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和小太阳肩并肩》 1.第 1 章 不知幸或不幸。 迷途之魔女追寻日之光。 …… 欢迎来到冬木市。 这句巨大的欢迎广告语,就矗立在飞机场的外广场上,它穿透过冷冰冰的玻璃,最终落入少女色泽偏冷清的瞳孔里。芽衣趴在飞机圆圆的小窗上,往外凝视了一会儿,直到到站的广播响起,她才拉低了头顶的鸭舌帽,挡住了自己的面容。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芽衣仍然在上地铁时,被几个男学生发觉了。他们立刻团了过来,不容置疑地抬起芽衣的行李,护送着她,直到宾馆门口。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这样离去:“咳咳,那个……小姐姐,你有手机号吗?加一个呗。” 芽衣随之回眸。 发问的男生就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仰面往后退了半步,他吞吐说:“并不是……不,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有什么帮得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了。留个手机,方便一点。”他勉强说完,立刻侧过头,耳尖泛红。 芽衣只是眨了眨眼睛。 男学生们集体倒退一步:“对、对不起。”他们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几个行人的好奇一瞥。不过,假若位置对换,行人的表现也未必比男学生们要好多少——是芽衣太古怪了。 不是美。也不是惹人怜惜。 而是一种在这两者之上的,能蛊惑人心的存在,令人仅仅只是站在她面前,就有一种尘埃仰视日月云光的畏惧感。 芽衣开口了:“抱歉。” 她的声音轻和柔软,像是细碎的雪花裹进寂静虚无的酷寒里。 “没,没什么。”男学生们只得告辞,有人仍旧忍不住回头。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下雪了。 其中一个男生在绕过路口的拐角后,压抑着亢奋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女孩子,仿佛闪闪发光一样……” “可是……” 也有人迟疑道:“你们不觉得,她有点,格格不入的,脸色也很苍白……况且,普通人类怎么也应当有些小可爱的缺陷吧。比如说隔壁学校的川上富江小姐,眼角的痣就很可爱……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传言?” 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真正的人类……能完美成那样吗?” 一阵没由来的冷风穿过几人中间,诡异的沉默蔓延着。半晌,才有一个男学生咳嗽一声:“也没有多完美啦,最起码,我觉得,完美的女性……” 他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这里应该更大一点吧。” “你够了啦。” 少年们打打闹闹地跑开了。但即便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想到,她们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真相——芽衣,大概,也许,说不定…… 真的不能称之为活人了。 不过即便是芽衣自己,也不能明确地说出,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了。硬要下一个定义的话,大概就是……活人芽衣,在弥留之际生出来的残像。 生人的执念。死人的残渣。 非生也非死,仅仅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强行停留在世间的回响。伊人已逝,空留回响。这样的执念之深,甚至惊动了一位不知名的存在,祂注视着她,忍不住感叹:“残影哟,是什么让你不肯消逝。你只不过是水中的月影,春日的融雪。太阳已然高升,春风早就鸣奏。为何仍不离去,为何依旧徘徊。” “不为什么。” 芽衣听到自己这样回答:“想活下去,难道还是我与生俱来的原罪吗?” 想活着。 想拥有未来。 活着活着活着活着啊啊啊啊。 这时候,芽衣听见那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叹息。 “愿望只能由经自己之手达成……” “人类,你听说过圣杯战争吗?” …… 圣杯,是由三个魔术师家族共同创造出的奇迹。每隔六十年,在极东之地的冬木市,都会举办一场争夺圣杯的战斗。这个圣杯,自然不是基督神话中那个盛放着耶稣之血的圣杯,而是万能之釜,能够实现愿望的奇迹之物。七位参战的魔术师,将召唤七个不同职阶的英灵,彼此厮杀,最后胜利的一组,将能捧起圣杯,实现愿望。 这里是第四次圣杯战争。 远坂时辰,卫宫切嗣,间桐雁夜,言峰绮礼,韦伯维尔维特,肯尼斯艾尔梅洛伊教授,雨生龙之介。吉尔伽美什,阿尔托莉雅潘徳拉贡,亚历山大大帝,迪卢木多奥迪那,兰斯洛特,吉尔德雷男爵,哈桑萨巴赫……当世顶尖的魔术师或者杀手,光芒照耀万世的英雄。单单想起这一串名字,芽衣就觉得自己仿佛那个试图挡车的螳螂。 然而她还有更大的劣势。 “……人类,你本质只是这场战役的外人。即便我给你提供了对应的魔术回路和令咒,但只有这些,仍旧不会被圣杯系统所承认的……所以,虽然你有一次召唤英灵的机会,但因为缺失圣杯的强制力,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根本不会有英灵回应你。” “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那你就等死吧。”那声音冷淡地回答道,“然而,即便召唤出了强大的,能够扭转局面的英灵,也不意味着离胜利更接近了。你本质并非活人了,在你体内建造的魔术回路也是假的,它实际上供给英灵战斗的魔力,是支撑着你仍然存在于世界的存在之力……如果在强大的英灵在战斗中抽干了,你的下场是什么,不必我多说吧。” “……” “最后,虽然好像也没有几次圣杯是正常发展的。不过,你仍然需要遵守圣杯的规则,那就是只有七个职阶齐全才能参战。也就是说,如果你召唤的是saber,就需要提前让卫宫切嗣和阿尔托莉雅提前退场,如果是archer的话,就需要赶走吉尔伽美什了。”说到这里,那声音就已经带上了一点幸灾乐祸了,“不过,也许你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呢。毕竟,英灵又不是傻子,在没有强制力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要回应这几乎毫无胜利希望的御主呢?” 是啊。 说的真对。 芽衣现在一楼接待处,办理入住的手续。她洁白如皓月的手腕露出半截,显露出鲜红色的令咒来。对面的服务生小哥总忍不住偷瞥她,在看见芽衣要了一间双人间后,忍不住开口道:“你不是一个人吧?” “两个人,还有一个大概今晚过来。” 服务生小哥探着身子:“你男朋友?” 芽衣的笔顿了一下。她很少和男生单独相处,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如果否定的话,大概会像是给对面小哥一个不切实际的暗示吧。芽衣弯了弯眼睛:“是啊。” 她说完,提起自己的行李往楼上走去。服务员小哥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怅然若失。芽衣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小路人甲的心情,她进了屋子,反锁房门,吃力地拖开床铺,空出一块地板来。 绘制召唤英灵的魔术阵。 灌入水银。 当看见银色的魔法阵在卧室里晕开淡淡的柔光,芽衣自然在心头,泛起淡淡的荒谬感。她当然接触过fate这个著名的系列,但从来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她将要作为御主参战。 ……也许她早就死了。现在经历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她死前的,一瞬间的妄想而已。也有可能,她根本召唤不出英灵来,最后宛如遇见天明的小人鱼,化作泡沫消失不见。 芽衣发现她的手竟然在抖。 她花费了一点力气,才把自己的圣遗物放在了阵图中心——没有远坂家,或者爱因兹贝伦家的财力和权势,芽衣当然拿不出类似于最古老的蛇之褪皮,或者圣剑剑鞘阿瓦隆等非同寻常圣遗物。但原本就很可能被拒绝,如果真的完全不凭借任何圣遗物召唤,芽衣很怀疑,她会不会提前出局。 放置在阵图中央的,是一个手机。 屏幕上是累累的裂痕,显然已经损坏,不能再开机了。不过,芽衣曾经在这个手机里下载过FGO这款游戏,并且玩过一段时间。这也是她身上,唯一一个能够和英灵们扯上关系的事物了。 希望……真希望…… 芽衣举起了手,她手背上的令咒泛出淡淡的光。 “宣告——”芽衣念着咒语,浑身上下的魔力被抽干的痛苦随之蔓延过来,仿佛火烧,仿佛炭烤——绘制在地板上的简陋阵图发出光辉来,不知道从哪里的风忽然钻出来,将芽衣的长发全部吹乱,她艰难地将最后的咒语念完:“……绕汝三大之言灵,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的守护者。” 话音落下。 头顶上的电灯泡再也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魔力振动了。啪的一声,宣告寿终正寝。整间屋子彻底陷入了黑暗,窗外的路灯和繁星的光辉,都照不进来。 四周十分寂静。 芽衣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果然……么?召唤失败……了?是了,这样的情况早就在自己的考虑中了。换而言之,她早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了。毕竟,死人复生是不符合常理的,若人人这样,世界早就乱套了……可是,为什么还是……真的难过…… 胸口像是闷了石头。 真是的,出生就……又不是……她自己想要这样的,她也想和一个正常人一样……啊…… 忽然,起风了。 一阵热浪从房间中央翻滚开来。 芽衣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她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扩大了。房间被光芒照亮了,不同于之前冷而刺眼的钨丝光,新的光源柔软而温和,仿佛日出时太阳的惊鸿一瞥。而就在这光辉中,一道人影正缓慢地被光勾勒出来。 仿佛极尽了人类想象的奇迹。 在历史上留下英勇传说的英灵,响应了她的召唤,从世界的另一端,宛如奇迹般降临于世。 芽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的眼睛和一双异色的瞳孔对到了一起。新的从者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胸口的皮肤裸|露,上面镶嵌着几颗颜色鲜红的宝石,手臂和腿部都有金色的护甲。纯白的乱发,审视芽衣的目光宛如刀锋般锐利。 随即,这位从者后退半步,半跪在了芽衣面前:“Lancer,真名是迦尔纳。请多指教。” 芽衣伸出手。 迦尔纳看着那只手一会儿,似乎才迟疑,过了一会儿,他才从源自圣杯里的知识里,理解了这个礼节——他尝试着伸出手握住了芽衣的手,少女的手比他预料中的要柔软娇小,温度也很冷。 像是真的确认了什么。 芽衣脸上终于绽放出了带有真情实感的微笑:“请多多指教,我叫芽衣……谢谢你,谢谢你回应我的召唤……” 在迦尔纳略带惊讶的目光中—— 芽衣低下头,无比虔诚地将迦尔纳伸过来的那只手,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太阳之子,迦尔纳指间自带的温暖,几乎就要将她烫伤。芽衣无法抑制地,一颗一颗的眼泪往下坠落。 “谢谢,谢谢你。” 明明眼泪的温度还没有迦尔纳自己的体温高,可有那么一瞬,迦尔纳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自己仿佛被纤柔少女的眼泪烫伤了。 2.第 2 章 “抱歉。” “这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芽衣努力将声线压平拉直,以体现出一种公事公办的可靠来。然而,面对迦尔纳平和而锐利的注视,这种脆弱的伪装……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而事情又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啊?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况,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生还的喜悦,对于家人放弃她的绝望,对于命运的哀叹,就在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而这一切全部化作暴风雨般的哭泣——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然后彼此认可,共同行动。可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铃音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乖巧递纸,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的温柔。 芽衣打量着这位号称和金闪闪同级别的从者,而迦尔纳很是平静,面对芽衣的道歉,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答:“没关系。” 是了,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回答了。 日轮之子,迦尔纳。 出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大英雄,太阳神苏利耶之子,被描述为和吉尔伽美什同等规格的从者,其英雄之格在所有从者当中都能争夺一、二位。换而言之,这也是一个能被远坂时臣在召时哈哈大笑胜利属于我的从者。 其战斗力常年被宅男们轮,因而又被誉为黄金三傻……呃黄金三靶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别称金闪闪,还有王中之王奥斯曼狄斯,别称火腿王、拉二。然而在这三黄金之中,迦尔纳的性格堪称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虽然偶尔会毒舌,但在另外两位的衬托下仿佛真佛再世。 ……在这方面,远坂时臣大概深有体会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迦尔纳完美无缺——作为顶级的从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夸张,日常平A,甚至,他还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各项属性来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以说,只要迦尔纳出战,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芽衣残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对于其他从者绝对无法违背的令咒——迦尔纳曾经对某位御主说过,如果对方发出他不愿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仅靠着意志”就能怼回去。 而这都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迦尔纳是个枪兵。 自古弓兵多挂逼,自古枪兵幸运E。从神话传说中,迦尔纳最适合的当然是弓兵——他和弟弟阿周那抢夺最强弓兵之名的战斗横贯了整个史诗,然而最后降临下来的职阶却是枪兵——毕竟,他的幸运值只有D。 ……尽管这位自称过,他幸运值A+。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闭着眼瞎写数值,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芽衣权衡着己方的优势和弱点时,迦尔纳突然问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建议你去敷一下眼睛。” 诶? 这是关心吗?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你在之前哭了四个小时三十二分钟,眼睛已经肿成了水蜜桃。如果现在不稍微处理一下,明天大概会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我的战斗,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好了。” 芽衣强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亏她之前还夸迦尔纳的性格好啊,要不要这么快就惨遭打脸。尽管,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迦尔纳的性格,就知道他说这一段话全然是出于好心——但说出口就仿佛和嘲讽没什么两样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迦尔纳有些不安。 “没什么。”芽衣摇头,迦尔纳肯为自己战斗,就是拯救她整个世界的小天使,小天使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谅解的。更何况,这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比这个过分太多的事情,芽衣都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回答说,“我这就去用冷水敷敷眼睛,至于你——” 迦尔纳下意识地严肃了面容。 他这种严阵以待地态度,无疑逗笑了芽衣。少女脸上绽放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比百花更娇艳:“——下楼找人再安装一个电灯泡吧。” 迦尔纳:“?” 芽衣强行将他推出了门:“别推辞,这可是你自己干的坏事,你不会不承认吧?” …… 迦尔纳在电梯前蹲了一会儿,仍旧没有搞清楚这个先进的现代机械到底怎样使用。圣杯虽然在他降临的时候灌注了必要的知识,但“知晓”和“使用”仍旧有不小的距离。 之前,迦尔纳在降临时掀起的魔力风暴,就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头顶上的电灯泡。介于此,迦尔纳认为他应当在处理这些现代的物件时,更为小心警惕一些—— 诸如,迦尔纳现在就在考虑。 ——他要不要徒手掰开电梯门?也许,他只要小心一点,以大英雄迦尔纳的名义,他应当做得到在不伤害在原本脆弱结构的情况下……哦,电梯门自己开了。 迦尔纳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迦尔纳黄金铠甲的的打扮将他们吓了一跳。不过,出于日本人特有的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传统,他们都保持了沉默。第一个对此抱有敌意的,反而是一楼的服务生小哥:“电灯坏了?好吧,我们会安排专门的人员去维修的,损坏的物件会在退房时一并结算在费用里的。我看看,房间号是……咦?” 服务员小哥愣了一下,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迦尔纳态度平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房间里是一个小姑娘……和她男朋友住的房间吧,请问你是……?”这位服务员说着,还在上下打量迦尔纳,越发觉得这个打扮的人不像好人。迦尔纳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敌意,“你怎么会知道她房间里电灯泡坏了?” 迦尔纳注意到,服务员将手伸到了口袋里。 他大概觉得自己行为隐蔽,但实际上,在这位大英雄的面前,服务生小哥的一切行动都像是太阳直射下,无从隐藏——迦尔纳知道他捏住了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了110这三个键,只要迦尔纳回答不对,他就能直接报警。 迦尔纳用了三秒,就理清了事态。 他的奇异装束,确实很容易被误解为精神状态不正常。再加上——迦尔纳瞥了一眼大厅里正在播放的新闻,上面报道着冬木市出现了许多女性和小孩惨遭杀害的事件,呼吁市民们出行小心,女性们最好不要单独出门,注意安全。——这样一想,芽衣的外貌确实像是某些杀人狂变态最喜欢的类型。 这位服务生小哥,能抱有这样的警惕,确确实实是顾客们的福气。 但现在却造成了麻烦。 迦尔纳认为,除非是御主有了相应的策划,不然的话,他们最好还是保持隐蔽更好。而卷入警方的询查中,非但会留下醒目的痕迹,更是会……辜负御主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 迦尔纳不想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抬起头,红蓝异色的瞳孔凝视着服务生小哥,小哥的呼吸一窒,有那样的一瞬,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在挑衅可怕的怪兽,那种无意识流泻出的压迫感让他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迦尔纳开口了,他说话时咬字清晰,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他慎重的态度:“嗯,我就是和那位小姐同居的人。” 服务员小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表情越发古怪。半晌,他才追问:“等等,你难道是说——”他的语气里竟然混杂了几分类似于羡慕嫉妒恨的感情,“你难道就是她的男朋友吗?” 男。 朋友。 迦尔纳当然是男性。 朋友——虽然芽衣并没有承认过,但迦尔纳想,如果对方不嫌弃的话,他是不介意成为对方的朋友,而不仅仅局限于主仆之间,御主和朋友,魔术师和使魔之间的关系的。 因此,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连语气都没有起伏地回答说: “是的。” “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迦尔纳认为这句话,真的十分正确,一点问题也没有。 3.第 3 章 迦尔纳拎着袋子,返回房间。 他刚推开门,就听见了芽衣的声音响起:“你回来的有些迟啊。” 听不出来有没有责备的意思。 不过,迦尔纳仍是将其视作这是御主对于自己行动太过缓慢的指责。他顿了一下,像是楼下的服务员小哥抱着他的手臂狂哭‘为什么中二病杀马特都能找到极品女朋友老子就要单身啊’这样的情况,迦尔纳很难总感觉很难说出口。他抿了抿唇,将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抱歉,是我的不对。” “……你不用道歉。”少女的声音闷闷的。 “是我办事不利……” 迦尔纳刚开了一个头,就被芽衣拔高的声音打断了:“都说了不用道歉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举动有多突兀,迦尔纳站在门口,他手上还提着维修电灯泡的全套套装,目光平和又冷静,对比起来,芽衣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她又做错了。 芽衣咬了咬下唇,她不擅长和人交流,甚至,还有几分恐惧交流。但这不能构成对别人发火的理由:“对不起……” “御主你不用道歉,如果有错的话……” 芽衣这回仍是截断了他的话:“是我的错。是我……我总觉得你好像一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有点害怕。”她将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挡住了半张脸,“对不起。” 面对这样郑重其事的道歉,迦尔纳也没有继续固执地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他将塑料袋里的工具取出来,低头翻阅说明书。虽然他依旧不太理解其中的科学道理,但照葫芦画瓢地将电灯泡装好,还是很简单的事情。拧下,替换,装上,旋转。试着按下门口的开关,咔哒一声,光明重现人间。 整个过程中,芽衣就蜷缩在桌子前的矮椅上,她眼眶仍然有红痕,但明显比先前要好很多了。她歪歪头,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大英雄简直无所不能。” 迦尔纳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也有很多不擅长的事情。”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样扫兴的话啦。 算了。 芽衣将耳畔垂落的碎发重新别在脑后,她现在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本来这应该在见面就说的……不过,虽然出现了一点意外,但现在仍旧不能算是太迟。我的名字叫做芽衣,算是不入流……不,甚至不能算是一个魔术师。所以,在这次战斗中,我的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迦尔纳耐心地听着。 ——并没有因为芽衣的弱小而表达出任何不耐烦。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优势的……我知道这次圣杯战争中,所有御主和从者的真实身份。”芽衣咳嗽一声,说起来,她并不觉得这点优势能够抵消自身的弱势。 但迦尔纳确实很惊讶。 他惊讶的神色,很好地取悦到了芽衣。是啊,多多少少,她还是有点用处的。不至于完全是个拖累和包袱。出于这种和感激类似的心情,她将原著的剧情全部掰碎了讲给迦尔纳听。 迦尔纳也是非常优秀的听众。 他非但将芽衣的话全部铭记于心,对于一些含糊不清的事情,也会认真追问。芽衣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就在这接连不断的追问中又被打了一个粉碎——唔,竟然有那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她感觉自己仿佛并没有读过原著。 “抱、抱歉啦。”芽衣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地里,“我确实有很多细节不记得了。” 迦尔纳了然地点点头。 “不必抱歉,对于御主的记忆力,我本来就没有对此抱有太大的期望。” ……够了! 万箭穿心。 芽衣又忍不住捂住了脑袋。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她充其量也就是个比普通人稍微聪明一点的小姑娘而已。但要和世界顶尖的那群人相比,就仿佛丑小鸭硬要挤进白天鹅中一样不知好歹。但被迦尔纳这样直白地,半分情面也不留地指出来。 她还是稍微有点难过。 迦尔纳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小脑袋又低垂了下去。他思忖两秒,觉得问题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你没错。”芽衣抬起头,“请继续吧。” “其实,即便是对于敌对的御主和从者一无所知也无所谓。”迦尔纳继续说道,他声音平静,这种平静又是源于他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反而更让他的话语显得可靠起来,“在这批从者中,也只有吉尔伽美什可能会对我造成一定的威胁。不过,既然御主表明,吉尔伽美什从来没有认真过——” 那是当然啦。 认真闪?不存在的。 “——那么圣杯必然会被我捧来,奉献给您。” 芽衣的心跳突然就漏了半拍。 这并不能怪罪于心脏太不争气,委实是……眼前这个男人说话的语气太过认真。他红蓝异色的眼睛直视着芽衣,赤红的仿佛烈阳,深蓝的仿佛汪洋。但这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 他是认真的。 迦尔纳是真心想将圣杯捧给芽衣。 芽衣知道迦尔纳对于圣杯并无渴求,他之所以降临到了这场战役中,只是因为有人在渴求胜利。她需要圣杯,所以迦尔纳回应了她,愿意竭尽全力将圣杯捧到她的手中。 这份奉献的意志是如此纯粹。 以至于仿佛只要稍不留心,就会在这烈阳里,在这海的狂风暴雨中,将自身燃烧撕扯殆尽。 芽衣最后还是捡回了理智。 不过,她仍是无法抑制地叹息一声:“……真不愧为……施舍的英雄。不过——”芽衣话锋一转,努力将迦尔纳的那点小傲慢打下去,“也许那些从者在格位上并不如你,但是在战略上仍要小心警惕,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失误。” 其实芽衣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 ——迦尔纳你在一脸自信地说能捧回圣杯的时候,能不能老老实实地摸摸自己的幸运值,再来说这话?哦,对了,他默认自己幸运值A+来着。 迦尔纳不知道御主对自己的腹诽,面对御主的训导,他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 “比如说卫宫切嗣,他这种偏向于不择手段的御主……如果我们无懈可击的话,倒是不必太怕他。可问题偏偏出现在,我这里的弱点实在是太多了。唯一的好消息只有,他暂时还不知道我们。”芽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道灵感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也许说不定能在这上面做点文章? 迦尔纳郑重其事地回应:“我会注意御主的安全的。” “我相信你。” 芽衣回答说,然而下一秒,她自己又纠正了这个说法。她软化了声音,强调道:“不,应该说,我需要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这次的圣杯战争到底要如何才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迦尔纳又不说话了。 但芽衣仍旧是察觉到,这位施舍的英雄将心中的天平更往她这边压下了一点。正如她了解的那样,迦尔纳对于“被需要”的这件事,就像是赌徒面对赌桌,酒鬼面对佳酿。 “那么御主,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 迦尔纳注视着芽衣。 他的目光是那样锐利而锋利,芽衣毫不怀疑,这位强大的枪兵能撕裂所有阻拦在前方的敌人——只要有必要。她咳嗽了一声,将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你觉得之后怎么做才好”的话说出口。 迦尔纳并不是一个擅长战略的从者。 他擅长的是——摊上各种各样不靠谱的御主,然后乖巧地听从这群御主的瞎指挥,最后把自己坑死。甚至,原著铁口金断过,只要迦尔纳能遇到稍微靠谱一点的御主,他就绝无可能败北——显然,这是在明知道“迦尔纳就是没有摊上过靠谱的御主”后的风凉话。 ……这样一想。 芽衣陡然觉得,自己也显得不那么靠谱了。 “咳咳。”芽衣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说,“我对于之后的行动,确实是有一些想法的。不过,现在距离剧情……不,圣杯战争开幕其实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大部分御主和从者都还没有到达。” 当然,伏击御主也不是做不到。 但在圣杯战争尚未正式开启的如今,只会让圣杯系统又重新选择新的御主。