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魂祭》 第1章 不要开门 “孟芙啊,爹马上就要死了……”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当天,病重已久的父亲躺在床上,脸色灰败,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哭着跪倒在床前,身上还穿着庆生时喜庆的红褂子。 “你一定要答应我三件事!” 他拼命瞪大了浑浊的双眼嘶声道:“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 我连忙点头,任他扣紧我的小臂。 我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得拼尽全部的力气才能说出话来。 没有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好像正在和他这把哑了半生的嗓子合奏似的。 “第一,我死后,你立刻联系你大伯,让他回来帮你。” 我大伯是个道士,常年在外云游四海,爹一直说他是在驱鬼斩妖,虽然我不怎么相信,但亲弟去世了,他理应回来操持丧事。 于是我忙点点头,应下了这第一件事。 我爹停下来喘了口气,又道:“第二,在你伯父回来之前,你不能在夜晚走出大门,不能让任何陌生人进来,更不能跟陌生人离开!听见了吗?” 他说得太过激动,语调突然高了很多,嗓子里像是被一口老痰卡住,咳了半天却咳出一口血沫子来。 “爹!”我忙扶住他,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他重新抓住我的手臂,状若疯魔地看向我,“我只问你,这第二件事,你听清楚了吗?” 我哭着点头,他这才重新说下去:“还……还有最后一件事……” 也许是那一大串话耗光了爹所有的力气,他此刻又奄奄一息地倒回床上。 “第三,你……” 他的眼睛憋得血红,肺里像是破了个大洞一样,说话呼哧带喘:“你不要……生爹的气……” 爹之前的反应如此强烈,让我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心里疑惑,可是却没有心思再细想其中原由。 因为我爹的手重重摔在床上,他就这么瞪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爹!” 我趴在他身上痛哭起来,心中尽是悲恸。 哭了有一会儿,我这才想起他的话,连忙拿起手机给大伯打电话。 “喂?孟芙啊……” 我脑海中对这位大伯的记忆非常有限,但隐约记得他对我总是和蔼可亲的。 刚刚丧父的悲痛和无措,在大伯温和的声音下得到了一丝抚慰,我哽咽着把爹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大伯。 他听到后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电话那头隐约有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传来。 “你爹嘱咐你的三件事,你都记住了吗?”大伯问。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这才道:“我最近有要事要办,分身乏术,我会让我的徒弟严桥先回去帮你安排丧事,但一定要记住你爹嘱咐你的三件事,尤其是第二件事,明白吗?” 我那死去的爹和伯父都再三叮嘱过了,我想忘记也不行。 于是我保证道:“明白了,大伯。” 挂断电话后,我又去看我爹,他此刻已经丧失了生机,脸色也变得灰败。我心里更加难过。 我从小没有妈妈,全靠爹拉扯长大。爹把家里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就连自己的寿材,都在他刚过四十岁的时候准备好了。那时候我还嫌这东西放在家里晦气,说他肯定长命百岁,寿材在家里放朽了也用不着,但爹当时只说了一句“人命天定”。 没想到一切这么快…… 我跌跌撞撞跑去找二伯,靠着他的操持才把葬礼办了下来,就连打棺材的钱,都是各位亲戚东拼西凑出来的。 我爹没有儿子,二伯又生病了,二婶生怕我爹的死气会加重了二伯的病气,死活不肯让他来守灵。 这份差事就只能落在了我和我的堂妹孟萍身上。 我想再多陪爹一会儿,就跪在了他房里,靠着棺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就在这时,在堂屋里烧纸的孟萍突然扬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隐约有人声传来,我还听到孟萍喊了一声“妈”,似乎是二婶来了。 我忙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正想出去看看,却突然被一双冰冷到有些刺骨的手抓住了手腕。 我僵着脖子,缓缓转过头,竟然对上了我爹那双浑浊空洞的眼珠! 第2章 白衣女子 也许是因为太过惊恐,尖叫堵在喉咙里,我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要放陌生人进来。 我突然想到了爹的遗言,可二婶并不是陌生人,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我壮着胆子再次看向我爹,似乎就是因为这一眼,我的声音突然又回来了。 我慌忙冲着外面喊:“不要开门!” 然而已经迟了。 在我喊出声的同时,孟萍已经跑出去给二婶打开了门。 外面的人声逐渐杂乱起来,听上去像是涌进来好几个人。 “孟芙啊,我给你们送夜宵来啦!” 二婶的声音在里屋门口响起,我吓得一抖,连带着爹抓在我手腕上的手也跟着颤了一下。 我看着他这副吓死人不偿命的模样,生怕待会儿二婶进来被吓出个好歹。 “爹!你先躺回去……” 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手抽出来,却怎么也摁不动他僵硬的身子。 情急之下,我只能压着嗓子不停地保证:“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做,我什么事都听您的,您快躺回去!” 爹竟然像是真的听到了我说的话一样,经过我的再三保证之后,他顿了顿,还真慢慢地躺了回去。 他的脑袋刚刚枕在棺材里,二婶就推开了里屋的门,探进来半个脑袋:“快出来吃点,一会儿就凉了!” 我心有余悸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干笑两声就走了出去。 孟萍此时已经坐在桌边吃上饭了,我正要过去,余光却扫到门口阴影处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她身上的白裙随风轻飘,头发几乎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了一体,脸蛋虽然漂亮,在烛光下却似乎发着青,根本不似活人! “你是谁?” 我心里一惊,连忙上手要去推她,却被二婶给拦住。 “哎,人家是来祭拜你老爹的,我在门口遇见就顺便带过来了,不能这么没礼数。” 那人听到二婶替她说话,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在二婶身后将她打量一番。 走出阴影后,她好像突然就多了些活气似的,眼珠也会转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 二婶说得对,她进都进来了,现在赶出去怕是也没用。 我只得招呼她坐在一旁等等,不过她根本没有理我,身体僵直地站着不动。 二婶叮嘱我们注意屋子里的明火后就走了。 那白衣女子见二婶走了,忽然向里屋走去,我连忙跟上去:“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进去祭拜了。” 这是她第一次出声,声音好像从空山外飘来的一样,听得我后背有些发麻。 我心想也许是刚才被爹给吓出阴影了,缓了缓神,便带她进了里屋。 “你是谁?” 关上门后,我将长明灯的火苗拨亮了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却没有回答,我转身看她,她也只是笑:“你爹不让你放陌生人进来,你就怕我了?” 手指捻进灯芯,我被烫得几乎跳起来,瞪圆了眼睛看向她。 爹的遗言,她怎么会知道?! 然而白衣女子并没有看我,她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指甲是殷红色的,像血一样。 她不紧不慢地安慰我:“不用怕我,我是来救你小命的。” 我满脸不信,就这么和她僵持着,慢慢朝我爹的棺材板挪去。 “你知道你娘在哪吗?”她突然问我。 我娘?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你要找她,该去阴曹地府。” “哈哈哈……”她听到我的话竟然笑了起来,似乎对我的话颇为赞同一般。 “你娘确实是在阴曹地府。”她那空灵悠远的声音又出来了,“不过她可没死。” 没死怎么会在阴曹地府?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令人匪夷所思,我爹诈尸就算了,竟然还有人跑来和我说我娘在阴曹地府? “别开玩笑了!”我怒喝道,“活人怎么会在阴曹地府?” “谁说你娘是活人?” 她一句话将我噎得没了动静。 又说我娘没死,又说她不是活人,那她到底是什么? 似乎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嘴角缓缓勾起:“我来告诉你,你娘究竟是什么。” 第3章 谁在说谎 我抱着手臂冷冷看她,不相信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鬼话来。 谁曾想她接下来的话令我瞠目结舌,十八年来第一次怀疑起了这个世界。 白衣女子告诉我,我娘是冥界的尸女。 十几年前,她离开冥界来到人间,和我爹谈起了恋爱,却因此酿成大祸,最终还是被抓了回去。 “你娘曾经与你外公约定,将你留在人间,由你爹来抚养,等你这个小尸女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就可以在不违背你意愿的情况下将你带回冥界。” 她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我往后退了退,后背靠在我爹的棺材板上。 只听她问:“所以……你愿意吗?” 我死死盯着那白衣女子,任她再怎么问都没有回答。 举头三尺有神明,背后三寸有老爹。 我刚答应过他,绝不违背他的遗言。 如今果然来了个陌生人要我跟她走,我肯定不能答应,不然我爹绝对会再次蹦出来。 而且她还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也不知到底是脸僵了,还是在审视我。 总之就是让人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白衣女子似乎也发现了我对她的抵触,嗤笑一声没有再问。 她就算是笑起来,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的,只是发出了类似笑声的声音,却也让人不知道那声音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自从亲眼看到了我爹诈尸,又亲耳听她说了我娘的身份后,我原先的世界观已经彻底崩塌,想象力飞跃了不止一个层次。 我觉得她也不像是个正常的活人。 后背瘆出一层冷汗,我坚定道:“我不会和你走的,我要给我爹守灵!” “想好了?” 白衣女子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她。 一方面,她好像对我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连我爹的遗言都知道,让我很好奇她的身份。 可另一方面,她对我那么不友善,像是根本就不想和我打交道似的,却又如此执着地想要带我回冥界去见我娘。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跟我走,你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娘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白衣女子对我下了最后的通牒。 窗外的满月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显得她更像个空壳的漂亮纸人。 她说的尸女、冥界,可能只是一个骗我跟她离开家的诱饵。于是我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她:“我不去,就不去!” “既然如此,你就在这守着你的死鬼爹。” 白衣女子飘然晃到门口,开门前,她缓缓转头看向我,嘴角僵硬地勾了勾。 “我走了,第二晚来的东西你可得提防好了,七天守灵,之后来的东西一天比一天难缠,你可要小心啊……” 我看着她消失在门口,赶紧追上去看,明明是前后脚出来的,等我出了门却连个鬼影都没见。 孟萍见我跑出来了,便好奇地问我:“姐,那个女的今晚要在里屋守灵吗?她是谁啊?” 我一愣,伸手指了指门口:“她刚才出去了啊,你没看见?” “你开玩笑呢?”孟萍扭头看看房门,“这门从我妈走了以后就没打开过,哪有人出去?” 她说完,我们俩面面相觑,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孟萍满屋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白衣女子,害怕得直哭,非要让我留在堂屋里陪她。 我们俩紧紧挨在一起,毫无困意地在堂屋跪了一整晚。 鸡叫了三声,天好不容易亮了。 我满脑子都是白衣女子昨晚对我说过的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在二伯来送饭的时候拉住了他。 “二伯,你见过我娘吗?” 二伯一听我提到我娘,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当然见过。”他将手揣进袖子里,眼神躲闪道,“但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随便地敷衍完我,二伯收拾了桌上的饭盒作势要走,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想到一直以来家中长辈对我娘的回避,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不许他走。 “二伯,我一个孩子,想找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你们从小就不许我找我娘? 或许是被我缠得没了法子,二伯这才说道:“哎呀,我……因为我们其实根本就没见过你娘啊!” 我抬着头愣愣地看着他,等着从他嘴里再拼凑出一点关于我娘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二伯说,我娘是大城市里的女孩,我爹年轻时在外地游历,和她相识相恋,还没结婚就有了我。 但是家里人谁都不知道我爹和我娘因为什么而分手了,因为我爹最后回家的时候就只带回了尚在襁褓中的我,对于我娘的事绝口不提。 “我们是为了不让父老乡亲们到处说闲话,又怕你长大后觉得是你娘抛弃了你,这才一直声称她难产死了。” 我看着二伯那张充满关切的脸,心中很想相信他所说的话。 但是…… 我朝光线昏暗的里屋看了一眼。 如果事情真的只是这么简单的话,我爹又怎么会在死后诈尸呢? 我娘究竟是个普通的城里人,还是冥界的尸女? 那个白衣女子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是我爹口中那绝对不能跟着走的陌生人? 种种谜团摆在眼前,我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着。 爹,白衣女子,还有二伯,他们三个一定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骗我! 可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第4章 半夜鬼敲门 夜幕又压了下来。 窗外张牙舞爪的枯树枝被风刮得乱摆,好像一只只手在拼命敲打着窗户。 我提着一口气跪在屋里,努力忽视这一切。 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唢呐声,那声音又尖又厉,分不清是在奏喜乐还是在奏丧乐。 一开始,这声音还只是远远地飘着,听不清楚。 我浑身发寒,双手合十举在面前,在心中祈祷:这只是我的幻觉,一会儿就没了一会儿就没了…… 然而漫天神佛肯定没听见。 因为那声音吹吹打打的,竟然越来越近,甚至直接越过院门,来到了堂屋门口。 唢呐声越来越刺耳,混着嘈杂的人声,似乎在逼着我开门迎它们进来! 这是守灵的第二晚了。 我脚软地坐在爹的棺材旁边,想起那白衣女子昨天说过的话,眼睛死死盯着那声音出现的方向。 爹的丧事早办完了,就算没办,谁也不会大半夜地请人来敲锣打鼓吹唢呐。 这些不请自来的东西,可能只有鬼知道是什么,也可能就是鬼。 “咚,咚,咚。” 突然,堂屋的门被敲响了三下。 我扶着爹的棺材,狠狠咽了口唾沫。 不能开门……不能开门…… 我纹丝不动地盯着门口。 见没有人去开门,外面便寂静了片刻,一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把外套都浸湿,正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想去门口看看,那敲门声却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 我心中惊惧,再也忍不住压着嗓子低吼了一声,“谁啊!” 这么静的夜里,时间都好像停止流动了一样,门口那东西却还是在没完没了地敲着。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而且逐渐急促,变得越发刺耳起来。 听着听着,我甚至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身去把门打开! 我哽咽地靠着爹的棺材捂住耳朵,把自己团成一团,拼命抵抗着这声音的干扰。 “别敲了,别敲了!” 我闭上眼睛冲着门口大吼了几声,可这并没有壮了我的胆子,反而因为敲门声的停顿,让我觉得更加毛骨悚然。 它们难道真的能听懂我的话?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在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又吼了一遍。 这下真的安静了。 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明明一直坐在原地,却好像不眠不休干了一天的活一样累。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安静。 即使恼人的敲门声消失了,我却依旧提着一颗心,仿佛在和门口的东西对峙一般。 突然,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我崩溃不已,刚想捂住耳朵,外面却传来二婶的声音。 “孟芙,开门啊,我来给你送宵夜了!” 二婶?外面现在都是脏东西,她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忙站起身,想去给她开门,让她进屋躲躲,可我爹却在我站起身的那一刻,又从棺材里弹了起来! “爹?” 我愣愣地看着他,这是又在给我什么提示吗? 二婶还在外面不停地吵吵着,我听着听着,渐渐觉出不对。 自从那白衣女子来过之后,孟萍就因为害怕不敢再陪我守灵,我也就不让二婶再送夜宵过来了。 况且二婶明明就有我家大门的钥匙,就算真来送宵夜,自己打开门就进来了,哪里用得着一直在外面喊个不停? 我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外走一步。 二婶的叫门声开始和刚才的敲门声保持了相同的频率。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叫着叫着,见我不应,便又叫得急促起来。 这次声音没有持续很久就停了下来,但我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不一会儿,那唢呐又吹了起来。 我捂住耳朵,隐约听见又敲门声。 风声呼啸,二婶又和着那敲门声喊了起来,我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真的去给她开了门,心里就是无尽的后怕。 这一整夜,丧乐、喜乐、敲门声和二婶的声音互相交替,直到天边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这才戛然而止。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慢慢躺回去的老爹,太阳穴突突直跳,好像被人拿锥子扎了一夜似的,生疼。 第5章 二婶的失踪 天一点点亮了起来。 我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有力气撑着身子站起来。 第二夜终于过去了,离守灵结束又近了一步。 我低头看着棺材里老爹乌青的脸,昨晚要不是他突然坐起来提醒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得是个什么光景,他就连死后也在努力照顾保护着我。 “妈!妈?” 正想着,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叫声,是孟萍。 我刚清醒了一会儿的耳朵又嗡嗡作响,下意识地还想要逃避。 然而转眼一想,现在已经是白天了,肯定没有脏东西能在白天作祟。 于是我赶忙拿过毛巾胡乱抹了把脸,就跑出了院子。 刚打开大门,一阵带着纸灰味的风扑面而来,我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便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孟萍低着头站在门口,她的手里居然拿着一只大海碗。 她听到动静以后抬头看向我,满脸焦急地问道:“我妈呢?我妈去哪儿了?昨晚睡觉前,她不放心你一个人守灵,非要来给你送宵夜吃,结果今天早上我起床了都不见她人影!” 这话一出,我瞬间毛骨悚然,后背发麻。 孟萍的脚边,米饭和菜汁满地都是,像是被千军万马践踏过一样,可待我上前仔细看去,却发现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我想起昨夜那些“热闹十足”的声音,用力抓住孟萍,声音抑制不住的有些尖厉:“二婶昨晚真的来过?” 她愣愣地看着我,指着满地狼藉质问:“你不是废话吗!她没来,这碗怎么会丢在这?这饭怎么会洒在这?” 见我沉默着不说话,孟萍又急道:“你真没看见我妈?” 我真的没看见,我也不敢看。 当时门外不知道飘着多少孤魂野鬼,二婶就这样挎着食盒走过来,谁知道她会遭遇什么? 我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萍的眼神。 见我迟迟不吭声,孟萍急了,“你说话啊!” 我心虚地别开脸,支吾道:“我,我们去找二伯!” 说完,我就抓起孟萍的手,拉着她就往她家跑去。 也许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孟萍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跟着我一路狂奔回了她家。 见到二伯之后,我这才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那,那我妈是不是也变成鬼了?” 孟萍蹲在二伯身前,抓着他的手大哭:“爹,那我们还能找到我妈么?” 二伯被被孟萍晃得左摇右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沉着脸呵斥一句:“别胡说八道!” 他坐在院子里,抬眼看着昏黄的天空。 明明是大白天,太阳却不知道躲去了哪里,遮住它的不像是云,反倒像一团团犹如实质的怨气,乌压压一片,压得人呼吸困难。 “你昨晚一夜没睡?”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二伯突然问孟萍。 “我睡了。” “也就是说,你今早醒了以后才发现你妈不见了?” “嗯。” 二伯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突然拍了拍孟萍:“那她可能是出去打牌了!你大惊小怪什么?” “可是那些饭菜都洒在三叔家大门口了!”孟萍大声反驳,“我妈要是没出事,干嘛把碗都给扔了?” 二伯把烟袋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没有解释,只是催促道:“你去邻居家找一找,万一她出去串门了呢?” 孟萍就这样被支出去了。 我蹲在二伯身边,突然想起了在外云游的大伯。 听说他是个很厉害的道士,那家里人也应该对这些鬼神之事有些了解才对啊。 “二伯,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问。 二伯嗒几口他的烟袋,抬头看向我时,额头上的纹路愈发深刻。 “我宁愿相信她是去打牌了。” 我心里一窒,顿时低下头,不再说话。 二伯静静地抽了会儿烟,见我还在不停地揉脑袋,突然道:“前天和昨天你都没睡,估计是熬出幻觉来了,今晚我来守灵,你好好休息。”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可是见他好像不准备听我解释的样子,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那就麻烦二伯了。” 第6章 都不见了 孟萍到了傍晚才回来。 由于二伯已经来了我家,她便也直接找来了,一进门就是嗒嗒地掉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没找到二婶吗?”我忍不住低声问道。 她猛地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质问我:“出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好意思问我?” 或许是因为见过那个凭空消失的白衣女子,孟萍和二伯不一样,她对我昨晚所经历的事情深信不疑。 她认定了二婶已经被邪祟带走,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都怪你,要是你打开门让我妈进来,说不定她就不会失踪了!” 孟萍恶狠狠地瞪着我不住地埋怨,让一直坐在里屋的二伯上了火。 “够了!”他瞪着眼睛冲孟萍吼道,“你妈说不准晚上就回来了,你还不快滚回家等着去,说那么多没用的屁话干什么?” 孟萍被二伯吼得一缩脖子,哭着跑走了。 “二伯……”孟萍走了之后,我跟过去坐在二伯身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愧疚,“其实孟萍说的都是……” “别说了。” 二伯低着头,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他的声音好像苍老了很多,像是随时都要飘散一样。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能撑到你大伯回来就好了!” 见他像是不想听我说太多,我只好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我们两人沉默地待到了月上中天。 这时,窗户上的玻璃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到,突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我吓了一跳,看看窗户,没发现什么异常,又看看二伯。 二伯点起烟:“你还不去睡觉,我今晚不就是来替你的吗?你还跪在这干嘛?” 我挠了挠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回到了自己屋里。 虽然已经整整两天没合眼了,但我却没有丝毫睡意。 我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生怕今晚再出什么意外。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外面静得像是没有任何活物一样,天地间就只剩下了我的呼吸声。 “二伯?”我心里不安,忍不住喊了二伯一声,在得到应答以后,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困意很快席卷而来,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我踩着拖鞋去爹那屋看了看,发现二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中午时分,我正吃着饭,大门却被猛地推开,孟萍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孟芙!” 她这次连姐也不喊了,开口就冲我喊:“我爹到现在还没回家,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二伯不是一早就回家了吗?”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我今早醒了就没看见他,还以为他已经回家了!” “你胡说!” 孟萍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她崩溃地在院子里哭喊:“我爹自从昨晚来你家守灵,就再也没回去过!” 她的声音因为怨恨而显得非常尖锐,叫了没两声就把左邻右舍都吸引过来了,大家纷纷问她这是怎么了。 孟萍指着我,哭叫道:“她害死了我爹妈!” “哎哟,萍萍,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是啊,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找不见爹妈就说让人害了?” …… 隔壁的婶婶拨开七嘴八舌的人群,上前扶起孟萍,轻声细语地劝道:“你爹可能出去喝酒去了,你回家耐心等等去,啊?” 孟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发疯似的甩开了隔壁婶婶的手。 “我们约好了的,给三叔守完灵就回家!我爹没回家,就是出事了!” 她像一头绝望的狮子般瞪着我,神情疯狂又可怜:“我妈不见了,你们让我等,我爹不见了,你们还让我等,等来等去,下一个死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她满脸是泪的瞪着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她见等不到我的解释,便厌恶地转身独自跑远了。 没有了热闹可看,人群慢慢地散了个干净。 二婶没找回来,二伯也不见了。 我站在大门口愣愣地想,昨晚我喊二伯,他明明还应声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只是听到了一个很像是二伯的声音。如果那时二伯就已经失踪了,那应我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像个行尸走肉来到里屋,看着我那一到白天就死得格外安详的爹,低声问道,“爹,您能不能告诉我,二伯和二婶究竟去哪儿了?” 里屋的门吱呀响了一声,他却没有任何动静。 “你不知道他们在哪,告诉我他们是死是活也行啊!” “那个白衣女人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是尸女吗?” 我搭在棺材板边缘的手慢慢握紧,崩溃地质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你生前一个字也没有对我透露过?” 相比起第一次看见我爹诈尸时心里的惊惧,我现在已经完全麻木了,我甚至胆大包天地伸手推了推他。 但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二婶和二伯不知所踪,我的身世之谜疑点重重,往后的几天夜里不知道还会有些东西要来找我…… 那么多的未知的危险,几乎要把我压垮。 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大手扼住脖颈,窒息的喘不上气。 “该诈尸的时候你没有反应,不该诈尸的时候你又蹦起来吓我!我真的受不了你了!” 我退后两步,隔着棺材怒瞪了我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第7章 诈尸 我漫无目的地跑出门去,举目四望,原先无比熟悉的村庄,此时映在我眼中却比荒凉了几百年的断壁残垣还要可怖。 我深深吸了两口气,低着头继续往前跑,跑到晒麦场时,眼前才终于豁然开朗。 从小到大,每次我和爹吵了架都会自己跑来这里坐上一会儿,但每次不到十分钟,爹都会轻车熟路地找过来把我带回家。 现在他人都死了,我却还在和他吵架。 而且这一次,就算我在草垛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人来喊我回家吃饭了。 我鼻子一酸,抬起头把眼里的泪逼回去,这才自己跳下草垛,慢慢吞吞地往家赶。 我走在路上,正满脑子想着该如何对付今晚的恶鬼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诡异急促的粗哑喊叫。 我猛地站住脚,后背瞬间布满冷汗。虽然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就在我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我! “啊啊——”那声音又响起来了,距离我更加近,我紧张的屏住呼吸,抑制不住地想扭头看看。 然而我头还没来得及动,两条粗壮的胳膊就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我! “啊!!!” 我的心几乎要吓得从嘴里蹦出来,顿时再也顾不上其他,闭着眼睛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谁知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又“啊啊”叫了两声,甚至伸出手来强行扒开了我的眼皮。 我被迫睁开眼睛,泪眼朦胧中,隐约看到面前是个人影。 恐惧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我擦掉泪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他虽然看着脏兮兮的,但还算是生机勃勃,看来也不是什么恶鬼。 我重重地吐了口气,紧接着又有些恼怒:“你是谁?躲在这吓唬我干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然后便看着我笑,看上去痴痴傻傻的。 我这才发现他是个哑巴。 我叹了口气,猜测是乞丐讨要钱财的。我没心思再纠缠,摸遍了全身的口袋,这才找出几块零钱来递给他。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给你。” 他盯着零钱却没有接,我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盯着几块钱零钱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让我忍不住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也有问题。 看着他把钱放进口袋后,我才走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 提着一颗心走进屋里,还没等按开灯,我就看见我爹的棺材旁立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穿堂风将他吹得摇晃了一下,虽然看上去很没有威胁,但他那无声无息,不似活物的样子,还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门口放了一把锄头,我屏住呼吸,抖着手拿了三次才拿起来,刚要挥舞起来和那黑影拼命,却见他突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此时外面还有一丝天光,但屋里已经黑透了。 我不敢开灯,只举着锄头走过去,借着那盏长明灯的光往地上看去。 “爹?” 看清地上的“人”以后,我一把扔了锄头,蹲下身去扶住了我爹的肩膀,只觉一阵心累。 “你怎么从棺材里出来的?我一回来你就倒下是什么意思?你这么沉,我怎么把你搬回去?” 我无奈地坐在地上,连珠炮一般质问着我爹。 然而看着他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我就知道,跟他交流是完全没有用的,他什么时候会行动可能只看自己的心情。 反正他完全不管我的心情。 这时,门口突然哐当响了一声。 我心里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锁门,立马站起身来往外跑去。 天还没黑透,还来得及! 我又急又怕,既急着去关门,又怕刚才那响声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弄出来的。 没想到刚跑了两步,我却在堂屋门口看到了二伯。 “二伯,是您回来了?” 我喜不自胜,顺手按开了屋里的灯,将二伯打量了一番。 他的衣服上沾了许多草屑,除了显得有些脏乱以外,看起来一切都好。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笑着松了口气,伸手朝里屋指了指:“正好,我一个人也搬不动我爹,您能帮我把他搬回棺材里吗?” 一阵风把二伯的衣摆吹得哗哗直响,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我爹莫名其妙从棺材里跑出来这事不好解释,我还以为二伯是吓得不敢进屋了。 于是便想绕过他,先去把门关上再回来解释。 可是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我应声回头看去,竟然发现是我爹又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直直地站在那儿,脚边躺着被他带倒的锄头。 刚才怎么叫都没反应,怎么现在又自己站起来了? 我疑惑地抬眼,在看到我爹的脸以后,瞳孔猛地一缩,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同样直挺挺的身姿,同样僵硬的脸,同样诡异的沉默。 刚才我一时心急,竟然都没有发现,二伯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是和我这诈尸的爹一模一样吗? 那……二伯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吗? 第8章 别打了 我咽了口唾沫,余光突然扫到了他衣服上的草屑,竟然是麦秆! 他是一路跟着我从晒麦场回来的?! “二伯……您去哪了,孟萍找不着您,哭了一整天,您赶紧回家看看她。” 二伯没有理我,绷得紧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空洞的眼睛像一潭死水,看得我后脊发凉。 “二伯……”我又颤着嗓子喊了声。 这下二伯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僵硬地抬起脚,朝着我的方向移过来。 我看他两脚拖在地上往前蹭着移动的姿势,心里有了几分肯定,既害怕又难过。 我小心翼翼地往里屋退,同时轻声问:“二伯,您昨晚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或者是,您碰上了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地,二伯的两只手突然伸向我,距离近到能看清他指甲中红褐相间的血污。 他的手差点抓到我的脸,我连忙往后退了几大步,直到被身后的东西撞了一下小腿,一时没站稳,整个人向后仰翻过去。 我下意识伸出手乱抓一通,想要稳住自己,没想到竟一把抓住了二伯的手臂。 他的手臂不带一丝热乎气,触感完全不像是人的四肢。我吓得甩开他的手,后背磕到棺材的边缘,摔进了棺材里。 二伯被我拽了一下,身体歪歪斜斜向前摔。 我在狭窄的棺材里翻不了身躲不开,眼看二伯快要跌进棺材砸到我身上,一双手臂突然从他背后拦过来。 爹抱住二伯的肩膀将他拖住了。 我趁机从棺材里爬出来,看见爹和二伯居然打起来了。 爹生前和二伯经常吵架,没想到过世了也不消停,现在还动起手来了。 两人四肢僵硬,乱拳胡打,我实在没眼看。 我从地上捡起锄头,挡在他们中间:“你们都停手。” 两人立即安静下来,我放下锄头刚想说话,爹忽然一胳膊抡下来,抽在二伯的下巴上。 我没想到爹还有这种灵活度,一时惊呆了。二伯此刻虽然神志全无,却也不乐意站着白挨打,举着胳膊就要报仇。 我拦不住他们哥俩,正想先把二伯关在棺材里再想办法,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呜咽声。 我转头看向院子,后颈一阵发毛——我竟然忘了关门。 此时天色已经大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夜雾,屋内的灯光投到院子里,就像掉进深井里,完全照不亮外面的那团黑暗。 呜咽声在雾中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就有东西撕开浓雾闯进屋子里。 我来不及多想,扔了锄头跑过去关门。爹和二伯竟也停手了,跟在我后面。 我跑到门边后,才看到有道比浓雾还要黑的影子,此时已经跨过了大门,摇摇摆摆飘过来。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喉咙。 两扇包铁的木门很重,门下方还插着插销,我弯腰去拔,手却忍不住出汗发颤。 我抬头看了一眼,黑影已经到了院子中央,除了越来越清晰的呜咽声,我还听到一种“咯嘣咯咯”的声响,仿佛是骨头被嚼碎的声音,让人寒毛直竖。 我越着急就越拔不出插销,二伯和爹站在身边,我连忙喊爹帮忙去拔另一扇门的插销。 爹缓缓地走过去,慢慢地往下蹲,可他僵硬的身体根本蹲不下去,才低下去半个头,他就放弃了,直挺挺地站在门边。 我此刻已经不敢看黑影是不是已经到眼前了,拔起插销后,我用力推着沉重的半扇门,往抬脚要跨进来的黑影撞过去。 门板撞在门槛上,发出一声巨响,但似乎并没有撞上黑影。 我赶紧去拔另一扇门的插销,没想到这次很容易就拔出来了。 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黑影的一只脚已经跨了进来。 我顾不上站起来,正想推着门直接把黑影挤出去,却注意到那只脚上的鞋子有些眼熟。一抬头,看见居然是二婶站在眼前,提到喉咙的心顿时回到了原处。 我扶着门站起来,“二婶,您终于回来了,您看二伯他怎么——”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二婶忽然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 这时候我才发现二婶两眼充血,表情狰狞,那类似嚼碎骨头的声音正是从她喉咙里发出的。 第9章 拔河 爹和二伯同时冲过来,然而两人不知谁先绊住了谁,全摔倒了。 我从来不知道二婶的力气会这么大,掐着我的脖子只管把我往门外拖,我的半边身子很快就被她拽到了门外。 浓雾弥漫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几道黑影。它们挤在二婶身边,几张惨白的脸消无声息地从她背后伸出来。 每张脸都是光秃秃的,没有鼻子嘴巴,只有一对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珠子,俯视着快要喘不上气的我。 这几张脸,竟然比掐住我脖子的二婶还要恐怖。 不知是鬼还是怪但绝对不是人类,它们朝我伸出手——甚至连手都是模糊不清,粘连在一起的。 我想避开这些手,可除了发出一些急促的哼哧哼哧的声音外,连声尖叫都喊不出来。我两眼含泪,眼神哀求地望向二婶。 二婶空如玻璃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我感觉到她掐着我脖子的手松动一下,立刻趁着这些许喘息的机会喊了一声“二婶”。 但二婶还没有其他反应,那几张诡异的脸突然贴在二婶身上,几条原本伸向我的胳膊也慢慢地搭在了二婶的肩膀上。 二婶的眼睛陡然瞪得更大了,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她的手再次用力地拽着我向门外拖去。 我知道掰不动她的手,就用力抱住了门板。 但二婶的力气太大,再加上门板光滑,我感觉自己像是滑滑梯一样,慢慢地从门板上滑开。 原本卡在腰部的门槛,已经卡到腿弯的位置了,只剩下两条小腿还在门内。 那几条扭曲的手臂再次伸向我,仿佛就等着二婶把我拽出去,亲自送进它们畸形的手中。 眼看有两只手就要挨到我的肩膀了,我小腿上突然传来了一股拉力。 我费劲的扭动肩膀,看到爹和二伯各抱着我的一只脚,正把我往门内拉。 那几个怪人瞪着屋内的爹和二伯,但它们似乎不能进屋,所以又重新把手放在二婶的肩膀上,仿佛要给她一些力量。 两边就像是在拔河一样,而我自然就是那条绷得紧紧的绳子。缺氧的脑袋里竟然想不出自己会是先被掐死,还是先被拽成两段。 我两眼直流泪,想劝爹和二伯先放手算了。 突然,眼前的浓雾如水波晃动起来,一个人影挟着风出现在二婶身后,我还没看清他的面容,只见他伸出手臂一挥,明明看起来并没有使多大的力量,围在二婶身边的怪人竟全被扫开了。 那几个怪人沉入到浓雾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二婶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始终在用力地拽着我。那人低头看了我一眼后,在二婶背后推了一把。 二婶顿时被推进了门外,她带着我往门内扑倒,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二婶一百五十斤的身体如小山压了下来,差点把我的内脏从喉咙中挤出来。 