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令》 拜正月 永徽三年拜正月。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尉迟感受着许久未有的热闹,路过一些小摊还会去瞧一瞧最近长安又流行什么新货。逛了一圈,从药铺出来手中拎着一串药包,进了一家最热闹的馆子。 一进门小厮便热情的将白色麻布搭在肩上,弓着腰迎了上来,爽口喊道:“这位女侠,几位?” 尉迟透过斗笠上的纱幔看了一圈一楼大厅,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小厮身上“一位,二楼有位置吗?静一点。” “得嘞客官,里面请。” 那小厮在前面带路,上了正对着门口的楼梯带着尉迟走到了二楼。 还没走到楼梯一半尉迟便被另一个从二楼走下来的小厮撞了一下。 “女侠对不起,对不起。一下脚滑没注意。”见对方道歉便也没再说些什么。 二楼的人到不似一楼那么多,尉迟点了几个爱吃的,便看向窗外池塘的风景。 “小豆子,你看刚刚那个小厮是不是有点可疑?”不远处一个穿着很练家子的男人对一个明显能看出来是女扮男装的人说着。 “顺手牵羊,多半是他,来个人赃并获,这小厮跑不了。”被叫小豆子的人低声说着,时不时借着喝茶的动作看着酒楼的情况。 “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让我们来处理,其他人都是吃白饭的吗?”那人说完旁边有个稍微年轻的人有些不满吐槽着,还不耐烦的扣了扣耳朵。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有刻意压低,但由于离的太近,尉迟还是悉数听到了耳朵里,她一手拿起杯子喝茶掩盖自己的视线,另一只手握紧了长条凳子上放着的唐刀。 “再等等。”被叫小豆子的女生还在观察着楼下的情况,原本清秀的眉毛促成了一团,周围的几个人便没有再催她。 听到这话尉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来打家劫舍的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你说就一个小贼,我们都在这蹲这么久了,要不是小豆子有钱请客....” 那人话还没说完,小豆子便将自己的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要安静。 尉迟顺着她的手向下看,直到看到那人腰间的鱼符,握着刀的手才稍微松了几分。 “大吴哥,你去刚刚那个小厮走过的角落看一看能不能找到钱袋子,如果能找到就吹一声哨子,找不到就回来。”如果找不到就说明这小厮今天还没有动手。 “大力,你们两个一会听到他吹哨子就立刻把那小厮控制起来。” 尉迟侧耳仔细的倾听着,这个被叫做小豆子的人好像在布置一场抓捕行动?看样子还有模有样的,不过这一年没回来,长安城里的女人也可以当官了? 正思量间那被叫小豆子的女生早就到了一楼,眼下正从一楼仰头看向二楼的尉迟循融,声音稚嫩的大喊道:“女侠,这是你的钱袋吗?” 那女生脸上漏着刚刚抓到贼人的得意,拿着钱袋子的手还掂量了几下,身上有着少年郎才有的意气风发。 小豆子 听闻,尉迟微怔摸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怀中,钱袋果然不见了,起身抱拳感谢了一下楼下那个叫小豆子的,随后拿起身旁的唐刀和药膳走了下去。 馆子里的食客纷纷放下碗筷看起了热闹,就连在账房算钱的老板也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看着被擒住的小厮一脸雾水。 “小的冤枉啊!我冤枉啊!”那小厮一边哭诉求饶一边看向老板求助。 掌柜的见自家小厮被一群看着不想好人的‘客人’按在哪里,正要开口上前理论。 “大理寺办案。”大吴掏出腰牌,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 那小厮也便有些安静下来,掌柜的刚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那小厮眼睛咕噜的转了几圈,趁身旁人留神的空档向门口跑去。 “别让他跑了,有了他我就能去交差了。”小豆子离得远,见大吴有些着急的拍了下手。 突然唰的一下破风的声音,尉迟脱手的刀子穿过那小厮的冠帽,又噹的一声直直的钉在了门口的木桩子上。 看着穿在唐刀上的冠帽,那小厮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再看看落在身旁被刀削下来的头发吓得两腿发软,就这个空挡再次被大吴两个人擒住。 看热闹的食客见此情景无不拍手叫好,看来迎客的那小厮说的没错,这人确实当得上一个侠字。 见小厮被擒住,小豆子转头对掌柜的拱了拱手说道:“掌柜的日前不是去衙门报过案,店里的客人总是丢贵重的东西,衙门抽不出人手,此事流转到大理寺卿,唐大人便派我来查。” 那叫小豆子的人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跟掌柜的说了明白,话说道这里那掌柜的又岂会不知这小厮做了什么。 “大人不是我,真不是我!掌柜的,我可是这里做事最认真的,这您都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那钱袋子是我无意中捡到的!” 那小厮听明白这几个人的意图后跪了下来为自己喊冤,可在场的无一人为他说话,甚至其他小厮都避之不及,生怕因为平日跟他多说两句话而被牵连。 “不知女侠怎么称呼,再下有一事相求。” 尉迟将刀收进靴子里,看着做辑的小豆子点点头,“尉迟循融,叫我循融就行,有什么事能是我帮到姑娘的但说无妨。” “我需要借用一下您手中的钱袋子。”见那小厮不死心,小豆子决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伏法,周围的食客都安静的看着他们。 只见小豆子将钱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香囊,举过头顶展示着,声音软糯糯的说道: “这位女侠的钱袋子里放有艾草和菖蒲,味道很大,普通人或许会在锦囊里放艾草驱虫,但却不会放菖蒲。我观这酒肆并没有几个配香囊的食客。所以小厮身上艾草和菖蒲的气味便是碰了这个钱袋子的人。” “我看女侠钱袋子掉了便捡了起来,店里忙一时间忘了还,想着一会不忙就还给她,掉在角落里,这也不算什么吧?” 查案 “那是说你承认拿过这个钱袋子了?”小豆子说着将钱袋子还给尉迟,随后手指比剑,指向刚刚他们一行人做过的位置看向掌柜的问道: “掌柜的,你接手这个店多久了?” “四年有余。”那掌柜的算了一下,侧头说着。 “那您应该也能知道在那里能将这个店一览无余吧?” “正是那个位置没错。” 小豆子点点头,随后目光狠厉的看向被擒住的小厮。 “你的手法虽然精湛,但无非就是撞一下人而已,手速是快了些,我们在这里观察了几天,这几天只有你频频从二楼走下来然后撞上来这里吃饭的食客。” 那小厮刚要反驳,小豆子摇摇头再次开口: “你先听我说完,光这些奇怪的行为是不够的,你可知每次你撞完人不管有没有得手,都会去那个没人的角落走一圈?起初我以为那里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可当我看到其他人并没有奇怪的地方便开始怀疑你了。” 那小厮听完,便跪到小豆子面前,开始不停的摇着小豆子的裙摆,瞬间满脸的鼻涕泪。 “大人,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在给我一次机会,我做这些也是为了给病重的家眷买药啊!” “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调查过了,你家里就你自己。”小豆子抽出自己的裙摆向后退了一步。 随后伸手示意门外那些站着看热闹的衙门捕快将这人带走,等人被带走后尉迟循融再次看向小豆子表示感谢。 “再下尉迟循融,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尉迟想了想最后释然的摇摇头,自己在长安的日子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天便换了话头“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再下武尧安,不是什么大人,只是在帮唐临大人做事。尉迟女侠这贼人已经被捕,还需你去跟我们去趟大理寺写一下诉状。”武尧安的神情不容拒绝。 但是那稚嫩的脸还有声音加起来,活像一个模仿大人做事的小耗子。 “那是自然。”正说着,那小厮已经提着食盒,交到了尉迟手中。 “掌柜的,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大理寺审讯室,尉迟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武尧安在旁审讯,时不时的还看向她头顶上的发髻。 可能是头发太多脸太小的缘故,长安城的女子梳丫髻都会显得俏皮可爱一些,而眼前这位虽说也有些可爱,却显得格外的笨重。 “大理寺现在也管这种事情了?”尉迟将餐盒收好又放到了脚下问道。 “不是,衙门觉得案子小,而且他们最近也抽不出来人,我见迟迟不结案恐抓不住他,就去探访。”武尧安看向尉迟的眼中有一些羡慕,又用傲娇的口气说着。 “简单来说就是整个刑部的人只有她最闲,所以才派了我们几个过去。”大力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虽说语气有些不平,可还是把手中记录好的案卷呈给武尧安。 看的出来这个人虽然有些不爽,可还是会碍于尊卑屈服,也是一个懂分寸的人。 “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武尧安将案卷放好再转身没有了刚刚的严肃,热情的攀谈道:“不过女侠可是鄂国公的孙女?” 武尧安对长安城大家小家的事情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这鄂国公不是别人正是开唐名将尉迟恭,如果没猜错,眼前这位便是国公府那位常年不在家的嫡孙女。 如今鄂国公年事已高,要说到鄂国公府也算是让人唏嘘,老国公贞观十七年便告老回乡,听说现在每天都在家迷恋一些长生的法子。 光是以为炼丹把宅子不知道炸了多少次,就连武侯铺去灭火都去了十几次。 家中本都是嫡长子尉迟宝林在打理,可也因为在外上任无暇估计鄂国公。 这宝林一脉有三子,大儿子尉迟循毓现任潞王府仓曹参军,也是对家里唯一一个还在长安城当官的人。 二儿子尉迟循俨不知什么原因早已遁入空门,现在已经是大相国寺有名的高僧,甚至面见皇室的次数要比他那个当官的爹还要多。 宝林最后一个孩子就是这尉迟循融,虽不知道什么原因,可却常年游走于江湖行侠仗义,关于此人的记录少之又少。 如今鄂国公府倒是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尉迟循月。不过却不是尉迟宝林所出,而是宝林的弟弟宝环之子。 这宝环的大儿子早战死沙场,留下两个女儿,一个叫尉迟循阙早已嫁给秦有道之子秦琼子,另一个便是这尉迟循月,如今偌大个鄂国公府都是她再打理。 武尧安想了一下,这尉迟循月的年纪应该与她不相上下,可却还未有可以婚配之人,真是家族没落! “正是在下,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今天之事算是我欠你个人情,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直接书信鄂国公府,他们能找到我的。” 尉迟见对方知道自己的来头便也不藏着掖着,这钱虽然丢了也就丢了,国公府还不差这些,可对方已经点明,那也权当是一个人情关系。 “公门之人本就当维护秩序,还百姓一方安定。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并不欠我什么人情。”武尧安说着大义凌然,完全没有了那少女的模样。 循融点点头,并没有多大感触,这种话对于刚出学堂的人来说很有斗志,可她这个跑江湖的来说就如同今天你吃了吗? 人心险恶,有些事情并不是有理想,有报复就行的,在实力面前其他一文不值。 话音消失许久,就在尉迟起身要走时,武尧安又接着说道: “不过我也是一个向往侠义江湖的人,要是女侠不嫌弃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说道这,武尧安就像打开了话夹子一般。 “你别看我长得小,可我也是想做一个侠女的,大唐尚武,可我却长得小,打小就练过了十八般武器,哪个都不行,拳脚上的功夫也比不过别人。” 听到这话尉迟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这武尧安长得也不算是小,可现在崇尚丰腴,她的身材确实有点干瘦些,但也没到她说的那般可怜。 “你若是想,可以去鄂国公府找我。”尉迟说完便一手提着食盒和药膳,另一只手拿着唐刀离去,留下了一个飒爽的背影,令武尧安无比的羡慕。 收回目光武尧安看向在整理案牍的书童,心情大好。“唐大人呢?今日怎不见他在大理寺?” “您走后没多久圣人便将大人叫去了宫中。”那书童面向武尧安微微低头继续说着:“大人有几句话 让我跟您说,今是拜月节,少卿将这小偷抓住便可回家跟家人过节了。” 武尧安点点头,正好她也准备回家去看看。 皇宫大殿内鸦雀无声,向来以仁厚而称的圣人刚刚发了一通火,内官纷纷低头,都怕殃及到自己。 唐临却将折子捡了起来,上面无疑不在说他唐临反复权贵,任意妄为,竟然让一个女娃在大理寺查案。 “很久之前这武尧安便是臣的门生,臣知道其查案的本领,臣认为有才能之人就该为我大唐效力,与其他无关。虽然这么说会被世人误解,可我问心无愧!” 唐临知道圣上并没有真的降罪与他,毕竟现在武昭仪正在风头,这武尧安又是武则天的堂妹,眼下只是缺一个能说服众人的理由。 “陛下有所不知,这武尧安早在几年前就拜于臣的门下,甚至比武昭仪入宫还要早。” 那时武则天还在肆力礼佛,所以他结党营私的名头便不攻自破,唐临见圣人面色缓和继续说道: “武尧安的嗅觉异于常人,又有识人断案的聪明才智,也跟在臣身旁帮助推理不少的案件,这些大理寺人人都可作证,若不是她有如此本领,那些人又怎么会信服她。” 唐临说着偷偷瞟了一眼对面人的脸色,突然大声的强调着: “臣自知她身份尴尬,所以一只都没有给她过多的权利,虽是大理寺的少卿,可只是有推案的便易只权,并无过多调阅卷宗,调人的权力。” 唐临说完佯装虚弱的咳嗽了两声,随后一脸幽怨的看着天子。 “如今我年事已高,很多需要舟车劳顿之地已经不适合再去了,武尧安是老臣一个得力的门生,还请陛下明鉴!” 李治听了他这一番话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今日是拜月节,你也回去吧。” 手下人做的这些事情他身为一国之主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叫唐临来也不过是为了敲他一下,日后若是出了乱子这个锅该由谁背。 不过这唐临确实也是一把年纪,但主动背锅和被动背锅对他这个天子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 武昭仪刚被他接回来不久,家中已经没有在朝为官之人,这武尧安能在大理寺为官,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依靠,也能让其他人看清,风向到底是吹在哪头的,好让他们少写一些这样没用的折子。 站在鄂国公府的朱红高门前,尉迟看着站在面前的几名肃穆的护卫,有些面生,于是将象征着她身份地位的鱼符,还有家里的玉佩亮了出来。 堂妹 那护卫看到象征着身份的物件面色缓和下来,并未多说什么,几日前循月小姐就说过长姐近日要回家,想必这位就是,伸手亲自开门将她放了进去。 尉迟直径穿过前厅,看着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的仆人,也就还有几个眼熟的。又穿过后院池塘上的拱桥,来到了一个府内比较偏僻的独立小屋。 屋子的建设与整个庭院并不搭配,显然是后建起来的,屋内还时不时又青色混着黄色的烟冒出。 循融走进,还没进门便听到一些铜器乒乒乓乓被碰倒的声音,尉迟有些担心,推门冲了进去,屋子里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吓了一跳。 老国公一抬头便看到门口站着的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女,咧着嘴笑了起来,随后用另一只没有拿着蒲扇的手招呼着她过来,自顾自的问着: “拜月节了?” “恩,长安街这么热闹,您也不出去看一看。”尉迟关上门感受着屋子里的乌烟瘴气,走到尉迟恭身旁将在药房里抓的药放在了对方右手边的小桌子上。 “这是什么?”尉迟恭看着旁边的药包,手上给炼丹炉扇风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该不会又给我买那些个补药了吧?” 这其实也不难猜,自从听说尉迟恭在练长生不老的药之后,尉迟循融每年回来都会拿一些这类的药膳。 “这些啊,你也不用给我见天的买。”尉迟恭说着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胸膛,随后晃了晃他那有些散乱的头发,“你要买啊,就给你爹吃,我就没见过那么弱的身子,都不好意思说他是我儿子。” 尉迟恭这大半辈子都很诧异,为什么自己这么壮硕,就算是到老了也比同一个辈的人身体要好,可为什么单单生那两个儿子没遗传到他半点。 所有的孩子中反倒是尉迟循融最像他,无论是从性格还是体魄上,所以后来便将自己的字给了她当名字。 “你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好吗?要是让父亲听到又得去祠堂哭着告状了。”尉迟说着开始在屋子里东翻翻西看看“我这走了半年多您都练出来什么好东西了?” “你别给我碰坏了!”尉迟恭说着用空着的手抓起炼丹炉旁的当归块像尉迟那要碰到药丸的手打去。 “诶呦!这一下力道可不小,看来没吃坏。”被打到的尉迟讪讪的收回手又坐回了爷爷身旁“这一个个药丸除了装着他们的盒子不同,其他有什么不一样的?长得都差不多吗。” 她知道这些都是爷爷这些年潜心炼制出来的长生不老之药,眼下她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部毁掉,好让这老爷子能脱离这间屋子,出去透透风。 再这样呆下去,他都快跟这屋子长到一起了。 “去去去!”尉迟恭怎么不知道这孙女的心思,连连将她赶出屋子“你那堂妹每天都独自一人在府里,今天刚好拜正月,你去陪她出门逛逛,免得在府里无聊。” “爷爷您终日都在这间屋子里,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这些小辈了?”尉迟循融看着那些丹药还是有些不爽。 “你别看我在这屋子里,可我这耳聪目明的很。” 尉迟正要说话,那炼丹炉旁的香燃尽熄灭,只见尉迟恭快速的停止煽动扇子,迅速的从一旁盛了凉水泼到了炼丹炉下的火苗上。看到爷爷这个样子尉迟没再说什么,关上门默默的离开炼丹房。 她已经习惯了,这老人家还没解甲归田时便在家中的宅院里建起了个小炼丹房,夏天挖池扩建楼台,用白色花纹的丝织物装饰,还会演奏清商乐曲自我娱乐。听说还会吃一些云母矿石粉。 虽然她没见过,可光是听说就已经敬佩不已,敬佩自家爷爷的肠胃到现在为止竟然如此强劲。 早先尉迟也劝过,可并没有什么用,在朝为官时这府里里就是尉迟恭一人说的算,自己那个爹确实是个软柿子,全靠爷爷庇护。如今卸甲归田更是没人敢说话。 找了许久,尉迟才在下人那里问道堂妹所在何处,急急忙忙向宅子另一处跑了过去,还未走进便看到那少龄妙女坐在凉亭内修花。 尉迟摇摇头,怪不得都说全家上下就她最像爷爷,这些人不是身体孱弱,就是不善武学。 “堂妹!” 听到声音那少女抬头,脸上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无比好看的笑容站起身招招手“堂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一上午了。” 循月可谓是妥妥的大家闺秀,还是深宅那种,想出门家里也没人陪着,叔父不在长安任职,爷爷又不怎么喜欢她这一辈的人,堂哥常年在宫中,亲姐早已经远嫁。这偌大的宅子仆人都比主人多。 就算是她要把鄂国公府炸了,估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这也来得及,回来的时候我看了告示,说今年圣人特许,允许百姓出来祭月。” 翻译过来就是今天晚上民间也是可以像宫中那样搞活动,但还是要注意等级制度。 “那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循月放下手中的剪刀给尉迟到了杯茶水,眼神中尽是对外面的渴求。 “有!怎么会没有!”尉迟笑着撇了下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故意逗她不说外面的事“这舟车劳顿确实有点渴了,堂妹的泡茶手艺与去年相比精进不少。” “堂姐莫要再寻我开心!这是下人泡的。”循月有些焦急的摇着尉迟手臂,脸都皱到一起,央求着她快点讲。 “好啦,你去换一身衣裳,瞧着都沾了土,再涂点胭脂,我带你出去。”尉迟说着拍了拍对方因为修花而弄脏的那一块衣服,自己却并未有何动作。 “堂姐不换一身?”循月看着她这一身男子般的装扮,还有竖起来的高马尾,行走江湖确实方便,可今天是拜正月,长安城肯定是些俊男靓女。 这身倒是能把男儿比下去,可却没有哪个男儿敢娶吧?得赶紧为堂姐找个好人家,这样她就能留在长安。 “你的衣服我穿不上,舟车劳顿这件衣服确实要换一下,一会我回屋去换一套干净的就行。” 尉迟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簪子放到循月面前,“这是南方女子喜欢的,长安没有的款式,想着你带一定好看就带了回来。” 循月将这簪子放到手中反复观看着,不甚欣喜,“这玉簪得值不少银钱吧?堂姐可还有零用的票子?这些年账房给我的我没地方用,全在厢房里放着。” 长安城的主流还是金簪为主,这种玉大多都是江南那些长得婉约的女子喜好用的,所以在长安城就算是有玉簪也都是些老样式。 “我有,簪子你喜欢就好。”尉迟笑着摇摇头,她可是爷爷最喜欢的孙女,怎么可能会没有钱? 三炷香的功夫循月戴着尉迟送的簪子轻盈的从屋内走出来,而尉迟早在一炷香之前就在她房前的石椅上打坐。 “堂姐我好了。” 尉迟看着堂妹那一身轻薄的衣裳忍不住向上给她提了两下,“你皮肤白,这簪子和你果然很配。” 这玉簪下吊着一个用黄色玉石做的小坠,循月每走一步,那小坠也跟着荡漾着,到显的少女更轻盈一些。 循月出来时也将这堂姐新换的一身打量了便,虽没自己的这般少女,可总比她穿回了的那套好很多,这身显得清秀、贵气许多。 “堂姐,拜月节你还带刀?不怕吓别人吗?”循月看着堂姐身上挂着的唐刀掩面笑了一下,尉迟歪了歪头带着她去了后门。 “管家备了马车,我们坐马车去正街,等玩够了再回正街找他们。” “你还没跟我说具体去哪里?正街可大着呢。”循月被尉迟拖上了马车,上车后两人吃了口家里厨子做的糕点。 “还是家里的味道好吃啊~” 尉迟闭上眼睛感慨道,随后又睁开眼睛看着灵动的堂妹。 “去金玉阁,今夜那里有宴会,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都会去,我们去那里看个热闹。” “金玉阁?那不是...那不是....” 于是尉迟便见到自家堂妹那本就抹了胭脂的脸更加的红润,甚至能滴出血一般。 循月脸红也不是为别的,这金玉阁本就是个风月之地,倒也不是普通的风月,传闻只卖艺不卖身,而且老板也是个奇人,那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她一个闺中女子平日去那里确实会有些突兀,可今天是拜月。 这金玉阁的顶楼早就被老板改成了个大平台,周围用帷幔围了起来,平时就是给文人雅客来赏长安风景用的,今天被她用来博噱头搞起赏月来了。 “堂妹可有心上人?不如一起约出来赏月。” 尉迟看她脸红便又调戏了起来,从小她就喜欢拿这些弟弟妹妹开玩笑,长大了也还是喜欢,更甚者甚至连哥哥们也不放过。 “堂姐!”循月本来有些愤怒,可转眸又惆怅了起来“姐姐的婚礼还有叔父给操办,如今叔父被调离长安,我又每日都在那深宅,怎么会有心仪的人?” 金玉阁 “堂妹莫伤心,今天我这不就带你出来了?这可是长安城男男女女聚集的日子,想必今晚一定异常热闹。”尉迟说着安慰的拍了两下循月的手。 “堂姐要是一直在长安就好了~”循月说着掀开马车的帘子,透过窗户看向车外热闹的人群,虽是黄昏,可比正午人还要多很多。 听到这话尉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也跟着看向外面,在长安吗?没想过,尉迟虽然不排斥这个选择,但可能还是缺了一个理由。 “堂姐想什么呢?下车了。” 尉迟回过神,循月已经站在了金玉阁的门口,旁边陆陆续续的有些达官贵人走了进去,小厮也都换成了金玉阁的头牌们,但这金玉阁的头牌什么时候也有美男了? 见这场景尉迟抽了抽嘴角,不是说不做皮肉生意吗... “循融~” 刚从马车上跳下来便听到了一道比较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尉迟便看到武尧安的身影,与循月的丰腴相比,武尧安的身板却是瘦弱很多。 “就你自己?”尉迟问道。 “大哥早就进去了,这种日子他是最上心的。”武尧安掩面笑了一下,随后看向尉迟身旁的循月眼神一亮。 “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武尧安,这位是家妹循月。”尉迟简单的介绍了下两个人的身份,便跟着侍男走了进去。 不过这武尧安好像是个自来熟,这么短的一段路也能跟循月搭上话。 “我正愁自己一个人怪无聊的,如果循月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拜月吗?我叫你循月不算冒犯吧?” 武尧安特意思绕过了尉迟,迎着笑脸说道,因为她笃定以循月的性格定是不会拒绝。 “不冒犯,少卿若是愿意那自然是好。”循月全程低着头走过两层,快要走到平台的时候改了口风 ,语气也轻快一些。 “你不知道我堂姐有多无聊,要是日后有机会,少卿也可以去鄂国公府里一聚,那府里整日就我一个人,那花枝都要被我修没了。” “循月!” 尉迟低声叫停,她虽与武尧安有两面之缘,可却也没没到这般熟识的敞开心怀。 “少卿公务繁忙,你就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那边听到这话的武尧安却笑了出来。 “不麻烦,不麻烦。循融你常年不在长安有所不知,长安里的女子很少有跟我亲近的,当休的时候我也很无聊,循月喜欢我,我很开心。” “为何?” 那循月听到这句话连忙讲堂姐拽到一旁,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尉迟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虽后又如寻常一般走了回去。 循月的长相是三个人攻击性最小的,任谁看了都喜欢,武尧安自然也是喜欢,更何况跟循月混好了关系,日后跟循融也能走的近一些。 “既然你们两个喜欢,日后你们二人可不要来找我告状啊!”尉迟见拦不住,索性也不管了。 不过这武尧安的事情她倒是起了心思。 循月交朋友尉迟自然是不会拦着。但武尧安身份特殊,要是尉迟自己跟她交朋友也就罢了,毕竟不在长安也不会有什么,但循月常年在闺中,如果武尧安经常去国公府,难免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但这位竟然被这么多烂事缠身,还能如寻常人一般,真是内心强大,让循月跟这种人交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这金玉阁并不只有对外的一个阁楼,主阁楼旁还相连着两个小阁楼,城中的河水支流从小阁楼下穿过,那老板还将三个阁楼围绕的地方挖出一个池塘。 整个金玉阁可谓是风雅与奢靡的结合,要说这酒楼,属它在西城中风头无两。 三人来到赏月台,首先正入眼帘的便是金玉阁的舞姬,再往左看是拿着琵琶的与伏羲斗琴的二人,舞姬右侧则是一群文人墨客有的在对对子,有的在写字,而有的则在画月。 文人墨客那侧隔着屏风便是女眷区,也有一些投壶、射箭小活动在斗琴的那边,与舞姬正对着的便是些划拳的酒蒙子。 “我们去那边吧?”循月站在平台上看了一圈,最后面相斗琴的那边问道旁边两个人。 “怎么?你也要去斗琴讨彩头?”武尧安抬了下眉毛,并没有什么意见。 “斗琴有彩头?”循月本想去那活动区,看看那些人在那里做什么,但听说斗琴有彩头,难免有些心动。 “来之前听大哥说的,老板金莲莲拿出了很多镇阁之宝,不然你以为这门票钱那么贵?而且要上这三楼以上还是要有身份的,在场的没有叫不出名号的。” 武尧安说着抬头用下巴指向斗琴处。 “那个区域,要是能赢得头彩的,老板便会将她珍藏的伯牙琴赠与那人。” “那...那群人呢?”尉迟说着看向文人墨客那边“那些人有的可不像是能拿出那么多钱当门票的人。” “好观察。”武尧安说着伸手贴在尉迟耳边,学着刚刚循月的样子小声说道: “那些人是可以拿作画抵押的,文人墨客吗~就算是现在不怎么值钱,谁知道以后呢?不过那些有名的也是要压一点价钱。” 尉迟听着点点头,这金莲莲还真是会做生意。 “我们去那边吧!”循月拉了一下两个人的手率先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问着武尧安:“那伯牙琴可是我想的那个伯牙?” “正是你想的那个伯牙,不过有所不同。” 武尧安说着又伸手贴在循月的耳边小声说着:“虽没有他用过的那个那般尊贵,不过我听小道消息说是同一个制琴师手下做出来的。” “那到...” 循月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巨大的冲力撞倒在地,武尧安和尉迟两人同时伸出手都没有扶倒她的身形,随后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循月看着堂姐送给自己的簪子挂在那人衣摆,又眼睁睁的看着玉簪落地破碎。 头发也因为玉簪的掉落有些散落了下来。循月呆住一瞬随后将碎掉的簪子捡起,同时也被尉迟扶了起来,眼眶还有些通红,低着头一直看向手中的簪子。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堂姐给她不远万里带回来的,新鲜劲还没过就这么碎了。循月有些难受的抽了一下鼻子,险些要在这群人面前哭出来。 “姑娘实在对不起,刚刚打赌在测量距离,一直后退没有注意后面有人。这簪子着实好看与你很配,眼下被我撞碎,虽是无心可也是我的过失,如果姑娘不介意,日后我定寻一个这般与姑娘相配的送于府上。” 那男子长得秀若青山,目列双眸,澄如秋水。并对循月做辑赔了不是,这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可眼下心爱的簪子碎了循月也没有心情搭理他。 起身一脸抱歉的看着堂姐,尉迟倒是摇摇头,“你若喜欢下次我回来再给你带一个便是。” “再下杜鹏举,不知姑娘芳名?”见循月没说话而且一副要哭的样子,杜鹏举再次搭话,十分诚恳。如此美人,谁不怜爱。 “不知日后是否有机会登门道歉。”杜鹏举求助的看向旁边的尉迟还有武尧安。 可那两人的注意力也没在这男子身上,许是觉得这样晾着别人不大好,武尧安点点头,也没说可以,可没说不可以。 “鹏举!你快来,再不来这彩头便让他人抢了去。” 听到友人的召唤,杜鹏举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下友人,又将头转回来等着几个人发话放他走。 “不必。”尉迟见堂妹心情不好便开口答道,与其四个人在这里耗着不如先处理一下堂妹的情绪。 原本有些焦躁的杜鹏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匆忙丢下一句,“那...那再下日后定登门赔不是。” 四个人的小骚动并没有惊动其他人,也许是惊动了,但也并没有过多的在乎。尉迟头上没有簪子,武尧安伸手将自己头上那根不太重要的簪子摘下,亲手将循月的头发盘上插了自己的簪子。 “堂姐~” 杜鹏举走后循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低着头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地板上。 尉迟每年回来就那么几次,每次都会给她带礼物,次次不同,虽说不上多贵,但都是循月喜欢的东西。 