这样一来,芽衣了解剧情的优势就会完全丧失。 “那我们现在应当做的是——”迦尔纳乖巧地询问。 “……看剧。” 芽衣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笔记本的下载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了。片刻之后,在迦尔纳锐利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打开了这部名字叫做《摩诃婆罗多》的印度神话剧。 那瞬间,迦尔纳的表情真的很难描述。 “咳,反正还有闲暇——我是说,我们不妨增进一下了解。”芽衣挪了挪位置,给迦尔纳了半个椅子的空余,“你要一起来看吗?” 迦尔纳顿了一下:“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诶,为什么?” 迦尔纳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播放片头曲的屏幕,和白发白肤而消瘦的他不同,片头里的迦尔纳是一个胖乎乎黑皮帅哥,正朝着太阳发出怒吼。从者迦尔纳似乎想说什么,但这些话又被剧里头演员的一句怒吼给逼了回去。 “不,没什么。” 迦尔纳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非但不能进到了解我的目的,反而会在误解的歧途上越走越远,还望三思。” 4.第 4 章 迦尔纳是盲从于御主的从者吗? 不,恰恰相反。 他是少数热爱思考的从者,从不凭借喜好或者过去的经验而冒然行动。而在御主和从者中想法发生矛盾时,迦尔纳也往往是率先屈服的那位。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但毫无疑问的是,内耗是最蠢的行为,没有之一。 更何况,每个人的意志和想法,都值得尊重。 迦尔纳会劝谏御主吗? 是的,无论是哪一位,他做过的都不少。但正如他之前面对的失败一样,这一次,迦尔纳仍旧美没能让芽衣听从自己。少女仍旧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那个烂俗的神话剧,看了起来。 迦尔纳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能平静地看待世间万物了。但现在,他这个想法动摇了——说到底,他的御主,到底是从哪里觉得,这样可以更了解他呢? “哇,好过分。” 芽衣已经掏出了爆米花。 迦尔纳的一生的,基本上就是印度种姓制度作孽的一生。他的母亲贡蒂公主,得到了能召唤神灵的咒语,她出于好奇,招来了太阳神苏耶利,太阳神看上了贡蒂的美貌,与其精神交合而生下了迦尔纳。尽管在后来流传中,招来神灵的咒语演变成了生下神子的咒语,但无论那一种,贡蒂公主都不是自愿生下迦尔纳的。 她抛弃了自己的长子。 太阳神苏耶利为了保佑迦尔纳的平安,赐下了黄金的耳环和铠甲,令其和迦尔纳的身躯融为一体。只要这两物仍旧存在,世间的一切伤害无法伤害到迦尔纳。 被抛弃的迦尔纳,最终被国王的车夫捡去扶养了。依照印度的种姓制度,出生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迦尔纳既然是车夫之子,那么他一辈子就只能够拉车,超过了“本分”,就是无可饶恕的罪孽。然而迦尔纳有弓手的天赋,他梦想能有一天作为最强的弓箭手受人尊重。 而另一边,贡蒂在嫁给了般度王后,般度王自身无法繁衍,便命令贡蒂使用咒语给他诞下了五位后代,阿周那是雷神的儿子,在五子中排名第三,他同样走向了弓手的道路。 迦尔纳和阿周那是不分伯仲的强大弓箭手。 但……但这怎么可能?一个贱民,怎么有资格和高贵的王子,高贵的神之子同台斗技?他不遵守一个车夫的本分,就是有罪,更别提他还妄想让人们认可他的能力,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了。然而,在众人的声讨中,只有一人站出来支持迦尔纳,那就是般度五子的敌人,持国百子之长,难敌。 难敌将自己的封国,盎迦,送给了迦尔纳。 这样一来,迦尔纳就不再是贱民,他是伟大的盎迦国的国王。国王是有权利学习弓箭的,也是有资格和阿周那竞技的。难敌是第一个因为迦尔纳的才华而认可他的人,士为知己者死,迦尔纳也彻底地站在了难敌身边,做他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护甲——彻底地和他的弟弟们,般度五子,结下死仇。 然而正是因为迦尔纳太过强大,不可战胜。阿周那之父雷神因陀罗用计谋骗走了他的耳环和黄金铠,然后将黄金甲和耳环分解破坏后,从而得到了弑神的雷光之枪。 然而这把强大却只能使用一次的枪,也在和瓶首的使用中,被骗走了。而即便如此,在迦尔纳和般度五子的决战之前,他的母亲前来告知了迦尔纳的真实身份—— 他是般度五子的哥哥。 迦尔纳的一生,到了这里,终于成了一个笑话。他始终在为了获得人们的尊周和认可而奋斗,然而车夫的出生让他遭遇了太多歧视、鄙夷、误解和咒骂——可他只求人们承认,哪怕并不是高贵的婆罗门,也是能够出现伟大的英雄的。 ……然而,迦尔纳的姓氏根本不是苏多。 他是高贵的神之子。 迦尔纳的真实身份,反而是对他半生奋斗的最好嘲讽。他的死敌是他的弟弟们,而般度五子和难敌所争夺的王位,甚至不惜卷入十六亿民众死亡的战斗——他才是比争夺的两位更具有继承权的王子。也正因为如此,迦尔纳的母亲向他承诺,只要他愿意回到般度五子这边,那么王位就属于他。 迦尔纳婉拒了母亲贡蒂的恳求。 不过,他仍然是答应,在战场上除了阿周那,他不会伤害到剩下四个弟弟的任何一位。因此,他放过了战败的怖军,然而,在他陷入无法动弹的境地,以近乎谋杀的情况被阿周那杀害。 在他死后,贡蒂才告知了般度五子真相。 随着剧情的进展,芽衣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把手上的爆米花扔了回去。而迦尔纳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情况,为了避免御主对他出现误解,白发的男人不厌其烦地,将剧中不符合真实的情况一一说明。 但最后一幕,迦尔纳也词穷了。 ——“迦尔纳”死前后悔,悔恨自己没有追随正义的般度五子,而跟随了邪恶的难敌。然后般度五子抱着他,他也抱着般度五子……六个人就这样抱头痛哭。 这个编剧会玩。 这个剧情……怎么说呢? “……没有。”迦尔纳顿了一下,“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我想也是。” 闻言,迦尔纳下意识地侧过头。柔弱的少女用纤细的手臂支撑着下巴,她睫毛很长,几乎完全遮蔽了剔透如琉璃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迦尔纳的错觉,他总觉得,那扇子般的黑睫毛上,似乎是沾染了新鲜的水汽。芽衣慢吞吞地说:“我想……也应当是这样的。” “御主?” “你和我很像啊。”芽衣似乎察觉不到,自己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哪里不妥,她只是在陈述着,“……毕竟都是家里多余的那个兄弟姐妹,即便是死亡,家人也绝不会为我们落下一滴眼泪的。” 多余? 迦尔纳皱了皱眉头。 实际上,迦尔纳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即便他有很多愤怒或者诅咒的理由,然而迦尔纳没有怨恨,因为,事情本应当就是这样。可当他看向芽衣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位年轻的,貌美的,理应受到千万宠爱的少女,内心是有怨恨的。 “没有人是多余的。”迦尔纳说。 对此,芽衣只是勾起了一个敷衍的微笑。 “……贡蒂太后或许更偏爱般度五子,我对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不名誉的污点。但我并不是多余的,多余不多余这件事,并不是由旁人来决定的。”迦尔纳继续说。 芽衣显然没有听进去。 她脸上的笑容仍然是淡淡的,仿佛染着郁金香那样的忧愁。但她也没有就着这件事和迦尔纳争吵起来——或者,她觉得,争吵这件事原本就是无意义的:“也许你是对的吧……不过,很不幸,我从来就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能冲破禁锢自己的命运,自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可更多的……” 那声音轻得就像是冬日飘落的第一片初雪。 “更多的啊……即便是死,也是悄无声息的。” “……”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钟声响了起来。芽衣看了一眼表,惊讶地察觉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这才仓皇地擦了擦脸——比预想中的好一点,没哭,没有让迦尔纳看了笑话:“太晚了,我要去睡觉了。” “嗯。” 芽衣窸窸窣窣地爬上了床。 灯光被按灭,世界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中。芽衣悄悄地往四周张望,然而入目只有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好像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迦尔纳?” “我在。” 芽衣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迦尔纳只是灵体化了而已。但并不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仍旧让芽衣感受到了稍微的安心。 “晚安,迦尔纳。” “晚安。”迦尔纳在夜的黑暗中回答道,“希望您能睡得安稳,御主。” “……” “……”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芽衣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半空虚垂着。她小声地问:“你能握着我的手吗?不……就是……算了,这太奇怪了,你当我没说吧。” 然而,仍是有一道淡黑的影子出现在了床边。迦尔纳的手修长,骨节清晰,轻柔触碰都能感觉到热气扑来,和芽衣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迦尔纳,你总是这么暖和吗?” “我毕竟拥有一部分太阳神的血统。” 又是一板正经的回答。 芽衣哑然失笑——不,她其实不是问的这个。不过……算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芽衣本以为,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的第一天,很可能会很难眠。然而,实际上,她几乎是靠在了枕头上几分钟就睡着了。迦尔纳蹲靠在床边,凝视着少女平和的睡颜——他犹豫片刻,最终仍是没有挣脱,对方几乎没有任何力气的牵扯。 ——就这样,维持了整整一个晚上。 5.第 5 章 “早安。” “日安,御主。” 芽衣一言不发地起床,洗漱,吃早饭,等她将牛仔鸭舌帽再度扣在脑袋上时,迦尔纳恰到好处地开口询问:“今天有计划吗?” “当然。” 芽衣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她本以为,真的要对战那些强大的“原著角色”是会让人惧怕的事情,但真的面对时,她内心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恶意的期待。 原来,她也期待着战争吗? “先巡视一下几个主要的战场,像是教堂啊,远坂宅间桐宅这些名胜古迹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我不会贸然接近引起他们不必要的警觉的。” “嗯,收集信息是应有的行动。” “然后给你买一套现代的服饰。” “……”迦尔纳顿了一下,显然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芽衣跳脱的思维,他略微思考后,也认同了这个行为,“伪装自己也是必要的。” “你对迪卢木多怎么看?” “一位有操守的骑士。” 芽衣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目光多少有些古怪。迦尔纳的忠诚和迪卢木多完全不同,无论是出发点还是行动——不过,芽衣也能理解这位日轮之子对于迪卢木多的认可。为了避免万一,她强调说:“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骑士,就是太过倒霉了些。不过,迦尔纳,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自信胜过他?” 芽衣逼视迦尔纳。 这本应当是一个极有压迫力的场景,奈何芽衣的外貌,却半分和压迫锐利等词汇沾不上边,看起来反倒像是虚张声势的小松鼠。 但她确实在努力去做一个御主。 她在试图激起迦尔纳的斗志。 不过,大概是手段太过生涩,芽衣的举动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井里扔了一颗石子,连声回响也听不到。迦尔纳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叙述着:“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为你带来胜利。” 这就像是在说—— 想要打败迪卢木多的唯一条件,就只有芽衣想不想,迦尔纳想不想,剩下的条件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句听起来温和的话语,细细琢磨后,反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但他说的是真的。 迦尔纳对战迪卢木多的优势太大了,拥有黄金铠的迦尔纳,几乎免疫世界上的大部分伤害,他是极少数可以用脸接A+宝具解放的从者——换而言之,迦尔纳也是完全可以无视,或者说,完全可以硬扛着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的攻击。迪卢木多的两把刷子,戳到迦尔纳身上,未必比挠痒痒伤害更重些。 更何况,迦尔纳本身也不是吃素的从者,他自身各项属性也全面压倒迪卢木多。用游戏术语来说——三星的从者,和五星的从者,这是先天因素就决定了强弱了。 而最重要、最关键的那点是—— 迪卢木多的幸运只有E。 而小太阳迦尔纳是D。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压过了迪卢木多,就感觉已经胜利了呢? 芽衣自嘲地想。 她对迦尔纳解释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大概就是首战了。对手就是迪卢木多和那位柠檬头教授,肯尼斯是色位的魔术师,虽然在原著中,他的实力并没有真的展现出来——但即便是卫宫切嗣也不愿意在他的魔术工坊和他对战,也可以证明他的战斗力了。同时,因为迪卢木多的供魔实际上是由他的未婚妻索拉提供,所以,如果真的打起来,不利的因素还是很多的。” “但他们的劣势也很大。” “御主和从者的相性……虽然不说为零,但也是基本上不剩多少——说起来,好像这次御主和从者窝里斗的还不少。抱歉,不小心岔开话题了。”芽衣对迦尔纳摆摆手,“肯尼斯并没有真的将圣杯战争当回事,也缺乏必要的战斗意识。此外,他还深爱着自己的未婚妻——这简直是将最大的弱点摆在明面上,不去戳一戳,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御主……” “怎么了?” 迦尔纳迟疑了一瞬:“我对您的布局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那位叫做索拉的少女……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够尽可能地留下她的性命。” 芽衣的表情透出几分古怪。 “我的恳请确实是太冒昧了……” “不是。我不是要拒绝你。”芽衣摇摇头,她仍旧觉得有几分懵——“怎么说呢?