二婶距离我很近,喉咙间发出一声不满的怒吼后,双手再次掐上我的脖子。我被压的动弹不得,以为这次逃不过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定”字。 二婶顿时像块木桩一样僵硬地竖在原处,只不过她的表情还是非常狰狞,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她的身体里冲出来。 这时我才有机会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不是村子里的人,而且穿着古怪,一身暗色的衣服,长发简单地在脑后盘了一个道士髻。 我立刻就意识到了他是谁,惊喜不已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来,谢谢你救了我。” 他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好像我说了奇怪的话。我刚想解释大伯父在电话中说过什么,就发现他看向了我身后的爹和二伯。 我连忙说:“他们是好的,请不要收他们。” 我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此刻刚保住一命,也顾不得在帅哥跟前保持形象了。 帅哥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原本静止不动的爹和二伯忽然靠近。虽然不清楚他们能不能听明白,我还是介绍道:“爹,二伯,这位是大伯父的徒弟,严桥严先生。” 第10章 徒弟严桥 我仰头望着严桥,对他说:“这是我爹和二伯,他们……嗯……反正就是你看到的这种情况。” 严桥把我安置在椅子上,爹和二伯亦步亦趋地跟进来。 我感觉自己颈骨快被二婶掐错位了,严桥站在我面前,我们只隔着一手臂的距离,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幽深眼中自己的影像。 我见过英俊好看的人,但是从未见过有人会像是严桥这样,他的英俊不仅仅是因为深目高鼻的完美五官,也不仅仅是高大挺拔的身形,而是连他的眼角眉梢的神韵,也显得与众不同。 以至于他此刻明明在看向我,然而我却因为自己的劫后余生的狼狈,感觉有些对不起他的目光。 “你的脖子怎么样了?”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与之前在外面相比,少了几分威严。 严桥一定十分的厉害,不然大伯父不会让他来家里帮忙,何况刚才他只是对二婶说句“定”,二婶竟然就真的不动了……对了,二婶! 我猛地转动脖子向外面看去,二婶还呆呆伏在靠近门边的地方。 严桥注意到我看向二婶,他曲起一指冲二婶轻轻一晃,二婶竟然像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虽然满脸的抗拒,但还是向我们走过来。 我刚才被二婶吓怕了,此刻见她靠近,忍不住往后躲,紧紧地贴在椅背上。 严桥看了我一眼,沉声说:“有我在,你不需害怕。” 我冲他局促地一笑。 二婶似乎非常地惧怕严桥,她看向我,神色平缓了一些,费力地蠕动着两片嘴唇:“小芙,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连忙站起来,惊喜道:“您恢复正常了!” 二婶脸色青白,满头虚汗,脖间青筋血管迸起,看起来十分难受。 我见她这幅模样,想扶她坐下。 但我一有动作,静静站在一侧的二伯竟然也动了起来。 我注意到二伯之后,再面对二婶时,心中就有些内疚,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二伯也遇上麻烦了。 但我只不过分神了片刻,二婶忽然用一只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拽到了她的身边。 “冥界圣女不得离开幽墟,严君——” 二婶开口时,腥臭腐败的气味冲进我的鼻子里,让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听她说的话。而且,她的声音根本不是她平日里的声线,暗哑不清,似男又似女,听得人胆寒。 “闭嘴。”严桥根本不在乎二婶想说的话,右手食指中指并起,朝她面门点去。 二婶竟然不避严桥,只顾抓住我不放。她的指甲又长又利,眼看快戳到我的眼睛了,严桥侧身出现在我身后,他右手保持去势,同时张开左手覆在我脸上,护住了我的眼睛。 透过指缝,我看到严桥的右手忽然改变手势,看似十分轻松地用中指弹在二婶的眉心。 二婶的头高高昂起,一道黑影从她背后飞出来,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黑影便在灯光下迅速消散了。 二婶瘫倒在地上,我想扶起二婶,又担心再生事端,侧头看向严桥。 严桥此刻正站在我身后,我们离得极近,甚至我甩动的头发都堪堪擦过了他的脖子。 我迅速与他分开,问二婶到底怎么样了。 “她被恶鬼俯身了,现在已经无事了。” 我今日才见到严桥,却已经十分相信他的本事,听他这样说,连忙去扶二婶。 二婶原本就重,此刻一昏迷,更沉了,我根本扶不起她,只能看向严桥。 严桥看看二婶,抬起右手轻轻翻转手腕,二婶竟然凭空浮起来,飘到我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落下。 我看的目瞪口呆,刚想说话,见二伯站在墙角,立刻请严桥也帮二伯驱鬼,让他恢复正常。 严桥根本没有看向二伯,直接摇头说:“他身上无鬼可驱。” 第11章 尸女圣女 听严桥说二伯并没有被鬼附身,我隐约已经猜到了真相,仍然难以接受地摇着头。 “你二伯并不是被恶崇附身,他已经死了一天了。” 严桥的话彻底打消了我心底的一丝丝期望。我无力地靠在椅子边,挨着昏迷的二婶。 二婶虽然有时候嘴巴相当刻薄,但是我记得小时候,全是二婶给我买的贴身衣服,甚至到了青春期的时候,一些事情爹不方便说,也是她教导我。 而我二伯,用过世爷爷的话说,小聪明最厉害。逢年过节村里人聚在一起打牌,他总是赢得那一个,然后会给我和孟萍每人发一个大红包,还偷偷叮嘱我不要告诉我爹。 至于我爹——他此刻闭目依墙站着,面色灰败。那个从小就最疼最爱我的人,在我刚满十八岁,刚刚成年的时候,竟然就离开我了。 明明该让人悲痛欲绝,然而这两天我始终被恐惧袭扰,连难过都不能好好的难过。 爹死了,二伯死了,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未来该怎样。 我不知不觉哭出来,那压抑了几天的恐惧和悲伤,终于全部宣泄出来。 我哭得头昏脑胀,直到有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拉到另一张椅子边坐下。 待我稍微冷静一些后,严桥递给我一杯水。 我喝了两小口后,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你现在很伤心。” 我听到严桥这样说,静静等着他再开口。 严桥有些僵硬地说:“但本君——我并不会安慰人。” 我怔怔地盯了他片刻后,意识到他是很认真的说出来的,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今天被你救了,这已经比能安慰我还要厉害了。” 严桥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看了一眼父亲,抹干眼泪,问:“严先生,你跟着我伯父,有没有听说过尸女?” 他不仅没有回答,反而问我是如何知道尸女的。 我告诉他守夜时出现的神秘白衣女子,并把那女子说过的话重复给严桥听。 “那白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很漂亮,看样子也很年轻——”我停了一下,“她说自己是来救我命的,但她明显很不喜欢我。严先生你难道知道她是谁?” 严桥摇摇头,“既然她知道尸女的事情,那她肯定来自冥界。”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能带我找到我娘?” 严桥看着我,问:“你向来便是如此轻信于人吗?” 我倒不认为自己容易相信他人,不然那个白衣女人早就把我骗走了。 “当然不是,你看我就没有跟她走。”停顿了一下后,我对严桥补充一句:“但我相信你。” 严桥深深看了我一眼后,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是啊,毕竟我今日救过你。” 不等我细想他这句话,严桥已经开始向我解释尸女的来历。原来冥界有十殿阎罗,这尸女便会随机出现在这十大家族内。 尸女自身力量弱小,但是能使靠近她的尸体拥有行动能力,像僵尸一般,而且那些僵尸还会受尸女的驱使。 “那刚才附身在二婶身上的恶鬼说的圣女又是什么?” “尸女在冥界主要负责守护冥界的禁地幽墟,而幽墟则是上古鬼神的安息之所,圣女就是尸女相对体面的尊称罢了。” “那他们想带我回冥界,是不是想让我去守幽墟那个地方?” “尸女虽然是随机出现在十大家族内,但如果母亲是尸女的话,女儿继承能力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因此,为了能让下一代尸女出现在本家族内,十大家族之内,往往会争相迎娶尸女,来产下继承人。” 我睁大了眼睛,原本还以为圣女是份体面的工作,没想到竟然是联姻生子的工具。 我指着自己,“那他们是想把我弄到冥界,然后给一群不知是什么模样的妖魔鬼怪生小孩?” 严桥见我受到惊吓的模样,没有多说,劝我夜已深了,快去休息。我也只好停止追问。 严桥风尘仆仆赶来帮忙,我本来想把爹的房间让给他休息,但不知他有没有忌讳,所以我就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我和二婶睡在爹的房间里。 我浑浑噩噩地躺着,扭头看到身边的二婶,心情复杂。 原本我只是害怕丢了小命,现在听严桥一说,突然发现,比死更可怕的是成为一堆怪物的生育工具。 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一直想着这些事,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一顶红轿子停在我家门口。 第12章 轿子 红轿子在夜色里极为显眼,我刚打开大门,就被它吸了进去,窄小的轿子里挤满了青面獠牙的恶鬼,掐着我胳膊压着我的身体,把我困在轿子里。 我猛地一睁眼,才发现压着我的不是恶鬼,而是二婶的一条手臂。 外面天色已亮,我刚起身,二婶也醒了过来。她迷糊地看着我,半天才认出这是在哪里。 “我怎么在你家睡了,我该起来做早饭了。” 昨天严桥就说了,二婶今天醒过来后,就会忘记被鬼附身后的所有事情。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她解释二伯的死,只能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出去。 五秒钟后,我听到了二婶的尖叫声。 我跑出去,看到二婶抱着二伯的尸体哭天抢地,她看见我,立刻抓住我的衣领。 昨夜她的这双手几次要掐死我,此刻见她伸手我下意识就想躲开,但是看到二伯,我站着没动。 二婶疯狂的摇晃着我,双眼通红,“孟芙,你二伯这是怎么了?” 严桥此刻不知去向,家中只有我与二婶,以及爹和二伯的尸体。 面对二婶的质问,我又心虚又无助,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二伯只是说帮我守灵,然后就成这样了……” 二婶哪里能听得进去,哭嚎了几嗓子后,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我连忙跑到隔壁找邻居开车送二婶去医院。 经过院子的时候,一片白纸飞过来,差点盖在我脸上。我避开之后,顺着那纸片的方向看过去,我顿时头皮发麻。 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堆了一些纸人的残骸。 这些纸人好像被反复踩踏过,五官四肢都呈现一种可怕扭曲的姿势。 它们缩在角落里,黑洞洞的眼睛像毒针一样盯着我。 我浑身发寒,僵硬地挪着步子,一点点离开这里。 废了一番功夫,我终于把二婶送进医院。 我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缴费,每个缴费窗口前都站着许多人。我选了一个队伍稍微短一点的等着。不知为什么,队伍半天没有移动。 我歪着头看向窗口,收费员此刻放着这么多工作不做,居然在打电话,而窗口前的人居然十分好脾气地等着。 我准备上前催促,一个女人拿着缴费单快步走过来。她直接走到最前面,把缴费单递进去,打电话的收费人员立刻放下了手机。 一直在排队的人竟然默不吭声,我冲着女人的背影喊:“这么多人都在排队,请不要插队。” 女人回过头,看看我,又看看周围,最后翻了一个白眼。 我听到她嘀咕了一声:“神经病啊,哪有人。” “可这么多人——”我伸出手指着排在前面的众人,正要说话,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严桥,他冲我摇摇头。 我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后背一阵发寒。 女人缴完费后,严桥立刻拉着我,朝着收费窗口走过去。他根本不避开挡在前方的人,我在碰到他们的一瞬间,他们纷纷消失了。 原来我在医院中看到的这么多人,有许多根本就不是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突然看到鬼,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无所适从。 好在有严桥在我身边,让我能静下心等待二婶的检查结果。 只是刚等了没多久,孟萍突然跑进来,一见到我就冲我尖叫,医院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 “我妈呢?你是不是把我妈也害死了?!” 看样子孟萍已经知道二伯的事了。 “如果不是为了替你守灵,我爸根本就不会出事,你还我爸,你还我!” 孟萍扬起手,十分用力的抽打在我身上。 我没有还手,孟萍越打越生气,直接抬高手就要往我脸上抽过来。 我照样没打算躲,孟萍的手却在半空中被拦下了。是严桥。 孟萍挣脱出严桥的钳制,问:“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严桥没有回答,反而看向我,问:“你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 孟萍看看我,又看看严桥,再次发出尖叫,“孟芙!他是谁,我爸被你害死了,你竟然还跟野男人勾勾搭搭!” 看严桥的脸色,明显被孟萍的话惹怒了。我见有位医生出来,连忙转移话题:“医生出来了,我们快去看看二婶怎么样了。” 孟萍立刻就跑向医生,我跟过去时,孟萍突然推了我一把,让我快滚,离她们家远远的。 周围人好奇地看着我们,我退了两步,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走出门诊部的时候,孟萍打在我身上地方才有了痛感。我闷着头往前走,严桥跟在我身后。 “孟芙。” 我听到严桥在喊我,但我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手臂忽然从后面被扯住。严桥拉住我,他比我高出一头,我固执地垂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你坐在这里等我片刻。” 我身边就有一张长椅,我点点头,依言坐下。 等听到严桥的脚步声远了一些后,我才飞快地擦了一下眼泪。 一张纸巾伸到我眼前,我以为是严桥,头也不抬,接过擦擦脸,闷声闷气说了声“谢谢”。 我的上方立刻传来“呜呜呀呀”的回应。 我抬头,看见一个脸有些脏的乞丐站在面前。他冲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立刻认出这是在村子里遇到了过的那个哑巴,我以为他又跟我要钱,就麻木地翻出钱包,边哽咽,边将钱包里的钱抽出递给他。 他见到钱,却一边往后退,一边摆手。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刚才给二婶交了医药费。” 哑巴飞快地摇头,同时两只手在自己的口袋里往外掏,结果除了几块碎饼干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试着问:“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立刻点点头。 “钱包吗?身份证?银行卡?” 对于我的猜测,哑巴不停地摇头。 “难道是手机?” 哑巴摆动着头,还没有做完一个摇头的动作,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呆立了片刻后,突然撒腿跑开了,留个十分不解的我。 我一手捏着零钱,一手拿着钱包,又低头坐了片刻。当听到有脚步声停在面前,以为是哑巴回来了,一边将零钱递出去,一边说:“你识字的话,可以写给我看。” “写什么?” 我抬起头,严桥站在面前,手里拎着一个有药房十字标志的袋子。 第13章 人寿天定 严桥奇怪地看着我手中的零钱。 我胡乱把零钱塞进钱包,没有多做解释,他也不多问。我往旁边移了移,在长椅上给他腾出了一点位置。 严桥没有坐在我身边,而是从袋子中掏出一管药膏。 “抬头。” 我依然抬起头,严桥托着我的下巴后,将药膏挤在指腹上往我脸颊上抹。药膏冰凉刺脸,我忍不住想往后缩,但是见他认真的模样,抿紧嘴唇忍住了。 严桥一边涂药一边说:“凡是有因必有果,你二伯的事此刻看起来是因你家而起,但其实却是他这几十年中积累下的果,人寿天定,与你关系不大。” 我想摇头,但严桥一把扣住我的下巴,示意我不要乱动。 我只好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你可以这样安慰我,但我却不能这样想,不然与推卸逃避有什么区别。即便现在做不了什么补偿,但至少心里要有感激与愧疚。” 我感觉严桥在听完我的这番话后,手上抹药的力道重了几分。即使有些疼,但我还是没有躲。 严桥语气有些僵硬,“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说过我不会安慰人。” 我眨眨眼睛,顺着他的话说:“好,谢谢。” 严桥不再说什么,手指往我的脖子滑去。明明是同一根手指,可是它停留在脖子上的触感,竟然与在脸上时完全不同。 严桥盯着我的脖子,似乎想看得更仔细些,低头离我越贴越近。 我盯着他的脸,不清楚心里泛起的感觉,唯一肯定的是,我此刻不想让严桥看到自己的脸烧起来,于是立刻偏头避开了俯身靠近的他。 严桥看看我,有些不解,但还是放开了手,把药袋递给我,说道:“回去。” 我点头,与严桥一起往家走去,但还未到家,就看见村口的香烛店门口围着不少人。 村里人喜欢坐在香烛店门口的平地上聊天打牌晒太阳,但是像今天这样堵在门口看店里的热闹的情况却不多。 我没打算凑热闹,但是经过时从人群缝隙间看到了警察的制服。 送二婶去医院之前,已经有人通知卫生所和警察。平时警察来村里出勤的机会不多,除了我家的事之外,实在猜不出村里还能有什么事引来了警察。 我想尽快知道二伯的死因,连忙拉着严桥进入人群中。 严桥的手稍微僵一下,但也没甩开我的手。 但我却有点尴尬,不过现在放开反而更显得刻意,所以我干脆拉着他继续往前挤。 店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动静,旁边人看到我,问:“你二婶没事?” 村子里就这样,村东头发生的事情,不需要打电话,半小时后村西头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她没事,我现在找警察问问我二伯的情况。” “你二伯啊,听说是心脏病。” 这几天奇怪的事情见多了,听到这么一个寻常普通的字眼,我竟然会不相信。 对方继续说:“你二伯平时爱吃爱喝爱玩爱抽烟,看着也挺健康的,谁能想到是心脏病。” 店里面传来推推搡搡的动静,警察从昏暗的店里揪出三个十几岁的少年。 正在跟我说二伯事情的人立刻换了话题,“这三个不学好的鳖孙,香烛店里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偷的,就是在捣乱。” 最后,他还感叹一句:“两口子可真倒霉。” 香烛店夫妻俩的年龄跟我爹差不多大,他们家有个比我大几岁的独生女,年初的时候听说病死在城里的医院里。 警察批评了三人后就让各家的大人领着他们回去了。 村里的人彼此熟悉,一名警察一看到我就说:“你们家里怎么能一个亲属都不留下。上午你二伯被我们拉到医院尸检,现在给你们送回来了。死因是心脏病,有什么疑问就去所里看文件。还有,别忘了提醒你二婶去销户,你爸的户口也是……” 他猛地住嘴,对我说了一句:“不过也不着急,节哀。” 我点点头,不等人群散光,严桥就主动拉着我回家。 我跟在他身后问:“二伯真的只是犯了心脏病吗?” 严桥没回头:“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就够了。” 我木然地点头,一路到了家,我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跨进院子,脚下突然轱辘滚来一颗脑袋! 我心脏猛地缩紧,惊恐地大叫一声,慌不择路地躲在严桥身后。 半晌,察觉到前面的严桥没什么反应,我才鼓起勇气,往前看去。 这才发现,那是纸人的脑袋,被风一吹,满院子乱滚。 这颗脑袋被踩扁了一块,半边脸贴在地上,另外半边好像在斜着眼睛瞪我。 严桥右手食指指着那颗头滑了一下,白色的纸上骤然黑了一个小点,小点迅速扩大,同时冒起一缕青烟。 一阵风吹来,脑袋“腾”一声燃烧起来。平时的火苗是黄色的,橘色的,但是眼前的这簇火苗却是青白色的。 严桥拉着我穿过院子时,挥动食指在空中随意地划动了几下,分散在院子中纸人的残骸迅速烧尽了。 我进屋准备给爹上柱香,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二伯的尸体躺在棺材旁边的地上,身下聚着几滩血水。 第14章 红轿子 警察明明说过把二伯尸体送回家了,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严桥并不吃惊:“就像是灯光吸引飞蛾,尸女对尸体也有这种吸引力。” 二伯身上穿的深蓝色的手术服,前襟敞开,露出从胸腔到肚子的y字型刀口。刀口被黑色的线缝起来,粉色的血水和一些淡黄色的组织液持续不断地从缝线下面渗出来。 我看不下去,转过头问有没有办法制止二伯诈尸,免得吓到二婶和孟萍。 我刚问完,头皮就疼了一下,扭头就看到严桥两指间捏着我的一根长发。 严桥将头发缠在二伯的右手大拇指上,然后打了一个死结。做好完这一切后,他看看我,然后看看二伯的左手大拇指。 我立即反应过来,自觉的拔了一根头发递给他。 严桥以同样的手法把头发系在二伯的左手大拇指上。 “你的头发,算是用尸女的力量牵制尸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两根头发,至多能撑一天而已。如果想彻底断绝这种情况,你必须要远离尸源。” 两根头发撑一天,那十根头发撑五天,一百根头发撑五十天,牺牲几根头发就不用担心二伯会带着验尸后的伤口到处跑,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了。 至于让我远离爹和二伯,我能到哪里去,难道要回学校过暑假? 我本想请严桥晚上帮忙把二伯的尸体搬回去,免得孟萍和二婶回家后找不到以为二伯丢了。 结果还没到晚上人少的时候,在医院里对我又打又骂的孟萍哭哭啼啼跑过来。 “姐,我爸丢了,我妈快哭死了。” 我编了一个理由,说警察见我回家早,就把二伯送到这边了。 我家与二伯家离得非常近,加上有严桥帮忙,送二伯回家并没有费多少工夫。 二婶一见到二伯,立刻扑上来哭嚎着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我伸手想拉起二婶,却感到手臂像被一把细针扎到了。我朝四周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我扶起二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始终觉得周围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们。 二婶现在只顾得哭,我给她和孟萍做了饭,端上桌的时候,二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却看到一个模糊的浅灰色影子依靠在她身边。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那影子竟然抬起头朝我看过来。 我手中的碗掉在地上,热汤泼在脚上,疼得我跳了几下,那影子竟然咧开嘴笑起来。 “你干活能不能细心一点。”二婶说了我一句。 我揉揉眼睛,看到那道影子慢慢融进二婶的身体里。 我忍了又忍,还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然后退出去,立刻跑去找严桥,问他有没有可能是之前驱鬼没有驱干净。 严桥听我说完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医院里阴气重,有些东西会附在体虚的病人身上,跟着病人一起回家,你不需要担心。” 严桥让我盛了一碗汤,他伸手在碗口一拂,碗口的热气瞬间消失了。他让我把汤端给二婶。 二婶喝了汤之后,脸色稍微红润一些,我也没再发现她身边有任何请奇怪的影子。 我陪二婶坐到傍晚,正打算回家,听到孟萍忽然大喊一声:“着火了。” 我以为是厨房失火,连忙跑出来,却看到村口的位置升起一团浓烟,风不大,那团烟聚在一起缓缓地往上升,半天不散,形成一团诡异又古怪的形状。 我听到身边的严桥低声说了句“奇怪”,想问他哪里奇怪,他却叮嘱我立刻回家,自己朝着失火的方向去了。 而回家的路上,我也通过其他村民的描述,知道了起火的原因。 原来是偷香烛店的三个小混混被教训了一通后很不服气,一根火柴点着了香烛店堆放在门口的纸钱纸马。 我家院子的一角也放着香烛店送来的纸车花圈,还有十来捆黄纸钱。现在正是夏天,天气闷热,但是爹临死前交代我等着伯父回来处理后事,这些东西已经和爹一样,在院子中待了几天了。我到家后立刻给爹添了三炷香。 然后坐在堂屋里等严桥回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我猜是严桥回来了,连忙去给他开门。 但大门一打开,刺耳的哀乐平地炸起。惊得我浑身寒毛直竖,我正要立刻关上门,却被门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第15章 一模一样 门外的空地上停着一顶精致的红轿子,就像是古代连续剧里的喜轿一样,同时,也跟我早上做梦梦见的一模一样。 明明面前的一切是那么诡异,刺耳尖锐的哀乐声,鲜红似血的红轿子,但我像魔障了一样,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装饰着金珠流苏的轿帘掀开搭在轿顶上。天光明亮,却照不进轿子内部,不过因为它离我非常近,因此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少女。 她应该穿着一身彩衣,但在昏暗的轿子中,那些彩色也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灰色黑色。 少女两手交叠放在腿上,微微低着头。我忍不住靠近轿子,想要看清楚少女的长相。 轿帘的一排铃铛忽然同时发出“叮铃铃”的声响,我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往后退。 而轿子中一直静默不动的少女,忽然像一堆狂风卷起的树叶朝我扑过来。 这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肤色比我的更白,眉毛比我的更黑,嘴唇也比我的更红,但是五官却与我一模一样,我看着她,就像是在照镜子。 我挥动手臂想甩开她,她的脸却粘在了我的脸上,撕也撕不开。紧接着,她的两只手也缠上了上来,绞紧我不放。 我撕不开,也挣脱不了,张口仅来得及喊出一声“严桥”,就被她扯进轿子内。 在进入红轿子的一瞬间,那个少女瞬间消失。 轿帘遮得严严实实,我伸出手想要掀开轿帘,它竟然跟轿子融为一体了。明明只是一层厚布的帘子却瞬间变得比墙壁还牢固。 轿子里只有两扇蒙着一层薄纱的小窗口,可与帘子一样,戳不破撞不开。 透过薄纱的窗口,模模糊糊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我虽然恐慌,但还是安慰自己要朝好的方面去想,等到严桥回来,他见门口有这么一顶奇怪的轿子,肯定能把我救出来。 但我在里面待得越久,就越害怕,感觉这个小空间就像一口棺材,被关进来后就出不去了。 我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大叫起来,在轿子里撞来撞去。 可能是我太过用力,肩膀撞向轿子的时候,感觉它竟然动起来,本以为它会掀翻倒地,我连忙护住自己的头,可轿子竟然腾空而起。 我听不到外面抬轿人的动静,扒在小窗户往外面看,全都是奇怪的高大建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轿子落地后,映入眼中的先是几段石头台阶,不过台阶非常高,每一阶至少比我家的高处四五倍。 我忍不住想自己是否已经到了非人间的地方,不然什么样巨人才能用得上这么高的台阶。 台阶上方是一处平台,上面躺了一个巨人,我只能看到她半边侧着的背影,几缕长发垂在台阶上,还有搭在台阶上的一只手。 我盯着那只手,越看感觉越奇怪。 一声震破耳膜的响声传来,巨大的门扉缓缓推开,另一个巨人走进我的视线里,他没有发现我,只是盯着躺着的那人。 “殿主,她的生魂此刻不在体内,这种情况带她回去,反而方便不少。” 第三个人出现了,听声音还是一个女人,不过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白色的衣裙。 “我曾答应先主,不得强迫她。” 第二个人开口,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他俯身将躺在地上的人抱起来,“不过这样应该也算不得强迫。” 被抱起的巨人因为他的动作偏过头,脸朝向了我。 我吓得往后退撞上轿子。 第16章 度秒如年 这个巨人的脸,居然又跟我一模一样。 当我还处在震惊中的时候,那个巨大版的我已经被陌生人抱走了。 我此刻自身难保,却忍不住去关注那个巨人版的我——她竟然连衣服都跟我此刻穿的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件民国时期的百褶裙和褂子。我扯了扯袖子,自己的皮肤反而被扯得生疼,衣服似乎长进了肉里。 我完全理解不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正劝说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张的时候,一团阴影笼罩在我头顶的小窗上。 我抬起头,看见一张明明见过,却因为放大了几倍而显得陌生可怕的脸。 “你这样,反而显得乖巧可爱一些。” 她说这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容,我却能明显感受到她对我厌恶。就像是父亲过世的第一晚,虽然她告诉我“尸女”这个线索,虽然她说是来救我的小命,但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 我大声喊:“那男人是谁?他带走的人是不是我?” 白衣女人微微一笑,“我听不到你说什么。” 她伸手推推轿子,隔着小窗户看我随着轿子摇摇晃晃站不稳的狼狈样子,她开心地笑起来。 她反复拨动轿子,我简直坐上了云霄飞车,差点吐出去。 等戏弄够我了,她拍拍手说:“打扰片刻,我先走一步,主人就不用送了,毕竟也不方便送。”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既然了解尸女,也许有能力救我出去,不然帮我告知严桥也是好的。 总之,不管刚才在她手中有多可怜凄惨,她此刻就是我全部的机会,我在轿子里又喊又撞,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已经走出去几步,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沉思片刻后走了回来。 我以为她回心转意,心中正在庆幸,却见她脸上再次露出暗含讥讽的笑容。 她从旁边拿起一块黄色的大方砖压在小窗上,我眼前顿时只留下一片漆黑,以及她越来越远的声音:“放心,你躺着不动的模样反而更讨喜,我会好好照料你的。” 此刻轿子内更像是棺材了。我努力冷静下来,她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刚才那个被抱走的人绝对就是我自己,而我不知什么原因被分成了两部分了。一部分被陌生人带走,一部分被困在这个诡异的轿子里。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我才意识到那巨大的台阶就是我家院子里的台阶,不是它们太高,而是我变得太矮。 既然知道还在自家院子里,我稍微安心一点:严桥总是要回来的,他见不到我,自然会寻找,而在我眼中,他又是非常厉害的人。 我相信严桥一定能找到我。 人在黑暗中枯等,此刻已经不是度日如年,简直是度秒如年。我抱着双腿坐在一角,竖起耳朵不放过外界的一切声音。 当听到大门发出熟悉的暗哑声响后,我立刻跳起来,大声呼喊严桥的名字。我内心向佛祖菩萨玉皇大帝耶稣求了一遍,让严桥能听到我的声音,能找到我。 严桥的脚步声穿过院子,安静了片刻后,严桥这个时候已经发现我不在屋里了,因为我听到他喊了几声我的名字。 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然后他站在院子里,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他就在离轿子很近很近的地方。 “严桥,严桥,我在这里,你低头看看我。” 我的耳朵贴在材质不知是木头还是纸张的轿子内壁,听着严桥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听起来正朝着我的方向而来。 我忍不住拍打着轿子,严桥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有一瞬间近到我甚至开始担心他会踢翻轿子。 然而严桥没有踢翻轿子,他的脚步贴着轿子走过,越来越远。 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大门关上的声音也彻底把我的希望给打翻了。 第18章 小朋友 灼热的气息晃了一瞬,就消失了。 我缩在角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是被困在了一个纸轿里,而且马上就要被烧掉了! 我拼命转动大脑,思考出去的办法。孟萍既然可以能从外面掀开轿帘,那我也一定能行。 我现在只有一条手臂能用,从轿子底部一点点摸起来,试图找到缝隙。 “姐姐,你在里面找什么?” 身后猛然响起一个清脆声音,我转头看过去,一个男孩的脸贴在小窗户上,正在往我这里看。 男孩年纪不大,顶多四、五岁,眼神灵动,吐字清楚,很招人喜欢。 我曾听人说过,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孩子看着面生,也许是有人来祭奠二叔,顺便把家里的孩子带过来了。 我隔着窗户,使出自己最耐心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小朋友,你能不能帮姐姐做件事,姐姐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男孩眨眨眼睛,奶声奶气说了句“好呀”。 “小朋友,你会不会写字啊?“ 小男孩点点头,我夸他:“真厉害,什么字都会写吗?” 他继续点头。 “那你能不能去大门上写几个字。像你这么聪明的小朋友,孟芙,红轿子,这五个字你一定会写对不对?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代替,可以吗?” 小男孩点点头,然后就从轿子边跑开了。 我虽然高兴,但是又有些不放心,可现在也只能希望小朋友能靠得住了。 我很快听到脚步“哒哒哒”的声音,连忙趴在窗户边等着那孩子回来。 身侧被凉风一吹,折断的手臂晃了几下,我转头,看到小男孩竟然出现在轿子中。 他举起右手,手中有块红砖头,小脸上带着等待夸奖的得意:“姐姐,我没有笔,但是我觉得用砖头块也能在门上写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狭窄的轿子里竟然能挤下我们两个人。 我盯着他手中的红砖块点点头,“那你有没有用它在墙壁上写字?” 小男孩摇摇头,“我想先让姐姐看看我找到的笔。” “真聪明,那你快去把字写上去,试一试你找的笔好用吗。” 小男孩很听话,立刻转过身往外走。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他是怎么出去的。 他走到轿帘的位置前,探手摸了摸,扭头委屈地对我说:“姐姐,我找不着出去的门了。” 我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吓到小朋友。 我柔声安慰他:“没事,有个哥哥很厉害,他会帮我们找到门的,你陪姐姐在这里多坐一会好吗。” 他冲我一笑,天真地问:“姐姐你说的厉害哥哥,就是整天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吗?” 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他是怎么知道严桥的。 “可是,哥哥找不到姐姐怎么办?”他的小脸皱起来,原本天真可爱的脸渐渐有些扭曲,眼睛也变得幽怨漆黑起来,“姐姐好可怜啊,孤零零的一个人,哪怕死掉了也没人能找到你,那可怎么办?” 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你到底是谁……不对,你是什么?” 男孩红润的脸颊逐渐变成苍白干枯,光彩消失的眼睛变成了两粒墨点。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小男孩成了纸扎的男童。 他的嘴没有动,我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其实我也可以把你关进别的地方,但是那样就不好玩了。” 他往后一退,声音陡然变得恶毒:“你别想妨碍我,你们谁都跑不了!” 他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像一条蛇从我看不见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透过小窗,我看到他飘飘摇摇掉了火盆里,瞬间被点燃了。 他的脸上,一条墨线画出来的嘴巴不停地抖动着。 我听到他在火中问我:“姐姐,你知道被火烧死的感觉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19章 烧纸人 “妈,金元宝烧光了,该烧纸钱了。” 孟萍边说边把手伸进轿子里,我盯着她的手,想着自己如果此刻冲出去会怎么样,是恢复正常,还是变成一张纸片被烧掉。 我不敢冒这个险。 孟萍的手在轿子里摸索几下后,就显得很不耐烦,动作幅度粗暴了一些。我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几捆纸钱,伸脚把其中的一捆踢到她手边。 孟萍的手在摸到纸钱后,立刻就退出去了。 我还没来及松口气,孟萍手再次伸进去,我刚想再把一捆纸钱踢到她手边,孟萍却用手指捏住了我的腿,把我从轿子里拽了出去。 孟萍把我举到眼前说:“正好把你烧过去,给我爸当小丫鬟,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爸。等香烛店重新开门了,我要给我爸多烧几个童男童女。” 孟萍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如果不是因为我马上要被她烧了,我应该会非常的心酸。 孟萍发现我的一条胳膊折断了,大约是不放心我这个“残次品”烧过去后不能照顾二叔,她举着我跑到她房间里找出收纳盒。 孟萍一边用胶水给我粘胳膊,一边对二婶说:“香烛店里的那两口子真省事,纸人只画眼睛,连鼻子和嘴巴都没有。” 孟萍这几句无意的话倒让我想到二婶被附身那晚,出现在院子中的怪人也是一些纸人,严桥肯定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不会不动声色的烧掉那些纸人的残骸。 二婶看看我,也说:“确实,香烛店的轿子做得这么好看,好歹纸人也弄得精致一些。” 孟萍粘好了我的胳膊后,找了根笔在我脸上画了几笔,然后拿给二婶看。 “妈,你看,给她画上刘海和鼻子后,是不是就好看多了。” 二婶本想说什么,但是敲门声打断了她。她去开门的时候,孟萍往我脸上额头的位置又画了几笔。 “……孟芙到现在还没回家,我想知道她是否在这里。” 我听到严桥的声音,下意识想喊出他的名字,但是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现在我只是一个用竹子和纸扎成的娃娃。 孟萍一边在我脸上涂画,一边嘀咕:“给你画一张嘴,希望你能陪我爸说说话。” 严桥听二婶说我不在这里想直接走人,倒是二婶主动挽留问了他几句话,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大伯父身上。 严桥只说了几句客套话,二婶还是没有打听来大伯父的近况。 二婶送严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我在心中疯狂地喊他的名字,叫他回来快看看我,看看孟萍手中的我。 孟萍停笔,歪头盯着我,我以为她看出什么了,拼命地想眨眼睛,想挥手踢脚,只要能让她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但任由我怎么挣扎,纸娃娃就像是一个隔音的牢笼,把我彻底关在里面。 孟萍皱起眉,低声说了句:“真奇怪,画上刘海和鼻子嘴巴之后,怎么会变得像是我姐的脸呢?” 孟萍撇撇嘴,拎着我刚被粘好的手臂朝火盆的方向一扔,我掉进火盆中,瞬间被火与烟吞没。 隔着热浪火苗,我不顾浑身的灼痛,盯着严桥模糊不定的身影,在心里最后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第20章 掌心 一阵风卷过来,火苗窜得更高。 原本已经往外走的严桥忽然返回,几步跑到孟萍身边,“你刚才说什么像你姐的脸?” 孟萍被严桥吓了一跳,说不出话,只能看向火盆用眼神示意。 隔着火光,我看到严桥终于转头面向我了——而我感觉自己快要被烧光了。 这时,二婶和孟萍同时惊叫起来,我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头顶传来一股吸力,将我往上提。 我抬头,看到火中伸进来一只手,火苗舔舐着手上的每一寸皮肤。 我脱离了纸娃娃的束缚,不断地向上升,严桥竟然把我攥进了他的掌心。 刚才满眼还是刺眼的火光,现在又落入了黑暗之中。我听到二婶在追问严桥的手有没有事。 严桥并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类似于自残的举动,直接带我回家了。 我心有余悸地蜷缩在严桥的掌心,他的双腿迈出去的每一步带来的震颤,都告诉我自己还活着。 严桥张开手,低头打量着我,我看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抬起头望着他,问:“我现在是变成鬼了吗?” “你的魂魄和躯体分开了,等魂魄回归原身,你还是原来那个你。” 我感觉自己的魂魄膨胀了一些,大概有一个苹果的大小。我坐在严桥的掌心,双臂环起抱住了他的小指。 “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小鬼,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是他把我关在轿子里,害得我差点被烧死……” “你先下来,我得去找你的身体。” 我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 我从严桥的掌心蹦下来,两只脚落地的时候,魂魄已经恢复到自己正常的身高了。 我环住他的手臂催促:“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白衣女人,她和一个男人带走了我的身体。” “我知道是谁。” 听到严桥这么说,我立刻挽住他的手臂打算朝外走。 严桥却定住不动,“你留在家里。”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爹躺在棺材里,安安静静的。 根据严桥的解释,因为我的身体不在,四周缺少尸女的能量,因此爹现在只能在棺材里躺着。 我张开双臂拦住门:“我要跟你在一起。” 严桥听我怎么说,立即以一种深幽的眼神看着我。 我继续说:“我一个人会害怕。爹和白衣女人都提醒我这几夜会很凶险,万一有人趁你不在要带走我呢?” 严桥指出我话里的漏洞:“你的身体现在已经被冥界的人带走了。” “就算是那样……你知不知道,那个奇怪的小鬼到底多么可怕,万一他回来了呢?” 严桥看着我思索片刻,突然往后一退,平静地说:“既然你坚持,那我今夜可以先留下,带回你的身体急在一时。毕竟你的身体在冥界中人手上,不会有任何的损伤。对于冥界来说,尸女的肉身要比她的魂魄更重要。” 我听他这样说反而开始担心了,我的身体此刻没有任何知觉和自保能力,万一被那群牛鬼蛇神妖魔鬼怪利用了怎么办。 我连忙向严桥保证会老实留在家中,让他快快把我的身体带回来。 严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我有点善变。 但他还是没说什么,朝我勾勾手指,我凑过去,他抬手结印在我额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我仰头疑惑地看着他。 严桥却避开我的目光:“有了这个,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最先找到你。” 我心中一动,正要表达我对严桥完完全全的信任,他就绕过我离开了。 我无聊地趴在棺材边跟爹说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但他已经救了我好几次了。爹,如果您还活着,您也会喜欢他的。” 爹的眼睛动了动,我以为他听到了我的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爹睁开眼睛坐起来,朝我咧嘴一笑。 严桥说因为周围没有尸女的能量,爹不能行动。但是此刻爹不仅能动,还能朝我笑。 爹站在里屋,转动僵硬的脖子,向四周看了一圈后,将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朝我踢过来,椅子撞到了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爹,您在干什么?” 