去了,连火星都不可见。 不过,这并非苏恒的手笔,而是陆凝香有意为之。 她不想让辟界斧芒和不尽神火成为冶炼苏恒这块真金的炉火! 银枪被架住,白衣苏恒不慌不忙,又有一线杀剑破天,如天外飞仙卷起一挂剑芒,一股“与天同高与地同寿”的指天剑意泼洒苍穹,斩向陆凝香持斧的手臂。 陆凝香手腕一旋,倒挂半璧洪荒,斧刃劈出两束亮光,荡开一枪,掠向一剑。 剑气未敛,剑芒突收,金甲少年一步上前,以身体硬接那被剑气削弱过的斧芒,斧芒就如泥牛入海,一闪即逝。 陆凝香抿起嘴唇,脚尖于虚空一点,一退再退。 三圣如影随形,见陆凝香始终只守不攻,白衣苏恒笑侃道:“陆姑娘,你若一直这样,今天可没法收下苏恒当仆人了,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早点安歇?” 陆凝香咬着牙不说话,只是瞪大了俏眸,对苏恒怒目而视。 苏恒视而不见,嘴上不饶人,怎奈陆凝香性格倔强,宁可忍受着前所未有的憋屈,也不愿让苏恒踩着她的脑袋上位。 苏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三圣攻势陡然凶猛,使得本就打算固守的陆凝香愈发招架不及,当辟界斧被一枪双剑卡住、重燃的不尽神火被帝经帝韵压得飘摇不定之际,一只手突然探来,在女子娇嫩柔滑的俏脸上抹了一把。 陆凝香娇躯蓦地一僵。 众修士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小蝶先是一愣,与精灵女王面面相觑,随即小心翼翼地偷瞄了青儿一眼,后者给了那跟登徒子没两样的家伙一个白眼,却没有怪罪的意思。 小蝶心里直犯嘀咕。 冷不防调戏了灵族大域子一把,苏恒立马严阵以待,准备承受对方愤怒暴走的滔天怒火。可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陆凝香竟是出奇的平静。 说平静也不对,毕竟那只是相对于她先前的作风而言,这位心高气傲的灵族天骄死死地盯着苏恒,眼圈都红了,泫然欲泣。 苏恒愕然,陆凝香露出这种表情,可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但同时,也可想而知苏恒的轻薄举动对她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苏恒心中漾起一丝波澜,有些后悔,但也仅此而已了,心志转瞬坚定,手下半点不留情,一有机会就调戏一下。 既然这种方法对陆凝香有效,他又如何能放过? 孰料,陆凝香远比他想象中要倔强和执拗得多,苏恒几乎把她整张俏脸都摸了个遍,她仍是坚持了下来。 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眼神由愤怒变成木然,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恒,一言不发。 可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对苏恒来说却比任何反应都要有杀伤力。 时间一久,苏恒自己都觉得赧颜和羞耻,讪讪地缩回手。 陆凝香再退。 苏恒轻叹,看着陆凝香倒退的身影,缓缓道:“陆姑娘,你若肯全力出手铸我金身,你我赌约可以作废。” 陆凝香无神的眼眸飞起一抹神采,虽然没有说话,但询问之色溢于言表。 “决不食言!”苏恒补充了一句。 唰! 陆凝香不再后退,转身杀回,浑身杀气沸腾,一把半璧洪荒举得比天还高。 苏恒淡淡一笑,三圣联袂向前。 …… 当硝烟渐散、陆凝香持斧踉跄后退时,三圣已然合一,一尊绽放无量金光的神影屹立于九天之上。 他缓缓张开手臂,似要拥抱乾坤,那一刻,风云变色,山河皆震,一股恐怖的气息波动笼罩了整个古战场,威压直袭天外。 陆凝香嘴唇咬出血来。 众修士抬头看着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心神摇曳。 他,该是前后两届争霸战的第一位金仙? 第1040章 要这天下满红妆 失落森林。 一袭长裙铺地,犹如一朵盛放在广袤草地上的绿牡丹,女子低着头,细长的睫毛轻颤,秋水眸波静如深潭,默默凝视着眼前那张未染岁月痕迹的清秀脸庞。 一轮满月挂在高空,月华如水温润,犹如一层轻纱飘下,为那对年轻男女披上一件别样的婚纱。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女子素手不住轻抚着枕在她大腿上的那人脸颊,嘴角微微上扬。 终于不用再“千里共婵娟”了,如果可以,她宁愿让时光永远定格在这片月夜温馨之中。 天下太大,我最想和你待在这方寸之地。 好像入眠的白衣男子突然伸手抓住那双柔荑,将之紧贴在自个儿脸庞,轻轻摩挲。接着,在女子微羞的目光下,他又将之放在鼻尖,鼻翼翕动,深深吸了一口气。 男子一脸陶醉和满足,轻声喃喃:“真香。” 女子双手贴着他的两颊,俯下身子,献上那抹丹红。 霎时间,尽是温柔女儿乡。 半晌唇分,男子啧啧了两声,意犹未尽道:“真软。” 女子不羞不恼,噘嘴反问道:“就这些?” 男子眨眨眼,“难道还有?” “你说呢?” “那要不再来一次?这回我肯定尝得出来。” 女子“扑哧”笑了,一只青葱玉指轻点了点男子眉心,佯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找打?” 男子一脸哀怨,认真道:“一天算一个,八十年下来,也快有三万个了。小丫头,咱不应该把这些都补回来吗?” 女子瞪大了俏眼,“三万个?” 男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三万!” 女子有些哭笑不得。 “三万个……三万个啊……”苏恒望着星空,轻声道:“月下美人手下曲,思君念君意中人,这曲相见欢,可是别得久了点。近三万个日夜,小丫头,是苏恒哥哥欠你的。” 绿裙女子摇头,怎么看他都看不够,听到情郎的自责,她轻声回道:“余生还长。” 良久无言。 突然,不知何时早已偏移了视线的家伙砸砸嘴,又认真感慨了一句:“真好看。” 青儿看着他那并未与她对视的眸光,皱了皱瑶鼻,笑骂道:“往哪儿看呢?” “哪儿好看往哪儿看。” 苏恒再次感叹:“真有福气。” 有福气? 她?他? 还是她和他? 女子俏脸飞起红霞,却没有像小女人一样扭捏含蓄,反而破天荒大胆了一次,将身子又往下倾了倾。 “那苏恒哥哥喜欢吗?” 女子忍俊不禁,随即昂了昂雪白的下巴,醉人眼眸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像只打赢架的小豹子。 苏恒直嘬牙花子,看着眼神挑衅的娇人儿,又好气又好笑,“小妮子,你这是在玩火啊……” 女子不以为然,笑吟吟道:“哎呀,青儿记得当初某人信誓旦旦地说了句什么话来着?好像是自个儿画地为牢了,说什么给忘了。苏恒哥哥,你记得吗?” 女子眨巴眨巴大眼,一脸天真和无辜。 苏恒猛地撑起身子,在女子的惊呼声中,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片子压在身下。 白衣与绿裙相映成趣,男子看着眼前那张红彤彤若晚霞的精致俏脸,眼眸微眯,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她耳畔悄声道:“小丫头,当苏恒哥哥不敢?” 青儿缩了缩脑袋,胸口有如小鹿乱撞,一颗芳心怦怦直跳,但她仍是不愿弱了气势,昂首道:“难道苏恒哥哥敢?” 男子两眼渐冒绿光。 女子不甘示弱。 僵持了半晌,苏恒还是率先败下阵来,无力地躺在佳人旁边的草地上,对天哀嚎:“真是作茧自缚呐!” 青儿莞尔,侧过身子凝视着他的侧脸,柔声道:“没事啊,反正早晚都是苏恒哥哥的,生生世世都只属于苏恒哥哥一个人。” 苏恒飒然一笑,右臂伸出,让青儿小脑袋枕在上面,半屈臂弯,将那副柔若无骨的娇躯往自己这边靠了靠,而后用下巴亲密抵住她的额头,对天笑道:“是苏恒的福气!最大的福气!” 这时,远方很不合时宜地掠来一束白虹,在这片草地上降落,径直没入苏恒体内。 女子一脸幽怨,“可是苏恒哥哥又出去拈花惹草了。” 苏恒笑容一僵,偏头看她,脸上又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刚要解释,女子就咕哝道:“你摸她脸了。” 苏恒刚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里,哑口无言。 “还不止一下,一共摸了二十八下!” 苏恒咽了口唾沫,傻傻看着自己的未来媳妇儿。 “你的化身刚刚还去和她约会了。” 青儿冲他挥了挥小拳头。 苏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慌忙道:“冤枉呐老婆大人,这……这笔账咱不能这么算啊!我我我……我摸她脸也是为了激怒她,好让她助我铸就金身。我这不也是为了早日成就不灭金仙,好保护咱们家的小公主嘛。” “哦,那怪我咯?” “不不不,这我哪敢?我只是……只是……怪我怪我。哦不对,这也不能怪我,我……” 青儿鼻腔发出一声娇哼,侧过身子,留给苏恒一个后脑勺。 苏恒手足无措,赶忙从后面抱住她,撑起头用脸蹭着她的脸,哄道:“好好好,是夫君错了,老婆大人大人有大量,就饶过苏恒哥哥这一次?还有刚刚那具化身,只是去帮陆凝香渡过一劫而已,既化解了这一战的恩怨,也不至于让她今后走到咱们的对立面。除此之外,就真的没有什么了,我和她是清白的啊!” 青儿瞥了他一眼,眉梢轻挑,“真的?” 苏恒点头如小鸡啄米,“苏恒哥哥这么洁身自好,怎么会和哪个女人有逾矩之举?” 青儿看了看那双紧紧搂着自己的手臂。 苏恒嬉皮笑脸,“这可不一样,你可是我媳妇儿。还没过门的媳妇儿,那也是媳妇儿!” 青儿嘴角微翘。 又听那家伙得意洋洋地嘀咕了一句:“再说了,这小嘴咱都亲了,抱抱又怎么样……” 青儿羞恼道:“再说就不理你了!” 苏恒投降,“不说了不说了,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 小丫头转过身,反抱住苏恒,身子跟他贴得紧紧的,“苏恒哥哥,那灵族大域子都能进金仙之下前三甲了,还会有什么劫啊?难道是有哪个老辈高手出手针对她了?” 苏恒叹了口气:“她自斩了道行。” “啊?!”青儿猛然抬头,满脸错愕。 “很不可思议对吗?我也是。” 苏恒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手指顺着三千柔顺青丝滑下,将晏清平偷袭陆凝香的事情娓娓道来。 小丫头隐约的一个小心结当即解开。 “陆凝香想‘下山’,所以她自斩了道行,从她得到半璧洪荒时的境界重新再来,直接参与这一届的古战场天骄争霸战。如果她能再次脱颖而出,将来的成就绝不在我之下。虽然我现在走在了她的前面,但也不一定能一辈子压过她。” 顿了顿,苏恒作了个评价:“这位灵族大域子,真的很厉害!” “我想,陆凝香不会再与苏恒哥哥为敌了。” 苏恒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可救了她一次。陆凝香虽然强势好胜,却绝非那种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青儿摇摇头。 “嗯?”苏恒讶然。 青儿看着他,平静道:“苏恒哥哥,你还是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 苏恒愕然。 “苏恒哥哥和陆凝香大战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跟这种女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把她打趴下了,这个天之骄女才能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苏恒点点头。 “可苏恒哥哥却不知道,像陆凝香这种女人,战败之后,虽然一开始会心存怨恨,对你咬牙切齿,可时间久了,那股恨意非但不会越积越深,反而会因‘痛彻骨髓’而变成‘念念难忘’。苏恒哥哥打败她人的同时,也俘获了她的心啊。” 苏恒默不作声。 “特别是苏恒哥哥又救了她一次,她就更以为苏恒哥哥是在乎她、把她放在心上的,因此……” 青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苏恒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白衣男子笑了笑,淡然道:“别人怎么想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青儿在苏恒哥哥身边,苏恒哥哥就是负了天下人又如何?” 人生在世,终究要有所取舍,如果别无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作出选择。苏恒长长呼出一口气,仰天大笑:“既然负了,那便负了!” 笑声传出去很远,青儿乖巧依偎在他的怀里,满脸幸福。 她其实很想问,这“天下人”,也包括那个“她”吗? 但她终归还是没有问出来。 因为他的回答已经足够了。 “青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想跟上苏恒哥哥的脚步,不拖累苏恒哥哥,这才迟迟不肯‘下山’。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未来十年,同辈之中,苏恒哥哥天下无敌。” 绿裙女子轻轻“嗯”了声。 “苏恒哥哥,青儿问你件事啊?” “嗯,你说。” “苏恒哥哥什么时候娶青儿呀?” “青儿想穿婚纱啦?” “嗯啊,想穿苏恒哥哥的婚纱,为苏恒哥哥凤冠霞帔。” “青儿,还记得苏恒哥哥曾经说过的吗?苏恒哥哥以后要打座江山送给你。” “当然记得啊。其实江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苏恒哥哥。” “江山也许不重要,但苏恒哥哥却想办一场天底下最大的婚礼,而这江山就是苏恒哥哥的聘礼。我要这天下,为青儿铺满红妆。” (有评论和私信谈及更新问题,其实我也很无奈,后面几个大情节甚至到大结局我很早就想好了大概,几乎不存在卡文的问题,但实在没时间跟动力去着笔。这几天连更是因为有推荐,网站要求不能断更,所以就发了点存稿,不过因为这本书成绩不好,能给的推荐位也马马虎虎,没啥用,所以不想管了。各方面压力挺多,不想在这儿唠叨,只能说在工作稳定、生活步入正轨前这本书的更新只能保持这个状态了,我唯一能许诺的是一定会将这本书写完。此外,真的非常感谢能追读到这里的读者!) 第1041章 再见 翌日,精灵女王和小蝶看到苏恒脸上那容光焕发的飞扬神采时,面色古怪,目光在他和绿裙女子之间来回徘徊,一副了然神色。 青儿一愣,感到一头雾水。 直到身旁那家伙附耳说了两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耳根子腾地红了,耳垂娇艳得跟俩樱桃似的。 苏恒心里暗笑,故作洋相地抹了把嘴角,似是在将那本就不存在的口水擦去,这更让小丫头羞涩万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丫头脸皮薄,她好不容易能在相识相知了这么多年的情郎面前保持一定的淡定,可这种假镇静一在外人面前就得当场破功,这也是两人重逢时苏恒没在大庭广众之下逗弄青儿的原因之一,委实是不想让那些外人看到自家媳妇儿的小女人姿态。 在他看来,青儿在世人心目中只需有清丽出尘的“青月仙子”和不容染指亵渎的“小天尊媳妇儿”两个身份就够了,其他的就别想了,那都是我一个人的。 刚好的是,青儿就喜欢这种强烈的占有欲。 当然,比青儿更熟悉精灵女王和小蝶的苏恒并未将两女当成外人,再者她们也是女的,他也没那飞醋可吃,故而此刻并没有假装圣人的必要,该怎么“欺负”小丫头还得怎么“欺负”。 瞥了一眼身旁这家伙,看到后者脸上毫不掩饰的自得,青儿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头也是喜悦和羞涩参半。 自从和他重逢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自己的生命重新有了光彩,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充满了欢乐。 虽然昨晚并未发生精灵女王和小蝶理所当然所想的那种事,但她也没有否认。正如她昨晚所说的,早晚都是苏恒哥哥的,那别人怎么想又重要吗? 青儿暗暗摇头。 而且,这位精灵女王对苏恒哥哥可不只是简单的主仆或朋友情谊啊。 还有那小蝶,当真只是把苏恒哥哥当成了她一辈子的大哥哥? 看着眼神掺杂了莫名情绪的两女,青儿心中自有答案。 别看小丫头平时大度得很,甚至未将包括冷月舞在内的任何女子真正视作情敌,那不过是她相信苏恒的承诺和定力罢了,若要深究起来,她心里岂会没点醋劲儿? 当然有! 只有苏恒才知道,这甜美可人的乖巧丫头其实是个醋坛子。 巧了,他自己也是。 两个醋坛子走到一块,可不就是天生一对? 白衣绿裙相映成趣的年轻男女各有心思,却又心有灵犀地想到一块去了,目光对上,相视而笑。 而这个笑容,却让原本还心存犹疑的两女一下子认定了那个事实。 精灵女王心里不由一阵感伤,喜怒皆形于色的小姑娘更是小嘴噘得老高,原先见到苏恒的欣喜瞬间荡然无存,耷拉着两条小辫子。 苏恒不想再跟别的女人牵扯起更多逾矩的纠缠不休,当然他就算有这贼心,在媳妇儿眼皮子底下也没这份贼胆,当下故作不知,与两女开门见山:“珈音,小蝶,我和青儿今天就得走了。” 原本还想跟苏恒多说说话的精灵女王神色一滞,错愕道:“公子要走了?回洪荒大陆?” 苏恒点点头,轻声道:“离开了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精灵女王腹中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吐露,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不是当着青儿的面不敢说,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一时沉默。 在一旁独自生闷气的小姑娘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知道苏恒要走,也顾不得跟这位大哥哥赌气了,跳着上前抱住苏恒一条胳膊,撒娇道:“小蝶也要跟大哥哥和沐姐姐一起回去。” 苏恒被逗乐了,“你这妮子乱说什么呢,好不容易来到这古战场,怎么能说走就走?天下天骄汇聚一堂同台争霸,不是谁都像那灵族大域子可以获得第二次机会,这一代的七窍玲珑体也不能就此埋没。等争霸战结束,大哥哥相信小蝶一定可以在五洲四海大放异彩的。” 两女闻言一怔:“灵族大域子二次参加古战场争霸战?” 苏恒微微颔首。 精灵女王不解道:“为什么?她要是参战,那其他人还不得喝西北风去?整个古战场恐怕连一个配给她提鞋的人都没有。” 这话倒不是精灵女王在夸大,要知道,在苏恒步入金仙之前,心气极高的陆凝香也只是扬言要让大名鼎鼎的小天尊给她端倒洗脚水罢了。 虽然这句话现在成了一个笑话,但谁也不能否认、不敢轻视那位灵族未来至尊的实力。 她收拾不了小天尊,可对上这一届的修士,那还不是一捏一个死? 伏檀第八子的小姑娘并未出声反驳。 苏恒没有打哑谜,当下将陆凝香自斩道行并打算在这古战场内重新“登山”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女面面相觑。 苏恒看向小蝶,笑道:“陆凝香的成就,不单是那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赋和资源堆砌起来的,还有她修道的决心、毅力和信念。七窍玲珑体虽在圣体榜上排名末座,但这也绝不算低,我们小蝶要是肯勤奋点,指不定将来就又是一个灵族大域子了呢。” 孰料,听到苏恒的鼓励,小蝶却是撇撇嘴,“不要,我不要变成她。” “为什么?”苏恒大奇。 “她那么凶,大哥哥不喜欢凶凶的女孩子,小蝶要学沐姐姐,不然以后大哥哥就不喜欢凶巴巴的小蝶了。” 苏恒哑然失笑,忍不住偏头看了青儿一眼。 昔日初见这丫头时,那可是个小辣椒,哪有现在这么温顺乖巧? 青儿哪里不知苏恒在想些什么,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苏恒一笑置之,继续劝道:“小蝶是大哥哥的妹妹,不管变成什么样大哥哥都喜欢。你也不必去学谁,小蝶现在这样子就很讨人喜欢了,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你的沐姐姐、女王姐姐,都很喜欢你。” 小蝶抬起头,看了看苏恒,又看向青儿和精灵女王。 两女笑着点头。 小姑娘开心笑了,粉雕玉琢的鹅蛋小脸又浮起两个小酒窝。 “以后的大千世界变化会很大,也许大哥哥无法保护住你们每一个人,这就得靠你们自己了。并且,大哥哥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你,所以小蝶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知道吗?” 小姑娘笑容稍敛,低低“哦”了声,悄悄看了青儿一眼,接着一阵沉默。 大概又在心里嘀咕些“大哥哥偏心”之类的话。 三人忍俊不禁。 不过,小蝶在熟人面前虽然有时候蠢萌蠢萌的,但并非真的傻,她自然清楚自己无法跟青儿相提并论,故而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脸上笑容又恢复了几分,挥拳道:“那以后就由小蝶来保护大哥哥好啦!” 苏恒莞尔,“行!那大哥哥就等着这届争霸战结束后‘伏檀第一子葛小蝶’威名传遍五洲四海的那一天。” 小姑娘立马苦起小脸,幽怨道:“大哥哥又取笑我。” 苏恒哈哈大笑。 “大哥哥这次回去,看运气好不好,好的话就奖励日后凯旋的小蝶一份礼物。” 小姑娘眼睛登时一亮,兴奋道:“什么礼物什么礼物?” 苏恒摇摇头,“不能说,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说嘛说嘛,哎呀大哥哥说嘛。” 小姑娘使出杀手锏,赖在苏恒胳膊上直撒娇。 眼看这妮子没轻没重地要当着青儿的面挂在他脖子上,苏恒实在是扛不住了,忙道:“行行,我说我说。” 小姑娘眨眨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大哥哥这次打算去各大洲海都逛逛,要是运气好呢,就给咱们的小公主找个驸马爷,你看怎么样?放心,大哥哥虽然还不是天下无敌,但这眼光绝对是天下第一,不,加上天上天外那也是第一,不信你看你沐姐姐。” 青儿瞟了这个阿谀奉承的家伙一眼,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可小蝶就不乐意了,闻言直接松开苏恒胳膊,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去看他。 苏恒愕然。 本想慢慢地改变小姑娘原有的观念,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青儿朝他摇摇头,示意他这种事急不得。 苏恒无奈笑笑。 接下来不管苏恒怎么哄小蝶也不搭理,到后面众人发觉这妮子八成是想以这种方式多留苏恒一会儿,不禁啼笑皆非。 该来的终究要来,苏恒安下心在小姑娘身边说了会儿话,而后与青儿起身告辞。 精灵女王跟出去送他们,小姑娘没有动。 一直到失落森林地界边缘,苏恒对精灵女王笑道:“别送了,再送就要出古战场了。” 精灵女王早已敛起之前与苏恒独处时大胆流露出的爱慕,神色平淡,柔声道:“公子,记得回来看看。” 苏恒点头应下。 牵起女子纤手,两人转身离去。 白衣绿裙渐渐远去,失落森林里冲出一道倩影,小姑娘两手搭在嘴边,冲远方大喊:“大哥哥,沐姐姐,再见!” 天边的人影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 再见,再相见。 第1042章 昔日离人今日还 一道七彩霞光自天空罩下,一对年轻男女显化身形,白衣男子对天作了一揖,笑道:“有劳。” 万里晴空忽起风云,很快又恢复平静,就如石子投湖,波澜方起即消。 苏恒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轻松道:“虽然还是觉得不太划算,但勉勉强强也算跟他们互不相欠了。下回要是再来的话,可就没人接送咱们喽。” 绿裙女子微微一笑,遥望南斗方向,轻声道:“下回再来,我们就自己进去。” 顿了顿:“就像师父他老人家当初那样。” 苏恒先是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大笑道:“还是媳妇儿说的在理。” “苏恒哥哥,我们要先去哪儿啊?” “青儿猜一猜。” “这还用猜?肯定是永恒之界咯。” 苏恒笑骂:“你这丫头明知故问,是在故意消遣苏恒哥哥吗?” 青儿嘻嘻一笑,搂着男子的胳膊娇声道:“青儿这么问,不就是想跟苏恒哥哥商量商量嘛?” “青儿不想去永恒之界吗?”苏恒讶然,而后笑道:“那青儿想去哪儿,苏恒哥哥都依你。” 青儿摇摇头,小声嘀咕道:“不是青儿不想去永恒之界,只是……那里太远了,走得累啊。” “远?”苏恒有些纳闷:“不会啊,这里就是南瞻部洲,那几个老家伙够意思,前面不远应该就是永恒诡域了。” 青儿神情一僵,讷讷道:“啊?是吗?那……那……” 见这丫头两颗眼珠子骨碌乱转,苏恒忽然明白了什么,哑然失笑,屈起食指轻弹了弹女子光洁的额头,莞尔道:“鬼灵精的小妮子,来?” 青儿眨眨眼。 苏恒无奈道:“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小丫头大眼笑弯成了月牙,朝苏恒伸出双臂。 苏恒转身蹲下,忽觉一片柔软轻轻压在后背,双手当即挽住两条纤柔的腿弯,将背上的人儿小心驮起。 青儿从后面抱住苏恒脖子,右颊贴着他的脸庞,在他耳畔吐气如兰:“苏恒哥哥,重不重?” 苏恒脱口而出:“不重。” 没等小丫头露出喜色,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么轻的小姑娘,苏恒哥哥还能背起十个!” 青儿瞪眼,“十个?!” 苏恒不知死活,火上浇油道:“一百个也行。” 一向以温柔示人的乖巧女孩龇牙,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你还想背谁啊?” “你再猜。” “不猜,不要,不准!” 苏恒哈哈大笑,“好酸的味儿哦。” 青儿羞愤交加,一口咬在这家伙脖子上。 苏恒脸上笑意愈浓,柔声道:“小心点,别坏了。” 小丫头翻了个白眼,本姑娘又没用劲。再说了,你皮这么厚,就是用劲了也咬不穿呐。 “我的意思是,你别压坏了。” 青儿一愣,感觉云里雾里的。别牙坏了?又不是石头做的人,怎么会咬坏牙? 青儿狐疑看他,瞧见后者一本正经的认真样,愈发觉得莫名其妙。 “苏恒哥哥,什么牙坏了啊?” “就是别压坏了呗,苏恒哥哥费点劲不算什么,你可得照顾好自己。” 可怜的小丫头分明觉得话中有话,可愣是听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当下愣愣发呆。 青儿很倔强,既然苏恒跟她打马虎眼,她就自己想个明白。接下来的一段路,青儿嘴里不住咀嚼着那四个字。 “别牙坏了……别牙坏了……” 终于,当地平线上的那座古塔遥遥在望时,她蓦然瞪圆了眼睛,恍然大悟:“不是别牙坏了,是别压坏了!” 背着青儿跟游山玩水似的“慢悠悠”走了大半天的苏恒突然加快了速度。 