啊,我就是还没调整过来,总觉得,应该被绕过一命的人是我才对。” “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你不要突然插话啊。” “只要我还站立在这片大地上,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越过我,伤害到您的一丝一毫。”迦尔纳平和地将这番话说出口—— 芽衣突然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她连发声的能力,都被眼前的这位从者,用寥寥数语给夺走了。 迦尔纳对此毫无所觉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这沉默延续了好一会儿,甚至都让人觉得有几分古怪了。他才有些局促不安地再度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断您的,我之后不会再插话了。请您继续说下去吧。” “我……” 芽衣叹了一口气:“我们之前说哪儿去了。哦,对了,是要不要留下索拉一条命的事情吧。”见到迦尔纳真的守口如瓶,不肯接她的话,芽衣也只好主动向他提问,“其实我蛮好奇,你为什么偏偏希望留下她的性命?” 放在迪卢木多,或者阿尔托莉雅身上,都可以说是骑士精神的体现——但迦尔纳……别开玩笑了,他和骑士可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边。 “实际上……我希望这场战役的所有御主,都能活下来。” “你可真是……”芽衣忍不住摇头,“太慈悲了。” “慈悲吗?不,我并不这么觉得。真正慈悲的人是不会举起刀剑的。我只是觉得,虽然这次圣杯战争里的御主,各有缺点,也不乏可爱之处,就这样赔上性命,委实太可惜了。”迦尔纳平静地回答,“然而我这样的想法,肯定也会为御主带来困扰吧,刀剑无眼,留手的心思只会把胜利拱手送人。” 这番话槽点太多。 芽衣竟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 “你既然明知道会为我带来困扰,那为什么还要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那大概是因为……” “……索拉的生死,大概根本无足轻重吧。” 迦尔纳仍旧是非常平静地,凝视着芽衣。 然而芽衣却从迦尔纳的凝视中,感受到了一种胆寒。作为一个熟读原著的穿越者,要对付肯尼斯组,利用索拉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可也正如迦尔纳所说,索拉无足轻重,作为一个恋爱脑的大小姐,除了肯尼斯的情绪,索拉其实什么都影响不了。可即便如此,芽衣仍旧下意识地设定好了她的结局。 无用的道具。 ……毁灭才是她应有的下场。 然而,这种即便是芽衣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想法,却敏锐地被迦尔纳察觉了。布施的英雄越是高洁,越是反衬出芽衣的卑微来——芽衣始终,始终都怨恨着能够幸福地生活着的人类。 索拉的人生即便不幸—— 那也是芽衣拼尽一切也抓不住的奢求。 芽衣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她无足轻重,只要不妨碍到作战,她的事情你可以全权处理。” “谢谢。”迦尔纳弯了弯眉眼。 “你很高兴?” “能遇到如此通情达理的御主,当然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芽衣正想随口否定,但她突然想到了迦尔纳先前说的几句话,表情不由古怪起来:“说起来,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这届的御主很可爱?” “嗯。” “是‘可爱’,不是什么发音近似的其他词?” “怎么了?” 问题大了!芽衣压住想抓着迦尔纳的肩膀摇晃的冲动——如果迦尔纳说的是远坂凛间桐樱和伊莉雅那届御主们也就算了,但想想这批,再把可爱这个词汇和他们搭配在一起—— 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卫宫切嗣很可爱?” “能贯彻信念奉献一生的人,自然是可爱可敬的。” 好吧,原来是这个意思上的可爱。 芽衣却感觉到更古怪了:“好吧,我承认,韦伯少年是挺可爱的,时臣雁夜这些也暂且不提——但是言峰绮礼呢?” 如何将可爱这个词插在他的脑袋上? “虽然他的本质宛如神灵的恶意玩笑,但如果撇开这一点……或许说,如果创造他的那位神灵,愿意给他的迦尔纳质倾泻一点美好的东西的话,他大概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吧。” 可怕。 芽衣有些不敢和迦尔纳探讨人性了。 她甚至牢牢地闭紧了嘴,生怕自己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一下雨生龙之介的可爱之处在哪里——总感觉迦尔纳的回答会再度刷新她的三观。总之,芽衣总算明白了,在这位日轮之子的心中,世界大概是个花园,每个人都可爱的像一朵祖国的花儿一样。 “御主?” “那我呢?” “御主当然也很可爱。”迦尔纳一本正经,毫无玩笑、或者调侃之意地回答,像是在说常识,也像是在说真理。 然而直到满脸通红的出了门,芽衣也没敢就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就稍微,稍微让她抱着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6.第 6 章 芽衣面红耳赤地出了门。 世界上最撩人的话语,不是那些天生情话技能点满的撩人大师——而是那些根本不会说话的人说出口的。因为你知道,他根本不懂人心,不知骗人,不会顺承或阿谀,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就是不敢深思。 好的,就从字面上理解这个“可爱”就好了。 芽衣在旅馆门口买了当地的地图和旅游指南,坐在公交车站上比比划划了半天,才规划出了一条完善的旅行路线。为了节约费用——更是为了节约魔力,迦尔纳进入了灵体化,跟随着芽衣。 然而,刚上公交车,芽衣就遇上了麻烦。 和之前那几个热忱的学生不同,这次缠上芽衣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西装大叔,见到芽衣独自一人,就开始动手动脚,口头花花:“诶,小姐,你一个人吗?” 芽衣简直烦不胜烦:“我男朋友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么冷淡做什么……”那中年大叔刚把手伸过来,突然就感觉到,在什么都没有的半空中,自己的手似乎被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隔了一下。他愣了一秒,恰巧在这时,公交车到了下一站,芽衣低着头就窜了下去。 而中年男子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随着车门的合拢,他的手掌心也缓慢地显露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鲜红的鲜血从中流淌开来。他吓了一跳,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啊!鬼啊!” 芽衣并不知道公交车上的变故,她弯着腰深呼吸了几口,才慢慢将口袋里已经亮出来的美工刀,重新一节一节地推回到不露刃的状态。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是这个站点下车吧?” ……你的关注点就只有这个? 芽衣按着胸口,刚才她真的被迦尔纳的突然发声吓了一跳。但等反应过来,就只剩下翻白眼的冲动——虽说她并不指望对方嘘寒问暖,但这个反应也……算了:“没关系,我还可以等下一辆车。” “嗯。” 芽衣坐在公交站台上休息了一会儿,抽出包里的地图,看了一会儿,表情就越发古怪了起来。她又歪着头往这条马路的尽头张望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不远处耸立的巨大酒店。 冬木凯悦大酒店。 有三十二层的超级豪华五星级酒店。 也正是被肯尼斯教授包了顶层作为魔术工坊的那个酒店,按照时间算算,他大概已经将顶楼变成了自己的区域,刚刚召唤迪卢木多。原著在写这段时,用了平行蒙太奇的手法,令这群御主像是在同一时期召唤从者的,不过,根据芽衣的推算,应当还是存在时间差。但由于肯尼斯原本的圣遗物被韦伯带走了,他召唤英灵的时间应当偏后。 也就是说—— 也许今天晚上上去,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往这条线上深思下去,芽衣又不免对柠檬头教授产生了一点怜悯的心情——她原本并不准备这样早的处理掉他,但偏偏又这么巧合,简直像是上天的旨意要她——嗯,别留到五更,三更就处理掉吧,一样。 可怜。 芽衣将地图塞回包里,转过头,对迦尔纳说:“现在计划有些调整了。估计再等几个小时,就要和那位Lancer对战了……你感到紧张吗?” “嗯,还好。” 还好是什么回答啦。 给点激动人心的反应吧。 “所以我们要坐在这里,干等到天黑吗?”迦尔纳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通常,为了保密,英灵的战斗都发生在夜间。 芽衣也不想太引人注意。 “……”迦尔纳说的确实也是一个很实在的问题,不过,既然对付教授的计划都提前了,把其他的计划再改改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芽衣想了想,站起来说:“不,我记得旁边就有商业一条街,我们去给你买件衣服吧,你喜欢什么款式的?” “我都可以。” 等进了商场,芽衣才察觉,原来这句都可以并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迦尔纳穿什么都好看。芽衣先给他套头卫衣和牛仔裤作为活动的常服——然后就一头扎进高级男装里出不来了。 迦尔纳偏瘦。 太瘦的人撑不开衣服,容易显得松垮。但迦尔纳无疑是个例外,他原本就带着一点少年的青涩感,换上卫衣后,那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清澈感越发显眼。 但这也就算了。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不至于太过惊讶,真的让芽衣眼睛都要惊掉的,迦尔纳竟然穿西装会显得很帅气,并不是普通的那种人模狗样的精英范,而是自带一种难言的雍容贵气。 就是价格都不便宜。 芽衣摸摸这件,看看那件,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在玩洋娃娃感觉的她,倒是有心想把所有的西装都包下来。然而羞涩的钱包阻止了她这么做——买一件就濒临破产了,但女人么,从来都不是什么理性的生物。 芽衣举起一件白色,一件黑底金边的西装,问迦尔纳:“如果让你选,你更希望自己能穿哪一件?” “那件。” …… 芽衣面无表情地从商场里走出来。 她怀疑自己疯了。 稍微正常一点,或者说,稍微有点脑子的御主,大概都都不会纵容自家的从者做出这种事情吧。但刚才芽衣已经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迦尔纳,再怎么说,一诺千金的气概她应当也是有的。 唯一没料到的是…… 迦尔纳竟然…… 一个□□熊的大型玩偶人跟在芽衣身后,摇摇晃晃,很是憨态可掬。就这么一会儿,他身后就一二三四五挂了好几个小朋友,有几个小朋友调皮地去抓□□熊的手臂和肚子,那玩偶人也不生气,反而很和蔼地和他们玩闹。 是了。 芽衣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 迦尔纳看上了商店门口宣传人员身上穿的玩偶服,这玩意儿本来还是非卖品。但店主听到了迦尔纳的话,哈哈哈地笑了半天,用半价的价格折给芽衣了—— 芽衣恨不得将自己挖个坑给埋了。 但迦尔纳却很高兴。 就这么一小会儿,他就已经和缠上来的熊孩子打成一片了。有一个看着特别熊的,已经要求迦尔纳给他抛高高了。向来不会拒绝他人的英雄,自然是遵循了熊孩子的要求,抛起来就是几米高——追过来的父母看起来快要心脏病发作了。 迦尔纳稳稳地接住了他。 没心没肺的熊孩子咯咯咯地笑起来:“……哈哈哈真好玩。” “迦尔纳!” 迦尔纳只能遗憾地那个小鬼放下来,还给他的父母。那两个父母很是惶恐地,连忙将自己的小孩抱走了。倒是迦尔纳有些不明所以:“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你吓到他们了。” “嗯?” “就是抛高高啊。”芽衣只好耐心和迦尔纳解释,“一抛几米高,感觉摔下来没接住就要没气了吧。” 迦尔纳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会的。” 是是是。 大佬你实力超绝。 “可是人家父母又不知道你很厉害,是传说中有名的大英雄,同时拎着十个孩子抛着玩都没事的那种大牛人。”芽衣揉了揉太阳穴,她用词带了点讽刺,然而迦尔纳没有听出来,“我们也不可能冲过去告诉他们,放心吧,没事的。” 迦尔纳思考了一会儿。 最后,他也点点头,赞同了芽衣的说法。 “是的,他们并不知晓,所以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我行事有失考虑,虽然让那个孩子开心了,但使得其父母担忧,也是不义的行为。” “是啊。” “但如果对方知晓我的身份的话……”迦尔纳陷入了沉思。 芽衣倒是没有注意到,迦尔纳那别有深意的沉思,她的目光落到对面一家商店里的女顾客身上,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留着刚到肩膀的红发的外国少女。她靠在柜台上,正十分无聊地等待着结账——虽然仅仅只是一眼,芽衣就已经确认了,那一定就是索拉。 红发的外国少女,是一个很空泛的概念。 但那副打扮,刚好出现在冬木市大酒店附近,甚至打量其他人的目光,都隐约带着一种凌驾于人的傲慢和矜持——除了时钟塔某位科长的女儿,芽衣很难想象还会有第二位这样的少女。 肯尼斯组确实没有将圣杯战争当回事儿。 或者说,肯尼斯警告过了索拉,不要乱跑,但是在肯尼斯布置魔术工坊,而索拉无事可做的情况下,这位尊贵的大小姐无聊地跑出来散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她也没有离开多远——如果有必要,她身上肯定有能够迅速脱离危机的魔术术式。 可是,再怎么万全—— 她也是离开了肯尼斯的眼皮子。 这是个机会—— 芽衣正要往前窜过去,忽然的,一只□□熊的大手从她身后,将她拦腰抱起来。然后略一用力,甚至芽衣本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她就已经配抛进了半空中,地上的人和建筑飞快地缩小,然后,风开始呼啸,世界旋转—— “啊啊啊啊——” 芽衣被稳稳地搂进□□熊的怀抱。 她毕竟不是身体娇小的孩童,惊慌之下,甚至连□□熊玩偶人的“脑袋”都被她的手臂打落了。迦尔纳苍白的乱发随之显露出来,面对芽衣的惊恐,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没事的,没事的,我接住你了。” “你——” 芽衣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从失重的恐惧中脱离开来。迦尔纳半跪在地上,慢慢地用熊爪子拍打着芽衣的背。芽衣呻|吟一声:“你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要你道歉,”芽衣觉得她太阳穴又开始疼了,谁再告诉她,小太阳迦尔纳是省心的小天使,她一定打爆对方狗头,“而是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刚才那个孩子和我说,抛高高,就是所有烦恼都会消失的。”迦尔纳迟疑了一会儿回答,“但是如果别人并不确定我能接到他的话,会给大家带来困扰的,但我觉得,无论如何,御主都会是相信我能力的那个人吧。” 迦尔纳眨了下眼睛。 他看起来有些内疚,但迎着他蓝红异色的瞳孔,芽衣竟然觉得自己被戳了一下,那个眼神真的额外的缱绻。想生气,但偏偏半点气都生不起来。