他没搭理我,又抓起案台上的香炉,狠狠摔在地上,炉中的香灰撒得到处都是。 “爹,你别发疯,你快回棺材里……” 我话还没说完,爹就一把抓住棺材壁,把棺材用力掀翻,连垫在棺材下的两条长凳都没幸免于难,被他扔进了院子里。 我拦不住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里手足无措,只能躲在墙角等他平静下来。 最后,爹站在乱糟糟的堂屋中央,四周已经没什么东西值得破坏了。 爹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他抬起手,右手握住左手拇指,用力往下一掰。 我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他的拇指像根断枝耷拉在手掌上。 爹再次朝我露出那种怪异的笑容。 第21章 迷伥 “我说过,你们谁都跑不了。” 我震惊的看着他,这话明明是从爹的嘴里吐出来的,但完全不是他的声音。 “爹”朝着我走过来,他的步伐比往日里轻快了许多,几步就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就连抬手这种动作,也做的流畅无比。 等我反应过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伸出了右手,五指成钩抓向我的眼睛。 我连忙往后退,但此刻竟然比不上他灵活。眼看他的手快扎进眼睛,我的额头忽然射出一道亮光。 我的眼前一闪,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对面的身躯已经被这道光逼退到几步远的地方。 他盯着我半响,突然从喉咙间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你竟然能碰上他,真不知该说你是倒了大霉,还是走了大运,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听得人胆战心惊。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想问个明白,笑声却戛然而止。他像是停了电的玩偶,往后一倒直挺挺摔在地上。 我看着他躺在狼藉的屋子里,想上前扶起他,却想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到,我直接从里屋跑了出去。 严桥回来的时候,我正抱着腿坐在门槛上。 他怀中抱着一个人,当他用手肘推开门后,立刻斜着肩膀向前,免得门弹回去撞到他怀中的人。 我捧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靠近。 严桥见我这幅样子,脸上飞快闪过一抹震惊的神色。 而我也看清了他怀里人的模样,正是我的身体!我激动地站起来冲上前,打算一头扎进我的的身体里。 但严桥眉头一皱,手臂一抬一换,将怀中打横抱着的身体扛在了肩膀上,同时,他用腾出来一只手抵住我的额头。 我此刻明明如一团空气,然而严桥却能够轻易地碰触到我。 “你怎么了?”严桥的语气除了疑惑之外,还有担忧,而我此刻眼里只有自己的身体。 “我要回去,把我的身体给我。” 严桥的食指按在我的额头上,看起来他根本没有用力,但我却不能向前移动半步,不过我仍不死心地朝自己的身体伸出手。 严桥的手指略用力地一点,从他的指尖弹出一股力量,我向后退了几步。 我没料到严桥会这样对我,心底立刻泛起一股受伤的感觉,除此外还带着一股怨气。 我忍不住朝他尖叫:“我想要回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你先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严桥张开手在我们之间一挥,空气中的水汽立刻汇集在一起,迅速凝成了一面水做的镜子。 镜子里,我模模糊糊的身体勉强有个人的形状,最明显的是,脸上映着一双黝黑中泛着红光的眼睛。 我吓了一跳,连忙用半透明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严桥轻轻挥手,水镜顿时化成水汽消散。 “我只不过才离开两个小时,为什么你的魂魄中会生出迷伥?” 我不懂什么是迷伥,严桥解释它是一种类似于负面情绪和欲望的意念,同样也是由负面情绪和精神而来,容易引人误入歧途。 “如果让你带着它回魂,只会后患无穷。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会把你刺激到这种程度?” 之前我的心中确实涌出一股想要报复的仇恨,刚才也控制不住向严桥发了脾气。我再次蹲坐在地下,落寞道:“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严桥扛着我的身体朝屋里去,走了几步,他回头看我:“难道你不进去?” 我摇摇头,继续蹲在院子里反省。 严桥很快就出来了,奇怪的是他始终不嫌费力的扛着我的身体。他走到我跟前,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严桥的眼中浮现一抹怒气,但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他走到我的身边,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虽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还是把手伸进了他的掌中。 在我碰到他掌心的一瞬间,严桥猛的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识想挣脱,但只因眼前的人是严桥,我任由他用力握住我的手。 一股灼热的电流从严桥掌心传到我的手臂上,经过一阵刺痛后,我感觉自己仿佛轻松了许多。 我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严桥突然将我朝着他的方向拽过去。 我碰到自己的身体后,像是磁铁吸引铁屑,我一头扎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严桥将我从他的肩膀上放下来,我双脚一时没有站稳,软软的往下滑。严桥抓住我,我倚靠在他的怀里,摸摸自己的手,又掐掐自己的脸,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抬手时左腕上沉甸甸的,我这才发现上面套了一只暗红色的玉镯。 我把手伸到严桥眼下,拨动镯子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戴在我手上?” 我试着把玉镯取下来,嘴上也没闲着,继续问严桥,“我的身体到底是被谁带走的,他们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玉镯的大小很适合我的手腕,但我无论也取不下来。我不信邪的把手伸到严桥面前,让他帮我把玉镯取下来 严桥却不看这镯子一眼,直接就往里屋去了。 我跟在他身后,不停地问问东问西,然而严桥只回答我一句,“这全是一个人所为,你以后见着了他,要离得远远的。” “可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还有这镯子……” 严桥终于往我的手腕上看了一眼,“大约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可我都没见过他……”我话出一半,抬眼看见严桥递脸色似乎很不好,想来他找回我的身体时,肯定遇上了不少麻烦事,就立刻安静了。 严桥挥手一扫,屋里的物品家具各归其位。我朝棺材里看了一眼,爹此刻正安静的躺在里面。他的手指已经恢复了正常,想来都是严桥的功劳。 严桥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伸手将爹手上几滴暗褐色的血迹抹去了。我朝严桥露出一个估计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谢谢。” 严桥没有说什么,我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我不能再这么被动的等着他上门了。” 严桥竟然笑了,“你想怎么做?” 第22章 黑坛子 这几次的事件都与香烛店的纸人有关,我脑筋再不好使,也知道该从香烛店查起来。 不过香烛店的老板娘身体很不好,我小时候就记得她整天病蔫蔫的,做不得任何重活。她女儿今年病逝,再加上房子被烧,双重打击下,她身体应该更差了。 所以我特意拎着一些保健品登门,但没想到老板娘的气色竟然很好,精气神非常足。 香烛店老板这时正在把一些家具搬到外面的空地上,我朝严桥递了一个眼色,然而这个平时非常聪明靠谱的一个人,这时候竟然不明白我的暗示。我的眼睛眨得快抽筋了,他才明白我的意思,眯起眼睛看了我一眼后,上前帮忙去了。 我看一眼被熏得漆黑的墙壁,问老板娘是否需要人帮着做些粉刷墙壁一类的活。 老板娘却说不打算重修房子了。 我看看四周:“不修的话,这样也没有办法能住。” 老板娘摆摆手:“我和你叔叔年纪都老了,农活和小生意也快干不动了,我俩打算搬到市里去养老。” “那您跟叔叔搬到市里后要住到哪里?” “我们已经在市里买好了房子。” 市里的房价很高,没想到开个香烛店竟然会这么赚钱。 老板咳嗽了两声,老板娘可能感觉到对我说这事不太合适,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后,说要给我倒饮料喝。 我捡起墙边的扫把帮忙扫地。 走到供桌旁,看到上面摆着一张很大的遗照。照片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对着镜头露出腼腆的微笑,这应该就是香烛店两口子的女儿了。 让我觉得吃惊的是,照片旁边居然放着一个黑色坛子。坛子外壁油光水亮,看起来用了许多年头,大约有半臂高,坛口被一层红布封着。 明明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我莫名觉得那坛子传出一股阴森的气息,刺得我浑身不舒服。 老板娘端饮料过来,见我盯着那个黑坛子,连忙说:“家里太乱了,顺手就把咸菜坛子放在那里了。” 她放下饮料后就伸手去抱坛子:“我把它换个合适的地方。” “阿姨,我来搬。”我连忙站起来,先她一步抱起坛子。 坛子外壁冰凉,它看起来不大,但是在抱起来的一瞬间,我就被它的重量震住了。小小的一个坛子竟然有几十斤重,不知里面塞了多少咸菜。 我抱着坛子跟着老板娘进了里屋。 里屋烧得没有外面那么严重。屋内有一张铺着粉色被褥的单人床,还有一张梳妆台,看样子应该是她家女儿的卧室。 老板娘让我把坛子放在梳妆台上,虽然我觉得这里依旧不是放咸菜坛子的合适位置,但还是照着她的意思办了。 放下坛子后,我立刻搓了搓被坛子冰得麻木的手臂,感觉那股奇怪的气息更浓厚了。 单人床上铺着几件衣服,老板娘看见后,立刻对我说:“小芙,你身材跟我家姑娘差不多,她有许多没穿过的新衣服。你如果不嫌弃,你挑几件看上眼的拿回家穿,免得浪费了。” 面对她真挚的目光,我一时找不出拒绝的借口。老板娘立刻打开衣柜,将里面的衣服抱出来。 “唉,我家丫头就喜欢买衣服,买了又不穿,好多拆都没拆过。” 老板娘不管我有没有听,自顾自地说着。 我看到坛子旁边随意堆放着许多东西,充电器,化妆品,还有几摞言情小说。我随手拿起一本小说,从里面掉出来一本粉色的小册子。 我以为是随书附赠的小玩意,捡起来打开后才发现是一本病历。 病历本的第一页上,填着的正是香烛店女儿的名字。 我的心猛的跳了几下,朝旁边的老板娘看了一眼,发现她还在认真的收拾衣服。 这样偷看别人的隐私不对,但是我隐约觉得可能会找到什么线索。 镇子上有几家大医院我都清楚,但病历上的这家医院我却没有听说过。我继续往下翻,打算看看她是因为什么病过世的。 我原本就有些心虚,这时忽然感觉脚腕一凉,是一个黏糊糊冰凉刺骨的东西缠住了我的脚腕! 我差点不能呼吸。脱口而出的惊叫卡在喉中,病历卡掉在桌子上。 “姐姐,你下来陪我。” 耳边响起阴恻恻的声音,我看了一眼老板娘,发现她还在背对着我叠衣服,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我不想吓到她,咬住嘴唇低头,一眼就看到黑漆漆的梳妆台下面伸出来一只小手,这手又小又瘦,手上的每一寸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子,以至于整只手看起来红通通的。 血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脚腕,这时它突然用力一拽,我整个人立刻不受控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梳妆台撞过去。 随着老板娘的一声惊呼,我的头撞在梳妆台的镜子上,立刻把镜片撞得稀碎。 老板娘扔开衣服跑过来,“你没事,都撞出血了。” 我此刻并不觉得疼,只是被撞的脑袋有点懵懵的。 严桥冲进来,见我这幅样子,立刻揽住我的肩膀,掌心用力按压在我的伤口处。 血顺着脸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了破成好多片的镜子上面,而每一块镜子上,都映着我染血的脸。 我看了一眼梳妆台下方,没有任何异样。我苦笑:“脚滑了一下,我没事。” 夫妻俩要送我去医院,但是被我拒绝了,让严桥带我往附近的卫生所。 等到离香烛店远了一些,我立刻说道:“不去卫生所,去镇上的医院。” 严桥皱眉望着我。 我不等他发问,就拉起裤脚,脚腕上有个明显的粉色手印。我把发现的病例本,还有从梳妆台下伸出来的手告诉严桥。 同时我摸了摸额头,伤口已经没有出血了。 “走,我感觉伤得不严重,先去查这个事情!”我坚持道。 严桥扫了我额头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 我和严桥找到病历上的那间医院时,脸上的血已经干了。我的衣服,还有严桥的手沾了许多血迹,看起来非常的吓人。因此一路上不断有人投来惊异的目光。 但我和严桥都心中有事,无暇顾及这些,匆匆来到那家医院。 大多数医院的外观会给人一种专业肃穆的感觉,建筑多以蓝、白、浅灰几种颜色为主,然而眼前的这间医院,墙体却涂成粉色。 背后传来一阵低语,我似乎还听到了“不自爱”这几个字。我扭过头,看到两位拎着菜篮子的阿姨正对着我和严桥指指点点。 我们的目光对上后,她们居然毫不客气地冲我翻了一个大白眼! 第23章 医院 我不明白只是站在医院门口,为什么就得到这种待遇。 严桥低头看看我的伤口,带着我走进去,对导医台的护士说要包扎伤口。 护士瞥了眼我的额头后,竟然把目光转向了我的肚子。她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说:“路口有一家药房,他们家能处理这种简单的外伤。” 我反问:“连药房能处理的简单伤口,为什么你们医院却处理不了?” “我们这里是妇产专科医院。” 我刚准备问妇产专科医院和处理外伤有什么冲突时,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扶着个同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 女孩弓着腰抱着肚子,脸色蜡黄,看起来非常的痛苦。我朝四周看了眼,大厅里坐着好几位年轻女人,有的有人陪伴,有的独自一人,但无论是谁,痛苦的脸色和姿势都是相似的。 我突然意识到护士说的“妇产专科医院”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我和严桥站在医院门口时,老阿姨们对我们指指点点的原因了。 眼看护士眼中出现了不耐烦和防备,我飞快地说:“我怀孕了,三个月了,我们想来咨询一下。” 严桥猛地扭头盯着我,然后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看。我用力握住他的手,示意他配合。 护士立刻热情起来,先给我找了医生处理伤口,然后开始介绍安全无痛的手术类型。 我借口说要再考虑一下,护士把我们带到一间贴有大幅宣传画的休息室。严桥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我小声提醒他,这里是主营打胎的小医院。 我看见休息室里有位五十多岁的保洁阿姨,撇下严桥去搭话。 不出十五分钟,我已经知道香烛店的女儿不是病逝,而是打胎大出血死在了这里。 保洁阿姨连医院给了多少赔偿款都告诉了我,这也解释了香烛店夫妻俩哪来的钱在市里买新房。 回家的路上,严桥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让他有话直说。 “你怎么意识到是那种医院的?你的年纪才这么小。” 原来他到现在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听别人说的,我已经十八岁了,知道这些事又不奇怪。” 严桥的眉头还是皱着,他的食指与中指并起,朝我肩膀上一挥,我感觉一股凉风拂过,衣服上有一些棕褐色的粉末被吹散消失在风中,再看自己的衣服,上面的血迹全消失了。 见他又要往我的额头伸手,我连忙捂住伤口:“别人知道我撞伤了头,没有伤口会很奇怪。” 严桥默默收了手。 接下来一路无言,我俩也快到我家了,我准备先去二婶家看看,但是想到上午那些闲言碎语,我怕二婶多想,干脆与他分开,让他先回家。 只是我还没进二婶的家门,就先看到从围墙下面冒出来一股浓烟,惊诧之下顾不得多想,慌忙推开大门跑进去。 白烟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里面不时传来咳嗽声,我冲进去,看到被被烟熏的眼泪直流的孟萍,我连忙把她拉出去,训斥道:“你疯啦?要烧家吗?” 孟萍一边咳一边说道:“我这是在做饭,只是油烟大了一些。” 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于从小没怎么做过家务的孟萍来说,只要没把厨房烧光了,就是一大胜利。 安顿好孟萍,我就去了堂屋。 二叔的棺材停在堂屋,自从被严桥想办法控制后,他这两天就没再诈尸。 我本来想给二叔上个香,然后再去看看二婶,但此刻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二叔家的堂屋朝南,采光很好,平时白天根本不用开灯,然而此刻堂屋里却十分阴暗,以至于我都看不清里面的布置。我刚踏进去一只脚,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温暖的阳光照在后背,手臂上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我凭着记忆,捏着三根香凑近点燃的白蜡烛上时,头顶骤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老房子的房梁上有几只壁虎、老鼠都是常有的事情。我顿了顿,还是没在意,跪下跟二叔磕了个头后,站起来把线香插进香炉里。 然而这时头顶上的动静再次响起来,还有几缕细细的灰尘飘下来,我忍不住抬起头,接着就吓得惊叫一声! 头顶上,正晃晃悠悠荡着一双鞋,距离我的头顶只有十几公分,鞋底直映入眼帘。从房梁上垂下来一根绳索,鞋子的主人吊在绳子上,在青白的烛火下显得阴森恐怖极了。 好在我这两天频繁跟各种鬼打交道,心理承受能力大大提升,害怕了一会之后,就慢慢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我也发现了不对,正在上吊的这个人,还没有死,她还在细微地挣扎着。 我连忙摸索着找到灯的开关,灯开启的一瞬间,所有阴霾似乎都被驱散了,而我也终于看清了上吊人的脸。 “二婶!”我一边喊一边去抱她的腿,周围连一把椅子都没有,我顾不上什么了,直接爬上了二叔的棺材,踩在棺材盖上,用肩膀撑住二婶的两条腿,用力的往上托,同时大声呼喊孟萍的名字。 “姐你在鬼叫什么?你怎么能踩在——”孟萍端着碗闻声跑进来,待她看清吊在半空中二婶的身体时,吓得她立刻摔了碗,不知所措的哭嚎起来。 “哭什么哭,赶紧去喊人帮忙。” 孟萍这才反应过来,踉踉跄跄跑出去。 二婶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踩在我的肩膀上,我不仅不敢稍微弯下一点腰,反而拼命地挺直脊背。 “嘿嘿嘿,死了也是个死胖子。” 二婶的头顶,房梁的位置,忽然传来一句恶毒的讽刺。 我费力地抬起头,只看到二婶发紫肿胀的一张脸垂下来,两只眼睛被勒地凸出来,正盯着我不放。 她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只能滴下来一道道口水。 我两条腿发颤,随时可能支撑不下去。幸好孟萍带着几位街坊跑回来,七手八脚把二婶放下来。我全身脱力,靠在棺材边,看他们又是做心肺复苏,又是灌凉水,好歹是把二婶给救回来了。 孟萍趴在二婶身上大哭,街坊们围在二婶身边,劝她不要想不开。 我缓回力气之后,送走乡亲街坊,又让孟萍先去冷静冷静,然后坐在二婶身边陪着她。 二婶的脖子上肿了一圈,眼神显得木木的。 “小芙——”不知过了多久,二婶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非常的暗哑,“如果婶子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想过寻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信不信?” 我想到自己费力托起二婶时,不知是不是幻觉的奇怪声音,连忙点头说:“我信我当然信,二婶你肯定不会抛下孟萍不管的。” 二婶的眼眶里立刻滚出两道泪痕,我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好好休息。 我走出堂屋,看见孟萍站在院子里哭。我叮嘱她不要在二婶面前提“自杀”两个字,不要给她太大的压力。孟萍已经完全没了主意,我每完说一句话她就点点头。 交代完之后,我返回堂屋,看到二婶用来上吊的那根绳子还挂在房梁上。 我搬来梯子,站在梯子的顶端解着绳结时,忽然想到自己作为第一个发现二婶上吊的人,却根本没有发现附近有椅子一类垫脚的东西。那二婶到底是怎么把脖子套进这么高的绳索中的。 我抬高手费劲解着房梁上的绳结,心里琢磨着二婶是不是跟我一样踩在了二叔的棺材上,手腕上忽然被一截冰凉的东西缠住了。 我仰起头,看见看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小鬼蹲在房梁上,两只红通通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我连忙甩动手臂想挣开他,却忘记自己正踩在椅子上,一时没站稳。这小鬼立刻松开手,我从梯子摔下来的一瞬间,看见这小鬼冲我龇牙一笑。 我都已经做好了摔得很惨的心理准备了,身体却猛地停在半空中,脖子上缠着一条绳子,猛地一收紧,卡住了我的呼吸。 我两手抓住绳子,两条腿不由之主乱踢一通,想喊孟萍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那小鬼在我头顶得意地说:“真像荡秋千。” 二婶说的没错,她真的不是想自杀,是这小鬼在害人。 视线越来越模糊,如果这就是人生的最后时刻,我想的竟然是严桥,伯父让他来帮我处理爹的后事,结果他还要多送我一程…… 第24章 小鬼 我快失去意识时,绳子忽然断了,我整个人直直往下坠,本以为会摔个半死,却落进一双手臂里。 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我看见严桥担忧的脸。惊魂未定的我顾不上说话,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死死抱住严桥的肩膀不撒手。 严桥任由我抱住他,我的手也没闲着,拽着脖子上的绳索想解下来,结果我非但没有解下绳子,反而因为急躁蹭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严桥帮我把绳子解下来,并扔得远远的。随后,严桥握住我两只颤抖的手,低沉地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没事了,别怕,有我在,慢慢呼吸。” 听到他沉稳的声音,我这才逐渐冷静下来。我的喉咙刺痛,嘴里隐隐有血的味道。 我抬起头,那个小鬼已经不见了,房梁上只有一截断开的绳子。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孟萍疑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下意识离开严桥的怀抱,竖起衣领遮住脖子。 严桥扶我站起来,我此刻估计非常狼狈,孟萍看着我,又看看严桥:“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严桥没有理会孟萍,而是对我说:“我还未到家,就听到传言说你这里出事了。” 我看孟萍还在旁边,就让她去看看二婶想不想吃点东西。等支开她后,我才说:“是那个小鬼做的,是他想吊死我和二婶。” 严桥盯着我的脖子:“我知道,现在快到傍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我指指地上的半截绳子:“谁知道那个小鬼还会做出什么,我怎么能走?” “如果冥界的人找来,他们同样也不安宁。我会给这个院子施一个封印,脏东西不会进来。” 我无法反驳,只好去对孟萍说必须要回家给父亲上香。孟萍被今天的事吓得不轻,不过至少已经不哭了,还把我送到大门口。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最后一抹余晖即将从西方天空落下。 我回头准备向孟萍告别,却看到那个小鬼此刻竟然骑在她的肩膀上,一边朝着我咧嘴笑,一边把手伸到孟萍脖子前,来来回回地划动,像是在锯一截木头。 严桥拉拉我的手,但是却没有拉动我,反而是我手上微微用力,拉着他重新跨进了二婶家的大门。 孟萍惊喜地看着我:“姐,你不回家了?” “我不放心二婶,晚一点再回去。” 严桥一言不发,松开我的手直接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的杂物农具虽然很多,但是收拾得很整齐。其中的一个角落里堆放了一些纸钱纸人花圈一类的东西。 严桥盯着那堆东西,我也突然想到这些东西都是从香烛店里买来的,而我们查到线索都指向小鬼和香烛店的女儿有关系。 我刚想提醒严桥,他却让我进里屋陪二婶。孟萍拉住我的胳膊,半推半拉着往屋里走。 “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奇怪地看向孟萍:“不是是已经说过了嘛,严桥是大伯父的徒弟,现在来家里帮我们处理一些事情。” “可是你们的关系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你们刚才亲密地抱在一起,而且,你们经常手拉着手。” 听到孟萍这样说,我恍然意识到我与严桥近两天的肢体接触有点多,不过,随时都能遇到各种要命的事情,好像也不该在意抱不抱拉不拉手这种细节。 孟萍守在二婶身边,我忽然问:“二婶,你听说过香烛店家女儿的传言吗?” 二婶瞪着我:“你听那些长舌妇说什么了?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乱打听什么。” 二婶的语气有些激动,话还没说完,就止不住咳嗽起来,我和孟萍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我在里屋坐了片刻之后,再次走到院子里。 严桥把放在堂屋中的火盆移到了院子中央。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我想去打开院子里的灯,严桥却制止了我。 我走到他身边,说:“你说脏东西进不来,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小鬼明明还留在家里,我不能放心地留二婶和孟萍在家。” 严桥不言语,我又说:“这两天总是让你帮我收拾各种烂摊子,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严桥终于扭头看向我,即便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感受到他的怒气。我理解不了他生气的原因,干脆直接问出来。 严桥始终盯着我,在昏暗中,我听到类似于一声打响指的清脆声音,熄灭的火盆中“噗”的一声窜出一道青白色的火焰。 火光照亮了严桥的脸,我这才发现除了生气之外,还有别的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你对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吗?” 不等我回答,严桥眯起眼睛:“没想到我竟然会被一个小鬼头戏耍,我今天一定会把它揪出来,然后送给你亲手处置。” 看他阴沉的表情,我觉得那小鬼今天要栽跟头了。 严桥往院子四周扫视一眼,当目光停在那堆纸钱纸人上时,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是我大意了,只是让脏东西进不来,却忽视了他一直躲在这里。” 我连忙往四周看,但是根本没有发现那个小鬼。 严桥朝着那堆纸钱纸人走过去,我连忙跟在他身后。院子中只有那个没有任何燃料却在一直燃烧的火盆作为光源,不过并不能照亮整个院子。 我下意识拉住严桥的手,但想到刚才孟萍说过的话,又松开了,扯住了他的袖子。严桥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在黑暗之中,那些纸人纸马看起来非常诡异,好像随时都会活过来。 严桥停住脚步后,张开右手,从掌心射出一道光束。光束打开,竟然是一张网,由无数根细细的光线织成。光网轻飘飘的罩在那堆东西上,融进各色彩纸中消失不见。 几秒钟后,那堆纸人纸马上出现无数光斑,大大小小有的像豆粒,有的像手掌,还有一些连成片,发出幽幽的绿光。 “这是什么?” “那个小鬼,它就藏在这里。” 我看着那一堆发光的纸人纸马:“可它藏在哪里?” 严桥没有回答,我看到纸人纸马飞到火盆上方,原本融进去的光网浮现出来。 严桥的手做了个往上提的动作,光网立刻变成口袋的形状,里面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而纸人纸马则掉进火焰中,瞬间被烧得精光。 那小鬼在网中挣扎,他接触到网面的位置,发出被灼烧的声音。但他根本不顾这些,把手指拼命地从网内挤出来,扯开喉咙尖叫着。 “姐,这是什么声音?”孟萍跑到我身后。等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她吓得立刻叫出声,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严桥朝着光网攥紧手,光网随着他的动作骤然收紧,小鬼的尖叫声更加的凄厉。随后,它的声音慢慢低下来,我连忙拉住严桥:“等等,我们还没有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伤害二婶和我。” 严桥松开手,光网随着他的心意变化,稍微膨大了一些。 孟萍听到这话,顿时待不住了,一副想活撕了它的模样,冲上去质问:“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妈?” 小鬼的上半身已经从光网挣脱出来,但是两条腿还被缚在网中,将他定在原地。我本来并不担心他会挣脱,但看到它露出疯狂的笑容时顿感不妙。 果然,那小鬼猛得伸长脖子,张大嘴亮出两排尖牙朝着孟萍的脖子咬过来。 第25章 抬棺人 孟萍被吓得直接在原地呆住了,我距离她较远抓不到她。眼看小鬼那两排尖牙就要扎进她的脖子上了,距离孟萍比较近的严桥突然伸出手,从后面拎住孟萍的衣领,把她丢到我这边。 孟萍跌坐在我脚边,小鬼扑了个空后还不死心,对严桥说:“严君很闲吗,不然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一个保姆的活,时时刻刻都带着这个拖累不能撒手。尸女留在人间也是祸害,严君就没想过要除掉她?” “严桥,这小鬼太坏了,他在挑拨我们。” “闭嘴!” 听到严桥的呵斥,我立刻安静下来了,随后才意识到他是对小鬼说的。严桥手一挥,一道光刃破空朝小鬼拦腰削去。 即便是我,也能看出这一招与之前的不同,完全是想彻底迅速地解决掉它。 小鬼的双腿被缚在网中,光刃削过去的一瞬间,原本缩成足球大小的身体猛地胀大了五六倍,光刃斩断了他的两条腿,身子下方只有两截不断往下流着棕红色血线的残肢。 小鬼以两条腿的代价从光网中挣脱后,直接从院子围墙上窜出去。 严桥想追上去,我见他一脸的煞气,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它已经受伤了,不用急在一时,我们先回去。” 但严桥竟然甩开我的手,腾空越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孟萍站起来,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我心里竟然还在为严桥甩开我的手莫名难过。 孟萍见我没反应,又跑进屋找二婶。 没过多久,二婶出来了,她脸色白的吓人,扶着门框问:“小芙,我刚才都听萍萍说了,那个孩子长得什么样子,他有没有说为什么缠上咱们家?” 见二婶这么焦急害怕,我安慰她:“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严桥在,您和孟萍不会有事的。” 二婶看起来仍不放心,我让孟萍送她回屋休息。 火盆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光网与小鬼的两条断腿也消失了,院子中只有一地的纸灰,还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我坐在门槛上,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听到敲门声。我心中一直想着严桥,赶紧跑过去,然而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就立刻骂自己不长教训。 因为门外的人根本不是严桥。 门外有四个人,两个穿白两个穿黑,戴着高高的锥形帽子,惨白的脸上,八字浓眉看着苦兮兮的。他们身上缠着白幡,最诡异的是,四人抬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退后关门。 但距离我最近的白衣抬棺人,比我动作更快,他张开血红的大嘴,从嘴里伸出一条鞭子样的长舌向我卷过来。 我现在见到长得像绳子的东西就害怕,大叫一声“不要再勒我的脖子”。那舌头在空中晃动了几下,仿佛很尊重我的意愿,灵活地缠住我的手腕。 舌头又黏又凉,我还没来得及忍住恶心扯开它,就被拽到了大门外。 四个抬棺人十分的高大,他们的嘴唇没有动,我却听到了空洞阴沉地声音:“我们前来接圣女返回冥界。” “我不是圣女,我在人间活得好好的,不回那个狗屁冥界!”我扯开那条舌头,转身往院子里跑去,却被两条舌头缠住脚腕甩进了棺材里。 我的头撞到棺材底部,随着“嘣”的一声巨响,棺材盖已经合上了。 我手脚并用推着棺材盖,可它十分重,从里面根本推不开。我掏出手机,见到信号格是满的,赶紧联系严桥救命。 可当我打开通讯录后,才想起这几天与严桥形影不离,自己根本就没见他用过手机。 棺材有节奏地摇晃起来,不知要把我抬到哪里去。 我一个大活人到了冥界是生还是死?我绝望的攥着手机都想要报警了。 就在这时,棺材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然后猛地往下一坠。我平躺在里面,没有任何防护,跟着棺材摔了一下,后脑勺再次被撞得不轻。 我捂着头,眼睛都发花了。 迷糊间,我看到棺材盖被掀开,一只手伸进来。 “不要碰我!”我紧缩着身体,试图躲开那只手。 “是我!” 我听出是严桥的声音,被恐惧涨满的心立刻平定下来。我乖乖朝他伸出手,顺从地勾住他的脖子,让他把我从棺材里抱出来。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此刻竟然还是在二婶家门口,并没有预料中走了很远。 而此时,那四个抬棺人正面带惊惧地盯着严桥。 “严君您为何在此?” 严桥没理会他们,而是问我:“你没事?” 我对严桥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就是被吓懵了。你不是在追那个小鬼吗?” “我感觉到你有危险。” 严桥边说边看向那四个抬棺人,他们看起来十分惧怕严桥,其中一人说:“严君,圣女身负看守幽墟的重任,我等是特意来迎接圣女殿下的。” 我连忙摇头表态:“我不是,我不去。” “这由不得你,尸女本就是由十殿阎罗来处置。严君您何必插手这事。何况,这个尸女手上还戴着卞城王的心缘镯,即便现在她不跟我们走,迟早她也会返回冥界的。” “迟早的事情你们竟然也能料到,那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稍后会怎么样?”一股寒风在严桥身边聚集,那四个抬棺人瞬间被风卷进棺材中,一人还想坐起来,直接被棺材盖拍在脸上按了回去。 我还想上前问二叔的死与他们有没有关系,但严桥却紧紧拉住我的手。他打了一个响指,棺材周围立刻窜出两米多高的火焰。 我刚听到一声尖叫和求饶,严桥立刻捂住我的耳朵。我没想到他会直接下死手,一股火焰差点燎到我的头发,竟然是冰凉的。 棺材很快就被烧光了,严桥放下手,转而扯着我的手腕朝自己家走去。 我指指二婶家,“他们呢?” “小鬼伤成那样,今天不用再担心它出现。” 我好奇刚才抬棺人说的话,问严桥什么是心缘镯,卞城王又是谁。严桥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我,我以为他准备解答我的疑问,他却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手捏着镯子。 “你要做什么?” “取下这个碍眼的东西。” 他的力大,动作又有些急躁,疼得我甩开他的手:“这样很疼,能不能回家后换个方法试一试。” 到家后,在严桥的注视下,我用肥皂水,清油折腾了半天,镯子依旧套在手腕上。我的脾气也上来了,“这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桥早已经冷静下来,看着我被折磨得通红的手腕,解释道:“玉镯叫心缘镯,一对两只,一红一黑,两只镯子会彼此吸引。我担心你长时间戴着这镯子,会被冥界不由之主地吸引。” 最后,他又补充一句,“我曾听说过,镯子由谁戴上,就必须由谁摘下来。” “你既然知道取不下来为什么还要折腾我的手?何况听起来也不像是会害人的东西,反而像有情人之间彼此赠送的礼物。” 严桥盯着镯子,一副想要砸碎它的模样。 “那个卞城王为什么把他的镯子送给我,他是不是对我……” 我本来想开玩笑的,但严桥不等我说完,立刻转身朝他的房间走去。 我落了个没趣,正准备去里屋给父亲上香,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在屋里翻找半天后,跑去敲严桥的门。 严桥猛地拉开门,“我不知道那卞城王——” 我把手机塞到他怀里,“你那些像法术一样的东西我不懂,但我们普通人都是用这东西联络对方的。” 严桥看着手机,脸色和善了许多,“给我的?” 我没料到他会因为一个旧手机就高兴起来,不好意思地说:“这是爹的旧手机,你暂时先用着。我可不想遇到危险的时候找不到你。我要去给爹上香了。” 我跑到里屋,捏着三根线香点燃,然后走到棺材前,正打算跟爹聊聊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棺材里空空如也。 爹不见了! 第29章 别生气 两人语气夸张地喊起来:“我们怎么知道,又不是我们弄大了她的肚子!” 我把镰刀换了一只手拿着,对严桥说:“他们好像不愿意告诉我们。” “那是因为你太客气。”说完,严桥就朝小柱两人走过去。 小柱用没有受伤的手捂住鼻子:“我真的不知道,我敢发毒誓我没骗你。” “那你们为什么要去骚扰香烛店?” “他闺女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帮他们隐瞒,那给我们点好处是应该的。” “把敲诈说得这么好听。”严桥手一抬,根本看清他的动作,小龙的鼻子下顿时流出两道鼻血。 “如果你们再浪费我的时间,那就让你们的另一条胳膊来赔了。” 严桥的话震慑住了两人。 “我知道她跟有个人不清不楚的,我亲眼看见的,”小柱瞪着我,“但你得先保证,听完后不能再揍我们。” 我反瞪回去:“只要你们说实话,我们也没空找你们的麻烦,快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小柱看着我,表情纠结,但是又实在惧怕严桥,最后闭上眼睛,仰头大喊出来:“是你爹,我看见你爹跟香烛店家的闺女勾勾搭搭的。” 小柱话音刚落地,我立刻就把手里的东西朝他砸过去了。 他喊了一声“要杀人了”,抱着脑袋滚到了一边,镰刀砸在水泥地面上。 我气得脑袋充血发热:“你再乱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小柱嚷嚷:“我就知道你不乐意听实话,是你逼我说的。你不要不相信,我还有别的人证,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香烛店家的闺女搂着你爹。” “你闭嘴——”我又指着小龙,“你们都是一路货色,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两眼发花喘不上过气,爹为了我不被进门的后妈欺负,一辈子独身,这混蛋竟然敢当着我的面编排我爹的坏话。 “你不信我们,那你信不信你二婶?” “你说什么?” “你二婶也看见了,不信你现在就去问她。肯定是你爹搞大了香烛店闺女的肚子,又不愿意负责,不然人家女的也不会去打胎,死掉了。” 小龙提醒他:“听说她二婶上吊了。” “那怎么办,就死无对证了吗?” 听两人这么说,我冲动地抬脚去踢他们:“你才死了呢,我二婶好好的,我爹也不会骗人家小姑娘——” 我此刻眼前直冒金星,全凭着一股怒气往前冲,根本没看清楚小柱在哪里,抬脚就踢,却踢了个空,一时没站稳,仰面就往后摔去。 严桥从后面抱住我,我虽然还有意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根本说不出话。 “她怎么了,气得背过气了吗?这可不怪我们,她是被她爹气成这样的,老家伙不要脸,和一个跟他闺女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乱搞。” 他们一点都不了解我爹,可我现在半躺在严桥怀里,浑身发颤,不能反驳他们。 “安静。”严桥简单的两个字,让吵杂的声音都停下来了。 严桥的一只手覆我的眼睛上,我听到他低沉地声音:“冷静,不要被情绪带着走。” 我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想着爹为了养育我,吃了多少苦。 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有人张罗着给我爹介绍对象。媒人问我爹,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我爹就说,找一个能对小芙好的。 爹一直没有找到希望中的老婆,而我因为有他在身边,不会在意生活中缺少一个妈妈。 “你不要……生爹的气……” 我好像又听到了爹在临死前说过的话。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人已经在自己家里。 严桥见我醒来,立刻说:“我问清楚了,那两个小混蛋只是看到香烛店女儿在哭,你爹安慰了几句,两人之间难免有些肢体动作,是他们自己想歪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你二婶,如果她真的在现场,肯定看得比那小混蛋清楚。” 严桥的话听起来十分让人信服,我朝他伸出手:“手机,我爹的手机。” 严桥不解地把手机递给我。 我把所有的聊天记录,短信消息,通话记录查看了一遍。 在和备注叫香烛店聊天记录中,发现了这么一条消息,“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心意”。 对方发这句话之前,先发来了一张彩超照片,说明她当时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至于更早的联系记录,被删得干干净净。 而我爹,根本没有回复。 严桥看着手机,“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我爹临死前曾交代我三件事,前两件我能理解,但是第三件事,让我不要生他的气。这句话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也懒得去想。因为在我眼里,爹就是最厉害最好的,即便他有那些做的不好的地方,我肯定也不会生他的气。可是,如果他指的是这件事呢?” “你爹过世了,生前的事也该不再深究了。” 我盯着严桥:“既然这个世界上有鬼有冥界,而你又真厉害,肯定能招魂对不对,我想见我爹,我一定要问清楚。” “不行。”严桥断然拒绝,“他既然已入冥界阴曹,何必再打扰死者,何况,如果你爹已入轮回,根本就不可能招魂。” “可我如果不亲口问个明白,那我以后想起爹时,心中一定扎着一根刺。你没有说自己做不到,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如果真相不是你所希望的呢?” “那我至少得到了真相。” 严桥盯了我一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在棺材上贴了几张符咒,手指掐印喃喃几句后,一个灰白色半透明的影子就从爹的身体中飘出来。 我看清他的脸后,顿时流出眼泪:“爹。” 此刻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爹看着我,不停地说:“小芙,小芙,这里不安全,不要等你大伯了,快跟严桥离开,跟严桥离开。” 爹的声音很奇怪,完全不像他生前的声音。他不断地重复着让我跟着严桥离开。 第33章 嫌疑犯 我以为是有人来上香祭拜。打开门后,却看到几位乡亲围着四名警察站在外面。 警察一见到我就说:“孟芙,我们是为了香烛店两口子的谋杀案来走访排查,听说前几天你经常去他们家转悠。” 我自然知道香烛店夫妻俩的死因,但是没办法对别人解释。 我忍不住看向严桥,他神色平静地对警察说:“因为孟芙父亲和她二叔的丧事,需要从香烛店准备许多东西,多去了几趟。” 警察打量严桥,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你是——” 不等我开口,立刻就有热心的乡亲说:“他是孟家老大的徒弟,孟芙的大伯常年不在家,听说在外面给人算命看风水。” 严桥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严桥大约是不喜欢对方盘问的态度,微微皱眉。我连忙想替他回答,立刻又有乡亲说:“他叫严桥。” 