回想起一路上不合常理的多次颠簸,青儿念头一通百通,心中的疑惑一解百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起伏,小丫头瞬间涨红了脸。 苏恒哥哥他居然…… 苏恒心虚不已,这丫头还真不好糊弄了啊。 然而,就在他都准备好“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时候,青儿非但没“兴师问罪”,反而红着脸在他左颊亲了一口。 苏恒浑身一僵。 小丫头早早把头埋在他背上,不敢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大红布”。 苏恒紧了紧手臂,清着嗓子一声高呼:“背媳妇儿回家喽~” …… 被世人公认为无“邪道三教之首”之名而有“邪道三教之首”之实的永恒之界分有三殿,长生殿,不死殿,寂灭殿。立教以来,长生殿长期居于首殿之位,直到两千多年前长生殿主失踪,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地位才出现动摇。 所幸群龙无首之际,长生殿副殿主邪王石子祯挺身而出,挑起大梁,才避免了长生殿被另外两殿落井下石挖墙脚的下场。 虽然邪王的手段和动机并不单纯,但不可否认他对长生殿的卓越功绩。 八十多年前,与长生殿主相继失踪的长生殿大长老花邪君归来,以破而后立的超凡修为和神器江山图强势撼动近乎一手遮天的邪王权威,并在几年后寻回了名正言顺的长生殿旧主,由此展开了一场新旧两主的夺权之争。 那一日,邪君战邪王,惊动界主。 界主立十年三约,胜者为长生殿之主。 那一年,邪君在一个少年身上寄予厚望,期待他能为他的老头子拿下其中一回合。 他答应了。 十年后,他却未能如约出场。 非他不愿来,而是来不了了。 但他依然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如今的永恒之界弟子,都知道有位长年游历在外、令三殿弟子尽低头的第一少主,是个女子,一身红裙,赤足生莲,曾执一把七世琉璃剑,喋血决斗场,生生将殒灭邪尊送回长生殿主宝座。 邪尊问她想要什么,她什么都不要,说他想要的早就拿走了,她只是为他“还债”、替他做些他想做要做却暂时做不了的事。 离开永恒之界前夕,嫁入邪教的仙宗掌教之妹问她。 值吗? 她说,在他回来前,她替他活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走出永恒之界,足迹踏遍五洲四海,只为践行那四个字——替他活着。 有了这位公认的传奇女子的帮助,邪尊重登殿主宝座,在花邪君和五行尊使的辅佐下,很快就掌控了整个长生殿。 一时间,长生殿风头无两,较两千年前更具气象,实力高高凌驾于两殿之上。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七十五年前妖神同体的虚空之子脱离不死殿、改换门庭拜入长生殿的大事了,甚至还引发三殿弟子的一次大洗牌。 只是,长生殿虽然风光,但不管是殿内人还是殿外人看来,都觉得它少了点什么。 愈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花邪君每次出现在人前时,似乎都少了以前那份发自骨子里的不羁和洒脱。 或许,只有在妻子面前,他还能自然变回曾经的模样。 不知从何时起,邪君开始经常叹气,不时嘀咕些让五行尊使耳朵都快起茧子的话。 “别看那小子鬼精鬼精的,都是些小聪明,关键时刻总得掉链子犯糊涂,没那本事装什么能啊?就让那什么什么大罗杀过来又能怎的,真当大千没人了?蠢!笨!老子都白教他了!” “以前刚遇到那小子的时候啊,傻得很,别人要杀他,他打赢了人家也只是让对方拿宝贝买命,斩草除根都不会,你说他能聪明到哪儿去?老子行走天下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种极品,也活该当初被人取了个‘和气生财’的外号,真他娘的贴切。哎,不说了,越说越觉得丢人!” “算了,还是再说几句,不说我这心里头出不了气,憋得慌。等等,我刚刚要说啥来着?算了算了,浪费口水。还别说,这么久没抽那小子,这手还有点痒……” 每次唠叨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圣祭司大人都会喊一句:“水护法,去把我家那婆娘给我叫来!” 然后没等玄水尊使动身,他就自个儿屁颠屁颠地去找那位云姑了。 白金尊使说自从那人回不来后,邪君大人就像是失去了一个徒弟。 青木尊使说不是徒弟,是朋友。 玄水尊使说不是徒弟也不是朋友,是孩子。 赤火尊使当场就嗤笑出声,说孩子个锤子,这话说出来,那人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黄土尊使笑呵呵的,甭管谁说啥都点头应和。 这一天,五行尊使原以为又要发牢骚的圣祭司大人携手仙宗掌教之妹萧暮云一起出关,后者旁边还跟着一个素手挽白帕的俏丽女子。 五行尊使不由瞟了手帕一眼。 手帕上绣着一个人,很熟悉。 五行尊使惊讶地发现邪君大人今天的笑容格外灿烂,满脸春风和煦,比女子还漂亮的脸庞挂着一抹久违的邪魅浅笑。 恍惚间,以前的花邪君仿佛又回来了。 五行尊使难免一头雾水。 没等他们开口,花邪君就先道:“走,老头子今儿个要给咱长生殿立个副殿主,我们也去撑撑场子。” 五行尊使满脸错愕,副殿主? 自从邪王争权失败,副殿主一位已经空悬了七十几年,怎么今天突然就要立副殿主了?并且这种大事为何没提前通知?副殿主的人选是谁? 五行尊使面面相觑,皆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花邪君却没有解释下去,信步前行。 萧暮云跟在他身边,看了落后她半步、同样蒙在鼓里的俏丽女子一眼,微微一笑。 笑容虽淡,滋味却复杂难明。 …… 穿过一层结界后,背着绿裙女孩的白衣男子终于踏上了这片久违的土地。 “永恒之界,我回来了。” 第1044章 第二把交椅 声未至,人先到,一股黑色水流凭空显化,迅速拔高,继而凝实,塑就邪灵之身。 一袭黑袍随风飘荡,将中年男子削瘦的身躯笼罩得严严实实,空中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莫名变得阴柔起来。男子缓缓抬头,宽大的连衣黑帽下露出一张略显病态的苍白脸庞,一对阴冷的目光从中射出,鹰视狼顾,邪气凛然。 此人,正是在江山图中借扭曲的时空重返巅峰、并一举战败邪王石子祯的长生殿主——殒灭邪尊。 看到眼前的年轻男女,邪尊阴鸷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当初看走了眼,早知你们会有这般成就,就该逼着你们这俩小娃拜我为师,那今儿个咱可就跟白虎天君平起平坐了,还有个上古之后第一人的徒弟,啧啧,多威风呐。” 苏恒哑然失笑,与青儿一同向邪尊见过礼后,道:“殿主果真有此意,现在也为时未晚。” 邪尊本是随口一提,只等对方说些婉拒的场面话就揭过去了,孰料苏恒不走寻常路,当即来了几分兴致,“哦?你小子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说,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收徒拜师可是正经事,怎么能是买卖呢?殿主可别污蔑晚辈这纯洁的灵魂。”苏恒一脸无辜。 邪尊一翻白眼,“少来这套,你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快说,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能答应,以后出去也能跟那些老家伙显摆显摆。” 青儿莞尔,这位殿主大人还真是……直言不讳啊。 苏恒回头看了眼峰灵,笑呵呵道:“要咱拜殿主为师也不是不行,只要殿主能让我当大徒弟,某人当小徒弟,以后见了面还得管咱叫大师兄,那我就没啥意见了,当场给您老人家奉上三杯茶,祝师父万寿无疆。” 话音未落,没等殒灭邪尊有所表示,一只脚就狠狠踹了过来。 吃一堑长一智,早有准备的苏恒闪身避过,又躲到青儿身边,用眼神挑衅峰灵。 青儿“扑哧”笑出声来,没好气地看了苏恒一眼,却也配合地挡在中间,以免自家相公又被揍成猪头。 苏恒愈发得意,娶个善解人意的乖媳妇儿就是好哇。 峰灵差点没被气得吐出血来。 原本还因邪尊那句“上古之后第一人”沉浸在震撼中的一众长生殿弟子面面相觑,这位名气实力还在第一少主之上的小天尊,真的是有些……特别。 邪尊摇摇头,道:“这我可做不了主,天底下如果有收徒弟比拜师父还难的道理,那你可就是头一份了。” 苏恒笑脸灿烂,“荣幸之至。” 见邪尊望向自己,青儿微笑道:“倘若家师首肯,青儿也很荣幸能拜殿主为师。” 殒灭邪尊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本尊今天可算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小子已经够狡猾了,你这丫头比他还狠,这是要本尊将这条老命丢在白虎神山呀?” 青儿笑吟吟道:“殿主如果去白虎神山做客的话,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欢迎的。” 邪尊摆摆手,“算了,我可不想当那李尘轩第二,长生殿要是再像凌天宗那样受折腾,那邪王就该卷土重来喽。” 那一年,一名绿裙女子带着一只白毛巨虎提剑入天域,上凌天,发出一个声音,至今为人津津乐道。 “苏恒之妻沐青儿,特来问剑凌天宗。” 那一旬,凌霜剑下凌天天骄尽低眉。 那一天,有“风尘公子”之名的凌天掌教李尘轩受白虎一爪,重伤而退,后一人一虎主动退出天域。 凌天宗没有追究,生生咽下了那口气。 从此,青月仙子芳名传遍洪荒大陆,天下仰慕者不知凡几。 若非白虎神山是大千禁地,趁小天尊陨落而去提亲的青年才俊恐怕能将山口都挤破。 苏恒早已从小蝶口中得知此事,故能听懂殒灭邪尊的话中之意。 苏恒看了青儿一眼,笑而不语。 殒灭邪尊话锋一转,又回到原来的话题:“小子,送你一个长生殿副殿主要不要?” 苏恒眨眨眼,“有什么好处?” 这回连邪尊都想往苏恒屁股上踹一脚了,瞪眼道:“都是副殿主了,你说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处,所以才要问啊。”苏恒煞有其事地道。 邪尊被气笑了,“这好处多了去了,就……” 话音戛然而止,邪尊神色一尬,一时竟列举不出来。 察觉到那小子不怀好意的眼神,邪尊大手一挥,“反正好处多到数不清,在长生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威不威风?” 苏恒笑笑,“那我需要做什么?事先说好,让我挂个招牌再当甩手掌柜没问题,要是让我管这管那的,咱可就玩不来了。” “玩?” 殒灭邪尊愈发觉得这小子很是欠揍了,然而,面对苏恒这般近乎有些无理的要求,殒灭邪尊只是思忖片刻,竟点头答应了:“依你。” 苏恒也道:“我也依你。” 邪尊恨得牙根痒痒。 “长生殿殿众,拜见副殿主大人!” 齐刷刷一声重响,这回一众长生殿弟子是真的单膝跪下了,新晋几位长老、护法以及五行尊使也躬身低头。 苏恒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面向上万长生殿殿众,终于有机会“扶”起众人的他却并未展露手段,肃穆着脸,沉声道:“起来。” “谢副殿主大人!” 这一日,永恒之界宣告天下:长生殿新立副殿主——小天尊苏恒。 …… 久违的苏沐苑中,苏恒和青儿向萧暮云见过礼后,也跟五行尊使打了招呼,一群人时隔八十几年再相逢,身份地位实力都有了极大的变化,特别是这对年轻男女的蜕变,堪称翻天覆地。 回想起当初他们“无家可归”刚来永恒之界的情形,五行尊使就不胜唏嘘。 让五行尊使由衷感到高兴的是,两人虽然今非昔比,但在他们面前没有半点架子,彼此之间完全以朋友身份平视之,这让原本因为副殿主一事而有些紧张的气氛很快就放松开来。 架不住众人的热情,苏恒将他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得憨厚的黄土尊使一惊一乍的,让人忍俊不禁。 至于青儿,她虽然在被仙灵接出古战场后就没有回到过永恒之界,但她行走天下时的一桩桩事迹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众人都有所耳闻,也就没有介绍的必要了。 不客气地说,在苏恒归来的消息自今日正式向大陆公开之前,世人能记得他这个小天尊,一半就得归功于青儿。 而另一半,是另一名女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此次聚会众人都避开了那个女孩。 或者更准确地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欠她太多。 他们觉得他还不起,也就不想说出来增加他的压力。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不休,就让他和她俩自己去解决。 当然,除去在古战场守着石像的十年,青儿这七十年来更多的时间是在白虎神山渡过。作为白虎天君的道场、号称超脱于这个乾坤之外的五岳神山之一,众人无疑对它充满了好奇心,但始终无人出言询问。 个中忌讳,就连众人经常调侃是“傻大个”的黄土尊使都明白的。 而青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在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白虎传人心里清楚,自己能进入那个大千禁地、拥有万千世人都为之羡嫉的机缘,全在于身旁的那个男子。 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因为遇见他,她从一个小小丫鬟变回那个羽翎宗公主。 因为他,她一朝飞上凤凰枝,拜入九霄阁。 因为他,她从关门弟子被破格提升为九霄阁天女,“青月仙子”之名,首度广为人知。 因为他,她在毅然离开宗门后,还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家。 因为他,汐月玉体化作后天太阴之体,彻底跻身无上天骄之列。 因为他,那个让天下众生都要仰望的存在对她青眼相看,入白虎神山、得白虎一脉传承、成白虎传人,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和她的特殊关系上。 虽然仙灵对自己这个徒媳分外满意,但青儿从未恃宠而骄,对那个和蔼可亲的师父向来都是抱着尊敬的态度。白虎神山,是师父的地方,不是她的,她又如何能在外人面前抖搂师父的老底呢? 知晓人情世故的萧暮云和五行尊使也并未因此而心生不满,事情一码归一码,他们和这丫头的交情显然不能跟她的师徒之谊混为一谈,能闭牢嘴巴锁住秘密的人,更受他们的尊重。 苏恒看向站在萧暮云身后的俏丽女子,笑容温醇,和善道:“馨悦姑娘,好久不见。” 第1045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十八岁那年,为了在永恒之界有更好的立足之地,为了赢得与凌天宗的意气之争,他随峰灵来到玉源山,征战仙道大会。 山上有个未经世事的单纯少女,跟曾经的他一样,天生一颗不染尘垢的赤子之心,每当那对柳叶眉笑成弯月的时候,那温顺乖巧的可人笑容大概就是世间最纯粹的美好。 她是一个孤儿,却从未怨过天尤过人;她是一教之主的侍童,却从未因此自认为高人一等;她是集千百外门弟子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却从未恃宠而骄,专横跋扈。 受身边之人呵护有加的小姑娘眼里的世界和其他人不一样,除了白天的“白”和黑夜的“黑”,她看到的都是五颜六色的明艳光彩。 因缘际会,她被安排给他当侍女。 第一次看到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的小女孩,苏恒对这个毫无城府的少女颇有几分感触,都说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那这颗熟悉的赤子之心又如何敌得过世情的鞭挞? 同门弟子怜惜这位“小公主”,在她和外面的世界之间挂起一幅“万般皆美好”的锦绣图画,可当有一天这幅“假画”遮不住她眼时,那颗不容于世的心又该裂成几瓣? 第一次看到那个能让掌教至尊亲口安排住处、并让她去照顾起居的神秘少年时,她的心里充满好奇,可让她有些发呆的是,这个长相清秀的大男孩却婉拒了她的服侍,还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宗里那些师姐还要深居简出哩。 不同凡俗的赤子之心使得她敏锐察觉到他内心的微妙情绪,这个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大哥哥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阳光开朗,他的胸中压抑着郁气怨气,甚至还有一丝戾气。 这让她对他更好奇了。 所幸他从未将那些灰暗情绪发泄在她身上,小姑娘稍稍放下心,见他温和有礼,有君子之风,她也逐渐放松开来,没那么拘束了,甚至偶尔还会跟他开开玩笑。 她对他好奇,但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打听别人不想说的秘密更不是好女孩的行径,故而明智地假作不知。 后来,她带着他逛了比武区,在那里见到所谓仙榜高手的精彩对决。 再后来,他带着她登上昆吾峰,在那里见到所谓的仙道大会。 也正是那一次,她终于明白那个白衣染血的少年胸中郁气怨气戾气的源头所在,在那个情义无双的少年以一命报凌天、从此殊途末路两不相欠的时候,她忍不住潸然泪下。 时隔多年,少年的肺腑之言仍然萦绕耳畔,也徘徊在她的心里,她清晰地记得其中的每一个字。 “人生于世,殷殷劳碌,命运交汇,陌路同途。恒之一生,自问未曾对不起任何人,无愧于人,无愧于心。师尊于我,知遇之恩于前,栽培庇护于后,情重如山,其恩难负。古语有云:生而不养,断指可报;生而养之,断头可报;不生而养之,无以为报。” “今朝今夕,此时此地,恒以一战之胜报凌天,再以一命之失报师恩。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命运分兮,同路……殊途……” “师尊年事已高,今后苏恒不在他老人家身边,烦请三位师兄师姐尽心伺候。他日功成名就,宏图大展,切莫忘了雏鹰嗷哺时,师尊的栽培之恩,万不能让师尊受了委屈。恒在此,先谢过师兄了!” “……” 那一天,她懂得除了黑夜的“黑”之外,还有其他的“黑”,而从他身上,她也看到除了白天的“白”之外,那份天下唯一的“白”。 目送那道背影远去时,她喃喃希冀着他不会忘记玉源山上还有个曾经侍奉过他的女孩。可直到后来噩耗传来,她终究还是没能再见他一面。 世人都说他死了,她也就觉得他不会回来了,她把“他”绣在手帕上,时常对着“他”发呆出神,只是想着如果有天大家都将他遗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记得他。 我天生一颗赤子之心,可你却教会了我情义要两全,一样不能负。 后来,一天天一年年,在那束“白光”的照耀下,她的赤子之心历尘世而不垢,不生心劫,立地成就至仙境,资质本平平的她一举惊艳天下,声名鹊起。 她听说过一句话,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那么他算不算她成功背后的男人呢? 她经常这么想,想着想着脸就红了,然后又对着手帕上的“他”发呆。 不知道啊……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那张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温醇笑脸,她觉得是那么的熟悉,但也多了几分陌生。 她想和他说话,却又不敢开口,反而想躲着他,甚至向老天爷祈祷不要让他注意到她。 一时间,她只是有些失神地偷眼看他,心里满是欢喜。 他回来了,真好。 心神恍惚之际,就听到那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小馨悦先是一愣,接着吓了一大跳,旋即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 他真的还记得她! “苏……苏公子……” 小馨悦支支吾吾,声如蚊呐,羞答答地垂下了一颗螓首。 和她的声音一样,低到了尘埃里。 苏恒往青儿那边挪了挪位置,腾出一个空位来,伸手示意:“这边坐。” 小馨悦愕然,看了看苏恒,很快又移开目光,看向萧暮云,又看了那个让她莫名感到自卑的绿裙女子一眼,瞧见后者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她才忐忑着一颗心挪到苏恒身边,盈盈坐下。 小馨悦两只不安的小手局促地放在大腿上,不敢正眼去看苏恒,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那条手帕虽然在她看到年轻男女的第一眼就收了起来,可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早晚会传到他耳朵里去,甚至……甚至他已经知道了。 一念及此,小馨悦心慌意乱,连耳根子都红了。 苏恒看得一脸茫然,以他的智慧也无法通透女儿家的心思,更不可能知道在短短时间内,这姑娘竟然想了这么多。 由于某些可能的因素,小蝶并未跟他谈及馨悦的任何事,故而方才刚见到她的时候,苏恒难免有些惊讶。 在玉源山上,他和她只是最寻常的朋友关系,他肯定在相处的那段时间内彼此都没有产生任何情愫,可八十多年后再相见,不是傻子的他也看出了端倪,着实尴尬不已。 幸亏身边是脾性温柔的青儿,要是换作那个成天跟他斗嘴的刁蛮大小姐,非得当场打翻醋坛子不可。 而这时,萧暮云也看出了苏恒的疑惑,生怕女孩越陷越深的她连忙将小馨悦的事传音告诉了他,并撂下了话:都是好女孩,能接受就一并娶了,也省得整天伤脑筋,云姐姐虽然不喜男人三妻四妾,可这回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不能接受就给个痛快话,少吊着人家,一天天地纠缠不休,这都多少年了,还是剪不断理还乱。 苏恒心中苦笑,他知道萧暮云后面两句话指的是冷月舞。显然,即使她知道冷月舞之所以走不出那个“泥潭”,原因不全在他的优柔寡断,更多的是造化弄人,但她仍是极为不满。 苏恒默不作声。 馨悦和冷月舞不能并为一谈,他跟前者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虽然不知道对方情起何处,但他不可能因此就与之暧昧不清。 苏恒细细思忖,认真斟酌言辞,小馨悦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水。 苏恒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转头看向与他贴身而坐的女子。 青儿微微颔首,什么也没有问。 苏恒收回目光,对馨悦温声道:“馨悦姑娘,能否跟我出来一趟?” “啊?”小馨悦抬起头,明丽的大眼中满是错愕,与苏恒目光一对视,她又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哦”了一声。 苏恒当先而行,她轻手轻脚地跟在身后。 青儿目送两人远去,神色自若,虽未发一语,却自有一股威仪和气度。 一旁的萧暮云和玄水尊使看得暗暗称奇。 两人走出苏沐苑,一路沿着庭院外墙信步缓行,馨悦始终落后苏恒一个身位,不敢跟他并肩。 苏恒突然驻足,有些走神的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在他的后背。 小馨悦的魂一下子回来了,满脸羞红,心中懊恼不已,眼神则是饱含歉意,“对……对不起……” 苏恒哑然失笑,“馨悦姑娘,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你可比现在活泼多了。” 小姑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我……我……” “欢迎你来到永恒之界。” “嗯。” 见这丫头从见面到现在不过寥寥十几个字,苏恒也有些无奈,这脸皮可比青儿还薄啊。 他蹲下身,仰头看那张低着的脸。小馨悦尴尬无比,抬头就显得不尊重苏恒,不抬头又只能跟他面对面,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当下目光闪躲,耳根子的一片绯红都蔓延到脖子上了。 苏恒轻声道:“看着我。” 小馨悦莫名镇静了几分,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我还跟以前一样吗?” 小馨悦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苏恒忍俊不禁,自顾自地道:“你也和以前一样,但是变了点,我还是觉得那个活蹦乱跳的馨悦姑娘最可爱。” 小馨悦眨眨眼。 苏恒站起身,她的目光随之而动,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刚拾起的一分自信又沉到了谷底。 “听他们说你有一条很漂亮的手帕,能借我看看吗?” 小馨悦俏脸飞满红霞,以为苏恒有诘问之意,想要收走那条手帕,心里头委屈极了,一时竟泫然欲泣。 苏恒一怔,旋即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太过突兀,忙道:“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而已,没别的意思。” 小馨悦鼓足了勇气看他一眼,嗫喏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那是女孩子的东西。” 苏恒哑然。 正在他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说服她时,她却自己从袖子里掏了出来,递给苏恒。 苏恒愣了愣,将之接过,在手心摊开。 白色手帕上绣着一个人。 苏恒笑了笑,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心变出一根银针、一条淡绿色的长线。 见他穿针引线,小馨悦欲言又止。 苏恒抬头看她,“我想在上面绣点东西,可以吗?” 小馨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 苏恒开始忙活起来。 半晌,他将手帕还给她,朝她温柔一笑,两人擦肩而过。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馨悦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欣喜,几乎无法抑制。 手帕上多了一个字。 情! 但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凝固了,低头呆呆看着那个“情”字,笑意全无。 那个“人”旁边的“情”字,是用淡绿色长线绣上去的。 