在尉迟不在长安的日子里循月便拿这些东西睹物思人,可以说礼物早已经超出了它本身的价值。 今天要不是为了让尉迟知道她开心,很喜欢这个礼物,也不会带着这簪子出来,早就被她放起来珍藏了好吧。 “玉挡灾,你应该高兴才是。”武尧安见状也在一旁安慰着。 “是啊!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去那边再买一个一摸一样的回来送你。”尉迟附和着。 说着尉迟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的擦着循月的眼泪,小声的说道:“这么多人在呢,大好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再哭下去可要成为笑柄了。” 听到这话循月立刻接过尉迟手中的帕子,眼泪也憋了回去,就剩下红红的眼眶,“那我太不划算了,就变成一个礼物了,下次回来你要送我两个。” 彩头 “你这小算盘打的还真是响。”尉迟说着伸出了两个手指“两个礼物,就两个礼物,这个簪子做附赠好不好。” “好!”循月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簪子,随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拿着弓的杜鹏举,再次转头看向尉迟,“我还有一件事希望堂姐能帮我。” “好。”就循月这几个小动作,尉迟已经知道了她要做什么,这个堂妹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睚眦必报。 刚才丢了人,现在必定想找回一些场子。 果不其然,循月一脸倔强的贴近尉迟,小声的贴在对方耳边说道:“我看他们在射箭,堂姐武艺一直以来都被爷爷夸赞,我们几个没有一个像爷爷半些....” 循月话还没说完便被尉迟打断。 “行了,不用恭维我,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那个射箭的彩头小惩一下撞你的那人吗?跟堂姐我还拍什么马屁?等着。” 三人还未走近,便听到那群人唏嘘的声音,再一看杜鹏举果然没射中空中飘着的孔明灯。 尉迟从弓箭架上挑了一把顺手的弓箭,这一举动可把围栏边上站着的几个正在挽弓的人惊到,就连不远处的女眷也都露头看着这边的情况。 众人见尉迟挽弓,姿势倒是飒爽,看着也有那么一些力量感,可却不怎么相信她的能力。 “姑娘,这孔明灯你看着虽近,可却比这金玉阁到东城门口还要远,那蜡烛也是掌柜专门制作的,孔明灯也要比寻常大许多,虽是被固定住,可这孔明灯内的蜡烛也不那么好射中的。” 那人虽是好言相劝,可话语中去处处透着轻蔑。话里话外无不再说这男人都射不下来的孔明灯,她一个女人来凑什么热闹。 尉迟没有理他,周围也开始出现其他的声音,有的叫好,有的唱衰,甚至离得远的私下里开始下起了赌注。 尉迟挑了一支箭搭在弓上试了一下力度,随后瞄向空中飘着的孔明灯,拉弓比划了一下,周遭也安静了下来,就连斗琴的都停了手下的动作望向这边。 全场只有舞姬还有尉迟是在动的,其余人都在等着尉迟的动作,眼睛也盯在尉迟手中的箭还有孔明灯上。 尉迟转身看了一眼堂妹,虽后又看了看武尧安,并没有急着将这箭支射出去。 见尉迟并没有动作,正当众人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对方倒是松开弓开后退了一大步,随着她的后退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其他讨彩头的都是越往前越好,恨不得整个身子都探出栏杆外,就为了拉近一些距离。 楼上尉迟的动作早早惊动了算账的掌柜,尉迟再次拉弓之时掌柜的也早已找了更好的观看位置。 尉迟刚刚看向两人的时候发现管月台都在等着自己拉弓,她想,要是这弓射出去,日后怕是有理由留在这长安城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众人回过神,伴随着一道破风的声音,那飘着的孔明灯突然熄灭,身形湮灭在黑暗之中,没多久便落了下来。 “姑娘好身手!这可是最高最远的一只灯。” 掌柜的先是拍手走到尉迟面前道贺,又转身拿过头牌手中捧着的木盒,从里面宝贝似得拿出来一只簪子,那簪子一看便不是普通小贩那里能买得到的。 那金莲莲看着年岁不小,可却没有俗媚的脂粉味,保养的也要比实际年轻许多。就连笑得也是恰到好处,不像是经营这里的掌柜,倒像是邻家的大姐姐。 “这簪子不是普通的簪子,这是西域师父用晶石还有金丝和玉几样物品打造出来的,虽是按照中原的图样造的,可却又加进去一些西域的风格。” 金莲莲将这簪子展示了一番,随后又放进了那花雕木盒之中,捧于面前,送给尉迟。 “堂妹对这个可还满意?”尉迟歪着头示意循月拿起这彩头,自己则都到弓架前,将手中的弓放了回去。 “满意满意。”循月捧着木盒谢过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被杜鹏举看在眼里竟也有些痴。 尉迟的弓刚放好,手离开了弓柄,便被循月握了去,将尉迟拽到斗琴的地方。 “鹏举!鹏举?” 杜鹏举的友人见叫他不应,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见杜鹏举回过神后便再次说道:“这彩头也被人赢了去,我们今天就回吧?” 杜鹏举的目光早就 “我见这月还未到最漂亮的时候,晚些再回,你们要是回家我就不送了。” 杜鹏举说着拍了两下友人的肩膀,话没多说,火急火燎的跑向另一侧拿起笔,在纸上画起了循月弹琴的容貌。 那边循月已经接过琵琶,武尧安坐在了伏羲琴前伸手在琴弦上擦过,听客手中也拿着丝缎,准备新一轮的投票。而尉迟则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独自饮茶。 那掌柜的簪子送出去后并未着急走,但倒是领着身后的侍女找了个地方看热闹。 循月弹得塞外是尉迟最喜欢的一个小曲,光是听着就有一种置身在塞外策马奔腾的感觉。尉迟搭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跟着敲起了节拍。 不同于循月的激昂,武尧安的琴声似是流水,给尉迟一种站在船头游历江南水乡的感觉。正闭上眼要细细回味那琴声却戛然而止。 再睁开眼,掌柜的已经开始拿起丝缎数了起来“平手!”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位要重新比试的时候,尉迟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手中的丝缎毫不犹豫的放在了武尧安面前,随后看向堂妹宽慰着:“这塞外精进不少。” “堂姐莫要安慰我,你这丝绸都给了大人,我可是没得到。”这丝缎循月是没得到,可听到堂姐的夸奖要比这丝缎更让人愉悦。 比试之后三人回到尉迟之前坐着的地桌前坐下,这上半场的风头全被他们三个抢了去,好不惹眼。 循月东瞧瞧西看看,正闲聊的时候,杜鹏举那边却收笔,一脸傻憨的拿着画,宝贝似得走到三人面前,先是做辑,随后将画展示到循月面前。 “先前是小生冲撞在先,还请姑娘见谅,这是小生听着姑娘的仙乐即兴而做。姑娘放心,这并不是赔礼,这是小生对姑娘技艺的夸赞,还望姑娘收下。” 杜鹏举这一通话下来,循融、武尧安两个人都憋着笑将脸转向另一边,独留那二人红着脸,还带着一丝羞涩。 循月低着头,手扯着循融的袖子不知所措。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直白的男子,见堂姐没动作,循月用手又拽了一下堂姐的衣摆。 “国公府,公子要是想要赔礼可以来国公府。” 尉迟在江湖上惯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更何况如今的盛世,郎有情妾有意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堂妹嫁与谁在尉迟看来都是对方在高攀。 “堂姐~”循月没想到堂姐这般豪放,更加不好意思的唤了一下对方。 “想必姑娘就是国公府的循月?早就听得姑娘芳名,却没有机会去国公府拜会,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杜鹏举说着又行了礼,憨笑的离开了宴席,走下楼的背影都好似醉酒一般。 “堂妹这一趟可是不白来,以后怕是再也不吵嚷着让我留在长安陪你喽~” 尉迟看着循月那模样抬了下眉毛,随后看向武尧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又笑了起来。 被打趣的循月双手绕着丝帕,红着脸,时不时的撞一下打趣自己的堂姐。 “我看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了,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今夜可不止金玉阁这一家。”待了一个多时辰武尧安也有些倦了,便提议着。 “可这西城坊最热闹的也就这家,其他坊没有通行令可是过不去的。”尉迟出口反驳道。 她在长安呆的时间虽短,可规矩还是懂的。更何况她想直接带着堂妹回府。 “这点事,难不倒我。”武尧安说着站起了身子,见自家堂妹期盼的眼神,尉迟也只能跟着起身。 见三人起身要走,那金莲莲迎了上来,身后的随从手里抱着几尺长的木盒,再一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古琴,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美女掌柜的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金莲莲挥了两下手中的丝绢掩面笑了一下,“几位见笑了,这琴虽不是彩头伯牙琴,可却也是出自名家之手,音色纯正,在这长安城里怎么也能排上前十。” 金莲莲说着伸出玉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那声音确实要比在斗琴台上弹揍的那个要好许多。 “少卿今夜虽未拔得头筹,可我见少卿很投眼缘,像是多年的知己一般,这琴便送于你,也算是成全了我对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向往了。” 呵,尉迟心中冷笑了一下,这金莲莲当真是圆滑。 就武尧安那技艺,在这次比试中都能排出十名开外,可只有头筹才有奖励。这金莲莲不给前几个献殷勤,却给她献殷勤,不就是看到了武尧安背后的权势? 金莲莲这一通巧言在加上她那炙热的眼神,任谁看了都像是真的找到了知音一般。 告别 那武尧安也不客气,指挥着身后的小厮将琴捧了过去。 “知音难觅,掌柜的心意我领了,不过...” 武尧安拱手说完笑了起来,顶着那张圆润的脸凑了过去。见到武尧安有些侵略的举动和拷问的神色,那金莲莲身子向后微仰,像是在躲避些什么一般。 见金莲莲那避之不及的举动,武尧安话锋一转:“不过我日后定会常来照顾你生意的。” 相比于各坊市的热闹,今夜的公主府倒是冷清许多。 “挖宝?怪不得。”丹阳低头看向手中的酒杯,怪不得最近探子报高阳跟荆州刺史往来频繁。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高阳看上了刺史,虽说那刺史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总归年纪大了一些。 “丹阳姑姑,这可是荆州刺史报上来的,消息绝对可靠。” 高阳说着端起酒樽,起身走到丹阳身边坐了下去,附耳小声的对丹阳继续说道: “史书上说梁元帝生前喜欢聚集财宝,做了三年的皇帝搜刮了不少的金珠珍宝,而且这些珠宝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江陵,我对比了一下各州图,应该就在江陵城外。” 丹阳面色未动,这高阳向来嚣张跋扈,仗着受宠为所欲为,现在名声又不好,或许可以借对方的手做些什么。 “是吗?”丹阳公主笑着转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你这么说,我到也开始好奇这梁元帝都搜刮了些什么珍宝。 “丹阳姑姑见多识广,只怕到时还要请姑姑帮忙长长眼,免得我被下面的人骗了。” 高阳说着又举起酒樽,一杯酒下肚心中倒是没有对方那般算计。她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这前朝的奇珍异宝。 “你们二位当真不去?”武尧安看着循月,话一种带着一种向往。 那循月见尉迟的脸色最后也只好摇摇头“天色不早了,就不打扰少卿大人。” 待马车挺好,尉迟便跳下马车,伸手接着循月,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向武尧安道别,虽后便上了自家马车。 “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上车尉迟便波不急待的开口问道。 “那句话?” 循月将脸凑了过去,一脸的欠揍模样,她知道自家堂姐再问什么,可一想到刚刚这人不让自己去跟武尧安玩,就想气气对方。 “你不说,那下次我回来可没有礼物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循月说着理了一下衣襟,一副说书先生的做派,就差手里那这块惊堂木了。 “几个月前科举结束后,那时候昭仪娘娘被接回皇宫,可能是为了表示恩宠吧,竟然将武尧安婚配给了状元郎。” “可我观察她还未婚配吧?难道是还没有完婚?” 听到这循月摇摇头“死了,大婚之日前一晚死了。所以外面都在议论少卿大人是个克夫之人。” “那还真是...”尉迟摇摇头,那还真是如了武尧安的意。想必以武尧安的性格若是跟一个完全喜欢的人喜结连理,多半日后也会想办法弄死对方吧! “我还没说完呢~”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尉迟疑惑,循月来了兴致“这少卿大人可谓是奇人,如今见到很对我胃口。她其实早在昭仪入宫前就在大理寺唐大人手下办事,只是那时只有虚名并无实权,就今天的这点权力也还是那日查了亡夫的案子才得来的。” 循月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传闻她那未婚夫死状其惨,身上还穿着婚服却被割了数十刀,但尸体却安静的躺在床上,血从床上流了一地,可地面却一点脚印都没有留下。” “仇杀?”光是听着描述,尉迟便下意识的给了判断。 “堂姐聪敏!不过这仇杀之人倒是有点意思,本来府衙和大理寺的推测凶手是个比亡者还壮的男人,只因凶手身上并未有争斗的痕迹。” “不是?” “不是。”循月摇摇头“神就神在这少卿大人身上,这人一进那死者的屋子,比那些衙役还镇定,跪在床上凑近死者将对方闻了个遍,虽后又翻看着身上的伤口。众人都以为她因为死了未婚夫而疯魔了。” “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疯魔。”尉迟倒是没觉得有多可怕,反倒是先打趣着武尧安。 “堂姐倒是了解她。听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武尧安便推断出杀人者是个女子,并顺着尉迟大人提供的线索在城外五里内的凉亭处找到了那杀人者。” “闻香?”尉迟突然想到自己与武尧安初识的情景,那人就是凭着一个好鼻子将那个小厮抓到。 “闻药。传闻她对药膳的味道分辨的及其细致,少卿大人说是在死者身上闻到了一味很少用的药,还说这位药最常见的是做膏药,并给出了那家药铺的地址,果然有收获。” “那状元郎已经娶妻?” “堂姐,你没去过现场这都知道?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循月说着一脸崇拜。 “不难推断。”尉迟掀开车帘看了眼行路,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虽后回到车内继续讲到。 “死者被刮了数刀是因为仇杀,可要不是男子。但寻常女子也不会有这般仇恨,想必是听闻了圣上赐婚,而自己日夜相守的丈夫却隐瞒了已经成婚的事情,眼看着就是状元郎的正妻,可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没了,想必定会报复。” “那依堂姐看她是如何报复的?” 听到这话尉迟也没避讳,仿佛做起了猜谜游戏,想了一下回答道: “无非就是直接下药毒死丈夫,要么是迷晕他然后杀之。不过依我看应该是直接下药毒死,以此女的行事作风,若是迷晕,一击不成要是对方醒了也是麻烦,毒死最保险。” “就是毒死。”循月打了个响指“听说那女子是随状元郎一起入长安,日夜劳作导致手腕酸痛,便去药铺买了膏药贴,后来又去那里买了些药材自己配了毒药。” “自己配的毒药?”倒也是个奇女子,何必执着于男人呢? “是自己配的药,你说她蠢吧她还能自己配药,你说她聪明吧,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猜不透啊~” 循月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眼睛一亮“这事当时闹很大,我还派了府上的人出去打听。此女子虽然来长安城的日子寥寥数月,可外人对她的评价倒是不低。” “那状元郎是个脾气暴躁的。” “二位小姐,到了。” 循月断了话头看向车外的牌匾率先下了马车,下马车后便接过小厮手中的灯笼,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挽着尉迟,屏退了下人,两人独自向府内走着。 “我听说那个状元郎脾气暴躁,尤其是喝了酒,喜欢打人,可这女子都一一承下了,这么看到也是个可怜人~”循月说完有些唏嘘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翌日一早,循月还没起床,武尧安的拜帖便已经放在了桌子上,侍女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循月伸手,轻轻推了推对方的手臂,轻声说着: “小姐,时辰到了,该起床洗漱了,大小姐呢?昨夜没跟你一起睡?有拜帖。” “拜帖?”循月伸手一摸,旁边哪还有人?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有些失落“堂姐又走了吗?” 虽然已经习惯了每次拜月节的第二天还是会自己一人,可每次起床难免有些恍惚,好像前一夜的团聚都是她做的一场梦一样。 “进来时屋子里只有小姐一人,婢女也不知大小姐去了哪里。” 听到这循月重新振作起来,毕竟堂姐每年都会离开,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年她自然又会回来。可即便再怎么安慰自己,这心中还是有些许的落寞,整个人便看起来恹恹的。 一大早循融操练好兵器,转身拐进了老公爵的炼丹房,那人果不其然的在屋子里,不过是在配药。 “你怎么又来了?来跟我告别?让你把药拿给你那体弱多病的父亲你拿去了吗?” 那老国公头也没抬,手上还抓着药膳,还有一堆尉迟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 “我那体弱多病的父亲去年就去赣州上任了。” 循融握住唐刀的手紧了紧,看着那炼丹炉的目光有些黯然,也不知道爷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说话间府里送饭的小厮提着餐盒已经站在了循融身旁,“大小姐也在?那老奴再去拿一份早饭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吃就行了,您在这照顾爷爷吧。”循融闷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炼丹房。 “堂姐?” 看着进来人的身影循月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努力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循月直接扑了上去“堂姐你没走?真是太好了,这次是打算多住些时日?” 看着循月眼含泪光的模样,尉迟温柔的笑了一下并未回应,抬起手摸了摸循月的小脑袋“可以吃饭了吧?我早饭还没吃呢。” “可以可以。”循月一个劲的点头,拽着她坐回餐桌旁“青橘你去再添一副碗筷。” 这循月的神色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如果她长了个尾巴,估计现在都能摇上天了。 考虑一下 “对了,太开心了忘记跟你说了。一大早武尧安送了拜帖过来,卧房的桌子上放着。” “恩,我吃好饭再去看。”尉迟低头吃了两口,心思却不似循月那般轻快,她虽喜欢快意江湖,可在长安城行事却不能如江湖那般,而且她并不想与武尧安有太多的交集。 谁也没想到尉迟饭还没吃上两口,府内的小厮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大小姐,二小姐。大理寺少卿说已经在前厅等了,说是前来办案。” 如今这国公府还在食君之禄的两个人,一个被原调赣州,另一个常年在殿前做参军,老国公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这国公府可谓是全长安最安静的地方。 现在却牵连到了案子,还让大理寺的人亲自来查,府上从上到下无一不惶恐不安,难道这国公府消停的日子要到头了? “你先吃,我去前厅看看。”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尉迟穿梭在回廊中不禁在想,到底是何等要紧的事情才能让武尧安亲自到府上?如此不避忌讳? “除了大理寺少卿来的人还有谁?”尉迟快步向前,走到带路的小厮身旁问道。 “回大小姐,人倒是不多,身边好像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侍卫。” 尉迟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向前厅,想必是真出了什么大事情。 “循融你可算来了!快,跟我去一下大理寺,又很重要的事情。”见到尉迟后武尧安伸手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等尉迟缓过神来已经坐在马车上。 尉迟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嘴唇微微抿起,有些戒备的看向武尧安,不知道这人在弄什么名堂。 “虽然这么做有些唐突,但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我。”武尧安拱拱手将一简案卷交于尉迟手中。 “今早有人来报案,简单来说就是长安城内达官贵族家未出阁的小姐们在昨日一夜之间全部被采花大盗掳走,原本一共七人。不过...” 武尧安顿了一下,有些为难的继续说道:“不过这实际上是六个人,有一个是府内的丫鬟办成的小姐。” 尉迟将竹简卷起,将看到的供词简单的在脑中整合一遍,抢先说道: “那需要我做什么?我一不是大理寺的人,二不会断案,好像对少卿并无帮助。” “虽然我不知道这贼人想做什么,但既然他掳走了那丫鬟就证明他不知道小姐的面貌,如果他反应过来掳走的不是小姐,那很有可能再次动手。” 武尧安面色有些为难,但眼神异常的坚定,开口恳求道: “我希望你能帮我假扮这个小姐,我认识的女子当中只有你是会武功的。此事凶险,如若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强求,只是那七名女子的下落我至今还没有寻到。” 武尧安正说的起劲,生怕尉迟不答应,正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看着尉迟毫不犹疑的点头,抓起对方的手一脸的感激,反问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再考虑一下?” “这种杂碎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即便不用你说,听到这种事情我也会义不容辞。” 这番说辞着实让武尧安也跟着热血起来,可这热血劲儿还没过,两个人的肚子都不约而同的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武尧安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肚子,“他们诉状投的太早,我是被府里管家叫起来的,起来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去大理寺,昨日玩的太晚,眼下觉都还没有睡够。”武尧安说着伸了个懒腰。 “我也还没吃完,不知道大理寺是否有餐食。”尉迟本就是个坦荡的人,再加上这些年沾染的江湖气,每个举动都透漏着些肆意洒脱。 “有!”武尧安眼睛亮亮的,用力点一下头。 笑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怎么可能不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国公府到大理寺还有一段距离,武尧安便拿出来那些诉状又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小声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身旁的尉迟刚好也能听到。 “等一下,你是说每个闺房都留了字条?不要性命?那要什么?”尉迟闭着眼,出声发问。她刚刚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并未将所有的细节都计入到脑子里。 “字条上是这样写的,那些字条还在大理寺,不过来之前我看了,所有字条均出自一人之手,但...但这几个宅邸距离甚远,就算是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一晚上也不可能做好这些事情。” 武尧安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几个未出阁的女子平时都是什么秉性?少卿是否有接触过?”尉迟突然睁眼,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武尧安接着摇头。 “并未与她们有过多的接触,据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除了跟宫里的女官们学习礼乐,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 这些深宅里的闺秀可不像他们两个能这般自由,每天做什么都有严格的时间,就如同一个被牵线的木偶一般。 武尧安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就算是木偶也是出身名门望族,这几个人家里早就派人到大理寺盯着办案了。 “唯一没有被掳走的那个是谁家的?”名字尉迟倒是记得住,不过太久不在长安,尉迟并不知道这人的生平。 “礼部尚书,也是她最先来报的案。” 武尧安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案卷,突然八卦了起来,“小道消息,虽然报案的时候没有人说过,但我差人去打听了,是那小姐要出门赏月,才让丫鬟假扮她在府上的,怕管事嬷嬷查房。” “你小道消息也真够多的。”时间一长尉迟也绷不住那文人的模样,说话也粗糙了起来。 话刚说完,马车也停在了大理寺的门口,一进门便看到那些来寻小姐下落的家仆,几个大汉聚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理寺欠了什么外债。 “各位管事的,我们少卿说了,查到会立刻通知大家,不必在这里苦等。”大理寺院内的书吏苦口婆心的说着,可并未有人打理他。 武尧安见状抓住尉迟的手,顺着大理寺小门的墙边绕到了后院,一边走还一边小声解释着:“可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不然案子不用查了,我早上好不容易从他们那堆人里挤出去找你的!” 尉迟就这么被武尧安拽着,安排了一顿早饭。 “这些菜吃的可还顺口?”武尧安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而尉迟那边则没有她吃相这么文雅。 尉迟为了说话,嚼了两口便吞咽了下去,以至于武尧安都在怀疑尉迟这个吃法是否能尝出这菜是什么味道 “恩,还不错。”这尉迟也是真的没有尝口中的饭菜到底是什么味道,在外面风餐露宿漂泊惯了,有饭吃就行那里会去细品什么味道? “那你多吃一些...”武尧安说着又将自己的菜向尉迟的方向推了过去。 午饭后丹阳公主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接过近侍拿来的信,打开看了一眼,是荆王元景的,看信的来意也是对那梁元帝的宝藏感兴趣。 丹阳看后将这密信拿回书房焚烧,又书信一封,放下笔时丹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这些侄儿还真是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不过这也正如了她的愿。 “去,把我这拜帖送到高阳府上,今日府里的花开的不错,让她来看看。” 还没两炷香的功夫,高阳便出现在公主府内花园中。 “姑姑今天真是闲情逸致,我这昨日醉酒还未来清醒。” 高阳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她那副高傲的模样,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容,就是假的很。 “元景给我写信了,也是梁元帝宝藏的事情,你们两个倒是心有灵犀。”丹阳说着用她那双媚眼打量了一下高阳,继续说道: “没想到我的侄儿们都是有探险精神的人。” “这可能就是我们一个父皇生出来的原因吧?宝藏谁会不喜欢呢?” 高阳虽还是在笑着,可心中却有些算计,这元景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眼前这个姑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久时一个宝藏,找不找得到还一说,怎么突然间这么多人盯上?她可不信这几个人也是为了图一乐去的。 “诶~你也不用这般看我。”丹阳说着开始在花园中散步,时不时的还伸手去摸一摸盛开的花瓣。 “你也知道元景那孩子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手上又没有多少银子,人虽在江陵,可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挖宝。可你我都在长安,没办法去江陵督工,托付给他才是最安全的。” “姑姑想多了。”高阳说着笑了起来,眼神也缓和许多“我就是知道这个宝藏随便探着玩的,承蒙父皇宠爱,并无用钱之地。” 高阳知道这几个人没安好心,虽然对方那翻说辞表明了两个人站在一条战线上,可高阳不想与他们为伍。 不仅是心里的那份高贵让她放不下身段,而是这些人多半会拖她后腿。 “巴陵那里我已经说过了,她倒是很感兴趣,本想着以我们三个的财力能一起将宝藏挖出来,现在看来只有我们三个,不过单我们三个的话也不算什么难事,就是世间长一点罢了。” 采花贼 丹阳说着俯身嗅了嗅身前的鲜花,有些惋惜道: “就是不知道这找到的宝藏会不会有你喜欢的东西,要是有的话做姑姑的怎么也要帮你留一留。” 高阳手中握住鲜花,随意的将丹阳精心种植的鲜花折断。好家伙本来就是她费劲心力找到的宝藏位置,怎么眼前这个姑姑说的像是她后来的一样? 心中不忿,高阳开口道: “姑姑你这些年在这长安城中快乐吗?” 高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而抛出来一个及其尖锐的问题,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那丹阳扶着鲜花的手顿住。 “这帝王家的人有几个是开心的?”丹阳说完抬起头,眼神阴冷的看着高阳,显然是不满她的问话。 “是啊,这身在帝王家又有几分开心呢?”高阳抬起手将刚刚丹阳公主摸过的花这下来扔在了泥里“就如同这花一样,任人摆布。” 可她高阳并不像做这任人摆布之人,尤其是她眼前这位,有什么资格来摆布自己? 但思来想去,这宝藏她想要,可要是跟眼前这些人一起谋划... 高阳转身虚叹了一口气。 “过几天就是皇家举办的马球赛,东西都准备好了?”长孙无忌拿着字帖对着光细细端详,并没有看半跪着回来答话的侍卫,有些满意的将字帖放下。 “回大人,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了。” 那人说完长孙无忌摆摆手,侍卫瞬间消失不见。长孙无忌又拿起另一幅字画满意的将它悬挂起来,今年的礼物定是这皇侄最喜欢的。 只见他搓,捏着胡子,眯着眼,噙着嘴看着皇宫的方向。自己怎么说也是辅佐过两届帝王,这帝王心里在想什么,自己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若是他想,这皇帝也要按照他的意思去行事,此等地位和荣耀,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得。为官之道,为臣之道,这些都不足一提。 尉迟就知道早饭可吃午饭不能吃,本打算要回府上吃饭,却被武尧安拦了下来,尉迟慢条斯理的吃好又被武尧安拽到了那唯一没被掳走的小姐府上。 尉迟的身材要比这帮大家闺秀强健许多,尚书家千金的衣服自然是穿不上的,眼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穿上自己的私服,梳上和那尚书家千金一样的发髻。 “倒也俊俏。”武尧安站在尉迟身后左看看又看看,伸手将尉迟的衣领铺平。 “只是不适合大开大合的刀法,倒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还要少卿大人在外合围,不然那贼人可能逃走。”尉迟起身掩饰尴尬,有些不适应对方的亲昵举动。 “你还想要那贼人性命不成?可得给我留个活口我好带回去审问其他姑娘的下落。” 况且尚书府外也被武尧安带着人全部在暗处围了起来,这件事三法司能调出来的人手全部都在尚书府处,就连唐临也亲自在大理寺坐镇。 “大人,您要么再坐回铜镜前,奴婢还有一个簪子没有插进去。” 听到声音,尉迟转身看向身后那个矮自己一头的侍女,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坐回了铜镜前。 “府内也府兵也都安排在尉迟你所在的这间阁楼外,纬度的事情你大可放心,这府上就算是飞过去一只苍蝇,我们也能将其斩下。” 那丫鬟将最后一个发簪插好后便退了出去。 “你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就不怕那采花贼看到这阵仗后掉头离开?”尉迟对着铜镜微微转了两下头,心中不禁想起‘对镜贴花黄’这句话。 “不怕。”武尧安很是笃定,看着尉迟的背影跟那千金还真是毫不相干。 “现在就怕那采花贼认识这千金,如果不认识,那一切都好说,你这身形跟那千金实在不像。” 武尧安说着在旁边坐下,给自己到了一盏热茶,“以我的推测,他可以再一夜之间将这些让人掳走并留下名号,既然不求财,那必定又其他所图。” “难不成是图色?”尉迟下意识脱口而出,毕竟采花贼吗?不图色图什么? “你见过图色的采花贼会费这么大周章做这种事情?而且图色之人一般来讲不会一次掳走这么多人。” 以武尧安接触的案件来说,一般采花贼是不可能一夜之间掳走这么多人,显然是一个团伙有预谋,亦或者那些大人说了谎。 “也是,我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江湖人向来以和这群人为伍而耻,就算是碰上了也要将他们抓去见官。 “而且这个采花贼做的很干净,掳人的手法很老练,出了那些字,并没有留下什么多余的线索,现在也只求这采花大盗并不知道这千金的原貌。” 武尧安叹了口气透过尉迟虚看向大理寺的方向,那个真千金被安置的方向。 “这话我听着耳朵都起茧子了,那身形一样的人众多,可却没有一个能如我这般,知足吧。”尉迟出口打断武尧安的担忧。 “我并未不知足,只是恐救不下其他女子。” 早上看到千金后武尧安便将她装本成小厮的模样送进了大理寺,随后又将千金被尚书责备的消息放了出去,果不其然没多久尚书府便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上写着,今晚会再来宠幸贵府千金。 虽说她在长安城也破过不少奇案,可那些都是死人,如今是活人,还是要小心为上,不然一步错便是六条人命。 不然那唐临也不会亲自坐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大理寺卿是在给他得意门生撑场面,就算是案子真的办砸了,也有大理寺卿在后收尾。 “我越是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就越有人会相信这千金就在这里。至于对方来不来,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胆量。” “哪有采花贼知道有官兵还来的?”反正这种人尉迟是没见到过。 可武尧安笃定,觉得那采花贼有,而且非常有胆量,不然也不会一夜之间将各府的千金都掳走,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寄信来挑衅。 只见她义正言辞的说了一番,随后嬉皮笑脸的看向尉迟,不动声色的向后退着。 “女侠,我先走了,我这个战五渣就不给你添乱了,我在大理寺等你好消息哦~” 话音未落武尧安便已经站在门口,再一抬头那人挥挥手就消失不见。 见武尧安那都快飞起来的脚步,尉迟微微皱眉,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武尧安嘛?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武尧安走后尉迟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楼下侍卫巡逻的声音很是沉稳,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换一岗,以他们严防死守的程度当真是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来。 在梳妆台前坐了两个时辰,尉迟觉得有些无聊,起身在卧室里闲逛起来。从整个屋子的装饰来看,尚书府的千金应该是一个很喜欢稀奇古怪事物的人,这倒是跟其他的大家闺秀不同。 尉迟伸手摸了下那挂在墙上的藏羚羊头骨,白骨森森,放在卧室能睡着觉也是个奇女子,就连尉迟这般闯荡江湖的女子都不会在家里放着西奇怪的东西。 难道是平时喜欢狩猎?这是狩猎所得,所以才会这般突兀的放在这里? 尉迟转身,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与狩猎有关的器具,就连普通女子喜欢的弯刀也没有在室内摆放,看来这头骨可能只是他人赠与。 屋子里除了这个头骨并未有其他能展示出这闺阁小姐的喜好,就如同这屋子不是那人的一般。 等武尧安回到大理寺时唐临早已经回了府上,生怕错过重要线索的她又去了安顿尚书府千金刘雪安的厢房。 那人倒是心大,完全没把其他人的付出放在眼里,那副傲娇的模样确实称得上这人在外面跋扈的名声,躺在那里还有几个侍女围在周围给她捶腿按摩。 “你来了?那贼人抓到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府了?”刘雪安推了一下婢女扇着扇子的手,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还没,有些事情还需要在与你核对一下。” 武尧安并没有生气,她不在乎刘雪安的态度,她所想保护的并不是这一个人的性命,而是那些已经被掳走的千金们的性命,以及未来有可能被掳走的那些人。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来缠着我了?” 李学安有些心虚的垂下眼,语气中有些不耐烦,随后起身躺床上背对着武尧安。 “我困了有什么事情的话明天说。” 见多方这副模样,武尧安也不再强求,带着身后的侍卫又回到了卷房,又翻看了一边诉状还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最后无奈的放下看着大吴。 “李雪安这人你们查了吗?她那日夜会的小生是什么人?” “查了,那个小生也查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异常...”武尧安小生嘀咕着,那刘雪安这般奇怪的行径究竟是为何?“大吴哥,你不觉得这尚书府的千金很奇怪吗?” 大吴是个糙人,只当那千金是因为私会情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才这般行事,便说道: 吴三金 “可能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那等私事吧?” 大吴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可武尧安并没有说话,既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驳,正沉思间大力的声音从院外传了进来。 “小豆子!小豆子!有个事情你肯定感兴趣。” 武尧安眼神亮了一瞬,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大力,这人虽然平时皮的要命,可真有诉状的时候比谁都认真。 “我托人打听了,这采花大盗似乎很早就入了长安,叫吴三金,之前都是在江陵一带作案,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来到长安。” 大力说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吴,伸手压在对方脖颈上用力带向武尧安的方向,三个人的头凑到了一起后大力神神秘秘的说到: “而且给我情报的人说,这人好像跟江湖上一个叫七星的侠客交过手,这人见打不过便败走而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逃到长安的。” “那现在江陵的地方官可高兴坏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自己跑了过来。”大吴说着微微抬眼看向大力。 “还有呢?比如他入了长安之后经常去的地方?” 武尧安抬头问道,此时她对这吴三金在江陵做了什么的情报并不怎么感兴趣,而是对他在长安的行程更为好奇。 子时,长安街上打更的声音已经第三次传到尉迟的耳中,阁楼下的护卫都慢慢开始有些懈怠,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透漏着些许的疲惫。 就连坐在阁楼上的尉迟都已经微微打气哈气,要是那掳她的人再不来,或许都可以回府睡觉了。 尉迟抱着佩刀,和衣侧卧,月光肆意的洒落在她的脸上。周围的任何声音,无论是打更声还是巡逻的脚步声,甚至是虫鸣还有窸窣的风声都落在她的耳朵中。 正要梦游周公之时,突然间,脚踏瓦片的哒哒哒哒哒声从屋顶处传来。 尉迟机灵起来闭着眼侧耳听着,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将怀中的刀隐藏在被子里,没多久便传来了开窗的声音,那从窗子处一闪而进的身影化成灰她都识得。 “小宝贝~这买卖还真不亏,抓了你一个,小爷的赏银就到手了~” 那采花大盗搓着手猫着腰走到床边,伸手准备揭开尉迟身上的被子,可那手刚碰到被子的时候,尉迟突然睁眼,伸手抢先一步拽住对方的手腕。 虽然事发有些突然,可只要一瞬,那采花贼便弯腰借力将尉迟从床上拽了下来。 起身时尉迟另一只手将唐刀拿起,见那采花贼要跑,飞身跨步到窗边,直接拔出手中的唐刀。岁后将手放进口中吹了一个十分悠长的哨声。 借着月光那采花贼看清了尉迟的面貌,又看了她手中那冒着寒光的刀,向后微微后退一步,并未强攻。 “七星?你屡坏我好事,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就一个平平无奇的采花贼,你犯得着跟我跟到长安?” 听到这话尉迟耻笑一声,好家伙!这人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追他到长安?就算她再怎么嫉恶如仇也不会闲到这种程度。 看到那贼眉鼠眼的面孔后尉迟也脱口而出:“吴三金?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姑奶奶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随说罢,尉迟挥刀劈了下去。吴三金也是见了老熟人分外眼红,见到不远处的床边挂着一把剑,抽出床边挂着的剑迎了上去。 刚开始吴三金靠着一腔的怒气奋勇迎战,两人还能打个平手,可这吴三金只是个脚上功夫好的采花贼,十几招下来便已经处于下风。 听到哨声后,楼下巡逻的府兵还有官兵走到之前布置好的位置,埋伏在府外的暗哨也都盯着阁楼的情况,几个武功稍好的头头此刻已经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过招。 甚至开始暗暗下注,尉迟几招内能将这采花贼擒获。 尉迟见对方处于下风,用刀背狠狠的打在了吴三金持剑的手腕,那人吃痛剑掉落,尉迟顺势抓住剑柄。 “剑是好剑,可惜你不会用。” 尉迟说着一手刀一手剑,就在吴三金没有反应过来就这千钧一发之际,近身怼了上去,吴三金被这力道推到柱子前。 对方身体震了一下,尉迟又乘胜追击送力一掌打在吴三金胸口,那人挨了一掌后连咳三声。紧接着尉迟用力扯下柱子旁的帷幔将吴三金与这柱子牢牢捆绑在一起。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门口站着的几个侍卫无一不羡慕。要是有这伸手那还不是要平步青云?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那几个被我抓了的我也给你送回来。从此之后我不会再出现长安,要是知道您老在长安我是断不会来的!”见自己这回没逃出去,吴三金便软了下来,开始求饶。 “千金的下落你可以告诉我,但饶不饶你不是我说的算的。”武尧安要她留活口,她定不会现在杀。更何况依大唐律这人免不了要被关上一年半载。 “你要是不放了我,那些人你也休想知道在哪里!如果不放了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出那些人在哪的!” 吴三金说完扭头将脸侧到一边不在看尉迟,是似在用这种无声的举动来威胁他们。 尉迟也懒得搭理吴三金,自己的任务就是将这人抓到,眼下任务已经完成,这般想着便看向了门口站着的衙役。 “去大理寺把武尧安大人叫过来,我只等一炷香的世间。”只要武尧安以来自己便可以回家安安稳稳的睡觉了。 那衙役走后,尉迟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吴三金。 “你既然知道他叫吴三金,就去查啊!去查他入了长安后住在哪里,都与谁有来往,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出入长安向来严格,从过索这些地方总能查出点什么。看着大力越讲越来劲,武尧安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这尉迟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已经叫人去查了,长安城这么大,其他人都在尚书府守着一时间调不出这么多人。”大力松开了两个人,自顾自的拍了两下手背。 几个人正惆怅的时候,门口处慌慌张张的跑进一衙役“少卿!尉迟少侠已经将那贼人抓住,请您过去。” 武尧安眼神一亮,看着旁边的两个人,几人几乎是加速去了尚书府。 “你就不审问我?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长安?”才安静没一会那吴三金便坐不住,主动找尉迟说话。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找我说话无非就是想试探我,能不能用你知道的消息让我把你放出去。” 尉迟说着看了一眼屋子里燃着的线香,早就所剩无几,却迟迟不见武尧安身影。 “你那里的信息我不感兴趣,线香要燃尽了,想必我们也不会再见。” 尉迟说着拿起刀,走到吴三金面前又检查了一下对方是否被绑牢,检查好后又随手将帷幔撤下,塞进了吴三金嘴里。 一进那小姐的闺阁,武尧安便看到了满屋的狼藉,站在床柱前的尉迟,不过那飒爽的姿态与这妆容及其不搭,尉迟身后还有那被捆着的吴三金,嘴却被堵了起来。 听到动静后尉迟抬头“你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府睡觉。” “女侠,你的脸!”武尧安上前一步,伸手轻微的碰了一下尉迟脸上的伤。 尉迟吃痛向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铜镜,左脸的脸颊有着一道不是很深的血痕,看样子应该是结痂了。 见伤口不太深,尉迟轻轻擦了一下,解释道:“应该是刚刚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擦到的,无碍。” 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吴三金,“人已经抓到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真的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尉迟对着镜子将头发上插着的几个簪子摘下,放到铜镜的化妆盒内前摆好,随后又从接过武尧安手中的束发带将头发束好。 看到门口管家的时候,尉迟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刚刚打架的时候没有损坏,便对着门口站着的管家说道: “贵府小姐的衣服我会叫府上的下人洗好,改日差人送来。” 那管家做辑,一脸的感激道:“女侠这是救了小姐一命,一件衣服就不敢再劳烦女侠了。” 更何况眼前这位可是国公府的宝贝疙瘩,全长安都知道国公有多宠她。 要是早知道今天来抓人的是这位,估计就算是尚书也断不会同意。还好现在没发生什么意外,这般想着老管家偷偷摸了一把汗。 “那我就先回府了。”尉迟也没有推辞,微微点了一下头,提起裙摆离开了喧闹的尚书府。 好在尚书府与国公府是在同一坊,虽然隔了几条街,但也不算太远,不然今晚还要在尚书府休息。 尉迟没有乘尚书府准备好的马车,孤身一人走在街道上,掂量着手中的鱼符,路过还开着门的酒家,进去扔了几个铜板提了一坛桃花酿。 “堂姐?”循月站定,看着那从正厅走过来的异装‘少女’。 月光下循融微微皱了一下鼻子,步伐却依旧不减。目光看向循月,初步判断自家堂妹应该是起夜回卧房。 相谈甚欢 “还没睡?”尉迟走进,轻轻的问着。 听到这话循月也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穿成这副模样,反而是不好意思的用手指缠着头发,一脸娇嗔“傍晚时吃果子吃的有些多,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就起来小解。” 蝉鸣响了几声后,循月停下手中的小动作,指了指自己卧房的方向“堂姐那我去睡觉了!”说完便跑了回去,几步后便不见了身影。 尉迟对她的举动很疑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那些要说的话到也是没有出口,讪讪的拿着手中的酒宝贝似的回了卧房。 循月没有说,午后杜鹏举前来府上拜访,两个人相谈甚欢,为了能有更长的时间相处,她让青菊将府上的果子上了个遍...所以才导致她要起夜。 尉迟则是回到卧房,捧着酒坛子坐在了床上,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大人!”吴三金一脸笑嘻嘻的跪在刑讯室,整个人被绑的比那人彘还光滑。 “大人!我对天发誓,那些女孩我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而且如果你能放过我,我保证把她们全须全尾的送回来。”许是被绑的不舒服,吴三金不安分的晃动着。 武尧安看了两眼吴三金身后站着的侍卫,又低头看向案牍上的诉状,并不着急着开口。 对方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大可能是几个人一起作案,可为什么那些大小姐能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呢? “我在想,如果不放你回去,那些小姐们会不会被饿死,不过就算其他人都饿死,那虞兰应该不会,以她的体态应该能等到我拷问完你然后去救她,至少还有个活口指认你,也不错!” 武尧安说着面上清闲的喝口唐临留下来的贡茶。 “大人这是何必呢?我都说了你放了我,我就会放过她们,虽然我是个采花贼名声不怎么好,可我这个人还是守信诺的。” 这吴三金从被押回来后整个人就异常的兴奋,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一般,可就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给。 第三柱香燃烧殆尽,香炉上最后一点点光亮熄灭。武尧安转身又点燃一炷香插在了香炉中,接着又优哉游哉的喝了口浓茶提神。 看样子好像真的要跟吴三金耗下去一样。 “大人!”吴三金神色一转,眼珠在眼眶中溜溜转了两圈,开始寻找话说。 他没有跟长安城里的官员打过交道,见武尧安要跟他耗下去,内心还是有些乱了方寸。 江陵的人怕他吴三金,那是因为没有人抓得住他,可长安有个尉迟,都怪他太过托大,才被那尉迟抓了进来,这单买卖是接错了。 吴三金在心中暗自琢磨着武尧安是否真的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可看武尧安的样子也不像是很在乎,毕竟这是长安城有权有势的人太多,他拿不准。 “我走南闯北很多年,听到些言语,要是大人答应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要是再这么不安静。”武尧安看向吴三金身后的大吴,多眨了两下眼睛,“那就拖出去领二十板子,扇嘴。” 话音刚落,大吴便从身后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一个有脚腕粗细的板子,走到吴三金面前,用那板子拍了几下手掌,发出啪啪的闷声。 “大人!大人,我都说了,那些人安全的很,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会放了他们。你我又何必在这里耗费光阴呢?” 看到板子,吴三金也不在嬉皮笑脸,同时微不可见的向后靠了靠。这一靠不要紧,由于绑的太过于严实,稍微一动都让他整个人倒在了一旁。 几个人并没有理他那滑稽的样子,反倒是强忍着憋住笑。最后,大吴实在忍不住,跑出去笑个够才回来。这吴三金越是想起来,越像是一个虫子在那边蛄蛹。 武尧安不能像大吴那样出去笑个够,只能一直低头喝水,奈何那吴三金还是没有眼力见的在那边蠕动。而武尧安也很没有定力,喝茶的功夫也要时不时的抬头去看一眼。 “噗....咳咳咳咳咳、、”一个没留神被一口茶水呛住,连连顺了几次才平复。 武尧安顶着憋红的脸,眼中要有些泪光,抬手招呼着大力,指了指吴三金,“你去,把他扶起来。” 再让吴三金这样下去,她今晚非要憋死在大理寺狱不可。 吴三金被扶起来后,大吴眉飞色舞的走了进来,快步走到武尧安身边,附耳小声道:“探子来报,那些官眷找到了。” 武尧安歪头面相大吴,余光瞟了一眼吴三金,面不改色的起身走到了室外。 出了大理寺狱的门武尧安还是没敢放松,紧张的问着:“那些官眷如何?在哪里找到的?怎么找到的?” “具体属下也不知情,不过都安好,除了有些灰头土脸,并没受伤。” “人现在再何处?”武尧安顿住脚步问道。 “已经让手下的人连夜送到了各个府上,少卿放心,想来要不了多久护卫就能回大理寺复命。” 武尧安点点头,没有回大理寺狱,不反而是紧不慢的在操练的庭园中散起了步。时而低头,时而望月。 大吴跟在后面不敢多言,因为他知道只要这少卿想事情就会是这一副模样,万般不可打扰。 大吴见武尧安停下脚步,上前问道:“少卿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对...不对。”武尧安没有理会身旁的大吴,嘴里叨叨着又开始绕起圈来。 又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武尧安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转身眼神清澈地看向大吴“把吴三金关起来,单独关在狱中,可以的话要把他嘴堵上,不要与任何人接触。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这...属下这就去办”大吴很是疑惑武尧安转了这么多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也没反驳。 见大吴转身武尧安伸手叫住对方,“等一下!一定要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他接触任何人,就说这人突发羊癫。弄好之后你们就回去休息吧,还能休息几个时辰。” 见武尧安这般神神秘秘,大吴领命便去提了吴三金,按照武尧安交代的关进了单独的牢房,甚至还很贴心的又多给吴三金添了副脚镣。 那武尧安深吸了一口气,搓搓手轻松的踏着步子,回了自己在大理寺后巷的住处。 这吴三金不是有秘密吗?她武尧安偏不让他说,倒要看看这吴三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是这几个府上的千金,明日有时间要好好审问一番。 太尉府虽是安静可此刻也是灯火通明,尤其是书房竟还有人在此临摹字帖。 “太尉大人,探子来报吴三金被关在单独的狱中,武尧安并没有继续提审。”侍卫单膝而跪,报告着外面的情况。 “没审问?还是没审问出什么?”长孙无忌放下手中的毛笔,虚拂着下巴处的胡子“也是。” 以吴三金的小伎俩多半不是武尧安的对手,但光放这一个小饵武尧安未必能上当,那就继续将后面的计划进行下去! “去,传下去,别让那吴三金活过今晚,再把这些字用生石灰涂在关着他的那间牢狱的墙上。” 那侍卫接过长孙无忌递来的纸条,瞳孔威震,随后神色如常的领命离开。 长孙无忌看到侍卫离开的背影,转身吹灭了烛台上的蜡烛。月光倒映,将他枯瘦的身影映在地面上,好像一位得道的仙人。 长孙望着窗外的明月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盘着手中那两个琉璃珠,心中有千万种盘算。 他与武尧安没有正面交锋过,那小丫头甚至连朝堂都不能上,但是对这人做事的风格却有所耳闻。 本来这武尧安的背景不足以放在眼里,当初抛出来吴三金也只是投石问路的,可没想到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竟然对方不吃这一套,反正又不是只有一个法子。 这份礼他们是想收也得收,不想收也得收。他长孙想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送不出去的。 即便是太宗在世也要收着,更何况她区区一个被破格任命的少卿?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拿什么和他斗? 长孙摇摇头,许是这吴三金演的差,那丫头只是没被吴三金钓上来,待自己出手就不信这小丫头还能上钩。 那几个准备反水的朝臣这回应该能闭嘴了吧!就算是子女被掳也不想闭嘴,那么明天吴三金死讯传出来... 半个时辰后长孙看着那侍卫穿着夜行从墙外飞了进来,三两步便到了长孙面前复命,“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明日就能传开。” 长孙无忌点点头,长袖一挥那侍卫又消失月色下,随后长孙无忌跟着关上书房的门去了另一个方向。 就算这丫头警惕不让消息流出来,他也有数种让这长安城的人知道。 想斗法?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嫩了一些! 天还没亮,武尧安便已经坐在偏厅吃着早饭,还没吃上几口那管家侍女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小姐,大理寺的侍卫在前厅等着,看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死了 武尧安抬头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呆呆的看着管家,随后木讷的眨了两下眼,将口中的饭菜咽下,懵懂的说着:“你今天起的也挺早的。” “大小姐,大吴在前厅很着急的样子等着你呢!”管家满月有些无奈的看着武尧安,随后又看了一眼对方身后站着的晴雪。 晴雪默默的伸出帕子,又将盐水端了过来,“大小姐想吃哪个?我这就差人送去大理寺。” 以前武尧安还是唐临门生的时候,这事她们是经常做,不过自打武尧安当上了大理寺少卿到很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那武尧安一脸蒙圈的被满月拉着带到了前厅,直到看到胡子邋遢的大吴时才略微清醒一些。 “你这怎么回事?大人今天不在大理寺?来找我作甚,这才什么时辰?我家狗都没你起得早。” 武尧安很奇怪,但看着大吴这副样子也立刻精神起来。印象中这人从来都是衣冠工整,除非...除非大理寺出现了什么大事! 一想到这里,武尧安立刻清醒,微微皱眉。 “吴三金怎么了?!” 此话一出,还未等大吴回答,两人不约而同的夺门而出,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飞奔到了大理寺狱。 跟着狱卒的指引,武尧安七拐八拐来到了关押这吴三金的牢房,只见那吴三金的尸体躺在草堆上,身旁蹲着仵作检验着尸体。再一抬头,墙上突然赫然出现几个大字“公主害我” 身后几个胆小的狱卒被这情景吓得后退几步,侧头不敢再看。 武尧安绕过吴三金的尸体,贴近那突然出现字的墙壁,先是仔细观察着,随后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伸手擦了一下,又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石灰粉。” 说着,武尧安又看向字旁的一点血迹没再说话,紧接着退了一步,退到吴三金的尸体旁,蹲了下去问道:“谋杀?” 仵作陈颐看着武尧安点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几个字,转头回道:“起初我以为是自杀,如果没有这几个字的话。” “你看他头上的这个撞伤,这是撞梁自尽才有的伤口,跟墙上的血印也十分吻合,所以我才判断这是自杀。” 说完陈颐抬起吴三金的手,举到两个人中间“你看这手指甲里的东西,刚开始我还不确定这是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凶手的皮血,而且这两只手上并没有石灰的灰渍。” “就算是他自己带进来的,也要手上沾有石灰粉才对,所以你断定是谋杀?” 武尧安答道,起身又绕着关着吴三金的牢房里三圈外三圈的走了几遍,最后又走了进来抽出侍卫的佩刀,将牢里的草垛挑了个遍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以吴三金的尸体来看,打斗痕迹几乎没有,这皮屑应该是挣扎时抓挠造成的,那说明这行凶之人要比吴三金高大。” 武尧安自言自语的说完看向牢门口站着的那些侍卫,这些人十有五六都比这地上躺着的吴三金要壮硕... 正当被盯着的几人手足无措时,大理寺内侍从牢外跑了进来,大声喊道: “少卿!唐大人退朝回来了,传您过去。” “陈颐,验尸单还请你尽快给我。”武尧安说完看向大吴“今天的消息全部封锁,一点都能流出大理寺。让大力在案卷室等我。” 交代完武尧安便跟着那内侍匆匆离开,看着她那因为加速走路有些笨拙的身影,陈颐没忍住摇着头笑了出来。 “大人您找我?”面对唐临,武尧安一改那副没睡醒的模样,板着脸,还真有一些老谋深算的味道。 “恩,这是围猎的帖子,武昭仪托我带给你,也是天子的意思,算是恩奖,可是夸赞。”唐临从广袖中掏出折子递给了武尧安,转身喂起了室内池子里的锦鲤。 “回来的时候听说狱里出了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唐临说着将手中的鱼食扬了出去。 “事...”