警察往院子里看了看,我连忙请他们进来,没想到围观的乡亲们也跟着涌进来,还有几个人直接给爹上香去了。 警察继续问我:“那你在香烛店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或奇怪的人?” “没有。” 警察的声音顿时严厉起来:“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被对方的态度吓了一跳,隐约觉得不像走访排查这么简单。我忽然意识到,除了提问的这位警察外,另外三人此刻并不在院子里。 严桥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我连忙说:“真的没有,我们去香烛店的时候,附近都有许多乡亲在附近,如果真有奇怪的人,他们应该比我们看得更清楚。” “找到了。”这时,一位警察突然从厨房跑出来,小龙和小柱竟然跟在他后面。警察抬高的手里拎着一件东西,在阳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芒。 距离他比较近的几位乡亲在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后,发出了一声惊叫。 另外两名警察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将我围在中间。 此时我已看清楚,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一些血迹。 “孟芙,这是不是你们家的刀?” 我点点头,“是的,但——” 之前一直向我提问的警察猛的合上笔记本,“我们接到线报,说曾经目睹过你以香烛店闺女名声的问题,勒索过他们家。” “是他们——”我刚向小柱伸出手,离我最近的一名警察立刻抓住我的手腕。 我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严桥一把推开握住我手腕的警察,对方往后退了好几步。 另外三名警察神色警惕地看着我,好像我或者严桥随时会掏出一把刀子捅向他们。 原本看热闹的乡亲们顿时躲得远远的。我看着小龙和小柱,还有警察手中的刀,竟然想通了那小鬼消失前,说他还会缠着我的意思了。 我扯扯严桥的手,“只凭一把刀不能证明什么的,一切都是讲证据的,既然不是我做的,那我就不会害怕调查。” 我话刚说完,严桥突然抱起我,踢开挡在他正前方的人,几步跨出院子。 我不知严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几天在生死关心养出来信任,竟然让我任由他带自己逃离了警察的包围。 严桥把我带到村口的树林中,在密密的白杨树之间,我问他:“我们为什么要逃,这样一来,难道不就落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了?” “明知有人想陷害我们,你还要照着对方的计划掉进陷阱里。”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直躲着吗?” 严桥这两天总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我,此刻也是这样,好像有什么在困扰着他。 我低声说:“对不起。” 严桥奇怪地看着我。 “你是被我的事连累到这地步的。”我失落道。 严桥摸摸我的头顶,“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 我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严桥微微一笑,我接着说:“等洗刷了罪名,大伯回来,我爹安葬之后,我就跟你一起出远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严桥的微笑僵在脸上,我安慰他:“等警察调查清楚就行了。” 我与严桥林中藏着一整天,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身为尸女带来的好处,一天没吃东西,竟然不饿。 入夜之后,我们趁着夜色,避开村里人去小柱家。 他一见到我们,立刻抱头躲在墙角,主动把该说的全都说了。 “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我是被逼的,我也是受害的,那个阴惨惨的鬼东西威胁我,说我不照着他的话做,就来挖我的心脏,就跟攀哥一样。“ 小柱掀开自己的衣服,心口上有一道新疤。 “看,我的心上次差点就被他掏出来了。他只让我们散播出你敲诈了香烛店的谣言,再趁着别人不注意,把一把刀放在你家里。” 这与我猜想的差不多,我拉着严桥走出门,到门口时忽然转身吓唬小柱说:“你要小心了,如果你们再做恶事,它还是会来找你们的。” “等等。”小柱喊住我们,“村里人从你爹的棺材里发现了两个人的心,现在人们都在传你打算用妖术复活你爹,所以要杀人挖心。我听到有人商量,今晚上就把你爹拉到墓地里烧掉。如果我是你,宁愿去警察局,都不要回家。” 他们居然要烧掉我爹! 我大惊失色,立刻往墓地跑去。 墓地在村子外围,遍地坟头墓碑,平日刚到傍晚,这附近就一个人也见不到了。但今天,我还没有跑到近前,就看到了无数手电筒与火把的亮光。 “你们要干什么?”我冲进人群中,平时热情和善的乡亲们此刻见我跟见了鬼一样,连忙从我爹的棺材边退开。 我听到人群中有人问:“你爹都死了这么多天了,你打算把你爹的棺材停在家里多长时间?” “我要等我大伯父回来,家里有长辈在的时候再下葬。” “放屁,我们怎么知道你大伯什么时候回来,他明年回来,那你爹的尸体是不是就要搁村子里放到明年,你不怕染上疫病我们怕。” “跟她不要扯废话,就问她,她爹的棺材里怎么有两个人的心?是不是香烛店两口子的心?” “不是,那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有的事情都指向那个已经消失的小鬼,根本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解释。 “你也说不上来,等我们烧了你爹之后,立刻就逮你去警察局!” 说完,就有一个火把扬在了空中,严桥把我拉在他身后,我眼睁睁地看着火把落在棺材里。 几秒钟后,火焰从棺材里窜出来。 第34章 大伯父 “爹——” 严桥拦住我不让我靠近。 火光刺疼了我的眼睛,我捂住眼睛,忍不住尖叫。 严桥安抚的声音,与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很快,我又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和尖叫声,在这些声音之外,从脚下的土地中传到一阵毫无规律的震动。 “你冷静一下,这里是墓地,地下有无数具尸骨,你难道想让他们都诈尸复活吗?” 我放开捂住眼睛的手,立刻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妖怪!她眼睛是红色的!” 众人被吓地四散逃窜,墓地只剩下我和严桥。 “小芙——” 隐约间,我听到了爹的声音。 我看到爹从燃烧的棺材中坐起来,我刚朝他跑出去两步,严桥立刻将我紧紧搂在他怀中,“危险,你不能再靠近了。” 爹看着我,似乎还朝我看了一眼,再次喊了一句“小芙”。 “小芙,不要忘记爹,也不要生爹的气。”爹说完后,隔着火光朝我笑了笑,缓缓地躺了回去。 “爹,爹。”我紧紧抓住严桥的手臂哭喊着。 我看着棺材渐渐烧尽,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 “墓地里的死者感受到你的情绪失控,现在它们都想出来。” 严桥扣住我的下巴,让我直视着他。 “现在这种情况,等不等你伯父回来处理后事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你在村里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孟芙,你跟我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看着严桥认真的模样,转头看了一眼还残留着一些火苗的灰烬,哽咽着点点头。 见我答应,严桥骤然松了一口气,环住我的肩膀,轻抚我的后背安慰。我没心情听他说些什么,只顾伤心。 这时一个人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严桥想挡住对方,可是来人直奔我而来,他刚抓住我,立刻就被严桥迎面一拳打倒了。 我捡起地下被遗落的手电筒照过去,发现竟然是那个哑巴。 他的嘴角被严桥打出血了,但他并不在意,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着我走过来。 严桥将我挡在身后:“不准再靠近她,不然我会让你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会说话,连惨痛都叫不出来。” 我从未听过严桥用这么狠厉的声音威胁人。 “我这个徒弟啊,并不是先天哑巴,说不定严君您这还是在帮忙呢。” 一个听起来上了些年纪的男低音出现在哑巴身后,我举着手电筒照过去,看见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他穿着藏蓝色的布褂,黑色裤子,双手背在身后。 他那张脸,我觉得十分的熟悉。 男人朝我一笑:“小芙,难道连大伯都不认识了。” 这张脸与我爹有六分相似的脸,我曾无数次在家庭影集中看见过。 “大伯。”我才跑出两步,却突然被身后严桥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严桥,这是你师傅啊。” 严桥脸色难看,不等他开口,大伯先出声了:“我能收个既老实又有天资的哑巴作徒弟,已经是祖师爷开恩了,何德何能攀上堂堂严君当我的徒弟。” 我看看大伯,看看哑巴,最后看向严桥:“大伯他这是什么意思?” 严桥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孟芙,跟我走。” 我浑身发冷:“你到底是谁?” 严桥没有回答,他的手如铁钳一样,无论如何我都掰不开,我猛地低头去咬他的手腕。直到口腔中充满了血腥味,他还是没有松开手。 我张开嘴,问他:“你是谁,我要跟谁走?” 我的眼睛再次疼起来,我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捂住眼睛,除了疼痛之后,更主要的是,我已经无法看清他这张脸。 我哽咽着说:“放开我,放开。” 手腕上瞬间一松,我立刻往后退,直到被人扶住肩膀后才停下来。 我放下手,看到是哑巴,也就是真正的严桥扶着我。 眼睛再次刺疼起来,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孟承安,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她的血统只是刚刚觉醒,现在她的情绪稍微激动一些,就影响到这么多尸体,尸女的力量不可能留在人间,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让尸体复活,都会导致两界生死失衡。” 没想到他竟然直呼大伯父的名字,看样子两人认识却关系并不好。 “我自然熟悉尸女的力量。”大伯父背在身后双臂展开,从袖中发出几道符咒,分别贴在四个方向的墓碑上后,脚下的震动逐渐平息了。 “她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到时候根本就不是你一个普通人能克制住的。” 大伯父看向我:“小芙,这位是统领十殿阎罗的阎王,尊号阎君。如果真有一天,到了大伯父不中用的时候,你到时候再去冥界也不晚,不过,在打扰阎君之前,你可以先去找你外公的旧部帮帮忙。” 阎王?当初小鬼和抬棺人,也是这样称呼他的,原来自始至终全是我自己认错了。 他不是严君,而是阎君。 月亮被乌云遮住,四周更加的昏暗,我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孟芙,你已经答应我,会跟我走。” “我答应的是严桥,不是阎君。” 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激动起来:“孟芙,你留在人间无益,即便你现在不跟我去冥界,十殿阎罗有的是办法让你离开人世,而那时我又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 “他们会用什么办法让我去冥界?是不是会像你一样,顶替别人的身份,进入我的生活中哄骗我?你这根本就不是保护,这是欺骗!而我竟然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这么喜欢你,可你整个人都是假的!” 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告白。 阎君没有说话,乌云背后的月亮再次露出脸,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表情。 他用一种吃惊的目光注视着我,同时,我能从他的脸上读到沉默。 遭到背叛的愤怒,被欺骗的伤心,瞬间全被无言的难堪代替了。我盯着他的脸,往后退了两步。 他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但我已经转过身,拼命地逃出他的视线。 第35章 未婚夫 我一路跑回家,虽然现在回家不一定安全,但是除此之外,我根本无处可去。 我刚跑进院子,还没来得关上大门,就从门后闪出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哑巴跟着我跑回来了。 他用那种老实天真的目光看着我,我想起从他身上找到那封信,即便清晰地署着自己的名字,可仅仅凭着那个人的一句话,我连打开都没有打开,就那么信任地交给他处理了。 我那么信任他,那么喜欢他,可现实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不值得。 哑巴满脸担心地朝我比比划划,见我看不明白,又用脚在地上写字,他也曾试着写出他的名字给我看,只不过刚写了两笔就被打断了。 曾经有过那么多机会,让我可以早一些知道对方的身份,全部都错过了。 我抹掉眼泪,跑进堂屋,屋里空荡荡的,供桌和垫在棺材下的长椅翻到在地。我想到爹,忍不住趴在长凳上哭起来。 哑巴藏在门后,神头看了我一眼后,并没有进来。 我哭得头昏脑涨,声音嘶哑。 大伯回来时,顺手从门外把哑巴揪进来:“你躲在外面干什么,不会哄女孩子不要紧,至少不要害怕女孩子哭。” 大伯坐在另一张长凳上,与我面对面说:“我应该早回来几天的。” 我把脸埋在胳膊里没有说话。 “严桥不会说话,人又老实得有点傻了,但我实在想不到他会被阎君殿下给顶替了。小芙,你也不要哭了。认真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便宜了,鞥让阎君出力,帮忙打退了冥界的人。” 闻言,我哭得更伤心了。 “大伯明白,你是看上了阎君了。但你不要被他的脸给骗了,不对,你已经被他骗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大伯想说的是,别看他的脸是个帅小伙,但他活了不知多少岁数了,就是个老妖怪。你年纪轻轻的,不要找他。你看严桥,脸长得也可以,而且绝对不会骗人。” “大伯,您能不能不要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大伯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昨夜在你们家门口站了大半夜也没等到你回来,反被一个野鬼引走还没能抓住他。老年人经不住熬夜了,我得去休息了。” 我看着大伯朝着我爹的房间走去,昨夜严桥一定是认出了大伯,借口自己灵力受损不敌他。而带我去二婶家之后,半夜又返回想办法引走了大伯。而我却一直在担心他。 我哭了一会后,发现哑巴还陪在我身边,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哭着入睡,哭着醒来,两眼肿如烂桃子。 大伯正在吃早饭,看到我这幅模样,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和各位乡亲解释过了,有人顶替我徒弟的名字来家里骗钱,总之是把最近所有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推到了阎君头上。反正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这个黑锅他背也就背了。” 我沉默地吃完了早饭后,问大伯:“爹临走前留给我的那句话,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爹他到底做了什么觉得我会生气的事?” 大伯喝了一口浓茶,“也许你爹是觉得,跟别人家的孩子相比,从小到大太亏待你了。” 我飞快地摇头:“不可能,我爹是世上最疼我的人,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 大伯看着我:“你真的这么想?” 我坚定的点点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人总有些事不想让小孩知道。估计你爹就是想在你知道之前,先给你提个醒,有个心理准备。” 大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茶,我总觉得他今天的话,比昨天少多了。 “小芙,你爹走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这些天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年纪还小,可以去读书。你也可以跟大伯走,去外面见见世面。” 见我低头沉默,大伯端着茶杯站起来,“你现在该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大伯说得语重心长,但我因为头疼,一整天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大伯父在村里到处闲逛,与老熟人见面聊天,到了大半夜才回来。 我听到外面的动静,刚走到院子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音乐。夜晚出现这种声音,让我习惯性地就想拉身边人的手。然而等我握住了之后,才意识到并不是我想要握的那只手。 哑巴低头看看我们拉在一起的手,害羞地朝我笑笑。 我故作坦荡地拉着他走到大门边后,才松开他的手。 我拉开大门,发现大伯带着许多人回来。 为首的是一个高挑的黑衣年轻男人,他有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圈浅白色的伤疤。 “小芙,这是阎罗卞城王六殿主,上一任卞城王是你的外公。” 我听到“阎罗”这两个字下意识就想逃跑。但手腕上的重量又在提醒自己,我还戴着对方的心缘镯。 卞城王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美丽的浅绿色衣裙女人。她微微垂着脸,但我总觉得她的眉眼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对方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抬起头,直视着我,连不屑冷淡的眼神都是熟悉的。我立刻就想到了她是谁。 父亲过世的头一晚,就是她穿着白色的衣裙,告诉我尸女的事情。 卞城王注意我再观察他身边的人,便问:“难道小芙你认识秋枫?” 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小名,感觉怪怪的。 “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卞城王听到我这么说,立刻看向秋枫。 秋枫恭敬地说:“孟芙小姐即将成年,属下提前来告知孟芙小姐尸女一事,为殿主来迎娶孟芙小姐做好准备。” 秋枫两次出现在我面前,每一次都能说出令我震撼的事情。 “迎娶什么?” 我看向大伯,大伯点头:“卞城王确实是你的未婚夫。当年你刚出生不久,你外公就做主给你找好了如意郎君,就等着你成年之后来娶你了。” 我重新看向卞城王,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黑的玉镯。 卞城王见我盯着他的镯子,直接将手伸到我眼前,笑着说道:“这与小芙你手上的是一对,这副心缘镯正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第36章 不会跟你走 这时我已能够肯定,眼前的卞城王就是当初我的魂魄被困在红轿子中,把我的身体带走的那个人。 “这个?”我把左手伸大卞城王跟前,摇晃手腕上的红玉镯,“我试了很多办法,都摘不下来。听说只能由戴上的人取下,那你帮我取下来。” 此话一出,除了哑巴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憨厚模样,其余众人脸色各异。 卞城王脸色难看就算了,秋枫竟然露出一种深受侮辱的神色,毫不客气地说:“先主卞城王订下的婚约,不是孟小姐你说不愿意就能不愿意的。” 我朝大伯看了一眼,发现他一副暂时不会插手,但脸上却憋着笑的表情。 我认真地对秋枫与卞城王说:“又不是我自己订下的婚约,谁想认下就认下,但我不会因为长辈的几句安排就赔上自己。” “孟小姐这样说话,未免太不把两位卞城王放在眼里了。” 秋枫这句指责刚说完,卞城王一挥手,我本以为就是个示意她不要再开口的动作,他的手甚至没有碰到秋枫,但她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脸狠狠别过去,嘴角甚至流下来一丝血线。 “小芙既是我的未婚妻,也是先主卞城王的外孙女,秋枫你这样太失礼了。” 秋枫低头向我道歉,而我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虽然秋枫对我很不客气,但那也仅仅是言语上的冒犯,卞城王这么轻飘飘的一下子,竟然直接就把人打吐血了。我非但没有感激卞城王帮我出头,反而觉得秋枫肯定会对我更加看不顺眼,仇恨值拉得更高了。 大伯赶忙打圆场说:“现在也讲究婚恋自由了,你们没有相处过,彼此都还不熟悉,小芙不愿意也是正常的。结婚这种事,总不能逼着她点头答应。” 卞城王朝四周看了一眼,似乎在找什么人。待他注意到院子里只有我,大伯和哑巴这三个人时,他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只不过他的笑容没有给人温暖友好的感觉,反而看得人浑身凉飕飕的。 他问大伯父:“他离开了?” 大伯父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不下去了。这两人说话没头没尾,但我还是瞬间就明白他们说的人是阎君。 当初卞城王带走我的身体,而后我被阎君带回来,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就已经碰过面了。 我一想到那个人,顿时连应付卞城王的耐心都没有了。 那是一个根本就不喜欢我,甚至也不明白我喜欢他,只不过是想骗取我的信任,把我哄到冥界去的人。 至于这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仗着一个十几年前的口头婚约,就想把我带回到冥界去。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我才不会答应他们这一套包办婚姻的做法。 我直接对卞城王说:“我既不会跟你结婚,也不会跟你去冥界。” 我说得认真,卞城王听得也认真。他并没有看向我,而是微微低着头,一手摩挲着手腕上的黑玉镯。 停了片刻,他终于抬头看向我:“小芙,你知不知道这个心缘镯有什么用处?” 我点点头,毕竟这是我追问阎君好久才得来的答案。 “你既然知道,却还是要拒绝我?” 只不过是只定情玉镯,还不是我愿意戴上的,说得多重要似的。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会被一只镯子给困住?” “你既然觉得自己撑得住,那我就不取下来了。” 卞城王说完,就吩咐人打道回府,离开前,他忽然问我:“小芙,你拒绝我,与阎君有没有关系?” 我此刻听到别人提他就不开心,态度僵硬地说:“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卞城王听我这样说,举起手露出手腕上的黑玉镯,两眼熠熠生辉,语气肯定地说了一句“我会等着你”才离开。 我的脸皱在一起,感觉未来还有许多麻烦事。 我叫住大伯,想要问问他这个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打了一个哈欠,喊了几声“累”迅速地回房了。 父亲和二叔的遗体都被烧了,大伯同时失去两个弟弟,不过他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什么。有他坐镇,许多事情处理起来都容易一些,之前提心吊胆的日子好像不是真的。 “小芙,你最近有没有照镜子,你看看自己累成什么样子了。” 我心想大伯说的也太严重了,结果捧着镜子一照,发现自己的脸确实非常吓人。 脸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焦黄色,白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两只眼睛下方则是一圈重重的青黑色眼圈。明明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却没有任何的精气神。 大伯拿走我手中的镜子,让我去好好休息。 我虽然疲惫不堪,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很快又被人给吵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竟然是哑巴推醒了我。他脸上带着十分焦急的表情,嘴里“呜呜呀呀”的。 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坐起来,但是两眼发花,又躺了回去。 “小芙,你终于醒了,你晕迷了很久。” 我这时候才发现大伯也在旁边,皱着眉看着我。 晕迷?我明明是回房间睡觉。 “严桥敲门叫你出来吃饭,结果门板都快被敲穿了,你也没回应。他进来的时候看见你人事不醒躺着,急得他差点能开口说话了。” 我听大伯这样说,忍不住笑出来,但一见他俩的表情,顿时也笑不出来了,问大伯我到底是怎么了。 “已经找医生来看过了,说你最近太辛苦熬过头了,年纪轻轻的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大伯刚教训完,哑巴立刻就给我端来了饭菜。大伯将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放在我手边,说里面是补气血的药,交代我觉得不舒服了,一定要服用里面的药。 看大伯反复叮嘱我的模样,我忍不住开他的玩笑,问他什么时候给我娶一个大伯母。 大伯叹了一口气:“小芙你这话勾起了大伯的伤心事,当年大伯也是有心上人的,只不过被棒打鸳鸯了。” 大伯背着手走出了我的房间,哑巴却没有跟他走出去。 我面对哑巴时,总是叫不出“严桥”这个名字,可这毕竟是他的名字。 哑巴指着饭菜,做了吃饭的动作 “谢谢你,严桥。”叫出这个名字后,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终于能解脱一点了。 严桥朝我笑了笑,指着饭菜让我快吃。 我吃完饭之后,带着小铲子和花苗去墓地。 在靠近村口白杨林的时候,小龙小柱两人蹲在路边抽烟。 他们看见我后,眼神中充满了担心和恐惧,立刻往四周看。 等他们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后,眼中的害怕立刻消失了。两人叼着烟,朝我走过来。 第37章 骗色 我握紧手中的小铲子:“你们想干什么?” 小龙双手叉腰,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遍,猥琐地问:“听说那个天天跟你住在一块的男的是个骗子。你大伯说他是来骗钱的,孟芙,你不用不好意思,跟我们说实话,你有没有被他骗色啊?” 说完,他和小柱“哼哧哼哧”的笑起来。 我懒得理他们,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快经过他们时,俩人突然一左一右的掐住我的胳膊。我举起小铲子就想往小龙脸色挥去,却被他拧住手腕,夺走小铲子扔到了一边。 “你们干什么?” 两个人把我往近处的杨树林拖去,我奋力挣扎,两只脚连踢带踹。他们两个人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越抓越紧。 两人把我猛地一推,我往前扑倒在地。幸好地上盖着一层落叶和杂草,只有手肘的地方蹭伤了。 小龙恶狠狠地说:“你跟那个死骗子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上次你不是还拿着镰刀指着我们吗?” 对于这种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直接说:“我连鬼都不怕,还能怕你们两个。你们就不怕那个挖人心的小鬼再来找你们吗?” 他们听我提到小鬼,立刻往四周看了一眼。不过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了,皱着眉指着我说:“你别想骗我们,你跟那个小鬼也不是一路人,说不定还是死对头。如果我们帮那小鬼搞了你,那他说不定还会谢谢我们俩。” 两人边说边向我靠近,我抓住一捧落叶,直接朝他们的。脸撒过去。 趁着两人揉眼睛的时候,我爬起来就跑,刚站起来时眼前发黑,差点又摔倒了。 我拖着虚乏的脚步,不辨方向只管朝前跑,同时掏出手机。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没有看清楚,头发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身体猛地一停,头皮生疼,紧接着那股力量又把我往前一推,我再次摔倒。 我的头撞在了一棵树干上,脑袋发懵还没有恢复意识,脸颊上突然挨了一巴掌。 我睁开眼睛,看到小龙跪压在我的身上。 “死女人,臭女人,让你跑,让你跑。” 他抬起手,又往我脸上扇了一巴掌,我被打的头昏眼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听到小柱说:“你不要总打她的脸,会被人发现的。她家的大伯父和那个哑巴,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小龙盯着我的脸想了想,突然露出了一个特别下流的邪笑:“咱们让她不敢对别人说,这不就行了吗?” 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比之前面对那个小鬼还要恶心可怕。 我的两只手在地上乱抓一气,突然在落叶下摸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我抓起来就往小龙的头上砸去。 他往后倒,却没有摔下去,反身一扑压住了我。 他的额头被砸出血,流到脸上,看起来更狰狞可怕。 他一把撕开我领口的衣服。 我伸手去抓向他的眼睛,结果抓到了他头上的伤口。他疼的喊了一声,抓住我的头发往地上撞,一边撞一边骂。 我眼前越来越黑,他的污言秽语也在越来越响的耳鸣声中,渐渐听不清楚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感觉浑身都疼,手好像被人抓住,手心处传来了一股股暖意。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阎君近在咫尺的脸。 他一只手握住我的手一只手放在我的脸颊上,见我醒了,立刻问我那里疼。 我发现自己还躺在树林里,身下垫着一堆落叶,而我的头则枕在阎君的腿上。 我眨眨眼睛,阎君松开我的手后,我看到自己手腕上几个已经变成青紫色的掐痕,我顿时就想起发生了什么。 我一把抓住阎君的手坐起来,在他震惊担忧的眼神中,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哭得泣不成声:“他们两个人……严桥,他们两个,对我……” 阎君顿时就明白我想说什么,他把我搂进怀中:“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我的上半身依靠在他的怀里,两手环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颈侧抽泣。 哭了片刻后,我的情绪平复一些。越过严桥的肩膀,我看到小龙小柱两人躺在不远处,四肢弯成诡异的角度,应该都断了,两个人不知生死。 “他们两个……是死了吗?” 阎君厌恶地瞥了他们一眼:“还没有,我把他们两个留给你出气。” 我此刻恨不得他们死了算了。我紧紧握住拳头,手心冰凉。阎君的手忽然贴在我的后背上,从他的掌心传来一股热量,熨贴了我的全身。 “孟芙,跟我走,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沉稳可靠,但我还是咬着嘴唇,用力推开了他。 他还保持着手臂张开的姿势,困惑地看着我。 “阎君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到我这样称呼他,他脸色顿时沉下来。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到平常冷静从容的模样:“是你叫我来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直到他掌心出现了一个旧手机。 我立刻从他手中把手机抢过来,然后狠狠的把手机摔在地上。但手机却被包裹在一个小小的光球里,漂浮在半空中。 我看向眉头紧蹙的阎君,只见他的手一收,手机立刻飞回到了他的掌心。 “这是我爹的手机。” 他并没有跟我争辩这个手机属于谁,手腕一番,再看时,他的掌心已经空了,不知他把手机放到了哪里。 看他这从容的模样,一想到自己为了他不知哭出多少斤眼泪,顿时愤怒超过了伤心。 “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无论我发生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我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我也不需要你这种虚假的保护。” 阎君平静的神色在我的眼中逐渐瓦解,他似乎也在强忍着怒气与不满。 “是你一开始认错了人,而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那又怎么样,那依旧是欺骗,你堂堂阎君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我,你不觉得可耻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出现在我身边?” “十殿阎罗想得到尸女,我只不过是想带你脱离那种境况而已。” “阎君殿下还真是亲身亲为,你这样做,不也是为了我这个人。” 我嘶喊的太大声,以至于气短胸闷,头疼如裂,连忙扶住离我最近的一棵树,同时从口袋里摸出大伯给我的药瓶。 第38章 骗子 棕黄色的药瓶上并没有标注任何字,里面是大半瓶如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大伯说过,只要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要马上吃一粒。 我拧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散发出一股微苦微酸的中药材气味。 我刚打算把它倒进嘴里,阎君却从我掌心捏起了药丸,他放在鼻下闻了闻,之后干脆把我手中的药瓶也一并夺过去了。 “这谁给你的,你是不是已经见过了毕雨同?” 毕雨同就是卞城王的名字。 “我见过谁和你没关系,快还给我。” 我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抢回来,但是根本就没有他的力气大。我干脆掰开他握住药丸的那只手,两手用力掰开他的手掌,俯身用嘴从他掌心里把那粒药丸叼出来,飞快地吞进喉咙中。 阎君看看我的嘴唇,又看看他的掌心。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了药之后,顿时感觉呼吸顺畅,思绪也清明了很多。 “我最近生病了,这是我大伯给我的,快把药瓶还给我。” “生病了……除了给你药之外,你伯父有没有对你说过别的?” “他只说我最近需要多休息,何况,这也不关你的事。” “孟芙,你就这么相信——” 一阵呻吟喊痛声打断阎君的话,小龙和小柱醒过来后,对着耷拉在身上的手臂尖叫哀嚎。 阎君看向他们,手指朝他们任意一指,我立刻就听到骨头连续折断的脆响,两个人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声。 “住手。” 阎君看向我:“我这是在帮你出气。” “是吗,他们死了的话,最后有麻烦的人还是我。我不需要你的这种帮忙。” 阎君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后,突然朝我大步走来。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有些害怕,在见到我退缩的模样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连忙喊了一声“疼”。 他下意识松开手,但是下一刻又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到底明不明白,是我一直在保护你。孟芙,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该知道现在在你身边,最可靠的最有能力保护你的人是我。” “我是不够聪明,如果我聪明的话,根本就不会被你所骗。你甚至连我为什么这么伤心生气都不明白,可笑的是你还想教训我该怎么做选择。” 阎君的脸上露出一种挫败的神色,同时又因为我软硬不吃的态度而愤怒。 他的手渐渐收紧:“我并不是一定要征求你的同意而已。” 我怒视着他,片刻后干脆沉默地低下头不看他。而他竟然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 “孟芙,你不要任性,现在不是你生我气的时候,十殿阎罗随时都能找上你……” “阎君,真是巧啊。”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我看到伯父和哑巴并排走了过来。伯父的手中还拎着我刚才遗失的小铲子,哑巴则捧着被折断的花苗。 我一看到他们,连忙就想甩开阎君的手,他却紧紧抓住我不放。 “这种地方,小年轻跑来约会还不错,但阎君您带着我大侄女到这来就不太合适了。小芙,你说来给你爹在墓前种几株花,怎么能遇上阎君。” 大伯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躺在地上的小龙小柱,他看向我,仿佛在等我的解释。 我现在顾不上解释,只想赶紧远离阎君。 “阎君,请放开我!” 阎君却把我拉近,“孟芙,你必须跟我走。” 听到这话我几乎要被气笑了:“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 我们两个正在拉拉扯扯的时候,严桥突然冲了过来,他很干脆地拨开阎君的手,并把他从我身边推开。 阎君自然不会任由他放肆,眼看两人快要动手了,我连忙抓住严桥的手:“严桥,不要打架。” 严桥听我这样说,立刻垂下两只手。 我刚想离阎君远一点,却被他一把拉回到怀中。他用一种难以相信的眼神看着我:“你刚才叫他什么?” 我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的问题,等反应过来之后,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我当然是在叫他的名字了,难道阎君你在偷了他的身份后,连名字都不想给别人留下吗?” 趁着他无话可说的时候,我挣开他的手,准备同严桥和大伯离开。 阎君在我身后突然说:“孟芙,你父亲第三句遗言的意思,你现在已经明白了吗?” 我停住脚步,大伯突然看向我,脸上的表情复杂且难以言喻。 我缓缓转过身,阎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大可以去冥界,找到他的魂魄问个清楚。”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也免得你胡思乱想,省得你父亲在死后,还要被女儿怀疑是否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我愤怒的瞪着他。他明明知道我因为怀疑过爹而深感愧疚,他竟然故意说出来刺激我。 我回身朝他跑过去,快靠近他的时候,立刻扬起手扇过去。 眼看我的手就要打在他脸上,但他并没有躲开,反而是一只从我背后伸出来的手拦住了我。 我转头,看到大伯冲我直摇头。 “孟承安,你放开她,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我是小芙唯一的长辈,十几年前,阎君不想多管尸女的事情,为何现在又要多管闲事了。” 大伯的话里透露出一些消息,我立刻问阎君:“你和我母亲的事情也有关?” “只要你去了冥界,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你自然能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我发现跟他完全说不通,阎君却攥住我的手臂不放。 “阎君殿下,你这么纠缠我大侄女也是无用功,毕竟你知道,她早就和卞城王有婚约了。” “你知道我和人有婚约在身?” 我莫名的更加生气,挣脱阎君手时,眼角余光看到严桥冲过去,抬手一拳打中了阎君的下巴。 我吓了一跳,见阎君的眼中泛出一股淡淡的青色光芒,我知道严桥不是他的对手,连忙扑上前,伸出双臂挡在严桥身前。 阎君眼中光芒迅速消退,他的视线在我和严桥之间流转,最后瞪向我:“你竟然要护着他!” 我不说话,也无话可说。 阎君看看严桥,又看看我大伯,稍后,他退了两步定定地看着我。 “孟芙,我不是这里唯一骗了你的人,你伯父同样也骗了你。” 大伯脸色骤变:“阎君请慎言!” 第39章 信错了人 我还等着听阎君说大伯是怎么欺骗我的,结果他直接闭嘴了。我看看大伯,又看看阎君,这个两人也全都盯着我,他们的表情似乎是在等着我选择相信谁。 这场面看起来有些可笑,不过我笑不出来。我对阎君说:“血浓于水,大伯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亲人了,没想到你为了逼迫我去冥界,居然还会用挑拨离间这种招数。” 我这两句话,一没有骂人,二来语气温和,然而看阎君的表情,仿佛我扇了他一耳光。 “你竟然不信我?” “我已经信错了人,不会一错再错。还有,阎君说如果我想知道我爹的遗言,就要进入冥界,即使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是非要你帮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左手,冲阎君摆摆手,红玉手镯在我的手腕上晃动,闪着温润的光泽。 “毕竟我还有一位十殿阎罗之一的未婚夫,如果我非要到冥界去,为什么不跟着自己的未婚夫呢?” “未婚夫?”阎君两步走到我的面前,嘴唇紧绷,眼色阴郁,高大的身材带来的压迫力使我觉得他有点可怕。 我提卞城王是因为觉得阎君与他不对盘,这些话本来就是为了气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生气。 见我躲闪害怕的样子,阎君反而冷静下来:“孟芙,如果你确定想知道你爹遗言的意思,你知道该怎么找到我。” 阎君对我说着这句话后,又看向了大伯:“孟承安,你并不是医生,我不管你给她的那些药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你应该清楚,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阎君说完之后,树林中刮起了一阵风,卷起落叶吹到我与阎君之间。 我被这股怪风吹迷了眼,抬手揉揉眼睛,等放下手时风已经停了,而阎君的身影也从原地消失了。 我看到他那张脸时非常生气,等他离开了,同样也生气。 我听到大伯叹了口气:“别看了,再看说不定他就要回来了。”不等我说什么,大伯又自顾自地补充一句“说不定你还真希望他能回来。” 我看向大伯,他却朝着昏迷的小龙小柱走过去。 两个人四肢尽断,看样子非常的凄惨,大伯看看我,我不知道自己挨了几巴掌的脸是什么模样,他问:“是这两个兔崽子干的?吃亏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来的很及时。” 大伯自然知道我说的是谁,他抬脚踢了踢两人,他们还没有睁开眼睛,先发出痛苦的呻吟。虽然听起来很惨,但全是他们自己活该。 大伯见两个人恢复了一点意识,便对我说:“这两人都被他折腾成这样了,还不如直接弄死算了,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留着也麻烦。” 小龙小柱被大伯这句语气稀松平常的话吓到,求大伯饶他们一命。 “留着你们也是一个祸害,等你们养好伤能跑能跳的时候,又该找我大侄女的麻烦了,我就当做是为村里除害了。严桥,过来。” 严桥迈着大步走到大伯身边,平时在他脸上挂着的憨厚笑容消失了,两条浓眉下,眼睛眯着盯着小龙小柱,竟显得有些凶狠。 小龙小柱看到这样的严桥,吓得眼泪鼻涕横流。 我见吓唬地差不多了,对大伯说:“教训一下就够了,他们肯定不敢有下次了。” 两人连忙说下次绝不敢了。 大伯对两人说:“如果有人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回答?” 两人连忙说:“全是我们自己打的,不关别人的事。” 大伯对严桥说:“把他们弄出去,这俩狗东西真会给自己选地方,把他们扔在这树林里,只能等到野狗来叼他们了。” 严桥动作利索地把两人拎起来举到肩膀上,一肩扛一个,像扛着两袋大米,丝毫不顾及他们身上的伤。 严桥把他们带出树林之后,大伯给了他一个手势,严桥立刻把两人扔在路边。 “等有人经过,你们就能回家了,下次做坏事之前,先想一想自己怕不怕死。” 我和大伯严桥回家,快到家时,我忽然问大伯:“您以前见过我妈吗?”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把大伯吓了一跳。我等了片刻才听到大伯的回答:“当然见过。” “有人告诉我,我能在冥界找到我妈。” “谁告诉你的,阎君?他只是想哄骗你去冥界。