她喃喃道:“情义……情……” 女孩又哭又笑,梨花带雨,有泪,却无声。 第1046章 天下这盘棋 顺着来路返回,苏恒在庭院门前驻足,回身望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曾是少年的时候,总觉得被很多女孩子喜欢是件十分幸福的事,因为她们认可自己,以此证明自己有魅力,即使他不会接受她们,可内心深处的感觉却是油然而发的,也是最真实的。 而现在,他才发现并非如此,人的选择一旦多了,就很难保持本心,一个把持不住,可能就成了当初自己厌恶的那种人。 好男人坐拥三妻四妾,好男人一生唯爱一人,此“好”非彼“好”,我苏恒已经做不到第二个“好”了,可也不能做第一个“好”。负心汉负心汉,此情从不曾起,又何谈“负心”?苏恒是个情种,可你…… 终归不是她。 剪不断理还乱,此“刀”道是无情,最是有情。 忽地心中一动,苏恒回头,稍作思忖,不入苏沐苑,径往天香阁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参见副殿主”之音不绝于耳。 苏恒直接推门而入,大大咧咧地自己找了张椅子坐,后背一靠,二郎腿一跷,悠哉悠哉。 早已等候多时的峰灵嘴角带着一丝戏谑,“啧啧,长生殿副殿主呐,好威风!” “还行,比起天外斩圣仙来,还是差了些。”苏恒全然接纳,不忘吹嘘一番。 峰灵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僵,随即微眯起眼眸,“那比起当本座的师兄来又如何?” 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苏恒神情自若,不慌不忙道:“得了,别装了,我现在虽然还打不过你,可你再动我根头发试试,不想再当那丫头的‘峰灵大哥’了?别瞪我,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先讲清楚啊,你再瞪我,我马上就给自己来两拳,回去就跟青儿说是你打的,看她会不会提着剑上门来找你。” 峰灵咬牙切齿,却收敛了那股迫人气息,恨恨道:“小子,搬出自家媳妇儿出来当挡箭牌,你可真能啊!” 苏恒摆摆手,“哪里哪里,一般一般,最近咱牙口不好,想吃吃软饭。不过我可得纠正一点啊,这不是挡箭牌,是靠山~” 峰灵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慌。 苏恒心里大为舒坦,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平静道:“峰灵,你偷看了我们那么久,特意把我叫来干什么?” 峰灵嘿嘿一笑,“本来想抓抓你小子的把柄,好让你不敢再拿那丫头来压我,没想到你小子倒是挺绝情的嘛。一个人对一个情字,小姑娘明天估计得肿着眼喽,不是我说,你小子怎么到处拈花惹草?能不能像我这样专一点?” “你?”苏恒毫不客气地揭短:“你是不想吗?你那是不敢!云姐姐可没青儿那般好脾气,你要是敢勾三搭四,非得被打断腿不可!” 峰灵涨红了脸。 “先别急着反驳,记住啊,接下来的每句话我都会一字不漏地传到云姐姐耳里,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峰灵怒目而视,旋即又颓然叹了口气,由衷生出一股无力感。 没办法,谁让他说的是实话呢。 可瞧见苏恒嘚瑟的嘴脸,峰灵就一肚子的气,转念一想,他面容骤霁,笑呵呵道:“没关系,起码咱屁股是干净的,不像某个人,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哈哈哈,我看你如何解这个局!” 苏恒翻了个白眼,“喂,好歹是久别重逢,能不能别这么互相伤害了?说,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峰灵止住笑,默不作声。 苏恒见状大奇,和峰灵认识这么多年,他可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犹豫。 苏恒放下二郎腿,直起身子。 半晌,峰灵轻声道:“我听月舞说过大碑天宫的事了,当然,也知道了帝碑和帝陵。” 苏恒点点头。 “当初选择做那第五代守陵人,确定不是一时冲动?” “嗯。” “这个担子很重,换作是我,不敢扛。” 苏恒飒然一笑,“所以总该有人来当这出头鸟,世人习惯了沉默,没人扛,不行啊。” 峰灵看了他一眼,“常言道: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句老话呢,不是没有道理,可很多时候终究是会害人又害己的,或许只有大灾难降临每个人头上、并且没有了退路的时候,所有人才会一起出头。” 顿了顿,他又摇头笑道:“错了,所有一起出头的出头,就不是出头了。” 一阵沉默。 良久,苏恒率先开口:“月舞体内的异界道则,你已经为她化解了?” 峰灵微微颔首,“可那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除非她晋升大罗,或者拥有一件无缺的大罗神兵,又或是……放弃修炼。” “是啊,这也是大千世界最大的危机所在,若不然天下各教联合起来,异界何足畏惧?可大罗神兵就那么几件,能成大罗者更是百万年一出的天才,而天下人却有那么多,又能顾得了谁?届时,走投无路之下,那些‘无助’的生灵又该作何选择?” 说到这儿,苏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两百万年前,天帝就面临过这个问题,后来这位天下独尊的男人也撑不住了。而现在,历史或将很快重现。” “在古战场与异界年轻天骄对峙厮杀时,看到那些老对手们都暂放成见联手御敌,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也热血沸腾,愿与他们并肩作战。可我又想,如果当他们受制于体内异界道则而陷入绝境时,异界又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会走上去吗?” 苏恒看着峰灵,缓缓道:“岁月万古,唯我永恒,这是多少人修真的信念和追求。到了那时候,生他们养他们的大千世界,于他们而言,是否还重要?” 峰灵默然不语,他无法给出答案。 有些事,未曾临头,是无法作出最终抉择的,当初的天宫之主尚且如此,他花邪君也不例外。甚至,就连苏恒这个未来的第五代帝碑守护者都无法免俗。 是人就会有弱点,苏恒的死穴就是沐青儿和冷月舞,倘若有人拿两女作要挟,他又该何去何从? 因此,峰灵无法回答,苏恒也不敢说真有那一天的话,那帮人就一定是错的。 气氛开始变得沉重。 峰灵忽问:“记得八十多年前,以苍阎为首的灵族八大高手先后闯入洪荒大陆的一些未知之域和凶险之地吗?” 苏恒点点头,“记得,传言说是他们为了寻找天材地宝,但真正的原因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峰灵“嗯”了声,接着道:“我怀疑,他们是以此为幌子,暗中寻找帝碑和帝陵。” “什么?!”苏恒大吃一惊:“可灵族怎么……” “灵族位居九大流派之首,凌驾六大天王之上的域主更是深不可测,就算是知道这些秘辛,也不足为奇。” 峰灵弹了弹修长的手指,“未曾达到他们那种境界,根本体会不到他们独有的‘世界’。有时候听闻一桩秘闻,我们会为之沾沾自喜,却殊不知,可能有人早已不将之当成秘密看待了。” 苏恒无奈笑笑,“也是。可是他们找帝陵做什么?” “也许是为了天帝剑,也许是怕你个子小顶不住天,想替你当那所谓‘守陵人’的出头鸟,给大千大发慈悲。” 苏恒忍俊不禁。 峰灵眼睑微垂,“自从上次的事传回来后,五洲四海就乱成了一锅粥,各大势力或多或少都开始有了动作。关于异界道则侵入天道里的事,我已经告知了界主,如今这个秘密已经在各大流派的高层传开了,各做应对。当然,其余生灵尚不知晓。你不会怪我?” 苏恒摇头,“除了帝碑和帝陵外,关于大碑天宫灭亡的秘密,本就不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峰灵蓦然感慨道:“天下这盘棋,大得很呐!” 听出话中的弦外之音,苏恒迟疑道:“界主他……” “你从古战场归来的事,就是他先告诉我的。” “是这样。” “你这个副殿主想当个甩手掌柜,可也不容易啊。” 苏恒抬眼看他,双目神采奕奕。 峰灵却不再继续说下去,转移话题道:“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苏恒想了想,道:“我先在这里待一阵子,看月舞是否会回来,没有的话,我就出去找她。之后,我要去趟西洲白虎神山,见我师父。再然后去影杀族走一遭,把轻霜姐救出来,运气好的话就直接找到那位命之子了,将她打杀了一了百了,既是兑现承诺,也算是给慕云枫报仇了。最后,就该为叶疏桐复活做准备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峰灵不由笑了,看着苏恒,意味深长地道:“你要复活那只电鳐,就得有药圣亲手炼制的回天丹,此事实为不易,不过……不过当初某人的死讯刚传回来的时候,性情古怪的丹堂之主便破天荒对外宣布,只要那人活着回来,他将破例为其独开一炉。而药圣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听说还是被自家那个刁蛮孙女拔胡子给逼出来的。小子,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峰灵笑里藏刀,苏恒岂会不知,当下白眼以对。 峰灵也不在意,火上浇油道:“如果那位药圣的宝贝孙女是第二个馨悦,你怎么办?还给她绣个淡绿色的‘情’字?不怕人家姑娘一怒之下翻脸,不给你回天丹了?” 苏恒愈发无语,“没事别瞎操心,这么无聊的话,我替你把云姐姐叫来?” 峰灵驴唇不对马嘴:“说实话,我是真好奇你要怎么面对冷丫头?给讲讲?” “讲你个头!” 苏恒“啐”了一口,径直起身出门。 第1047章 他帮谁 从天香阁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渐黑,回到苏沐苑,萧暮云和五行尊使早早离去,唯有伊人倚栏而立。 见苏恒回来,青儿迎上前,眼神有几分异色,欲言又止。 苏恒不禁莞尔,“刚刚去了趟天香阁,险些被那家伙揍了一顿,幸亏有你这尊靠山,不然刚上任的长生殿副殿主整天鼻青脸肿的,多损我小天尊的威名?” 青儿“扑哧”笑了,一对大眼又弯成了月牙。 苏恒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柔声道:“你我之间还须顾忌什么?想问什么就问。” 抬了抬眼皮,“是关于馨悦的事?” 青儿螓首轻点,“看得出来,她哭过。” 苏恒沉默片刻,问道:“云姐姐有说什么吗?” 青儿歪头想了想,学着萧暮云的语气道:“天下坏男人多的是,可好男人也不少,在感情上,没有什么错过的人,会离开的都是路人。如果某人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神蓬飞将,你也未必会动心。既如此,又何必自己去抓碎那场梦?梦虽然不现实,很多时候却能安现实人的心,既然这个梦碎了,这颗不安的心也该去找自己的‘弱水’了。” “还有吗?” “没了。” “没了?” 苏恒有些诧异,原以为萧暮云又要刺他几句,现在看来,她似乎挺满意自己这次的做法。 青儿抬头看他,眨眨眼,“苏恒哥哥,青儿很好奇。” 苏恒忍俊不禁,屈起一根手指轻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也知道她在指什么,当即将“手帕绣情”之事如实相告。 青儿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苏恒忽道:“小丫头,如果月舞没回来的话,我得去找她了。” “苏恒哥哥应该这么做。”女子声音平静,不起波澜,“这几十年里,月舞姐姐做的比青儿多……得多。” “我这辈子未曾对不起任何人,唯独亏欠她的,后来越欠越多,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还了,真有能还清的一天吗?青儿,苏恒哥哥该怎么做?” “青儿也不知道,但青儿支持苏恒哥哥去找她。” 苏恒良久无言。 怀中的人儿也不作声。 他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但她明白,既然他想去找她了,心里必然是有了一个想法,哪怕是不作为,同样是一种处理方式。和馨悦的事一样,她很好奇,但和馨悦的事不一样,她没有问出来,而是将这份“好奇”深埋心底。 她不想逼他。 小丫头心思聪慧,不想两人在一起的气氛过于沉重,话锋一转:“苏恒哥哥,殿主如此将就你,予你副殿主一职,恐怕不是欣赏你那么简单。” 苏恒“嗯”了声,将他与峰灵在天香阁的谈话说与她听,“殿主此举,无非是想将我、甚至咱们背后的师父和永恒之界绑在同一辆战车上,以应对将来形势大变的天下大局而已,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为什么?” 苏恒低头看了她一眼,缓缓道:“自从被逐出凌天后,我对所谓的宗门就再也没有归属感,永恒之界唯二能让我心存寄托的,一是成为少主的月舞,一是有大恩于我二人的峰灵。先说月舞,不说她如今长年行走在外,即使她回来了,她也会二话不说地跟我走,因为她和我一样,并不受宗门束缚。” “再说峰灵,他是殿主亲自教出来的弟子,或许不是生在永恒之界,却是长于永恒之界,他这个邪君啊,没学到他师尊对身边人也能心狠手辣的本事。别看他嘴里一个老头子长一个老头子短的,成天大逆不道,其实殒灭邪尊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就好像师父在我们心目中的位置一样。以后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想让他和永恒之界斩断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殒灭邪尊死了。他会将云姐姐带到永恒之界,而不是让她待在玉源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青儿仔细思忖了一阵,问道:“苏恒哥哥,假如你和殿主发生了冲突,他会帮谁?” 苏恒微微一笑,“自然是帮他那个老头子。” 青儿张了张嘴,讷讷无言,既觉得意外,可又觉得好像理当如此。 很矛盾的感觉,却又真实存在。 苏恒解释道:“他和殒灭邪尊是几千年的师徒情谊,而我和他不过才认识了几十年,孰轻孰重,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在衡量。因此,若真有和永恒之界一刀两断的一天,若真有和殒灭邪尊走向对立面的一天,你也不必吃惊于他的选择。” 青儿长长“哦”了声,随即感叹道:“那还是不要有那一天好了。” 苏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未来怎么样,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掌控的,甚至我们的师父都不行。有些人成天把‘逆天’二字放在嘴边,可老天何曾欠他们什么了?况且,这‘天’当真有那么好逆?想‘逆天’的人,到头来九成九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身在乱局乱世,我们只能顺时势而变,努力在这股混乱的时代洪流中站稳脚步而已。” 顿了顿:“如果……如果真有和永恒之界、和长生殿、和峰灵冲突的一天,他其实已经给过我们答案了。” “他?”青儿黛眉微蹙,“谁?峰灵?” 苏恒点点头,“他跟我说,我这个副殿主想当个甩手掌柜并不容易,是在提醒我他那老头子目的不纯,言外之意其实也表明了态度。如果哪天双方走向对立,他会帮他的老头子,但我也不必因为他而改变什么决定,该怎么做还是得怎么做。” “那苏恒哥哥会怎么做?”青儿这话刚出口,就觉得是多此一问了。 苏恒淡淡一笑,看着她,轻声道:“苏恒哥哥的死穴并不多。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无法抉择的事也不多。” 女子甜甜一笑,一抹淡绿轻轻笼上那片雪白。 相依相偎,此生同命。 …… 小天尊归来,成为长生殿新一任副殿主的事很快就在五洲四海传开了,天下为之震动。 这日,苏沐苑外来了两个熟悉的客人。 一个中年大汉摸了摸刺着龟身蛇尾生灵图案的锃亮光头,忍不住咋舌道:“真没想到,苏小友如今都已是长生殿副殿主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旁边的银袍男子瞥了他一眼。 光头大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不对,苏小友以前就是了不得的人物,某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将来必是人中至尊,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现在的高度,让我辈只能仰望了。” 银袍男子一声冷哼,对这个谄媚的家伙有些厌恶,却没有反驳。 关于那人的事,他也听说了,据闻那人已然踏入不灭金仙境,将所有同辈天骄都甩在身后,这让他油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由衷的佩服。 光头大汉也不在意,这种眼神他看得多了,也不差对方一个,神情自若地道:“你说苏小友会不会见咱们?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早就忘了我们了。” “会见,不会忘。”银袍男子话语简短。 然而,还没等光头大汉露出喜色,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你我就不知道了。” 光头大汉差点没被呛死,瞪眼看他,哦,敢情你小子的意思是你的分量还比某家重不成?某家还说他会见我不见你嘞。他娘的,某家成名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 光头大汉暗暗腹诽。 两人心思各异之际,一道清朗却不震耳的声音传来。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请进。” 光头大汉一阵激动,和银袍男子对视了一眼,并肩走入在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苏沐苑大门。 不久后,两人见到了那位不染风霜却已居于高位的白衣男子。 势如山海磅礴。 虽然白衣男子身上并无半分气息流露,但两人就是情不自禁地肃然起敬。 苏恒微微一笑,“请坐。” 两人入座,与之面对面。 看着明显有些局促的两人,苏恒率先开口:“店家,叶兄,好久不见。” 因在万归城内卖了点情分给苏恒、故凭万归令离开古战场来到洪荒大陆后受到长生殿照拂的吕有为手足无措,抹了把额头快要沁出的冷汗,受宠若惊地道:“苏小……哦不,殿主大人叫某家名字就可,某家实在惶恐。” 苏恒莞尔,“店家,在下与你做过几桩买卖,如此称呼并无不妥。” 光头大汉愈发惶恐,手心都开始冒汗了,连道:“在上,在上。” 苏恒起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旋即哑然失笑。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应该给这个“虎毒食子”的万归之主平复心情的时间,转而看向叶轩。 叶轩直视他,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敬畏,却不愿低头,“八十年未见,你已经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苏恒非但不谦虚两句,反而点头认同道:“这不早晚的事?” 叶轩一句话噎在喉咙里,硬生生憋了回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苏恒面色不变,话锋一转:“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你二人所来为何?” “殿主大人英明神武,什么事情也逃不过您的法眼。”吕有为奉承了一句,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在您这儿讨口饭吃。” 苏恒又看向这位已然触及金仙门槛的虚空之子。 叶轩则干脆了许多,直言道:“愿纳投名状!” 第1048章 长寿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仙道圣地的凌天宗是这样,九霄阁亦是如此,永恒之界更是不例外。 永恒之界分三殿,三殿鼎足而立,互相制衡,而在一殿之中,又分山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暗流从未停止过。从前的邪王石子祯和殒灭邪尊正是如此。 邪尊为殿主时,身为副殿主的邪王表明上对其恭敬,暗地里则在拉拢长老和护法,壮大自身势力。邪尊失踪后,邪王之所以能轻易掌控长生殿,正有此中原因。 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软硬兼施,只要能发展起自己的势力,休说恰逢邪尊失踪,哪怕他安安稳稳地在长生殿坐着殿主之位,邪王也能将其架空,而后硬生生拽下位来。 一殿之臣,亲疏难免有别,对于比较不受邪尊待见的主事者,自然有另择新木而栖的盘算。敢改换门庭改入他殿的人不多,长生殿第二把交椅的副殿主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旦功成,那他们就是扶龙之臣,将来要什么没有? 环境使然,纵使副殿主原无篡位的念头,也不得不萌生野心了。 邪王之后,邪尊重掌长生殿,由于副殿主一职始终空悬,且已然贵为“圣祭司”的峰灵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只属于长生殿了,故而近几十年来都是邪尊一家独大的局面。然而,自苏恒回归永恒之界,还坐上副殿主宝座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开始悄然发生了变化。 小天尊,神物加身挡大罗,一人封堵三界,这是多大的名头?百岁年纪便已修得不灭金仙果位,倘若他能渡过真体的绝仙劫之秘,说他今后攀不上仙道巅峰恐怕都没人会相信。如今他尚且势单力孤,若能于此时依附座下,壮其声势,今后若成大业,那岂不是第一序列的大功臣? 苏恒和峰灵不一样,如今的他是长生殿副殿主,这不同于超然三殿之上的圣祭司,他对长生殿有着名义上的强大掌控权。并且,苏恒是半路加进来的,这与峰灵自小长于斯不同,但凡心思细腻者都知道与邪尊的关系无法束缚住他。因此,他有后来居上想法的可能性更大。 少有人会相信,堂堂小天尊会是毫无野心之辈。 退一步说,即使苏恒真的没有野心,他们也不会觉得依附他会损失什么。在他们看来,小天尊超越邪尊是迟早的事。因此,与其到后面再锦上添花,不如这时候就表明立场,这样还能在众多追随者中占据重要地位。 有此考虑,叶轩和吕有为此行似乎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他们,只不过是最早来的一批人罢了。 而对此,邪尊和峰灵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无实据苏恒有此野心,二是碍于双方关系。双方关系制约的不仅是苏恒一个人,对邪尊和峰灵来说同样如此。 再者,抛开峰灵不谈,邪尊在请苏恒担任“副殿主”一职时,理当想到了这些,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想必自有其考量。 苏恒心里跟明镜似的,眼睑微垂,沉默不语。 见气氛有些沉凝,吕有为刚平复了些的心神又开始乱了,紧握的手心湿湿的。 叶轩不像他那么失态,但也生怕因此触怒苏恒,削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依附苏恒虽有诸多好处,却也不无风险。由于他和峰灵的特殊关系,很多人都担心他会因此而反降罪这些迫不及待想要“吃里扒外”的人,若不然,在他和青儿刚回来的第一天,苏沐苑的门槛就要被踏破了。 不夸张地说,叶轩和吕有为就是两只“出头鸟”! 半晌,苏恒轻抬眼皮,他也不故作不懂,而是反问道:“听说你体内的异界道则,是峰灵为你化解的?” 这下叶轩也忍不住开始冒汗了,衣服都紧贴在后背,他咬了咬牙,点头道:“是!” “那你就不怕以后我没那本事继续为你化解吗?你岂不是自绝生路?” “人往高处走,叶某愿赌这一次!”叶轩一字一顿。 “赌?”苏恒神情有些恍惚,“这个字让我想起当年在十万大荒时的那场赌斗,挟山超海,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记得。”叶轩重重点头。 和那次不同,他不再是把赌局的胜负关键压在自己身上,而是变成了苏恒。 苏恒不再问他,转而对吕有为道:“听说你刚到洪荒大陆的时候,是峰灵派人将你请回永恒之界,并予你一席之地?” 吕有为大汗淋漓,玄武刺青的光头愈发油亮,小心翼翼地道:“这几十年来,某家为邪君大人鞠躬尽瘁,完成大任务二十三,小任务更逾上百。” 苏恒“哦”了声,不再言语。 吕有为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一刻,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在两人感觉自己都快窒息的时候,苏恒终于开口了。 “投名状就不必了,我暂时也想不出要让你们拿什么来当这投名状,不过在你们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想你们应该考虑到了各种后果。” 叶轩和吕有为相视一眼,皆面露喜色,如释重负道:“是!” 苏恒摆摆手,“行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先下去。” 两人不敢端架子,闻言起身后退几步,这才转身出了苏沐苑。 “一个改换三姓的神族道子,一个虎毒食子的绝代枭雄,苏恒哥哥,你当真要用他们?”女子从屋里走出。 苏恒牵着她的手坐下,微笑道:“倘若如此定性,这两个自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有时候,我们缺少的并不是好人或者坏人,而是能人!他们能背着恶名好好活到现在,甚至混得风生水起,不就是一种证明吗?” 女子仔细思忖半晌,展颜一笑,“还是苏恒哥哥考虑得周全,不过青儿不明白,苏恒哥哥是想借此来……” 苏恒摇摇头,“峰灵和邪尊又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又怎会恩将仇报?和放过斗战之子、灵族大域子一样,不过是为将来早做准备罢了。” 青儿恍然:“这样啊……” …… 在这个修行的世界,没有修炼天赋的凡人无疑是这个世界的最底层,他们卑微渺小,微不足道,被世界遗弃在某个角落,一辈子无人问津。 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旮旯里,坐落着一个不起眼的村落。