芽衣只好戳了戳迦尔纳的脸:“下次这样做之前,和我说一声。” “抱歉。”迦尔纳快要化身对不起先生了,“我只是……总觉得御主好像有心事,想帮御主分担,想让御主高兴——但人际关系这样的事情真的太难处理了。我好像总是将事情搞砸了。” “没有。” “嗯?” “我是说,你特么的确实是把事情搞砸了。”芽衣往之前的方向看去,索拉已经不见人影,“我把索拉弄丢了。” 她很是颓废地说。 迦尔纳反而一点也没能感同身受,他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样么?别担心,现在离搞砸还远着呢。” 7.第 7 章 迦尔纳的话半分不假。 实际上是,芽衣花费了很多心思,想要在他和迪卢木多之间的战斗,增加一点胜算。但她唯一算错的,就是天花板从者的战斗力。她知道吉尔伽美什有一夜之间结束圣杯战争的实力,但她并不了解,迦尔纳有匹敌吉尔伽美什的强大——这意味着什么。 迦尔纳召唤出了他的金枪,走进了电梯。 几分钟之后,他用顶楼的接线电话,给楼下会客厅的服务员打了个电话,让她喊芽衣上去,因为“一切都结束了”。芽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钟,首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留神睡了一天一夜。 有五分钟吗? 好像是没有。 说起来从一楼坐电梯直达三十二层,都不止这点时间吧?芽衣怀着浓浓的怀疑,但直到她乘坐电梯到达了肯尼斯教授的魔术工坊,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唯一的意外,大概只有迦尔纳把事情做的太漂亮了。 给芽衣开门的是迪卢木多。 正如芽衣了解的那样,迪卢木多是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很是英俊帅气的男人。他眼角有一颗泪痣,据说有着蛊惑女人的能力。不过,芽衣并没有荣幸地见到那颗著名的泪痣,迪卢木多脸颊上贴了一张创口贴,刚好挡住了泪痣。这位帅到仿佛闪闪发光的大帅哥,神色复杂地看了芽衣一眼,问:“是那位Lancer的御主吗?” “是的。” 迪卢木多叹了一口气,拉开了门:“请进吧。” 房间里仿佛拆迁爆破现场,滚滚地热浪铺面而来。迪卢木多很心细地递给了芽衣一套厚厚的棉鞋,防止她冒然踩在地上,被热浪烫伤——但芽衣仍然被吓到了。 这也……太可怕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就遇见了索拉。她正是那位芽衣在楼下商场撞见的红发少女。她被打晕了,仿佛一个破布娃娃被扔在了相对远离战场的地面上,额头上有很大一块青紫色。迪卢木多对芽衣说了声抱歉,就去将索拉抱起来了。 “请往这边走。” 芽衣仍然有些无法置信:“这都是迦……Lancer做出来的吗?” “是的。”迪卢木多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苦涩,他因为战败而显得有几分消沉,但提起迦尔纳,仍然是十分钦佩——“那位Lancer确实是非常强大的战士,他以火焰暴风般的力量击败了我。虽然刚被召唤就要退场很遗憾……不,其实也不怎么遗憾,这确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正说着,三人就已经慢慢走到了核心地带。 如果说门口的地面,尚且还能看得到块状的石头,那么在核心区域,细碎的粉尘被炽热的火焰烧融了,形成了像是火山喷发后的岩浆一样的流体,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缓缓流动银色液体。芽衣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那是肯尼斯教授的魔术礼装,月髓灵液——以水银为本体,能够组合成任意形态的礼装。 然而它现在只是在地面上汩汩地流淌的,仿佛它们只是一些普通的水银一样。 而肯尼斯教授——说实在话,如果不是迪卢木多都点头承认了,芽衣很难将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狼狈男人,和原著里的那位傲慢的魔术贵族联系在一起。他被钉在墙壁上——把他钉死的枪并非是迦尔纳金光闪闪的金枪,而是迪卢木多的那把破魔的红蔷薇。 芽衣古怪地看了一眼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苦笑一声。 他们俩的动静,将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小憩的肯尼斯惊醒了。金发的男人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聚集在了芽衣一行人身上。他露出了一个虚弱地笑容,对几人生出了手臂:“是索拉吗?索拉没有事情吧……啊,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主君!”迪卢木多惊呼。 “诶?!”芽衣也被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很快就找到了不远处的迦尔纳。这位太阳神之子正拎着一个已经烧化了的急救箱,颇有些苦恼的样子。见到芽衣,他很坦然地走了过来。 “别担心,他还活着。” 迪卢木多重重地吐了口气。 “我戳穿他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那些致命的地方,不过,既然是那把破魔的红蔷薇的话……他身体里的魔术回路恐怕大半都已经被破坏掉了,以后也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了。” 这大概是迦尔纳式的慈悲吧。 不过,说真话,对于肯尼斯这种有天赋,又额外以魔术师的身份骄傲的人,没准杀了他都比夺走他的魔术能力更好。不过,在场的几位显然都不这么想,甚至连肯尼斯都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眷恋地看了一眼索拉,回复了平静:“没事,索拉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他闭着眼睛,眼泪却流了下来。 “作为战败者,我会将迪卢木多的令咒转接给你,但相应的,你也需要保护我和索拉的人身安全,保证我们能顺利地离开冬木市——”肯尼斯转而厉声道,“不然的话,即便是用掉剩下两道令咒,我也会和你们同归于尽的!” “我保证。” 肯尼斯定定地盯了芽衣许久—— 然后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这一回,就连迪卢木多都没有太过担心。他告知了一声,就自己将破魔的红蔷薇拔了出来,把肯尼斯和索拉并排放在地面上,检查了他的情况:“失血过多昏迷了。” “先止血吧。” 迦尔纳将那半个急救箱拆开:“你知道止血钳到底怎么用吗?” “略知一二。” 芽衣看着已经开始熟练配合的两个人,感觉自己有一万个槽想吐,但是因为槽点太多,反而什么都吐不出来。迦尔纳只忙了一个开头,之后的救助就被迪卢木多全部包办了。 芽衣将迦尔纳拖到了旁边:“你怎么弄的?” “什么怎么弄的?” “就是,就是怎么打败教授的。” “我到了顶楼,不过刚进来就被发觉了。那位御主用水银攻击了我,不过,我拿起枪,用火焰烧掉了那些水银。再然后Lancer也过来了,我和他过了几招,不过他不是我的对手,在这个地方他也束手束脚,害怕伤害到了御主。这个时候,那位御主见势不妙,用令咒让Lancer解放了宝具,然而被我躲避了一个,硬接了一个,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这个时候索拉小姐靠的太近了,于是被我打飞了出去,对方御主就慌了神,给Lancer下了错误的命令,我冲上去,打飞了他的红蔷薇,然后用红蔷薇捅穿了对方御主,然后费了点时间打败了迪卢木多。” “……” 迦尔纳的这个语气,仿佛是在说,他下了个楼,买了个菜,然后带着菜返回了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从任何角度都感受不到,这是一场激烈非凡又惊心动魄的战斗。 但他确实完成的太好了。 芽衣给他的几个要求,迦尔纳几乎没有那个是没完成的: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不要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迦尔纳很好地控制了攻击的余波,并没有超出魔术工坊的范畴),最好生擒肯尼斯,强迫他交出迪卢木多的契约——以及往迪卢木多脸上贴个创口贴的要求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不知道迪卢木多面对这个要求时,会是个什么心情。 芽衣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这两天来,最诚心实意地微笑:“你确实是……做的很好。” 迦尔纳也愣了一下。 他竟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面对芽衣的笑容,他很快也高兴地笑起来:“这是我最大的荣幸,就是能将胜利带给您……不过,说起来,我的熊玩偶外衣呢?你把它扔在楼下了吗?” 芽衣:“……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迦尔纳懵懵地看着她。 …… 移交令咒的过程非常顺利。之后,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芽衣再也没有见肯尼斯一面,不过,她倒是有命令迪卢木多,看护肯尼斯和他的未婚妻索拉从机场离开。面对这个命令,迪卢木多对芽衣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超级大帅哥的感激真不是谁都能面对的。 即便迪卢木多很好的隐藏了他眼角的泪痣,芽衣仍然有一种被闪到的错觉。不过,等迪卢木多离开后,一种不可避免的疲惫涌上了芽衣的心头。 以一人之力,承担两个从者的消耗,还是太吃力了。 芽衣靠在床头,还没有休息两分钟,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迦尔纳现形在了她身边,语气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指出一个事实:“你不应该留下他的,同时承担两个从者的魔力需求,对你太吃力了。” 虽然芽衣的供魔没有问题—— 不,或者说,正因为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作为一个赫赫有名的魔耗大户,迦尔纳早就已经习惯精打细算地使用魔力,甚至,如果有必要,他还会主动的降低各项数据来维持低耗。可芽衣不同,她能够完美的提供迦尔纳完整战斗状态的魔力——这才是迦尔纳能几分钟之内完结战斗的关键。 ——但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普通的人类,真的能供给一位神之子完整情况下的魔力消耗吗?至少,迦尔纳经历过的几位御主来看,几乎是不存在的。反常极为有妖,芽衣很可能是付出了他想不到的代价。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不想啊。”芽衣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对迦尔纳露出了一个略带调皮的微笑,“可惜你太贵重了,我不太敢用。” “我不贵重。” 迦尔纳认真地说。 他只是车夫之子迦尔纳而已。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虽然因为神话诗篇的传颂,最终使迦尔纳在英灵殿也得到了一个御座。 但他始终坚持,迦尔纳从来都不是什么特殊的英雄。 可没等迦尔纳问出真相,芽衣已经靠在床头沉沉地睡去了。她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显得温柔又缱绻。 迦尔纳叹了口气。 他的身影从房间里隐去。 8.第 8 章 梦中。 那毫无疑问是一位伟大的英雄。 他有着圣洁的白发,黄金的铠甲,同样辉光熠熠的黄金之耳环照亮面庞。他品行高洁,弓术强大,在战场上席卷万物。即便将人类历史全部清点一遍,他仍然是能够数得上名字的伟大英雄。 敌人辱骂他。万民质疑他。 卑贱的车夫之子怎可与强大的王子,天神之子阿周那争夺光辉,他是不义的,超出了本分的,宛如阴影里在老鼠企图偷吃祭坛上的贡品。 但英雄并不畏惧。 因为英雄早已在此之前,就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友谊,属于他和王子难敌之间,纯净无暇的友谊。既然如此,世间万物于他,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于是,他向着难敌下跪。 ——宣誓! ——他将永远忠于他。 ——为他战斗,为他带来永恒不败的胜利,和毫不动摇的传说。 “即便光明抛弃了太阳,庄稼离开了大地,箭矢偏离了方向,迦尔纳也不会背弃难敌。” 迦尔纳如此坚信。 时世变幻。 英雄自身的高洁落入了敌人的计算,他被骗走了护身的铠甲和耳环,他身缠千万诅咒,他自愿也是被迫地发下了除了阿周那不得伤害其他敌人的誓言,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然而这一切仿佛噩梦——可这宛如重叠汹涌而来的困境们加起来,也远不如沙恭尼在难敌面前,对他的质问。 “伟大的盎伽王,迦尔纳,请求您不要去大军的主帅……不,我并非是质疑您的强大,或是您对难敌的忠诚,唯一让我如此忧郁的只是因为您圣人般的品行。您只会为了他人的恳请而行动,自身无欲无求。您行事道义,对人慈悲,无论他是贵是贱,是长是幼,是友是敌,无一例外……然而我唯独没有看到的,只有你的欲望。” “您并不渴求胜利。” “你渴求的只是……实现对难敌的诺言而已。” “恕我直言,我们的敌人强大而卑鄙,如果仅仅只有这样……那是远远不够的。” 英雄沉默以对,他凝望着自己的枪尖,知道那言语他无法反驳——那位名字叫做贡蒂的,那位母亲的眼泪,颗颗滴落在他的心头上。她哀求着他,你怎舍得让一位母亲失去她的孩子?然而这眼泪也并非为了他而流,而是为了英雄的弟弟,为了他的宿敌而流淌着的眼泪。 英雄的宿敌。 ——亦是英雄的弟弟。 英雄却不知道,如今的他,是否真的渴望将武器刺穿敌人的胸膛。 然而,尽管存在着种种质疑,难敌仍是压下众议将英雄捧为主帅。可英雄让他失望了,他落陷于敌人卑鄙的暗算,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杀死。他这才恍惚地意识到——是啊,虽然这确实是敌方违背了战士应有的道义,可若是他自己发自内心的祈求胜利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该留下这样的破绽吧。 这样的结局……确实是应有之理。 但也并非没有遗憾。 远处传来了难敌愤怒的叫喊:“迦尔纳!你怎能……背叛我?!” ——英雄背叛了他必将取回胜利的誓言。 在临近死亡之时,英雄静静地等待他应有的终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英雄看见了……那难以令人置信的……仿佛梦幻、也仿若奇迹的…… …… 光? 芽衣猛然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用手在面前遮挡,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是无意义的。那几乎遮蔽天空的光芒并不存在——只是之前的梦境太过真实,而现实是,只有朦胧的光线从落地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照亮悬空的尘埃。 这是现实。 “醒了?” 芽衣右手边传来声音。 嗯,醒了,而且毫无睡意。芽衣揉了揉头,仍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现在几点了?” “五点五十二分。”迦尔纳看了一眼闹钟,“你设定起床时间在七点,抓紧时间应该能够再睡一觉。这有利于保持一天的好状态。” “免了。”芽衣拒绝道。 “……做了噩梦?” “噩梦?不……应该还称不上吧。”