如果能找回你妈,你爹早就带她回家了。” “除了阎君,最先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卞城王身边的人。” 大伯似乎不相信卞城王会这样做,见我的神色不像是说谎,他也不再问下去了,让我好好休息。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脸颊上并没有被打的痕迹,应该全都被阎君治好了。 手臂上的指痕也消失了,手腕上的心缘镯被苍白的手腕称得更艳丽,红得像是喝足了血。 这个镯子无论怎么看,都透着怪异。 今天遇到的事情让我身心俱疲,很快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看外面的天色,才发现自己睡了整整一天,窗外月色皎洁,反而室内黑漆漆的。我看看手机,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我想起床,但浑身灌了铅似的沉重,只好又躺了片刻。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怪异声响。我闭上眼睛认真听了片刻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就扭头看向窗外看过去,却被入眼的东西吓得差点摔下床。 只见两条漆黑狭长的黑影紧贴在窗玻璃上,它们好像正试图从外面打开窗户进来,不时传来类似于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 我担心惊动它们,根本不敢喊大伯和严桥。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虽然隔着一层薄窗帘,但我总觉得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只要我有任何动作,就会有东西扑向我。 “砰!” 窗玻璃突然被猛砸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段急促的撞击声。 第40章 出卖 玻璃随时有可能被撞破。我不敢再躺着不动,翻身下床后顾不上穿鞋,直接就跑。 大伯和严桥不在屋子里,但是外面的灯都亮着,亮堂堂的,让我稍微安心一点。 我没有直接跑出去,看外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而是把堂屋的窗子打开一道缝,探头看向外面。 院子中亮着一盏灯,四处虽然还是很昏暗,但也不至于看不清楚。在我房间的窗外,立着两株一米多高的的松树,这是大伯打算种在我爹和二叔墓前的。 那两株松树的树根包在湿润的泥团中,风一吹,松树枝就打在窗户上。 我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疑神疑鬼到了这种程度。 我刚想回自己房间,又听到院子里有别的声音,我这次已经不相信自己的感官,直接走到堂屋门口。 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是也逐渐能听清楚一些了。我敢确定是聊天的低语声,而且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大伯在与人说话。 我心中奇怪,时间这么晚了,大伯难道是在跟严桥说话。 等到走到院子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还光着脚,但我也不想再返回穿鞋。 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我寻声走过去,刚想喊大伯,就听到他在说:“没想到瞒了大半辈子,他竟然还是没能忍下去,竟然在临死前对小芙说了。幸好他没讲明白,不然我真不知道事情该怎么收场。” “孟奇志心里大约是有些愧疚。” 与大伯说话的人有一副年轻的嗓音,但他竟然直呼我爹的名字。 “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大伯的声音有些急躁。 “你难道不清楚他们父女情深,孟奇志临死前还为了女儿操心。” 我此刻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年轻的人正是卞城王毕雨同。 虽然他们没有说清楚什么事情,但我至少明白了两件事,而且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听到毕雨同说:“我留下的药,她有没有吃?” “吃是吃了,不过今天小芙见到了阎君,他对小芙说那药不好,我就担心小芙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不肯再吃那药。” “无论她吃不吃药,她现在都不能久留人世,我可以直接带她走。” “卞城王,我知道你弄出这些小动作,是为了让小芙跟你去冥界。但你不要忘了,当年你曾答应过她母亲,要让她自愿跟你去冥界。你现在这样说,难道就不担心我会阻拦?” “我带来了孟先生想要的消息,何况,让小芙去冥界,对你同样有利。” 我被夜风吹得直打哆嗦,脑袋里乱糟糟的。我没想到大伯竟然会想着如何把我卖掉。 我一时没站住,伸手扶向墙壁,却碰倒了靠墙立着的锄头铁锹。他们看不到藏在墙后的我,我直接转身跑进屋内。 我的房间里依旧黑漆漆的,我轻轻关上门后,立刻躺到床上,钻进毯子里蜷成一团。 几秒钟后,门口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我没有说话。 又等了一会,我听到大伯说:“小芙,你还在睡吗,你已经睡了一天了,要不要起来吃饭?” 我咬住自己的手背,没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安静下来,就在我以为大伯离开时,房门发出一声细长的“咯吱”的声音,他竟然走进了我的房间。 “啪嗒”一声,他按亮了房间里的灯,灯光透进毯子里。我紧紧闭上眼睛,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被他看出我醒着。 我能想象得到,大伯此刻就站在床边,盯着我,心里想着该怎么处理我。 我听到大伯在床边走动,好像走到了床尾的位置。 “衣服怎么随便就扔到了地上。”大伯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长辈的宽容和慈爱,如果我刚才没有听到他和毕雨同的话,我一定就被他骗过去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骗过了大伯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我露在毯子外面的脚踝。 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我发出一声尖叫,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进入房间的只有大伯一人,没想到毕雨同居然也在,可我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他们两人站在床尾,大伯手臂上搭着我的外套,而毕雨同俯身,抓着我的脚踝。 我立刻蹬开了他的手,把两只脚藏在毯子里。 我本来想对他们说自己绝不会去冥界,但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尖叫和指责。 “你们怎么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大伯,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外人进我的房间。他为什么会在我家,大伯,你为什么要让他进家里!” 我像是一个被家长侵犯到隐私的青少年。大伯与毕雨同被我的怒火搞得有些错愕。 严桥似乎听到了吵闹,一股脑地冲了进来。见此,我的尖叫声更响了:“出去!全都给我出去!” 等到房间只剩下我一人时,我还在忍不住发抖,在大伯等人眼中,可能是因为愤怒,但是我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 我抱膝坐着,脚心传来一阵阵刺疼,我看了一眼,发现脚心不知被什么划了两道细小的口子,没有流血,只是有些红肿。 而且我刚才一路赤着脚,脚底沾了许多泥土和碎沙石,明显就不是一直躺在床上睡觉该有的样子。 我头上冒出一股冷汗,大伯和毕雨同都是聪明人,他们一定知道我离开过房间,甚至有可能听到了他们的话。现在只不过是没有直接把话挑明白而已。 我现在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却没有一丝丝的安全感。我独自一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大伯、毕雨同与我也许只有一门之隔,如果他们要强迫我去冥界,我肯定没有能力阻拦他们。 至于到了冥界之后,我成人成鬼,是生是死,那就更说不准了。 我想破脑袋也没给自己想出一条出路,反而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疼起来。 我摸出大伯给我棕黄色药瓶,吃了这个药之后,身体确实会舒服很多。但阎君说过,这药对我没用,而且药还是毕雨同转借大伯的手给的。是药是毒,我现在根本不敢肯定。 我咬咬牙,用力把药瓶扔到墙角里,然后下床锁住门,并用椅子抵在门后面。 第43章 婴阁 大概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黑云散去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古色古香的石头建筑前。 巨大的两扇门敞开着,大门两侧,各蹲着一个巨大的石狮,石狮至少有两三米高,一只平视着正前方,我仰头只能看到它雕刻地栩栩如生的精致鬓毛,另一只石狮则一只前爪向前踏出,低着头,视线正好对上我的头顶,它硕大的眼睛不知是用哪一种黑色的石头雕刻的,仿佛正俯视着我。 我想往旁边移动两步避开它两颗眼睛,然而阎君一直揽住我的肩膀。我抬起手肘挤掉他的手臂。 “你难道还想回去听孟承安的狡辩?”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说,只觉得莫名其妙,便没有理会他,继续看这栋奇怪的建筑。 弧形的石墙上,排列出整整齐齐的的四行窗户,每扇窗户外的石墙上,雕满了各种鸟兽。整栋建筑给人一种封闭隔离的感觉,它更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门楣上挂着两个巨大圆柱形红色灯笼,灯笼里透出的光照在黑色的匾额上面。我指着匾额上的“婴阁”两个字,问阎君:“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要带我去找我爹吗,他现在就在这里吗?” “他现在还不在这里,但是你只要在这里等着他,就迟早会见到他。” 我刚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他就垂下头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戒指,仿佛自言自语:“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不满:“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这座名叫婴阁的建筑四周是一片密林,视线所到之处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浓荫遮蔽天空。有些树枝上挂着一些东西,不过我看不清是什么,也许是耷拉下来的断枝。林子内见不到一丝光线,地面上不断腾起白雾围绕着树干。 天空是暗蓝色的,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根本分辨不出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虽然我并不认为阎君会把我带到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地方,但是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恐怖片最佳取景场地,好像时刻会从林子里冒出来一个女鬼—— 我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对阎君说的。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到处都是鬼。” 我一时不知道阎君这是不是在开玩笑,转头看向婴阁敞开的大门,却看见黑黝黝的门洞内,站着个从头到脚一身鲜红色的女人,除了红衣之外,她身上就只剩下两种颜色,披在身后的黑色长发居然垂到了小腿的位置,红衣领口上方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同样苍白的脸半掩在长发后面。 我刚才还害怕从林子中窜出来一个女鬼,没想到女鬼却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鬼啊!”我猛地跳到阎君背后。 女鬼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出现在大门口:“暮霜拜见阎君。” 脱离黑暗,她的脸就露了出来,狭长清亮的眼,挺翘的鼻子,温润娇嫩的红唇,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我看她既漂亮又有礼貌,顿时就不怕了,慢慢地从阎君身后走出来。暮霜飞快地打量我一眼后,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阎君身上。 我明白自己这是让人给无视了,但我却不能无视她。因为她实在太漂亮了,五官精致,气质出尘,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服帖的,让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 然而阎君却不看暮霜,反而托着我的一侧手肘,将我往门内带。 我转头看了一眼密林,问:“你说我爹还没到这里,那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 “只要你守在这里等着,就一定能见到他。” 我想继续问下去,却听到暮霜的声音:“阎君,活人不能进入婴阁。” 暮霜人如其名,冷若冰霜,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冷意。 我听到她这样说,立刻停下脚步,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不该进主人家门的客人。 阎君见我停下不走了,说了一句“本君知道”后,拉着我继续朝里面走。 我不知暮霜美丽的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反正我是很无语。 从外面看,婴阁虽然是一栋奇怪的四层建筑,但是进到里面后,却发觉构造很简单,同时非常的巨大。 建筑内部有无数个小房间,大约有几百间,每一扇门都紧紧关着。这地方完全像是一间旅店。 环形的建筑主体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天井花园,花园正中央有一口井,四周围着半人高的雕花井栏。 我仰起头,天井上方是一片圆形的天空,天空依旧是暗蓝,但我此刻才发现,这种蓝非常的均匀,没有一丝云,没有一颗星星,以至于头顶上的这片天空看起来非常虚假,更像是一块罩在天井上的巨大蓝色幕布。 “暮霜,孟芙从今天开始就留在婴阁,由她担任婴阁的阁主,她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你要好好辅助她。” 我听阎君这么说,立刻就想拒绝,我是来找人的,不是给人打工的。 但不等我推辞,暮霜先表达不满了:“暮霜辅佐阎君管理婴阁两百年无怨无悔,今日阎君您不仅带一个活人进入婴阁,还让她这样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人管理如此重要的婴阁,暮霜认为这非常不妥。” 我点点头,因为我自己也觉得非常的不妥。但听说暮霜已经在婴阁待了两百多年,我还是有一点吃惊的。 阎君瞪了我一眼,仿佛在怪我不是一个靠谱的队友。 “孟芙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她非常聪明,学东西很快。我这就把她交给你。” 阎君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好商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锤定音。 他转头看向我,发现我的视线还在天井花园和暮霜面庞这两上流连,立刻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掰向他。 “小芙,这婴阁里的事情,你只要听暮霜的就不会出错。我现在有事需要暂时离开,你留在这里毕雨同他们就不会找到你,不过你千万不能走出婴阁一步。” 我听他这样说,立刻就想去拉住他的手,结果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阎君离开之后,连周围的空气都冷了许多。 我放下的手还没垂到身侧,就被灵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了。 第44章 暮霜 我被冰一样的温度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发现是暮霜抓着我的左手。 她比我略微高出一点,盯着我的左手的时候,我发现她黑色的瞳仁中隐隐有一抹红色。 暮霜指着我无名指上的戒指问:“这是什么?” 面对这个答案非常明显的问题,我反而有点不敢肯定了,犹豫地说:“是戒指?” 暮霜瞪着我,“不要给我耍小聪明,阎君的戒指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他给我。”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暮霜自然不满意我的回答,但我也没其他答案给她,她瞪了我一眼,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暮霜带着我往里面走:“这里一共有三百九十六间房,每一层九十九间房。在这里不能点灯,房客天黑之后不能离开房间,同时也绝对不能离开婴阁,这也包括你在内,不然的话——” 她瞥了我一眼,“不然你就等着给门外的野兽打牙祭。” 看暮霜的表情,我觉得她是真的希望我被野兽吞掉。 虽然被大美人看不顺眼是一件很让人遗憾的事情,但是我也能明白她的怨气从何而来。兢兢业业两百年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升职加薪,结果空降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压到自己的头上,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情,反应可能比暮霜还要激烈。 “为什么不能点灯,不能点灯的话,那晚上到处黑漆漆的该怎么办。”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 我点点头,“我爹经常这么说我,一句话里三个为什么,什么都想知道。” 暮霜白了我一眼,“你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她将我带到一楼的某间房门前,让我就睡在这里。 门上方挂着一个小门牌,上面写着“109”三个数字,门牌上方,有一团发出蓝绿色光芒的东西,明显不是灯笼电灯一类的东西。不过我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暮霜把我留在109房门口就离开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井上方,暗蓝色的天空变成了墨蓝色。 我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我被呛得一边咳嗽,一边退到门口。 四周一片死寂,农村的夜晚也非常安静,但是会有狗吠虫鸣这些动静,再不济,也会有风声。但是这里,却像是在真空中,没有一丝声音,因此,显得我的咳嗽声十分的突兀。 门牌上的光源忽然动起来,我吓得紧紧贴着墙,看着那一团亮光忽然分散成了无数小光斑,有的趴在墙壁上慢慢蠕动,有的则飞进来房间里。 我观察了一会后才认出竟然是一群萤火虫。婴阁里竟然就是在用它们作为光源。 我走进房间,看到无数萤火虫分散在四周,将室内蒙上了一层微弱的光,勉强可以看到室内的大概情况。 十多平米的房间里,除了那些萤火虫之外,只剩下灰尘了。我空着手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萤火虫在房间里趴了一会后,又飞回到门牌上趴着了。我掏出手机,可它居然没电了,我没带充电器,而且,我怀疑这里压根就没通电。 室内开了一扇小窗,能看到窗外不远处的密林。 我关上门后,在室内站了好一会,虽然很不舒服,但是架不住我实在太累了,在角落里躺下,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我没想到自己离开家的第一晚,居然遇上的是这种挑战。 我用力拽着衣服裹紧自己,闭上眼睛后很快就感觉到了睡意,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我以为是暮霜,心中期待着她能给我换一个环境更好的房间,连忙从既硬又凉的地板上爬起来去给她开门。 房门拉开后,我脸上期待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门外的人并不是暮霜,我甚至不能肯定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门牌上萤火虫发出的悠悠绿光,从上方撒在他的头顶。他的脸,不知是否遭遇过意外,面容上布满凸起的疤痕和凹陷的褶皱,让他的脸如同暴晒几十年龟裂的大地。 他的眼睛则像是藏在沟壑中的两口井,一口井还已经枯了,蒙着一层白翳。 这张脸距离我只有一臂的距离,我被吓得愣在原地。 对方用完好的一只眼看看我,他没说什么,而是从我身边挤进房间里,十几只萤火虫跟着他飞进来。 我刚想对他说这件房间已经住人了,却看见他背后背着一床卷起的被褥。他把被褥往地上一扔,然后不看我一眼,不对我说一个字,直接就离开了。 我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惊慌失措的大喊遇见鬼了。 我把被褥展开拖到角落里,然后躺下,尽管睡得不是床,我还是感到无比满足。然后我就在这个陌生的不舒服的房间里很快就睡着了,奇怪的是,整夜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暮霜叫起来。 她有点嫌弃地看我一眼:“快起来,春婆婆会告诉你今天该做什么。” 我立刻对暮霜说:“这所谓的阁主对我来说责任重大,我应该先进行一些理论上的学习。” 暮霜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扭身走了。 我还没弄明白情况,一个全身黑的人从门外闪了进来,是昨天那个给我带来被褥的人。此刻这张脸我看得更清楚了,原来不是男人,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 “您就是春婆婆,谢谢您昨天给我拿来的被褥。” 春婆婆不理会我,而是把一个水桶踢到我脚边,水桶中有一个拖把,拖把上挂着一块抹布。 “阁主要干这些吗,您确定是阁主的工作范围?” 我很不解,这就是暮霜努力了两百年,想要竞争的工作岗位? 春婆婆指指水桶,又指指我,示意我跟她走。她比比划划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严桥,原来春婆婆不仅有一只眼睛坏了,而且还不会说话。 我立刻拎着水桶跟上去,临出门前,我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发现上面栖息着的萤火虫全都不见了。 天井上方的天空变成了清透的碧蓝色,只不过还是看不见太阳。 春婆婆让我从井水中打水,我尽管不情愿,却不敢反抗,井水冰凉刺骨,如钢针扎在手上。我一边洗抹布,一边暗暗在心里骂阎君坑人。 第46章 灯笼 我看着房客激动的样子,等着暮霜有所行动,毕竟,两百年了,她应该很擅长应付这种情况。但是暮霜既没有解释,更没有安抚房客的情绪,而是直接让我把门关住锁上。 我为难地看在站在门口的房客,只要我一关门,他就会被门板撞上。 但我才犹豫了几秒钟,暮霜就不耐烦地一挥手,把门板拍到了房客的脸上。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暮霜转身就走。 我注意到周围有几间房间的门稍微闪开了一道缝隙,似乎是被刚才的房客惊醒了,正在观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我的视线扫过去时,门板又消无声息地合上。这一切看起来十分的怪异压抑。 白天我擦栏杆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房客不仅是对我好奇,同时他们也对这座婴阁好奇,但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从我嘴里根本套不出话。 大家无所事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又好像惧怕着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婴阁也许不是什么好地方,阎君却说我爹会来这里。我一定要把这地方摸清楚,这样等我爹来到之后,才不至于让他无措吃亏。 我一晚上被暮霜叫起来了五次点灯笼,每次都给我一模一样的红灯笼,以及长度不一样的红蜡烛。 第三次的时候,我就直接让她把今晚上该点灯笼的房号全部告诉我,我一次性全点上。 暮霜却说,每间房间点灯笼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回头她会给我一本册子,上面有每间房间点灯的具体时间,让我一定要照着上面的时间挂灯笼,不能早一秒,也不能晚一秒。 早晨的时候,暮霜又早早地叫醒我,让我去把夜里挂出去的灯笼收回来。 我搬着梯子在几层楼之间穿梭,取灯笼的时候,每一间房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十分的安静。 在收到最后一只灯笼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把耳朵贴在门上,一开始确实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很快就感觉房内好像有人在走动。 对方步伐拖得有点慢,脚步声很轻很轻,轻到当对方已经走到门跟前了,我竟然根本没有听出来,耳朵还贴在门板上,以至于屋内的人打开门时,我一时反应不及,被人当场逮到。 我抬起头,尴尬地冲房客笑起来,结果却看到春婆婆那张有些惊悚的脸。 “怎么是婆婆您,您在里面打扫卫生吗?”我昂着头往房间里看。 春婆婆从房间里走出来,顺便也把我挤到一边,不过就是这一眼,已经让我看清楚房间里,除了刚从房内出来的春婆婆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婆婆,房客呢,已经退房走了吗?” 春婆婆不理我,关上门就走。 她走出去几步后,忽然回头看我一眼,我连忙露出一个精神抖擞的笑容。 春婆婆指了指旁边的栏杆,这才短短的两天,我竟然已经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了,连忙点头说:“我先把灯笼收拾起来,然后就去擦栏杆。” 白天的时候,大部分房客还是不愿意被关在屋里,即便不愿意出门,至少也会把房门打开。我一手拎着灯笼,一肩扛着梯子下楼。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自己的力气大了很多,扛着梯子上下楼竟然完全不感到吃力。 这时,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了我肩膀上的梯子。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之前跟我说过话的国字脸大叔把梯子接过去,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国字脸大叔冲我一笑:“咋啦,还害怕有人抢你的一架梯子啊。” 大叔声音爽朗,我一听就笑了,来婴阁两天,连一个笑脸都没见过,我都快忘记被人友好的对待是什么感觉了。大叔自称姓林,来婴阁已经已经五个月了,他陪我走到水井边后,还帮我打水。 当我说挂上几盏灯笼的房客已经退房走人的时候,林大叔突然压低了声音,神色中透出一丝紧张。 “昨天夜里,有两间挂上红灯笼的房间,正好就在我房间附近。从挂上灯笼之后,我就一直盯着房门,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出来过。” 没有人出来,那里面的人呢? “只有天亮了后,那个老婆婆进每间房间检查了一遍。” 林大叔的语气好像在讲一个鬼故事,听得我后背有些发毛。 但暮霜和春婆婆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我问也问不出来东西。 就这样,白天擦栏杆,晚上挂灯笼,忙到我都快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 这天挂灯笼的时候,春婆婆给了我几件灰不溜秋却十分干净的旧衣服,每一件都比较宽大,但总比没有可换洗的衣服要好多了。 我挂好灯笼爬下梯子,问暮霜我们还要去几号房。 暮霜却一把揪住了我的左手,她盯着心缘镯问:“卞城王的心缘镯怎么会戴在你的手上?” 心缘镯难道是个特别了不起的物件,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认识。 暮霜见我茫然不解的样子,冷冷一笑:“你又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服:“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是一对黑色红色的玉镯子,有情人戴着的话,能令感情更深厚和睦。” “这是卞城王的东西,你与卞城王是有情人吗?你们感情深厚和睦吗?” 我不懂暮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语气中的讽刺已经很明显了。我沉默不语,她停顿了片刻后,一把甩开我的左手。 “就这样?那你可知道,两只心缘镯相互吸引,因此戴上心缘镯的两个人,不能长久的分离,否则对身体有害。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难道没打听清楚?” 这确实是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无论是大伯,阎君,还是把镯子套在我手腕上的毕雨同,都没告诉过我这么重要的信息。 所以,我这段时间这么难受,就是因为这个心缘镯? 挂完灯笼回到房间后,我盯着心缘镯,越看越气。 第47章 护身符 同时视线扫过手指上的戒指,我立刻把它摘下来。 一个镯子都能变成一颗定时炸弹,谁知道这枚戒指又有什么来历。 我把戒指放在衣服的口袋里,带着一股怨气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这两天入口的东西太少,而干的活却很多,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前段时间那种带着疲倦的病痛感又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我已经明白,全都是因为心缘镯导致的。 我强打起精神起床干活,在井边打水的时候,我提着一桶水站起来,没想到不仅没有把水桶提起来,自己反而差点栽进了井里。 我眼前发黑,直接就躺在了水井旁边。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 林大叔扶起我,他看着我的脸色:“丫头,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真的太吓人了,你这样是干不了活的。” 林大叔把我背回房间,他被我空荡荡的房间吓了一跳,“怎么连一张床都没有。” 我谢过大叔后,才躺下不久,春婆婆就赶过来了。我本以为是来探病的,没想到她居然是来叫我去擦栏杆。 我病蔫蔫地说:“婆婆,我生病了,起不来。” 春婆婆以为我是装病,伸手就要拉我起来。结果她被我带着一块倒在了地板上。 “我是真的病了,对不起,春婆婆,你做的饭菜我一口都没有吃,全都被我从窗户倒出去了。”我一个不小心,自己居然全坦白了。 春婆婆盯着我看了一会后,便不再管我了,走出去之后竟然还不帮我把门关上,任由门敞着,而我连站起来走过去关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口很快就聚集了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又少,不过他们都不敢进来,只是站在门口议论。 我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这里好像没有医生。” 另外一个声音就说:“我在这里几个月了,根本就没有见过有人生病。” “这不就有个生病的吗。” “她到底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啊。” 这些声音吵的我的头更疼了。 “我们这里是菜市场吗,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在暮霜显得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后,吵闹声立刻停止了。 我不用睁开眼睛,完全就能想象得到门口那些人一哄而散的场面。 我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暮霜拢起裙摆,俯身低头看着我。 暮霜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的左手,我猜她看的应该是心缘镯。 “昨天刚听到我说了这心缘镯的用处,今天就立刻病倒,真是一天都不耽误。你就没想过,前几天自己为什么一切如常吗?” 我无力地扭过头,没有回应。 但暮霜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有些焦急地问:“阎君给你的戒指呢?” 我抽回手,干巴巴地回答:“我摘下来了,现在不想戴。” 暮霜脸上又露出那种讽刺多于不屑的笑容:“既然你不想戴,那就别戴了,只不过那戒指对阎君来说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仔细保存好。” 我疑惑地盯着暮霜,从这几天的经验来看,凡是她让我做的事,都是我讨厌的,那么,当她带着冷冰冰的笑容,鼓励我做什么的时候,我真的应该多想想。不过我此刻头疼如裂,发胀的两眼几乎快要从眼眶中挤出来了,实在没精力琢磨她这话背后的深意了。 “既然你病成这幅样子了,外面的那些活,就先等你身体略好一些再说。”暮霜难得一种宽容的语气对我说话。 可随即,她话锋一转,讽刺和不屑又全回来了,她看着心缘镯说:“不过,我猜你就这样躺着的话,十有八九是恢复不了的。不如,你考虑考虑回到卞城王身边。” 我当然不想回头找毕雨同,但又有点后悔,没有把那瓶药带在身上,如果真到了生死二选一的时候,我为了活命,极有有可能会向毕雨同屈服。 暮霜走时,倒是帮我关上了门,免得我再被人围观议论。 我再次醒来确定时候,四周黑沉沉的,虽然看不清楚,但我确定自己身边有人在,因为左手被一双手握住。 我只是稍微一动,对方立刻就知道了。 “是我。” 听是阎君的声音,我更果断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还不等我问戒指的事,就听他继续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给你发了很多条信息,也没有收到回复。” 我支起胳膊,“婴阁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手机没电又充不了电。何况,现在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我都快死了!” 室内的墙壁上亮点萤光,我看到阎君冲我皱眉:“你胡说什么?” 我抬起左手在他面前一阵乱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心缘镯的害处,是不是担心我惜命会选择跟在毕雨同身边?” “谁告诉你的,暮霜吗?” “在你看来,是不是就应该让我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死掉?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两三天没有吃过饭了,更可怕的是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 我的身体上发生这么多吓人的变化,可是没有一个人在乎我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害怕,好像我就该自然地盯着接受一切,不能大惊小怪。” 这几天的压抑在面对阎君时,终于爆发出来了。他试着揽住我的肩膀,却被我用力甩开。 我一边哭一边控诉:“你让我相信你,可你却从不告诉我这些。更过分的是,你把我扔进一个诡异的新环境里后,根本不管我能不能适应,我不想做那些事情,可我又怕不做见不到我爹!” 他的手上稍微用了一点力,环住我的肩膀。 他轻声说:“你冷静一点,我保证你会没事的,只是,先把戒指戴上好吗,其实那戒指就是一个护身符,可以抵消心缘镯对你的影响。” “真的?”我抽抽鼻子,嘴上还在问,手却已经伸进衣兜里摸索了。 我摸了一会,口袋里空空的,我不死心,把每一个衣兜都翻找了两遍,最后不得不心虚地看向他:“我好像找不到戒指了。” 他微微皱眉,随即安慰我:“没关系,只是一个护身符,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而且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看你陪你,直到你习惯婴阁为止。” “我为什么要习惯这么奇怪的地方,我只是来见我爹的,而且,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婴阁阁主的职位,暮霜就很厉害。” “小芙,在我看来,你比暮霜更适合这里。” 我不解:“因为我擦栏杆擦得好?” 他顿时笑起来。 第62章 黑纹 我担心小叶把自己掐死了,连忙去掰他的手。 但小叶口吐白沫,满嘴胡话,手臂僵得像树枝。 我一边按住他的两只手,一边大声喊人帮忙。 不一会儿,马尾小姐姐跑过来,帮我按住了小叶。 小叶的抽搐渐渐停止,连脖子上的纹身也开始慢慢消退。 他恢复清醒后,有些茫然地问我们:“我怎么躺在地上,我浑身怎么这么疼,你们是不是揍我了?” 马尾小姐姐骂了他一句“有毛病”就走了。 我因为快到挂灯笼的时间,来不及问他的病史和奇怪的纹身,跟他说了一句“你犯羊角疯了”了,也飞快地跑远了,根本不在意小叶在我身后悲愤地大喊:“我没病,更没有羊角风。” 我去找春婆婆帮忙,她用那只好眼盯着我:“阎君呢?” 我没好意思说把人给逗走了,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说他有事回阎君殿了。 幸好春婆婆没有继续问下去,否则我还要继续往下编。 挂完灯笼后,我心想终于可以休息了,却听到大门外传来了凶兽的咆哮声。 那两只凶兽平时都安静地趴在大门外,很少像此刻一样,不断发出焦躁地咆哮和呜咽声。 我看向春婆婆,发现她整张脸皱得更厉害了:“有人闯进了婴阁,而且还是一个凶兽都觉得非常难缠的人。” “那我们怎么办?婴阁里最能打的人是谁?我觉得是暮霜。” 春婆婆看着我,无言地提醒着我身为阁主的责任。 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一楼,心不甘情不愿地往一楼走。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我看到被我寄予厚望的暮霜从门外走了回来。 我快步迎上去,问她“客人”是谁。 暮霜直接冲我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又是你惹出来的事。” 她也不管我满心的疑惑和委屈,甩着袖子走了。 眼见我们这边武力值最高的人离开,我也想撒手不管,但暮霜刚才的话又让我很好奇。 我谨慎地走到大门口,探头往外看,发现两只凶兽正围着一个黑衣男人。 虽然它们全都做出了攻击的架势,但在我盯着看的那几秒钟里,发现他们只是不停的用爪子挠着地面而已。 黑衣男人转头朝我看过来,等看清他的后,我顿时觉得暮霜刚才甩给我的那一计白眼也不算冤枉,因为来人居然是卞城王毕雨同。 毕雨同的脸色在漆黑衣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 在他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心缘镯影响时,一脸病容的模样。 他见到我之后,不顾那两只凶兽的威胁,脚步缓慢又异常坚定朝我走过来。 凶兽挡在他面前,咆哮出声,我立刻制止住它们,问毕雨同为什么会来婴阁。 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一枚红色的玉石手镯,颜色干枯,仿佛是用路边最普通的石料雕刻打磨成的廉价饰品。 有一瞬间,我差点没有认出他掌心里的东西,但那确实是我以砍断自己的手为代价,取下来的心缘镯。 毕雨同朝伸出手时,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还戴着那枚黑色的心缘镯。 与红镯子相比,那枚黑镯子被滋养的水润光环。 既然我现在已经知道心缘镯对佩戴者会造成什么影响,也就想明白毕雨同此刻的虚弱可能与我取下心缘镯,而他却坚持不取下来耗损灵力有关系。 我问他:“明知佩戴心缘镯有这么大的危害,为什么还不取下来?” 毕雨同看着手中的红镯子,平静的脸上带着一抹痛惜的神色。 “这是让我感觉我们还有关系的东西。” 我下意识想反驳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乱说,但看到毕雨同落寞的神色,我话就说不出来了。 毕雨同看着我手腕上的伤,一字一顿地问:“小芙,你为什么宁愿选择这种伤害自己的做法,也不来找我解决?” 手腕现在已经不会感觉到疼痛了,但看见手腕上红线一样的伤口,以及两排针脚,我依旧能回忆起当时,自己一刀斩下来后的剧痛。 我忍不住揉了揉手腕,问他:“如果我去找你,难道你就会帮我把镯子取下来吗?” 毕雨同沉默不语,我笑起来:“这就是了,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帮我把镯子取下来,我何必再做无用功?” “那是因为我想不到,你竟然会为了取下镯子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你到底为了什么取下镯子?在这之前你根本就不在意的。” “谁能想到,一只镯子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呢?” 我把左手背到身后:“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我不想让自己或者他受制于别人,砍自己的手算什么,即便丢掉一只手我也不在乎。”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阎君?明明前些日子,他还是你最讨厌最怨恨的人。” 我立刻就承认了:“那也是因为我喜欢他,也因为喜欢他,因此无论他做什么事,只会让我更生气或者更高兴。” “小芙,你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此刻还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你却对我提到另一个男人。”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周围传来一句小声说议论:“阎君大人的未婚妻居然还是卞城王是未婚妻?”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没见到任何一个围观群众。 我转脸对毕雨同说:“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在乎长辈们的安排。” 毕雨同看了我半晌,突然大步朝着我走过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我自己还处在惊愕之中,反而听到从别处传来一声“欧呦”的惊叹声。 我想挣开毕雨同的怀抱,但他的两臂紧紧钳住我。 他凑在我耳边说:“小芙,你和阎君绝无可能,而我会等着你想明白的。” 听到他这样诅咒我的恋情,我自然很不高兴,用力推开他。 毕雨同往后退了两步,盯着我的脸说:“小芙,记住我的话,我会在卞城殿里等着你。” 他也不在乎我的回应,转身就走。 看他单薄的身影,我上前几步,从背后拉住他戴着心缘镯的手。 毕雨同回头吃惊地看着我,我对他说:“心缘镯再戴着对你没有好处,你不要再固执了。” “你何尝不固执呢?”毕雨同反手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离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直到听到几声意味深长的“啧啧”声,才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看热闹。 第320章 真会演 老板娘听到张不知这样说,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我到现在还没有听明白,他们之间的交锋到底是怎么回事,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听老板娘的意思,她似乎是被张不知给坑了。 