然而,这个山村却有一个很起眼的名字——长寿村! 对于无法修炼的凡人来说,哪怕一辈子都没有天灾人祸,百岁高龄都已近乎极限。但在这里,逾半的人都有一百五十岁的寿命,甚至不乏两百多岁的老寿星。 这种现象大概是从一百年前开始的,那些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总是捻着胡须跟尚在摇篮里的稚童唠叨,他们长寿村是被仙人祝福过的幸运村落。 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 本是个离人思故乡的伤情季节,长寿村却变得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往村头的姜老头家里赶。 姜老头今年花甲重逢,一百多年前娶了发妻杨氏,本生有一女,孰料婴孩出生时天降异象,且刚出母胎的婴孩居然抱着一把红艳艳的长剑! 夫妇大惊,以之为妖怪,不知所措之际,适逢有仙人路过,欲领养婴孩。姜杨氏不舍,怎奈拗不过姜老头,且本身也心存畏惧,故而这对年轻夫妻就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送了出去。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送出去的,也是自己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自此之后,夫妻俩竟再无一子。 村人都说,是他们的弃子之举惹怒了上苍,没有子嗣,就是老天对他们的惩罚。 夫妻俩不疑有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 不久后,姜杨氏便积郁成疾,卧病在床,若非长寿村得到过仙人的祝福,姜杨氏早已撒手人寰。 然而,不死未必就是种幸运,姜杨氏没有勇气自绝生命,又无法原谅自己,思念自责日久,病情愈重,这床一卧,竟是足足九十多年! 所幸姜老头并非绝情之人,也就在床边守了她九十多年。 看着她青丝变白发,看着她白嫩的脸蛋爬满皱纹,垂垂老矣。 当然,他自己也是这样。 两个相依相守上百年的夫妇,这辈子只有那么一个遗憾,就是悔不该当初将自己的孩子送给他人。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长寿村不是长寿村,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起眼村落。 也许是老天爷觉得他们受的苦够多了,起了恻隐之心,想让他们在躺进棺材前弥补这个百年大憾,就在几天前,长寿村来了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天仙女子。 她气质冷艳,左手提着一把入鞘的长剑,当夫妇两人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几乎就认定那是他们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 而见着那把红色长剑时,他们愈发确信了这一点。 可是……他们却不敢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后来,还是她先喊出了那声“爹”、“娘”。 那一次,这对老夫老妻喜极而泣,姜杨氏看到一辈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姜老头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既想哭又想笑。 那一刻,他们觉得自己哪怕立刻躺进棺材里,也无所谓了。 都值了。 第1050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大雪下了七天七夜,压倒了许多不肯褪去旧衣裳的常青树,淙淙流了三个季节的山泉也被冻成冰块,放眼望去,大地广袤,一片银装素裹。 扑棱棱! 翅膀扑腾声划破清晨的寂静,一群不知躲哪儿的鸟儿饥肠辘辘就跑出来觅食了,一声两声,空幽谷中传脆响,一脚两脚,白雪地上印梅花。 从这个山头望去,对面山脚有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混合在清新的山风中,传出去很远,引得觅不得食的群鸟纷纷前往。 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笑声响起,一个持斧背柴的年迈樵夫仰头望着渐行渐远的鸟群,自语道:“这群笨鸟呦,不知道得便宜哪个捣弄竹篮陷阱的野小子。” 想起那些顽皮稚童合计着用谷物诱惑鸟儿进入陷阱的雀跃情景,老人不禁有些恍惚失神,很多年前,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呐。 还是年轻好。 不知不觉间,前方的山头突然耀起一缕曦辉,白雪皑皑的大地蓦地染上了一层金色,久违的朝阳便如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害羞女子,慢慢露出半个脸来。 老人正好面朝初阳,阳光本不刺眼,但年事已高的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搭在额前。 凡人能活百岁即为长寿,也不知那太阳是否也有寿命?如果有,应该有好多年? 老人乐观一笑,便要收回目光,可紧接着又顿住了,眼睛微微眯起。 前方不远处,一名沐浴在晨辉曦光下的男子信步而来,白衣白鞋,若与这片雪世界融为一体。但在老人眼里,他却像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眼,让人不敢直视。 又是一个恍惚失神,那名男子已然来到身侧,微笑道:“老人家,这么早就出来砍柴啊?” 老人回过神来,同样报以笑容,“是啊,这雪下得太久了,家里的柴禾都用光了,再不出来弄些回去,家里的老太婆和闺女就得陪我这糟老头子一起饿肚子遭罪喽。” 说着,老人抖了抖后背的一小捆柴禾,略显无奈地道:“可惜大雪封山,枯柴不好捡了,这几天北风刮得厉害,又是风又是雪的,把那些枯树都给压倒埋了,这把斧头也用不着了。” 白衣男子回道:“老人家不介意的话,我帮您找找?” “不用了不用了。”老人连连摆手,推辞道:“怎么敢麻烦你呢。” “不碍事的。” 白衣男子说着就上去替老人解背上的柴禾,“老人家,你先把这些放在这儿,咱们四处找找,找完便于此地会合,到时候我替你把柴禾背回去。” 架不住白衣男子的热情,老人只得笑呵呵地点头答应。 两人各自分头。 半晌,老人返回,看到早在原地等候的年轻人,再看到他身边多出好几倍的干柴,不由一愣,低头看了眼自个儿的惨淡收获,不免有些难为情。 白衣男子远远朝他招手,“老人家。” 刚下完雪的路并不好走,老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略显艰难,不过没走几步,就发现前方人影晃动,那年轻人已经带着干柴走至跟前。 年轻人背上一捆干柴堆得老高,两只手又各自提了一摞,此时转身背对老人,“老人家,你把手上的柴禾放我背上,我替你背回去。” 见那身白衣都被弄脏了,老人哪里敢答应,赧颜道:“小伙子,你这可折煞老头子了,你还是把柴禾放下,老头子我自己扛回去就行,哪里还敢得寸进尺,让你出力?” “不妨事的,年轻人嘛,力气大,多扛点就当锻炼锻炼筋骨了。” “是啊,年轻就是好啊。” 老人感慨,但他这回没有答应,坚持要自己拿手上的那些,当然,白衣男子也没将身上的“重担”放下,一大一小各退一步,一并向长寿村而去。 “小伙子,我没见过你,瞧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附近几个村的,你是外地来的?” “老人家好眼力,我姓苏名恒,正是出门游历,恰巧路过此地罢了。” “哦……看你这气质,想必是出自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应该算是。” “小伙子,就你一个人?路上不带个仆人啥的,无聊的时候也能解解闷。” “不用了,满眼景秀尽怡情,无有无聊之说,就是真个闷了,路上随便找个人搭搭话,也都一样了。” “小伙子年纪轻轻,活得倒比我这半身入土的糟老头子还要潇洒。” “半身入土?老人家说笑了,以晚辈观之,老人家定能长命百岁。” “老朽今年恰好花甲重逢。” “啊?是晚辈的错,该打。我的意思是,老人家定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人忍不住开怀大笑。 两人一路同行,正与年轻人畅聊甚欢的老人不曾发现,脚下的积雪不曾变薄,身后的脚印却是越来越浅。 正如那鸟儿印的“梅花”,微风轻拂即逝。 …… 进了长寿村,原本因雪停而重新热闹起来的山村逐渐平静了下来,村民们见着一捆堆起半丈高的柴禾,惊得目瞪口呆。 视线往下,又看到那张陌生的清秀面庞,人群立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和当初那天仙女子驾临长寿村时截然相反,这回轮到村里的青壮男子不淡定了,而许多少女则是或害羞或大胆地打量着那个谈吐不凡的年轻人,一颗芳心摇曳。 也不乏有动心的少妇,但她们自小深谙礼法,纵使有些心思,也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 真似那神仙中人! 众人暗暗赞叹。 姜老头光顾着和苏恒闲聊、为他介绍长寿村的风土人情,却是不曾注意到这些,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姜老头的家很快便遥遥在望。 姜老头突然拉着苏恒的衣袖停了下来,“小伙子,老头子本想请你去家里做客,可家里那闺女不喜外人……这样,你跟我悄悄地进去,进了门后也不要大声说话,说不准我那闺女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咋样?” 苏恒神情古怪,他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告诉眼前的老人,咱就是冲你家闺女来的?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不说了,否则这话一出口,老人估计就直接赏他一个大嘴巴子了。 老人看到苏恒的表情,以为他是心生不满,当下愈发为难,正不知该如何劝说时,对方却笑着点头答应。 老人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女脾气确是怪了点,还请多多见谅。” 年轻人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不碍事。” 就这样,早早收敛浑身气息的苏恒便与姜老头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刚入门就见到姜杨氏,姜杨氏一看到姜老头回来就要抱怨他回得晚,紧接着又看到他身边的年轻人,不禁一愣,“这位是……” 姜老头忙上前拉着姜杨氏出了门,又回头望了一眼,确定在这儿说话自家闺女听不见时,才将偶遇苏恒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杨氏恍然。 姜老头叮嘱道:“老太婆,你可别咋咋呼呼的啊,让闺女听见就不好了。这小伙子挺不错,咱们可得好好招待他一次,等他吃饱喝足,我们也算跟他两清了,待会儿再把他送走就行了。” 姜杨氏点点头,忽地神情一滞,“可是,他人呢?” “什么人?”姜老头话刚出口就反应了过来,一拍额头,“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把他给忘了,这小伙子人是不错,可小年轻血气方刚的,见着咱闺女还不得两只眼睛冒金光?待会儿吃苦遭罪的又是他自己,这可真是造孽啊。” 姜老头一边唠叨着,一边火急火燎地跑进屋。 幸好那年轻人很懂礼貌,显然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只在屋里打量转悠,不曾进入内院。 姜老头松了一口气,心里对这年轻人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连忙上前招待苏恒坐下,然后招呼姜杨氏去下厨。 一番闲聊后,年轻人突然提出一个让姜老头始料未及的请求。 “你要见小女?” 姜老头满脸错愕,刚想实话实说让苏恒知难而退,后者却道:“老人家,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她不会见我呢?” 姜老头不以为然,这句话他早就从村里那些年轻人嘴里听到过好多遍了,便要开口拒绝。 孰料,白衣男子又说了一句:“也许我和令嫒是相识也说不定。” 姜老头愣了愣神,又认真打量了苏恒几眼,回想起双方相遇确有几分蹊跷,且对方的谈吐气质太不一般了,和自家闺女一样,都像是天上的仙人,不由便信了几分。 随后,又在苏恒的百般好话下,姜老头这才将信将疑地答应。 目送姜老头进了内院,苏恒笑笑,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呡一口。 茶水很一般,心里却很甜。 不多时,姜老头便回来了,看到老人脸上的尴尬表情,苏恒就知道了答案。 “老头子我才跟小女说外头有个人想见你,她就把我打发出来了,老头子还要开口,她就……” 姜老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苏恒却忍不住笑道:“让我滚?” 姜老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苏恒哑然失笑,又道:“我还猜,老人家没跟她说我的名字。” “这不是给忘了嘛。”姜老头有些不好意思,旋即想到了什么,错愕道:“你这么了解小女,难道你们真的认识?” 苏恒点点头。 姜老头和刚端下酒菜过来的姜杨氏面面相觑。 苏恒起身道:“老人家,我能去见一见她吗?” 这一次,姜老头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 苏恒谢过,而后向内院走去。 看得出来,他的脚步有些急切。 很快,一道纤细柔弱的倩影映入眼帘,花架下的秋千上,红裙女子背对着院门,轻轻晃荡着。 第1051章 剑比针好拿 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纷繁的记忆涌上心头,苏恒心中百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最多的,还是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浓浓愧疚。 苏恒不觉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了眼前那如梦画面。 然而,秋千上的人儿却发觉了他的到来,头也不回地清冷道:“我不是说不见他了么?你怎么还来?” 苏恒哑然,知道对方是将他当成了姜老头,摸了摸鼻子以释尴尬,继续缓步上前。 秋千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红裙女子娇躯一僵,一动不动。 苏恒走到她身后,一言不发,默默为她摇起了秋千。 摇啊摇,昔日离人奈何桥,有女强颜难欢笑。一晃两晃,八十年的风霜雪,岁月未染她鬓梢。 摇啊摇,此生芳心唯暗许,成人之美空寂寥。一晃两晃,这一世的悲与欢,付与晚风拂山岗。 摇啊摇,飞雪连天机杼响,镜里朱颜色天香。一晃两晃,此情犹在心难平,天边何时起祥云? 摇啊摇,单思不知人相思,云销雪霁檀郎至。一晃两晃,众里寻她千百度,情怯深时敢相顾? 遍地银装的内院里,两抹绯红飞上女子娇靥,一抹大红飘荡得很高……很高…… 一对老夫妇拥挤着趴在窗口,看到那个年轻人竟然在为自家闺女荡秋千,登时惊得目瞪口呆,而后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秋千渐止,女子耳畔传来低语声:“我回来了。” 顿了顿:“我来了。” 女子僵硬地转过身子看他,四目相对,一股晨风吹乱了她鬓角的青丝。 他伸手为她将飘至额前的发丝拢在耳后,轻声呢喃:“这些年,苦了你了。” 女子睫毛轻颤,明眸渐有雾气弥漫,樱唇蠕动,檀口轻启,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抽噎声声,那副娇躯止不住颤抖。 苏恒鼻子有些发酸,眼圈有些发热,轻揉着女子螓首,柔声道:“回来了……回来了……” 良久…… “七十五年前,长生殿殿主之争,邪王一派人多欺负人少,麾下七个少主打我一个,你差点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去把他们都杀了,给你出气。” “不用啦!” “嗯?” “因为他们七个当时就死在本小姐剑下了。” “那我以后替你把邪王杀了?” “好。” “嗯。” “五十六年前,那个半路出家法号云迦的秃驴去而复返,专门寻我晦气,烦了本小姐大半个月。臭家伙儿,你说他可不可恶?” “可恶至极!后来呢,你也把他杀了?” “这倒没有,让他给跑了。” “那太可惜了,以后我帮你杀了他?” “好。” “嗯。” “四十九年前,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已然命运合一的知命。” “我知道了,这回是你跑掉了。” “臭家伙儿。” “咋了?” “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你给我挠挠?” “想得美!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看破不说破,你就不能给本小姐留点面子?” “好,最后是你把她给打跑了。” “嗯嗯,以后咱俩联手,一起揍她!” “好。” “二十一年前,东海有个叫敖烛的找上门来,跟我打了一架,后来……嗯?臭家伙儿,你在找什么?” “给我的大小姐看样东西。” 苏恒一阵掏摸。 冷月舞从苏恒怀里直起身子,俏脸写满了好奇,“什么呀?” 苏恒手上抓出一圈“绳索”,递到冷月舞跟前,“喏,瞅瞅这是啥?” “这是……”冷月舞猛然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烛龙龙筋?!” “什么烛龙,在我手里不过一条大点的蛇罢了。”苏恒不屑,又一阵掏摸,在冷月舞错愕的目光下,又抽出一根烛龙脊骨来。 冷月舞瞠目结舌,“臭家伙儿,你把他抽筋拔骨了?” “当然,谁让他欺负你来着?这不,我还把他整个抓来给你当见面礼了。”说着,苏恒右手一摊,掌心光团显化,里头封印着一条奄奄一息的赤色大蛇。 冷月舞又惊又喜,惊的是龙族烛龙一脉新起天骄的惨淡下场,喜的是苏恒对她的在乎态度。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一动不动的烛龙,讶道:“他死了?” “没,本想留他一条蛇命,看能不能换来龙族的龙留涎,好救叶疏桐一命,不过此事毕竟关乎龙族颜面,龙族多半不会买账,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你要是想要他的命的话也无妨,我再想其他办法取龙留涎就是。咋样,你想怎么报仇?拿这蛇筋当腰带,拿这蛇骨当……随便当什么?” 瞧见苏恒滔滔不绝的模样,冷月舞不禁莞尔,随即别过头,一脸嫌弃地道:“我不要!什么臭男人的东西,脏死了!我才不要!” 苏恒尴尬一笑。 冷月舞忽然反应了过来,抱着苏恒的手臂紧了紧,笑靥如花,“你该拿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小姐的气早就消了,这会儿要是还消不了,那不成气包了吗?多遭罪呐。” 歪头想了想,她又道:“话说回来,这条长虫对龙族的价值不低,难得有这么合适的交易筹码,可别轻易放弃了。” 苏恒神情古怪,“长……虫?” 冷月舞朝他眨眨眼,“对啊,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苏恒哭笑不得,倒也识趣,连连摇头道:“没错没错,就是长虫!” 冷月舞心满意足地笑了,“这还差不多。” 说着,她又靠在苏恒怀里。 苏恒眼睑微垂,近距离凝视着那张绝美的侧脸,出于愧疚和心中那份本就存在且愈发深厚的情愫,他没有也无法拒绝冷月舞的行为,但也只能止于此了,再进一步,就逾矩了。 当然,他们现在的行为同样超过了一般男女关系的界限,但苏恒实在狠不下心推拒。再者,这些都是经过青儿允许的,苏恒知道,她是想让自己趁现在多补偿一下冷月舞。 一想到三人的复杂关系,苏恒就心乱如麻,满腹愁绪。 半晌,怀中佳人轻声开口:“臭家伙儿。” “嗯?” “我好想你。” 沉默片刻,“我知道,我也很想见你,所以来找你了。” 冷月舞抿了抿嘴唇,犹豫良久,才问道:“青儿妹妹没来吗?” 苏恒点点头,“她让我一个人来。” “哦……” 又是一阵沉默。 冷月舞突然直起身子,看着苏恒的眼睛,俏皮道:“臭家伙儿,你送我见面礼了,本小姐也送你一份,怎么样?” 苏恒开怀一笑,“好啊。” 冷月舞巧笑倩兮,手里变出一块布帛、一根针线,在苏恒讶异的目光中,女孩有板有眼地刺起了绣,那功力,显然是苏恒这只会依样画瓢的半吊子水平所望尘莫及的。 苏恒惊奇地看着她,忍不住笑道:“我说大小姐,你居然还学起了……刺绣?” “瞧不起谁呢?”冷月舞回了他一个白眼,哼道:“本小姐要是下定决心学一样东西,有什么是学不会的吗?” 苏恒讪讪不敢反驳。 冷月舞手下的动作蓦然一顿,看着苏恒,认真道:“臭家伙儿,不过本小姐还是觉得,剑比针好拿。” 说罢,她便专心手下的功夫了。 苏恒默然不语,心里酸酸的。 许久之后,冷月舞半天苦功的大作终于完成,布帛上绣着的,正是方才两人相偎在雪地里的画面。 苏恒微微一笑,“真好看。” 冷月舞眉开眼笑。 …… “闺女,你要走了啊?” 数日后,老夫妇看着眼前辞行的年轻男女,脸上充满了不舍,“就不能多待几天吗?” 冷月舞转头看了苏恒一眼,摇摇头,“爹,娘,女儿不孝,不能一直陪着你们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能跟女儿在这儿待这么久已经是挤出来的时间了,不能再耽搁了,望爹娘谅解。” 姜老头叹了口气。 姜杨氏则道:“闺女啊,你可千万别说这种话,是爹娘对不起你才是。这小伙子娘看得顺眼也舒心,你跟着他娘不反对,反而还很开心,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什么时候得了闲,就再回来看看,这样爹娘就心满意足了。只是……” 说着,姜杨氏就忍不住老泪纵横,“只是爹娘年事已高,你回来可得早些,不然不知道我和老头子什么时候就……就……” “哎呀你这老太婆,没事说什么丧气话?这不是存心让咱闺女心里不痛快嘛!”姜老头打断了她的话,面露不满,也不去看姜杨氏哭哭啼啼的模样,转而拉起苏恒和冷月舞的手,将之放在一起,对苏恒道:“小伙子,小女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就托你费心照顾了,你可千万要对她好点啊,回不回来看我们没关系,只要你对她好、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行。” 苏恒看了冷月舞一眼,满口应下:“苏恒定会好好待月舞,二老放心就是。” 冷月舞皱了皱瑶鼻。 “爹,娘,你们放心,你们一定会长命千百岁的,女儿会再回来看你们的。” 在二老的目送下,一对男女并肩离开长寿村,渐渐消失在茫茫大山中。 第1052章 重色轻友 冷月舞是副闲不住的跳脱性子,刚离开长寿村走出大山,就恢复了曾经的那份活泼灵动,在苏恒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几天下来一张嘴就没合起来过。 若是让姜杨夫妇瞧见这一幕,定会以为自家闺女是撞了邪,这还是那个娴静如兰、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天仙女子吗? 事实上,冷月舞并非真个是想从此隐居山野、不再见苏恒,只是因为当初和青儿坦诚相见的一番话,如今的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对方,且对“死而复生”的苏恒,她心里也有种想见却又想避而不见的矛盾感。思量再三,她决定不主动去找他,如果他能找到她,她便跟他走;如果他找不到或是没来找她,那就…… 那可能就这样了。 当初苏恒得知自己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的自然生灵时,曾感慨这个身份总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中少了点什么东西,又用“既然从未拥有,又何来失去之说”来自我安慰,当时给了冷月舞很大的触动,渐渐消除了她对遗弃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怨恨。 几十年来,冷月舞不止一次地想回到那个山村,去看看父母是否健在,只是“为苏恒而活”的誓言让她始终不敢将之付诸行动。她怕她一到那里,就不知道该不该走了。 直到他回来了,她终于能卸下身上的担子,这才做回了自己,随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见苏恒而去见亲生父母,既是随心又是随性。 当然,最终的结局并未让她失望,那个人虽然没有用八抬大轿来迎接她,但至少是来了。 而且……是一个人来。 苏恒看着女孩滔滔不绝,脸上笑意愈浓,不时附和搭腔或是调侃两句,其乐融融。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时光。 这份喧闹,真是久违了。 苏恒突然觉得有些享受,甚至希望时间能变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冷月舞皱了皱瑶鼻,小声犯起了嘀咕,她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事实,眼前这家伙虽然还会跟她嬉闹斗嘴,但自重逢的那一天起,他就没一次斗得过她的。 不,不是自重逢那一天起,早在八十年前便已是如此了,只是当时她未曾意识到罢了。 那似乎是从……安居平原相会时开始的! 冷月舞秀眉微蹙,百思不得其解,她可清楚地记得,当初这家伙那张嘴有多么犀利,每次吵架,从不知道让着她,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从前她还为这事在暗地里悄悄抱怨过好几次。 难不成……他现在开窍了?知道本小姐的好了? 冷月舞越想越迷糊。 在她失神之际,苏恒则在竖着耳朵认真倾听,可惜听了老半天,愣是没听清这位大小姐在咕哝些什么。 一只手在冷月舞眼前晃了晃,苏恒奇道:“大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冷月舞回过神来,歪头看着他,眨眨眼,俏丽的明眸噙着两抹别样的风情,看得苏恒心弦一颤,连忙偏过头。 冷月舞“扑哧”笑出声来,“臭家伙儿,你还会害羞啊?” 苏恒翻了个白眼。 