芽衣从床上爬起来,还有些迷糊,她给自己打了一盆热水敷脸,勉强觉得状态才好一点。洗漱池的镜子里映照出少女苍白的面容,不过才几天,芽衣就肉眼可见地越发消瘦起来,甚至,眼底都隐约开始泛青。 她的状态很不好。 ——也无怪迦尔纳会建议她再睡一会儿。 可这并不是睡眠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她的存在性被转化为魔力,然后被从者一点一滴地消耗掉。原本,支撑迦尔纳一人就有些吃力了,芽衣还作死地将迪卢木多也一并承受了下来。 这是一场争分抢秒的比赛。 要么耗尽一切死去,要么抢在这之前,成为胜利者。 芽衣又看了一眼镜子—— 影影绰绰地,除了这个面色憔悴的少女以外,迦尔纳就站在她身后,他的肤色几乎和她一样白,但并不是病态的白,而是一种天生的仿佛大理石一般的白色。他凝视着芽衣,目光里有着不明显的担忧。 “不用担心,我撑得住。” 只要在此之前……夺得圣杯…… 这个话题就暂且打住吧——再讨论也不会有任何成果。芽衣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迪卢木多应该已经回来了吧,他人呢?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吧?” …… 迪卢木多就守在门外。 芽衣本以为,这是迦尔纳的意思,但还没等迦尔纳自己解释,迪卢木多就有些惶恐地否认了——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但是是什么促使他这样做,这位枪兵并没有解释,只是苦笑一声。 芽衣也不好细问。 实际上,能在迪卢木多面前保持平静,几乎就需要芽衣竭尽全力了——迪卢木多超帅,无与伦比的帅,宇宙级的帅。当然,芽衣不是对另一边迦尔纳的脸有什么意见,但迦尔纳虽然长得也好,但他的五官太过锐利了,气质也太过高洁了,以至于对于他外貌的欣赏,更接近于人类对崇高神像的膜拜。 但迪卢木多不同。 他的帅气是很明确的,就是那种满足了少女对白马王子所有幻想的帅气,带一点痞气,但痞气之下是无比严肃而郑重的品质。这种帅气甚至超过了魔法——根据原文,索拉自身的对魔力就足以抵抗迪卢木多的爱之痣,但她仍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迪卢木多。 或者说,迪卢木多的脸。 现在,面对这张脸的人,变成了芽衣。 芽衣很艰难地将目光挪开:“肯尼斯他们顺利离开冬木了吗?一切都顺利吧。” “嗯。”迪卢木多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御主。” 他称呼芽衣的语气仍有些生疏。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迪卢木多的所属权转移到了芽衣身上,但他认定的御主恐怕仍然是肯尼斯,一臣不事二主,芽衣也能理解对方的信念。不过,只要迪卢木多暂且听从她的安排,这也足够了。 ……其实令咒也能达成这一点吧。 芽衣若有所思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说实话,芽衣是认真考虑过杀掉肯尼斯,软禁索拉的主意的。虽然肯尼斯在剧情里表现出来的智商,恐怕不足五。但若是认为自己能完全掌控那位色位的天才魔术师,才是真正的傲慢。 放他们离开,御三家绝对会得到消息。 这和芽衣一开始定下的隐蔽战略想冲突。 但反过来,根据肯尼斯对索拉的深情,很容易引导对方对迪卢木多下达“保护索拉”的命令,之后杀了肯尼斯,再挟持索拉——也能达到控制迪卢木多的目的。 芽衣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设想。 ——她知道,迦尔纳不是阿尔托莉雅,阿尔托莉雅也许会因为骑士的道义和御主决裂。但只要说服迦尔纳,这都是必要的战略,这位太阳神之子会支持她的。 芽衣甚至怀疑,迦尔纳已经看透了她。 从者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能力。 比如吉尔伽美什的全知全能之星,能够看穿世界上一切事物(不过放水闪已经关掉了它),比如所罗门王和梅林的千里眼,一个遍览现在,一个看穿过往和未来——而迦尔纳也有一个类似的技能,叫做“贫者的见识”。 没有千里眼那么逆天。 但这也是相对的,贫者的见识能让迦尔纳看穿别人真实的想法。他不能撒谎,也不会别人的谎言所欺骗——这个能力同样也导致了他有时候诚实到了毒舌的程度。 芽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迦尔纳早已经看穿了。 但偏偏芽衣还希望,他不会太过看低她。说实话,芽衣因为过往的经历,其实并不太在意他人的看法。但迦尔纳是特殊的,他是在她意志濒临崩溃的时候,降临拯救她的人。 全世界都无所谓。 就是……不太希望被他看扁。 芽衣又揉了揉太阳穴。 她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在迪卢木多的美貌下走神。迪卢木多显得有些不安,他好像很不擅长应对女生,仅仅只是待在芽衣面前,似乎就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好在,这个时候,芽衣总算发话了:“那些事情你不用感谢我,实际上,你不恨我就已经很好了……” 迪卢木多下意识地要辩解。 “OK,我猜得到你想说什么。”芽衣伸出手,将迪卢木多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压了回去——那无非就是些战场胜负自当竭尽全力无愧于心之类的话语,也许索拉乐意听,但芽衣不想听——迪卢木多能被堂堂正正的打败,只是因为芽衣恰巧抽了一个能正面打败他的从者而已,和她本人的品德无关。 “我这里,有一件任务要交给你。” “御主请吩咐。” “我希望你能出去,在冬木市……你自己找个废弃的旧工厂就行,知道什么是旧工厂吗?嗯,既然圣杯给了你相关的知识就好。总之,我希望你能对所有从者发出邀约,与其战斗。我不会出现在战场上,战斗的一切你都可以自己决断。” 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命令下来—— 迪卢木多非但没有斗志昂扬,反而有些不安。他并没有立刻承接下来,目光挪动,飘向迦尔纳——然而迦尔纳一如既往的“冷漠脸”,对他不够熟悉的迪卢木多,是没可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变化的。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迪卢木多收回视线:“没有了。” 芽衣又揉了揉太阳穴,她的头昏昏沉沉的,也许……应当听从迦尔纳的建议,再去睡个回笼觉?不,还是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毕吧——芽衣伸出手,手背上鲜红色的令咒露出来:“魔力我这里大概挪不出多少给你,”实际上能供应日常就已经不错了,“但也不能拖你的后腿——” “以令咒之名——” “我命令迪卢木多,为我带来一场无愧于其英名的战斗。” 一道红色的痕迹从芽衣手背上消失。 “我命令迪卢木多,必将捧得胜利。” 第二道,消失。 大量的魔力环绕在迪卢木多身边,甚至带起了细微的风。御主可以使用咒令,强制性命令从者行事。但并不是所有的令咒都会起效,一方面,越是明确的令咒其束缚性越强,但太过泛泛或者难以达成的命令,只会浪费一道令咒。同时,从者自身的意志也很关键,阿尔托莉雅凭借自身的对魔力就曾抵抗过卫宫切嗣的一道令咒。 至于迦尔纳…… ……呵呵,现场表演,什么叫用意志硬怼三道令咒。 芽衣将肯尼斯教授给她的两道令咒都用掉了,这样宽泛的命令,当然不至于起到什么强制的作用,但本身胜利的命令,无疑就给迪卢木多充满了魔力,提升了自身素质。 更重要的是,在两道令咒自带的魔力耗完之前,迪卢木多都不必再从芽衣身上汲取魔力了,很好的缓解了芽衣的压力。 但迪卢木多不知道。 他面色一肃,从之前的空茫中,飞快地振作起来。他单膝跪地,语气复杂——有些被认可的喜悦,也有世事无常的无奈:“感谢御主对我的信任,我必将不负所托。” ……总觉得,迪卢木多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误会。 9.第 9 章 “既然迪卢木多这边已经没有问题了……” 芽衣将目光转向迦尔纳,属于太阳的英雄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但芽衣不可能无视他的功劳。少女清了清嗓子:“迦尔纳之前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好。功必有赏,你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 无怪芽衣这样直白的问出来—— 迦尔纳太过无欲无求。整场圣杯战争,都选不出第二位像他这般对圣杯没有诉求的人。芽衣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什么能让他高兴的奖励,只能直接了当地问他。 不过,在迪卢木多面前这样做……未必是件坏事。 芽衣思考着。 迦尔纳摇摇头:“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并不是为了奖赏而来的,况且,这也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迹……” 迪卢木多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 讲真,换一个脾气暴躁点的从者,这时候大概已经抽出长|枪,和迦尔纳拼个你死我活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被人当面说什么“打败你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迹”,对于这些在历史里留下功绩的英灵,真是再极端不过的嘲讽了。 但芽衣知道迦尔纳的本意。 迦尔纳大概是在说,用武力让他人屈服,不是件值得称赞,值得夸耀的事情。但假若说出来的话能让人觉得顺耳——迦尔纳也就不是迦尔纳了。 ……只能事后再去给迪卢木多顺顺毛吧。 芽衣强调:“奖赏是必须有的。” 迦尔纳若有所思,而芽衣紧紧地盯着他。面对御主表达出来的坚决态度,迦尔纳很快就屈服了。毕竟,在迦尔纳看来,这并不是原则上不可动摇的大事。 但芽衣认为这不可或缺。 纵观四战总体剧情,基本上就是一个你坑我我坑你的坑坑坑,比的不是谁更强,而是谁的敌人最坑,谁就赢了。号称史上最坑的吉尔伽美什就不提了——剩下几组看起来没那么惨,都是对比出来的。其中,亚瑟王阿尔托莉雅和光辉之貌迪卢木多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这中间的关键,就是君臣之道。 拿吉尔伽美什举例,远坂时臣以臣子身份自居,吉尔伽美什也很自觉的代入了君主的身份。但是以君臣来看这两人,吉尔伽美什坑么?不坑。 他对“臣子”的态度简直和蔼可亲。 我行我素,不听远坂时臣的安排,这都是因为吉尔伽美什才是君,臣子有谏言的权利,但做不做全在君主的手里。远坂时臣几次违背他的意志,吉尔伽美什都是惩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事后也不曾旧事重提——和迪卢木多这种大坑逼不同,吉尔伽美什除了中二了点,他还真没有在对外战斗中坑过自己的御主。 所以,吉尔伽美什才不能接受,远坂时臣保留一道令咒要自己自杀的事实。 开玩笑,只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臣要君死……? 那是无论哪位统治者都不能忍受的弑君之罪,更别提吉尔伽美什还是个天小地小只有我最大的中二之王。他反杀远坂时臣,充其量只是王对不臣之臣的裁决。 ……这就是一个位置摆错的悲剧。 然而即便是明确了君主和臣下的区别,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迪卢木多一开始就以臣下之身侍奉肯尼斯,但他行事之中,总放不下自己的骑士道,甚至主动违背肯尼斯的命令——说真的,如果易地而处,芽衣绝对会想个办法换掉这个从者。 不听话的从者,要了给自己堵心吗? 在另一个世界里,肯尼斯黑不少。但以御主的标准来看,肯尼斯并不算差,他魔力充足,战斗力甚至可以短暂地和从者正面对抗。在这方面,他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芽衣了(迦尔纳如果能摊上这样的御主,大概会感动到哭出来……吧?)性格虽然傲慢了点,但为人却不坏,并没有因为从者和自己未婚妻勾勾搭搭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相反,迪卢木多初战坑他;树林战……好吧这是Saber坑卫宫切嗣;到了海魔战更是大坑特坑,战果拱手让出,自损宝具,甚至同行的索拉都被绑架了。这要是还不坑,就没什么算不坑的了。 虽然最终肯尼斯在卫宫切嗣的逼迫下,命令迪卢木多自杀很令人诟病。然而实际上,肯尼斯也是走投无路,没有什么好选择了。 迪卢木多想两全,最终两不全。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有这么一大群鲜活的前例摆在面前,芽衣不得不警醒。虽然目前她和迦尔纳合作很愉快,但真说彼此的三观多么符合,倒也不至于。 芽衣必须强化她和迦尔纳的关联。 她柔化了神色,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这一次,迦尔纳没有再回绝她,他思索了一会儿,提起了一件旧事:“说起来,当时除了□□熊的玩偶人以外,旁边还有一个……我记得,那个东西的名字应该叫做……海绵宝宝?” 芽衣怀疑自己幻听了。 迦尔纳继续说:“如果御主坚持要奖赏的话,就请把那个送给我吧。” 芽衣:“……” 迦尔纳平静如水地看着她。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这个请求有任何不对。 芽衣绷着脸——她觉得她大部分力气都用于维持这个表情了:“那个……” “如果太过让御主为难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个无理的请求吧。” “不是。”芽衣驳回了迦尔纳的话,她揉了揉太阳穴,“我没有说你的请求很过分什么的,虽然你这份不想让我为难的心情,我确实收到了——我只是,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对玩偶那么执着。” ……你好歹也是个大英雄诶? 还是说,作为型月特产,既然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沉迷于网骗的梅林,一个沉迷被网骗的所罗门王,沉迷游戏的诸葛孔明,沉迷拖稿的安徒生……等等,再多一个沉迷幼稚的迦尔纳也没什么不对……个鬼啊! 迦尔纳眼神漂移了一瞬:“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迦尔纳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芽衣一个正面的回答,“但总觉得被包裹在那样大大的一个玩偶里……很安心啊。” 芽衣凝视着迦尔纳。 沉默。 沉默。 直到芽衣吭哧一声笑出来。 她好气又好笑,还带着一点无奈开口了:“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迦尔纳……你真是……”她笑了半天,也没把一直徘徊在心上的那个词说出口——迦尔纳曾经说这届御主都很可爱,但这个词分明按在他自己身上,才最合适,“算了,我钱包给你,你自己去买吧。我去补个眠。” 迦尔纳没有离开。 “御主。” “怎么了?” 迦尔纳摇摇头:“你既然已经将迪卢木多安排出去,就不应当再将我差遣走——这样的话,你身边就会出现一个空档。这是极其危险的。而且,御主自己也说过,这次还有像是卫宫切嗣那样危险的人物。” 这番话确实说得在理。 但这个问题,芽衣也不会视而不见。她既然胆敢在这个时候将迦尔纳派出去,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卫宫切嗣虽然很强大,但也没有超出现实情况。而现实是,现在是1990年,是一个连电脑和网络都没有普及的年代,更别提后来漫山遍野的监控器了。只要不像是肯尼斯那样大张旗鼓,卫宫切嗣是很难查到的。