武尧安声音沉稳,微低着头继续说着:“事有蹊跷,来之前已经让大吴将知道消息的人看守住,事情还在查,不敢妄言。” “做得很好。最近长安城里暗流涌动,朝堂上也是纷争不断,明日的围猎你要多留心些,我这一把老骨头是不能参与了。” 唐临说着转过身有些缓慢的移到炭火前,将炭火上架着的壶拿起,倒了些热水在杯盏之中。 就怕这小丫头封不住这消息,虽说是大理寺,可这大理寺也不光他一人说的算。不过有句话倒是真的,他这把老骨头能荣归故里已经算是天子宠爱,还是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那这大狱里的事情...”武尧安知道唐临说这么多一定是知道些什么,那种不能直说的知道。 “一个采花贼,没人关心,拖个几天也许就会水落石出,反正那几家的千金不已经安全回去了嘛,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从大理寺回家的路上,武尧安一直在想唐临的话,可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是个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唐临这般如临大敌的退缩,要是放在往常定是要被查个水落石出才罢休。 “大小姐,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今天不是要当值吗?”满月刚从账房走出来便看到了有些失魂的武尧安,拐个弯凑了上去。 “啊!”武尧安被吓的后退一步,看到来人是满月才恢复神色“你家小姐我辞官了。” 武尧安说着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两下,“本来以为就是去查案的,没想到这么多事情,我像是那种追寻正义的人嘛?这些人还真是!” 满月看着她那及其认真又有些失落的神色安慰了几句,谁曾想话还没说完,武尧安便捧腹大笑。 “逗你的!快去帮我收拾些狩猎用的衣服,明天我要出门,家里你就先照顾着。”武尧安搂着满月四处张望了一下“晴雪呢?怎么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她啊?嘴馋,跟着账房出去采买了。”满月嗤笑着,在武尧安这里当差无疑是最舒服的,虽有卖身契在身,可武尧安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奴役仆人。 松开被循月握着的手,尉迟看着自家堂妹,看来是自己在家让她不自在了。 “堂姐你别多想,刚刚大哥差人送来的,不小心看了一眼,明日皇家围猎你我都可以去。”循月是典型的人菜瘾还大。 她的武力值还不敢武尧安,在大家闺秀里虽然是比较有力量的,可在练家子面前就是弱,围猎也只是在家眷席看个热闹而已。饶是这样她还是一脸的兴奋。 “青菊?青菊!狩猎的衣服你收拾一下。”还没等青菊走几步,循月又追了上去“你不知道要拿哪个,我去帮你。” 尉迟看着两人的背影,将管家手中的请帖拿起来看着,见没什么特别的,又将另一封给自己的信拆开读了起来。 看完信后尉迟表情凝重的将信折好放到怀中,随后转身去了后宅的炼丹房,那屋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冒着烟,给人一种置身事外不真实的感觉。 “是您的主意?”尉迟这次单刀直入并没有跟爷爷有过多的废话,这已经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尉迟家的人就该做尉迟家的事,放任你在外那么久也该回来了。’ 马车上尉迟的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爷爷的话,虽不喜,可这的确就是尉迟家所有人的命运,那个被安排好的命运。 “出发的时候你就在想事情,这都天亮了还没想出来?”武尧安看着尉迟的模样忍不住打趣着。 出行人数太多,马车用的都是超大号的,品阶差不多的官眷家属坐在一起,这辆车里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刘雪安以及不认识的几位。 “起的太早,有些困而已。”看到已经依靠在自己肩膀睡着的循月,尉迟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对朝政避之不及的国公府,这次却主动跳进旋涡里。这般想着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武尧安,那人还是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 尉迟低头没再说话,之前还有意的避讳两个人的接触,看来这次回来想要躲清静是不可能了。 只见尉迟抱着刀闭上眼睛休息,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也跟着晃了起来,与其他车子里传来的笑声不同,马车里没了武尧安的声音也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冰到了极点。 直到.... 哐的一声循月的脑袋随着车子的惯性磕到了身后的木框,紧接着整个人猛地睁眼,坐的笔直的看着四周,见到武尧安那似笑非笑的面孔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堂姐?”循月转头低声唤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恩,差不多应该也快到城外的皇家猎场了。”尉迟没有太大的兴致,不过也还是向着自家堂妹。 话音一落,那边武尧安见缝插针的调节起来气氛“循月妹妹,想着你也不会狩猎,不如我们一会一起在这内场转转?” 这话就算是不用问,众人也皆是心知肚明,在做的甚至是所有的女眷,除了尉迟要代替大哥循毓去狩猎,其余的都不是那块料。 围猎 “少卿大人案子查完了?这般清闲?”尉迟抬眉看向武尧安,一脸看戏的表情。 “案子是永远都查不完的,更何况这些千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坐着。”武尧安说完扫视了一圈车上的人。 那些女眷本来还一副竖起耳朵准备看乐子的样子,瞬时全部低头默不作声。 昨日下午她休息好后便去了这些官员的府上,可一个个见了她都跟见了瘟病一般,什么话都不说,甚至有的直接闭门不理。 武尧安气不过,随性听了唐临的话,不管就不管,又不是她一个人能管得了的事情。 一下车,那狩猎场的山下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侍卫围了起来,尉迟最后一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要不是循月提醒,她还没发现站在几人面前的正是大哥循毓。 就算是往常尉迟回来也是见不到大哥的,这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自打他去了大内任职就很少回家。 可能是一直在大内服侍的缘故,尉迟发现大哥的脸上总是有些不苟言笑,不像是战死沙场的二哥,见面的那一刻总是在嘘寒问暖,两人沉默一阵循毓才别扭的开口。 “书信你都收到了吧!”一边说着循毓将尉迟带到了一个比较偏僻但又能纵观全场的地方。 “恩,虽不知爷爷和兄长是何意,但...”尉迟知道自己不能反驳,所以还是来了。 “不是我们两个的意思,是....”循毓话到嘴边生生的憋了回去,他不喜欢揣测圣意,也长记着祸从口出。 最后无奈的伸手搭在尉迟的肩头,宽慰道:“放心,我们都在,你只要遵从本心就好,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尉迟点点头,握住刀柄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两人均是一阵沉默,再听到循月的声音后才同时舒了口气。 “回去吧,循月在叫你了。”循毓警惕的看了一圈,转身准备向另一个方向走着。 “堂哥...和你们还有联系吗?”关于循俨的事情尉迟不敢问循月,但常年没联系未免还是有些挂念。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偌大个鄂国公府,人丁少的可怜,自家爷爷倒也看得开。 “没有,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循月,毕竟是她亲哥,就算不想我们这些旁系,也会想着循月吧。” 尉迟抬头看了一眼循毓的背影想了一下,又看向远方循月那与太阳一般耀眼的笑容。 “堂姐!我们三个一个帐篷好不好?” 见循毓去了另一个方向,而这边的尉迟点点头也没有拒绝。 循月一边一个搂住尉迟还有武尧安的胳膊向着帐篷方向走去。三个人都没有带侍女,同样大小的帐篷要比其他人的宽敞许多。 “堂姐,你明天可要加油啊!我可听说了这次要是夺榜可是有赏的!” 循月说着在床上滚了几圈,虽然没有家里的舒服,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能出来望风,可比在鄂国公府呆着舒服得多。 “前三?”武尧安吃着宫女端进来的水果,看着循月问道。 “恩,刚刚在分帐篷的时候听到她们说的。”循月说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窜到尉迟身旁,看着对方沿着帐篷缝隙扬着驱虫粉。 “堂姐!你要加油,懂吗!圣人的彩头定然是不一般的。” “你这么卖力,是不是跟那些姐妹们打了赌?”尉迟闷声问了一句,实则内心早就有了答案。 将最后一点驱虫粉撒好,尉迟站起身看着身后穿着束身服的循月,对方低着头有些心虚的模样,那准是让自己说中。 “你赌什么了?我也想去!早知道就应该把家里的细犬牵出来,那可是追兔子的好手,没准就能轻轻松松拿下甲子。”武尧安不光是好信,也是为了帮循月解围。 这下可好,见在堂姐那边讨不到好,循月坐在武尧安对面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跟她讲着赌约的事情。 “入秋的兔子最为肥美,正是那些畜生贴秋膘的时候,我都已经想好明天猎到的东西怎么吃了。”武尧安说着一副流口水的样子。 “我可听说圣人这次不光将御膳房的几个大厨带了出来,还让内官在外请了几家酒楼的好手,听说就连那家胡人开的馆子也来了几个大厨。” “你是说胡图酒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带你去,那家老板娘我认识,她的手艺比她家的那几个厨子好。” “好啊好啊!” 尉迟见他们两个聊得欢快没有打扰,掀起门帘走出帐篷。 刚刚被循月牵着走并没有仔细观察帐篷周围的情况,现在没有人打扰,尉迟走出来准备将地形摸个熟悉。 顺着几个帐篷将营地走遍也并没有碰到循毓,最后走到了饲养马匹的马厩。 这马厩可谓是热火朝天,比外面可热闹多了,还没走进那马夫的声音便从里面高声传了出来。 “哥几个好好喂着,明天可是个大日子!” 那马夫喊完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那声音并不是其他马夫发出来的,而是被关在马厩里的马发出。 ‘还挺通人性,定是好马!’尉迟小声嘀咕着,见天色不早便向自己的帐篷走去,还没走进便看到站在帐篷外神色焦虑的杜鹏举。 那人也见到迎面走来的尉迟,神色一喜小跑了几步,憨笑的迎了上来。 “再下杜鹏举....”那杜鹏举做了个辑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尉迟循融,尴尬的低着头。 “叫我循融就好。” 听到这杜鹏举如获大赦般抬头笑了起来,“你回来的正好,这里是女眷居住的地方不大方便进去,这个你帮我带给循月。” 尉迟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木盒,盖子上刻着莲花,盒子不是新物件,就是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些什么,眼神中不免有些警惕,生怕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杜鹏举也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神色,连忙打开木盒解释道: “前几日寻的上好檀木,想着佳木赠佳人,便在家专心刻这梳子,遂失约循月,如今这梳子是刻好了,可佳人不搭理我。要是可以的话,希望堂姐能帮忙说说好话。” 杜鹏举说着将木匣子打开,那把他口中的檀木被放在里面用一丝帕垫着。 这檀木梳子上的花纹确实没有那些大家刻的流畅,勉强才能看出来刻的是什么,接过木盒,尉迟只字未说转身离开回了帐篷。 杜鹏举见对方接了木盒,又是一脸憨笑的离开的这边,回到自家帐篷那里去。 “这是什么?” 循月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的木盒有些奇怪,这可不像是自家堂姐会有的东西,难不成在这深山老林里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送给自己? “杜鹏举托我带给你的 ,刚刚在帐篷外面碰到他了。” 尉迟自顾自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另一边的武尧安则是一脸吃瓜的模样,而循月则是有些生气的将那盒子推远了一些。 “还请堂姐明日帮忙拿回去,这种失信的人我们不应与他相交。” 武尧安这种在官场上混迹,能做到八面玲珑的人一眼就瞧出来循月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在赌气,于是拿过木盒打开惊呼道: “这外面的木盒怕是都比这盒子里的梳子值钱,可惜了这上好的 檀木了!竟让人给雕刻成这副模样。” 循月听得心痒痒,可面上没动,眼神却已经瞄向了武尧安的方向,想看看那檀木究竟被刻成了什么样子。 尉迟一口茶下肚,见自家堂妹这副模样,才慢悠悠的将杜鹏举托付的事情说出来: “人家日夜赶工才做出来这么一个四不像,要是再与你赴约,今日想必你都见不到这四不像了,见到的就是一块木头!” “堂姐!”循月娇羞的喊了一声,屋子里的人谁都听的出来尉迟这话里话外都在说杜鹏举像个木头。 转瞬便看向那木盒里的檀木,虽后不客气的笑了出来,“还真是个四不像!” 就这四不像直到循月出嫁的之前也当个宝贝似得每天都用,没少让几个人笑话今天这事。 一大早,营中便想起来了起床的号角声。 “这是大哥的杰作吧?也不怕圣上怪罪~”循月起床打了个哈气吐槽着,可再一睁眼屋内已经没有堂姐的身影,只有一个武尧安在桌子旁安安静静的吃饭。 “堂姐呢?”看着武尧安那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循月问道。 “大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没回来。”武尧安说着摆摆手叫循月过来吃饭。 “你快过来吃饭,一会要去礼场集合,我们虽然不用去狩猎,但要去看。” 而且武尧安听说这次堂姐武昭仪也会来,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虽然这些年两人未曾见过面,可到现在两个人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饭后两人随着早就候在帐篷外的婢女来到礼场,里的老远循月就看到山下那一队已经整装待发的狩猎小队,而尉迟的身形在里面也独树一帜。 不能一眼看到杜鹏举,倒是能一眼就看到自家堂姐。 高高扎起来的马尾随着秋风肆意飘扬,挺拔的身姿光是站在那里就跟人一种安全感,即便是没看到正脸,武尧安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那坚毅的目光。 狩猎 循月还以为武尧安是看中了那位世家公子,看的入神,便开口打趣道:“你看什么呢?这么津津有味,我们该入场了。” 武尧安转回头看着循月突然笑了起来,回道:“你堂姐若是男子不知该惹得这多少的长安城内的女子追随。” “她是我堂姐,那是自然!”循月一脸傲娇,回过头也看了一眼堂姐的方向,再一转头满脸的自豪感。 “就我堂哥。”循月说着望了一眼站在外围最高处巡查的循毓,虽看不出循毓的容貌,但是挺拔的英姿还是看得到。 武尧安闻声也向着循毓方向望去,竖着耳朵继续听循月说话。 “他没去大内任职的时候也有很多说媒的来家里提亲,我家那门槛就是被她们磨得...” 走到礼场内循月安静了下来。整个礼场,高台上坐着的是宫里的人。文官坐在一侧,武将坐在另一侧。循月也算得上是武将的家眷,便跟着武尧安坐到了大理寺唐临侧后的位置。 武尧安坐下后看了一眼高台上堂姐的位置,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耀眼。 许是察觉到了高台下的目光,圣人身旁的武昭仪也望了过来,看着高台下武尧安的神色武昭仪给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媚娘可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李治见状连忙问道。 “看到许久未见的堂妹,想到了小时后她追在我后面要糖吃的场景,如今看来她还是那般...圣上要是喜欢听,哪天我讲给你便罢。”说道这女人失笑,身旁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事实上,哪有什么要糖吃,这些无非是她随口编出来的瞎话而已。无论是年幼还是年长,她与武尧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这旁边的圣人倒是很感兴趣,两人这耳鬓厮磨的样子羡煞旁边的众人,此举更是让武昭仪成为了群臣心中的一块心病。 那一笑过后武尧安收回目光,直直的看向高台下首席而坐的高阳公主,那人的排头并不比堂姐差,一个公主能有这般规格可见她在两朝中有多么受宠。 正当武尧安准备收回目光时,那高阳抬头轻蔑的看着武尧安,像是在警告些什么,转瞬便看对方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天子,那天子也正低头看着高阳。 武尧安不知道此时高阳的神色,可但从背影她就能感受到对方的高傲和孤寂,那气势比高台上的天子更胜。 “少卿...少卿你抓疼我了!”循月倾身在武尧安耳旁喊道。 “抱歉。”说完武尧安松开循月的手,低头喝了口茶,大口喘着粗气。 刚刚高阳的眼神让武尧安无端的联想起狱中的那用白石灰写出的几个字,难不成唐临就是因为牵扯到此人才退缩的? 循月虽不知道为什么武尧安这般,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在对方的身上看到那种紧张不安的情绪。 场内的舞姬退去,四周开始响起雄厚的击鼓声,众人向着准备进山狩猎的队伍方向望去。一行人背着有特定标记的弓箭,齐刷刷的翻身上马。 随后战鼓停,天子起身拿着棒槌敲响了大锣。一声声马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周围马叫声不绝于耳。 循月找了一圈没看到大堂哥,也没看到杜鹏举,讪讪的低头看向桌子上的食物,即便是在这种临时搭建的地方也做出了皇家的形式。 今年的围猎是临时举办的,再加上参与的人数众多,所以就并没有选在皇家猎场,而是选择了未开荒的南山,因此下场参与围猎的都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世家子弟。 “你压了多少?”见周围的大人们已经开始杯酒交错,循月也再次试探的凑到了武尧安面前。 喝了几口茶之后又喝了口酒,眼下再听到循月的话才稍微有些安心,顺手伸出来五根手指张开在循月面前晃了两下。 “不过我没压她第一,我压她三甲胜率更大一些。第一太过冒险,但前三甲应该是稳的。” 听到这循月惊呼一声,随后双手撑着脑袋喃喃着:“还是少卿聪明,不知道我现在去重新押注还来不来的及。” 虽然一起狩猎的有武将家的公子,但尉迟凭借着常年在外的老道经验,策马直接脱离大部队奔向树林深处。 直到没有看到巡查的侍卫身影,尉迟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树上,随后挑了一棵差不多的树没两下爬了上去。正爬到第二根树枝的时候尉迟突然停住不动。 面前正有一条手腕粗细的蛇缠着树干不停的对着尉迟吐着信子,黑溜溜的眼睛倒是没有半分凶猛。 尉迟换了个安全的姿势没再轻举妄动,眼神盯着蛇的眼睛,手却悄悄的摸向了靴子内插着的匕首。 台下时不时有侍卫送来狩猎的胜利品,眼看着狩猎多的都已经有三只,最少的也都有一只,可尉迟的位置却迟迟没有什么猎物。 “该不会我们两个都要赔进去吧?”循月有焦急,握住武尧安的手趁着脖子一只想林子里看去。 “少卿大人你眼神好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一只都没有呢?” 见对方失了分寸,武尧安伸手拍了几下循月的手背,“世间还长着呢,这才刚开始。” 那边尉迟摸到刀柄,微微抿嘴,迅速拔刀对准那蛇的三寸,直接将其钉在了树干上。蛇尾蜷缩了几下,随后软软的耷拉下去,要不是有那匕首钉着,此刻这条蛇应该是地下某些动物的盘中餐。 尉迟松了一口气仰头看了一眼,随后靠着主树干与那蛇尸面对面坐了下去。稳定了一下心跳,又掏出另一只匕首将那蛇的腹部破开,腹内的脏器散落在树的周围。 做好这些尉迟又对着那蛇的尸体坐了下来,吹起了口哨,本来还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运气好到暴,刚上来就有小蛇在这里。 现在她只要等,等那些愚蠢的小动物们自己上钩就好。 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落幕,循月从开始的焦灼演变成了担心,“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吧?就连武力最差的都有一个小兔子,她武功那么好,不会一个都没有,该不会是不小心摔下悬崖?” 眼看着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被循月这般提醒武尧安也不免有些担忧,但仔细一想排除了一下可能,又将眼前的水果推向循月那一侧,小声安慰道: “尉迟的武功是世家子弟里最好的,应该是去了其他的地方狩猎,没有跟着队伍。规定区域狩猎确实安全,可猎物少,按照她的想法来看,多半回去深林里试一试。” 听到这些循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眼神一亮。 “我想起来了,去年不就有一个,还是在皇家猎场。不过最后不是也被猛兽咬了一口。要不我去找大哥,让他派人去找找。” 见循月要起身,武尧安连忙伸手按住了对方,随后微微摇头。 “围猎马上就要结束了,听到号声之后她们就会回来。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自然会有人去寻。这种时候万不可轻举妄动。” 循月看懂了武尧安的眼神中带有一些警告的意味,面上又安静了下来。是的,即便是再着急,循月也只能默默祈祷。 两人心里都知道,这种规格的皇家活动万不可在宴会间随意走动,也不可因为这一点还没有确定的事情起惊扰圣驾,后果不是他们尉迟家能承受的。 最后一根香燃尽,号角的声音再次响起,尉迟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将那头好不容易猎来的野猪系在马背上,瘦是受了些,不过吃的话应该绰绰有余,要是再大一些估计自己小命就要搭在这里了。 尉迟小看着树根下的尸体们,蹲下身子用绳子将这些尸体一个个串了起来。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衣服,虽然有些嫌弃可还是毫不犹疑拿着绳子的另一头翻身上马。 “你说她去哪了?找了整个猎场都没见到,该不会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吧?”那世家公子趴在草内警惕的听着周围草木的声音。 “不可能,应该是去了林子深处。”另一个人说完学了两声鸟叫,没多久树上又传回来几声。 “林子深处?那样最好,免得我们动手了。我听说林子深处可是有熊出没的。”男人说着伸手驱赶了一下围在自己身旁的蚊子。 周围时不时的想起马蹄的声音,还有那些满载而归的世家子弟谈论的欢笑声,可这些都与他们几个无关。 尉迟溜着马转了有一会也没找到来时的路,想来可能是来这里时跑的太快,连马都没有识得回去的路。 “你还是太年轻啊~”尉迟摸了下马背,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马儿说。最后尉迟无奈,只能按照自己昨晚观察的地形凭着记忆找了另一条路走了出来。 循毓看着营外那个无限接近于血人的尉迟嫌弃了一瞬,及不情愿的带了两个护卫走了过去。要不是早上见过自家妹子的装束,估计这会早就让侍卫放箭了。 “你怎么从这边回来的?猎场出口不是在另一侧吗?” 循毓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家妹子身后驮着的野猪还在滴着血,稍微大一点的猎物身上还冒着热气。好家伙!这么久不见这人都玩的这么野的? 哭鼻子 “堂妹下了注,怕她哭鼻子,为了多找点猎物去了更深的地方,结果下山的时候忘记路了。你先放我进去,在晚就赶不上比赛了,一会循月铁定要哭鼻子。” 尉迟没有理会自家老哥那嫌弃的表情,她知道这个地方离猎场出口还有些距离,扬鞭策马奔去。 号角都已经响了有些时候了,在晚就赶不上比赛,赶不上比赛自己这一身的伤就白挨了,而且循月那孩子要是输了可又要哄上好几天。 尉迟驾着马赶到礼场的时候那边还在数着猎物,众人见尉迟这满身是血的模样大为震撼,随后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那循月也有些着急的伸脖子看向尉迟,那人跟没事人一样还向她挥手。 循月也不在乎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惹来灾祸,直接挣脱武尧安的手,奔向刚下马的尉迟,像一只小狗见到肉一般将尉迟饶了几圈看了个便,随后也不顾满身是血的尉迟一下子扑了上去将对方抱住。 “呜呜呜,堂姐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这是谁的血?留了这么多你不会死吧?” 听到循月的哭腔,尉迟举着双手安慰着:“衣服脏了你可别赖我让我给你买新衣裳啊!” 两人正说话间裁判也将猎物数好,那边武尧安见没什么异常也跟着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听到裁判的报数后很自豪的点点头。 “并列第二也算前三甲,不错,我赌赢。” 听到这循月将那些沮丧的情绪全部抛在脑后,松开尉迟看着那堆猎物,左数右数还是并列第二,这就说明那赌注她确实输了。 循月看了眼排行榜,另一名并列第二的竟然是杜鹏举?可她单压第二,这样算自己还是输了,这个杜鹏举还真是克自己。 见到循月这又变了一副面孔,尉迟就知道堂妹米有压自己甲子,多半压自己第二,这倒是符合她保守的性格,尉迟无奈的喊住那要报数的裁判。 这一喊不要紧,再次将高台上还有高台下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 只见尉迟淡定的将手伸到自己的怀中,随后将那条最开始被她开膛破肚做诱饵的蛇拿了出来。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对手都惧怕的纷纷后退一步,可高台上的天子却笑了出来,顿时礼场再次哗然。 “朕选的人怎么样?有没有鄂国公当年的影子?” “圣上自然是慧眼识珠,媚娘还要多学习才是,这一局是臣妾输了,陛下想怎么罚臣妾都行。” 慧眼识珠这话倒是不假,她内心可以说的上是很喜欢尉迟循融的这种行为,她很喜欢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在长安城做事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入了她的眼。 尉迟看着那有些嫌弃的裁判凑过去,这也是武尧安第一次在不苟言笑的尉迟身上见到不属于那人的调皮模样。 “这蛇本是我抓的诱饵,剖的完整,本想着拿回家剥了皮做点什么。可我生性不喜欢与他人并列,眼下就算是污染了大人们的眼也要拿出来比个高下!” 尉迟开口解释着,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在场质疑的人。 参与围猎的众人听到这句话更是对尉迟避之不及,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手段,而且杀生起来毫不手软,傻子才要跟她亲近。 尉迟那副少年气的模样活生生的把武尧安逗笑,可她不知道这就是尉迟本来的面目,深沉也不过是跟她刻意为之。 裁判也是一脸的嫌弃挥挥手让她把这蛇尸放进去,“比起这蛇你才是最大的污染,国公最近可安好?” “老样子。”遇到旧人尉迟难免多叨叨几句,又补充着:“大人要是好奇可以自己去看看嘛,他整日在国公府比循月还像个闺阁姑娘。” “也就你敢这么说那个老顽固。”那裁判吹胡子瞪眼,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可算有人能替他说说那位鄂国公了。 尉迟拱手笑了笑,将马上的那只野猪抬了下来,小野猪被抬下来的时候倒是惹得场上的人发出了不小的呼声。 虽是小野猪,可却是这群猎手中猎到的最好的猎物,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投放进去的动物,而尉迟这些确都是山里生的,野性也是那些比不上的。 “循月!”见这边一片和气杜鹏举壮着胆子凑了上来,低头递出了自己带的帕子“新...新的。” 见循月还熬着气,武尧安接过帕子擦了擦对方脸上的血迹,循月见状也没再端着,握住帕子自己擦了起来,随后对着杜鹏举温婉一笑“日后我还你一条新的。” 那杜鹏举听到这话,也不管自己因为那条蛇排名便到第三的状况,撒了欢的跑回了自己的坐席。 趁着圣人打赏好的空档,循月带着尉迟回到了帐篷,身后还跟着一只憋笑的武尧安。 “赢不赢不重要,反正我压得也少,你看看你这个脸要是破相了我可就罪过,前几天的伤口好不容易好,这回可好又来了一条,你不知道这脸多重要。” 循月拉着尉迟进帐篷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脸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那伤口才显现出来,循月反复擦了几遍,才接过尉迟手中拿着的药膏,在对方脸上轻轻的涂着。 涂好后走到帷幔后开始换衣服,那循月还一直在不停的念叨。尉迟觉得,自家老妈好像都没有她能念叨。 “还好你这伤口小,要是这伤口再大一些,我这赌注翻多少倍都不够的!” “你呀!”尉迟换了件衣服从帷幔后走了出来“你真的适合当一个贤妻良母。” 循月和杜鹏举那眉目传情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对方家族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圣上是什么意思,只希望到时候自家堂妹不会太难过。 希望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尉迟这般想着目光有些担忧的看着循月。 “你这么看我干嘛?受伤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 “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尉迟并没有回复循月的话,反手搂住两个人的肩向外走去。 在回到礼场的时候中央已经点好了篝火,一行女眷也换了一身简装,尉迟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模样看向外围巡查的循毓,那人还是那般肃穆的手握刀柄不停的巡视着什么。 “你们先去,我去一下那边。” 两人顺着尉迟的手指看向循毓都没有说什么,大有一副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们两个小孩子不会管的。 见已经有人凑到篝火旁开始载歌载舞,武尧安两人也凑过去跟着一起跳了起来。 “你不去跟她们一起玩跑我这里干什么?能猎到野猪还真有你的。” 循毓停下脚步,抱着刀一脸傲娇的看着自家妹子,真不知道她这种彪悍的性格是怎么从爷爷那里隔代传下来的,明明自家老爹是个不能武的人。 