她的手部微微抽动,似乎正在使力,但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老板娘看了看自己的手,转头看了看那片越烧越旺的树林,最后盯着张不知问:“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缠绕在张不知脚上的树枝慢慢枯萎了,他稍微一动,立刻就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我并没有看到张不知做了什么,只能看到老板娘身后,似乎有一道闪闪发光的细线垂下来。 那根细线像是一条长长的尾巴,落在了沙地上,然后一直延伸到海面上。 那根细线非常长,我还没有看到它的尽头,它就已经融入进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看不清了。 当老板娘微微转过身时,我看到了细线,正是从她后腰上垂下来的。 老板娘抓住那根细线,用力地扯了几下,却没有扯断。 老板娘质问张不知:“这是什么,你到底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了这种东西,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之前张不知为了救老板娘,用细线缠住了她的后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而且他还趁机搂了老板娘的后腰,不知道他是在哪一步做了这件事的。 我更好奇的是,张不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以为你脱离了原身之后,那片树林对你来说就变得不重要了?但我们早就计划好了,你以为你利用孟芙的身体可以离开原身,但我非要把你的元神定在原身上,等那片树林烧没了,你自然也就跟着你的原身魂飞魄散了。” “你和那丫头原来是早就计划好的了。” “她并不知道,我一开始也没有想要走到这一步,如果不是你咄咄逼人,非要想抢她的身体的话,我们也没必要跟你结仇。” “那个男人,那个和你打起来的男人,原来你们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倒也没有早就商量好,只不过是见机行事而已,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占用的到底是怎样的一具身体,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那些浮尸怨鬼明明恐惧你的存在,也要追进树林里吗?他们无非也是为了这具身体而已。” 我到现在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张不知和谛听早就商量好了,在老板娘面前演出了一出苦肉计,然后张不知跳反忽悠老板娘,谛听留在树林里趁机放火。 这两个人可真会演,反而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板娘此刻已经支持不住了,她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倒在沙滩上,船夫立刻扶住了她。 但她却狠狠推了一把船夫:“蠢货,废物,快回去救火。” 船夫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听了她的话,直接跑进海水里,跳上小船。 我本来以为张不知会制止船夫,没想到居然放他离开了。 老板娘半跪在沙滩上,她戴着镯子的那只手插进沙地中,手中的镯子居然开始生根发芽。 她的另外一只手,则费力地扯着背后的那根细丝。 “没用的,你根本扯不断的。” 老板娘抬头看向张不知:“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击败我和那群怨鬼,你们照样能够顺利离开。” “那是你的地盘,你自然有主场的优势,何况,那群浮尸只不过咬了这具身体一口,就变得非常厉害了,如果再被咬上几口,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麻烦到什么程度。” “毕竟我们一方面对付那群浮尸,一方面保护人确实不方便,还不如让你占据这具身体,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保护得了这具身体。” 听到这里,我竟然有点佩服张不知了。 他知道我自保有点困难,居然想到了借机让老板娘占据我的身体,用她自保这一办法甩开那群浮尸,老板娘居然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板娘手腕上的手镯,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簇树枝编成的手环,长满了新鲜的绿叶。 她回头看了一眼海面,此刻船夫已经把小船开出去很远了。 他再次看向张不知,我原本挺好看的一张脸,居然被她弄出扭曲狰狞的表情,就连眼神也是恶狠狠的。 “我活了这些年,没想到居然会栽在你们的手上,不过,你们也别想好过,这个丫头的身体,我既然能夺过来,就没打算还回去过,就是死,我也得要一个陪葬品。” 她说完之后,戴在手腕上的那一丛绿色中,突然窜出了几根树枝,那几根树枝直接朝着我的脸扎过去。 我看到其中有一根,是扎向了我的眼睛。 我也顾不上张不知能不能听到了,连忙大喊了一声救命。 一直垂在老板娘身后的那只细丝线突然飞起来,它的另外一端似乎已经断了,从老板娘的身后绕到了前方,缠在了那几根树枝上。 那几根树枝被缠住了以后,老板娘并没有管它们,反而立刻从沙地上站起来。 细丝断了后,她似乎恢复了一些力量。 她没有直接像张不知靠近,在她和张不知之间的沙地上,突然冒出来一根粗壮的树藤。 树藤的另一端包裹住了她的手,与他手上的木镯连在了一起。 树藤像是一条绳,把老板娘快速拉向了张不知这边。 我看到她手腕的那个木镯一直在变化生长。 它沿着我的手臂伸出无数根树枝,然后将我的整条手臂裹在里面,并且有几根树枝已经看上了我的肩膀。 照这样下去,我整个身体肯定都会被老板娘的树枝困住。 只是短短不足几秒的时间,老板娘已经出现在了张不知的眼前,她撞向张不知,并用另外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张不知被她扑倒在地。 “我猜,你大约是不能够伤害这具身体的……” 老板娘用我的脸,朝张不知露出了一个既凶狠又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不是还想要她的一只眼睛吗?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得到它。” 第321章 临时使用 老板娘把我的一只手变成了树藤,另外一只手则忙着掐住张不知的脖子,却有几根树枝探向了我的眼睛——此刻也是她的眼睛。 我听到张不知的脖子,被她掐得似乎发出了骨节错位的声音。 不过,张不知并没有先把自己从老板娘的手里救出来,反而伸出两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那几根树枝扎进了张不知的手中,立刻就有鲜血沿着树枝滴下来。 张不知两手握拳,抓住了那几根刺穿手掌的树枝,然后像缠绕绳子一般,将树枝在自己的手腕上转了几圈后,用力地扯断了它们。 张不知虽然很聪明,够忽悠住老板娘,但我觉得仅凭力量的话,他反而不是老板娘的对手。 我的一侧肩膀上已经缠满了树枝,老板娘打算要把我变成一颗木头人似的。 张不知两手流血,直接抓住了我肩膀一侧的树枝,似乎想要把它们从我的身上扯下来,但老板娘却露出了非常疼痛,同时又高兴的表情。 我发现我的皮肤居然和那些树枝紧紧地粘在了一起,当张不知撕开那些树枝的时候,直接拉伤了我的手臂。 此刻,虽然是老板娘代替我感觉到这种疼痛,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幻想里的两条手臂也跟着疼了起来。 张不知见此,立刻就松开了手,老板娘趁机抓住他的脖子,把张不知提起来,再次用力地把他摔在沙滩上。 海滩上布满了碎贝壳和石块,当张不知的后脑勺撞在上面的时候,连我都感觉到了震动,好像他眼眶里的假眼快要飞出去了。 老板娘抓住张不知连撞了几下之后,我虽然看不到他的情况,但估计张不知此刻应该都被撞蒙了。 老板娘最后一次把张不知拽起来,看她的力气,似乎打算把张不知的脑袋撞碎在海滩上。 我想喊张不知赶紧自救,但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朝着老板娘的脸撞过去。 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感觉就是一侧的手臂非常疼,那种被刀子划破似的疼。 另外一条手臂则是十分酸疼,像是拎了几桶水似的。 等到我发现手中拎着的不是水桶,而是张不知的脖子之后,我连忙松开了手。 原来,我居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了! 我刚松开手,就看到张不知的脑袋朝着海滩上砸过去。 我连忙又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领,以免他真的后脑勺撞开花。 我的另外一只手上,还拖着一层沉重的树枝,我只能用单手慢慢地放下张不知。 此刻,张不知应该是我见过的他,最狼狈的一次了。 头发全乱了,鼻子也流血了,脸上的墨镜也歪了,后脑时候应该也被撞伤了,头发被鲜血都粘在一起了。 我虽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但不知道老板娘跑到哪里去了。 我紧张地四处看了几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低头看着张不知,把他的墨镜摘了下来。 张不知的两个眼眶里,一只果然是假眼,眼球上泛着明显的玻璃的光泽。 但另外一只眼睛,则是已经显得有点萎缩的眼球,眼白的位置微微泛出红色,瞳仁也有点浑浊。 张不知就用这只眼睛看了我一眼:“你回来了?你的手……” 我见他没事,不等他说完立刻站了起来。 我并没有扶起他,反而取出了他包里那只盛着眼睛的玻璃罐子。 这东西跟着张不知颠簸了一路,到现在还是完好无损的。 罐子里的眼珠子又开始盯着我了。 我没有去看罐子,而是抱着它退后了两步。 我质问张不知:“你一路上带着这种东西,到底想干什么?你的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一直在利用别人的眼睛吗?” 张不知慢慢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结果沾了一手的血迹。 他看向我说:“那个女人的魂识还跟在你身上。” 我听到他这样说,反而举起了罐子:“她的原身已经被烧光了,凭她现在的力量再想跟我夺身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你不要糊弄我,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把你的这宝贝罐子给摔了,或者就给你扔海里。” 张不知看了一眼罐子,我本来是等着他的解释的。 没想到他居然抬起手,食指和中指两指弯曲,果断的抠进了自己那只放着真人眼球的眼眶里。 我被他的这个行为吓了一跳,紧接着更吓人的一幕出现了,张不知将那颗眼球挖了出来,两指托着它,手腕微微一用力,那颗眼球就朝着我飞过来。 也不知道张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颗眼球居然落到了我的鞋上,然后又掉落在我脚边的沙地上。 我一时慌乱地跳了几步,差点一脚踩中了那颗眼球。 “你干什么?” “反正它已经看不见了,我这双眼睛是天残,我刚出生就没有眼睛,我可以借用这些真的眼睛暂时恢复光明,但这些眼珠对我来说,根本不能使用太长时间。” “所以,你就挖了这么多眼珠子来供自己用,你到底害多少人变成了瞎子?” “在没有看到这个罐子之前,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多少人因为要向我买卖消息而变成了瞎子吗?” “可我不知道,你为了暂时的光明,害别人成为瞎子。”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要挖人的眼睛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你之前以为我只是收藏而已,没想到还能用在我自己身上,但这又有什么区别?这些眼睛本来就是别人付给我的报酬,我是把它们摆起来观赏,是利用它们去观赏别的,都是我的事情。” 张不知朝我伸出手:“把它给我,这是我的东西,都是别人心甘情愿换给我的。” 我继续搂紧罐子:“不行,你还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浮舟岛?” “我曾听说浮舟岛上有可以重塑躯体的肉灵芝,如果我能够得到它,也许能够重新长出一双眼睛。” 我刚想把罐子送到张不知伸出来的手中,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连忙又抱着罐子缩回去了。 第322章 断木 “你明明知道浮舟岛的位置,如果你真的想要那个肉灵芝的话,那你为什么等到现在现在才来这里?” 张不知皱起了眉头,他那只空无一物的眼眶显得更加幽深。 “浮舟岛既然是阎君一脉的私人领地,当然会有各种办法防范外人登岛拿走岛上的东西,我虽然想要一双眼睛,但也不至于冲动到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那你这样说,我们且不是都很危险吗?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提醒我?” “你手上戴着阎家的戒指,你也算得上是阎家的人,跟着你的话,也许就能够顺利拿到肉灵芝。”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没想到我在第一次去找张不知的时候,他在心里就已经计划了这么多。 “你知不知道你手腕上的那节木镯,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株榕树精的魂识还在你的身上,如果我看不见的话,根本就没办法帮你驱除。” 张不知的手始终朝我伸过来,等着我把罐子送到他手中。 他的掌心里沾满了血迹,刚刚被树枝刺穿的伤痕还清晰可见。 刚刚老板娘想挖出我的眼睛时,就是他徒手保住了我的这只眼睛,说不定以后也会成为他的眼睛了。 好歹是靠他的计划,我们两个现在才能登上浮舟岛,而且这一罐子眼睛,确实也是属于他的东西。 我慢慢把罐子放到了张不知的手中。 张不知接过之后,立刻打开了罐子。 他伸出手,将一颗眼球捞了出来,湿漉漉的手指托着那颗眼球,就像是戴隐形眼镜一样,把它安在了自己的眼眶中。 张不知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那颗眼球居然十分服帖的,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起来。 除了与他另外一侧的假眼看起来不协调之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他自己的眼睛。 “既然你可以利用这些真的眼睛,那为什么还要用一枚假的呢?” “一颗眼睛就足够我看到一切了,不需要浪费第二颗,更何况,如果没有这只假眼的话,当时我又能把你的魂识藏在哪里呢?” 张不知看着我被树枝缠了的那条手臂说:“那个女人虽然想舍弃原身,但她毕竟是一棵树,她更想离开的是,那片禁锢了她上千年的那片土地,他不可能真正放弃原身的。” 我听到张不知这样说,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臂:“你是说,我手上的这些树枝树叶就是她的原身吗?” 张不知却没有回答我,他朝着我背后大海的方向看过去。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东西,但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我立刻转过头,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一艘船,而且还是船夫开走的那一艘。 我立刻就想到,肯定是船夫发现自己救了不火之后,干脆就调头回来找老板娘了。 我看看张不知,他现在的这幅模样,就连站稳看起来都有点困难,看样子这次只能是我要做战斗力主力了。 我顾不上自己的木头手臂,等船靠近的时候,还抡起了手臂挥动了几下。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螃蟹,或者是一只小龙虾,举着一条根本与自己不成比例的大钳子。 往那艘船靠近了之后,一个人从船上跳下来,手里还举着一根家伙。 等到我看清楚对方手里举的是一根鱼竿时,顿时就放松了。 我举起自己另一条正常的手臂,朝着那个人疯狂的摆动。 他拖着缆绳踩着海水刚上岸,我立刻就跑过去迎接他:“大哥,幸好你没有事,不过你是怎么得到这条船的?那个船夫怎么样了?” 谛听将缆绳系在一块礁石上:“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客气的喊我一声哥,我放火烧了树林之后,正想着该从哪里找一条船来找你们,正好那个倒霉家伙就给我送船去了,我把他扔进海里,让他跟那群浮尸作伴去了。” 谛听看着我的手臂问:“你这是变异了?”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的手臂是怎么回事,只能看向张不知,希望他能跟我们两个人解释清楚。 谛听看到我盯着张不知,立刻就对他说:“你刚才那两下子,可不像是在演戏,我是真的被你打得挺惨的。” 谛听说完之后,抬起手朝张不知扔过去一个东西。 从我的角度来看,像是扔过去了一块石头,好像要砸张不知报仇。 等张不知把东西接到手里之后,我才看到原来是一小块木头。 “但你要的东西,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处,但我给你带来了。” 张不知拿着那一节断木,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朝我走了过来。 “这也算是一块灵气充沛的千年古木,又是那棵榕树精的原身的一部分,现在正好可以用它,把孟小姐手臂上缠着的魂识转移到这块木头上。” 张不知让我握着这块木头,他问谛听:“还有火吗?” 张不知在身上的几个口袋中摸索了一阵子后,居然掏出了那个可以窜出半米多高火焰的打火机。 “这东西,果然非常好用,不过它的燃料好像已经不多了。” 张不知拿着打火机,看样子好像要烧我手臂上的树枝。 我想到谛听既然说燃料不多了,那他的火焰肯定不会像之前那么夸张了,自然也不会烧伤我。 没想到张不知只是轻轻一按,顿时喷出了大概有半臂高的火苗。 我和张不知都被吓了一跳,我想往后退,但张不知却握着打火机追了过来,火苗始终没有离开我的手臂。 火苗裹着我手臂上的那一层树枝,烧了片刻,我的手臂开始感觉到灼热的刺痛时,突然看到从肩膀开始,一些树枝纷纷地往下退去,一直退到了早就被树枝覆盖的,看不见的木镯子中。 我的手一露出来,张不知立刻让我换这只手拿着那块木头。 我照着他的话做了。 我的手臂上明明已经没有了那些树枝的保护和隔离,但张不知并没有拉开打火机。 只是让火苗离得远一些,却一直烤着我手上的木镯。 第344章 救人 阎东野身边的人在帮他调节头冠,他却将对方一脚踢飞。 他的身体看着虚弱,但脾气却非常火爆。 阎灵微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的弟弟,似乎根本没有看出来任何问题或者缺点。 “走,他发起脾气来很讨人厌的,而且,他身边的人会很倒霉,我们就不要留在这里看热闹了,等他把自己收拾好后,我们就能在外面看到他了。” 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看到阎冬野。 我们离开的时候,几个人进去似乎要去见阎东野。 其中一个已经上了年纪,整个人弓着腰,如同一只虾米。 他看到阎灵微,把原本就弯曲的腰弓的更低了:“大小姐。” “别管我们了,你忙去。” 老者立刻急匆匆地带着人走开了。 我回头看老者的时候,听到阎灵微说:“阎东野即将坐上阎君的位子,他们一些人都快要欢喜疯了。” 我忍不住对阎灵微说:“我保证,下面我要说的话绝对不是出于私人恩怨,只是,阎家长老会难道就选不出更合适的人去坐阎君这个位子吗?至少找一个能控制住自己脾气,就因为掉了两根头发就把人踢得吐血的那种。” 阎灵微听到我这样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 “可阎家长老会,还有我的父亲,甚至是我弟弟本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听到阎灵微的话中并没有提到自己,便问:“你呢,你觉得谁是作为阎君的合适人选?” 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无论是谁登上这个位置,对我来说其实都无所谓,你猜为什么?” 我当然猜不出来,阎灵微说:“因为,无论坐上阎君之位的人是谁,那个人都不可能是我,那还不如就看热闹,越热闹越好,越精彩越好。” 我实在闹不懂阎灵微的这种心态。 有人跑到阎灵微的身边,说:“大小姐,卞城王与五官王在大厅发生了争执。” 我明明听秋枫说毕雨同不来阎君殿,那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五官王吵起来。 阎灵微没有觉得在她弟弟继任之前发生这种事倒霉晦气,笑着说:“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们人还未踏入大厅,我就先当听到了毕雨同的声音。 “我只是想知道,阎家长老会挑出阎东野,作为阎君继承人,是否可有什么依据?” 毕雨同说完之后,我立刻就听到一个嗓门非常洪亮的中年人说:“阎东野身上流着阎家的血脉,怎么就没有依据当阎君?” “我并不是说阎冬野的血统有问题,当然是阎家人,我想说的是,为什么阎家长老会挑出了一个做事既冲动又任性,不负责任,什么事都没有经历过的人来登上这个位子。” 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从夜台出来之后的后遗症,可毕雨同的这话真的太直白了,而且完全不考虑得不得罪人。 “毕雨同,你比阎冬野的年龄其实大不到哪里去,说他没有经历过事情,难道不也像是他一样吗?不过是因为被先代卞城王看中选你作为了继承人,当你继承的时候,你也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说这话的,是一个声音清脆的少女。 我看到与毕雨同争吵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我听到毕雨同称呼对方为“五官王”。 记得五官王是一个嘴皮子利索的小孩子模样的家伙,虽然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但绝对不够对方长成妙龄少女的模样。 虽然毕雨从刚继承卞城殿的时候,说不定也是一个笨拙的新人,但怎么样也比阎东野那个家伙实在好太多了。 “毕雨同,你之所以反对阎东野继任阎君这个位置,只不过你是想留给你的朋友,说到不负责任,先代阎君不顾整个冥界的安危,维护尸女,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我们支持换人。” 我听到五官王提到尸女,立刻就想离他们远一点。 毕雨同刚张开口,打算继续说下去,我注意到他身边的秋枫低声提醒了他两句什么。 毕雨同立刻闭上了嘴唇,他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 在旁人看来,就像是秋枫提醒他,阎东野的姐姐就在这里,不要让毕雨同在继续说阎东野够不资格这种话了。 但在我看来,毕雨同分明是看向我的。 我猜秋枫已经告诉了他我的身份。 众人看到阎灵微,刚才争执的话题顿时就放下不谈了。 “你们刚才说得很好,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了?”阎灵微的这话,没有人能知道她是真心的,还只是闹着玩打圆场。 我环视四周,发现不仅是十殿阎罗都到了,就连孟婆也在这里。 看样子,阎君继任大典,算是冥界的重要日子,有名有姓的人都来了。 我突然想到这个时候,也许就是救阎老爷子的好机会。 这些人此刻全都关注阎东野,我也许能找到一个机会带阎老爷子离开这里。 我发现阎灵微此刻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我,便寻了一个机会从她身边溜了出去。 我之前跟在阎灵微身边已经进去看过阎老爷子了,这一次哪怕只有我一个人,鬼使还是很轻易的就放我进去了。 不仅如此,我还借口说阎灵微此刻就要见他们,把他们都支开了。 阎老爷子继续陷入到不清楚原因的沉睡之中。 不过,他额头的那个阎君印更加清晰了。 “你阎君的位置都快要被人抢走了,还留下这个阎君印有什么用?” 我把他背出了房间,这种个情况下,带着他离开阎君殿还是非常困难的,不过,我可以先把他藏在某个地方。 当他们发现阎老爷子不在后,肯定会以为,他已经逃出了阎君殿,到时候,警戒松懈下来之后,我们再离开这里,就应该容易一些了。 我正觉得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完美无缺的时候,发现刚才我支开的鬼使居然已经回来了。 他们看到我背着的人后,立刻围了上来,而且,我还看到其中有一人,似乎跑去叫支援了。 第352章 毛茸茸 谛听直接就捂住了我的嘴,并且用另外一条手臂拖着我,把我拽从牢房里拽出去了。 比起来救我,他看起来更像是来绑架我的。 “我们现在在这里,就是阎九琛的主意,他现在还在那个小白脸瞎子的身体里,眼睛又看不见,难道你要让一个瞎子来出面救人?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你再开口说话。” 我像是一截木头,被谛听拖到了地牢外面。 我看到几个守卫,横七竖八地躺着。 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自己被谛听带到了半空中。 原本揪住我的手,也变成了巨大的爪子。 我虽然看不清抓住自己的爪子是什么模样的,但我却能看到抓住孟婆的兽爪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两个,好像就是被一头巨兽抓住的两只小虫子。 孟婆完全不害怕,反而非常高兴,新奇地看着下方。 我怀疑,谛听如果不小心没有抓住我们的话,地面上肯定就要多两片肉饼了。 我抬起头,只能看到布满鳞片的身体的一小部分。 比起我们被关在水晶金刚罩里的时候,谛听此刻的原身,比当时大太多了。 如果他是用这幅身躯来对付五官王,哪怕是同时对付几位阎罗,我都会堵是谛听会赢。 看着谛听现在更加威风强大的模样,我反而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隐藏实力,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多? 可是,我又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毕竟,他是真的受伤了。 我不知道谛听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看样子,只是一个非常朴素的小院子。 我在打量着这个院子的时候,发现孟婆正盯着谛听,她的眼神,瞬间就让我想到了秋枫看毕雨同,或者是文莎看李培时的眼神。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谛听灵活地落地化成了人形。 公平地说,谛听帅气又靠谱,孟婆会喜欢上他,也不至于令人匪夷所思。 只是,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得不顺利,我应该站在哪一边呢? 我顿时想得就有点远了,直到谛听朝我扔过来一个东西,我连忙接住。 “你是被关傻了吗?脑子里在想什么,眼睛都直了,跟你说话没有一点反应。” 我冲谛听翻了一个白眼,好好的一个帅哥,偏偏多长了一张嘴。 我看向孟婆,发现她此刻已经看向我了,见我转头,立刻朝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灿烂笑容。 多好的一个女孩子,既甜又美还讲义气。 我再次看向谛听,心想如果孟婆真想追谛听的话,我一定要帮忙。 “你到底在看什么?低头,看你手上的东西,看见了吗?知道怎么用吗?快一点,不要磨蹭了。”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皮面具,明显已经不是我上一次用的那个了。 我把这东西往脸上套,但它就像是脑袋塞不进衣领里的毛衣,我的眼睛和嘴巴根本就没有找准位置,最后还是孟婆帮我调到了正确的位置。 我睁开眼睛,看到谛听冲我摇头说:“我们现在还在阎君殿,你机灵一点,不要露出马脚了。” 孟婆看看我,说:“别人看不出来的。” 孟婆说完之后,转头看向了谛听,神情有点扭捏害羞,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样。 “谛听大人,您这幅模样,万一被阎君殿的人发现就不好了,您看,是不是……” 孟婆没有把话说完,继续用那种更害羞的眼神看着谛听,两只手还紧张地扭在一起。 我两只手捧住自己的假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他们两个是想做什么。 谛听不耐烦地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郑重其事地对孟婆说:“现在是特殊的时候,只能麻烦你了。” 孟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不麻烦不麻烦,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麻烦的。”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问出来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事时,从谛听的身上发出一圈柔和的彩色光芒,他整个人迅速地变回了原身。 不过,这个原身一点都不威风,脑袋毛茸茸的,四肢短短的,比一只猫大不了多少。 谛听看着我说:“我现在还需要维持这幅样子,以便掩人耳目,至于你……” 他圆滚滚的眼睛看向我身后:“你不是一直惦记着那个小白脸吗?你快去找他。” 谛听说完之后,立刻就被孟婆抱了起来。 “谛听大人,你现在应该还是重伤的样子,从现在开始,您只好就不要开口了。” 谛听看样子非常的难受,不知道该把四只爪子放在什么地方。 我听到孟婆这样说,立刻靠近他们,看着谛听虎头虎脑的样子,忍不住就要下手摸一摸。 “你的伤怎么样了?” 谛听白了我一眼,支使孟婆说:“我们快走,被人发现了就不妙了。” 孟婆指着我身后的房间说:“谛听大人说,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我回头看了一眼,门后的小房间里黑漆漆的,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但等我看向孟婆的时候,发现她居然不见人影了。 我只好朝里面走过去,我想到阎九琛现在看不见,有没有灯光对他没什么差别,结果,发现房间里面是真的没有人。 可是,我又找不到别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有床,直接就躺下了,不明白阎九琛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甚至不来看我一面。 我好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被关押,好像能够随意进出,但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孟婆抱着谛听的原身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真好,一定很清净,我跟几个鬼使暂时住在一起,隔着墙壁也能听到他们吵闹,阎君大人肯定是忙别的事情了,现在,十殿阎罗准备带尸女去幽墟了。” 我立刻紧张起来,随后又想到自己已经跑出来了,但是,很快又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发现我跑了,肯定会到处找人的。 孟婆却丝毫不紧张,反而还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去看一看。” “难道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我跑掉了吗?我们出现在现场,难道不会很危险吗?” 孟婆微微一笑:“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第354章 找错了 不仅仅是五官王在担心,另外几位阎罗始终也在过分关注阎君,反而有点忽视即将被他们投进幽墟的尸女了。 可能他们全都认为,只要阎君不出面,那么事情就不会再出现别的波折了。 阎伯父偶尔会担心地看向尸女一样,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他看向阎九琛的频率有点高。 这些细节如果被阎灵微、阎东野等人发现了,肯定会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关注一个瞎子。 鬼使带着尸女离开的时候,众人的注意力大多都在阎伯父身上。 因此,当阎灵微大声说出“等等”两个字的时候,许多人,竟然还是看向了阎伯父。 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是阎灵微说出来的后,立刻用一种不满的眼神看着她。 尤其是五官王,被阎灵微的话惊到了。 她一边抚着自己心口喘气,一边不满地对阎灵微说:“还等什么等,这件事都拖了多长时间了,赶紧把她扔进幽墟,这件事就解决了。” 阎灵微却走到尸女的面前,她注视着的尸女的眼睛。 明明此刻,阎灵微看向的并不是我的,但我总觉得她此就在是盯着我的眼睛。 无论那个尸女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是,她将我学得惟妙惟肖。 她不仅敢迎上阎灵微的眼神,而且还说了一句:“你看什么看,你也想跟着我一起去幽墟吗?” 阎灵微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立刻转头看向了阎伯父。 她脸上露出一种笃定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出来,那个尸女是假的。 “事情果然不会这么简单,阎君你既然已经救了这个尸女无数次,但这次竟然放弃了,若不是我昨天还见到孟芙,听她诉说对你的心意,看你今天不肯多她一眼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这是断绝了所有关系。” 阎灵微说了这么多,可能就是为说出“这个尸女是假的”做铺垫。 我紧张地看向阎九琛,他的小半张脸都藏在墨镜后面,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 “阎灵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如果不是大事,那就先等我送尸女进入幽墟,回来再听你说。” 五官王说完之后,就要带走尸女。 阎灵微说:“你去忙你的,尸女你也可以带走了,我们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尸女身上,担心再出纰漏,反而忽视了另外一个。” 阎灵微看向阎伯父,态度忽然变得非常的强硬:“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然敢冒充阎君?” 阎灵微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人,同时看向了阎伯父。 就连一直催促着赶紧是事情了结的五官王,都抬手示意鬼使们先不要带走尸女,她要留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原本以为阎灵微会指出尸女是假的,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找错了,指出阎君是假的——确实也是假的。 “阎灵微,你在说什么?”阎伯父用阎九琛的声音质问她。 此刻,阎灵微又把目光转向了,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阎九琛。 “我不明白,堂堂一位阎君,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言一行竟然要受人界一个普通人瞎子的提醒了。” 没想到阎东野与阎灵微的观察会这么细致,但是,这一切应该还只是他们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尸女前往幽墟,历年来都是由各殿阎罗主持进行过,原本阎君殿根本不用掺和进来,现在,越闹越离谱了,本君没心情再看下去了,五官王送尸女进入幽墟,至于另外几殿阎罗,你们可以各自回去了。” 我明知道这个阎九琛是假的,但在我看来,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肯定会迷惑住众人。 果然,五官王首先对阎灵微说:“我看你是太小心了,阎君怎么可能是假的,如果他是假的,那么真的又在哪里?如果你说这个尸女是假的,我还能够理解。” 阎灵微见众人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并不着急,反而是阎东野忍耐不下去了,他竟然直接向阎伯父动手。 “我一直在看你,你不可能是他,看我现在就把你的真面目给揭下来。” 阎伯父只是避开了阎东野,但并没有对他动手。 阎家人并没有真正阻拦,至于几殿阎罗,似乎根本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都躲得远远的,以免引火上身。 阎东野根本就不是阎伯父的对手,两招过后,他竟然绕开阎伯父,攻击看起来更弱的普通人瞎子。 阎九琛此刻看不见,阎东野攻击他,就像是从一个小孩子手中抢糖果那么容易。 阎九琛甚至没有任何应对,手中的盲杖直接就被阎东野踢倒了。 阎伯父出手想帮忙,他原本想将阎东野打退,没想到那家伙根本就没有躲,反而抓住阎九琛替他挡下了。 阎伯父的那一掌,直接就打在了阎九琛的身上。 阎九琛和阎东野同时往后退了许多了步。 阎九琛明显受伤更重,而且,他此刻还是人类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阎伯父的这一下,人立刻就吐血了。 “完了,这个小白脸的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我听到谛听这样说,忍不住就想朝阎九琛跑过去,但孟婆却拉住了我的一只手。 我以为她是不让我靠近,没想到她竟然跑到了我前面。 “这只是一个普通人,竟然在阎君殿残害凡人。” 孟婆跑到阎九琛身边时,阎东野问:“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 “我是孟婆,这人如果死了,他的魂魄也要先要饮下我的孟婆汤。” “滚开,不过是一个熬汤端碗的,这里轮不到你开口。” 我本以为孟婆胆子小,她竟然敢对阎东野说:“我好歹掌管奈何桥与驱忘台,位置仅在十殿阎罗之下,你又是什么身份?” 阎东野作为差点继任阎君位子的人,此刻听到这种问题,特别生气。 我看着阎九琛,他的状态很不好。 我想靠近他,但谛听竟然围在他身边,像是要保护他一样,冲我低吼。 我明白谛听这是让我冷静,不要让阎灵微等人看出问题。 阎九琛脸色呈现青白色,他张开口,低声说:“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第355章 真真假假 阎九琛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但无论是我还是谛听,甚至是阎灵微姐弟,都听到了。 他说出这句话后,立刻吐出了大量的鲜血。 我立刻看向阎伯父,希望他能有办法。 但他竟然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上,一只手撑住了头,就像是他也挨了一下,受了重伤。 阎东野似乎想看看张不知的身体到底有没有断气,刚想靠近,却被怒吼着的谛听吓住了。 “你现在连人形都化不了,还嚣张什么?” 阎东野刚说完这话,谛听直接扑到他头上挠了几下,差点把他的头盖骨给掀开。 “这里不是你们吵闹的地方,把阎君殿当成什么地方了!” 阎九琛威严的声音让我看向阎伯父,但同时,我又听到了张不知咳血的声音。 我担忧地看着张不知,他身上有肉灵芝,也许他现在就服下的话,人应该会没事。 只是,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让他顺利服下去。 我忽然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转过头,看到阎伯父已经恢复了。 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垂死的张不知,说:“他身上有肉灵芝,让他服下去。” 阎东野听到这话,立刻问:“他一个凡人身上怎么会有阎家的宝贝?” 阎伯父看向阎东野,说:“是我给的,你与长老会联手把我送进浮舟岛承受九天之雷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我有机会拿到肉灵芝吗?” 我见旁人都没有什么动作,立刻跪蹲在张不知身边,从他的怀中取出肉灵芝。 可是,这东西难道要直接塞进张不知正在吐血的口中吗? 我看向阎伯父。 阎东野看到我手中的肉灵芝后,立刻就想夺走,却被阎伯父一巴掌扇开了。 阎东野不服气地说:“阎九琛,肉灵芝是属于阎家的东西,而且还是阎家历任阎君魂识灵力化成的,一个普通人没资格用肉灵芝。” 阎伯父看向我手中的肉灵芝:“这是我父亲的灵力催生出来的肉灵芝,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用去浮舟岛,也不会因为九天之雷受伤,也不会让父亲用他残存的灵力催生肉灵芝。” 我听到这番话,感觉非常奇怪,这完全就是阎九琛的语气。 而且,在他看向肉灵芝的时候,眼神中确实有一种自责,仿佛是责怪自己连累了阎伯父。 可是,如果眼前的人是阎九琛的话,他的每一种神情,对我来说又是非常陌生的。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感觉拿着肉灵芝的手开始发热。 我看向肉灵芝,发现它竟然在慢慢萎缩,一缕既像粉末又像白烟的东西从肉灵芝上飞出来,慢慢地钻进张不知的鼻子与嘴里。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到阎九琛的声音:“不要乱动,拿稳了。” 我立刻一动也不敢动,心中却有些委屈。 因为有阎九琛的声音非常严肃威严,无论阎九琛还是阎伯父,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认出是我。 我手中的肉灵芝萎缩得越来越小,颜色也变成了灰黑色,那缕白雾也消失了。 张不知口中的鲜血已经止住了,他忽然甩开墨镜,捂住了那只戴了假眼的眼睛。 我本来想扶起他,没想到他竟然一把推开了我的手,动作准确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瞎子。 “不要碰我……我的眼睛?” 我震惊地看着张不知,他的手中竟然是他的那只假眼。 他的眼眶中,有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完美得就像是他一直都拥有这双眼睛。 张不知看看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后,目光越过我,看向阎九琛:“我是不是吃了肉灵芝?孟小姐在哪里?” 此刻,我终于能够确定,他们两人已经回到各自的身体里了。 张不知的身体里是张不知,阎九琛的身体里是阎九琛。 可是,阎伯父的魂识在哪里? 阎九琛还没有说话,阎东野插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阎九琛,你是不是跟这个凡人做了什么交易?” “我借用这个凡人的身体离开浮舟岛,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交易了,阎东野,你想怎么做?” “你竟敢随意离开浮舟岛……”阎东野看向阎灵微以及长老会中的几人,发现根本就没有人附和他。 张不知这个时候终于发现了“我”,他问阎九琛:“他们是不是要带孟小姐去什么地方?” 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五官王对张不知说:“肉灵芝果然厉害,不仅可以治好天残,而且还能医死人,你这个人,我们就要带孟小姐去幽墟了,她是尸女,幽墟才是她的归宿。” 张不知说:“尸女与幽墟我曾经听说过,我还听说过,进入幽墟的尸女没有能够离开的。” 我看向阎九琛,从他恢复之后,他几乎没有看过我一眼。 也许,他真的没有认出我。 阎九琛看向那个尸女,他明明知道她是假的,我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不过,他的这种目光,让五官王等人有些紧张。 五官王:“阎君大人,恭喜您恢复,我们这就离开,不打扰您了。” “慢着。” 阎九琛的声音让五官王浑身说一颤,估计她已经在后悔,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要留下来看热闹了。 但阎灵微却笑起来,似乎她等待了半天的一幕终于要开始了。 “阎君,您身上可关系着冥界上下,如果您想包庇尸女之前,可要先想一想您十殿阎罗,阎家的长老们,以及您自己的阎君之位。” “大表姐你说话还是这么一套一套的,你说的这些暂且不提,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既然是要带尸女去幽墟,那么,弄来的那一截木头桩子,是为了糊弄谁?” “什么木头桩子?” 不仅是五官王,就连阎灵微也是一脸吃惊。 “你们的眼神比瞎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阎九琛指着尸女,手腕反动手掌轻轻地扇了一下,尸女竟然变成了一簇还带着绿叶的树枝。 阎九琛说:“幽墟只接受尸女,你们弄来的这种东西,是打算种在幽墟么?” 第431章 身世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我与阎九琛根本就没有听转轮王新私生子的事,直接回到了阎君殿。 