冷月舞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莲步轻移,和苏恒面对面,笑侃道:“年纪越大,脸皮越薄,这还是那个脸皮厚如城墙的小天尊吗?怎么?现在看本小姐的眼睛都会脸红啦?” 苏恒看着她,认真道:“闭上眼睛。” “干嘛?”冷月舞狐疑。 “你先闭上眼睛,待会儿就知道了,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 冷月舞半信半疑地照做了,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胸口有如一只小鹿在乱撞。 出落得愈发妩媚的无瑕姿容上飞起两抹红霞,纤手紧紧抓着衣角打结,正当冷月舞紧张兮兮地等待某一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呼吸了。 冷月舞蓦然睁眼,发现一只咸猪手正捏着她的鼻子,后面一张可恶的臭脸笑得格外灿烂,眼神饱含侵略意味,挑衅地看着她。 冷月舞瞪大了俏眼,美眸如欲喷火,可还没等她发飙,罪魁祸首便已逃之夭夭。 冷月舞连忙追了过去,虽然一脸愤懑,心里却满是喜悦。 这样才像他嘛! 半天后。 冷月舞拍着胸脯,气喘吁吁地道:“臭家伙儿,接下来你要去干嘛啊?回永恒之界吗?” 苏恒摇摇头,“不了,我这次出来,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是什么?” “我要去趟西牛贺洲,到白虎神山见我师父。” 冷月舞“哦”了声,欲言又止。 苏恒笑道:“说大小姐,做样子给我看呐?” 冷月舞眉眼弯弯,嘻嘻一笑,“臭家伙儿,你之前说你现在是金仙了对吗?” 苏恒一怔,突然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你想让我去影杀族接轻霜姐?” 冷月舞螓首轻点,“虽然峰灵大哥去过一次影杀族后,轻霜姐姐就被从冰牢里放了出来,但我想,她不想一个人待在那里。” 苏恒沉吟道:“原本我是打算先去西洲见我师父,请他老人家算出知命的下落,取了她的头再去见轻霜姐,既是为慕云枫报了仇,也算对轻霜姐有个交代,不过既然你想先去接轻霜姐出来,那我们就先去影杀族。” “嗯!”冷月舞重重点头,笑靥如花。 …… 翌日,花城,羽翎宗故地。 看到不远处那道亭亭玉立的倩影,冷月舞本就纠结了半路的心愈发局促。 “青儿。” 身边人一声呼唤,佳人转身,旋即向这边走来。 时隔八十年,期间有意无意都避开彼此的两女再度相逢。 四目相对,青儿率先开口:“月舞姐姐,好久不见。” 冷月舞偏头看了看苏恒,支支吾吾道:“青儿妹妹,我……我……” 青儿冰雪聪明,一见冷月舞样子便将原因猜出个大概,温婉一笑,上前牵起她的手,轻声道:“月舞姐姐,这次去西牛贺洲,你和我们一起,就当是陪我了,咱们姐妹俩好好叙叙旧。” 冷月舞抿了抿嘴唇,又看了苏恒一眼,点头道:“好。” 青儿没有把两女当初在石像前的对话告诉苏恒,苏恒自然也不知情,只是当青儿那番话出口后,他明显感觉到原本不知为何有些凝固的气氛终于舒缓开了,而冷月舞也渐渐不再拘束,神态如常。 这让苏恒心生疑惑的同时,也暗暗感叹青儿的心思细腻。 随后,他对青儿道:“白虎神山的事暂时放一放,我们先去一趟影杀族。” “影杀族?”青儿一愣,看了眼冷月舞,略一思忖,便猜到了一二,“可是为了轻霜姐姐?” 苏恒点点头。 冷月舞微低下头,因此事耽搁了两人行程而有些赧颜。 好在青儿并未为此提出异议,轻声道:“以前就常听苏恒哥哥说起慕师兄和轻霜姐姐的事,慕师兄我曾远远见到过,可轻霜姐姐却一直无缘相见,如此倒好,我也想看看,能让慕师兄为之倾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 苏恒大笑,抬指轻敲了敲青儿莹白的额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青儿巧笑嫣然。 随后,三人动身直奔影杀族而去。 在此期间,两女虽然有说有笑的,但苏恒明显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无形的尴尬,而两女之间似也不像以前那样亲密,反而多了一些隔阂。 “八十年了,回顾往昔,当初我们无疑青涩了许多,纵使想得再多,终归还是比不得现在,如今回想起来,也没少做些糊涂事。可唯一不变的,还是这个解不开的死结……青儿,月舞,正是她们都对彼此有了更深层次的考量,所以再也难回到从前了吗?” 眼角余光偷偷瞥了说笑的两女一眼,苏恒神情有些恍惚,“当初和峰灵在洪湖相遇相识,后他为我解天域之困,还救我出九霄阁回永恒之界,使我不至于无家可归甚至丧命,最后又送我入古战场……此恩此情于我,纵然比起师父来也不遑多让,实有再造之恩,而当初的我也一心想着尽绵薄之力去帮他,以偿恩情。可是……” “可是从古战场回来后,随着我步入金仙境,翅膀硬了,心思也就跟着多了。拉拢叶轩和吕有为,说好听点是未雨绸缪,说难听点是有了二心,说直白点是为防受殒灭邪尊算计利用,说隐晦点是对他们师徒乃至整个永恒之界起了戒心……这些话真的难听,可不正是事实么?” “如果说人都是会变的话,可为什么现在的我变得让我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当初在玉源山的仙道大会上,我能以一命之失偿还师恩斩情断义,可为何现在就没这等魄力了?” “原来,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原来,人的能力大了,心思就多了。” “原来,人这辈子,是不可能不对不起任何人的,所要做的,不过是一次次的取舍罢了。” 苏恒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两女,嘴唇微动,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呢喃道:“我……别无选择啊。” 想到这儿,苏恒不禁自嘲一笑,世人所谓的“重色轻友”,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种人? 第1053章 她不在 察觉到苏恒异样的目光,冷月舞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狐疑道:“喂,臭家伙儿,你吃错药了?” 苏恒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是,还差点被毒死。” 两女莞尔,对苏恒的回答既意外又觉得好笑。 “少来!说,刚刚发呆想什么呢?”冷月舞显然没有就此放过苏恒的打算。 苏恒笑道:“我在想,轻霜姐要是看到你的话,应该会很高兴?” 冷月舞一下子沉默了。 “虽然这些年你没回去看她,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你让峰灵亲往影杀族救她出冰牢,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 冷月舞红着眼睛不说话。 苏恒轻叹道:“就算有错的话,也该是我的错,怪我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冷月舞抬头看他,使劲摇头,“不,你我和轻霜姐姐都没错,有错的是三界,谁让他们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来大千挑衅。臭家伙儿,你当初放言万年之后大千必将反攻三界,本小姐陪你一起去!” 顿了顿,她转头看了青儿一眼,改口道:“不,是我和青儿妹妹陪你一起去。” 青儿螓首轻点。 苏恒微微颔首,心里有些酸涩。 冷月舞乐观笑道:“快走,我想轻霜姐姐看到你们俩,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 三人不紧不慢地赶了小半天路,来到一处山坳,最后在山前按下遁光。 看着眼前笼罩了整个山坳的七彩烟雾,苏恒讶道:“这里就是影杀族?” 冷月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却又面露惑色,“奇怪,以前这里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月舞姐姐的意思是,以前影杀族的入口不是这样的?” 冷月舞点点头。 苏恒仔细打量了片刻,道:“这是一座大阵,内蕴四十九种毒虫毒草毒烟毒瘴,还设有四十九处阵眼,由四十九位至仙镇守,大阵一成,金仙之下入之即死。” 说到这儿,苏恒忍不住笑了,“若非那镇守阵眼的四十九位至仙走的是刺杀一道,且每个阵眼各暗藏了九座小型杀阵,我都要以为咱们来的不是影杀族,而是缥缈谷了。” 冷月舞瞠目结舌,吃惊地瞪眼看苏恒,“你就瞧了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名堂,把它的根脚全摸清了?” 苏恒显然很享受冷月舞惊撼的眼神,昂首挺胸,“那当然了!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以后我还怎么跟三界掰手腕?” 冷月舞“嘁”了一声,一脚踹在苏恒屁股上,“臭美!” 苏恒看了眼她赤裸在外的玉足,连拍屁股都懒得拍了。 冷月舞眉眼含笑。 青儿问道:“那我们是先送上拜帖,还是直接破阵?” “还是先送拜帖,毕竟我们是来接人的,而不是来打架的。”苏恒呵呵一笑,食中二指一捻,指尖出现一份大红拜帖,再屈指一弹,拜帖顿时如电疾飞了出去,径直没入前方的毒瘴之中。 “有道是先礼后兵,这里毕竟是月舞长大的地方,如果影杀族客客气气的,咱们也该投桃报李,倘若它跟我们使什么坏心眼,届时再动刀戈也不迟。总而言之,这回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苏恒刻意提高了声调,音波滚滚,紧随拜帖之后以破竹之势没入毒瘴中,很快消失不闻。 冷月舞笑靥如花,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这家伙,总算说了句本小姐爱听的。 三人在原地静候回音,时间不长,前方溢满山坳的毒瘴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随即纷纷往两边分开,让出中央一条道来。 三人放目望去,道路尽头,一队背负铁剑的黑衫修士在一名老者的带领下迎走上前,人未至,一阵苍老的笑声便远远传来。 “小天尊大驾光临,莅临本族,真是让影杀族蓬荜生辉啊!” 常言道:拳头不打笑脸人。虽然峰灵曾威逼过影杀族、迫使其将冷轻霜放出冰牢,且苏恒还“拐跑了”冷月舞,但不管影杀族高层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他们摆出这副友好的迎客姿态,苏恒自然也不会目中无人,无端拂了对方面子。 能以和为贵,自然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当下,苏恒上前见礼,“不请自来,冒昧叨扰,还请前辈勿怪。” 与此同时,冷月舞聚音成线,向两人传音介绍道:“此人是影杀族的大长老冷昀仇,至仙修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天地环境的大变化,也不知他是否又有精进,看起来似乎还未入金仙,不过恐怕也已触摸到金仙境的门槛了。” “哦?”苏恒打趣道:“倘若我们的冷大小姐和他打一架,胜算几何?” 冷月舞略一思忖,才道:“四六开。” 他四,她六。 “这么低?”苏恒大感意外,虽然能触摸金仙门槛的都不是庸人,但以冷月舞的资质天赋,成就上限绝对不会止步于金仙,还远在来人之上,故而她的回答,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冷月舞摇摇头,“不低了,冷昀仇在至仙境浸淫了两千多年,虽因天赋有限未能证得金仙果位,但他在至仙境的底蕴可谓雄浑至极。再者,由于道行未能再进,冷昀仇便于刺杀一道的技巧上颇费了许多心血,现今影杀族内的许多秘法神术,甚至都是他首创的。” “开创法术?而且还是多门?”青儿吃了一惊,这“从无生有”的东西可最费心耗神,而且如果没有一定的机缘和感悟,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徒劳而已。 冷月舞微微点头。 “怪不得。”苏恒恍然。 神念交流的工夫,队伍中唯一一名身着宽大白袍的冷昀仇便已来至近前,驻足道:“小天尊说哪里的话,有道是远来是客,老夫岂有怪罪之理?” 苏恒报以微笑。 话锋一转,冷昀仇又道:“老夫冷昀仇,是影杀族的大长老,但不知小天尊此行,所为何来?” 苏恒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细细揣摩其意。 这影杀族接了他的拜帖后,没有让族长亲自迎接倒不奇怪,毕竟现在的苏恒还只是个金仙而已,而让主事二把手的大长老相迎,也是合规合矩,不过……不过瞧对方这架势,似乎并没有将他们三人迎入族内招待的意思。 来者不善,影杀族这是要让他们在族外就把事情解决啊。 苏恒心念急转,刚要开口,一旁的冷月舞便道:“大长老,我们这次来,是想接走我姐。” 冷昀仇似乎到现在才看到了冷月舞,眯眼笑道:“月舞,听说你现在都已经是永恒之界的少主了?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前途不可限量。” 当初冷月舞逃离影杀族,为了苏恒加入永恒之界,显然引起了影杀族内许多人的不满。并且,随着冷月舞声名愈隆,影杀族内对她的怨念就会越深,毕竟她当初如果没有离开影杀族的话,这么一个搅动天下风云的天骄可就是他们家的。 见冷月舞一时语塞,苏恒接口道:“月舞天纵之资,自不能埋没了,昔日我让她加入永恒之界,正是有此考量。如今看来,我当初的那个决定显然是无比的正确,长老你说呢?” 冷昀仇神情一滞,皮笑肉不笑道:“是,是。” 冷月舞嘴角微微翘起。 苏恒又道:“实不相瞒,我等此番正是为冷轻霜而来,不知长老能否带我们去与她见上一见?” “这……”冷昀仇面露迟疑。 冷月舞见对方一副不配合的样子,觉得他是在想托辞拒绝,心头顿时有些火气,方欲开口,却被青儿阻住了。 青儿声音轻灵,“长老可是有什么难处?” 冷昀仇点点头,“几位恐怕要白走这一趟了。” “为何?”苏恒追问。 “因为轻霜已经不在族里了。” “不在?”三人相视愕然,冷月舞忙问道:“那她去了哪里?” 冷昀仇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冷月舞刚压下的火气又有了重燃的迹象。 苏恒正色道:“长老,你不会是在诓骗我等?” “骗你们?”冷昀仇摆摆手,笑道:“这里是影杀族,不是永恒之界,没这个必要。” 青儿和冷月舞暗提法力。 苏恒纹丝不动,眼眸微眯。 眼看双方有大动干戈的征兆,冷昀仇突然招招手,后方一名侍女打扮的秀气女子走上前,对冷昀仇恭敬行礼,“奴婢见过长老,长老万福!” 冷昀仇微微颔首,“姗雅啊,你就把你所看到的一切如实告诉三位贵客,记住了,万不可有半分虚假之言。” “奴婢知道了。” 唤作姗雅的侍女转身面向三人,道:“奴婢是轻霜小姐的随身侍女,已侍奉小姐三年五个月,前几天晚上为小姐铺床时,偶见一人将小姐带走了,自那以后,奴婢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姐了。” “被人带走了?”冷月舞皱眉道:“谁那么大胆,敢进影杀族掳人?” 姗雅摇摇头,“小姐不是被掳走的,小姐是自愿跟他走的。” “自愿?”冷月舞愈发疑惑,诘问道:“那人是谁?你可看清了模样?” “奴婢没看清,但可以肯定,那是一名男子。” “男子?不可能!”冷月舞一口否决,冷笑道:“我看你们这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苏恒看着那名侍女,“空口无凭,你该如何证明自己所言都是真的?” 侍女抬起头,和苏恒四目相对,“如果公子不信,可以进入奴婢的元神查看记忆。” 苏恒哑然。 第1054章 所谓云泥之别 苏恒不说话了,身旁的两女同样默不作声,已经有些相信这名唤作姗雅的侍女所言。 元神是修士的根本,让别人的神念进入元神查看记忆,等同于是将自己所有的秘密赤裸裸地展露人前,根本没有任何虚假可言,这侍女敢说出这种话,也许是受冷昀仇权威所迫,但也从侧面说明她有自己的底气。 否则,一旦苏恒付诸行动,那一切谎言都将不攻自破。 见苏恒有些踌躇不决,冷昀仇笑道:“苏小友,你看现在是否有必要……” “当然有必要!”苏恒截口道:“此法能让你我双方皆安心,乃两全之举,何乐而不为?” 说着,苏恒两步上前,一指隔着三寸距离抵在姗雅眉心,一股磅礴的神念浩浩荡荡地涌入后者的泥丸宫中。 在此过程中,冷月舞张了张嘴,似是想叫住苏恒,可不知为何又没把话说出口,只是轻轻一跺脚,眉宇间有些愠怒。 被他人的神念侵入元神,姗雅双目瞬间变得呆滞,如同一具没有自主意识的浑噩傀儡,很显然,此刻的苏恒正在读取她的记忆。 冷月舞更生气了,小嘴噘得老高。 冷昀仇面不改色,老神在在。 青儿看了眼眉目含嗔的冷月舞,又看了眼双眸紧闭的苏恒,若有所思。 时间不长,苏恒睁眼收手,朝冷昀仇一抱拳,“得罪了。” 与此同时,侍女姗雅也回过神来,眼神古怪地看了苏恒一眼,两颊微红,带着一丝羞涩,默默退了下去。 冷月舞为之气结,鼻腔重重发出一声冷哼。 冷昀仇笑着摆摆手,“既然误会已解,自是最好,那就恕老夫不能远送了。” 苏恒微笑道:“无妨。” 苏恒刚要转身,耳畔传来青儿的声音:“也许人还在影杀族内,而这名侍女也只是看到别人故意制造出的假象而已,同样被蒙在鼓里。” 苏恒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一边回走一边传音回道:“是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一来他们不知道我们今日会来,二来一个冷轻霜还犯不着让影杀族如此大费周章地设局迷惑我等,甚至于平白得罪我等以致双方闹出不愉快。简而言之,影杀族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青儿轻轻“哦”了声,不再坚持己见。 当苏恒和青儿要动身离开影杀族时,发现冷月舞脚步放得特别慢,还不时回头看看,欲言又止。 苏恒停步问道:“怎么了?” 冷月舞抬头看着苏恒,轻声道:“臭家伙儿,我想去祭拜下父亲。” 苏恒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怪我,居然忘了这茬,险些让你背负不孝之名。” 话未说完,他便转身回走。 两女在后跟上。 冷昀仇一行人正目送三人远去,眼见三个不速之客去而复返,心头咯噔一跳,以为他们仨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暗暗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变。 冷昀仇刚要开口询问,苏恒便先道:“长老,月舞想进去拜祭下清风前辈,不知你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冷昀仇神情一滞,虽然心里很不想让苏恒进去,且对冷月舞离族入邪教一事极为不满,但对方所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他属实找不出什么理由推拒。 当下,冷昀仇只能无奈答应。 “请!” 冷昀仇做了个手势,苏恒大步上前与之并肩而行,身后是青儿和冷月舞,两女后面则是那些迎宾的修士。 在苏恒一行人表明来意、确定并非是来影杀族找茬后,那些黑衣劲装打扮的男男女女也逐渐放下了敌意,看向三人的眼神开始变了,渐而充满了火热。 男修看苏恒者有之,看两女者有之,而那些女修的目光几乎全落在苏恒身上。 苏恒感知何其敏锐,毫无征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年轻修士无一例外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上,一些方才差点没把眼珠子长在两女身上的男修更是心里直打鼓,额头沁出一层冷汗,生怕被苏恒看穿了心思惹来灾祸。 好在苏恒并没有和他们计较的意思,神情淡然自若。 一旁的冷昀仇笑道:“我族早年虽与小友有过误会,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八十年前惊闻小友神物加身挡大罗,一人封堵三界,震动大千,我等亦不甚感慨,老夫身后这帮年轻人呐,无不对小友佩服之至。不客气地说,小友就是我大千的救世主啊。” “不敢当,不敢当。”苏恒连连谦虚,却是不敢戴上这顶“救世主”的高帽,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来大做文章,说他是恃功自傲,平白惹人生厌。 再者,众人心知肚明,八十年前阻挡三界的壮举主要还是得归功于贡献三件神物的主人,而非当时还是个小小天仙的苏恒。 苏恒有自知之明。 同时,苏恒对冷昀仇的话未置可否,他可从不相信影杀族和他真个冰释前嫌了。过去的事不值一提?信了你这老头的鬼话!倘若真的不放在心上,你一开始会连门都不让我们三个进? 见苏恒谦虚,冷昀仇又道:“听闻小友化身石像,世人皆以为天妒英才,不知小友此番是如何逆天改命归来的?” 苏恒哑然失笑,摆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冷昀仇老脸僵硬。 身后两女强忍住笑。 “据说小友因祸得福,现已成就不灭金仙果位,不知此言是否为虚?”冷昀仇并不死心,在苏恒耳边问个不停,且问完这个问题,他的表情明显有几分紧张,似是想听到那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苏恒却又一次让他失望了,“不虚,不虚。” 冷昀仇心里一沉。 后面的许多年轻男女眼神愈发炽热,为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那位传说中的风云人物感到激动不已。抛开家族因素不谈,苏恒是他们当中许多人心目中的榜样。 冷昀仇强颜欢笑道:“小友果然是天纵之资,百岁金仙,堪称百万年来第一人啊。” 苏恒脸上笑开了花,连连谦虚,“哪里哪里,长老谬赞。” 如果不是考虑场合,已经脚痒痒的冷月舞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冷昀仇脸皮抽搐,又道:“实不相瞒,老夫浸淫至仙境已有两千六百余载,对不灭金仙大道甚是渴望,不知小友能否为老夫解开几个疑惑?” “长老请讲。” “都说金仙至仙云泥之别,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却也不知这天有多高啊。” 苏恒了然,略一思忖,顾左右而言他:“长老,贵族这护山大阵属实不凡,虽不及仙家十大仙阵,却也非同小可了。” 冷昀仇捋须笑道:“这是自然,此阵乃是我族族长亲自授予我等之阵法,大阵一成,金仙之下入之即死,绝无生路可言。” 苏恒微微颔首,“贵族族长的大手笔,晚辈倒真想一睹风采。” 冷昀仇故作吃惊:“你……” 苏恒点点头,暗暗腹诽这老头的虚伪,你一开始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冷昀仇笑了,“既然小友有此要求,老夫岂能不成人之美?” 说着,冷昀仇后退几步,大手一挥,一道流光闪烁,一众影杀族人齐齐消失不见。 冷月舞一惊:“他们……” 苏恒扬手止之,微微抬头看着前方虚空,淡淡道:“开始。” “好,领略小天尊风采!” 虚空传来一道回音,紧接着,周围分往两边的毒瘴便如决堤的洪水冲刷席卷而下,转眼遮盖了十方上下,滚滚碾压而至。 青儿和冷月舞肌肤不觉绷紧,本能地察觉到一股危机感。 没等她们多问多想,身前的男子浑身忽有金光一闪,若有一阵金色的箭雨从他体内瓢泼而出,足有四十九道影子冲向了各个方位。 下一刻,已经逼至未曾撑开护体神光的三人近前的毒瘴猛然滞住,像是被凝固冻结了一般,一动不动,继而缓缓消散成虚无。 苏恒脚步半点不停,速度不变,不急不缓地走过山坳。 所谓“金仙之下,入之即死”的护山大阵在苏恒眼里,竟形同无物! 不提暗中的影杀族人表情有多么精彩,就连苏恒身后的两女都惊呆了。 苏恒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金仙和至仙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冷昀仇说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不知道天有多高,现在他知道了,所谓云泥之别相差有多远。 在苏恒露了这么一手后,硬着头皮再度现身的冷昀仇在言辞之间少了许多暗刺,大概也在暗自庆幸方才在山前双方没打起来,不然哪怕影杀族之后再怎么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可毕竟自个儿的老命都没了不是? 太不划算了! 并且,冷昀仇后一段路上的话也少了许多,不再那么喋喋不休,而是脚步匆匆,恨不得立马就带三人到了冷清风的安息之地才好,想起方才在苏恒面前的作态,他那张老脸就有些发烫。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刚刚的行为的确有仗着影杀族名头狐假虎威的嫌疑。 青儿和冷月舞相视而笑,内心油然生出一股自豪。 第1055章 姓苏也挺好 影杀族作为能与一大仙宗叫板的大族,总坛自是宏伟广阔,山明水秀,气象万千,一路走来,风光旖旎,美不胜收。 不过,冷昀仇显然没有请三人久留做客的意思,只想让他们祭拜完逝者后赶紧走人,故而一路直奔目的地,所见之景甚是有限,未能真正一睹影杀族内部风貌。 对此,苏恒也不在意,影杀族不想招待他,他还懒得在这儿耽搁时间呢。 远远瞧见一座矮坡后,冷昀仇驻足,指着前方道:“七弟的坟墓就在那里,苏小友,你们自己去,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苏恒谢道:“有劳。” 冷昀仇一行人原地止步,苏恒三人则继续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后,冷月舞不满抱怨道:“这大长老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苏恒不以为意,“无妨,用不了千八百年,这影杀族还不是任我进出,届时何处不可去得?不必纠结于此。” 冷月舞斜睨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呦,臭家伙儿,我还以为八十年不见你脾气变好了,当真不在意冷昀仇的态度,没想到……哼哼,一肚子坏水!” 苏恒一翻白眼,“我什么时候脾气不好了?我要是脾气不好,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得把你给卖咯。” 冷月舞放慢脚步,落后苏恒一个身位,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 苏恒一个踉跄,转身就要数落这疯婆娘一顿,可冷月舞一瞪眼,他便又蔫了。 苏恒重重叹了口气,故作愁容,本想以此来求得青儿的安慰,不想后者却毫无动静,好像根本没看到没听到似的。 苏恒不甘心,又叹了口气,愈发重了。 青儿仍然没有动静。 后方的冷月舞憋笑憋得辛苦。 