家族里除了天天炼丹的那位,也就眼前这个胆子大到有些摸不着边,可这妹妹有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说她胆子大,可这人又极力反抗去军营,若说她胆子不大,可又能只身一人去那林子深处捕猎。 就连他自己常年伴在君侧也猜不出循融的脑子里到底想着什么,真怀疑这人是爷爷捡回来的。 “太久没见到过你,之前都没来得及叙旧,圣人不会怪我的。”其实她只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找了个借口。 “我们有什么好叙旧的?你躲清静就直说,圣人是不会怪你,但是会怪我。” 循毓毫不犹豫的戳破这人的借口,又四处张望的看着礼场的防御。 “是真的有事情找你,你有没有发现狩猎的队伍里少了几个人?” 尉迟记得进去的时候有几个时不时就盯着她看的人,后来也是想了一些办法才将那几个人甩开去了林子深处,本来以为是那几个人动作慢还没从山上下来,可都这个时候了就不是动作慢的问题了。 “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循毓没好气的埋怨着自家妹妹,挥手叫了几个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侍卫转身又带了十几个人,带着火把兵分三路在狩猎区开展地毯式的寻找。 “也没有很早,你就当我现在才知道吧!” 尉迟拍拍手,俏皮的歪了一下头,不论年纪多大,她都喜欢看自家老哥看不惯自己,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这一大片的区域都是这次的猎场,就连猎物都是有筛选,放进的都是饲养过的猎物,安全自是不用担心。 所以即便是丢了几个世家子弟,尉迟起初也只会当他们是贪玩没看时辰。 “既然知道有人在跟踪你,就这么放走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循毓知道来龙去脉后问道,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外场的岗哨巡查。 “哦?我是什么风格?” 尉迟自认为这几年走南闯北见识的多了,性格也收敛了很多,主要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吓得,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可眼下难免还是想听听自家哥哥是怎么看自己的。 “你以前?” 马球 循毓摇摇头,眼前这位可是国公府最像二世主的二世主,简直一个小霸王,性格有勇而谋不足,满脑子的仁义还有热血,后来...后来就离开了国公府,离开了长安城。 “不说也罢,这么多年未见早忘记你以前什么样子了。” 循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弟弟妹妹突然间性情大变,要么远离故土,要么了去红尘。 可能爷爷的那点对生命消逝的冷漠全部继承在他身上,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一辈子可能都不知道。 “回去了,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还都能如现在这般。”尉迟说着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看着那边围着篝火跳舞的两人。 “我看你是欠揍,不要瞎说话!” 循毓看着尉迟的背影恨不得把对方拽回来揍一顿再放走,她脑子不好口无遮拦,可自己还想多活几年啊! 尉迟回去后,循月就迫不及待的端着刚烤好的羊肉凑了过来,三个人围坐在桌边,年轻的世家子弟还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年纪大的官员早已经回了帐篷。 喝了两口后,尉迟放下酒杯歪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循月见状也拿过一银鐏给二人再次倒满,武尧安见状也拿起桌上的银鐏凑了过去。 “其实有时候感觉你跟大哥哥还挺像的。” 许是喝多了,倒酒的人又开始说起了胡话。 看到循月这副样子两个人都有些头疼,心想着,酒也没那么烈这人怎么又喝多了?这一喝多就拉着人聊天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反正全家就我一个不像的~四不像!谁都不像,堂姐你说我是不是捡来的?” 尉迟看着循月的样子有些无奈,为了不打扰大家的雅兴,顿时心出一计,伸手将桌子上那个比较大的瓷碗拿了过来,将整个酒壶里的酒都倒了进去,还未将瓷碗倒满。 紧接着一脸为难的扶住怀中的堂妹,另一只手端着酒放到了循月嘴边。这一举动着实吓到了武尧安,正要伸手制止,那碗酒已经进了循月的肚子,没一会这人便没了声音。 见躺在怀中的循月安静下来,尉迟松了一口气退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堂妹身上,一套动作操作下来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了新酒,独自喝着。 武尧安也跟着倒了一杯酒在旁边陪着,可那人好像打算独饮,篝火应在两人脸上时明时暗,两杯酒下肚,武尧安率先耐不住寂寞开口。 “循月这个样子在这里不会受风吗?” 尉迟点点头,将循月抗在肩上,抗回了帐中,啪唧一下子将循月扔到了床上。 “其实我们两个可以把她扶进来的,你不要这么粗暴。” “小时候就这么抗她,习惯了...”尉迟说着给循月随意盖了些被子,自己也倒在一边酣睡起来。 尉迟醒来后,帐篷里已经没有了人。万万没想到醉酒后她竟然是最后一个起来的。 尉迟摇了摇头,清醒几分后开始穿衣,循月两个人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哥让我跟你说一下,那几个世家子弟找到了,说是一不小心在猎场里面睡着,所以才忘记下山。” 循月走进来后拍了拍尉迟的肩膀小声的附在对方耳边说着。 尉迟将手伸向循月漏出护腕的带子示意她帮忙系一下,并没有对那几个人是否真的在猎场睡着而发表看法。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那种带有一些侵略性的眼神。睡着,也许只是循毓让她别插手的说辞。 半晌,将护具穿戴好的尉迟才再次开口:“马球比赛你有没有押注?” 循月羞愧的低下头,她哪敢再下赌注?自家姐姐这个性格她算是明白了,做什么事都留不止一手,这要是自己再下个夺榜的赌注,保不齐这人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此时循月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早上大哥的话。 ‘昨夜我看循融蹲在帐篷外面埋了几只小鸟的尸体,我躲在一旁大概数了一下,如果把那些尸体都算上的话她可就是甲等,真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循毓说完看向酒醉后还未彻底清醒的循月,两人虽是堂亲,可论关系却要比那个常年不回家的尉迟亲近许多。 ‘难不成她是怕用这些小东西胜之不武?可这人从小就争强好胜,就连去战场也抢在我们几个前面,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把那几个尸体埋起来的人。’ 听到这循月的酒可算是醒了,还能为啥,还不是自己压了堂姐第二! “堂姐现在的名声就算是我不压,光是说出来也会让他们振聋发聩的。” 循月哪敢再多说话,生怕自己开玩笑说要月亮,这堂姐就给自己摘下来一个。 见循月破天荒的老实一会,尉迟转头看向武尧安,还是一副老成的样子。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可有压注?” 长安城里的姑娘们即便是面上碍于各家的地位维持和平,可暗地里也是各自较着劲。 武尧安属于与他们玩不到一起去的,虽有少卿的头衔,可前几次这种活动她都是被孤立。 循月则是属于那种基本上不来的,毕竟没有家族里的长辈在场自己一个人很容易被戏弄,索性称病在家,这也让她在外界落得一个娇弱的名声。 围猎压注也是因为循月被那些千金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压,本来那些人就要看她笑话,可没想到被那浑身是血的尉迟吓到。 这次马球哪可能再拉循月压注,还嫌输的不够多吗? 被点到名字的武尧安瞪圆了眼看着尉迟,随后摇摇头。她对这些本就没什么兴趣,之前压尉迟也是想试试自己推测准不准。 尉迟点点头见时间还早,又将护具检查一遍,检查好后便向着马球场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两步便被循月叫住。 “堂姐!” 循月看着停住脚步的尉迟,小跑着到了对方面前,扭捏的说着:“我看杜鹏举在另一队,要是上场碰到的话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尉迟看着她这副娇羞的表情,伸手按住对方的头甚是无奈,“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们都打不过你,你下手轻点就行...” 战鼓声从马球场周围想了起来,尉迟聚精会神的看着球的方向.鼓声停下,开局的锣声想起,场上马蹄踏草的声音,球棍击打的声音还有队员间呼喊的声音混夹在一起。 尉迟御马弯腰对准球,挥杆传给了队友,自己则侧马撞了一下对方的马,看台上的贵胄们一片叫好。 循月却着急的站了起来紧张着,深处帕子指着尉迟的方向,有些急躁的对武尧安说着:“我都没有押注了,她怎么还那么拼?” 几场马球下来,尉迟无疑是场上最耀眼的那个,几次都有惊无险的将球传给队友,直到尉迟下场,循月的眉头都没有舒展过。 “循融的伸手了得,你不用这么担心吧?”看着循月那模样武尧安差点笑了出来,看来这两位的关系要比她想象中的好很多。 世人不是都在传高门大院的关系都是极其复杂,可没想到这俩姐妹的感情却这么纯粹。 “不是!”循月肯定的摇摇头,但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武尧安即便是跟堂姐有些交情,但循月也不是完全信任的,堂姐这两天的状态实在是反常,她不敢轻易说出来。 虽然这些堂姐很少回家,但是在循月心中堂姐绝对不是这般张扬的人,可自从这次狩猎开始堂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种...过分的给某些人显示自己强大的张扬,可又并没有将自己的实力全部展现出来。 实在诡异。 “想什么呢?我都走到你身边了还没反应?”尉迟喘着粗气,毫不在意形象的直接用手臂擦了一下脸上流淌着的汗水。 “没,没想什么。”循月狡黠一笑决定不再想这些事情,无论堂姐怎么样都是堂姐,想这些也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她怕不是在想这次狩,你可是会得不少的赏赐!”武尧安在一旁忍不住打趣道。 “你有喜欢的?要是有喜欢的挑去便是!”尉迟对这些赏赐没有研究,可毕竟是皇家的赏赐,制式自然是这些寻常达官贵人不能比的。 长安城里的达官贵族们向来攀比,有时候就算是你不比也会被迫比来比去。 以前家里没人照顾循月,这次回来自然是要为循月撑起尉迟家以往的场面。 “当真?那我就先谢过堂姐了~” 尉迟对着自家堂妹笑了笑,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武尧安爽朗一笑,“少卿要是有喜欢的话,再下也会倾囊相赠。” “好啊!那赏赐到了国公府时,在下定会登门到访,到时候你们二姐妹可不要哭鼻子~” 本来马球赛那日是怕冷落了武尧安才跟对方开个玩笑,可看着眼前这位跟着宫里的赏赐一起进来的武尧安,尉迟还是有些许的惊讶,这人倒是出奇的认真。 而且竟然连宫里的赏赐什么时候到国公府都掐算的极为准确,这人该不会这几天都在盯着国公府吧?为了这点赏赐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走丢 “没有拜帖,跟着宫里的内侍一起混了进来,子简不会怪罪吧?” 见武尧安那副自来熟的模样,尉迟缓缓地将手中的卷轴交到武尧安手中。 她们两个还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吧?上来就叫她的字,让尉迟有些不适。 “这是什么?” 武尧安看着卷轴并没有急着拆开,今天来本意也并不是来选什么赏赐,而是吴三金的死她心中的推测太多,想问问眼前这人是什么想法。 “吏部签发的任职书,以后我会在你手下当差,还请少卿日后多多关照。”尉迟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弯腰做辑。 听到这话武尧安将信将疑的将手中的卷轴打开,仔细看了几遍官印后才敢相信尉迟的话。 “既然这样,那你就直接随我去大理寺吧,我觉得吴三金的案子有些疏漏,需要你帮我。” 说罢,武尧安拽起尉迟的手上了门口的马车。武尧安一路上低着头,满脑子都是吏部文书的事情。 尉迟来到大理寺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其他人授意,怎么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虽然才短短几天,可相处下来武尧安能够感觉到尉迟的那份侠义之心,但面对这些巧合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一些揣测。 “吴三金不是都死了吗?我任职的事情明早再办也不迟,没必要这个时辰把我拽来大理寺吧?” “日头才落,时辰也不晚。更何况吴三金死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武尧安歪着头,她以为尉迟不喜欢这些,没想到对方并不是装出来的老谋深算,可自己明明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 “我现在是大理寺的人,知道点什么事情也很正常吧。” 然而尉迟的话却让武尧安陷入沉默,这人到底是哪一方派来的?是单纯的来大理寺办案? 入夜,一‘侍女’趁着侍卫不注意悄悄的溜进了禁宫。 “公主?”掖庭令陈玄远听到声音后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高阳这般模样不由得诧异一瞬,转身让了个位置让高阳进来,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才将门轻轻关上。 “您这是?”陈玄远转身看着高阳公主,这些年她虽然没少来掖庭令不过那都是大白天受了天子的旨意,如今踏夜而来... 直觉告诉陈玄远,眼前这人这个时候找自己肯定没好事。 可他陈玄远也是位卑言轻,如果随意声张到时对方反咬一口,以两个人身份地位的悬殊来看,招灾的也只会是自己。权宜之策也只能先将她放了进来。 “我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最近在府上专研星宿,有几处颇为不解,但是这星宿上的事情放眼长安城我也只敢来问您。” 高阳说着神色暗沉,伸手摸了一下推演星宿的排位,随后将位置换了一下,又抬头看向陈玄远。 “何解?” “这....” 尉迟低头沉思许久,她知道吴三金死了,但没想到吴三金死的这么蹊跷,可这真真假假的证据摆明了是吃准了武尧安的性格。 “而且最近我听闻荆州已经开始有一些不好的传言,如果真的查下去我怕后果不是大理寺能承担的。” “饭菜可还和你的胃口?”吃了两口后武尧安开口问道。 她放下碗筷看着尉迟大快朵颐的吃着,好像什么食物在对方那里都很好吃。 可武尧安还是忍不住想着案子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武尧安最不理解的便是这各方势力的态度,不知道是谁授的意,狩猎回来后唐临竟一改之前的态度,反而同意她查吴三金这个案子,而且是那种不用遮掩的查案。 “很合胃口,那这件事情唐大人怎么说?”在大理寺待了几个时辰,尉迟也没看到唐临的影子,自然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大人...让我专心查案。”武尧安只说了结果,并没有说过程。 说完后两人又一阵无言,尉迟看向窗外那若有若无的漏出来的人影,伸手蘸了一下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武尧安看后点点头随后大声开口道: “尉迟,书架上那卷诉状帮我拿来一下。” 见尉迟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馒头,走到书架将卷宗仍在低山三个,虽后又静悄悄的走到后门。 武尧安伸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也蘸了些茶水,顺着桌子上尉迟留下来的水渍描了起来。 刚描到第三遍的时候,哐当一声,身后的门被撞开。 只见尉迟将一个捆起来的人扔了进来,那人似乎是被尉迟敲晕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醒。 没一会当值的大吴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中间还时不时的整理一下自己头上的围巾。 “听到有声音就跑来了,这...这是什么情况?”匆忙行礼后大吴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尉迟把着门,向外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将门关上,低头将那探子口中的馒头拿了出来,又看了一眼大吴答道: “这人一直在外面鬼鬼祟祟,就让我抓进来了。” “你来的正好,这人你见过吗?”武尧安掏出手帕垫在手上,捏着那探子的下巴左右转了两下脸,大理寺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可她还是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可能是新来的,这人属下也没见过。” 听到大吴这话后尉迟也没客气,直接将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茶泼在那探子的脸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武尧安伸手拍了那人两下,见他安静才开口问道:“你是在哪里做事的?在案卷室门外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小的...小的是伙房的,今天才被买到大理寺,还不熟悉。偶然走到这里听到两位大人的说话声,本想等着两位大人说完话问问茅厕在哪,就成了现在这样。” 那人说着一脸哭相,生怕被人治罪一般。 “走丢了?”武尧安说着将绑在那伙计身上的麻绳解开。 “大理寺可不是能随便走错的地方,今日你走错到我这里,他日你走错到其他大人那里,那可就不是绑起来这么简单了。” 说完武尧安拍拍双手,虽后起身。 “茅厕的位置大吴知道,你跟着他就能找到了。”武尧安说完又看向大吴。 “案卷室这边的茅厕在修葺,你带着他去库房右后方的那个,下次可别在走错咯~” 武尧安说着笑了一下,那笑容人谁看都有点瘆人。 大吴心领神会,这库房后面哪有什么茅厕,只有那几间关押着需要审问的犯人的牢房。 等人都走后尉迟看了下武尧安有些不解,“就这么放了?”在她心里武尧安不是这么没有防备心的人。 “没。”武尧安说着摆摆手。 “大晚上的,除了巡查的侍卫其他人都睡觉了,动静太大把他们吵醒明天又要去唐大人那里告状,先把他抓起来再说,既然是伙房的,查清楚了明天让他们过来领人。” 武尧安说完伸了个懒腰,“回去吧,明早看看大力那边的情况再处理吴三金的事情。” 尉迟也不推辞,她本就不想管这些事情,要不是... “走了!” “高阳又去了掖庭?难不成还真迷上了推演之术?那大理寺那边有什么新动作?”长孙无忌写下纸条卷进竹筒听着暗卫汇报。 “还是没有动作,不过听说尉迟循融今日傍晚已经在大理寺任职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随后走到探子面前,将手中的竹简放到了对方手中“荆州。” 待那侍卫走后独自一人走到棋盘前,动了一颗棋子,随后大笑一声。 尉迟敬德啊尉迟敬德!如今你也来这朝堂上掺和一脚? 即便是你们尉迟家在战场上凶猛无敌,可这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你一个武将把握得住吗? 长孙无忌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当初两人在朝堂上分庭抗礼的情景,武将就是寿命短,也就沙场上那么几年的岁月,下了沙场才是他们这些文官的天下。 他还记得那尉迟敬德在朝堂上的时候特别喜欢揭发他们这些文官的短处,居功自傲,每次都喜欢当着他们几个文臣的面指责几人的过失,丝毫不讲情面。 可无论从哪方面讲自己都是比尉迟那个武夫更高贵的存在,凭什么要被那种人指着鼻子当众羞辱! 每每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就及其的厌恶,那些年扰的他们这些人是敢怒不敢言,生怕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 后来那人也是识趣,见大势已去便立刻告老还乡,可这子孙后代便得不到他的庇佑,都被以前看不惯尉迟的这些老人联手打压。 这些年也都被他们这些人调来调去,不过好在这人的后代没多少,不然就真是白费力气。 长孙无忌嘴里念念叨叨,伸手又挪动了一下棋子,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窃喜。 “老骥伏枥,还不是你自己伏,就你那些徒子徒孙?没什么好惧怕的!天要亡你尉迟家!” 长孙无忌说着扇了两下手,那么样就好像尉迟敬德真的坐在对面跟他下棋一般。 “新帝是个宅心仁厚的,才会看在你的薄面上让你那个孙女去大理寺,可哪又怎么样呢?如今这朝堂...” 长孙无忌啪的一声将那棋子落下,随后咯咯咯的大笑了起来。如今这朝堂还不是他长孙无忌说的算。 二心 “圣上又去了那个狐媚子的寝殿?” 王皇后将发钗摘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为她梳妆的贴身婢女。这深宫大院侍寝哪有皇帝天天跑到昭仪的寝宫去的道理? 当初把这位从寺里捞出来也是为了跟萧淑妃抗衡,没想到如今看来却是在给自己挖坑? 不过好在家族势力还在,还能坐住皇后这个位置。倒是日后,定要寻个机会将这人除去,不然她心神难安。 “吴三金的那个案子还有什么花头?大理寺那边我们派过去的人有没有传信回来?” 王皇后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侧着脸动了一下,武昭仪那边正得宠,暂时无从下手,看来现在也只能在武尧安那边做文章了。 “还没有,不过奴婢最近发现了点有趣的事情?” 那婢女说着微微弯身在她身边小声继续说道:“前几日我见到高阳公主深夜进宫,私会掖庭令陈玄远,二人就星宿一事相谈甚久。” “高阳?” 王皇后眼前突然一亮,这高阳向来是不喜欢他们这帮后宫之人的,看来得了空得去那边煽风点火一下,不过这推演星宿?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性质去推演星宿? “除了推演星宿有没有提到其他什么?” “那女婢当时离得太远没有听清,不过...隐约听到陈玄远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之类的。” 节哀?难不成是那个和尚?“哈哈,哈哈哈哈~”王皇后突然不顾形象,前仰后合笑了起来。 想当年当年他还是太子妃,并没有太多的经历和权利来理旁人的事情,再听说那件事时,知道是丑闻不能被提起,那和尚也是被腰斩来。 可如今细想想僧人的管理那么严格,那辩机怎么可能是和尚? 这高阳该说她什么好?生在帝王家,却是一个多情种,这么久了还在想着那和尚。 “当年高阳公主的事情都有谁知道?我是说那些宦官或者宫女?” “那些知道的人都被拉去陪葬了,不过活着的....”那贴身侍女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这活着的我也打听不到。” 皇后到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于纠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都会成为大家饭后的笑柄。就连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 看着身份尊贵,可谁有知道那些人在背后又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朕又何尝不知道高阳最近在做什么?可毕竟是手足,父皇生前她最得宠,如果不是女儿身的话如今这皇位...” “您是天子,做什么都对的,得宠那是前朝的事情了,但如果她做的太过火会有失威严的!”武昭仪躺在他胳膊上安慰着,可心中全然是算计。 如今她算是暂时脱离了皇后的控制,正是受宠的时候。 高阳、那些老臣、皇后还有身边这人都是她前路的阻碍。狩猎那天虽然已经暗示过唐临,这事完成随便找个理由将他贬出长安。 到那时他在找个理由辞官,便可以全身而退,接着由武尧安暂管大理寺。 武尧安那人跟她虽然离心,但好在是个好掌控的,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圣人看到武尧安的能力。 小孩子总是分不清利弊,总想着用自己心中的那点热血闯出一片天地,可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哪有那么容易。 虽然从小就不在一起生活,但只要武尧安不挡了她的路,那条命还是可以留的。 只是不知道这鄂国公府的尉迟为什么会突然参与了进来,是身边这人的意思,还是鄂国公的意思?不管是谁的意思终究是个变数。 如果是身边这人,那他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宽厚,可如果是鄂国公府的意思这尉迟恭究竟在想些什么? 难道这些年全族都在朝堂上蛰伏是在等待机会?难道当初只是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如果蛰伏了十几年就为了等待今天,那对方还真是一个下棋的好手,那势必要除之而后快。 武昭仪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喃喃了一声“尉迟...”。 “这尉迟循融确实有鄂国公当年的风范,马球场上她多次有意避让没有下狠手,这点倒是比鄂国公知收敛。” 听到身旁的人说尉迟,天子也不自觉的夸赞起来,此子当真有当年鄂国公的风范。 还好是个女儿身,就算能成大事也不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这也是能让他放心调用尉迟去大理寺的原因。 “到是个善武的人。”女人低声附和着。 要除掉尉迟这种善武之人便不能用强,如果召集太多高手围剿,那必须得按一个强有力的罪名,显然这些罪名放在尉迟身上都不大够。 那么拉拢呢... 听到循月的话之后尉迟低声喃喃着: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倒是希望自己是个大家闺秀。不过你啊!自打我回来之后酒是没少喝,我看以后谁还敢说你不像鄂国公府出来的孩子。” “因为你在吗~有人给我撑腰啦!”循月借着酒劲半搂住尉迟的肩膀,用脸在对方身上来回的蹭。 “我就这一件干净的赤色衣服了,你可给我老实点,时辰也不早了,明我还要去大理寺当值,快点回去睡觉,别抓着你老姐我不放。” 尉迟看了眼微醉的循月,又看了看房顶到地面的高度。她怕现在不从这房顶上下来,一会这堂妹真的喝多了自己就弄不下去了,真不知道这人怎么爬上屋顶来的。 “青菊!青菊!快来搭把手!你家主子在西厢房房顶,快叫几个人来把她弄下去。” 尉迟续足了中气,对着青菊的卧房大声喊着,声音落下没多久,那青菊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站在了下面。 那几个小厮拿着被子的一角抻直了站在两人正下方,看动作的熟练程度,看来以前没少做这事。 尉迟无奈的摇摇头,弯腰将表妹抗在了肩上,伸手拿过酒坛,顺着墙塌了两步安稳的落在地面。 “以后你们再让她爬上去饮酒,每个人罚半月赏银!”尉迟将循月交到青菊手上,无奈的警告着。 “今儿是青菊的错,小姐平时没事就爱爬上去喝两口,可每次都主动叫我们过来接她,没想到今天酒烈了些,这么早就醉了。” 那青菊说着伸出帕子擦了擦循月嘴角的水渍。 尉迟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酒坛,好家伙这不是自己前两天带回来的那个?这么烈的酒也能被她翻出来喝? “好了好了,外面冷,你们都回去吧。”尉迟说完摆摆手,头也没回的带着酒坛子离开了后院。 大理寺门外,武尧安大老远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尉迟,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等那人一走进,武尧安就看到了对方有些发青的眼眶。 凑上前问道:“你这脸怎么了?” “循月那丫头打的。” 尉迟说着直接掠过武尧安,并没有站在大理寺门外跟身边的人闲聊。 武尧安见状也跟在她身旁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遍幸灾乐祸的问着:“循月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把你打成这样?该不会是你与人切磋弄的吧?” “昨夜我在屋顶喝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的,也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坐在我旁边赖着不走非要陪着我,最后还是我把她扛下去的。” 尉迟说着有些怒气,想着武尧安也是个守口如瓶的人,眼下大理寺也没来多少人,便转身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更可气的是那个便宜堂妹竟然将自己买的烈酒给掏出来了,而且听青菊的话,那人还经常上去喝酒,这一点到真像是一家人。 “你是不知道,她力气有多大!平时我是可以躲过去的,可昨天要扛着她下去,这一个没留神,她那么大的一个王八拳就挥了过来。” 看到武尧安笑的前仰后合的模样,尉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人能跟循月玩到一起去。毕竟除了办正事,这俩个都是不着调的性格。 “吴三金和那个伙房的伙计怎么样了?”见武尧安笑够尉迟才开口问道。 “进去说。” 果不其然,原本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武尧安听到那两个人的事情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的那副模样,目光也变得有些冷冽起来。 一路上武尧安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带着尉迟直接去了案卷室。 这案卷室算得上是唐临给武尧安办案的地方,全大理寺独一份的待遇,也算得上是武尧安自己独立的空间。 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其他人没跟来后武尧安关上门,将昨夜大力收集到的情报放在了尉迟面前。 “杀吴三金的人并不明确,你知道这大理寺明面上是唐大人的地盘,可暗地里长安城各方势力都有安插自己的人在这里。唐大人不管,我自然也是不过问的。” 尉迟看了一眼武尧安,又打开了桌子上的帛锦看了起来,那边武尧安继续缓缓将大理寺的情况说明。 一来是为了将大理寺的情况告知尉迟,二来是为了试探尉迟是否可以与自己为伍。 “白日里大家都是为官家办事的,这晚上没人知道谁是何方势力,外部出了问题大理寺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可这内部出了问题,没人能说得清。” 