假面具将我的脸捂得皱巴巴的,现在这种情况,我在冥界一天就一天,不能以真面目示。 如果我能学到木镯十分之一变化模仿的能力,那我就不用再受假面具的折磨了。 我既然不想留在冥界,那肯定就想把阎九琛拐走,跟我一起去人界。 可我又不能让阎九琛抛下责任,真的跟我离开,何况看着阎灵微那副虎视眈眈的样子,说不定她就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呢。 我想的这样多,等回到阎君殿的时候,我压根就不想玩阎九琛了。 阎九琛倒是没来得及失望,就听说幽墟塌陷了一块,前往幽墟去看什么情况了。 谛听留在转轮殿全程围观,他似乎是知道我们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特意来告知我。 他一见到我便说:“转轮王可真是老当益壮呀。” 我说:“他看起来原本就不老,他只是坏。” 谛听不管我说了什么,继续感慨:“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给自己弄出来那么小年纪的私生子,看来转轮殿的公务也不是很繁忙,竟然还有时间让他搞七搞八。” 看来这个私生子应该是李培的弟弟了。 “是一个小孩子吗?阎罗们肯定不会同意让一个小孩子成为转轮王的。” “他们没同意也没有反对,正在犹豫,有几位还是不愿意让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混血私生子,继承转轮王之位,另外几位则认为,李培还是名义上的继承人,还有几位,一听到那个小孩子贵人命格,反而开始支持那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孩子了。” 对我来说,“贵人命格”这四个字,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叶浩浩的小名了。 但我的心中还是抱有一丝丝的希望,问谛听:“这个小孩子的年纪到底有多小?” “还是一个只会哇哇哭吃奶睡觉的小婴儿,他的年纪如果再长一点的话,李培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了。” 谛听的话好像在说,李培真的有意想要竞选转轮王之位似的。 “那个孩子现在的名字是不是叫叶浩浩?” “五官王没有说那孩子的名字,转轮王那个老东西,甚至都记不住孩子妈妈的名字,只知道姓周,没错,就与你猜测的一样,转轮王的这个小私生子,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叫叶浩浩的孩子。” 之前我以为叶浩浩是转轮王的私生子,只是猜测而已,在第一次认亲仪式上见到李培后,我立刻就把这个猜测扔得远远的了。 没想到叶浩浩还真是使转轮王的私生子。 我现在还有一些疑惑,文莎到底知不知道叶浩浩的身世? 叶香知道吗? 她即便不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也会知道的,而且那阵仗一定会闹得特别大,不如我先提醒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我真的不明白,转轮王到底是什么心态,为什么要特意留下信息告诉别人,自己还有别的私生子,而且他还是把信息留给了五官王。 难道他就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私生子遍地跑吗? 我到了叶家之后,没有想到刘坤居然还留在这里,他似乎完全接替了张管家开门关门的工作。 “我现在实在不想回钟家,留在这里说不定还有机会能见到我师姐的魂魄,再说了,香姐也没有开口赶我走。” “大约是因为你香姐热衷于养些小孩小狗。” “叶浩浩是小孩,那孟姐你是不是就在说我是小狗?” “以前还叫人家是孟姐姐,现在直接就变成孟姐了,顿时把我喊老了十几岁。叶香在哪里?我有事要对她说。” “现在在书房,也不知道香姐在忙些什么,把自己关进去至少有两个小时了,叶浩浩就是在哭,她都没有出来。” 这就很奇怪了,我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之后,听到叶香的声音才推门进去。 叶香坐在书桌前,面前摆了无数张纸,看起来正在工作。 我原本就在犹豫,该怎么对她谈起叶浩浩的身世,见她此刻正在忙,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暂时退缩的理由。 “既然你在忙的话,我稍后再来找你。” 叶香却喊我:“孟芙你来得正好,你觉得叶浩浩是应该在高中时期就出去留学呢?还是至少等到他大学时再出去?” “啊,你在说什么?” 叶香晃了一下手中的纸张,我只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 “我正在想叶浩浩以后的升学规划,我咨询了一些教育专家,如果能选好学校,他以后的读书生活会轻松一些。” 我完全不知道叶香在说些什么鬼东西,但我还是附和地点点头。 “如果想上一个好的中学,那最好就要先进一所好的小学,我已经将叶浩浩未来会念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全部设想好了,现在只是还没有计划好,是让他高中时期就去留学,还是等他长大一些后,再离开家。” 我想了想到现在还不会说话,只会甚至张着嘴哇哇大哭的叶浩浩:“我觉得……” 叶香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等着我说出建设性的意见。 “我觉得,你现在考虑这个问题有点早,你要知道,叶浩浩是有贵人命格的,他肯定与大部分人不一样,也许他注定就要走不一样的道路,比如,你现在设想他上大学,留学,但他也有可能连高中都去念呢,去接受你根本就想象不到的私人定制的精英教育,然后成为很厉害的人。” 就比如说,成为转轮王。 叶香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纸,她竟然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也许他以后根本就不会走这条按部就班的道路,那我再想一想别的可能性。” 我连忙坐在了叶香的对面:“别想了,你别想了,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上难料的事情,是你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的,你这些计划没用。” 我推开她面前的计划,每张纸上都清晰工整的写着许多字,我更加不忍心告诉叶香叶浩浩的身世了。 第435章 绿帽子 医生在给叶浩浩扎针采血的时候,我躲在男洗手间的隔间里,一手捏着一把小刀,一手攥住了谛听的手。 “你为什么不用你或者阎九琛的血,我和那孩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对我来说,他当转轮王也无所谓。” “就是因为没关系,所以才用你的血,你忍一下,我下手很快的,试管拿稳了,接不到血的话,那我就还继续割。” 刀刃贴着谛听的手指,我在下手前,忽然问:“你确定你和叶浩浩没关系吗?” “你说话小心点,你哥哥我冰清玉洁,不是转轮王那种私生子遍地跑的人。” “就是因为转轮王私生子遍地跑,所以我才要打听清楚你的家庭族谱,你从来都没有提过你父母。” “我是天生地养的,也和转轮王没有关系,你还是割自己,我不帮了。” 我感觉谛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连忙握着小刀划了一下。 我把试管封好交给谛听,他举着受伤的手指说:“替换的工作也由我来做?” “哥哥您能者多劳。” 谛听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直接就推着他就往外面走。 我们两个像做贼的一样,刚走出了男洗手间,就听到了孩子惊天动地的哭声。 谛听说:“这肯定也是挨了一针的小朋友,看样子叶浩浩是有伴了。” 我白了他一眼:“那就是叶浩浩在哭,你快去调包,这如果都不能成功的话,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谛听偷偷去调包,我则偷偷地回到阎九琛,身边嚎啕大哭的人果然是叶浩浩。 五官王拎着他的一只胳膊,不耐烦地说:“只不过是用那么细细的一根针,轻轻地扎了一下子,不至于哭得像是要丢了一条命,你是要继承转轮王之位,不能这么没出息。” 我心想,以小孩子的标准来说,哭得好似天崩地裂,也算是一种大出息了。 五官王虽然不耐心,但好歹也是众人中唯一安慰叶浩浩的。 我看看毕雨同,发现他同样在看着我。 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我所说的,和一个小婴儿做同僚是什么体验。 五官王见哄不好叶浩浩,也就放弃了,任由叶浩浩举高一只贴着创可贴的小手在哭泣,似乎在找人抱抱。 作为他的小芙阿姨,看他这么可怜,小心地靠近他,心里暗暗说:臭小鬼,我可以抱你,但你敢给我哭得更大声的话,你给我等着。 我抱起叶浩浩,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嘴巴一撇,嚎哭的声音更响亮了。 胆小鬼,竟然还敢这样对我,你小芙阿姨为了你操碎了心,没良心。 我瞪着叶浩浩,此时如果把他送回去,好像更惹人注意,但是他的哭声,有越来越响的趋势。 这时一双手臂把叶浩浩抱走了。 原来是阎九琛,他抱起叶浩浩后,并没有把他放下来。 看他的姿势,其实也见不得有多温柔有多标准,虽然比五官王强很多,但跟我比起来还差远了。 但是,叶浩浩那个既挑剔又不认人的小混蛋,竟然真的就不哭了。 几殿阎罗各自带着近侍,虽然看起来是分散地坐着,而且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同一伙人。 叶浩浩不哭了之后,我反而感觉到四周过于安静的气氛显得很怪异。 我等着调包回来的谛听,但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得手,直到工作人员带着结果回来的时候,还是不见谛听的人影 我本来对这个计划胸有成竹,但此刻却说不准了。 工作人员看了看四周个个都显得不好惹的人,最后将文件交给了之前非常有魄力地扔出了一截断指的五官王。 不过五官王根本就没有结果文件,而是直接对工作人员说:“你只要告诉本殿结果就行了。” 工作人员看起来非常的为难,但还是抽出了文件,读到:“上面显示,样本有些奇怪,两组样本的基因……” “本殿只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你再敢乱说废话,本殿就割了你的舌头。” 工作人员肯定不知道这个张口闭口全是“本殿”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明显被她刚才扔断指的模样吓住了。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文件,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的为难。 五官王一挑眉,她立刻说:“两组样本不是一家人,不是。” 我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谛听成功了。 五官王,好歹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一张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工作人员可能是见多了这种出来结果之后,鸡飞狗跳的场面,说完“不是”两个字之后,立马就退回离五官王远远的。 “一定是出错了,怎么可能不是。” 面对她的质问,工作人员根本就不敢随便开口。 五官王转而对几殿阎罗说:“我明明是按着转轮王留下的手书找到的这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原本就不希望叶浩浩成为转轮王的毕雨同安慰五官王说:“不是就不是,男女之间的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这种事情,其实不是你以为的这样稀少奇怪。” “毕雨同,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这小崽子不是转轮王的儿子,那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毕雨同说:“这谁能说好……” 毕雨同看向叶浩浩,结果却看向了抱着叶浩浩的阎九琛。 那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阎君和这孩子,看样子挺有缘的。” 阎九琛看向毕雨同:“卞城王,闭嘴。” 阎九琛把叶浩浩递给工作人员:“他的手没有止血,请帮他处理一下。” 阎九琛转而对五官王说:“这孩子既然不是转轮王的儿子,自然也就没资格继承转轮殿,应该快些把他交还给人界的亲人。” 除了五官王之外,另外几殿阎罗都一副赞同的神情。 工作人员抱着叶浩浩回来时,她有意想把叶浩浩交给阎九琛,但五官王却突然把叶浩浩抢走。 五官王抓住叶浩浩,怒冲冲地说:“他既然不是转轮王的儿子,这小野崽子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第493章 在哪里 我一边听着阎灵微不着调的鬼话,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拉扯着锁链。 “美女,那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我只有一只手,很难扯开这个链子的。” 阎灵微只差把我的手臂抱在怀中了,她坚决地摇头:“不行,我就怕你跑了。” “我们之间能不能至少有那么一点点的信任?” 阎灵微想了一下,然后继续摇头。 我正拉扯着铁链的时候,再次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脚步声,而这一次的脚步声明显比上一次更响亮,更清脆。 我的心脏顿时又提了起来,扭过头看见一双娇小的脚出现了。 对方走路的速度特别快,根本就不给我留多少担心惊惧的时间。 很快就走到了石室内,露出了那张少女的脸。 五官王站在台阶的底部,插着腰,歪着头哼了一声后对我说:“孟芙,看看我怎么说,又遇到你了。” 此刻见到五官王,我竟然感觉到一丝丝的安心。 她看见我和阎灵微拉在一起的模样,又哼了一声。 “你们这到底在搞什么?孟芙你进来也很长时间了,竟然还一直没有把阎灵微放出来。” “你看见我进来了?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阎灵微见来人是五官王,居然冲她喊起来:“我才不去见转轮王那个老变态。” 随后她又骂五官王,全是“你这个小叛徒”,“墙头草”之类的。 阎灵微骂五官王之后又说:“孟芙,就连五官王都觉得你早该把我放出来了。” 五官王冷笑:“那你就拉住她不放,想拖她一起下水吗?阎灵微你也真够坏的。” “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再相互攻击了,阎灵微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不再问你阎九琛的下落了,我会自己找到他的,我发誓会放你出来的。” 五官王问我:“你现在还不知道阎君在哪里吗?” 五官王说完之后,立刻瞪着阎灵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看向阎灵微:“你果然知道。” 阎灵微不甘示弱地说:“如果你能说出口的话,那你现在告诉他,我就在旁边听着。” 五官王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即又闭上了嘴。 五官王站在我身边,她打开锁链之后,阎灵微立刻甩开了我对手,走了出来。 阎灵微长吁了一口气,说:“我一定想办法让转轮王那个老匹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竟然……” 阎灵微的狠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双手突然被五官王抓住,反剪在身后。 阎灵微吃惊地看着五官王:“你做什么,难道我都不能骂转轮王那个老变态吗?” “当然是带你去见转轮王了,我刚才对鬼使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 “可我还以为你是要来救我们,才临时编出来的借口。” “刚才你骂我是墙头草还记得吗?墙头草怎么会救人呢?赶紧走,转轮王还在等着你。” 五官王拉扯着阎灵微朝着外面走去,阎灵微虽然不愿意,但她的挣扎对于五官王来说,完全没有用。 我跟在她们身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阎灵微此刻似乎失去了力量,完全就是一个手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我对五官王说:“在你带她见转轮王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阎九琛在哪里,听你们的意思,都知道他的位置,我就是来救他出去的,难道他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或者是在特别危险的地方吗?如果我救不了他的话,那我可以现在就去找人帮忙,总之我现在必须要知道阎九琛在哪里。” 阎灵微原本一直在挣扎,此刻她然就停了下来,认真地对我说:“孟芙,你有没有见到阎君殿围墙上的那些尸首?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但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句,看看他们,这是真的会死人的事情,不是过家家开玩笑。” 原本还和阎灵微吵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的五官王竟然也附和了她的话,对我说:“阎灵微说得没错,你在没有见到阎君之前,最好不要先暴露了自己,转轮王心狠手辣,杀了你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俩人说的都非常严重,我想不到他们们竟然会这样提醒我。 阎灵微突然又变了语气,想要说服五官王放自己离开。 五官王当然没有答应她,结果阎灵微竟然又说:“那好,在我见到转轮王之后,一定会好好提醒他,让他好好管教手下,免得被人再次背叛了都不知道。” 五官王面不改色地说:“正好,等一会见到了你的弟弟之后,我顺便也能劝一劝他,让他好好地督促自己的姐姐改一改胡说八道的坏毛病,省得自己吃亏。” 阎灵微听到五官王提到阎东野后,脸色顿时就变了,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冷静从容最重要就是话少的模样。 她不再吵吵闹闹的,而是平静地说:“既然待会儿要见到阎东野那个混蛋,那我也没必要再跑了,我倒要看一看,他跟着转轮王那个老变态,能学到什么新鲜的把戏。” 想到之前阎灵微与五官王两人还联合起来对付我,此刻竟然又闹翻了脸。 这些关系真的令人说不清楚。 她们不告诉我阎九琛的位置,我便紧跟着她们不放。 我跟着五官王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停下脚步问我:“难道你还真想跟着我去见转轮王如果让他发现了你,你的小命就真没了。” 我此刻倒是不想见转轮王那个刽子手,但我总觉得跟着五官王和阎灵微的话,那我就一定能够找到阎九琛。 五官王听到我的解释之后,难得地叹了一口气。 五五官王的一只手还紧紧的抓住阎灵微的手臂,同时她却飞快地朝我伸出来另外一只手。 她的速度非常快,我根本没有看清楚她做了什么,只说她的手在我面前一闪之后,我的额头上传来了一股剧痛,让我忍不住捂着脑门弯下腰。 我被她打得泪眼汪汪,抬起头看着五官王说:“你在做什么?” 五官王打量了我几眼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扯着阎灵微继续往前走。 而阎灵微转过身看着我说:“五官王,你怎么给她弄了一张这么丑的脸?” 第494章 阎君大人 我连忙摸着自己的脸,这时候才发现就连手上的皮肤也变得麻麻赖赖,完全就像是那些鬼使一样。 等我摸到自己的脸的时候,也能想象得到自己大概说什么样子。 原来五官王在转瞬之间,就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面貌。 我揉揉还在痛的额头,连忙跟上去。 “五官王,我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围墙上的那些尸体,可是转轮王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不过是转轮王排除异己的办法,大部分是因为那些鬼使认为转轮王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连累到整个冥界,还有一些就不知道原因了,但他们无非都是被转轮王吸干了力量和生命。” “转轮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不过,现在这个阎君殿中应该还有不少鬼使,为什么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好像是一座空城,他们都躲在哪里去了?” “转轮王的脾气现在变得阴晴不定,而且他又时常要吸取旁人的生机和力量,通常是身边的鬼使随便会被他抓去吸干净,然后丢了小命,那些鬼使当然就害怕了,如果没事的话,他们肯定不敢随意离开房间,免得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的小命丢了。” 五官王的话虽然非常平静,但我还是听得汗毛直竖。 就好像这座偌大的转阎君殿中,养了一个吃人的怪物,而那些鬼使又不得不供奉着这个怪物,并且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被吃掉的人。 难怪阎君殿现在给我一副死气沉沉的感觉。 哪怕是我在刚进来不久,也觉得十分压抑。 五官王将我和阎灵微带到了一处我们全都十分熟悉的地方,转轮王竟然住在阎九琛的地方,那主屋旁边,甚至还有我的小房间。 五官王低声对我说:“不要说话,不要乱走,不要做出任何吸引到转轮王注意力的事,你就在旁边认真地听着,当然,你也不用真的做出一副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 五官王交代我,好像不要去招惹一个疯子。 虽然我现在很害怕见到转轮王,害怕自己在没有找到阎九琛之前,反倒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但五官王几次帮我解围,让我不得不相信她。 我对五官王点点头,她随后又对阎灵微说:“等到进去之后,你就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了,你这么聪明,肯定比我们要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这个墙头草的功力,现在完全比不过转轮王。” 阎灵微问:“你现在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我现在完全打不过转轮王,所以你说话尽量小心一点,不要总是老皮匹夫老变态的叫他,万一他真的想要你的小命的话,我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根本救不了你,所以先提前告诉你,让你不要怪我这个墙头草救不了你。” 五官王说完之后,便在阎灵微的后背上推了一把,将她推进了房间之中。 阎灵微在房中踉跄地小跑了几步才停下来,我没有表情地低头跟在五官王的身后。 房间内的一切东西还是老样子,但全部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当我们继续往室内走的时候,才发现里面非常明亮,但也只不过映照出来了三分之一的房间,而转轮王与几殿阎罗,就在那光亮之中。 他们在那团光之下,就好像是一幅壁画。 转轮王似乎故意给人一种这种威严神圣的感觉。 我想到五官王的提醒,连忙低下头不再打量他。 我跟五官王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脚下踩了一个软软的,同时又有很有韧性的扁扁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又是一具鬼使干瘪的尸体。 骨头血肉都已经消失了,就只剩下一副被压扁的皮囊。 五官王和阎灵微进去之后,竟然不是先看向转轮王,而是看向了房间的某个角落。 我跟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类似于巨大假山摆件的东西,但因为光线非常昏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以及部分石头的纹理而已。 我不明白五官王和阎灵微两为什么会这么关注这个东西,但确实没有几个人会在房间中摆放一个这么巨大的假山摆件。 这东西决定是转轮王的。 我看了一眼转轮王身后,一共有三位阎罗,加上五官王的话,也就是四个。 都市王已死,毕雨同被抓,李培没有被抓,那这样算的话,十殿阎罗之中还有,三个下落不明。 我低声问五官王:“还应该有三位阎君的,那三位现在在哪里?难道也被杀了吗?” 五官王看了一眼转轮王后,示意我不要乱说话,但依旧小声地解释:“他们的想法与阎君一样,因此他们与阎君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五官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在一起”这三个字咬得尤其的重,好像别有深意。 但我此刻也顾不上询问他们在一起究竟在哪里了,因为转轮王已经开始跟阎灵微说话了。 “阎大小姐,我以前一直以为与你弟弟相比,你才是你们家真正的大聪明人,没想到居然也是一个死板倔强的脾气。” 阎灵微根本就不想理会转轮王,直接问他:“阎东野在哪里?” “你们还真是姐弟情深,到现在还惦记着你那个弟弟。” 转轮王朝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很快阎东野就被带了上来。 阎东野看都不看阎灵微一眼,反而恭恭敬敬地称呼转轮王为阎君大人。 我听到这个称呼就想问,如果转轮王是阎君的话,那阎九琛又算什么? 但我忍住了没说话,可阎灵微就忍不住了,见到阎东野对转轮王如此谄媚,直接就破口大骂。 “胡说八道,他转轮王算什么阎君,既不是阎家人,更没有阎君印,他凭什么能担得起这个称号。” 阎东野距离阎灵微很近,之前他一直装作没看到阎灵微。 此刻,听了他姐姐的话,他也不可能再装下去了,转身面向阎灵微:“你竟然敢对言君不敬。” 第495章 乱石堆 阎东野这话说得非常有气势,加上阎灵微此刻的形象有些狼狈,顿时就被他比了下去。 但阎东野刚说完这句话,立刻就挨了阎灵微的一记耳光,直接就把他给打蒙了。 不仅是他,就连我和五官王这样看热闹的,也大吃一惊。 阎东野挨了一巴掌之后,阎灵微似乎还是不解气,趁着阎东野没反应过来,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顿。 阎灵微此刻完全没有了力量,对付阎东野就是靠最简单地拳打脚踢,即便是这样,她竟然也没有落下风。 阎东野挨了几下之后,两只手挡在脸前,然后猛地甩开手臂大喊一声:“你够了,你现在的力量已经被转轮王封住了,现在是我比你厉害。” 激动之下,阎东野竟也喊出来转轮王,不过他比没有发现这个口误。 阎灵微还想继续动手,但直接就被两名鬼使架着肩膀,从阎东野的身边拉开了。 阎东野挨得这一顿不轻,他揉着自己的脸,竟然在转轮王面前跪下了。 阎灵微见到这一幕几乎都要被气疯了,破口大骂阎东野。 “你这个废物,竟然在转轮王这种货色面前跪下,你如何对得起阎家,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我早知道你根本靠不住,但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丢脸,还不如早早就敲断你的狗腿,省得现在丢人现眼。” 阎东野对转轮王说:“阎君大人,您也看到了,家姐这幅冥顽不灵的样子,请您把家姐的力量赐给我,我一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到阎东野这样说,我都觉得刚才阎灵微对他的那一顿拳打脚踢是轻的了。 说是把阎灵微的力量转到他身上,更直白的一点说,他简直就是在要阎灵微的命。 阎灵微听到阎东野这样说之后,虽然有点震惊,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似乎早就知道阎东野是个什么货色。 她冷呵了一声,说:“你还真是没有让我失望,这事确实像你能够做出来的。” 虽然这样说,但阎灵微的眼神中还是充满了失望。 阎灵微又对转轮王说:“阎君这两个字,是属于我们阎家人的称号,你不过是十殿之一,无论怎么样也不过是个阎罗城主而已。” 转轮王听到阎灵微这样说,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沉思的神情。 片刻之后他竟然对阎东野说:“你家姐说得有道理,阎君取自你阎家本姓,本殿用着确实不合适,何况本殿可不像你们阎家一样,只能做一个冥界之主,等到本殿统一两界之后,自然要用一个更配得上本殿的称号。” 阎东野对转轮王说:“阎君二字,确实包含不了大人统一两界的丰功伟绩。” 阎东野虽然是个投机取巧的废物,但像这种溜须拍马的本事,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转轮王仰头哈哈大笑,阎东野趁机再次请求将阎灵微的力量转到他身上。 我正担心阎灵微的小命,却听到转轮王对阎东野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阎东野自然非常失望,他还想说什么,但被转轮王的一个眼神就吓退了。 转轮王换上稍微显得温和一点的语气对阎灵微说:“阎小姐,你出身阎家,本殿有意娶你,想想看,只有你我的孩子,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 之前,我听阎灵微骂转轮王一口一句老变态,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在骂人而已,没想到转轮王这个老变态老匹夫竟然真的在打阎灵微的主意。 哪怕是我,差点都想破口大骂,就凭你这个老变态,也配得上阎灵微。 阎灵微此刻居然不生气了,她非常平静地笑了起来:“多谢转轮王青眼有加,不过我照着人间的说法,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但转轮王您却遍地私生子,就连现任的转轮王都是其中之一,我可不想让一个看起来比我还要年长成熟的人叫我小后妈,因此,像转轮王您这些私生子遍地跑的老男人,我还是敬谢不敏了。” 听了阎灵微的话,我差点笑出了声,随后又开始担心阎灵微的小命不保。 转轮王的手抓住椅子扶手,竟然硬生生地把它掰断了。 他看起来想要把阎灵微的脑袋如椅子笨把手一样拧下来,但他竟然是又忍下去了。 当转轮王朝着阎灵微走过去的时候,一直笼罩在他附近的那片亮光,也在跟着他移动,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之前,我只能看到假山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有三米多高,底围至少超过了五米。 当转轮王靠近之后,光亮也终于撒在了假山身上,这时候我才发现它竟然是横掌巨柱的一部分。 碎石在底部聚集在一起,而阎九琛、毕雨同等几位阎罗,竟然被封在石堆之中。 我差点叫出声,咬住舌头才忍下来。 难怪之前五官王语气态度奇怪地对我说,阎九琛与那几殿阎罗在一起,竟然还是真正意义上地在一起,全都被封在一起了。 我感觉自己忍不住就想朝着那一块乱石堆走过去,但五官王却偷偷拉住了我,同时还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的手臂。 此刻,转轮王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不知道他是在看五官王,还是在看着我。 我连忙低下头,整个人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即便转轮王他们不在这里,我也没办法靠自己一人的力量把阎九琛他们救出去。 这么大的一块石头,我就是扛也扛不走。 阎灵微此刻也看向了那一堆乱石,转轮王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令人心中发寒。 转轮王慢慢地走到乱石旁边,他用手拍了拍,结果却拍到了毕雨同的肩膀。 那个姿势显得特别的侮辱人,毕雨同全无意识,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反应。 “阎小姐对这个有没有兴趣?这倒是能让人老实乖巧的好办法。” 阎灵微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我就看到她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到了巨柱旁边。 阎灵微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上面,她刚朝着地面摔下去时,那些巨石竟然攒动起来,像是活了过来,托住了阎灵微,并且将她的下半部身体埋在了石头之中。 第496章 宵夜 阎灵微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变成了趴伏在一块石头上的姿势。 转轮王看这阎灵微几秒钟之后,才转过身来对五官王和另外几殿阎罗说:“阎小姐不喜欢,本殿现在确实也不满意这一副肉身。” 转轮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居然被阎东野打断了。 他竟然不顾他姐姐的性命,谄媚地对转轮王说:“那属下一定为大人您选一副合适的肉身。” 我都没有看到转轮王做了什么,阎东野直接就摔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地板上。 “多嘴。” 阎东野吃了这个亏之后,立刻安静老实地跪在角落之中。 转轮王继续对五官王等人说:“你们赶紧把李培抓来给我,他是我的儿子,肉身为我所用正合适,等我有了新肉身之后,再吸取阎九琛和那几殿阎罗的能力,成为两界之首,指日可待。” 五官王等人立刻应下了。 除了担心李培之外,我还想不明白,转轮王在利用横掌刚复生的时候,明明是想弄死李培的。 为什么他现在又想要李培那个其实对他来说,并不算厉害的肉身了。 转轮王这么强大,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需要新肉身的模样,总不能因为真的被阎灵微的话刺激到了,想弄一个年轻英俊的肉身。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没有抓到李李培前,转轮王他是绝对不会动阎九琛她们的。 我此刻虽然心急火缭地想要去找李培,提醒他转轮王的计划,但只能老实地站在五官王背后。 转轮王安排了几殿阎罗这事之后,便要他们散去。 五官王带着我也要跟着他们离去,但转轮王竟然叫住了她。 作为五官王此刻的下属,我也只能跟着她停下脚步,站住不动了。 我原本以为转轮王是对五官王有事要说,没想到他的视线竟然瞄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让我感觉特别舒服,似乎并不是在看着一个人,而是在看着一块流血的牛排。 转轮王指着我说:“五官王,这奴才你难道不应该留下来吗?” 我听不明白转轮王的意思,但本能地就觉得没好事,何况五官王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后背猛地就绷直了。 五官王低着头对转轮王说:“殿首大人,这名鬼使身染重病,对大人您功力的精进没有任何益处,属下担心反而有害。” 我这时候才听明白转轮王的意思,原来他竟然是想吃了我,把我变成围墙上和脚下的那些鬼使的尸首一样。 转轮王似乎并不相信五官王的话,他指着我说过:“过来。” 我看了五官王一眼,发现她竟然朝我点了一头,示意我要照着转轮王的话说去做。 我不敢动,万一等我靠近了转轮王之后,他这一手下来,我的小命肯定就没了。 五官王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担忧,她紧紧地抿住嘴唇,再次朝我轻轻点头。 我想到五官王几次三番帮我,这里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别人能够帮我了。 我咬牙想着,此刻只能相信他她,便朝着转轮王走了过去。 等我迈开步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因为害怕,步子变得非常的可笑,两只腿都不知道该怎么跨出去。 等我终于走到转轮王身边的时候,自己已经满头冷汗了,不知道我脸色是什么模样。 转轮王看了我一眼,有点嫌弃地说:“这副德性,到底是吓的,还真是病的。” 我张口就想说,自己真的是生病了,但我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了,从喉咙之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可怜声音,听起来反而更像是生病了。 五官王趁机说:“殿首大人,属下也是刚才知道的,不然的话早就换了一个身强体壮的鬼使带了。” “那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现在就他处理了。” 转轮王说完后,离开抬起一根手指,我的心顿时又提了上来。 即便他只是简单的一招,我的小命说不定就要报废掉了。 “是,属下明白了,殿首大人,属下会亲自处理的。” 五官王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她的声音非常响,不仅吓了我一跳,就连转轮王也被惊住了。 转轮王的手指慢慢地放了下去,随后他做出了一个摆手退下的姿势。 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转轮王那截断掉又被五官王接回去的小指已经彻底没有了,而在伤口的位置,呈现出一圈青黑色。 同时,还有一些东西,漂浮在伤口附近,让那根断指,看起来非常奇怪。 “病秧子,还不赶紧退下,难道还想惹殿首大人不开心。” 我听到五官王的提醒之后,才猛地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后退着,蹭到了五官王的身边。 我注意到五官王紧紧绷着身体,我跟着她,提心吊胆地离开转轮王的视线中。 等我觉得自己终于安全下来之后,忍不住长舒了几口气,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 五官王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了。 她站在我旁边说:“现在知道害怕了,你打算闯进来救阎君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会有危险吗?” “危险与危险还是不一样的,谁能想到,自己竟然能差点成为别人的食物呢?” 此刻我说话的时候依旧喉咙发紧,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你已经见到阎君了,转轮王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打算怎么做?” “转轮王似乎是计划先得到李培的肉身之后,才会对阎九琛他们下手,那我只要不让他们找到李培就好了,然后再想着办法救阎九琛。” 五官王点点头说:“那好,我们现在分开去找李培大人。” 我抓住了五官王的手,她被我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我真心实意地对她说:“多谢了,你已经帮了我好几次,但我竟然还不相信你,要不是你的话,我真的要被转轮王那个老变态当宵夜了。” 五官王想要甩开我的手,结果我趁机借力站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很大声地说:“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你,照着转轮王这股疯劲,他迟早也会冲我们下手的。” 第497章 人丢了 我跑到之前与孟婆和李培约定好会合的地方,但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出现。 我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他们回来。 我忽然想到五官王之前说的,她也要找李培,当时只顾感谢她帮了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她所说的要找李培,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已经先我一步找到了李培,然后将人交给了转轮王? 我甩了甩头,不应该这样怀疑五官王,毕竟人家刚刚帮了自己,至少要给她一些信任,在明知道李培是关键的情况下,不可能帮助转轮王。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肩膀上突然挨了一记,将我吓得猛地跳了起来。 我扭过头这才看到来人竟然是孟婆,没想到她竟然被我吓了一跳:“你是谁,为什么你的背影这么像……” 我用自己的声音对孟婆说“是我”,然后用手戳着脸颊:“五官王帮我换了一张脸,刚才我见到了转轮王,你有没有见到李培?” 孟婆的怀中抱着谛听,她摇摇头:“我还担心自己认错人暴露了,幸好是你,李培大人还没有来这里会合吗?” 孟婆都已经回来了,李培还不见踪影,这时候我就更担心了。 我告诉孟婆自己在转轮王那里所见所听到的一切。 听我说完之后,孟婆也开始担心李培是否落在了转轮王的手中,就连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谛听也睁开眼睛看着我。 孟婆说:“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找到李培大人,然后把他保护起来,对不对?” 我点点头。 “可是这么大的阎君殿,到底怎么去找一个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分开去寻找李培大人?现在连一个帮手都没有。”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我们继续分开去找人,无论能不能找到李培,在一个小时之后,我们都要回来这里会合。” 孟婆同意了我的计划。 我们找了两个来回,就在我打算再次与孟婆分开,继续去找李培的时候,孟婆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我转头看着她,孟婆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怀中的谛听,然后鼓起勇气对我说:“我们已经找了好长时间了,但现在还是没有找到李培大人,如果情况顺利的话,即便我们不去找他,这个时间他也应该来这里与我们会合了,是不是因为……” 我知道孟婆要说什么,连忙制止她:“不要说,千万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可能就要成真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可是……”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既然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李培,我们现在另外想一个主意。” 虽然这样说,但我一点主意都想不出来。 迫于无奈之下,我只好把主意打到了五官王身上,李培现在不好找,但要找到五官王,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听到我要说去找五官王,谛听似乎哼了一声,但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直接就把脸埋在了孟婆的手臂上,根本就不看我一眼。 我猜测谛听到现在还是对五官王有点意见,但此刻我有种感觉,如果不找五官忙帮忙,仅凭我和孟婆两个人,就是在这个阎君殿里找上几天几夜,估计都找不到李培。 孟婆与谛听一样,也不怎么信任五官王,并不支持我去找她。 孟婆突然拉住我的时候,我说:“我们相信的,能够帮助我们的人,都被转轮王封在那个大石头里头了,现在唯一能找来帮忙的也只有一位五官王。” “如果这依旧是五官王的陷阱,我们去找她帮忙,结果她就把我们两个献给了转轮王,那该怎么办?” “那我们只能立刻就跑了。” “我就是担心我们跑不掉,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肯定还没有一个五官王厉害,跑?怎么跑?” 孟婆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陪着我一块去找五官王。 我们经过阎君大殿的时候,发现里面传来了一些动静。 阎九琛、毕雨同他们被封住乱石堆,不知道这些声音与他们有没有关系。 我不顾孟婆的反对,想去看看什么情况,但大门突然从里面被撞开了,巨大厚重的门板飞了出来。 幸好我们反应快,躲了过去,要不然大门直接就砸在了我们身上。 不过,就在我与孟婆躲开之后,发现一个人也跟在大门的后面,从屋里被扔了出来。 当那个人从我面前飞过去的时候,有一瞬间我认出了他熟悉的身影,但当我想要抓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人影飞过去,与门一块摔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发出两声完全不同的撞击声。 “李培大人?” 这时孟婆也已经认出被摔去的人是谁,连忙就想去扶起李培。 我立刻就想跟上去,脚已经踏出去了,但我却感觉到从房间里传来了一股压迫力。 我不由自主就停住了脚步,并且拉住了孟婆。 孟婆转过头吃惊地看着我,而我则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后。 她已经看到了门内的人,面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此刻变了一个样子,在转轮王面前是安全的,但对孟婆和谛听来说就不同了,转轮王一眼就能认出他们。 