苏恒尴尬无比,刚想着再叹一口气,忽然生出一种如芒在背感,心头咯噔一跳,小心转头看去,正好看到青儿一脸甜美的笑容。 然而,这次苏恒却没有感到半点暖意,反而有些头皮发麻,还不知道咋回事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试探性地问道:“青儿,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苏恒哥哥脸上有花吗?” 冷月舞笑侃:“一个大男人还想脸上贴花,太不要脸了!” 苏恒冷不丁伸手捏住她的鼻子,故作凶狠道:“你给我闭嘴!” 冷月舞一把拍落他的手,大小姐脾气刚要爆发,突然间又收敛了回去,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苏恒无奈,这娘们儿多半是疯了。 青儿笑吟吟上前,轻轻抱住苏恒的一条手臂,柔声道:“苏恒哥哥,你刚刚真的查看了那名侍女的记忆?” 苏恒恍然大悟。 查看他人的记忆,那人对自己就再无任何秘密和隐私可言。 原来,症结是出在这里。 苏恒心中大定,刚想解释一下,忽又萌生一个心思,神情微肃,深沉点头,“嗯。” 青儿笑容微敛。 在苏恒问出口的时候,冷月舞就不笑了,悄悄竖着耳朵认真听苏恒的回答,闻言柳眉一竖,心中大气,牙根痒痒,恨恨地跺了跺脚。 苏恒老神在在。 青儿恢复常态,笑容不减,“然后呢?苏恒哥哥有什么感想?” “感想?嗯……还真有!”苏恒似是如梦初醒,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道:“别看那叫姗雅的是个侍女,成天干着下人的活,其实一点也不像个干粗脏累活的丫鬟。不知你们发现了没?那小姑娘的皮肤白得很,肌肤细腻有光泽,更有甚者,那衣服下面的……” 冷月舞的眼神要杀人。 幸好苏恒的话音于此刻戛然而止,看到青儿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知道这回玩大了,忙道:“哎哎,别……别别别哭啊,我没查看那侍女的记忆,苏恒哥哥刚刚逗你们玩呢,你要相信苏恒哥哥啊!” 青儿抬头看他,双汪秋水泪花莹莹,看得苏恒心都化了,“真的?” 苏恒老老实实点头,“真的!” 青儿破涕为笑,得意地看着苏恒,“这么着急干嘛?青儿也是在逗苏恒哥哥玩呢。” 苏恒:“……” 青儿不着痕迹地看了不知在小声嘀咕些什么的冷月舞一眼,眼睑微垂。 其实她的心里早有答案,但另一个人却需要他亲口从嘴里说出来才能没有心结。 苏恒与青儿心意相通,见状很快明白了什么,打趣道:“大小姐,你胡乱嘀咕些什么呢?一个人碎碎念的。” 冷月舞得了想要的答案,气也就消了,坦然道:“你说你没查看那侍女的记忆,那你又如何肯定她说的不是假话?” 苏恒笑而不语,眼睛闭上,额头灿灿生辉。但见眼前清光一闪,两女仿佛看进了苏恒的泥丸宫中。 那里,混沌色元神正襟危坐,双瞳深邃如宇宙黑洞,和他对上的第一眼,两女灵魂都是一阵悸动,仿佛要被吸走了一般,同时心神摇曳,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在对方眼前都无所遁形。 两女骇然,这是什么手段?! 冷月舞连忙闭目,移开目光,而后推了苏恒一把,“喂,臭家伙儿,你想干什么?偷看本小姐的隐私啊?!” 苏恒一脸好奇,“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且不能让我知道的?” 冷月舞为之气结,这个笨蛋,哪个黄花闺女没有隐私?谁跟你说是那种鸡毛蒜皮的事了? 青儿同样不解,但她并不觉得苏恒会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来欺负冷月舞,遂问:“苏恒哥哥,那是……” 苏恒笑道:“洞察之眼。” “洞察之眼……”青儿略一琢磨,恍然道:“十二星神中天蝎星神的神眼?” 苏恒颔首,“星主于星术一道独树一帜,大星辰术的潜力远比我想象的要高,成就金仙后,此术便已初步大成。待日后臻至极境,十二星神之眼就是我的天眼,简称十二星眼,具十二种能力,天蝎星神,正是洞察之眼。” “洞察之眼,顾名思义,此双目蕴有洞察之能,能识谎言、察人心,哪怕对方的道行高深过我,也无所遁形。所以……” 苏恒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冷月舞的香肩,戏道:“大小姐,这下你还觉得我是那什么什么什么的吗?”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莫名其妙!”冷月舞嘴角微翘,别过脸不去看他,假装不懂,随后转移话题:“好了别废话了,快走,再不走天都快黑了,难不成你还真想在这里过夜啊?别忘了,大长老可不欢迎咱们,你脸皮厚本小姐还嫌丢人呢。” 说着,冷月舞当先而行。 苏恒气得眼歪嘴斜,向青儿进行血泪的控诉:“你瞅瞅,你瞅瞅,这疯婆娘居然这么说你的苏恒哥哥,太不像话了!” 青儿忍俊不禁,在后面推着苏恒的背走,“好啦苏恒哥哥,快走。” 不是清明时分,天空突然飘来几朵乌云,沙沙沙沙,下起一场朦胧的细雨。 雨打在树叶上,滴落根处,人走在草地中,驻足坟前。 冷清风之墓。 墓里躺着一个老人,曾经为了一部命运双生术,不惜牺牲亲生女儿的幸福,却也因此而阴差阳错地促成了一份虐恋、一场孽缘。 天凰神界风雨同舟,滋生了两段姻缘,四人各自声名鹊起,扬名神界。但在离开神界后,四人的命途又各自坎坷。 一个背负奇冤,一个身囚冰牢,一个被逐师门,一个为情所困。 也不知老天是在考验他们,还是他们彼此之间真的有缘无分。 虐恋是师兄姐姐,孽缘是师弟妹妹。 老人在的时候,冷月舞也没觉得自己对他有多深的感情,因为这个被她当成父亲的人每天都在,想见就见不想见也能见得着,甚至有时候还会挨这糟老头子的几句训斥,平白生了半天闷气。 老人在的时候,冷轻霜很爱这个生她养她的父亲,很是乖巧听话,只有一次,她反抗了。并且,在那一次,她也对他萌生过短暂的恨意。 后来,老人不在了,一切都在时间线上随之改变,姐妹和他们的所爱饱经风霜和坎坷,个中辛酸悲苦,不足为外人道。只是有些明月当空的夜晚,姐妹也会思念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往事如烟,似水流年,握不住的沙可以扬了它,回不去的从前却难以从记忆中忘却。 红裙如火的精灵站在雨中坟前,一言不发,心中自责。 自从她横跨两大洲去寻那个人的那一天开始,好多年了,她都不曾来祭拜过他。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将自己抱回来养大的老人,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孝女。 可是,她真的不后悔。 说她不孝不义也好,说她夫君还没到手就忘了父亲也罢,如果给她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是会这么做。 女子蹲下身,面对着墓碑轻声道:“爹,月舞从来都以姓冷为荣,冷清风的冷。” 伸手在浸湿的地面抓了一把,青葱五指沾满泥泞,女子起身,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心中自语:“其实,姓苏也挺好。” 第1056章 命运不死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苏恒笑笑,以前只是偶然间听到了这个故事,不想今日便自临其境。 一行三人离开影杀族后,苏恒远远回头望了一眼,对神情略显伤感的女子道:“放心大小姐,我向你保证,不用等太久,以后这影杀族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想什么时候去祭拜清风前辈就什么时候去,哪个瞎子要是敢上前挡路,我就抽他的筋拔他的骨,就像东海那条长虫一样。” 冷月舞轻声“啐”了一口,白眼道:“我要死人的筋骨干嘛?你真以为我是魔女妖女啊?” “你不是魔女妖女,你比魔女妖女还凶残百倍!”苏恒一本正经。 冷月舞龇牙,故作凶狠状,“那你可得小心了,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本小姐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骨头都不剩?”苏恒乐道:“那撑也撑死你了。” “噫……”冷月舞少女心性地吐了吐舌头,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见冷月舞从伤感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苏恒话锋一转,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闻弦歌而知雅意,青儿迟疑道:“苏恒哥哥是指……那个带走轻霜姐姐的人?” 苏恒点点头,看着她道:“看来青儿对此已有一些见解。” 青儿温婉一笑,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能让轻霜姐姐自愿跟着离开的男子,普天之下,除了苏恒哥哥之外,恐怕只有一个人了。” 冷月舞错愕道:“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 话音戛然而止,冷月舞猛然想到了什么,失声惊呼:“难道是……命运双生术?!” 青儿螓首轻点,“传闻命运双生术将自己的命运分成两部分,一曰‘虚命’,一曰‘真命’,双命共存,相互滋补,也可随意转化,二者存一,命运不息。历代的命运之子就是倚恃那跳出五行、游离在天地秩序之外的‘虚命’纵横天下,难逢敌手的。” “慕云枫虽非真正的命运之子,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施展命运双生术。昔日听闻他折于知命之手时,其实我就心存疑惑,号称不死之身的运之子,难道就这样被一个同阶修士寻到了‘虚命’、破了命运双生术而害了性命?” 说到这儿,青儿偏头看了默不作声的苏恒一眼,“就因为他的对手是命之子?” 冷月舞沉吟道:“此事我也有所怀疑,可慕哥哥之死是南海女圣和羽化仙岛掌教之女绫双双亲眼所见,又是知命亲口所说,再者以知命的傲气,是决然不会编造出子虚乌有的事来抬高自己,而她最终命运合一实力大涨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 冷月舞声音愈发小了,虽然她也希望青儿的怀疑都是真的,但她实在不敢相信,故而将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吐露出来,期待苏恒或青儿能否定掉她的这些猜想并一一给出解释,好让自己有个信服的理由。 在微妙的心理因素下,她接着道:“而且,如果慕哥哥没死,那她早该回来接姐姐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洗清冤屈,亲自带姐姐走,这可是他的承诺。” “也许……他虽然从知命手里逃掉一条命,但也身受重伤,至今才恢复过来?”青儿大胆猜测。 冷月舞反驳道:“什么伤得修养八十年才能好?臭家伙儿化作石像历劫,也不过八十年而已。” 青儿不说话了。 两女一同看向苏恒。 苏恒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两女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只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风景,此时见两女齐齐望来,他心中大感惋惜,很是意犹未尽,于是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你们继续。” 青儿被勾起一丝埋在内心深处的刁蛮性子,玉足在苏恒脚背踩了一脚,只是比起冷月舞来,那力道还是逃不出温柔本性。 冷大小姐就狠多了,直接揪起苏恒的一只耳朵,“好啊臭家伙儿,我们绞尽脑汁,你倒好,在一旁看戏,两个女孩子争执很好看是?” 苏恒心中暗道:“岂止是好看,简直是赏心悦目,如果能打一架就更好了!当然了,可不要是那种动真格地打,也不要把火烧到我身上来,那就没关系了。” 苏恒恶趣味地想着,当然这些话他不可能会说出来,不然两女发起飙来,青儿还好说,冷月舞那股火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被冷月舞揪着一只耳朵,厚脸厚皮的苏恒也不觉得难堪,换作平日他肯定立马揪回去,但自知理亏的他此刻也就不跟她计较了,只是反抓着她揪他耳朵的手,让耳根没那么疼,解释道:“两位姑奶奶,这你们可冤枉我了,我这是在参考你们的想法,哪是在看戏啊!” “哦?那你说说,你参考出什么名堂来了?”冷月舞脸上写满了怀疑,压根就不信他的鬼话。 见冷月舞还不松手,苏恒也不去管自己的耳朵了,伸手抓住她的一小咎长发,往下一拉。 冷月舞“哎呀”一声惊叫,螓首后仰,白皙红嫩的天鹅脖颈愈发诱人,她美眸如欲喷火地瞪着苏恒,“松手!” 说着,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苏恒龇牙咧嘴,“你先放!” 冷月舞是副吃软不吃硬的倔强性子,闻言气哼哼地别过脸,不搭理苏恒。 苏恒同样寸步不让。 看到两人局势僵持,青儿忍俊不禁,劝道:“苏恒哥哥,月舞姐姐是女孩子。” “别管她,这疯婆娘比十个男子还厉害!”苏恒哼哼,随后在青儿愕然的目光中,就这么和冷月舞保持着如此诡异姿势,道:“青儿说的对,普天之下,能让轻霜姐自愿跟着走的男子,除我之外,也只有慕云枫了。而且,命运双生术玄妙无尽,犹在我那尚未大成的三身不灭术之上,任何同阶修士想杀死他,几乎都是天方夜谭。” 说到这儿,苏恒明显感觉冷月舞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一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忙道:“月舞说的也没错,知命身为命之子,对慕云枫知根知底,或有克制命运双生术的手段也不无可能。如果说慕云枫栽在了同辈修士手中,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了。” “慕云枫的陨落是有目共睹的事,而知命也的确如月舞所说,不会谎称消息而抬高自己,这位命之子……不,应该说是真正的命运之子,绝对是天骄争霸路上最大的拦路虎之一!慕云枫还活着的几率,其实很小很小。” 让苏恒无语的是,他这番话非但没能让冷月舞手下留情,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苏恒鼻子都气歪了。 不过他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他理解她,她第一次用力是因为他认可了青儿的猜测而没认可她的,第二次用力则是因为这其实并非她想要的答案,如果可以,她宁愿苏恒对她的猜测进行了全盘否定,也要换回姐夫的一条命。 对此,苏恒只能心中感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呐!” 青儿秀眉微颦,“那苏恒哥哥的意思是……” 苏恒正色道:“如果带走轻霜姐的男子是慕云枫,他还没死,那知命一定不知道他还活着,这是个意外,也是个奇迹。而他之所以到现在才来接轻霜姐,必然有他的苦衷或难言之隐。虽然他来晚了,但至少还是来了。” “如果带走轻霜姐的男子不是慕云枫,那太可怕了,因为我还想不出能有这能耐的第三个人。甚至,轻霜姐已经陷入了某种陷阱和圈套之中。” “总而言之,轻霜姐这次的消失,吉凶难料。” 冷月舞突然松开手,而后转身将背后那只仍不安分的“猪蹄”拍落,急问道:“那怎么办?臭家伙儿,你得想办法救姐姐啊。” 苏恒下巴一抬,用鼻孔瞪冷月舞,咕哝道:“刚刚某人还揪我耳朵来着呢。” 冷月舞两只手轻轻摁住苏恒的太阳穴,把他的头往下掰正,四目对视,女孩眨了眨大眼,楚楚可怜,“是本小姐的错啦,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记仇了,小女子给你赔不是了还不行嘛?要不……我也让你揪一下耳朵,咱们就算扯平了?” 说着,冷月舞侧过脸凑上前来。 苏恒斜眼看她,心中暗笑,同时有些感慨,这位大小姐刁蛮是刁蛮了点,可要是装起可怜来,属实是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表面不动声色,随后伸手在她那细嫩柔滑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冷月舞暗暗咬牙,心生气恼,这家伙,本小姐不过是做做样子,你还真捏啊! 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可紧接着,冷月舞忽然想到了什么,胸中怒气一扫而空,耳根子腾地红了,宛如一片朝霞,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苏恒本是打着“不捏白不捏”的想法,见冷月舞这般醉人姿态,当即反应过来此举大有暧昧嫌疑,下意识转头看了青儿一眼,后者笑眯眯的,他忙不迭地收回手,神情尴尬。 小丫头噘了噘嘴,看了手足无措的苏恒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还是冷月舞抬头解围道:“呐,本小姐也让你……欺负回来了,你也出气了,这回可以说说怎么才能帮助轻霜姐姐了?” “这个……”苏恒支支吾吾。 冷月舞面露不善,“臭家伙儿,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没有办法?” 苏恒两手一拍,赞道:“月舞,你可真是冰雪聪明,这都让你给猜到了!” “你……”冷月舞大怒,扬手就举起七世琉璃剑,对着苏恒就砍,后者见状不妙,撒腿就跑。 “你这混蛋,胆敢消遣本小姐,我要把你的两只手都砍下来!” “砍我的手干嘛?下酒啊?” “对!就下酒,而且是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大小姐,我觉得你是弄错了,是我的嘴骗了你,你砍我的手干嘛?” “那就把你的嘴也割下来!” “下酒?” “下酒!” “也是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嘁,你当我傻啊?嘴哪来的骨头?少废话,反正统统吃掉!” “啧啧。” “你啧什么?” “大小姐,请问你平时用什么吃东西的?” “废话,你吃东西不用嘴难道用……” 话音戛然而止。 前方那人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想占我便宜就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的。” “你……臭流氓!”冷月舞脸色涨得通红,持剑追杀了下去。 绿裙随风轻舞,女子看着前方,突生奇想,低声喃喃:“运之子……运……运……” 第1057章 药圣开炉 “臭家伙儿,不错嘛,真是拳头有多大胆子就有多大,不灭金仙就是有底气,都敢取道虚空乱流了,啧啧,这才没两天工夫,就到中央帝洲了。” 一个土坡上,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清光一闪,化作一男两女,红裙女子叽叽喳喳,声若百灵空灵。 白衣男子手捻鬓发缓缓滑下,昂首挺胸,自豪笑道:“那当然了!如果不是不灭金仙,不得被某个妖女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所以啊,那位吃人妖女可得当心点,万一哪天惹我不高兴了,就把她扔进虚空乱流,让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红裙女子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有贼心没贼胆。” “你说什么?”白衣男子眉头一挑。 前者瞪了他一眼,“别怪本小姐没提醒你,虚空乱流危险重重,纵使绝仙一个不慎都有可能栽了跟头,根本不是金仙的立足之地。你啊,这次也就运气好点,以后没事别老往里面钻,哪天头上犯了太岁,我看是谁哭都没地方哭。” 男子嬉皮笑脸,“那你还敢跟着我进去,不怕我一并把你拉下水?” 女子“嘁”了声,别过脸,小声嘀咕道:“也就是我俩,不然谁会信你这个疯子?” 苏恒笑而不语。 见两人终于不再争锋相对,第二名女子笑道:“好了苏恒哥哥,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进城了,如果能早日拿到药圣前辈的回天丹,你也可以早安一天心。” 苏恒微微颔首,“青儿说的是。” 原来,苏恒三人离开影杀族后,本欲赶往西洲白虎神山,途中却偶然听闻万道盟的药圣将于近日开炉炼丹,并且,这炉丹不是为他自己所炼,而是为他未来的孙女婿! 药圣放出话来,为视若瑰宝的自家孙女择一夫婿,只要能入得他老人家的眼,便无条件为他炼一炉丹药,但凡是这世上有的,不管是何种丹药,都不在话下。 消息一出,五洲四海皆沸腾,甚至比当年九霄阁天女征婚还要热闹。毕竟,两者相比,除了都能抱得美人归之外,九霄阁给的大多都是“虚衔”,而万道盟药圣给的却是实打实的利益。 号称“百年开一炉,千年成一丹”的丹道圣手药圣亲手炼制的丹药价值几何,越是年长的修士就越深有体会,大陆上曾数次流落出被盗的丹药,每一次都让几大流派打得头破血流。 现如今,又恰逢灵族降临洪荒,还一反常态地赖在这儿不走了,八十几年过去都没有回灵域的意思,可想而知,此次丹药事件将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苏恒初闻此消息时,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可药圣后面的话,却让他彻底坐不住了。 此丹过后,封炉千年! 这也就是说,倘若错过这次机会,世人再想看到药圣炼丹,就得等千年以后了。 如今苏恒已经成就金仙,复活叶疏桐一事早已被他提上日程,他不可能再等上一千年,因此,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暂不往白虎神山,而是向中央帝洲而来。 知道苏恒的打算时,冷月舞小嘴噘得老高,就连一向淡定的青儿也很是不解和困惑,难道苏恒哥哥为了一枚回天丹,真要娶那药圣的掌中宝? 苏恒犹自记得两女当时的表情,现在想来都觉得分外好笑,便解释道:“当年我身化石像,世人皆以为我死了,丹堂之主药圣曾对外扬言,只要我活着回来,他将破例为我这位小天尊独开一炉。此事尽人皆知。此番前往万道盟,非是为娶那药圣孙女,而是想私下找他谈一谈,也许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把这事给忘了,咱这不得过去给他提个醒,看他能否私下里为我独炼一炉,也好成全他重诺之美名啊。” 此话一出,当即招来两对白眼,不过两女也不再反对这件事了。 于是乎,三人就取道虚空乱流,赶到了中洲。 大道城遥遥在望,三人看着天色,倒也不急着马上入城,一路上有说有笑,速度不紧不慢,像是在游山玩水。 这副模样,倒和一些为丹或为人为权为势的修士形成了鲜明对比,惹来不少异样眼神。 由于三人是为暗访药圣而来,故未以真面目示人,不然非得引起一场轰动不可。 看着眼前游人如织的大道城东大道,冷月舞香肩撞了撞苏恒,“喂,臭家伙儿,我怎么觉得那沈晚溪是故意以此来诱你上钩呢?也许药圣招孙女婿是假,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苏恒挑眉,“在我?” 冷月舞螓首轻点,“可是,有一点我很奇怪,怎么也想不通。” “什么?” “本小姐可是清楚地记得,那沈晚溪跟你是有仇的,当初听青儿妹妹说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臭骂了她一顿,以她的性子,肯定得恨你入骨,那她这回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拿回天丹为饵?” 苏恒下意识看了青儿一眼,后者轻声道:“其实,昔日我从古战场回来时,听说药圣曾放言苏恒哥哥能归来的话就替他炼丹一事,便已心生疑窦了,月舞姐姐所言,正是我想说的。” 冷月舞猛然一惊,“等等!该不会炼丹是假,想诓臭家伙儿至此欲行谋害之事才为真?” 青儿摇头,笑道:“月舞姐姐你忘了?说要为苏恒哥哥炼丹那是八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有几个人认为苏恒哥哥还活着?沈晚溪若真想害苏恒哥哥以报言辞羞辱之仇,那时候还真没这个必要。” 冷月舞回过神来,嘀咕道:“对啊,我怎么糊涂了。” 旋即,她转头看苏恒,狐疑道:“臭家伙儿,行啊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上这位丹堂大小姐了?” 苏恒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恰又看到青儿柔中带刚的眼神,女孩脆声道:“老实交代。” 苏恒叹了口气,道:“失落森林一役,青儿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安居平原接回月舞后,我就没跟你们分离过。两位姑奶奶,你们说我有这个时间吗?” 两女稍作回忆,哦,貌似是这么回事。 冷月舞啧啧道:“这么说来,十有八九是那沈晚溪因恨生爱,所以想……” 苏恒一指轻点了点冷月舞光洁的额头,忍不住笑骂:“就你会胡思乱想!” “本来就是嘛……”冷月舞低声哼哼。 青儿忽道:“苏恒哥哥,你说师父他会知道我们来这儿了吗?” “应该知道,师父他老人家那么神通广大。”苏恒奇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事实如果真像月舞姐姐说的那样,药圣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么我们私下去见他,婉拒了他的要求,那个极其溺爱孙女的药圣会不会一怒之下将我们扣押?而沈晚溪会因恨生爱,那么是否也会再因爱生恨?” 青儿语出惊人,两人听得都愣住了,“万道盟虽是散修联盟,但它能立足中洲这么多年,实力不见得就比那些大教大族弱,而药圣作为丹堂之主,或许自身修为不是多么惊人,但他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再者,这位丹道圣手长年炼丹,必然结识了不少高手,此番为孙女招夫,那些人肯定都会来拜贺,可以说,他在这段时间里的能量是无比巨大的。” “苏恒哥哥虽已臻至不灭金仙,可面对早有准备的药圣,未必能全身而退,甚至都掀不起一个浪花,届时又将如何应对?” 话到最后,青儿又温婉一笑,“当然了,这些都是最坏的结果,也可能是青儿多想了。” “不,你的顾虑不无道理。”苏恒正色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的确不得不防。”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青儿螓首,欣慰道:“没苏恒哥哥在身边,青儿也学会自己认真思考了,你刚刚说的这些,是苏恒哥哥都没想到的。” 女孩巧笑嫣然,他的赞扬就是最好的认可和鼓励。 “那青儿说说,这事该如何提防?” 