人尽皆知 只见尉迟看完,武尧安将帛锦卷了起来投掷到火炉当中,瞬间火势旺了起来,那帛锦随之便化成灰烬。 “你这是做什么?”尉迟有些不明白,顺着这些线索也许就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为什么武尧安那么果断的将这些毁灭。 “不是正常手段得来的,还是销毁最好。你说这公主到底想要什么...”武尧安没有回复尉迟,反倒是目光看向火炉有些空洞的问着。 看样子应该也不是在问她尉迟循融,尉迟没有回答,不过脑子里也不由得在想这些个公主到底要做什么。 而正当气氛凝结之时武尧安突然八卦了起来,“这辩机的事情你可听说?” 听到这话尉迟摇摇头,“我每年在长安城的日子屈指可数,如何听得。” “这...”武尧安刚要说着全长安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便被门外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少卿!”大吴站在门外继续说着:“那伙计确实是伙房的,也真的是刚来没多久,查了下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话说完,尉迟早已经跟在武尧安的身后走到了门口。武尧安将门推开,看着站在回廊上的大吴,问道:“那人还被关着吗?” 大吴听着点点头回应,“没有少卿的命令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那好,就先在关一会,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 武尧安说完带着尉迟穿过大理寺,两人坐上了马车,可尉迟去不知道去向何地。 尉迟发现自打自己来了这大理寺,武尧安好像就不再跟之前的那些人一起出行,甚至好像很多事情也不会跟那些人说。 “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尉迟不断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做好分内的事情不要多管闲事,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你府上啊,我刚刚跟车夫说话的时候你没听到?” 武尧安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内心还是有些打鼓,这尉迟到底是哪一边的?是不是可信?是不是也像大理寺的人一样都是各方势力插进来的? 尉迟家的名声是可信,可这尉迟家的人并不像他们面上看上去那般忠勇无脑,反倒是很有自己的智慧,这也是武尧安有意无意接触尉迟一家子的原因。 起初武尧安确实是想让尉迟循融为自己所用,可如今这人真的在自己身旁,反倒有些不确定对方的真正意图。 而尉迟此刻想的却是武尧安这人不在大理寺好好的呆着,来鄂国公府做什么?难不成家里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线索? 也不大可能啊?除了...循月? “循月今天有在家吗?” 听到武尧安的话尉迟更加迷惑了,难道这线索还和真循月有什么关系,是不在帛锦上的线索吗? 越是这般想尉迟的心中越感到不安,整个鄂国公府如今也就这个循月是最让人担心的,只她一个人就够了,她不想让国公府上的人卷进来,尤其是循月。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 毕竟是下官,即便是心中有千万的问号也还是恭敬的回答了武尧安的话。见武尧安点头尉迟闭口保持冷漠不再交流。 “堂姐?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少卿?”池塘凉亭内正插着花的循月看向走来的两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尉迟看着自家堂妹毫无天赋的插花本领,看来那天要劝劝这堂妹,换个路子发展吧,别祸害这些花了! “来找你聊聊,这长安城的闲谈你们这些闺阁的姑娘可是最了解的。”武尧安说着自然而然的坐了下去,完全没有让尉迟开口说话的意思。 “我跟他们那些大家闺秀又不长聚,知道的可能还没有少卿您知道的多呢~” 循月说完对着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府里不是新来个厨子?糕点是一绝,让少卿也尝尝。” 丫鬟得令走后,这池边的凉亭里只剩下三个人,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几声池塘中锦鲤跃水的声音。 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循月开口道:“少卿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我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更何况堂姐在...” 循月坐下去后继续剪着花枝,眉眼间并没有往日的那般亲密。 “也没什么事。” 武尧安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于是在没人邀请的情况下,武尧安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 “公主府的事情...” 听到这话循月拿着花的手顿了一下,“少卿认为小女子知道那就是知道,不知道少卿想问些什么?” 尉迟很奇怪两个人的气氛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明明前几天还是可以把酒言欢的朋友,如今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这些年她不在长安,自然也是不知道,当初跟公主府走的最近的便是这位堂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其他家族排挤。 “那个和尚!”武尧安声音压得极低,却让在场的三个人听得极为清晰。 尉迟发现循月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不同寻常,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微风吹过,池塘旁的枯树上想起来老鸦的叫声,循月扶着石桌边缘整个身子沉了下去。 长吸一口气后循月目光涣散的喃喃着:“没有和尚...没有和尚...” 见循月的脸色苍白状态不对,尉迟起身伸手准备搀扶,身后那拿着果子的侍女抢先一步冲了过来。 “二小姐!二小姐?”侍女扶着循月的身体,试图唤回对方的理智。 “家妹身体有些不适,再下稍后便回大理寺复职。”尉迟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转身递给侍女一个眼神,接过对方怀中的循月抱了起来。 送客的意图这般明显,而且武尧安竟然在尉迟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杀气,眉宇间也没有了善意,便也不敢再说什么,跟在侍女身后离开了鄂国公府。 尉迟不敢马虎,抱着循月一路小跑着将她放在了床上,没过多久那侍女便从外面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尉迟接过打湿的麻布擦着循月脸上的汗珠。 擦好后又看了一眼被循月紧紧握住的手,感受着对方手心里不断冒出来的冷汗,转头看向侍女轻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常年不在长安,有所不知。很久之前二小姐是被放在公主府上养着的,那是圣上的恩典,可去了公主府没多久就哭着闹着要回来,谁也问不出什么。” 那侍女青菊说完这些又向门外虚看了一眼,随后弯腰贴在尉迟身侧小声的说着:“就是那和尚被腰斩之后这才得以回府,不过那之后谁也不能提这辩机和尚。” 尉迟心中了然,看来这件事情不仅是皇家的一根刺,也是这堂妹的噩梦。 门外管家站定后敲了两下门并没有进来,待室内没了声音才开口道:“大小姐,大理寺来人让您速回。” 尉迟抬头看了一眼青菊点点头,后者看向门口的方向大喊着:“知道了” 紧接着门外便是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等声音消失之后尉迟将循月的手放进被子中,随后起身低头看着循月。 “如果她这种情况,一般多久能醒来?” 青菊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刚刚尉迟坐着的地方,拿着浸湿的麻布擦着循月脸上的汗珠。“按照之前的世间看,怎么也要一周左右。” “之前?之前还有人也问过那个和尚?” 青菊有些心疼的看着循月那张虚弱的脸,开口道:“二小姐从公主府上出来后,刚开始公主还会派人来探望,那些探望的人有意无意的便会提起此事,后来家中那些仆役也会提起,不过已经被管家发卖了。” 听到这些尉迟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看了看循月,对青菊说道:“那这边就交给你了。” 见青菊点头,尉迟二话没说拎着唐刀出了卧房,一抬头便看到大理寺的方向冒着青烟,难道这就是大理寺的要事? 出府前在尉迟在前院又碰到了等着的管家,尉迟拦住问道:“刚刚大理寺来的是何人?可说了什么事?” “是个侍卫,说是大理寺走水了让您速回。” 那管家说完便退了几步,离开了尉迟的视线,看着管家的身影尉迟有些无奈的挑了下眉毛。 这些年这老管家还是这个样子,虽然表面上对所有的人都是毕恭毕敬的,可能看得出来他只对他们嫡系更亲近些。 收起目光,尉迟又看向大理寺的方向,真不知道这武尧安又搞什么幺蛾子,放着那些案子不查每天问东问西,还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最后还把自家堂妹弄成这副样子。 当真是生气!可生气归生气尉迟还是翻身上马,奔向了大理寺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尉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后发现武尧安竟坐在卷宗室喝茶,那模样哪有一点出了事情的样子? “你回来了!” 见到尉迟的身影,武尧安起身将对面的茶盏斟好,做了个手势邀请尉迟坐过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尉迟仰头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个精光,随后掏出帕子抹了一把汗,看着武尧安的眼神里多了很多询问的因素。 佛门清静 尉迟站在那气场,若是一个被审问的犯人坐在尉迟对面定是招架不住的,可武尧安还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那边喝茶,直到茶喝好才满意的开口: “这秋白露怎么样?” “喝的太快,尝不出味道。”尉迟有些气结。这人是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看脸色? 即便她武尧安是当今宠妃的堂妹,可也比不过这实打实的鄂国公府的名头,把自家堂妹弄成那个样子,自己却跑来这里喝茶? 许是猜到了尉迟在想什么,武尧安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道: “循月的事情我很抱歉,改天等她身体好一些定会亲自 登门赔礼道歉,不过眼下到是有一桩好事。” 武尧安说着又给尉迟到了一杯秋露白,自顾自的说着:“杀死吴三金的背后凶手应该马上就能抓到了。” “那是你的好事,不是我的好事。” 话音刚落没多久,大吴的身形便出现在卷宗室外的回廊上。 “回少卿,小关押室的火灭的差不多了,暂时没有人员死亡,不过...” “诶呀,不过就是这伙房的那个新人不见了吗,这么吞吞吐吐干嘛~” 大力说着拍了一下大吴的胸口,随后走进了案卷室,路过武尧安的时候又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放在了后者面前,随后抓起桌子上的果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大吴你也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坐。那火就是我放的,你也不用去查了。”大力说着对着站在回廊上的大吴招了几下手,示意对方过来喝茶。 “你放火做什么?” 听闻是大力放的火大吴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这事就算是最后怪罪下来,也不会怪罪到自己身上了,可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为了让这杜勒逃跑啊!啊!忘了跟你说了,那个伙房的伙计叫杜勒,付宝是他假名。” 大力说着将桌子上摆着的帕子扔到了大吴对面,也不管这帕子是不是其他人的。 “擦擦你脸上的烟灰,跟院子里那花猫没什么两样了,让唐大人看到又要说了。” 尉迟看着自己的帕子微微有些嫌弃的襟了下鼻子,随后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几个说话。 “让杜勒逃跑?”大吴还是有些不理解,这好不容易抓到的人为什么又让他跑? 武尧安有些无奈,这大吴什么都好,就是为人有些憨直,做事情有的时候转不过来弯,认死脑筋,不像大力这般灵活。 武尧安懒得解释,只希望之后各方势力在大理寺安插眼线的时候多安插几个聪明的进来,这样办案的进度也能快一些。 话至于此尉迟突然明白了武尧安的用意,想必这吴三金的死跟这个杜勒有什么联系,又或者这杜勒知道些什么,可这跟辩机和尚又有怎么关系? “好茶~”尉迟将茶盏放下,面色比刚刚回来的时候缓和了不少。 见尉迟面色缓和,武尧安也破天荒的开口耐心的对大吴解释着:“那晚抓到杜勒的时候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是我在大理寺当值这么久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难不成这个味道你在吴三金的身上也闻到过?”武尧安话还没说完,大吴便抢先提问着。 “没错!”武尧安打了一个响指,一脸傲娇的看着几个人。 “那天陈颐在检查吴三金的尸体的时候,我在吴三金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所以推断这人有接触过吴三金。吴三金是在江湖上都臭名远扬的采花盗,与大理寺的小伙房几乎不可能有交集。” “再加上你让我问的那些口供?确定这杜勒就是杀害吴三金的凶手?”大力说完又拿了一块糕点放在鼻前嗅了一下。 “没错!这杜勒不是长安籍人士,与吴三金也不是同籍,二人因仇报复谋杀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大理寺入职有很严格的手续,所以这杜勒很可能是受人指使,甚至...” 甚至大理寺内也很有可能有杜勒的内应,但很可能此内应身处很重要的位置,不宜为这种小事暴露身份,所以才安插进来一个小角色。 武尧安的解释让大吴云里雾里,毕竟他这段时间都是在处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便再次开口问道: “可这又跟火烧羁押室有什么关系?” “敌暗我明,我关了他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救他,亦没有人来杀他。所以我推测杜勒很有可能是单线执行这个任务,并且被抓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我将消息放出去后,却也并未见对方有所行动。所以便行了这放虎归山的计谋,如果能跟着杜勒调到大鱼便是最好,钓不到再将他抓回来就是。” 武尧安说完看向了大力,“我让你派去跟踪杜勒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出了长安城,根据探子推测应该是向江陵的方向去了。” 江陵?武尧安突然想起来最近长安成里流传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梁元帝宝藏藏于江陵的传闻,以及这几位公主最近不安分的动作。难不成这里也有什么联系?这真的跟高阳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是跟公主府有关系,可为什么又要扯到大老远的江陵?难不成真是为了要寻找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宝藏? 江陵!武尧安想起来前几日堂姐送来的密信... 可是这几位公主的府库加起来都要比那宝藏多得多,如果是有二心不该舍近求远,更何况求的是不一定存在的宝藏。 大力、大吴见到武尧安又陷入了思考模式,很识趣的去忙各自的事情去,独留尉迟一个人坐在对面为自己倒茶,饮茶。 “将杜勒招进大理寺的人你不继续追查下去了?”见武尧安回过神后尉迟开口问道。 “查了,查不出什么花头,对方既然能让杜勒进来,定不会将那人轻易暴露,更何况大理寺盘根错节,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拿那人怎么样,顶多次责他识人不清。” 尉迟听着端起滚烫的茶水,吹了吹热气开口道:“想要浑水摸鱼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禀荆王,那杜勒已经回来了怎么处置?” 对于杜勒能回来,这一群杀手也是很蒙蔽的,毕竟出去执行这种刺杀任务的没人会活着回来,可眼下这人竟然真的回来了,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回来了?”荆王元景发出一声冷笑。 “以往怎么处置这次就怎么处置,这种事情不用问我。荆州刺史那边怎么样了?宝藏的位置可找好了?” “回王爷,那刺史王景田说还要一些时日。此事不可张扬,他也不敢派重兵去找。” 元景点点头,将手中最后一点鱼食扬在浴缸中,“是不能张扬。长安城公主府那边怎么样了?” “老样子,说是什么时候我们这边有了进展他们才肯合作。” 听到这话元景摆摆手,王位就一个当然是他元景的,其他人算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他的踏脚石而已。 想踩着他元景的脑袋上位?当他元景是傻子吗? 尉迟看着眼前相国寺几个大字又看了一眼武尧安,当下又不是什么祭拜的日子,不过不管武尧安出于什么原因到这里,倒是能抽空见一下循俨也不错。 近几日也没来得及问循月,这个堂哥也有几年未见了,也不知如今样貌几何? 一进内厅武尧安拜了佛礼,随后亮出大理寺的腰牌给寺内的小僧,“大理寺办案,找住持大师。” 那小和尚见了将武尧安引进佛堂后的偏殿,还未走进那齐刷刷的敲木鱼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院子内还有一些练武的武僧。 待武尧安进入偏殿后,尉迟伸伸手将那引路的小僧叫到面前。 “施主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小僧的?” “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尉迟循俨的人。”尉迟笑笑心中有些忐忑, 她与佛门交往甚少,不知这里的规矩,生怕冒犯。 “施主是说吾道法师?”说道循俨那小和尚的眼睛一亮,看样子循俨在寺中的辈分不低,而且也很受欢迎。 “他此刻正在讲经书,约莫再过半炷香的光景就能闲下来,您要是想见,左转一个回廊就能看到他授课的地方。” 尉迟谢过后便顺着那小和尚的指引去了佛堂讲经的地方。 那蒲团上跪着的正是尉迟循俨,要不是那小僧提醒,这面貌就算让循融看上三天也不大能认出来。 武将家里出来的孩子都带着一丝英气和杀气,每天在校场上操练身上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可眼前这位不一样,虽然骨像上和他们这几个有限相似,可这皮肤颜色却要白净很多。 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他们这些粗犷,每每讲话也都是文绉绉又很有哲理的样子,尉迟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直到循俨走到面前。 见对方也没认出来自己,尉迟突然笑出声来。 “施主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循俨听到这笑声也觉得奇怪,前来寺庙上香的要么愁眉苦脸,要是想在这里获得一丝安慰。 循俨看着有些熟悉的面孔,再仔细一看对方身上的鱼符突然皱眉,“循融?” 人多眼杂 “堂哥!你在这里好不自在,可是苦了我!” “有何苦?”循俨弯着眼睛,慈眉善目的看向循融,就像是在给那些来寺中解惑的香客一般。 尉迟说着放下那本来要锤在循俨身上的拳头,抱着刀讪笑着: “大哥在宫中常年不回府上,循月最近有了心上人,我却被分配到了大理寺任职。命苦啊~” 循俨一边带着循融向静室的方向走着,一边听循融唠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起以前兄弟姊妹几个人在一起玩耍的情景。 ‘哈哈哈哈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竟然还记得。’ ‘全家人在一起 的世间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又怎么会不记得。’循俨说着叹了一口气。 他自知自己虽身在佛门,可心却在红尘。 隔着几个回廊,武尧安都能听到了尉迟那爽朗的笑声,印象中即便是遇到让人开心的事情,尉迟笑的都很收敛,如今看来是极其的开心了。可笑声刚过没多久,便听到了尉迟那有些落寞的声音。 “如今看来...现在这样也许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宿了!” 寻着声音,武尧安在最后一个回廊处的拐角停住了脚步,她本不是那般喜欢听墙角的人,但是遇到尉迟的事情她也想不那么光明磊落一次。 “我看不见得,如今不快乐的可能只有你。当年那件事已成了你的心结,有没有想着做个俗家弟子跟我一起礼佛?心静才能了然。” 当年什么事?武尧安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今的尉迟,让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着。 “少卿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尉迟的声音一下子将武尧安拽回了现实,躲在尉迟的身影下,逆着光看着对方,武尧安尴尬的看向她身后的循俨开口胡诌道: “我来找大师求...姻缘。” “小施主见笑了,贫僧不看姻缘,不过佛礼倒是可以探讨一二。” 循俨说着对着武尧安笑眯眯的行了礼,对方的莽撞之举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能有什么姻缘,每天都待在大理寺,整个长安城上上下下没有能配得上她的。” 听到这话武尧安也并没有责备尉迟的以下犯上,甚至还觉得对方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尉迟转身对着自家堂哥笑了笑,随后又转身看向武尧安,“你的事情办好了?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吗?” 见尉迟没有过多的询问自己所办之事,武尧安正色道:“办好了,回大理寺。” 听到这话尉迟转身对着循俨行了礼,眼神中透漏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尉迟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武尧安一直揪着这辩机和尚不放,那人心思沉也不知道出于何意,但尉迟记得卷宗上说那辩机就是这国寺里的和尚... 看着循俨,尉迟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正要走的时候被循俨叫住:“施主,切记不要被往事困住。” 尉迟轻声笑了笑,伸出手背对着循俨晃了几下“大师亦是!” 说完尉迟便潇洒的离开了寺院,恐怕被往事困住的不止她循融一个人,她和这个堂哥正好是两个状态,一个是身被困住,另一个则是心被困住。 国公府前,尉迟便下马车,并未一起跟去大理寺。 站在门口尉迟屈身向武尧安道别,那人却掀开马车的帘子交代着:“收拾一下,明天南下。” 只这一句,并没有过多的解释,那马车便向着大理寺的反向扬长而去。 南下?从未听过说过,难道是圣人的密旨?还是武尧安另有打算?想了许久尉迟也并未想通,摇摇头,索性不去想这些事。 进了府门,尉迟先是去循月的卧房看了一圈,见循月没什么起色便走到了后院的炼丹房,毫不客气的直接将门推开。 嗙的一声吓得屋子里的人身躯一抖。 “你这猢狲就不能温柔点!快把门关上,关上!”老国公见来的人事循融,大吼着。 尉迟无奈的将门关上,借着室内的烛光看向炼丹炉旁边的老人,爷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穿着素色,一只手里拿着蒲扇不停的扇风,另一只手在瓶瓶罐罐中间穿梭,时不时的那一块不知名的东西投进炉内,或是撒点不知名的粉末进去。 “我许是要南下,来和您说一下。” 老国公拿着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那药膳投入到炉内的时候不对,做出来的还不抵刚刚那一炉。 “走走走!”老国公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蒲扇,并未多说什么。 “再有个几天我们就到了金陵的地界,到时候先找个客栈住下来,这次我们虽然有圣旨,可却是以追查杜勒的名义来的,所以到了荆王的地界先听我的。” 武尧安说着将手中的木柴丢进火堆,尉迟没有说话,坐在河边的乱石上默默的将烤鱼翻了个面,其他几个一起出来的大理寺官员也是打眼瞪小眼的沉默。 这即便是不入荆王的地界,平时几个人也都是听武尧安的,毕竟这人官阶要大他们很多,身为下者自然要听上官的命令。 “这一路上也没见你怎么说话,是不想南下?算算日子循月也应该醒过来了。” 武尧安说着又拿起一根树枝,戳了两下有些烧焦的鱼。 “循月的事情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何还要去府上询问?”尉迟见状,用手中的树枝将武尧安的树枝拍掉,“别乱碰,戳坏鱼就不好吃了。” 武尧安放下手中的树枝,有些困顿的解释道:“虽然知道,但想着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想去碰碰运气。也不知道循月醒来会不会原谅我。” 大力突然嫌弃的看了一眼,随后用手中的干木将火向周围推了下,将话题岔开。 “少卿你怎么出门也不带个仆人?就带我们三个够干嘛用的?什么都要自己做。” “又不是自己不能做?人多眼杂,再说我府里的那几个还是留在府里安全一些。” 武尧安说着拿起一块石子扔进湖中,本想打个水漂却只听咚的一声那石子便沉入湖底,最后也只能无聊的又坐了回来,等着鱼熟。 她可不想把府上的人带出来,这么苦的差事她一个人受就够了,毕竟路途艰险。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武尧安放下手中的鱼,侧耳又听了一下,她肯定那是有人求救的声音。 几个正在说话的人也突然禁声,尉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着,虽后拿起唐刀侧身小心翼翼的像竹林的方向探去,武尧安紧跟在不远处,大吴也提着刀跟了上去,大力则留在火堆旁守着。 “救~命~” 入了竹林没几步,几人便看到那求救声发出的来源,只见一身着不凡的公子哥蓬头垢面的躺在一堆杂草之间,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整个人的状态也是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 尉迟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俯身蹲下,伸出双指在那人的脖子上探了探,转身看向武尧安说道:“还有救。” “他都能喊人救他,当然还有救。” 武尧安说罢正要栖身向前,那人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握住了尉迟的胳膊,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这一举动着实把吓得武尧安后退一步,可当事人尉迟却非常镇定的将这人的手指挨个扒开扔在了地上,毫不避讳的伸手将这人的伤口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看过伤口后大吴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说有救,可这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加起来有几十处,就连着样貌都受损,恐怕他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你怎么救?” 武尧安却全程都没有发出质疑,她信得过尉迟,对方说能救那就自然是有法子的。 尉迟没有解释将刀柄打开,从中倒出一粒极小的药丸,放在了那人的舌苔下。 “这个药丸能暂时吊着他的命。想要活,还需要尽快医治。” 尉迟说完招呼了下旁边站着的大吴,两个人将患者抬到了河边的火堆旁。 “好家伙,这人是怎么伤成这样的?”看着被抬回来的人大力也起身去凑了个热闹。 将人放下后尉迟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放在火堆上烤着,见匕首红的差不多便拿了下来。又将腰间的水囊打开,将里面的酒倒了上去,只见那匕首瞬间冒起了白烟。 “他身上的这些伤都不足以要他的命,你们看他手腕上的痕迹,应该是被人捆到这里来的,不过这脸上的伤...” 武尧安说着,伸手拽住那人有些脏乱的头发,带动着脸转了一圈,也没看出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见武尧安那野蛮的举动,大力有些嫌弃的将头别了过去“那可是个病人,可不是尸体,我说少卿你温柔点。” “被野兽舔的。” 尉迟说着将这人的白色外衫脱了下来,一边往伤口上倒酒,一边用脱下来的外衫擦着伤口上的血,期间还时不时的用匕首将伤口中的杂物挑出来。 小霸王 清理的差不多后,尉迟又将匕首放置火上,将匕首烧的通红,按在了那还在流血的伤口上,滋滋的声音落在大力的耳朵中差点没让他吐出来。 伴随着滋滋的声音还有空气中烤鱼混着的烧毛发的味道,闻着闻着大力开始干呕着,一边干呕一边问道:“你再这样烙下去,不死也活不过来了。” “你不懂,这是止血最快的方法。我们这个位置要到县里还要用一阵功夫,且不说舟车劳顿,要是放任不管,留血也能要了他的命。” 大吴开口解释道,他倒是没有大力那般排斥,不过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金陵还没到,就遇到这么稀奇的事情?还真是有趣至极!”这大力一开口,武尧安便有一种想把对方抛尸在湖底的冲动。 处理好伤口后,那人整个外衫都被染成了血粉色,尉迟直起身看向武尧安,“我只能做这么多,其他的到了金陵找个好郎中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这脸可惜了。” 说完尉迟走到河边蹲了下去,清洗着刀上的血迹,随后用衣摆擦干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大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用佩刀的刀鞘扒拉着伤者的衣物,开口道: “你们说,他穿着不像是普通百姓,可为什么又会在这竹林里被人伤成这个样子?看样子还都不是要他性命的伤口。” “那就等着他醒来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武尧安并不想为这等事情浪费心神,更何况这人又不是醒不来,没必要在这里推测。 “那我们就带着这么一个人进金陵?不会被守城的盘问吗?更何况怎么让他进去?我们的通关文牒里没有这个人。” “问得好!”武尧安指了指大力,随后笑眯眯的安排着。 “我们四个人,你去赶马车,大吴看着他,我和尉迟骑马。这个受伤的就安排在马车上吧。没什么疑问我们就走吧,争取天黑之前找个落脚的地方。” “凭什么是我赶马车?”大力指了指自己,又看向众人有些疑惑。 “你要是能在这人旁边不吐出来,我也可以让其他人赶马车。”武尧安说着指了指还冒着热气的‘活死人’。 大力深吸一口气,等几人上车安顿好后才不情愿的赶起了马车。 “少卿,这通关文牒的事情怎么办?”坐上车后大吴开口问道。 “这个简单,不让进就把他扔城门口就好了,难不成你们还要跟我大唐士兵打一架?”武尧安双手插入袖中,闭着眼淡淡的说着。 ... ... ... 听到这话三人同时无语,既然要扔在城门口,那刚刚费这么大力气就回来做什么? “开玩笑的。”也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武尧安睁眼笑了笑,解释道。 “你看他穿成这个样子,虽然鱼符没挂在腰间,但是这一身穿着非富即贵,就算是仍在门口也会有人去救的。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办,没必要在这个人身上浪费世间。” 武尧安说完又闭上眼睛,不再看几人的神情。 她是喜欢查案,是在大理寺任职,可又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出手搭救已经是仁义,难不成还要送佛送到西? 武尧安这般想着微微摇头,她就算把这人送上西天,也不会给他送到西。 “这高阳还真是...是说她蠢得天真好呢,还是说她执着的好?”丹阳半倚在榻上,手时不时的顺着手里的猫。 “她啊,哈哈哈哈哈。父皇曾经说她最是这些子嗣里最聪颖,可没想到这高阳也有被我们算计的一天。”巴陵公主说着又掩面笑了几下。 从小到大她都被高阳压着,论父皇的宠爱,高阳得到的是汪洋大海,而她得到的就是水滴。论驸马,高阳许配的是房氏嫡子,而她呢?不提也罢。 一想到高阳要被这些她平时最看不起的一些人算计,巴陵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爽快。“不过这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平生那般目中无人。” “我们先不出手,免得到时候矛头转向我们,麻烦。最近那个武氏风头正盛,有没有可能拉入我们这边?”丹阳停下手上的动作,有她们的话这胜算更是大一些。 “姑姑说的是哪个?这宫里的还是宫外的?” “一笔画不出两个武,就算两个人是表亲,可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可就难喽~” 巴陵说着扇了扇手中的扇子,继续说着:“宫内的那位如今风头正盛,就连圣人都动了废后再立的念头,那位怎么可能跟我们联手?” “那宫外的那个?”丹阳不像巴陵这样能四处走动,即便是历经两朝,她依旧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个公主,所以有的消息也并没有外面的人那般通达。 “鄂国公府的那位小霸王回来了,皇家秋猎那日姑姑见过的。也不知道是哪位的意思,不过鄂国公府那个的恩宠也算是独一份了。” 言外之意,这么一个受宠的人都跟在武尧安身旁,那人恐怕更不会与她们为伍了。 “无妨,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丹阳开口自顾自的安慰着。 “郎中说一个时辰就能醒过来,怎么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还没醒?”武尧安看着脑袋裹满纱布的病人,问着身旁的大吴。 “你不是不救吗?怎么还叫了郎中?”大力站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要不要我再去叫个郎中再来看看?”大吴说着正要往外走,却被尉迟拦住。 “不用了,他醒了。” 众人看向那床上躺着的人,只见他睁开眼看着几人,半晌才开口问道:“我这是在哪里?阎王殿吗?” “医馆,你身受重伤,已经找郎中看过了,我们路过救了你。”尉迟简短的解释了一下眼前发生的状况,其余几人点头应和着。 “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再下还有件事情劳烦四位。”那人虚弱的趴在床榻上缓慢的将手伸到腰处。 尉迟见状一把将武尧安拽倒身后,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眼神也毫不收敛的透漏着杀气看着床上趴着的人。 只见对方慢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枚象征着身份的鱼符举到面前。 “女侠...且慢!再下段瑜,之色荆州地界有名的段家绸缎庄正是家父的,眼下我不便行走,还请几位侠士将这鱼符送于府上,让家父派些人将我接回去,日后必有重谢!” 说完那段瑜忍痛微微侧身将另一只手拖了过来,龇牙咧嘴的抱拳,又哼哼唧唧的把手放了回去。 “帮忙也不是不可以。”武尧安心思一转脱口而出。 “我四人从家出逃,本想要行走江湖,可因为太过大手大脚,盘缠已经被我们花的差不多。眼下也是第一次来金陵,就是不知道可否在府上借住几日,也帮我们省下不小的开销。” 与武尧安的小算盘不同,尉迟却有些防备,她为这人处理伤口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到过鱼符这东西,可眼下这人又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难免不让尉迟怀疑些什么。 听到这话身后的大力侧过身,趁没人能看到憋着声音笑了出来,也亏小豆子能想得出来,还闯荡江湖,从家出逃? “没...嘶~没问题!” 几个人顺着段瑜的指示,又沿路打听了一番,约莫午时便找到了庄子的位置。段老爷听说找到了失踪几日的宝贝疙瘩,亲自出门将几人迎了进去。 “实不相瞒,小儿前几日去了荆王府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那段老说着叹了一口气,面漏难色,“也不是没有托人问过,说是那日相聚后便已离去,我曾经也差府里的人去沿途寻找,可始终没有消息。” 段老沉思了一会,随即一拍大腿道:“现在小儿在哪里?” “离城门口最近的那家医馆,顺便多带些人手,贵公子...行动不便。” 太医将手指从帕子上拿了下来,又看了眼高阳的舌苔,低头在黄纸上写下了药方,解释道: “公主这是郁积成疾,再加上这节气变换受了凉,只要细心调养便可无碍,这方子你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便可。” 高阳并没有正眼看那太医拿起来的黄纸,一个眼神,身旁的侍女便将写着房子的纸拿了过来,转身将门关上离开了屋子。 “宫里的那些怎么样了?”关上门后高阳起身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走到了香炉旁,又添了些香料进去。 “公主,这香不宜久熏,不利于子嗣。”那太医弓着身子,甚是恭敬,生怕说错那句话惹怒了眼前的这位。 毕竟有过先例,曾经新帝还没有继位之时,高阳刚被封公主不久。为了逃避责罚,高阳谎称染病,先帝着急便叫了太医去看,那太医回报并未有任何病症。 先帝得知更加气愤,加重了责罚,那太医从此便被眼前这位记恨在了心里,没多久太医便因醉酒淹死在护城河中。 可只有他们这些同僚才知道,那太医从不喝酒,即便是重要的日子也只是以茶代酒,只为行医救人时判断更准确,又怎么可能突然醉酒而死在护城河中。 毁容 “我的身子怎样我自然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也只有你知道。”高阳看着那太医突然讽刺的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老太医不敢怠慢,随即回道:“宫中今日...并无喜事。” “已经为几位大侠准备了厢房,几位若是不嫌弃府上清贫,大可以多住上几日。” 那员外说完,身后的管家便对几个人做了请的手势,大吴、大力两个人跟着管家走到了西厢房安顿下来。武尧安二人则跟在员外身后去了段瑜的房间。 “公子身体怎么样?”武尧安边走边问道。 “郎中说了,都是些皮外伤,就是看着有些吓人,休息几日便可以尝试着下床行走,就是这脸恐怕要留下疤了。”那段老说完又叹口气。 这段瑜虽说没有长得多英俊,可也称得上是玉树临风,没出事前段瑜可是最在乎那张脸的,如今要是让他知道毁了容,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段公子可有说是谁害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员外听了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伸手将房门推开,“你们自己问吧!” 屋子里的人并不多,不知道是医术高超,还是回到家比较安全,段瑜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 见来的是救命恩人,段瑜勉强抬起手挥了一下,身旁站着的仆人也跟着老员外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可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段瑜说完一阵沉默,接着陷入沉思。 那日大理寺走水,他趁着大火的空隙直接从大理寺跑了出来。思来想去决定回到荆州老家,可这消息不知道何时走漏,还没到金陵便被荆王的人暗杀。 林子里躺着的杀手尸体刺激了杜勒的神经,杀手虽然死了,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是顶着杜勒这张脸回去不是办法。 正焦急时便碰到了独自出门的段瑜,杜勒感叹着天无绝人之路,将杀手的尸体草草用枯叶掩盖。 段瑜这人他不仅熟悉,而且两人体态也十分相近。这般想着杜勒将刀上的血都擦在了脸上。 又用刀在身上一些不重要的位置划了几下,虽后将刀远远的扔了出去,倚在树根处虚弱的喊着。 ‘救命~救命!’ 那微弱的声音果不其然将段瑜吸引了过来,看着段瑜那有些嫌弃的眼神,杜勒软趴趴的将手伸了出来,倚着树根的身子直了直,可段瑜警惕的骑在马上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杜勒见对方并未放下警惕,随后开口道: ‘再下是长安城内的信使,来给荆王送信,可不料途中遇到歹人,公子若能搭手相救,想必荆王日后必有重谢。’ 听到荆王这几个字,段瑜果然眼神一亮,跳下马走到了杜勒面前,正准备伸手扶起杜勒之时竟被对方一刀封喉,看着段瑜惊恐的目光杜勒站起身拿着刀又在他身上砍了数刀。 见对方死透之后,杜勒坐在草堆上休息了一下,虽后又按照段瑜身上的伤口又在自己身上砍了几下。 伤口做好后杜勒深深喘了一口气,将衣服从段瑜的身上脱了下来,见对方腿上有胎记,杜勒又挥刀在两人腿上同样的位置划了数刀,直到这种特有标记消失不见。 杜勒将两人衣服互换,最后将段瑜的脸皮剥下砍碎,身体肢解分别扔在了不同的地方,许是觉得伤口不够,向林子外走着的杜勒又用刀在身上划了数下,眼看着要走出这片林子时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出门也不带个随从,就我们四个?’ 听到声音杜勒躲在暗处观察,见是武尧安一行人随后计从心中起,看着不远处的石头将裙摆卷起塞入口中。 随后杜勒用脸狠狠地在石头上撞着,直到血肉模糊,虚弱的杜勒忍着痛将石头顺着山坡滚下,顺势在草丛中躺平。 “救命~救我~救命~救...命...” “既然段公子不想回忆那就不要回忆了,我们也只是好奇而已。如果这山中真有什么匪患,也好报官处理才好。时辰也不早了,等段公子身体好些再来探望。”武尧安说着做辑后带着尉迟离开了段府。 出了段家的宅子,武尧安绕了几条街才找到管家说的那家酒肆,进去后又找了一处及其偏僻的地方坐下。 “来吃饭怎么不带大吴他们出来?”尉迟将刀放在了一旁,歪头看着武尧安,总觉得她们这样做有些不仗义。 “没那么,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武尧安说着喝了一口茶,随后观察着尉迟的神态,“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这段瑜段公子有些古怪。” “恩,他身上的刀口确实奇怪,有些是打斗时留下的,有些却像是自己割出来的。”尉迟仔细回想着,还有那人的脸上也很奇怪,完全不是野兽啃咬的伤痕。 当时不仔细追究完全是因为段瑜昏迷,以为醒了之后会问个明白,可刚刚看到段瑜的神情,很显然是想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不想再提,那她一个外人更不会去趟这浑水。 “既然知道古怪为什么不说?如果我不问你就打算憋在肚子里?”武尧安有些怒气,这尉迟的心思比身边任何人都要难猜! “我的责任是保护你的安全,查案的事与我无关自是不会多言,更何况君子应谨言慎行。” 尉迟自认为她是有侠气的,可也只存于江湖上,对于这种应当是官府处理的事情她万般不想插手,她也没那个心情插手。 “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见到这种事情袖手旁观,那这世间有什么公平可言?真相又合在?蒙冤之人又该如何得到正义?” 武尧安说着有些激动,甚至想直接拿着木鱼敲醒尉迟那榆木脑袋。 “你我本就道不同,真相与我而言本就不那么重要,尉迟家的血脉本就不是为了真相这二字活着的。” 尉迟声音冷静,一手端起茶水,说话时的目光有些空洞。可说出来的话不免让武尧安浑身发凉。 武尧安知道自己拗不过尉迟,也知道对方此时身上背负着的可能远比自己这点志向沉重。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都是味如嚼蜡,武尧安盘算着如何抓到杜勒解开这环环谜题,而尉迟则盘算着如何在这危险的泥沼中脱身。 两人踏着夜幕回到府上,顺着家丁的指引去了大吴两人的房间,一进门武尧安看向大力问道:“让你查的杜勒的踪迹你查的怎么样了?” “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刚传来的消息,杜勒跟我们脚前脚后到达金陵地界,可这人走的陆路,进了林子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怀疑是已经死了。” “死了?”武尧安向来不信这些,多年的断案经验让她知道,到越是穷凶极恶的人越长命,那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让他们接着秘密的查,如果有必要搜山也不是不可以。”武尧安说完将象征着几人身份的包裹打开,从中将自己的通关文书拿了出来交给了大吴。 “你二人明日可去府衙探探这知府的情况,我和尉迟继续住在这里...” “荆州的密信?”长孙无忌看着手中那不像是自己部下寄来的信,有些好奇,这荆州看来是五虎藏龙的!一个两个的都要跑去那边。 不管怎样,长孙无忌遣退左右后打开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那笑意便爬上了眉梢,看来这荆王是坐不住了,就是不知道这长安城里的几位意下如何。 又思量了一下,长孙无忌将门外守着的侍卫叫了进来,“去,传我密令荆州地界的人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一个叫段瑜的人。” 那侍卫走后长孙无忌坐在木椅上忍不住笑了出来“元景啊元景,哈哈哈哈,天要亡你、天要亡你啊!以前不能拿你怎么样,现在可算让我抓到把柄了吧。” 这杜勒的陈述书将事情的原委可谓是写的详细,长孙无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这信藏了起来,只要有这些,再加上那活着的杜勒,元景这些人就算没有谋反的意思,也定会惹来猜忌。 届时他只要在一旁再稍微那么添点柴、加把火,这阻碍大唐昌盛的绊脚石就不存在了,大家便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一段好日子。 日子是好日子,不过就是这案子似乎是卡住了一般,一行四人呆了也有些时日,还是没摸到任何头绪。 下午几人又约到了那家酒肆,包间里,一坐下大力就迫不及待的将衙门里的状况汇报着。 “衙门里这几日收了几个尸体,看样子应该是附近的山匪,不过这杜勒至今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几日我们也去了军营,先是用了圣旨,后又动用了些私人的关系去秘密搜山,可除了一些可能是杜勒的衣服碎片再就没找到其他的东西了。” 武尧安说着将身旁的包袱拿到了桌子上。 “这血迹能看出来什么?”大力说着有些嫌弃的看着那包袱中的碎片,显然这才是被野兽咬伤该有的样子。 与我无关 武尧安闻言用筷子将碎片挑挑拣拣,从中挑出一块没有带血的布条,看颜色和材料更像是腰带。武尧安指着那腰带说道: “其他碎片血迹重,血气掩盖了原本的气味,但是在这个血迹很少的带子上我闻到了杜勒的气味。” “说你鼻子灵,你还真当自己是人形犬了?” 大力闻信倾身凑上去也想闻个明白,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颓颓的坐了回去。 “算了,我又闻不出来。可但有这一点也并不能证明这就是杜勒。万一是哪一个生活习性比较像,又或者是接触过杜勒的人呢?” “对啊!不要忘了杜勒家就生活在这一带。”大吴也适时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又没说这是杜勒。” 就在这时武尧安将那支用过的筷子交给身旁的尉迟,只见后者很自然的用手帕接住,随后掰断扔到了一旁,而武尧安则是将包袱收好,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 “我们不仅在林子里发现了这些碎片,还发现了一些尸块,你们猜怎么着?那尸块的右手一看就不是个习武之人,这人定不是杜勒。你们回去衙门后要找一找这附近有没有谁家丢了人,兴许能对上” “你的意思是找到了这丢失的人,就能找到杜勒?可这报官的还好说,不报官的可就难喽~每年有那么多人消失,怎么可能人人都报官。” 听到大力的话武尧安低头没了言语,她也知道这事情仅凭他们四个确实有些难,可如今再难也要硬着头皮去做,眼下这是仅有的突破口。 “这几年丢失人口的卷宗都在这里,这一侧是一年内新上报的,这一侧是往年上报的。”那衙门里的师爷指着身后那几箱子的竹简还有黄纸说着。 大吴指着其中一个箱子看着大力“你来这个,我看哪个?” 见大力点头,二人盘腿席地而坐,就这样在卷宗室一坐便是一个通宵。 入夜,尉迟突然挣开眼睛,看了一眼熟睡在身旁的武尧安,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听着屋外的响动。那踩踏瓦片的声音越来越近,顺着打开的窗缝向外看去,隐约间还有人影在上方走动。 “尉...” 听到声音后尉迟反手捂住武尧安的嘴,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前,随后又指了指屋顶,见武尧安点头后才将手从对方脸上拿下来。房顶上的声音渐渐减弱,尉迟大致判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将刀握在手中。 “你不要出声,我出去看一下,如果害怕就躲在床下。”尉迟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踩上鞋也不顾自己穿着,提着刀追了出去。 那房顶上疾步而行的蒙面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回廊内跟踪过来的尉迟,只见那人连续翻了几片瓦砾,最后在段瑜的房顶停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起来的帕子扔了下去,随后一个飞身便离开了段府。 尉迟见没什么异样便原路回了卧房,可在卧房看了许久却没有在卧房里见到武尧安,心道不好,又仔细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武尧安的身影,正想着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时,床下突然传来细微的鼾声。 尉迟皱着眉毛吹亮了火折子,半跪在地面上撩起床围,只见那武尧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下,张着嘴睡得正憨。 “少卿~少卿?遇之...”尉迟无奈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两下武尧安的脸颊,只见对方突然睁眼向后靠了靠。 “是我。”尉迟说着将火折子凑近自己的脸。 看到外面的人是尉迟后武尧安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一下脸,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些。“不小心睡着了,刚刚怎么回事?” 尉迟一边讲着刚刚的事情,一边伸手将武尧安从床下拉出,待两人再回到床上准备睡觉时窗外也已经开始鸡鸣。 “你是说那人最后停在了段瑜的屋顶,还扔了东西下去?” 既已鸡鸣,武尧安便没有再睡下去的心思,而且今晚的事情太过于突然,她要好好去思考。 “我曾私下里问过管家,那管家说段家这位少爷自从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不过请了郎中来也只是说可能受到了惊吓的缘故,有些事情记不住也是正常,但如今这奇怪的举动...” 武尧安盘腿坐在床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被,只留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看模样像是在跟尉迟说话,可仔细一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尉迟没有理武尧安,喝了一口凉水后穿好衣服站在庭园里耍起了刀法,接连耍了几套后,站在院子里打扫的家仆均忍不住拍手叫好。 伸了个懒腰,大吴将案卷室的油灯熄灭,看着两个人整理出来的一堆可疑案卷,大吴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你仔细检查了吗?” “看了,按照小豆子给的要求看的。”大力将散落的卷宗重新放回原位,又将挑出来的放在了另一堆,“别抱怨了,快点把这些拓下来,弄好了之后还要给小豆子送过去。” 思考许久,武尧安还是想不出来便洗漱好,坐在庭院里看着尉迟操练。 “就这点事情也跟我汇报一下?”元景推开门走进那个与大内议政殿别无二样的房间,正位上的龙椅也只能靠新旧才能跟宫里那个分辨出来。 此间房,唯独缺的就是那些需要与他议政的大臣。 “你看我这宫殿与那长安城的比如何?”元景坐上那龙椅轻蔑的看着整个大殿,好像真的有群臣在下面朝拜一般。 那站在门口的侍卫偷偷的擦了一下额角的汗,他一直知道自家主子是何等居心,可没想到如今如此昭然若揭,他还不像死啊,眼前这人就不能收敛一些吗! “杜勒的尸体至今没有找到,衙门里那几具尸体我们已经换出来处理好了。不过武尧安一行人住在段家绸缎庄,属下听闻段家大公子从府上出去后偶遇歹人,经查验,正是我们伏击杜勒那一处。” “你是说这杜勒有可能化身成为段瑜?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个狸猫换太子?”元景说着单手转着手里的两个琉璃珠。 这杜勒必须除掉,虽然明面上调查不出来什么,但元景能感觉得到杜勒这个人不仅攀了他王府这一个高枝儿,元景想了一会看着门口的侍卫。 “朝廷里来人我们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传我令下去,后天正好是个好日子,我要宴请这些达官显贵到我这一聚。” “王爷!”侍卫有些抗拒,眼下这个时间举行这种聚会,如果让远在长安的天子知道恐怕会之后要做的事情不利。 “你尽管交于管家去张罗便是,请奏的折子我会快马加鞭传上去的。”元景说着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走到了侍卫身旁,两人走出去便将门锁上,钥匙便握在元景手中。 两人走了没多久,元景回过身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那凶神恶煞的侍卫“我一个王爷都不怕,你一个每天杀人的怕什么?” 武尧安两人回来便看到段瑜在随从的搀扶下站在前厅练习走路,那姿势怪异的像一个瘸了腿的鸭子。 “看来段公子今日休息的不错?”武尧安率先开口笑盈盈的问着。 “托两位恩公的福,要不是那日在林子中将我救回,我也不能恢复如此之快。”段瑜说着虚弱的又咳嗽了两声,随后便被身旁的随从扶坐下去。 其实以杜勒身体强壮的程度,这点伤用不上两天便可以自如行走,如今不过是为了装成段瑜的样子才这般演戏。 正当几人喝着茶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府的拜帖送上门来。 见武尧安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拜帖,段瑜解释道:“荆王就是一个好客的人,这来来往往的商队凡事在荆州地界待上一阵的,都会被他请去一续。” 可武尧安并不是纠结于荆王为什么请她,而是纠结自己在哪里好像都在荆王的监视之下,这便说明他们几人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知晓。 既然这样,那之后的行事就该换个路数,还以为这荆王是一个闲散王爷,看来这荆州的水比长安还深。 武尧安干笑了几声便拉着尉迟回到了房中,关进门户后又趴在尉迟耳边轻声说道:“这一宴过后,恐怕我们就不会这般自由。” “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与我无关。”尉迟开口再次强调自己的责任。 见尉迟身体紧绷且一脸的冷漠,武尧安直起身子正视尉迟,“那荆王府的侍卫可比这庄子上厉害许多,到时你又该如何护我周全?” “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其他的不必放在心上。” 那尉迟的眼神坚定,武尧安便也没有追问。入夜后大力将誊抄好的案卷塞进怀中,两人翻墙出了府衙。 “今日怎没去酒楼相聚?而是在这湖中央的一叶扁舟里?”大力轻轻一跃便到了另一小船上,大吴放下船桨也紧随其后。 而草船之内的武尧安正坐在棋盘前与自己下着棋,见二人来尉迟轻轻抬了一下眼皮,随后又望向船外的月亮。 “这里偏僻,隔墙有耳。” “那你为何叫我们翻墙出来?走正门不好吗?”大吴有些费解,既然来这种地方,翻不翻墙好像没多大区别。 荆王 “你们不翻墙,那些尾巴又怎么会跟上。”武尧安说着将手中的棋放在了棋盘上。 “那你也可以白天来啊!”此时的大力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又大半夜被叫出来很不爽。 “这是湖!白天来垂钓游玩的人很多的。”武尧安说着转过身拿过大力递过来的东西,看了几眼后便放在了棋盘上。 “怎么这么多?你们有没有好好按照我的要求去找?”武尧安说话声音轻,听不出半点的怒气。 “就是按照你的指示找的,听师爷说,还有一些报了案又撤案的,有的压根就没上报官府,坊间传闻最近几年一直在丢人,还有一些不符合你要求的都没有抄记下来。” “丢这么多人?”武尧安低头看了一眼棋盘随后问道:“其他没记录在册的都是些什么人?” “三教九流什么热闹都有,有上有老下有小的农民,又在各个庄子里做工的奴隶,还有一些手艺人。”大吴想着誊抄的案卷说着。 “不是这些。”武尧安摇摇头,随后换了个问法,“我是说这大部分失踪的人死不是都是男性?” 见那两人点头,武尧安的心突然猛地跳动起来,她好像离那个谜团突然近了一些。 那边尉迟也转头看向三人,她怎么会不明白武尧安的意思?这世道,收集壮丁无非就是为了那些权力。 这些人啊~为权让民生,为权让民死。哪有什么忧天下的心,无非就是忧自己的心而已。 尉迟仰头,看着慢慢被乌云遮起来的明月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愿这一次爷爷是对的,但愿自己能全身而退。 只听船内的大力继续说着:“而且大多数人消失的时候不超过四十岁的年纪,小一点的甚至十五六岁,更像是...” “征兵。”尉迟薄唇微起,声音只有几个人的一半大小,却足以让三个人听得真真切切,不寒而栗。 听到这话三人瞬间停滞呼吸,最后还是大力先回神,断断续续的说道:“大人...此话不能乱说。” “明天去查查便知。” 武尧安沉静一下,她虽然心中有猜到这个可能,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惊吓。随即想出来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结论,这反而让她整个人看起比其他人都要兴奋。 “对了,荆王府的请帖收到了吗?”临分别前武尧安掏出请帖问道。 “收到了。”大力点点头,此时两人已经跳回到自己的船上去。 “那我们那天再见,这几日你们回去休息吧,之后我们可能要换一种方式查案了。” 武尧安说着挥挥手,两只船顺着来的方向背道而驰。 许是案子有很大的进展,武尧安心绪放松了下来,躺在船板上,逆着月光看着撑着船有些发光的尉迟。 “你说我们今夜就这样躺在船板上过一夜可好?” 听到声音尉迟低头看了过去,随后说出了一句及其煞风景的话“湿气入体,容易生病,这不是长安,万一严重,恐一命呜呼。” “你说你一个走江湖的,竟然还讲究这些?那万一行侠仗义的时候不小心误入荒山野岭,岂不是要以地为床,天为盖,石为枕?怎么还顾得了这些?” 武尧安虽然从来没走过江湖,但这就是她脑袋里江湖的模样。 “不会。”尉迟转过头看了一眼方向. “与其说是闯荡江湖,倒不如说我是去云游,只不过碰到了不平的事才会拔刀相助,倒也不像那些大侠一样专门去帮扶弱小。” “云游?可是我听闻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大得很,就连那个杜勒都怕上三分。” 武尧安有些好奇,好好的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不做,非要出去云游? 她相信以尉迟的见解还有能力,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退一步来讲,就算是官家忌惮国公府的旧势力,那尉迟的武力在大内也能轻松当个总管。 武尧安总觉得她这一身武艺、谋略不报效朝廷就是浪费。 “是云游,自打从家中出来便一直云游在外,但也从未经历过你所说的风餐露宿。” 尉迟说着将船绳绑在了岸边的桥柱上,随后扶着武尧安跳上岸去。 “至于你说的名声,我也不知为何会传成现在这般。至于七星这个名号。”尉迟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唐刀“这把刀叫七星。” “那其他人呢?江湖上的其他人会风餐露宿吗?”武尧安坐在马车里不安分的撩起帘子,漏出脑袋看向正在赶车的尉迟。 “不知道,江湖上人那么多,我很少跟那些人接触。”尉迟说着?了一下麻绳,随后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坐稳了,看天气要下雨,我们得快些回去。” 武尧安微微哼了一声,她知道尉迟不想提起她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她不急于一时,索性没再问,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江湖吗?尉迟想了想,虽然自己在江湖上有不少的名号,每做一件壮举便多一个称号。 可又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不经常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也不像其侠士那般有固定的装扮。更不像那些侠士一样时常聚在一起。 