孟婆看起来还不知道怎么做,我注意到离我们有两米左右的距离,有一根柱子,我将孟婆往那边的方向一推。 她踉跄了几步之后,顿时就想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绕到了柱子后面。 孟婆的身材十分纤细,整个人完全被柱子挡住了。 转轮王带着几殿阎罗从室内走了出来,之前他们明明已经散了,不知道为什么又聚集在这里。 我又开始担心阎九琛,想偷偷地往室内看,结果只看到了转轮王的衣摆,他竟然离我这样近。 这时候我发现五官王竟然也在转轮王身边。 难怪我刚才花了不少时间,都没有找到她。 李培的那一下摔得很重,他的一只腿还被门板砸到了,被沉重的门板压在下面,他将腿抽出来,挣扎了好久才勉强站起来。 转轮王对周围的几殿阎罗说:“我本来还以为揪住这小子要花一点时间,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第500章 后备计划 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到转轮王朝我们靠近了两步。 我想拖着李培离他远一点的时候,他竟然停下了脚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我们。 转轮王铁青的脸色中混着一抹灰白,表情显得十分阴郁。 我看向李培,这时候才发现李培的下巴和衣服上沾了许多血迹,而且从他的嘴里还不停地流出血。 我想擦干他嘴角的血迹,结果越擦越多,我扭头瞪着转轮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李培拽住我的胳膊,似乎是不让我与转轮王发生任何的冲突。 他想说话,结果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 转轮王生气地说:“你是真的不打算要这条命了吗?竟然敢用自残自毁来威胁我?” “反正你肯定也没打算让我活着,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顺心如意的。”李培抹掉嘴边的血迹,费力地说出这句话。 我这时候才明白李培这么严重的伤势,居然不是被转轮王打出来的,而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我谨慎地看着转轮王,发现他竟然不怒反笑:“你以为我只有你这一个选择吗?别忘了,我可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我立刻就想到了叶浩浩,虽然担心他,但我还是不信转轮王真的会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做。 “你的另外一个儿子叶浩浩,现在只不过还是一个小婴儿,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你想占据他的肉身,只怕还要再等十多年。” “叶浩浩,你们竟然就给了他取了这么一个平凡普通的名字,但从今以后,他就会是转轮王,阎君,两界之主。” 转轮王的手猛地握成拳头,然后再次张开。 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我突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我朝四周看时,发现凭空落下来一个婴儿,正好落在了转轮王的手臂之间。 “他怎么会在你这里?” 转轮王竟然真的把叶浩浩带到了冥界。 叶浩浩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不知道叶香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转轮王的身边跟着不少鬼使,有一位从他的身后中慢慢走出来,当他摘下头上戴着的罩帽之后,我发现竟然是钟天海。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就是你,把叶浩浩带给转轮王的?” 钟天海说:“我这是在帮人家父子相聚。” 我才不相信钟天海的这种说法,从他私下关了谛听开始,我就应该想到,他肯定和冥界,与转轮王做了什么交易。 我忍不住骂道:“亏我大伯他还把你当做是一个人物,没有想到人界的凤头你不做,却偏偏来做冥界的走狗。” “明明是你们自己不自量力,蜉蝣撼巨树。” 叶浩浩原本是一个特别乖特别好哄的孩子,此刻在转轮王的怀中却哇哇大哭。 转轮王看起来也并不喜欢小孩子,他直接就把叶浩浩扔给了钟天海,然后对李培说:“你看你既不是我唯一的儿子,也不是我唯一的选择,无论你是死了还是残了,都不会影响我的计划。” 转轮王这么迫切地想要更换一个新肉,让我更加奇怪,他此刻的旧肉身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他能够坚持用李培肉身的话,我至少还能够勉强相信,他是年纪大了,想换一个年轻点的肉身。 不过此刻,叶浩浩的肉身对他来说,是过于年轻了。 肯定是有其他原因,要不然,转轮王一定不会费尽功夫的想要替换肉身。 叶浩浩作为后备计划,我们与李培的状况就更加危险了。 叶浩浩已经哭了一段时间了,到现在,一口气没歇过。 转轮王看起来越来越烦躁,他突然朝叶浩浩伸出手。 “我倒不如现就先取了你的这副肉身支撑着,至少你不再哇哇哭个不停,然后我就能够得到阎九琛他们的力量了。” “你生育孩子,难道只是为了利用吗?” 转轮王根本没有回答李培的话,他朝叶浩浩伸出手。 钟天海脸上的神情虽然紧张,但并没有退缩,他立刻将手中的叶浩浩递过去。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转轮王换上新肉身,我们几人要把叶浩浩夺回来。 转轮王的手就快要抓住叶浩浩了,而我们却因为有鬼使的阻拦,根本就不能靠近。 但叶浩浩此刻除了哭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我心中期盼着他的贵人命格至少能够自保,但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叶浩浩此刻就是一个只会哭泣吵闹的,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小孩子。 当我惊慌焦急的时候,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涌动。 钟天海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我没有看清楚黑影做了什么,钟天海突然睁大了眼睛,口中想要吐出什么话,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直接倒下了。 那个黑影在他倒下的时候,抢走了叶浩浩,并且一掌推开了正在接近的转轮王。 那个黑色影子抢到了叶浩浩之后,迅速向我们靠近。 对方竟然是一直以原形趴在孟婆怀中的谛听。 谁都不知道谛听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人形,而且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动,竟然如此顺利的就把叶浩浩抢回来。 孟芙见到谛听恢复了人形,立刻高采烈地跑到他身边说:“谛听大人,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您的手怎么了?” 谛听的右手上沾满了血迹,而且一直蔓延到了手腕的位置,那血迹明显就不像是他的。 谛听甩了甩手上的血迹:“这不是我的血。” 我下意识就看向钟天海,他趴在地板上,脸朝下,后背朝上,四肢摊开。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后背心的位置上,露出了一个血窟窿,正在往外面不停地流血。 我问谛听:“钟天海,他死了吗?” 谛听把叶浩浩交给我说:“既然他愿意来冥界,那么他就该舍弃了活人之躯,难道你还想让他活着?” 我不想让钟天海活,但也不想让他死,我对他的死亡没有任何感觉。 转轮王见我们抢了叶浩浩,异常愤怒:“你们总是三番两次的坏我的大事!” 第501章 黑影 我抱紧叶浩浩,此刻他终于不哭了:“残害小朋友,算什么大事。” 转轮王说完那一句话后,另外两殿阎罗,根本就不用等他安排,直接就上来准备抢我怀中的叶浩浩。 此刻当然是保护叶浩浩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看着受伤的李培,我又担心转轮王那个老狐狸,会趁乱向他下手。 一时之间,我既要保护叶浩浩,又要分神注意着李培千万不要被抓走了,竟然十分地忙碌,反而忽视了自己。 一时没有注意,我肩膀上似乎被野兽挠了一爪子,疼得我差点松开手,把叶浩浩摔了下去。 幸好有五官王帮我解围,这才躲过一个大麻烦。 “现在是关系到小命的时候,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不要再走神了。” 此刻处于劣势的人是我们,然而更生气的人反而是转轮王。 他的一只脚在地面上重重地跺了一脚,地面甚至震动了几下:“一群废物,应该先杀了谛听和五官王。” 转轮王说完之后,我看到从他的手掌中突然射出来无数光束,银白色如锋利的刀刃,铺天盖地地朝我们压过来,同时它们的范围非常大,又密密地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巨网,让我们根本没办法逃脱。 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招数,但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光剑影,感觉被它们削一下子,人就要倒大霉了。 突然,我的面前被一片黑暗笼罩起来,将那些银色的刀光剑影完全隔在了外面。 我似乎听到了皮肉被割开的声音,虽然自己没有受伤,但仍然能够感觉到疼痛。 当我抬起头,发现是谛听化成了巨大的原身,以翅膀和身躯将我们几人笼罩在身下。 谛听的身体在微微颤动,但他始终坚守在原地,将我们保护得滴水不漏。 “谛听大人。” 孟婆张开双臂,搂住谛听的身体。 当那些皮肉割开的声音停下来之后,谛听轰然倒下。 我以为他会把我们几个人都压在身下的时候,谛听巨大的身躯陡然变小,最后变成了只有小奶猫大小。 谛听跌落下来,孟婆连忙把他抱在怀中。 谛听的后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口子,鲜血将他后背的皮毛彻底染湿。 孟婆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后背,结果染了一手的鲜血,同时,谛听在她怀中痛苦地抽搐着。 谛听微微扬起头,似乎有话要说。 我连忙站在孟婆身边,孟婆则低下头,等着他开口。 谛听虚弱地对孟婆说:“不要再垂涎我的原身。” “啊?”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吃了一惊,而孟婆脸颊通红。 我们也不知道谛听这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他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孟婆担心地叫了一声,连忙去试他的鼻息。 我担心谛听出事,但是还没等到得知谛听的生死,我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掌。 我整个人往前冲过去,李培想要接住我,但是有一只手却从我背后伸出来,抓住了李培的肩,同时还有另外一只手,从我的身侧抓住了我怀中的叶浩浩。 我清楚地看到那一只手上的小拇指少了半截。 就在这一瞬间,叶浩浩与李培两个人,竟然同时落在了转轮王的手中。 转轮王看起来既生气又焦躁,他在抓住李培之后,用力地将他摔在了自己脚边的地板上。 我担心李培曾经断过的那只手臂又会再次断掉。 幸好转轮王没有这样对待叶浩浩,他说:“你们竟然浪费我这么多的时间,简直就是一场闹剧,无论如何,谁都不可能阻止我。” 虽然转轮王这样说,但是他的神情中却有一丝丝犹豫。 他的目光不断地从李培身上,转移到叶浩浩身上,然后又看向李培,似乎要从他们两个之中做出一个选择。 等了几秒钟之后,转轮王对叶浩浩说:“这孩子既有贵人命格,而且年龄又小,意识犹如白纸,何况他也没有做过弑父这种事情,看来我还是比较喜欢这小子。” 转轮王轻轻地晃了晃手臂上的叶浩浩,听他的意思,他比较喜欢叶浩浩,应该不会伤害他,那么,转轮王似乎是打算准备让李培当做替身了。 “既然只有一个儿子能够给为我所有,对于你这种弑父的不孝子,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听到这里我才听明白,转轮王竟然要挑选叶浩浩,一个会爬行的小婴儿作为新肉身。 我看向孟婆,她正满脸泪水,担忧地看着怀中生死不明的谛听。 我一边盯着转轮王,一边低声对孟婆和五官王说:“你们想办法带着谛听和房内的那根石柱子先跑。” 五官王有些不满地说:“带谛听跑掉还算容易,但是那个石柱子,我怎么把它带出去?” “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就只能靠冥界和人界的无数性命来做代价了。” 五官王白了我一眼,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反而是孟婆问我:“孟芙,那你要做什么?” “我当然要去救李培和叶浩浩了。” 五官王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我能够把那两人,从转轮王的手中救下来。 “你不要过于自信了,你完全不是转轮王的对手,竟然还想着救出来那两个人,只怕连你自己都逃不了。” 我没有理会五官王,而是对她和孟婆说了一句“就是现在”,然后不管他们有没有反应过来,我直接就朝着转轮王冲了过去。 我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看起来很冲动,但是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否则情况对我们来说只会越来越危险。 转轮王看见是我,就完全不把我当做一回事。 在我距离转轮王只剩下几米的距离后,他才有所行动。 转轮王伸出右手,掌心朝向我,再次出现了那种如同刀光剑影的光束。 它们交错在一起,朝着我这边盖过来。 我低头看着转轮王的脚边,一道身影突然站起来,挡在了我和转轮王的之间。 第502章 命硬 如果被这些刀光剑影割到,那我一定与谛听一样,浑身没一处完整的好皮肤了。 不过,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替我挡住了这些危险,即便我听到了衣服和皮肉被划破撕开的声音,他都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黑影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朝转轮王扑了过去。 转轮王一掌打在他的身上,从他后背的伤口中,立刻就迸溅出更多的鲜血,洒在了地板上,但他依旧没有后退,反而伸手去抓转轮王手中的叶浩浩。 转轮王一脚踢开这个不怕疼不怕死的家伙,但他照旧又扑了上去。 即便对转轮王来说,他依旧是个难缠的对手。 我趁着转轮王被牵绊住的时候,与他一同联手去抢转轮王手中的叶浩浩。 既然此刻转轮王已经选择了拿叶浩浩作为新肉身,自然不想让他受伤,而我的动作反而显得比他还要粗暴,竟然真的将叶浩浩夺了回来。 就在我主动攻击转轮王的时候,孟婆与五官王都已经趁机消失了。 我猜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阎九琛他们带出阎君殿。、 我抱着叶浩浩讯速递退到受伤的李培身边,一把将叶浩浩塞到了他怀中,冲他说了一句:“你先跑,我随后就跟上去。” 李培看了一眼怀中的叶浩浩,然后又看了一眼被牵制住的转轮王,他似乎对我突然就有了信心,果断地冲我点点头,抱起叶浩浩纵身就跃上了房顶,两殿阎罗立刻就去追。 转轮王暂时一掌打翻缠住他的那个人,看着我说:“没想到你竟然学聪明了,会利用钟天海的尸体来对付我。” “我是尸女,这是我最大的本事。” 仅仅凭借钟天海的尸体,肯定不可能是转轮王的对手。 就在我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挡在我面前的钟天海的后背上,忽然被转轮王打出了一个窟窿,一片血雾混合着肉块飞出来。 钟天海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但是他依旧站在我面前。 不过,他并没有坚持太久,他的两条腿像是两根绳子,突然绞在一起。 那两条腿缠在一起,我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最后竟然被彻底绞断了,钟天海顿时就站立不住,倒了下去。 在钟天海失去行动能力之后,转轮王没有多做停留,立刻就向我攻来,我只能一边躲,一边控制几个鬼使的尸体,挡在了我的面前。 钟天海此刻虽然倒下了,但他残破的尸体依旧在抽动着,似乎想要再次站起来。 他站在转轮王这边,还绑架了叶浩浩,肯定不算是好人,但看他这幅模样,我低声对他说:“到此为止了,你做的已经够了,你可以平静下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我刚说完,钟天海的尸体立刻就静了下来,变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 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钟天海的脸。 “真是没完没了的。” 随着转轮王的一声怒吼,一名鬼使的尸体突然朝我砸了过来。 我刚躲开,转轮王紧接着就向我攻过来。 我这些控制死尸的招数,如果都打不过转轮的话,那凭着我自己就更加打不过他了。 我刚想逃,却再次被转轮王抓住了脖子。 “又来?还掐脖子?” 我刚说完这句话,脖子上的手立刻就收紧了,让我说不出话。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不这么烦人的话,我还能叫你少受一点痛苦,现在没人能救得了你,就连五官王和孟婆那两个小丫头,也已经逃得没影了,不过,他们迟早会落到我手上。” 去追李培的两殿阎罗回来,他们跪下说:“殿首大人,转轮王他……李培带着那个孩子逃掉了。” 转轮王看了一眼身边的尸体,我发现他的手在不停收紧,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他捏断了,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两只脚不断奋力地挣扎着。 “他肯定跑不远的,等我解决了这个丫头再说。” 转轮王还想说什么话,原本只剩下一扇门板的房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 剩下的那扇门不断摆动着,连续不停地撞在门框上,从另一半空洞洞的门框中往里面看,发现一切如常,甚至能看到横掌巨柱的一部分。 孟婆和五官王竟然没有把阎九琛他们带走,那片乱石堆竟然还在里面。 转轮王看着不断晃动的房门,微微皱眉。 他脸色大变,对那两名阎罗说:“快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那两名阎罗刚走到门边,还没有抬脚进去,便发现了问题,转身对转轮王说:“殿首大人,这里有封印。” “那你们还不快赶紧解开这封印。” 转轮王虽然这样说,但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一掌轰在那门板上。 门板被打落,砸在地板上。 门框彻底空了,但透过那刚刚被打落的那半扇门板的位置看进去,我发现室内的情景,与旁边的那半边所呈现的,完全不一样。 门板最先被打破的那半边,室内一切如常,还能看到房间内的巨柱一角,但如果从被转轮王王刚刚撞开的那半扇的位置看进去的话,完全看不到应该出现的巨柱。 “殿首大人,横掌巨柱不见了。” 转轮王根本就不用那两殿阎罗出声提醒,就已经明白了。 他将我提起来:“原来那两个丫头不是逃跑,而是趁机带走了阎九琛他们,而你就是为了吸引本殿的注意力,你一次又一次的坏我大事,早知道当初就该在那个小村子里先杀你,省得你在冥界给我惹这么多麻烦。” 我被掐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转轮王。 转轮王冷冷一笑:“看你这副样子,我差点又忘记了,你别的用处没有,但是命硬,想杀你,根本就不是这么容易简单的事。” 我以为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会松开手,但我再次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流钻进了我的皮肤和脏腑之中。 当我低下头的时候,看到转轮王的左手就贴在我的腹部上。 第503章 救自己 我总担心他的手忽然就会变成利刃或爪子,抓进了我的皮肉里。 我浑身发抖,转轮王的手上又开始出现那种淡白色的透明的雾气。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之前一直看到的围绕在转轮王手边的像是雾气的东西,居然是从转轮王的左手小指的伤口处冒出来的。 那些雾气,更像是一股水流,从断指的伤口处流出来。 转轮王注意到我在关注着他的手时,原本张开的左手微微握拳,尤其是把小指特异蜷在了掌心,似乎要把断掉的小指藏起来。 他这个动作,好像只是下意识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在乎断掉的小指。 我突然有种感觉,他受伤的小指,并不是一件小事情。 我正思索的时候,转轮王再次张开手,手掌更用力地按在我的腹部。 肚子上的疼痛让我瞬间就没有心情再关注他的小指。 “先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然后是你,最后是阎九琛,你看,到最后我还是会你们团团圆圆地上路。” 我抬起脚去踢转轮王,但他丝毫不在意。 转轮王看着我害怕的模样,竟然笑了起来:“等解决了你之后,我便去追那两个丫头,就是你到时候看不到,我会如何对付阎九琛他们了。” 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在体内乱窜,似乎想从皮肤下面钻出来。 转轮王一面掐住我的脖子,一面仰头大笑:“没错,就是这样,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你并不像见到的这样没用的话,我不会把你留到现在。” 我能够感觉到一直在自己皮肤下面涌动沸腾的力量似乎流失了。 我意识到,转轮王正在吸取我的力量。 这感觉就像瞬间就失去了身体中一半的血液,就在我眼前发黑,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从转轮王的背后伸出一双纤细洁白的手臂。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虚弱了而产生的幻觉,但那两条手臂轻悄悄地搭在了转轮王肩膀上,连转轮王也发现了。 我仰起头就看见转轮王的背后出现的,竟然是繁璎的身影。 她的两条手臂放在转轮王的脖子上,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勒住他。 繁璎就像是被转轮王背在了身后, 她悲伤地看了我一眼之后,盯着转轮王的头顶说:“横掌,我知道你能听到,小芙肚子里是我们两人的后代,转轮王已经占用了你的力量,不能再控制你的意识了,横掌,你想办法救一救我们的后人。” “你这女人竟然还能出现。” 转轮王抬起左手去抓繁璎,但只抓住了一把空气,不过当他手臂挥过去的时候,还把繁璎的魂识打散了一些。 繁璎并不在意转轮王,她的眼神更加悲伤,看向我说:“事情到这一步,我与横掌的责任最大,这万年的力量,竟然让这等野心勃勃,不顾两界生灵的人利用了,同时也连累了你们。” 我倒是没觉得繁璎和横掌有什么责任,一切源头都怪转轮王这个野心膨胀的老狐狸。 不过,繁璎的话似乎根本就没有唤醒转轮王体内横掌的魂识,因为我的脖子现在还被他掐在手中,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我担忧地看着繁璎,突然觉得脖子上的压力稍微轻了一点,转轮王的手虽然没有放开我,但也没有继续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了。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繁璎的话有用,还是因为转轮王分神关注繁璎,而暂时忘记了我。 繁璎的身影越来越淡,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转轮王的太阳穴处:“横掌,我的这一缕魂识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横掌,难道就不能让我再见你最后一面吗?” 突然,转轮王脸上的神色变得痛苦,他的五官几乎都皱在了一起,脸上甚至出现了深深的皱纹:“闭嘴。” 繁璎并没有闭嘴,而是不停地呼唤着横掌的名字。 她脸上的难过,就像是离开之前,分别之时,她想要见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的那种难过。 繁璎眨眨眼睛,像是泪珠的白色光点从她的眼眶中落下来,滴在了转轮王的头顶。 转轮王微微抬起头,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狰狞,当我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稍微松开时,我连忙挣脱,迅速地后退了几步。 当我看到转轮王两手张开,似乎要去抓自己背后的繁璎,连忙出声提醒她小心。 繁璎却没有动,这一次不知道转轮王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一把抓住了魂识状态的繁璎。 转轮王的两只手抓住繁璎的肩膀:“你既然对横掌念念不忘,那你就应该老实地待在你应该待在的地方,这样至少你们两个人还能在一起,而你非要出来,那我也就不用留下你了。” 转轮王抓住繁璎的肩膀,就像是几滴水落在了滚烫的石块上时,顿时就被蒸发了,繁璎的肩膀处竟然冒出了缕缕白雾,而她本身,则变得更加虚弱透明。 虽然我刚从转轮王的手上抢回来自己的一条小命,但此刻见繁璎这般痛苦,我不能不管她。 但我刚打算有所行动,肚子突然痛起来。 同时,繁璎制止住了我,“小芙,你不要过来。” “可是你……” “我与横掌早就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消失的一部分了,我们之所以存在,无非就是靠着一缕执念而已,我们早就应该离去了,此刻也可以离开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们,小芙,不要管我们,救自己。” 繁璎的魂识越来越模糊,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室内突然传除了一声巨响。 转轮王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掐住繁璎看向室内,但我却忍住了好奇心,盯着转轮王,心里只想着这是否是个机会,能不能将繁璎救回来。 我正打算下手的时候,却听到了原本早该离开的孟婆的声音:“这不对劲。” 孟婆的声音就是从室内的方向传出来的,我立刻看过去,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孟婆虽然出现在了我眼前,但却只出现了半个孟婆。 第504章 魂飞魄散 在没有门板的门框中,出现了孟婆的半边身体。 孟婆从室内跑出来,从她跨过门框的一瞬间,原本只有后半边的身体,突然就变得完整了。 我顿时就意识到,这是因为门口有结界,有一半是能让我们看到室内的情况,而另外一半则只会显示虚假的一面。 孟婆在跑出来之后,不等我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带阎九琛他们离开,她就指着室内说:“我与五官王根本就带不走那部分横掌巨柱。” 转轮王的一只手张开,朝着门口的方向用力一推。 门框中的空气,就像是掀起了一层波纹的水面,水波向四方移动,然后静止下来。 接下来,门框中的一切画面都变得不一样了,那部分横掌巨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在我看清楚巨柱的时候,这才明白孟婆说为什么带不走。 原来的巨柱的底部与地砖连在一起。 看转轮王的表情也非常的吃惊,似乎与他没有关系。 看起来更像是那部分横掌巨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想离开阎君殿。 门上的结界破了之后,我看到五官王也走了出来。 她面色沉重地冲我摇摇头:“能想出来的办法我们已经试过一遍了。” “他们还在这里。” 转轮王得意地说完后,我发现他手中繁璎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同时,奇怪的是繁璎的面貌似乎也发生了变化,我隐隐约约从她的五官之中,看到了横掌的影子,好像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但很快繁璎的那缕魂识,再次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并且在转轮王的手中,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我似乎听到了繁璎与横掌的声音。 那团雾气分开,然后又与对方缠绕在一起。 他们交融成亲密的一团,慢慢地向上升去,很快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听到五官王出声说:“阎家初代与横掌大人的魂识,彻底消散了。” 原来繁璎与横掌,不仅从转轮王的身体中解脱出来,而且已经魂飞魄散了。 但我此刻也顾不上伤心难过了,只是下定决心要救走阎九琛他们。 我立刻向室内,但脚还没有踏上台阶,背后就突然出现了一股拉力。 我的身体猛地向后飞去,在我只听到五官王与孟婆他们的惊呼时,我的脖子再次被转轮王掐住了。 就在我想说这招数太老套太频繁的时候,转轮王的手突然用力,我立马感觉自己的颈骨似乎变成了两截,骨头与关节之间,发出的声音传到了我的头顶。 我似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又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转轮王捏断我的脖子之后,像是扔出去一块石头似的,手臂用力地将我抛了出去。 我此刻的意识还非常清醒,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此刻一定要先保护自己的肚子,千万不要摔伤自己。 但我也只能这样想一想而已,却做不到任何事情。 我感觉到不仅我的脖子断了,动不了,就连手臂也没有任何力气。 幸好背后有一双手接住了我,我以为会是五官王或者孟婆。 我的后背紧紧地贴在扶着自己的那个人,我突然感觉他又不像是五官王或者是孟婆,因为那明显就不是少女娇小柔软的身体,相反,对方却有着宽阔的肩膀。 我的头部无力地垂在胸前,虽然不能抬起来,但却能够看到孟婆与五官王的鞋子与腿,她们不在我的背后,却在我的面前。 我听到孟婆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怎么办,小芙的脖子断了,她会不会死掉?” 随后,孟婆与五官王半蹲半跪在我的身边,孟婆伸出手,似乎想要帮助我托起我无力撑起的头。 但背后撑住我的那个人却用一只手托住了我的下巴,同时用另外一只手则支在我的后颈处。 我的头终于抬起来了,却依然没办法转动。 “阎君大人,怎么办,小芙还流鼻血了,她会不会受到什么内伤?” 阎君大人? 听到孟婆这样说之后,我连忙就想转头去看身后的人,但我的脑袋根本就不受控制。 颈骨再次发出声音,我依旧感受不到疼痛,也不知道我此刻究竟是在逐渐恢复,还是让伤情变得更严重。 当我张开嘴的时候,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不要乱动,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从我的身后传来了阎九琛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对我来说,仿佛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听过了。 “啊,小芙哭了,是不是很疼?” 孟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抹掉我脸上的眼泪。 五官王却说:“她是尸女,才不会疼,至少应该不会疼到哭的程度。” 身后的阎九琛将我抱起来,后颈搭在他的手臂上,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而且,我不仅看到了阎九琛,还看到了毕雨同,阎灵微,以及另外几殿阎罗,他们都完好无损地站在阎九琛的背后。 毕雨同和几殿阎罗一见到转轮王,立刻就出手了。 我想问他们是如何脱离了横掌巨柱,恢复了自由,但此刻说不出来话。 但五官王问出了这个问题。 “转轮王能控制横掌巨柱困住我们,只是因为巨柱是由横掌大人的血肉之躯所化成的,当横掌大人的魂识在转轮王的体内的消失后,他自然也就没有能力再控制横掌巨柱了。” 我感觉自己的脖子似乎已经恢复了,张开嘴想说话,却感觉一股液体从我嘴里流出来。 就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阎九琛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他缓缓地把我放下,用手托住我的下巴,我这才发现他的掌心沾满了许多血。 “孟婆会照顾你的,等我解决了转轮王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阎九琛的力量还没有恢复,而转轮王的体内,都是不属于他自己的力量,我担心阎九琛会吃亏。 根本就不用我说话,阎九琛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冲我一笑:“没关系的,我有办法。” 第506章 主动 我说不出来话,只能用力地摇晃着孟婆的手,同时又用另外一只手指着阎灵微。 孟婆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要说阎灵微也很厉害的。” 就在转轮王刚接触了阎灵微的手腕几秒钟之后,阎九琛与毕雨同已经连合攻向了转轮王,并且把阎灵微从转轮王的手中抢了回来。 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接触,阎灵微的脸色就已经变得有些苍白。 她本想为自己出气报仇的,没想到还吃了亏,更加的生气。 她还想对转轮王动手,但是却被阎九琛拦拉住了,“小心不要被他利用了。” 阎灵微听到阎九琛的提醒之后,冷静了下来,抱着双臂挑眉看着转轮王说:“也对,他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漏水的水桶,漏气的气球,只要我们拖的时间够长,肯定就能够拿下他,没必要现在就与他硬碰硬的。” 转轮王听到阎灵微的话之后,表情显得有些焦躁。 他竟然开始主动攻击,而且一出手就朝着阎灵微下手。 可能是因为在阎九琛几人之中,此刻阎灵微的力量是比较高的。 阎灵微果然以躲避为主,转轮王的脸色突然一变,眼神中放出阴郁的光芒。 他看向与自己站在同一边的那两殿阎罗,对方以为转轮王的意思是让他们出手,不要再继续当旁观者。 那两殿阎罗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就站到了转轮王的身边,似乎是要打算与转轮王共进退了。 我看着他们三人,立刻就感觉阎九琛这边的优势,顿时就降低了一点。 没想到那两殿阎罗根本就来不及出手,转轮王突然伸出手,分别抓住了站在他旁边的两殿阎罗的肩膀上。 就在我疑惑转轮王想做什么的时候,那两殿阎罗的神情变得惊慌失措。 他们扭头看向转轮王,问他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我才明白转轮王竟然连他们都没有放过,在吸收自己人的力量。 那两殿阎罗根本就没有等到转轮王的回答,直接就被吸成了两具皮囊。 转轮王松开手,他们立刻就落在了地上。 转轮王连看都不看,他反而看着阎九琛,说:“阎九琛,你们此刻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不仅是阎九琛,大部分人都没有料到,转轮王竟然会朝身边的两殿阎罗下手,只有阎灵微不仅没有吃惊,反而冷哼了一声。 五官王难过地看着那莫名死掉的两殿阎罗:“我早就知道,转轮王不值得信任,他们竟然比我还笨。” 转轮王在吸收了那两殿阎罗的力量之后,局势顿时就变成了他占据了上风。 以阎九琛他们的力量,原本对抗转轮王就不够,何况还要担心转轮王会趁机吸收他们的力量。 阎九琛他们这边很快就落了下风,反而是转轮王越来越得意。 阎九琛几人越来越疲惫,但转轮王却越来越强大。 五官王看到这一幕突然跳脚说了一句:“不管了,只能拼了。” 我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看到他跳到了阎九琛的身边。 阎九琛扭头看向她,还未来得及问她想做什么,只见五官王突然抓住了阎九琛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则紧紧地贴在了阎九琛心口的位置。 他们俩人的动作非常亲密,简直就像是抱在一起。 孟婆见到这一幕后,立刻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看向我。 我则十分吃惊,对于我的头,脖子还是撑不住,只能歪着头看着他们。 阎九琛表情一开始十分吃惊,下意识就要推开五官王,但随即他就好像明白了五官王要做什么。 他抬起手,却被五官用力地抱住了。 阎九琛立刻看向我,我继续歪着头看着他们。 几秒钟之后,五官王突然就推开了阎九琛。 而此刻,转轮王似乎明白了五官王在做什么,竟然直接攻向阎九琛和五官王。 在转轮王没有接近之前,阎九琛早已抓起了五官王的衣领,他居然直接就把她推到了阎灵微的身边。 阎灵微抓住五官王之后,立刻带着她退到了我和孟婆的身边。 孟婆立刻就追问五官王刚才那是在做什么。 我这时候,才看到五官王的脸色苍白。 阎灵微翻了一个白眼说:“不知该说你是聪明还是笨,竟然将自己剩下的那一点力量主动给了阎九琛。” 没想到五官王竟然会这样做,我们同时盯着她。 五官王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已经明白了,我们这么多人同时与转轮王动手,其实也没有一点优势,反而还容易被转轮王抓到空隙,再次吸取我们的力量,这样看来,还不如把力量都给阎君大人,让他专心的与转轮王单打独斗。” 虽然五官王非常乐观,但看阎九琛看起来似乎还是没有占上风。 转轮王突然张开双臂,仰头长啸了一声。 没人明白这一声咆哮是什么意思,但不久之后,我就看到阎东野带着一些鬼使冲进来。 阎东野看到面前的这一幕,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看见阎灵微的时候,竟然退缩了一下。 不过他在看到与阎九琛打在一起的转轮王之后,似乎鼓起了勇气,竟然支会鬼使,将我们包围起来。 阎灵微看到阎东野,怒火立刻就烧起来了。 她一边向阎东野走去,一边说:“我要亲自去教训教训这个软骨头,让他明白自己究竟姓什么,以后该听谁的话。” 阎东野看到阎灵微朝着自己而来,顿时就明白没好事,他竟然转而靠近转轮王。 阎灵微立刻就提醒阎东野,让他不要接近转轮王,但此刻阎东野根本就不会听阎灵微的话,反而更快地接近了转轮王,似乎是想请求他的庇护。 没想到转轮王一把就抓住了阎东野的脸,阎东野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但阎灵微立刻就赶上去,似乎想要把阎东野从转轮王的手中救下来。 可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阎东野原本就消瘦的竹竿型身材,就变得更加干瘪。 第507章 地柱 当阎灵微接近的时候,转轮王直接就把手中的阎东野甩向了她。 阎灵微接住了阎东野,她的表情看似非常平静,但眼神却复杂激烈。 阎灵微将阎东野放在地板上之后,突然朝着转轮王跃了过去。 我原本以为她会对转轮王动手,没想到阎灵微两手伸出,目标竟然是阎九琛。 阎九琛已经发现了阎灵微,他看样子是想避开阎灵微的,但在阎灵微对他说了一句“这不是坏事情,不需要躲”之后,他竟然就真的没有避开阎灵微。 阎灵微的两只手按在了阎九琛的肩膀上。 我没有听到他们两人在说什么话,只能看到阎九琛疑惑的表情。 不过距离他们更近的转轮王似乎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而且还被他们惹怒了。 “你们这所做的,又与我做的有何不同?” 我只听到转轮王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看到他朝阎灵微出手。 阎灵微此刻背对着转轮王,当她转过头发现转轮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不过,阎九琛将阎灵微抛过来,避开了转轮王。 五官王接住阎灵微之后,刚开口问她刚才在做什么,但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脸后,就说:“阎灵微也将自己的力量给了阎君大人。” 我看了看明显变得虚弱的阎灵微,然后又看了看对付转轮王更加绰绰有余的阎九琛,最后看着倒下的阎东野,心想这应该才是阎灵微这样做的根本原因。 转轮王的招数越来越急躁,再一次被阎九琛击退了之后,他暂停片刻后,突然向我们这边而来。 我,孟婆,五官王和阎灵微,两个已经把力量白送给了阎九琛,一个之前力量被转轮王吸走了一点之后,还被他打成了重伤——这个倒霉鬼也就是我。 只剩下孟婆还有一些力量,但她根本就没有直接面对转轮王,而是带我们躲开,紧接着转轮王就被阎九琛困住了。 转轮王的身体周围,已经围绕着一圈淡淡的雾气。 而他明显也已经注意到了,他双手奋力地抓了几把身边的雾气:“这些都是我的力量,能够让我统治两界的力量,都是我的力量,我的……” 转轮王这幅样子,看起来就像疯了一样。 他抓了几下空气之后,突然抓住了两名鬼使。 就在转瞬之间,那两名鬼使顿时就被吸得只剩下皮囊。 “不够,还不够,这一点根本就不够。” 转轮王扔开那两名鬼使的尸体之后,又要去抓别的鬼使。 但鬼使身上并没有多少力量,而且转轮王在吸收了他们的力量之后,从他的身上,流失的力量看起来反而更多了,完全是得不偿失。 但他此刻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只顾着吸取别人的力量:“力量,让我强大的力量……” 就在我以为转轮王是不是装得如此癫狂的时候,阎九琛见他还要对别的鬼使下毒手,想接近转轮王时,转轮王却转而攻击阎九琛,一掌拍在了他身上。 我担心阎九琛会受伤,却发现他却没有挣脱的意思。 转轮王的那只手竟然紧紧地贴在了阎九琛的身上,没有分开。 等了片刻之后,转轮王被弹开摔在了地上。 阎九琛刚向他靠近,他却露出了惊恐的模样:“别过来,你会带走我的力量。” 这时候,我才发现转轮王头上的白发突然多了许多,脸上的皮肉垮了下来,布满皱纹。 我听到了一些东西坠落的声音,转头便看见室内的那一部分横掌巨柱,变成了石块砸在地板上,然后那些石块又变成了粉末。 转轮王费力地站起来,他一会儿惊恐忧虑,一会儿狂妄大笑。 我有些害怕地说:“他是疯了吗?” 转轮王笑着笑着,突然指向阎九琛:“你以为你是在做什么,你这是将两界的枷锁扣到了自己的头上,就和横掌一样,谁都躲不过去。” 转轮王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然后就像室内那正在崩塌的巨柱,先是他的一只手臂掉了下来,没有流出任何血。 转轮王的身体碎成了无数块,那些碎块落在地板上之后,只留下了一堆堆粉末。 阎九琛仰起头,他看向的似乎是幽墟的方向:“横掌巨柱彻底崩落了。” 阎九琛刚说完这话,地面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我们四周的建筑,与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崩塌。 阎九琛走到我身边,我则惊恐地看着四周。 地面塌陷,下方竟然又是忘川的地下水支流。 阎九琛勾住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 他的另外一只手则紧紧抓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上还戴着木镯,阎九琛的手将木镯与我的手腕,一同包在他的掌心中。 “横掌巨柱已毁,冥界之内已经再无地柱支撑,后果便是现在这样地陷天塌,此刻阎君殿都已经开始崩塌,那么冥界各处的情况只会更危急。” 我不明白,既然情况危急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还不赶紧逃,阎九琛反而拉着我的手,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我此刻说不出话,我随便指了一个方向示意赶紧跑,不然我们就要掉进忘川之中了。 阎九琛却朝我一笑:“转轮王不该将两界的责任当成枷锁。”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再看着阎九琛的双眼,突然已经猜出了他想要做什么。 但凡研阎九琛说到责任两字,那肯定就没有好事。 我朝他拼命地摇着头,张开嘴呜呜啊啊,发出不明的声音。 阎九琛用手抹掉我下巴上的血迹,但当他发现擦不干净的时候,很快就放弃了。 他侧过脸,温柔地吻了我一下。 “让我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阎九琛说完,他的一只手还在握住我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则向上一举,我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气流轻轻地托起来。 阎九琛慢慢地松开手,我离开他越来越远。 我被送到了塌陷边缘,孟婆与五官王立刻就接住了。 一道金光跟我而来,却打中了身边的阎灵微。 我整个人已经麻木,孟婆小心地唤我名字。 我转过头,在一片荒芜废墟下,一片沉静的死水上,已经不见阎九琛,只有一根巨大的新地柱,矗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