青儿略一思忖,道:“苏恒哥哥和月舞姐姐去见药圣,青儿就先藏在城内,咱们以三日为限,倘若你们三日后未能回来,那就代表是出了事,届时我就去西洲请师父他老人家前来解局。”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这也是担心师父事忙或有其他原因,一时不察而不知道我们遭逢劫难。” 留青儿一个人在城里,苏恒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可一回神,这丫头早已威名远扬,是可与灵族大域子陆凝香一较高下的无上天骄,金仙之下难逢抗手,再也不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了,这才放下心来。 认真思索了一番,苏恒道:“这个办法可以是可以,不过……要不把月舞也留下来?” 冷月舞刚要抗议,青儿就摇摇头。 “为什么?”苏恒愕然。 青儿眨眨眼,俏皮道:“留月舞姐姐在苏恒哥哥身边,好看着你、不让你做坏事啊。” 苏恒:“……” 冷月舞开怀笑道:“不错,有本小姐在旁边看着,你这登徒子就不会看到人家姑娘一时脑热而做出糊涂事,不然呐,回来后青儿妹妹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苏恒不屑道:“青儿才没你这么凶残呢。” 很不幸的是,青儿接下来的话就给了苏恒狠狠“一巴掌”,脸疼得厉害,“月舞姐姐说的没错哦。” 苏恒:“……” 冷月舞险些笑岔了气。 苏恒回赏了她一个爆栗。 冷月舞张牙舞爪。 看着闹作一团的两人,青儿心里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有些话他可能不方便说,那样会伤女孩子的心,但她和她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跟着去,那样才能让她彻底死心。 第1058章 东城丹堂府 大道城虽名曰城,占地面积却远超苏恒见过的所有城池,几乎堪比半个永恒诡域,大小建筑鳞次栉比,纵横街道车水马龙,繁华昌盛至极。 城分东南西北,分别对应万道盟的四大主堂——丹、阵、器、法,城中心的一大片区域则是万道盟禁地,也是万道盟的总坛。 一行人从东大道过东城门入东城,街头巷尾琳琅满目,四处布满了丹铺,游人如织,不由啧啧称奇。 “这大道城,倒比万归园还要热闹几分。”冷月舞左顾右盼,一双眼睛都瞧不过来了,咋舌道:“如果不是怕耽搁了正事,本小姐还真想在这里玩个七八天。” 苏恒颔首笑道:“也对,这里到处都是卖药的,正好适合你。” 听到苏恒附和,冷月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旋即反应过来,一声长音:“嗯?” 苏恒并不避讳她的目光,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坦荡姿态。 冷月舞面色不善,“臭家伙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恒看了青儿一眼,笑道:“意思是,这大道城这么大,也许有卖治疯病的……” 话音戛然而止。 冷月舞径直在街边的一座小摊坐下,俨然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摊贩以为冷月舞是要买东西,乐得眉开眼笑,陪着笑脸就上来问她需要什么,却被这位大小姐狠狠一瞪眼,当即缩了缩脖子,讪讪退去。 苏恒对青儿猛使眼色,后者还没说话,冷月舞率先截口:“别让青儿妹妹来劝我,我不听!哼,本小姐好心好意陪你过来应付那沈晚溪,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骂我?你个臭没良心的!” 苏恒打了个哈哈以释尴尬,凑上前道:“大小姐,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咱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胡乱污蔑好人啊。” 冷月舞斜眼看他,一副“我看你还能装多久”的眼神。 苏恒神情一肃,“我刚刚的意思是,这里也许有卖治疯病的药,恰好可以让你看上眼,好买下来送给……我!” 青儿“扑哧”笑了。 冷月舞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对苏恒的“自首”态度十分意外,俏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恒好几遍,狐疑道:“你吃?” “我吃!” 冷月舞气消了一大半,拍拍屁股走人,“走,算你识相。” 苏恒无奈摇摇头,本想逞个口快,没想到这次冷月舞回递给了他一把软刀子,这让准备“硬碰硬”的苏恒瞬间算盘全空。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精明了。”他向青儿吐槽。 青儿忍俊不禁,“好啦,快跟上,别走丢了。” …… 在距东城堂主府尚有两条街的一家客栈前,三人驻足,入内,于客栈中休整了一夜。 翌日,苏恒和冷月舞前往东城丹堂府拜会药圣,青儿则留守在客栈中,时刻关注丹堂府的动向,随时准备应变。 东城丹堂府肃穆恢宏,门禁森严,走过挂着“天下第一丹”牌匾的正门,两人顺着高大的院墙向后门而去。 “天下第一丹,这老头的口气还真不小,一点都不懂得谦虚。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哪天杀出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手,把他给拉下马来,看他那张老脸还怎么挂得住。”冷月舞恶趣味地想着。 苏恒却唱反调道:“药圣既有‘丹道圣手’的美誉,在五洲四海享有盛名,还是这万道盟丹堂之主,显然是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绝非沽名钓誉之辈。普天之下,算上在野在隐的,恐怕都无人能胜过他,不然也绝瞒不过那些大神通者的耳目。” 冷月舞撇撇嘴,但也不反驳。 苏恒突然笑了。 冷月舞狐疑看他,“你这肚子里又装了什么坏水?” “我在想,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即使现在无人能在丹道一途胜过药圣,可百年千年乃至万年后呢?也许用不了几年,咱们的冷大小姐就能摘了他那‘天下第一丹’的招牌。”苏恒调侃。 冷月舞笑眯眯看他,“那可多谢你吉言了啊,本小姐要是成了丹道圣手,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为你炼个七八十炉治疯病的药,好救救你这脑子。” “这样啊,那我可真得好好谢谢大小姐了。” “怎么谢?可别嘴上说说而已。” “不如以身相……” 冷月舞俏脸一红。 然而,苏恒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没了后文,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为情地走了。 冷月舞羞怒交加,快步赶上,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苏恒眼歪嘴斜,却一声不吭。 女孩鼻腔重重一声冷哼,神色极为不满。 苏恒自知失言,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下去,问道:“倘若碰见了沈晚溪,可得你来帮我挡了。” 冷月舞没好气地道:“青儿妹妹坚持让我跟着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放心,我就算不想理你,也会给青儿妹妹一个面子。” 苏恒挑起冷月舞的一缕青丝,逗弄她的瑶鼻,柔声道:“好了好了,别板着个苦瓜脸,都不好看了,让人瞧见了也不好。都是我的错,大小姐消消气?” 冷月舞给了他一记白眼,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噫!” 苏恒莞尔。 两人以观赏游玩的速度走着,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东城丹堂府的后门。 门前一条小河,边植垂柳,绿荫洒落,让本就是严冬的天气又多了几分寒意。 两人对视一眼,径直走向那比寻常人家正门还要高大的后门,尚有十丈距离时,两名府卫便拦道:“来者止步!” 苏恒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拜帖,弹指送出,“求见药圣老前辈。” 两名府卫神情古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两位暂且稍后,我这就去禀报堂主。” 说罢,其中一人匆匆而去。 “有劳。”苏恒致谢。 府卫的回返出乎意料的快,且回来时还带了一个丫鬟,后者上前敛衽施礼,“苏公子,冷姑娘,堂主请二位贵客入府一见。” 苏恒还礼,“请。” 两人随丫鬟进了门,但苏恒心里却反而有些忧虑。即便是他在拜帖中留了真名,但这求见药圣还是让他觉得容易了些,事情顺利到不正常。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也不怕对方跟他耍什么花花肠子。一来他已为金仙,哪怕是在天地环境大变后的洪荒大陆中都能跻身上流高手,等闲之人根本奈何不得他;二来他如今贵为永恒之界长生殿副殿主,还有西洲白虎神山的背景,纵然万道盟高手如云,也未必敢对他如何。 不客气地说,有这样的实力和背景,除了极少数的地方外,苏恒已是无处不可去得了。 看了身旁的冷月舞一眼,这位大小姐更是心宽,似乎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让苏恒很是无奈。 用她自己的话说,大概就是天塌下来有他扛着。 带路的丫鬟领了一段路后,在路边的一座凉亭止步,稍作犹豫,回身道:“冷姑娘请留步。” 冷月舞看了看苏恒,皱眉道:“什么意思?” 丫鬟低眉轻语:“堂主吩咐了,只见苏公子一人,所以……” “只见他一人?怎么?那老头看不起本小姐?”说着,冷月舞眉宇间隐有怒意。 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 要冷月舞一个人留在这里,苏恒属实也放心不下,当下道:“月舞与我结伴而来,实是不宜分开,劳烦姑娘回禀药圣前辈,说明我意,我二人在此暂且候着便是。” “这……”丫鬟踌躇不决。 苏恒见状又道:“如果药圣前辈不允,那我二人就此告辞。” 冷月舞瞪眼道:“还不快去?” 丫鬟转身匆匆离去。 苏恒回头看着冷月舞,笑道:“她只是个传话的,你冲她发什么脾气啊?” “哼,那老头想把我俩分开,摆明了是居心叵测,说不定还真被青儿妹妹说对了,堂主府很快就会变成龙潭虎穴,那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好东西,本小姐还得给他们脸色瞧?做梦呢!”冷月舞皱了皱鼻子,对方才的事显然还是耿耿于怀。 苏恒笑而不语。 这时,冷月舞偏头看来,嘀咕道:“算你这回还有点良心,没把本小姐抛下一个人走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恒笑容一僵,难过道:“大小姐,你是有多么不信任我啊?” 冷月舞眉眼含笑,“现在信也不迟咯。” 苏恒无可奈何。 正谈话的工夫,前方墙角转出三个人来,皆是女子。 为首一人,面容姣好,有国色天香之姿,身着一袭束身衣衫,将那曼妙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而最吸人眼球的,还是那一头墨绿色的齐耳短发,和长发披肩的冷月舞千秋各蕴,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魅力。 而她身后的两名丫鬟,当中一人,便是方才为苏恒和冷月舞带路的。 看到迎面而来的熟人,苏恒心中恍然。 紧接着,他发觉自己的一条手臂被人紧紧抱住,偏头一看,冷月舞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温顺乖巧,笑靥如花,看着对面女子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第1059章 予丹条件 “大胆!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瞧见两人亲昵的作态,为首女子脸色当即就有了变化,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她身后的另一名丫鬟就出声呵斥。 冷月舞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无礼?本小姐站这儿就碍着你家小姐的眼了?莫名其妙!” 丫鬟仍不罢休,瞪眼道:“你看我家小姐的是什么眼神?还有,如此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孤男寡女不羞不臊地卿卿我我,成何体统?简直有辱丹堂府的风化!我家小姐身为丹堂府的主人,自然不能无视之,而有权管理,你们如此肆意妄为,还说没对我家小姐无礼?!”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苏恒心中暗暗咋舌,冷月舞只是抱了下他的胳膊对方居然就能扯出这么多道道来,这让曾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四海盟颜面扫地的他都自叹不如。 然而,骨子里同样刁蛮的冷大小姐显然不可能就此束手待毙,反诘道:“卿卿我我不在孤男寡女的时候,难道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做吗?我俩你情我愿,谁跟你说这就是没羞没臊了?你规定大白天的不能你侬我侬吗?喂,搞清楚了,是你家小姐和你们两个小丫鬟非要在这时候出来坏人好事,本小姐没让你们赔礼道歉就不错了,怎的?还得受你这丫鬟的气?” 坏人好事? 苏恒脑门拉下一道黑线。 “你……” 丫鬟还待说些什么,就被冷月舞截口道:“她是你家小姐,可不是我家小姐,本小姐可没兴趣惯着她。退一万步说,好好好,权当被你们撞破了我俩的奸情,那又怎么样?赶我们走?行,我们这就离开大道城,再也不回来了。” 说着,冷月舞环着苏恒的手臂抱得更加紧了,拉着他就往回走。 苏恒心头阵阵抽搐,奸情?这臭婆娘还真好意思说出口,你可是个女的啊! 与此同时,冷月舞传音道:“放心,我就做做样子,那沈晚溪一定会开口留我们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妥协就这样来见我们。” 对此欲擒故纵的把戏,苏恒心中自然明白,无奈道:“大小姐,你就不能换个词?” “什么?奸情?”冷月舞笑脸盈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听到冷月舞轻描淡写的语气,苏恒一时竟无言以对。 冷月舞嘻嘻一笑,“谁让我答应了青儿妹妹要帮你这个忙嘞。放心,听到这两个字最气的肯定是沈晚溪和那个仗势欺人的丫鬟,我就权当吃点亏咯。” 苏恒斜眼看她。 冷月舞一阵心虚,两颊泛起微红。 “惹恼了沈晚溪,她若是破罐子破摔,那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苏恒郑重提醒,以免冷月舞把戏做得太过火。 “放心,女儿家最懂女儿家的心思,特别是像她这种争强好胜的女子,最吃这一套了,就算知道是个坑她也会跳下去跟我比个高低的。”冷月舞信心满满地作了保证。 苏恒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希望你没猜错。” 果不出冷月舞所料,在两人走出四五十步后,墨绿色齐耳短发的女子终于开口:“苏恒。” 两人止步,转身看她。 沉默半晌,轻灵的嗓音再次响起:“你回来了。” 苏恒微微颔首,“是的。” 沈晚溪面无表情,“故人相见,我好心相迎,你就是这副态度吗?” 冷月舞嗤笑道:“喂,如果本小姐没记错的话,在古战场的时候,你和臭家伙儿可是是敌非友呐。” 沈晚溪无视冷月舞,只是看着苏恒的眼睛。 苏恒微笑道:“不是在下非要如此,而是沈姑娘你的婢女似乎并不欢迎我,我以为这是你的意思,所以……” “那你还来找我?” “嘁!”冷月舞不屑道:“我们是来找药圣老前辈,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在这儿……” 苏恒暗暗拽了拽她的衣袖。 冷月舞意识到问题,当即缄口。 被冷月舞三番五次地顶撞,沈晚溪眉宇间隐有怒意,冷笑道:“苏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道侣好像是叫沐青儿,而非眼前这位。可听冷姑娘言语,莫非……莫非是你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了?” 苏恒忙摆手道:“姑娘误会了,我……” “误会?”沈晚溪满脸讥讽嘲笑,“既然是误会,那想必这位冷姑娘和你就不是那种关系了。一个大姑娘,百般勾引讨好一个有妇之夫,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恐怕也只有冷姑娘有这般厚的脸皮了。”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了。 冷月舞顿时被对方这伤人亦伤己的反击堵得哑口无言,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气。 苏恒这时候自然不能任由冷月舞被欺负而毫无作为,皱眉道:“月舞是我的红颜知己,自然不能与她人相提并论。” 沈晚溪眉头一挑,“只是红颜知己?” “这是我们的私事,就不劳沈姑娘挂心了。”苏恒加重了语气。 沈晚溪胸前起伏,深深吸了几口气。 那丫鬟看不过去了,指责道:“我说你这人,简直是不知好歹,我家小姐为了你……” “闭嘴!”沈晚溪将其截口斥退。 苏恒从冷月舞的臂弯里抽出手来,对沈晚溪作了一揖,“当初年少轻狂,对沈姑娘多有得罪之处,如今回想,甚是赧颜,苏恒在此向姑娘赔罪了。” 沈晚溪面容稍霁。 苏恒又道:“幸蒙姑娘海量,不计前嫌,在下惭愧至极。自古战场归来后,闻药圣老前辈曾放言天下,若在下有朝一日能回来,便破例为我独开一炉,在下受宠若惊,特来求证此言真假。” 沈晚溪直勾勾地盯着苏恒,苏恒目光不闪不避,半晌,她道:“苏恒,你过来。” 苏恒看了冷月舞一眼,举步上前,冷月舞在后面跟上。 “你站在那里不许动!” 沈晚溪喝住冷月舞,冷大小姐如何肯答应?方欲不理,沈晚溪又道:“你再上前一步,就别想拿到回天丹了。” 冷月舞娥眉微蹙,“你当本小姐是吓大的?!” 沈晚溪淡淡道:“不信你可以试试,姑奶奶说到做到,大不了一拍两散,纵使背负出尔反尔的恶名,我也不在乎。” 冷月舞用力攥紧了拳头,怒火中烧。 若是换作平常,她早就提剑杀过去了,管她三七二十一,可她也明白回天丹对苏恒的重要性,如果太过强势,结果可能真是鸡飞蛋打,什么也得不到。 看了苏恒一眼,她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苏恒摸了摸女子螓首,一言不发,浅淡的笑容让她心里一下子好受了许多。 苏恒上前,在沈晚溪跟前三尺处止步,直到后者又上前两步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轻微的馨香钻入鼻孔,苏恒纹丝不动,心无半点波澜。 哪怕在八十年前,他面对沈晚溪都可以无动于衷,八十年后,更知世间沧桑和已证金仙之身的他更是不可能为美色所动。 不过,后面的冷月舞就没办法保持这份镇定了,伸长了脖子想看沈晚溪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两人对视半晌,沈晚溪突然摘下腰间的一个香囊,置于素手掌心,呈于苏恒面前。 苏恒心头没来由咯噔一跳,“这是什么?” “你猜。” 不待苏恒回答,她径将香囊解开,一枚圆润无味的金色药丸映入眼帘。 苏恒眼睛霍然圆睁,“回天丹?” “是的。”沈晚溪嘴角微翘,似是对苏恒的反应很是满意。 苏恒看了回天丹片刻,收回视线,凝视着眼前那张绝美容颜,“为什么?” 沈晚溪微侧过脸,一缕发丝遮住那半侧仙颜,她轻声道:“当初你没能走出古战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回不来了,但我始终坚信,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我提前求爷爷炼好了这枚回天丹,我知道你需要它,我等你来取它的一天,至今为止,它等了你有七十六年了。” 苏恒心中第一次漾起波澜,“你……” 沈晚溪转过头,眨眨眼,俏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苏恒愕然,旋即苦笑着摇摇头,“我以前那么对你,你却……” “以前你我是敌人,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现在不是咯。” 苏恒点点头,“谢谢。” “诶,先别急着谢。”沈晚溪收回呈丹的手,“你想要这枚回天丹,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沈晚溪狡黠一笑,脚跟微抬,身子稍稍前倾,樱唇贴近苏恒耳畔,后者甚至能清楚感觉到对方鼻孔里和小嘴里倾吐出来的热气。 在那抹若有若无的温润无限贴近耳朵的时候,苏恒身子猛然一僵。 与此同时,沈晚溪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一条胳膊,就像之前的冷月舞那样,将之抱在怀里,紧紧的。 苏恒想抽出手,沈晚溪用力抱住,凶巴巴地道:“我又没对你怎么样,只是想抱下你的手都不行吗?如果这你都要跟我作对的话,我现在就毁了它!” 苏恒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到此为止。” 沈晚溪不答,目光一转,望向美眸如欲喷火的冷月舞,同样抛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冷月舞重重跺了跺脚,气得直嘬牙花子。 苏恒自然听到了身后那位大小姐故意要自己听到的跺脚声,心里没来由也有些急了,皱眉道:“沈姑娘……” “叫我晚溪。” 苏恒神情一滞,而后道:“晚溪姑娘。” “去掉后面两个字!”沈晚溪不依不饶。 苏恒无奈道:“晚溪,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是想让你像对她那样对我。” “好,晚溪,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条件了吗?” “可以了。” “愿闻其详。” 沈晚溪嘴角掀起一抹弧度,附耳悄声道:“我要你娶我!” 第1060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沈晚溪语出惊人,苏恒都愣了一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沈晚溪笑容骤敛,怒道:“苏恒!你就这么拒绝我,考虑都不考虑一下的吗?!” 苏恒别过脸,“能否换一个条件,除了这个,我……” “你什么都可以答应我?”沈晚溪直勾勾地看他。 苏恒稍作思忖,道:“只要我能接受且做得到的。” “好,那我要你去参加爷爷举办的征婚大赛,而且必须拔得头筹!” 苏恒:“……” 这和直接娶她有什么区别? “怎么样?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沈晚溪追问。 苏恒轻声道:“晚溪,你应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如果我就这么答应你的话,你觉得嫁给我会幸福吗?也许到头来,不过是误人误己罢了。” 沈晚溪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强扭的瓜甜不甜,那得吃了才知道,只要得到了你的人,你的心早晚是我的,我肯定!” 沈晚溪的话让苏恒一时都听得呆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霸道且观念违背世俗的女子,“而且,我也相信你,你一旦娶了我,肯定不会负我、故意冷落我的。” 苏恒抿了抿嘴唇,“我不明白,凭你皆属一流的资质样貌以及身份背景,想找一个……” “既然你觉得我这么好,为什么你就不肯娶我?”沈晚溪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接着,她又道:“你也别跟我说什么缘不缘分不分的,我不信!我只相信事在人为,我只相信喜欢的东西得靠自己去争去夺,抢也要把它抢过来!” 苏恒不语,对沈晚溪的强势态度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这位大小姐骨子里的刁蛮任性乃至很多时候的蛮不讲理,纵是十个冷月舞都比不上的。 苏恒深知,想让如此倔强的一个女子放弃妥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沈晚溪这番话一说出口,他就觉得此行多半要无功而返了。 至于当场出手夺丹,别说他性格使然不会这么做,就算出手了,他也未必出得了藏龙卧虎的丹堂府,届时再把事情闹大,他们可是占不着半点理的。 沈晚溪将苏恒表情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发现他有放弃的迹象,忙道:“如果……” 苏恒抬眼看她,“什么?” 沈晚溪偏头看了看冷月舞,道:“她跟你真的只是知己?” 苏恒微微颔首。 “你喜不喜欢她?” 苏恒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 沈晚溪大怒:“那你还说她只是你的红颜知己?!” 苏恒面不改色,“这二者并不冲突。” 沈晚溪也懒得去管个中的区别和道道,径直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娶她?” “想,但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对不起青儿。” 沈晚溪深吸了一口气:“好,苏恒,我现在要你保证,你这辈子都不能娶她,不然就让她不得善终!” 苏恒沉声道:“沈晚溪,你过分了!” 沈晚溪摇摇头,“不,如果你的意志真的坚定的话,是根本不会在乎这份承诺的。其实在你心里,你还是想娶她对不对?你怕,你怕有朝一日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你怕世事变幻莫测,你怕将来有一天你真的能如愿娶到她而害死她……即使这个誓言可能根本就不会兑现,但你也不敢作出保证,你怕冥冥中自有因果,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也怕。苏恒,你当真这么喜欢她吗?” 苏恒转过身,不去看她,“你不要再说了,我宁可不要回天丹,也不会发下这种毒誓。” 