她有国公府这个后盾,不缺钱,不会像那些人坐一些高门大户的门客赚钱,所以自然也很少会跟那些人接触。就算是有,也是些像她一般得到隐士。 这般想着,尉迟微微笑了一下。她到也不是没有江湖上的朋友,而是那些人不仅性格迥异,就连脾气也都是个顶个的古怪,没有长安城的这些贵胄有礼节,可却有着江湖人的仗义。 还记得年少时刚出去游历,途中遇到打家劫舍的土匪,见那歹人正要对那小孩子下手,尉迟心中的正义感陡然升起,可忘记自己年少一拳难敌四手,身中数刀不说险些命丧在那林子里。 不过说来也巧,正赶上两个当地小帮派在此切磋,听到他们这边的声音后立刻停止约架,才将她从这伙匪徒手中救出。 最后还因为变相帮官府剿匪有功,都得到了衙门的嘉奖。因为嘉奖两帮派也从此缓和了不少,毕竟在衙门那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也不好再私下里打架斗殴。 而尉迟也因此壮举在两帮派里受到了不小的好评,年纪轻轻就可以抛弃生死行侠仗义,当真事楷模。 甚至挣着让她过去自家帮派养伤,而又差点因为在谁家养伤的事情大打出手。最后尉迟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在一家养伤,另一家出银两才得以平息。 听到雨声后尉迟回了神,微微侧身对着武尧安说道:“少卿下雨了,雨后路滑,我们夜行恐怕会不安全。” 武尧安听闻伸手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雨水又将手伸出去了一些,感受着雨水落在手心那冰凉的感觉。 “是不安全,我记得来的时候有一家猎户,不如去看看能不能休息一晚。” “离我们这里确实不远。”尉迟说着扬鞭,又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还好我们策马奔驰一路未停,刚到府衙就下雨。”大吴说着拍了拍身上溅起的雨水。 “也不知道小豆子有没有回去。”大力说完打了个哈气,虽后摆摆手一脸困顿“算了算了,我好几天没睡个整觉,她回不回来是她的事。” “我一直有个问题要问你。”一大早两人从那猎户家里出来时尉迟突然开口,还未等武尧安回答便直接问道:“为什么我们来荆州这么就都没有去杜勒家里看过?” 按理来说想要抓到一个人,去搜查这人住处可能会更快的找到这人在哪里。 本来还在沉思的武尧安转头微仰着头看向尉迟,“你不是只负责我的安全吗?怎么也询问起这案子的事情了?” “是我逾越。”尉迟说着行了个礼,再次沉默了起来。拽过马车去往下一个要走访的人家。 “没什么。这杜勒家我早就派大吴他们去过了,并没有查出什么,早就没有了生活的迹象,甚至周围的邻居都不知道那里住着的人姓甚名谁。” 尉迟听着没有就此搭话,伸手扶着武尧安上马车,随后拿出手中昨晚整理的地图。 “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们去走访的失踪报案人家,接下来我们去南面还是东面?” “都不去。”武尧安勒了一下马绳,转头笑着看向准备上马车的尉迟“不问了,跑了大早上也没问出什么,直接回府衙。” 到了衙门口武尧安转了两圈,有些尴尬的对着尉迟伸出手,“鱼符之类的都给大力他们了我进不去,你的鱼符呢?或者是其他的过索之类的?” 尉迟皱眉将自己的鱼符托在手掌中看了一眼,这时候用国公府的名头出门行事好像不大好吧?尉迟有些为难,她不想让国公府掺和进来。 “诶呀诶呀,我怎么忘记这事了?” 武尧安看了一圈后独自走到那门口的鼓前,拿起棒槌敲了起来,一边敲嘴里还一遍嘟囔着:“大力,大吴。你们要再不出来这个月的月奉可就没了。” 并无土匪 听到鼓声,尉迟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武尧安身后从对方手中拿过棒槌敲打着鼓面,声音要比武尧安击鼓声大很多。 “谢谢。”尉迟敲着鼓面轻声感谢着,不管武尧安是有意或是无意。 武尧安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站在一旁向衙门正门望去“你说什么?” 鼓声太大,尉迟的声音又太小,武尧安并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看到嘴动了两下。 话音刚落这师爷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武尧安并没有细究尉迟说些什么,直接走了过去,“在下大理寺少卿,来找府上寻人。” “可是前几日来的少卿?”这师爷心中有些疑问。 前几日那两个拿着鱼符的也自称是大理寺的少卿,还调阅了案卷,眼前这个也说自己是少卿,到底哪个是真? 虽听闻长安城中的大理寺少卿确实有一位是女官,这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让两个少卿当面对质,便可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毕竟这荆州境内就算出再大的案子也不可能将两名少卿都派出来。 那师爷看向尉迟说道:“前几日衙门也来了位少卿大人,您说您是少卿,不如与我进去,两厢一问便知。” 尉迟看了看眼前的这二位师爷,看外表也不像是有眼疾的样子。尉迟将手上的鼓锤放好,行了个礼,伸手指着武尧安说道:“这位才是大理寺少卿。” 跟着师爷走到后宅,大吴大力两个见到武尧安后两人先是行了礼,随后将身上背着的证明武尧安身份的东西还给了对方。 “拜见少卿!” 尉迟上前一步,接过大吴手中的东西,只见那武尧安突然开口,柔弱的哭着。 “再下无意欺瞒大家,只是前几日有要事脱不开身,但追查杜勒下落的事情又是圣上的旨意,无奈只能兵分两路。” 武尧安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再加上那一副包子脸的模样,任谁都不好意思再责怪些什么。 “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再说这过索、文牒都是真的,人也是你们的人,一切都是按章程办事,并无不妥。是吧师爷?” 那知府说完看了眼旁边的师爷,师爷眯着眼点头笑道: “正是正是,都是按章程办事。而且我还听说少卿还救了段家绸缎的大少爷,这段家绸缎庄可是我们这里交税的大户,您现在是段家座上宾,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少卿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师爷这般说,本官确实有一事相求求,还请两位大人一定要知无不言。” 见武尧安的面色肃穆,全然没有刚刚认错的模样,坐在一旁的知府有些傻眼,那师爷连忙答道:“下官定会将自己知道的托盘而出。” “那好!”武尧安点点头,神色如常。 “我一路南下,也遇到过几个劫路的匪徒,可这一进荆州地界却是安稳太平,想必这离上次剿匪应该过不了多久吧?” 听着武尧安的话,尉迟端起了刚刚侍奉的茶点,不过却不明白这人突然这么问是用意。 不光是尉迟不知道这少卿几个意思,就连坐着的两位大人也没搞明白,不过这师爷倒还是如实回答着: “少卿可说笑了,这上次剿匪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近来并无剿匪,至于这匪患之事我们也不清楚。。” 那知府听到也笑了两声,一脸的羡慕道:“说起来还是荆王举家搬来的时候,从那之后这荆州地界就太平了不少,可真是便宜了那几任刺史知州了,清闲得很啊。” “那这么说起来也有四五年的光景了,还当真是沾了荆王的光。”武尧安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下。 按照大吴调查出来的信息来开,那些壮年失踪的时间也就从那时候开始,难不成都去做了土匪? 可这也不应该啊,即便是做了土匪也是需要打家劫舍的,可正如他们所闻所见,并未出现打家劫舍这些事情。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武尧安突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喝了一口茶清醒几分。如果真的是这般大不敬之事,那还要从长计议。 清醒过后武尧安怕节外生枝,便转移了话题:“听闻荆王今夜宴请了城中不少的权贵,不知道二位今晚儿去吗?” “下官不才,也在邀请之列,荆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就连我们这样的小官每次宴请也会顺带。” 还未等知府回话,那师爷便率先开口,而知府则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大部分回话的还是师爷,知府也只是偶尔搭上两句。 听到这话尉迟微微抬眼,不才?怕不是要说不幸吧?在这里当官,还要看着藩王的脸色。 “每次场面都大的很,可我们这等也只是走个过场,既不像那些文人墨客那般风雅,也不像旁人与王爷交好,所以一般走个过场就回来了。” 武尧安点了点头看向旁边几个人,看来他们今晚也是可以提前退场喽? “那就我们六人被邀,不如我们一会同乘一辆车,也省了这衙门的支出,而且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两位了解。。” “甚好,甚好!”那师爷听了是一个劲的点头,这算在武尧安头上朝廷自然会再拨一笔钱下来,府衙里的日子也会宽松一些。 “时间还早,不知道可否借府衙的卷宗室小憩?”武尧安起身拱了拱手,见师爷点头一行人便辞别向卷宗室走去。 “你说这少卿刚刚问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那武尧安走后知府大人才回过神来,刚刚在前厅脑子里一直再想其他的事情,所以并未多说。 “我看啊,她们不是冲我们来的,知府大人还是把心放肚子里,待参加完荆王晚宴后就回去吧。” “我们的事情,当真没有被发现?”那知府有些不敢相信又问道。 “大人且把心放肚子里吧,恐怕这里出了比克扣钱款还要严重的事情。” 一进卷宗室武尧安便找了一张桌子,随后坐下去挥笔写了两封文书,“宴会后将这封信找机会交给驻扎在城外的校尉,这个传回长安城大理寺,要唐大人亲启。” 交代好后武尧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心思沉重道: “今日这鸿门宴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能跟着衙门的人回来就先回来,信很重要,切记一定要今晚亲自送到。” 武尧安说完看向身旁一如往常那般淡定的尉迟,想必过了今夜几人的行动会更加受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门外衙役的声音传了进来。 “几位大人,车已经备好在衙门口等着呢!” 一路上知府几次想要说话,可看着几人都闭着眼,并没有想要问话的意思,又求助的看了一眼师爷,那师爷也只是降了两下手,示意他静观其变。 就算是端着酒杯,那知府还是会时不时的看着师爷,怎么这师爷应对这种场面就游刃有余? 那师爷也感觉到了知府的眼光,放下酒樽挥手示意了一下知府,大吴两人见知府二人走出去,看了武尧安一眼也悄悄跟了出去。 “早就听闻鄂国公府上出来的那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几日长安城秋季围猎没能看到,再往前数我还在长安城时你还是个娃娃,今日一见不知道能否亲自目睹一番?” 荆王话音刚落伸手挥了一下衣袖,那宴厅中央还在跳舞的舞姬便纷纷散去。 尉迟看了一眼武尧安,这已经是宴会的后半场,大吴他们趁着第一波来宾散去时,混在了醉酒的师爷身边跟着回了府衙。 眼下整个大厅里约莫着都是荆王的亲信还有得力干将,唯独他二人显得格格不入。 见武尧安没有反应,尉迟站起身刚要开口说话。 武尧安仰头喝了一口烈酒,装着胆子肆意的问道:“如果王爷不介意的话我来抚琴。” 听到这话尉迟呆滞一瞬,她只是想问问自己能不能在王爷面前舞刀弄枪!毕竟离开长安这么多年,很多礼节只是知道个大概,根本不会去深究。 万一逾越了礼数,被眼前这王爷责备...她可不想英年早逝,毫无建树的死在这种地方。 只见那小豆子说完便提着裙摆走到了古琴旁,因为烈酒的缘故武尧安也有些微醺,一抬头时尉迟能清楚的看到那人脸颊上的两摸红晕。 许是这酒比长安的不知道烈了多少倍,平时即便是喝了酒的武尧安也会去潜意识的注意礼教,如今却在这宴厅里如那文人得意自己的诗句一般高声阔论。 见此状,尉迟也管不得那些礼数。武尧安醉了,得早点收场,不然惹出什么事情她可不像担着。 “想必这刀剑都不能入了王爷的眼,不如给我一支枪。”尉迟说完又看向武尧安,“这破阵曲你可会?” 只见那武尧安睡眼朦胧,软踏踏的左右摇晃着身子,还不忘点头,伸手拨了两下琴弦便道:“好琴!好琴!” 心理素质好 尉迟内心扶额,现在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耍酒疯的模样,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下,那人能把这破阵曲弹得有几分力道。 一回神,身边的侍卫也已经拿了一支枪挺拔地站在自己身后。尉迟将枪放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随后毫不费力地将枪头拔掉,站在舞台中央对着王爷抱拳。 “那尉迟循融就在此献丑了!” 那枪在尉迟手中极为听话,再配上尉迟那强有力的身段,前半部分极具观赏性。可这后半段伴随着尉迟低头,轮着枪头点地,再抬起头时眼里已全是杀气。 舞出来的风气更是凌厉百倍,离得近的甚至能听到破风的声音,而尉迟也不再舞枪,那身形就好像在她的对面有人与她对抗一般。 曲毕,尉迟挽手一个用力将棍子推了出去。只见那没了枪头的棍子稳稳地斜插在门槛与地缝相连的地方,这一下将一些胆子小的宾客吓得不寒而栗,更甚的手中的酒樽都不自觉的掉到了地上。 室内的气氛安静到了极点,突然铮的一声,武尧安手中的琴弦断裂,一分为二。 听到声音尉迟清醒几分,眼神中也没有刚刚的那股杀气,回过神的尉迟还未来得及道歉,那边武尧安便站起身,完全没有一副上官该有的模样,举着琴晃晃悠悠地砸了下去。 “凶兆!凶兆!”一边砸着一边嘴里还嘟囔着,那模样活像一个民间的风水骗子。 见状尉迟眉头抖了一下,“王爷,少卿好像有些喝醉了,再留在此处恐扰您的雅兴,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出了王府,马车穿过两条街行至无人处时,车里的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响动,随后嗖的一声,一支箭从车帘穿过擦过耳边,直直地钉在了车身上。 马车东倒西歪,没多久便停了下来。被袭击的人伸手拔出车内的佩刀,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那赶着马车的车夫像个刺猬一样歪倒在车板上,马也没有幸免。 四周的围墙上齐刷刷地跳下来十几个蒙面的刺客,将马车团团围住。那身形一看就是王府里培养出来的那些刺客,看来王爷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杜勒并没有下车,将手中的刀斜在身前没有下一步动作,车下的刺客围着一圈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不知为何那弓箭手没有再射箭,这才让两方僵持不下。 大吴将信送好回来的路上便碰到了这么一景,眼看着这些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躲不掉,只好掏出衙门的令牌。 “衙门办案!”然而这一声响过后并没有人理会,反倒是让那群刺客发起了攻击。 大吴定睛一看那被攻击的人正是之前林子里救下来的段瑜,大吴看准时机,拍了一下马屁股从那群混战的人群旁驰骋而过,经过段瑜时一个拦腰便将那人抱上马背。 “追不追?”没有了攻击目标那群杀手也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问道。 “追什么?上去看看弓箭手怎么了?明明可以乱箭射死,却要我们下来补刀,半天没见他们射出一箭,真不知道养那群废物做什么用的!” 领头的说完,身旁几人干净地翻身上墙,又翻上阁楼,一上楼便闻到了血腥味。 “不好了!”前往阁楼上查看弓箭手的探子大喊着。 听到声音后几人跳上阁楼,压低声音道“喊什么喊!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们?” “一刀封喉,全都死了。” “什么?” 即便是心理素质再好,几个人也不太相信,竟然会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毫无声息地将这几个弓箭手杀死,可眼前这些人确实已经没了气息。 “快撤!” 为首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弓箭手丧命,可现在没了攻击的目标也不敢在此逗留,一个个都扛着同伴的尸体迅速离开。 “那府衙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路,我偌大个王府还住不下二位不成?二位日后在我这里住下便是,就算是住到那杜勒找到之时也未尝不可!” 那荆王说着大手一挥,刚刚的舞姬又站回台上。 “更何况我看少卿醉得厉害,要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宫里到底恐怕要怪罪我招待不周了。” 周围的贵胄们又开始谈论起风月,尉迟既没有同意住下,也没有拒绝,只是单单将武尧安的手臂绕过脖子搭在肩上,手也顺势扶住武尧安的腰,被迫随那丫鬟一起入了后宅。 “酒~酒!来!喝。” 一路上那武尧安也是不安分,几次要挣脱尉迟的束缚,拉着身边的几个丫鬟一起喝酒,扰得尉迟十分头疼。 “武少卿真是个有趣的人,这内宅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要是二位不嫌弃可以多住些时日。”那打着灯笼的侍女掩面颤笑,搅得几个人的身影也跟着摇晃。 尉迟眼神略带有几分探究的意味看着领路的侍女,刚刚这王爷的话可要赶上当今天子了,看来是要在这里做了个土皇帝?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见大吴从窗子翻进来,大力起身问着。如果计算得没错的话大吴三炷香之前回来才对。 大吴抹黑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借着月光看向大吴床铺的位置,“中途出了点事情,先睡觉,明天再说。” 见大吴不想说,大吴也没有强求,又躺回去准备睡觉。 “喝酒!”躺在床上的武尧安还是没有消停,尉迟无奈只能在这人身旁躺下,刚躺下便听到了细微的喘息声。 尉迟转头便看到武尧安那红润的脸颊,纤细的手指抵在唇瓣上示意不要说话,再一看武尧安的神色,哪里还有一点喝醉的样子? 见尉迟很听话地没说声音,武尧安又用手指点了两下门外侍女站着的位置,随后俯身趴在尉迟耳边小声说着:“量我们在这王府里也出不了什么事情,明天一早再去府衙商议。” 这一夜门外的侍女侍卫说些什么尉迟都悉数入耳,身旁武尧安那轻微的鼾声也时不时地在耳边响起。好不容易要熬到了天亮,庭院里又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真的是诅咒!” “前院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道这王府何日才能消停。” “这已经请了不下三位道士来做法,还是未见任何成效。” 听到这里尉迟翻了个身,面朝门口的方向睁开眼淡淡地看着说话的那几个身影。 “不要说了,巡查的侍卫回来了。” 尉迟就这样听着门外的声音一点点变小,直到鸡鸣天亮声音彻底消失不见。这王府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如昨日来时宴会前那般平静。 用餐时尉迟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侍女,完全没有清晨那般嚼舌根的样子,一个个都面带笑容好像脸上的容貌是贴上去的一般。 “既然王爷身有不适那我们就先回府衙,改日再来探望。”武尧安拱拱手上了马车。 两人本以为要大费周章一番才能从这王府出去,没想到昨日想了一晚上的理由竟然没一个用上的。 “你有什么话要说?”看到尉迟那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武尧安忍不住问了出来。 “凌晨,王府应该是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早上又像没发生一般。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恩...”武尧安耷拉着眼睛,噘着下嘴唇附和着:“确实古怪,不过眼下我们已经出来了,没有拜帖也不能再回去,这王府还真是有趣得很。” 武尧安心下盘算着是再找借口去王府探个究竟,还是老老实实地查杜勒的下落。“你说这偌大的荆州能藏一个人的地方在哪里?” “你是说王府?”尉迟认真地看了一眼武尧安,她自认为没有猜错对方的意思。 “我没说错,我可是堂堂大理寺少卿,不经过查实的事情不能瞎说的。不过你也在大理寺任职,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是有可能藏在王府的。” 武尧安说完伸出手指指向了王府的位置,一脸的得意。那小表情尉迟看到后都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嘴角。 武尧安下了车带着尉迟直径去到了案卷室,果不其然大吴两个人就在里面。“信有送到吗?” “大人,按照您的指示已经送去了,就是至今未有回音。” “送给长安的也已经寄出。” 武尧安听两人说完点点头,眼下最重要的是沉得住气,找机会再去那王府。 “不过昨晚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正沉思着,大吴的声音打断了武尧安。 “恩?”武尧安仰头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游离。 “昨日我送信回来,正巧碰到一群人横街拦住段瑜的马车,看样子应该是要取他性命。” “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事回来那么晚的?”大力有些奇怪,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干嘛昨晚要瞒着自己? “正是,不过有些奇怪。那些刺客训练有素,而且段瑜的身手还能抵挡住两下,还有就是...当时还有一伙人一直在周围伺机而动,直到我将那段瑜救下才离去,并未有追上我们的意思。” “那你们可有去查看现场?”听到这些武尧安突然精神了起来,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连在一起。 员外府 “昨夜将段瑜送回府后又去查看了一番...可...”大吴说着低头有些迟疑。 “可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连血迹都没有。”武尧安说得笃定,就好像亲眼看过一般,反倒让大吴有些不敢相信。 “确...确实如此!而且将那段瑜捞上马时,我摸着他总觉得他身型有些熟悉。” “大人可是想到了些什么?”大力滑跪到案牍旁,双肘支在桌面上,一脸兴奋地看着武尧安,满眼都是期盼,等着对方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还没。”武尧安气定神闲地摇摇头,随后起身“不过这去一下段员外家你就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便起身去了段员外家。 “大夫一会你守前门,大力你守后门,尉迟跟我进去。”临近员外府,武尧安交代道。 “两位大人来得有些不巧,小儿昨日受了惊吓,一早就回庄上静养去了,如今想必已经到了。”那段员外说着憨憨地笑了两声,极力想掩饰氛围的尴尬。 “同行几人?庄子在哪?” 那员外眼角抽搐两下,不明白这长安城来的官怎么突然变了脸,弱弱地答道: “就...就在城外不远处的那个庄子,以前是染布地,后来成本太高了,就将庄子搬了另一个地方,那庄子因为常年染色种不了菜,也就闲置了。但因为夏凉就变成了避暑的地方。” “具体位置,带的都什么人?” 武尧安逐渐不耐烦起来,着实觉得眼前这人是在拖延时间,问两句才答一句,比那竹筒倒豆子还要慢。现在恨不得把这员外拖去衙门审问一番。 “具体位置我也形容不上来,带的嘛,都是家里的几个壮丁。”员外说完低头闷闷着:“我怕他再遇到什么不幸,还派了几个会点功夫的。” 听到那有些伤感的语气,武尧安的眼神一暗,有些暴躁的脾气也顺了过来。 那员外可能还不知,这段瑜也许早就被狸猫换太子,而真正的段瑜只剩下捡回来的那些尸块。 “府上可有识得路的杂役,还请员外抽调一个人手带路!”武尧安起身,那语气不容拒绝。 “有是有,不过这个时辰去恐怕要明日晌午才能到达,夜里行路恐不安全。”那员外嘴上虽这般说辞,可却给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没一会便带了一个跛脚的仆役回来。 “这是之前在那庄子里做工的,后来庄子上用不到那些人手便回了这个宅子,他是最识得路的。”员外说完又将自己的玉佩摘了下来放在了武尧安的手中。 “那庄子虽然不经常去,可却也有几个看庄子的,要是门口有人拦路,给他们看这个就行。不知小儿是否又惹了什么事情。” 武尧安接过玉佩道谢后便带着那跛脚的仆役准备离开,听到段家老爷这般说眼神暗了暗,最后才下定决心说道: “恐怕贵公子早就遭到了不幸。” 那人听完武尧安的话便晕了过去,他早有察觉,可却一直不敢相信,如今有人说了出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人在仆人吵闹声中离开了段府。 “你都吃了一路了,不觉得撑吗?”大力睡醒一觉,醒来后那武尧安还在吃东西。 武尧安抖了一下眉毛,随后将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满意地咀嚼起来。 “江南糕点可比那长安城的好吃多了,花样也多。现在不吃以后可没有机会了。”武尧安没有回应大力的话,反而是将手中的糕点凑向了尉迟面前。 “臣早年走南闯北的时候早就吃遍了,恕臣无能,这些都平平无奇。” 尉迟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瞬间让武尧安没了兴致,就连抓住那高点的手也缩了回来。再这般吃下去,恐怕会让对面这人觉得自己没有见过世面。 武尧安清了一下嗓子道:“看来这荆州的地界还真是太平,我们走了这么远都没有什么劫匪。” “也许是这周围的劫匪畏惧你少卿的名头呢?”尉迟说着撩开马车的帘子,透过武尧安的侧脸看向不远处的山头。 早年她出来游历的时候这边也不是那般太平,如今几年没来,这周围的山头却比那长安城附近的山头还要冷清,当真是荆王治理有方? “是是是,你怎知他们不是怕了你守正的名声?” 武尧安不知道尉迟的意思,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便开口怼了回去,但对方闭目养神并没有接她的话,只留她独自一人在那里生闷气。 正在气氛焦灼之时,大吴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少卿,这日头马上就要落山了,我们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一晚,还是继续赶路?” 一旁的大力附和道:“小豆子,我可跟你说,这夜里赶路不安全,别说我们这里三个人会点拳脚功夫,可万一对方人多我们也逃不出去。” 来到荆王地界这么久,又什么进展都没有,大力总觉得事情很奇怪,但又说不出个什么来,也只能提高警惕做事,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继续行路。”武尧安几乎没有思考,好像这个答案她很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几人也不敢反驳,既然上官让这么做,那便只能听从命令。 “继续赶路我们明早能到,若是停顿,恐怕要晚上才到。时间长恐怕多生枝节。这人才被围杀,我怕那伙人会再次出手。” 看到尉迟极为淡定,武尧安抛去心中的郁气,很有兴致的将脸凑了过去“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冒险连夜赶路?” “我们来荆州这么久,要是对方想下手的话,恐怕在我们还没到的时候早就下手了,可路上遇到的打家劫舍的匪徒都不成气候,所以臣认为荆州境内我们绝对安全。” “不错!” 见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武尧安心情大好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正欲放进口中,尉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猜这段瑜便是消失了的杜勒,”尉迟说完盯着武尧安看了许久,见对方不说话又继续解释道: “您怕去晚了抓不到,如果抓不到我们荆州这一趟就算失职,回去不仅要被扣罚俸禄,要是再重一些恐怕官位保不住。” 听到这些武尧安干咳了两声,将糕点放回了二人中间的矮桌上,转头抻着脖子对外面喊了两声。 “听到没?日后也要像寺正学学,学学这断案识人心的本领!跟了我那么久也没见你们有长进。” 入夜,丞相府内一使者拿着信疾步走到书房门口,没几下便敲响了房门走了进去。 “那信上写了什么?”长孙无忌看了眼其他官员写的折子放到了一边,走到探子面前拿起那封复刻的信件。 “信上写着可能寻到了杜勒的下落,抓捕之后不日折返长安。还有一些对武才人的问候。”那信使如是回答着。 长孙无忌将那信看完点点头,随手丢在了一旁的火堆中,叮嘱道: “告诉那群护卫,务必护住杜勒的安全,让武尧安将那群人安全的押回长安城。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那何不直接把杜勒押回长安城?为何还要经手他人,这样风险反而会增加。”那信使也是胆子大了一回,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长孙无忌并没有回答这信使的问题,沉默了许久后,将写好的信纸交到对方手中,那信使拿着对方给的信回去复命。 那信使走后,帷幔后缓缓走出来一男人,看着年龄跟那长孙无忌差不了多少,可却颇有一副仙骨,眼神也要比长孙无忌精明许多,那人走出来坐在棋盘旁开口便是一句:“这棋还下不下了?” “朝堂事多,见谅~”长孙无忌说着笑眯眯的走到棋盘前,与刚才简直是两副样子。 “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朝堂有什么好的?不如与我一般做个闲云野鹤。你看看你,明明我们相差有半旬,可看起来却跟我是同龄。更何况这伴君如伴虎啊!” “快了快了,等把这些人除掉我就告老还乡,我答应过那人,江山不可异位。上次说的那宅子买好了?” 长孙无忌说完移动了一下棋子,眼神里的精明却少了许多。 “买好了,就等着你搬过去。将,军....” “这是家妹的信?给我的?”武才人看着信封,明显有被拆过的痕迹。就是不知道这拆信之人是眼前的天子,还是其他人。 “信本是一式两封,我的那封如常汇报南下进程,你的这封我没看。”许是看出了身旁人的疑惑,天子特意解释了一句。 “圣上也发现这信被人动过?”武才人放下心中的疑惑,将信打开,看了一会后却突然笑了起来。 “可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天子仰起头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就是平常的家常,好像还是小时后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 “家妹书信说...”武才人突然跪地,低头没了声音,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天子伸手将才人扶起,有些怜爱的看着对方有些泪珠的眼睛“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直言,什么时候你对我还要这般小心翼翼。” “家妹说...说荆王恐...恐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