沈晚溪毫无惧色,“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对不起沐青儿,可你和冷月舞却始终无法断情绝念,这就是你对得起沐青儿的方式?” 苏恒干脆闭上眼睛,心里却难以平静。 有愤怒,有自责,但更多的是羞愧…… 沈晚溪这番话,正是揭开了他的遮羞布。 沈晚溪缓了缓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捧起那枚回天丹,送到苏恒面前。 苏恒仍然没有睁眼。 沈晚溪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我沈晚溪不喜欢拐弯抹角地绕圈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苏恒,你是第一个敢那么痛骂我的男人,以前我很恨你,恨不得一刀杀了你……不,是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方能一泄心头之恨。可是,在你变成石像的时候,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认定的人。”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你肯定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当然,你可能也不会在意我会怎么想。既然你不肯马上答应娶我,也不肯发那种不利于冷月舞的毒誓,那好,我就提出最后一个条件。” 苏恒缓缓睁眼,双眸熠熠生辉。 沈晚溪神念一动,收了开出第一种条件前布下的隔音禁制,终于让恍如百爪挠心的冷月舞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我要你答应,如果有朝一日你娶了冷月舞为妻的话,也必须娶我过门!” 听到沈晚溪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话,冷月舞一下子愣住了。 苏恒也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晚溪居然会开出这样的条件。 随后,冷月舞看向苏恒,手心沁出冷汗。 沈晚溪这招不可谓不狠,硬是将自己和冷月舞绑到了一起。 你说你对情专一,所以才不能答应我的要求,那好,我就成全你,但冷月舞也必须跟我一样。不答应?那你就是口是心非,所有拒绝的话都不过是虚伪的托辞而已,你还是想在以后娶冷月舞为妻,此事过后,我看你如何去面对沐青儿。 这一下,无疑直接将苏恒逼上了绝路,让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在自己和冷月舞之间的感情上做出一个了断。 苏恒藏在袖里的手颤抖着,难以平静。 冷月舞心弦紧绷,对沈晚溪大恨的同时,也有些许期待和惶恐。 也许……她这个举动,会是打开他们三个之间复杂关系的一个契机! 一旦他拒绝了沈晚溪,那她以后跟着他几乎就是名正言顺了。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冷月舞红唇紧抿,一言不发。 苏恒低眉凝视着沈晚溪手心的回天丹,久久不肯伸出手。 沈晚溪一直注意着他变幻不定的眼神,心里不由一沉,喃喃道:“你不敢要,对吗?” 苏恒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青儿的音容笑貌,在足足半刻钟的犹豫后,他的手掌伸出衣袖。 冷月舞和沈晚溪眼神同时一暗。 然而,苏恒的手在半空中又顿住了,迟迟不肯接过那枚回天丹。 好像那不是一枚奇丹妙药,而是一条剧毒的毒蛇,而苏恒只不过是个凡人之躯的普通人,触之即死,望而生畏。 沈晚溪捧着回天丹的手不禁往回缩了缩。 一息,两息,三息…… 终于,苏恒的眼神不再闪烁变幻,逐渐坚定,刚要做出最后的抉择,身后劲风突起,一道红影疾掠而过,于两人之间一晃,而后拉着苏恒就往丹堂府的大门口冲去。 “大胆!竟敢在我丹堂府放肆夺丹!来人呐,把这两个贼偷抓住!”那名脾气刁横的丫鬟第一时间出声怒叱。 暗中有几道气息陡然大盛。 千钧一发之际,沈晚溪却是一扬手,那几道气息又沉寂了下去。 看着视野中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身影,刁横丫鬟急得跺脚,“小姐,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先前引苏恒和冷月舞入府的丫鬟小萝提醒道:“小兰,你怎么跟小姐说话呢。” 小兰自知失礼,当即缄口。 “没关系,不怪她,她也只是替我着急。”沈晚溪喃喃,有些失神。 小萝欠身道:“是。” 小兰犹自愤懑,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小姐,你这么对他,这家伙居然不知恩图报,还放任那臭女人把丹抢走,这口恶气,你怎么还能忍得下啊?” 沈晚溪眼神恍惚,不答反问:“你们说,我真的那么差劲吗?真的那么不讨人喜欢吗?” “当然不是!”小兰不假思索道:“小姐这么好,是那小子不识抬举,被雁啄瞎了眼,才没看到小姐的好。照奴婢看来,小姐比那冷月舞和沐青儿强上百倍!” 沈晚溪默不作声。 小萝见她不说话,迟疑道:“小姐,你刚刚是故意让那冷月舞把丹抢走的,对吗?” 沈晚溪微微颔首。 小萝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小姐看苏公子的眼神和表情,已经猜出他大概会做出什么决定,而这个决定,是小姐不想看到的。因此,小姐宁愿他不做出选择,而让其他人来打破僵局,如此一来,小姐还能保持着一份念想,虽然这种可能并不大,但也足够了。” 小兰听不下去了,截口道:“小萝,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怎么这么说小……” “她说的对。”沈晚溪面无表情,“你接着说下去。” 小萝应了声“是”,又道:“我觉得苏公子不答应小姐的要求,不是小姐你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一种感觉。” 沈晚溪偏头看她,“一种感觉?” 小萝缓缓道:“感情这种事,是很难说得清的,就像小姐之前说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觉得苏公子并不是一个能被强迫的人,如果他不想,很难有人能逼他做什么。甚至,甚至在奴婢看来,小姐还比那冷月舞要幸运的多呢。” “我比她幸运?”沈晚溪满脸错愕。 小萝螓首轻点,“正是因为她和苏公子的两情相悦,才会造成三人之间的纠缠不休和彼此的相互折磨。有道是: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苏公子和她之间,就是无法相忘于江湖,至今都是在相濡以沫,到头来,很可能是彼此遍体鳞伤罢了。” 沈晚溪怔怔无言,从苏恒方才的踌躇不决和最后似乎要做出的决定来看,她知道小萝说的是对的。 “小姐,你和苏公子并没有半点感情基础,如果他今天就答应你了的话,那么试想,如今天底下倾慕这位小天尊的女子那么多,他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再收个十几二十房甚至上百个?这样的男人真的有意思吗?他今天拒绝了你,才说明小姐你的眼光没错呢。” 沈晚溪灰败的明眸重新焕发一丝神采,“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常言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好男人又不止他一个,人家既然对小姐无意,那小姐其实也没必要强为而伤人伤己,凭小姐自身的条件,或许无法找到一个更好的,但起码能找到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小萝一脸认真。 沈晚溪闻言沉默良久,突然展颜一笑。 “我知道了。” 第1061章 女人心,海底针 见沈晚溪似是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丫鬟小萝暗暗松了口气,由衷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 沈晚溪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微敛,转身看着她道:“小萝,你刚刚说,如今天底下倾慕这位小天尊的女子那么多,真的有很多吗?” 小萝下意识地点头,“真体苏恒少年成名,在进入古战场前就已是声名赫赫的风云人物,名列最强天骄之中,大陆上都传闻他情义双绝,文武双全,身份背景更是深不可测,单就这些,他便已是当今天下最具风采的风流人物之一。” “进入古战场后,他又打出了个‘小天尊’的名号,这可不是谁都能得来的。特别是他斩金仙杀圣仙,神物加身挡大罗,一人封堵三界,更是令其成为上一届流派争霸战最耀眼的新星。当初他变成石像的消息传回,世人大都觉得他再也回不来时,不管是敌是友,也不知有多少人为之扼腕叹息。” 小萝眼睑微垂,如同梦呓般轻声呢喃:“江山代有人才出,修真界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原本他的光辉事迹会随时间的流逝载入史册,蒙上尘埃,然后再为世人慢慢淡忘,可这八十年中,却有沐冷二女强势崛起,让世人想忘都忘不了他。” “现如今,小天尊逆天归来,还创下了百年金仙这等近乎前无古人的壮举,接着又迅速登上永恒之界长生殿副殿主宝座……这一系列的事情加起来,足以让他积累了数十年的威望和名气瞬间井喷,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般世间奇伟男子,纵连真一教那麒麟圣火身的火无天都有所不及,又怎能不让天下女子仰慕倾心?所以啊,小姐你喜欢他,其实……” 话音戛然而止,沉浸在自我感触中的小萝瞧见两人的古怪眼神,猛然回神,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小兰,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晚溪笑脸灿烂,“小萝,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居然都没发现你对感情的事这么懂,简直都可以当我的师父了。” “不,不……小萝只是随便说说。”丫鬟悄悄攥紧了衣袂。 “小萝,你这么懂男女之事,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沈晚溪俏脸一板,指着丫鬟鼻子,冷冷道:“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找男人了?!” 小萝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小萝怎么敢瞒着小姐行苟且之事,小姐你要相信小萝啊!” 沈晚溪面容稍霁,“这么说,你没有心上人咯?” “没……没……”小萝把头埋得更低了。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好!”沈晚溪拊掌道:“但愿你没有骗我,倘若有一天让我发现你在骗我的话,本小姐扒了你的皮!” 小萝跪伏在地,体弱筛糠,“奴婢不敢。” 沈晚溪轻飘飘地道:“好了,你起来。” 待小萝战战兢兢地起身之后,沈晚溪又道:“小萝,我刚刚听你把苏恒夸得这么好,那么我想问问,你是否也是那些仰慕倾心他的女人之一?” “这……这……” “别吞吞吐吐的了,说!” 小萝脸色煞白,又一下子跪在地上了,香肩颤抖,“奴婢该死,求小姐恕罪。” 沈晚溪冷冷一笑,“这么说,那就是咯?” 小萝紧紧咬着嘴唇,她知道,就算她矢口否认,沈晚溪也是不会信的。 “你该死?你的确该死。”沈晚溪冷漠道:“我刚刚可问过你了,有没有心上人,也给了你机会回答,可你还是说了谎,你说,本小姐该怎么处置你?” “小姐,小萝她……” 一旁的小兰有心求情,沈晚溪却一扬手打断了她的话。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任凭小姐处置。”小萝心如死灰,没想到替小姐开解居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沈晚溪呵呵一笑,就在小萝认命、小兰兔死狐悲的时候,她却将小萝扶了起来,淡淡道:“你何罪之有啊?” 两个丫鬟相视愕然。 “正如你所说,倾慕小天尊的人多了,如果他连你都不能折服,又怎么配入得了本小姐的眼?” 沈晚溪径在石椅上坐下,慢品香茗,“况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修士虽然也可孑然一身,但又没规定不能动情。你也是正常女子,本小姐又怎么会真怪罪你呢?如果你哪天真看上了某个男子,就跟他去,没必要在本小姐身边耽误一辈子。” 小萝瞠目结舌,仍是没能反应过来。 刚刚小姐……只是在吓唬她? “不过……”沈晚溪话锋一转:“不过这个男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能是苏恒!你可以喜欢他,但假如说……我是说假如,虽然不可能,但权且就当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有一天看上你了,想娶你,你也不能答应他,否则……” 小萝慌忙低头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谨记小姐教诲。” 沈晚溪“嗯”了声,“好了,怎么说你今天也帮了我一个忙,走,我带你去爷爷的丹房,你要什么自己拿。” 转眼间人生似是经历了一场大落大起,小萝喜出望外,连忙称谢。 看着一主一仆先后离去的背影,在后跟上的小兰突然明白,能猜透主人心思的,未必是件好事,兴许也可能是件祸事。 “小姐这个样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放弃那个苏恒,照她的脾气,恐怕少不了折腾了。” 小兰心中自语,但很快又将这些想法抛出脑海,眼观鼻鼻观心,不理它事。 那种甜枣加大棒的恩威并施手段,她可不想同样尝一遍。 …… 冷月舞拉着苏恒一路急遁出丹堂府,火急火燎地回到客栈,叫上青儿就跑,直到逃出城后,才稍稍安心。 苏恒任由她施为,没有阻止,也没有返回丹堂府。 看着神态迥异的两人,青儿一头雾水。 从被冷月舞拉着奔逃开始,她甚至没机会问上一句话,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出来了。原以为两人是惹上了什么祸事,直到苏恒叫停之后,她隐约感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见苏恒驻足不前,冷月舞不满道:“臭家伙儿,现在可不是讲君子做派的时候,你要是不走,就甭想救那只电鳐了。” 苏恒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错了,她是故意放我们走的。” “她故意放我们走?”冷月舞满脸错愕,“你的意思是,她费尽心思用来钓你这条鱼的回天丹,就这么送给咱们了?这怎么可能?” “万道盟能以散修联盟的身份在中洲盘踞一席之地,与各大教派并列,可见一斑。丹堂府作为万道盟重地,绝对不乏高手,你以为凭你我如今的道行,真能在别人的老巢里来去自如?” 苏恒一句话就让冷月舞哑口无言,他又接着道:“而且,在你夺丹的那一刹那,我就感应到不下三股气息,每一股都超越了至仙的境界。不论其他,单就这三个,短时间内我都走不出丹堂府。” 冷月舞听得心悸不已,暗暗后怕,疑惑道:“难道沈晚溪早就料到我们会动手强抢,所以提前布置好了后手?” 苏恒不由莞尔,“我步入不灭金仙境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换作你的话,不暗中潜伏几位高手护驾,敢那么大摇大摆地站在我面前跟我讲条件吗?就算沈晚溪有这份魄力,那位将之视若珍宝的药圣也不可能无所作为,放而任之。” 冷月舞皱了皱鼻子,却没有反驳。 青儿听得目瞪口呆,“你……你们当着别人的面抢了回天丹?” 苏恒指了指冷月舞,“不是我们,是这位大小姐的手笔。” 冷月舞将苏恒的手拍落,怒道:“没好死的,良心被狗吃了?我那么做是为了帮谁来着?” 苏恒未置可否。 “怎么回事啊?”青儿越听越糊涂。 苏恒刚要开口,冷月舞率先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离开中洲。甭管那沈晚溪抱了什么样的心思,只要我们离开万道盟的地盘,她就算想反悔,那也来不及了。” 苏恒本想说“她既然有意放我们走,多半就不会变卦”,可话没出口,就被冷月舞狠狠一瞪。 那眼神,明显传递出两个字。 闭嘴! 苏恒安安分分地闭上嘴巴。 青儿看了看苏恒,又看了看冷月舞,心中愈疑,总觉得今天这事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以她对苏恒的了解,不管是出于原则抑或是为了三人的安全考虑,他都不会在丹堂府当着别人的面强夺回天丹,牵一发而动全身,那般举动的牵涉面太大了,一个不慎,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虽然抢丹的不是苏恒而是冷月舞,但苏恒没有阻止,两者的性质也不差什么了。一来,是因为这暴露了苏恒本身的态度;二来,他总不可能事到危急就把责任全推到冷月舞身上好明哲保身? 因此,强夺回天丹,这大大出乎了青儿的意料。 另外,沈晚溪为什么肯将回天丹白送出去,苏恒和冷月舞之间的眼神和气氛为何如此诡异,以及刚刚苏恒要说话时冷月舞似乎有心阻止……不过是进了一趟丹堂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儿满肚子疑问,但她并未急着问出口,时候到了,她相信苏恒会给她一个解释的。 冷月舞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不想拖沓婆妈,催促两人快走,苏恒却突然驻足不前,表情逐渐凝重。 “喂,你又发什么疯啊?”冷月舞狐疑。 苏恒抬眼望向某处虚空,默不作声。 下一刻,前方虚空破开,从中走出四个人来,拦住三人去路。 “贵客莅临丹堂府拜访药圣,为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面还没见着就急着走呢?” 第1062章 金仙拦路 四个人,三男一女,老少不一,看着平平无奇,几与凡人无异,却成了三人最大的拦路虎。 冷月舞上下打量了来人几眼,传音道:“臭家伙儿,你解决俩,我和青儿妹妹一人一个。” 苏恒不语。 “喂,到底行不行,你倒是说话啊。”冷月舞瞪了他一眼。 苏恒眼眸微光敛去,这才看向冷月舞,轻声道:“高阶金仙。” 冷月舞不说话了。 青儿皱眉道:“一个?还是四个全是?” “一个,其余三个是金仙初阶境。” 青儿也不说话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碰上一个高阶金仙和四个高阶金仙,结局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我就知道,那女人千方百计把你引到这儿来,一定没这么轻易放弃,那么简单就把‘饵’送出去了。”冷月舞小声咕哝,言辞之间多有不满。 苏恒并不反驳。 虽然他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药圣所为,但他也无法确定沈晚溪是否知情,也许药圣是背着她做的,也许是她默许了自家爷爷如此为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他都怪不得沈晚溪,毕竟回天丹是人家的,他们出手抢丹本就占不到一个“理”字。 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脱身才好。 苏恒微微抱拳,朝四人见礼,“晚辈苏恒,见过四位前辈。” “不敢,小天尊之名响震五洲四海,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修真界历来讲究强者为尊,我等枉活数千载,不敢妄居人先。” 说话的是名年轻公子,白袍配剑,玉树临风,看着不似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而是个仗剑天涯的风流才子。 不过,苏恒三人自然不会等闲视之,单是这为首之人一身金仙高阶的浑厚修为,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紧随佩剑男子之后,又一丰腴美妇轻声笑道:“前辈听着老了些,苏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冷月舞暗暗腹诽了一句“老不羞”。 刚这么想着,苏恒却做了一件让冷月舞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事。 只见那家伙的脸上瞬间堆满笑容,拉长音调,甜腻腻地叫了声:“姐姐~” 众人皆愕然。 丰腴美妇率先回过神来,朝苏恒眨眨眼,“好乖的小弟弟,这嘴真甜,姐姐爱死你了!” 冷月舞暗暗嘬牙花子。 苏恒同样眨眨眼,“那姐姐放我们三个走好吗?小弟弟会更乖的。” 丰腴美妇笑容微收,瞥了眼腰间长剑蠢蠢欲动的年轻公子,眼中笑意愈浓,“这姐姐可做不了主,要不,你叫这位一声姐姐试试?他的话比我们的好使。” 年轻公子按住剑柄,往内一拨,高高抬起的剑鞘末端就在丰腴美妇的臀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漾起一层吸人眼球的“涟漪”。 苏恒闻言,脸上笑容骤敛,变脸比翻书还快,“有劳大娘指点。” 丰腴美妇鼻腔重重发出一声冷哼,也不知道是在气年轻公子的轻薄举动还是苏恒的口不择言。 苏恒扫了不说话的其余二人一眼,淡淡道:“不瞒几位,在下本欲前往西洲白虎神山拜见师父,途径此地,一时兴起方入丹堂府,可临时又想早日见到师父,是故不想在此耽搁时日。既然来去皆为一时之兴,也就不打搅药圣前辈了。” 听到苏恒有意无意地提及“白虎神山”、“师父”两个字眼,包括佩剑公子在内的四人神色都有些变化。 现如今,谁都知道小天尊苏恒不止拥有永恒之界的背景,更与白虎神山有渊源,如果说前者还不算什么、万道盟尚可不惧的话,那“白虎天君”四字却足以让所有大神通者心生忌惮甚至是畏惧。 八十多年前东洲冲起虹光,天地环境随之大变,一人一虎两大神相坐镇苍山,苍山即成人间禁地,威慑天下,无人敢犯。 后来天外一场大战,传说中消失十多万年之久的白虎天君重现世间,天下人无不为之心惊胆战,而多数人都以为,正是那尊白虎神相招来了白虎天君的本体。 再后来,传闻“仙灵”神相跟苏恒有渊源,说他正是对苏恒有十年养育之恩的师父,世人才发现,那个自出道以来就打遍同辈无敌手的真体的来历有多么可怕。 要知道,他的那位神秘师父,可是连那只白虎都甘居下位的存在! 什么人能让白虎天君俯首称臣? 想不到,也不敢想。 他们只要知道,白虎神山内,最起码有两位不世高手。 及至古战场风波后,青月仙子拜入白虎一脉,登天域问剑凌天宗,更是让世人体会到这一脉的强势。 现如今,小天尊归来,还创出了“百年金仙”这等前不见古人后难见来者的壮举,再登上长生殿副殿主宝座,这如何不让人心惊? 可以说,虽然苏恒目前的境界无法冠绝在场众人,但不论是他的身份背景还是资质潜力,都远在他们之上,不出意外,超过他们是迟早的事。正因为此,就连金仙高阶的佩剑公子都不敢在苏恒面前妄自尊大地摆谱。 “金仙绝仙圣仙大罗,远古之后,修真环境大变之前,大罗早已绝迹上百万年,若说当今天下真的还有大罗高手的话,白虎一脉最少也有一位,真是不好惹啊。” 佩剑公子暗暗咋舌,不过话虽如此,但他却并未退缩,否则他也就不会来了。 毕竟,那个炼丹老头开出的报酬实在让人无法拒绝,何况丹堂府这回还占了个“理”字,万道盟也不真个就是任人宰割的砧板鱼肉。 正这般想着,一名面色晦暗的男子道:“还丹,走人,不还,留下。” 男子言简意赅,不苟言笑,长相也颇为怪异。和正常人相比,他的脸庞两侧少了两只耳朵。 不是被人割掉的,而是天生如此。 苏恒眼眸眯起。 冷月舞虽然有时候会冲动,但绝非无脑之辈,见情形不对,也就没有火上浇油地争锋相对。虽然苏恒背后有人撑腰,但这里毕竟是万道盟的地盘,远水难解近渴。 “瞧公子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归还丹药,既如此,还请公子往丹堂府做客一番。”最后一名花甲之貌的老头催促,显然是不想拖延时间以防生变。 佩剑公子对苏恒歉然一笑,没有说话。 丰腴美妇暗暗蓄力。 “没想到,我们又拖累了苏恒哥哥。”青儿传音叹息,带着几分无奈。 她知道,如果这里没有她们两个,苏恒孤身一人虽然不是四大金仙的对手,但若是一心想走,四大金仙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恒摇摇头,没有宽慰,因为不需要。 眸光微闪,他对冷月舞伸出手,后者不情不愿地将回天丹拿了出来。 苏恒两指一挥,回天丹掠向佩剑公子,被其一把抓住,然后一行三人头也不回地就要远去。 “且慢!” 四大金仙跟了过来,复将三人拦住。 苏恒微笑道:“丹药已然归还,不知几位还有何指教?” “这位公子,老夫虽然人老了,但这眼可不花,更不是什么老糊涂。”那老头意味深长,话中饱含深意。 苏恒皱眉,“什么意思?” 无耳男子面无表情地道:“意思是,这丹是假的。” “不可能。”苏恒斩钉截铁。 丰腴美妇眸波流转,娇滴滴道:“小弟弟,不要急着妄下定论,是真是假,你不妨问问你身后的那位。” 苏恒稍作迟疑,回头看向冷月舞,见后者不假思索地摇头,他也就不多此一问了。 见苏恒相信了冷月舞的话,佩剑公子笑着打圆场:“那个……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这位姑娘身上的丹药太多,一时记错,不小心拿了错的出来,所以……” 苏恒截口道:“她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无耳男子冷笑道:“还丹,走人,不还,留下。” 剑吟清响,青儿手中凌霜剑出鞘半寸,“看样子,几位是存心想将我们留下来了。” 苏恒更是干脆,二话不说,天灵冲起一金红一混沌两道神光,同时肉身缭绕起黑白二气,五色分立三位,势成鼎足,将两女围在中央,快速旋转起来。 一瞬间,眼前不见了两女的身影,却是被苏恒以大法力收了起来。 八十年苦修,各有际遇的两女虽已臻至至仙极境,金仙之下难逢抗手,但金仙就是金仙,“不灭”二字绝非徒有虚名,这一道分水岭的差距,在正常情况下,是一百个沐青儿和冷月舞都无法打破的。 哪怕是苏恒,在至仙境也不会是任何一位金仙的一合之敌! 除非……除非像古战场那样,又有不世强者借神物加诸他身。 因此,在苏恒决定与四大金仙大动干戈的第一时间,就先将两女保护起来。 苏恒没有留下鏖战的打算,绝了后顾之忧,径直撕裂虚空,试图取道虚空乱流远遁而走。 可就在这时,他与虚空乱流之间忽有炽芒璀璨,一挂剑瀑自高空垂下,疑是银河落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