其中要给典型的例子就是,韦伯少年在离开的时候,卫宫切嗣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芽衣将理由解释后,迦尔纳也接受了它:“看来在谋略上,我还要多多学习啊。” 他真心实意的赞叹,让芽衣都忍不住脸红。 “你要去就快些去,早去早回,这才。” …… 迦尔纳和迪卢木多一起出门,年轻而英俊的凯尔特枪兵并没有掩盖自己的容颜,即便是用创口贴掩盖住了那个带有魔力的泪痣,举手投足之间,就足以迷倒千万少女。特别是那双微微下垂的眸子,带着令人着迷的忧伤—— 然而迦尔纳对此一无所觉。 他在某些方面,敏锐到令人吃惊;然而在另外一些方面,又迟钝到无知无觉。迦尔纳完全无视了同伴的复杂神色,顶着售货员异常复杂的眼神,将心仪已久的海绵宝宝玩偶服买了下来。 迪卢木多神色复杂。 ——他到底是怎么输给这家伙的? 迦尔纳将玩偶的头套套上来,实验了一下,又揭了下来。白发枪兵的那副永远看不出几分表情变化的脸,很难让人判断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迦尔纳将玩偶服叠好,塞进袋子里,转头离开。 “诶,等等。”迪卢木多喊他。 “有事吗?”迦尔纳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他,“我很忙。” 迪卢木多被这句话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险些直接反问迦尔纳,你到底在忙什么——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迪卢木多及时意识到,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交浅言深了。 不,实际上,他预备说的话,也已经“交浅言深”了。 迪卢木多踌躇一下,选了直白的开场白: “这次……引出其他从者的作战,我是不打算再活着回来了。”迪卢木多有些迂腐,却并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听出芽衣的未言之言。说实话,在局势变换的现在,这已经是一个相对不错的结局了。 只是,不能多想,不能细思。 迪卢木多生前是芬恩的部下,然而,这两位君与臣,最终以芬恩满怀怨恨地谋划了迪卢木多的死亡为结局。迪卢木多没有怨恨芬恩的立场,但这也始终是他心中的遗憾——迪卢木多将弥补君臣之道的期望放在了圣杯战争上……但这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恶意的玩笑。 肯尼斯舍弃了他。 芽衣将他作为试探其他从者的弃子。 ……说不难过那都是假的。 但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毫无意义。迪卢木多深吸一口气,对迦尔纳说:“Lancer,你和御主之间能有如今彼此信赖的关系,一定要好好珍惜,千万不要因为我,生出了间隙。” 迪卢木多情绪饱满,情感真挚地说。 迦尔纳:??? 10.第 10 章 迪卢木多这是……什么意思? 白发的枪兵困扰地眨眨眼睛,这种微妙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在迦尔纳身上出现过了。他生前就拥有非凡的敏锐,能够识破一切谎言,看穿一切假象——这一能力在英灵座上得到了升华,固化成了保有技能“贫者的见识”。可以说,在人性方面,没有那位从者能够比迦尔纳看的更透彻。 然而,迦尔纳仍然觉得困扰。 ——迪卢木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看出来,迪卢木多深受自己的魅惑之痣的困扰,对于女性的注视带有一种微妙的恐慌;同样,芽衣对于剧情的执着,也给这位枪兵带来了错误的暗示——但是,就算是两个巧合碰撞到了一起,他也不应该觉得,芽衣就喜欢上了他吧? 而且,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才恼羞成怒,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别,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他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美丽,娇嫩,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打搅芽衣的美梦了。 迦尔纳灵体化穿过了门,再反过来开锁,将自己买回来的衣物取回来,放进收纳箱里。房间里仍旧静悄悄地,迦尔纳习惯性地往卧室走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徒劳垂着床边缘的手臂,白的晃眼。 迦尔纳思维都停顿了一瞬。 “御主?” 芽衣紧闭着双眼,她半个身子跌落在床外,肤色像雪一样苍白……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死尸一样的苍白。迦尔纳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捧起芽衣,少女的体温也和死尸一样冷,即便是天生体温偏高的迦尔纳,也无法从肌肤的彼此触碰中,带给对方更多温暖。 真轻啊。 迦尔纳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他忍不住想,奇怪,人类真的能轻巧到这个样子吗? …… 迦尔纳拉开窗户,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太阳欲坠未坠,斜斜的挂在山峰的一角,整个世界笼罩在昏沉的黄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发的英灵轻柔地抱着一个少女,宛如灵敏的鸟雀般沿着墙壁滑行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的顶端。 站得高确实可以看得远。 迦尔纳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抱着芽衣往医院的方向去了。四周的景色仿佛流光般在他身边飞逝着。几乎是眨眼之间,迦尔纳就已经到达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迦尔纳拦住了一位稚气脸的小护士:“能帮我看看她是哪里受伤了吗?” 小护士吓了一跳:“这个你要找医生啊,先要去挂号,然后再检查,确诊了之后再看看是手术,还是吃药打针。诶,你知道挂号处往哪里走吗?” 迦尔纳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然而在挂号处,迦尔纳的困境并无改善,他找不到芽衣的证件,身上也只有一些小额的零钱。领他过来的小护士,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缺乏社会常识的人,反而是负责的医生很体谅迦尔纳—— 不过,也没准是畏惧。 毕竟,虽然迦尔纳并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黄金铠甲,但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迦尔纳肤色是象牙般的白,五官俊美,即便没有敌意,仍然会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淡淡的压迫感。 医生笑呵呵的说:“忘记带了没事,之后补上就可以了,来,这里需要她的家人签字,你去打电话通知她吧。”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迦尔纳迟疑了很久。 “我想,她可能没有家人了。”但这样的话也太过笃定了,迦尔纳犹豫了一下,罕见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即便有,也很可能不会再管她的任何事情了。” 这个形容,让医生和小护士一起抬头看他们。 芽衣仍然沉沉地昏迷在迦尔纳的怀里,迦尔纳用被子裹着她,其他人只能看见她露出的半张苍白的脸,紧皱着眉头,长发在迦尔纳的的胸口蹭出一片凌乱。 “那么男朋友应该也可以。” “那……”即便是耿直如迦尔纳,也察觉到了对方在这方面的通融。他突然想起,在旅馆门口的服务生问他是不是芽衣男朋友的那个时刻——哦,原来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不是家人…… ……却能起到和家人一样的作用……么? “那么就多谢了。” 感谢圣杯提供的现代知识,迦尔纳总算能用日文写下自己的名字,但这种明显外国风的名字,仍然是惹来了对面惊讶的目光——但看到迦尔纳明显异于日本人的外貌,对面也释然了。 “先做体检吧……”医生又看了一眼迦尔纳,“不,先让那边推个床过来。你一直抱着她,手不酸吗?” “不酸,她真的很轻。” 然而,暂时的,还没有人意识到迦尔纳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就连迦尔纳本人都对此缺乏明确的认知。他站在原地,放任着护士们将芽衣从他怀里取走,放在推床上,一路往医院病房走去—— 怀中空荡荡的。 迦尔纳突然就感到怅然若失。 “记得及时补上挂号费。”医生提醒他。 “抱歉,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元。”迦尔纳十分耿直地说,这还是芽衣给他买衣服时,剩下的找零。迦尔纳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古怪,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会很快补上的。” 对面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迦尔纳正要离开,医生就猛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我说,孩子啊,想开点,一时没有钱不是什么大事,这个社会还是很温暖的。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你的人生还很漫长……” 人生还很漫长…… 不,他的人生早就在那场天地人神的大战中结束了。 倒是芽衣,她才是还有未来的人类啊。 迦尔纳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同时也不容对方反抗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不过,不必担忧,那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会触犯法律。愿太阳永远照耀着你,保佑你一生平安。我会很快回来的,真的。” 迦尔纳没有说谎。 他会很快回到芽衣身边的。 …… 天黑了。 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天的边界。 绚烂的霓虹灯彩亮起,当黑夜来到时,这个城市就笼罩在另一种美丽中。这个城市存在隐藏的阴暗一面,但同样的,它也是安和而幸福的。迦尔纳的索敌能力不算顶尖,但在目标已经明确的前提下,迦尔纳仍然更早地察觉到了敌人。 穿着银色冬装的高雅女士。 她挽着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西装美少年,两人正在徐徐走在海滩旁寂静的小路上,海风吹着两人的长发飞扬飘荡。虽然只是听过芽衣描述,迦尔纳已经确信,这两位少女,就应当分别是名字叫□□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的小圣杯人造人—— 以及—— Saber。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以女子之身登顶为骑士王的不列颠之王。 这个距离,如果迦尔纳抢先出手的话,大概能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吧。迦尔纳想着这些他绝不会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芽衣——他的这位年轻的御主,一定会恨不得让他果决出手,但又顾忌迦尔纳自己的感受,露出仿佛小仓鼠啃木头般的纠结神色。 ……啊,其实迦尔纳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告诉芽衣。 这个样子的她,真的非常可爱。 就在这时,阿尔托莉雅脸色猛然一变,她抓住了爱丽丝菲尔的肩膀,将她护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爱丽丝菲尔一愣,然而Saber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一块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是敌方的从者。” 随着阿尔托莉雅的声音落下,隐藏在黑暗中的从者也缓慢走了出来。 仿佛一豆灯火从摇曳不定的光晕中具现成切实的光芒。出现在阿尔托莉雅和爱丽丝菲尔眼前的英灵,有着一头肆意生长的白发,以及比白发还要白皙的肌肤,他的四肢缠绕着宛如藤蔓缠绕大树的金色铠甲,却给人以消瘦的感觉。 他手握长长的金色武器,武器尖端是塑造成圆弧的车轮形态,一共七个尖刺往外刺出,高洁又锐利,比起枪而言,更像是圣洁的装饰品权杖。 寻常人很难将这种武器使用自如。 但换而言之,眼前的青年不是普通人。 阿尔托莉雅握紧了手中的不可视之剑,对爱丽丝菲尔吩咐道:“退下!”她随即将目光投向了迦尔纳,在王的感应中,眼前的男人似乎各项属性都不能算是最强(无冠的武艺),然而阿尔托莉雅依然有一种异常的直觉—— 这个男人很强。 “Lancer,还是Archer?”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往上三骑猜,虽然她看着对方的武器,感觉那看起来更像是一阶Caster。没错,毕竟Caster还有梅林那种家伙。 不过,下一秒,迦尔纳就肯定了阿尔托莉雅的猜测:“Lancer。” “Saber。”阿尔托莉雅自我介绍。 两个人已经摆出了彼此攻击的气势。然而在战斗的前一刻,迦尔纳仍然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如何察觉到我的气息的?”虽然迦尔纳并没有气息遮蔽这类技能,但他确定,自己也是位于Saber能感应的范畴之外的。 就好比,他是借用优秀的视力看到了阿尔托莉雅,而不是感应到了阿尔托莉雅。对应的,阿尔托莉雅也应当感应不到他。 阿尔托莉雅仿佛遭到了侮辱。 她寒着脸:“那声笑声那么明显,你当我听不到吗?” “原来刚才……”迦尔纳却为这个回答微微失神,“……我笑了啊?”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个行为,一旦被阿尔托莉雅点破,就立刻确信了:是了,想到御主的时候,他确实是很喜悦地笑了。 阿尔托莉雅眼睛一亮—— 有破绽! 11.第 11 章 【如果上一章结束不在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的话…… 麻烦重看一下,调整了剧情orz 原本后台改好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前台显示不出来】 “铛——!” 金铁相击的嗡鸣声。 可惜!这样的想法在阿尔托莉雅心中一晃而过,早一开始,她也没指望这次攻击能立下大功,但对方基本功的稳健仍旧超过了她的想象,反震力震得她虎口生疼,如果不是风王结界抵消了一部分的力道,阿尔托莉雅的动作都有可能变形。 毫无疑问,是个力敌。 在交手之前,阿尔托莉雅已经预设了交手的场景—— 对方身形纤细,肯定在敏捷有加成,对应的,筋力上也会有所欠缺;武器大而华丽,明显是中长距离的战场压制型的武器,在一对一的对战中,未必能占据优势。 但很有可能,有某种棘手的特殊能力。 然而当阿尔托莉雅和迦尔纳交上手时,她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最克制她的英灵,他不是战场上的将领,是彻头彻尾的武人。 ——技艺几近完美。 但这种战斗的风格,和阿尔托莉雅熟悉的骑士技巧完全不同。黄金的战枪看起来沉重,握在迦尔纳手中,却轻灵灵动仿佛是纸做的——然而,每一次彼此的武器撞击,迦尔纳都会明确无误地告诉它,这可不是虚有其表的招数。 一不小心—— 是真的会死哦。 另一边,爱丽丝菲尔也因为关心Saber的初战,认真地补充道:“我感觉对方的基础能力应该比你要弱一些,不过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了,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属性,即便占据上风也要小心……” ……神他妈的弱一些。 在战斗之前,阿尔托莉雅也觉得自己胜利在握,但感受着对方的攻击,她倒是很有一句不好听的话很想骂出来——弱一些?这算什么弱一些?她的武器都快被对方被打飞出去了。 不过,在这方面,阿尔托莉雅同样也相信爱丽丝菲尔的判断。因为在她的感觉中,对方好像确实是比自己弱一点的,在存在直感的保有技能的前提下,阿尔托莉雅也是相信这样的事实的,但古怪的是,交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使用了什么强化魔术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尔托莉雅敏锐地判断着。 阿尔托莉雅并不畏惧消耗战,但是,在一开始的错误判断后,她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耐久一定会比不过她。奇怪,感觉上,和实际战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他的战斗方式,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仿佛没有骨头,也许爱丽斯菲尔围观时不能看出来,可阿尔托莉雅很明确地能感受到,从这个男人的出力来看,他紧接着的变动不应该这样快,这样迅猛,这样出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因为力是有惯性的,然而对方就是以一种超出了阿尔托莉雅难以想象的关节和肌肉的变动,将这样离奇的动作做了出来。 就像是在大地上自由翻滚的猫咪。 正如阿尔托莉雅不熟悉迦尔纳的战斗方式一样,迦尔纳也对阿尔托莉雅的风格很是陌生,他之前也没有对战过不可见的武器,不过,在强大武艺的支撑下,这种陌生感飞快地消失着。 毕竟,比起单打独斗,阿尔托莉雅其实更擅长战场上的奔驰纵横。她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剑都力若千钧,不知道坑了多少将她看做小姑娘的敌人。在对抗比自己弱的人,阿尔托莉雅几乎是一往无前,但是,一旦陷入苦战,她的技艺稍弱于迦尔纳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能听见对面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顺带一提,我的幸运是A+哦。” 这什么意思? 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将这句话延伸了,这家伙是说,和她阿尔托莉雅对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还是说,能遇到一个能随便捏的柿子,真是幸运啊。 阿尔托莉雅气到爆炸。 这个情绪表现在她的行为上,就是阿尔托莉雅的动作越来越迅猛,力气越来越巨大,旋转的风从剑身上回旋而出,吹得两个人的前额的碎发都摇晃翻卷——柏油马路的路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细碎的石块被两人战斗的气旋吹开。 但是—— 阿尔托莉雅狠狠一记横劈挥过去。 空气被撕裂,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迦尔纳的枪矗立在地面上,他以此为基准,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形的弧度——时间几乎凝固,阿尔托莉雅的横斩缓慢接近,迦尔纳漂浮在空中,一正立,一倒置,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到了一起。阿尔托莉雅是战意昂扬的,普通人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有那么澎湃的战斗欲望,她像是火山,像是烈焰。 可迦尔纳始终很平静。 他的瞳孔深远,半点情绪也看不见。阿尔托莉雅的激动落在他严重,就像是火焰扑进了深雪里,还未来得及闪烁半点火星,就已经彻底被熄灭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阿尔托莉雅的错觉,她觉得,好像,这位从者的那颗红色的眼珠,越来越清澈明亮,仿佛有碎金的光芒在其中闪动,熠熠生辉。 等等—— 不是错觉—— 然而等阿尔托莉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从迦尔纳眼睛中发射而出的光炮,毫不留情地对着阿尔托莉雅迎面轰击而来。阿尔托莉雅只能本能地闭上眼,侧开脸,做最后徒劳的挣扎。 打人打脸这真的是…… 最后一秒,阿尔托莉雅咬牙切齿地想——毫无骑士风度! 毁容就毁容吧,反正战场上没有女人,只是……虽然阿尔托莉雅已经这样想了,但女□□美的天性,仍然让她内心一阵抽痛。然而,预计中的猛烈的攻击并未到来,相反,阿尔托莉雅只感觉耳边有一个热源一闪而过。 他打偏了? 不,他是故意放过了自己。 为什么?还是说,因为敌人是一个女孩子,所以下意识地手下留情了吗?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想,然而,一时之间,她竟然分辨不出,到底哪个对她的侮辱更大。 这些想法,也只是发生在闪电之间。 ——而下一秒,迦尔纳已经从半空中完成了一个优雅的回旋,阿尔托莉雅还来不及重新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顺着惯性,迦尔纳的双脚狠狠地踏上了阿尔托莉雅的胸口,即便有着铠甲的守护,阿尔托莉雅仍然如遭重击,噔噔噔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可恶! 阿尔托莉雅没能来得及举起剑。 迦尔纳已经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金枪,长|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光的轨迹,最终停留在阿尔托莉雅的脖子前一寸。 阿尔托莉雅停了下来。 一步错,步步皆错。 即便是阿尔托莉雅,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很可能在来到冬木市的第一天,就遗憾退场。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这种自信也并非盲目,毕竟,以亚瑟王生前的功绩,死后的知名度来看,她毫无疑问是顶级的一流从者。 但偏偏…… 即便内心还有几分不服气,可阿尔托莉雅也是承认的,对方无疑是比她更强大的从者,他没有用阴谋,也不曾剑走偏锋,而是堂堂正正的,用实打实的正面战斗击败了她。 即便阿尔托莉雅还有底牌没有使用。 可对面的枪兵,同样也没有释放宝具。 就在局面陷入僵局的同时,那柄黄金之枪转过一个回旋,又被主人重新收回了手中。阿尔托莉雅没有料到这个转折,一时有些发愣,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同样没有借这个敌人收回武器的时机,发动袭击。 阿尔托莉雅是亚瑟,是骑士王。 ——不是什么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之人。 “Saber。”迦尔纳的视线从阿尔托莉雅的身上飘过,转向爱丽丝菲尔,“还有Saber的同伴。” 他不会说谎,但也委婉地保护了两人的伪装。 “虽然我也很期待和Saber的战斗,不过,我们之间的战斗恐怕要暂时的告一段落了。”迦尔纳往前走了一步,虽然他是恳求的一方,但态度太过坦然,反而让被人评价过“不懂人心”的阿尔托莉雅,都感觉到几分古怪,“两位,我有一事相求。” 这言辞,这语气,绝对不是求人的态度。 阿尔托莉雅皱了皱眉头:“请求,这明明是胁迫吧?” 迦尔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阿尔托莉雅以为他会狡辩,或者避而不谈。然而迦尔纳最后竟然爽快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我很少请求他人,也很难区分请求和威胁之间的差别。不过,认真想一想,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我的御主……嗯,用胁迫也许更为确切吧。” 他叹了一口气。 “不过,为了达成它,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无论你们提出怎样的交换条件,我都会认真地考虑的。” 迦尔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毫无婉转或含糊其辞之处。是的,他是认真的。阿尔托莉雅惊讶地看着迦尔纳,她忍不住想,这个从者……他是疯了吗? …… 芽衣醒过来了。她从来没想过,仅仅只是苏醒这一个举动,就能令自己感受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说实话,这不是芽衣第一次的濒死体验了,但确实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视线模糊,那些含糊的光影缓慢归位。 有人站在她的旁边,好像在说话。 芽衣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守在自己床边的人正是迦尔纳。这位太阳之子紧紧抿着唇,一头蓬勃的白发都微微低垂,预示着主人暗淡的心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芽衣,然后,芽衣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 她这才察觉,迦尔纳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像是生怕自己一眨眼,芽衣就消失不见了。 12.第 12 章 芽衣又拧了一下手腕,她现在浑身上下没力气,根本挣脱不了枪兵的手。也许是劫后余生,芽衣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很善意的,甚至能称得上温柔可爱的微笑,她声音细若游丝:“迦尔纳……你抓疼我了。” “抱歉。” 迦尔纳松开了一点力气,但仍然没有彻底松开:“你之前说过,这样会睡得安稳些……” “但现在我已经彻底醒了啊。”芽衣轻声地说。 迦尔纳无言以对。 但当他真的松开手时,芽衣仍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她用手指掐了掐手心,然而浑身没力气,痛也是轻微的,根本压不住她内心深处沸腾的小小情绪。芽衣只好问些问题,转移注意力:“这里是医院?” “是。” “你带我来的?” “嗯。” “现在几点了?” 迦尔纳眺望了一眼病房里的钟:“晚上八点十一分。” 芽衣在心里掐算了一会儿时间,现在,应当是Fate Zero的那个经典的开头战了。啊,虽然一开始就做出了自己不参与的决定,可现在看来,她也是彻底的错过了啊。 迷之失落。 芽衣又看了一眼迦尔纳,虽然迦尔纳原本也不是话唠的性格,然而也没有发展到惜字如金的程度。而就在芽衣偷偷打量迦尔纳的同时,迦尔纳也在面无表情地盯着芽衣。白发枪兵五官俊美,原本就有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感,被盯着久了,就会产生被逼迫到了角落里的压迫感。 芽衣又觉得头疼了。 从者要好好关注,要好好沟通,不要在战时才暴露问题。 本着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御主的原则,芽衣询问道:“怎么了,迦尔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迦尔纳顿了一下:“……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芽衣认真想了一下,作为一个御主,她在和从者相遇的时候就全盘拖出,毫无隐瞒,在战役中更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个死而后已还是个特别诚实地陈述现实,甚至连从者每天的心情都纳入了自己的思考范畴。论整个四战,难道还有比她更加尽心尽力的御主了吗? 显而易见,没有。 芽衣的回答也特别理直气壮:“没有。” 常年累月噎死别人的迦尔纳,大概也罕见地感受到自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御主心跳偏慢,大概只有正常人的五分之四左右。我每一声都听得很清楚,只是认为这是御主的隐私,就没有追问。第二次,是御主晚上难以入眠,那次我发现,御主的体温偏低,这种偏低并不指的是血液循环不好,而是说,在不运动的情况下,御主是无法只靠自身来维持恒温动物应当有的体温……” 可怕! 你是江户川迦尔纳吗? “……但既然我还在御主身边,这些小事我能帮御主处理掉。所以我也没有多问。而这一次,我抱着御主来医院——”迦尔纳顿了一下,才继续维持着他那种明明很正常,却让听者感到古怪的语气说,“虽然,以我的能力,举着十个正常体重的女性做花样杂耍也没有问题,但御主的体重真的太轻了。” “我们能不提体重的问题吗?”芽衣捂着脸,她觉得特别牙疼,“你知不知道,体重和年龄一样,都是女性绝对不能触及的问题?” 迦尔纳的话被芽衣强行打断了。 然后他扭过头,假装没听见御主隐藏的抗议:“……来到医院之后,因为不了解御主的病因,所以医生为你做了全身的体检。”迦尔纳说完,从一旁桌子的抽屉里抽出一垛特别厚的病历本,他一份一份地往外取出来,“血样,尿液……” 住口! 你们到底在她昏迷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啊! 迦尔纳将最厚的一份黑白胶卷照片抽出来,他举在半空,以至于芽衣能够清楚地看清楚里面的内容:“这是CT扫描的照片。” 芽衣感受到一阵窒息的恐惧。 迦尔纳对芽衣的恐惧一无所知,他一只手举着照片,另一只手,在照片里空荡荡地地方划过:“这里原本应当是肺叶,往下是肝脏,胆囊,胰……”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芽衣强行打断了。 “够了!” 迦尔纳放下手,他的神色平静如水。 “这样,御主您还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吗?” …… …… 一时之间,芽衣没有说话。 迦尔纳也一言不发,他该说的言语已经说尽,应行的事已经达成,剩下的,是独属于芽衣的事情了。无论对方选择信赖坦白,或者谎言欺骗,迦尔纳都能够接受。供奉少女为主的行为丝毫不会动摇。 这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 只因为,他是迦尔纳。 芽衣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迦尔纳,白发枪兵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干净到几乎空白,也同样因为这种空白,反而给予人非凡的压迫感。迦尔纳很容易让不熟悉他的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凶恶的邪恶之人。 但也许是看久了,芽衣反而觉得有几分亲近。 她清幽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一刻,芽衣在召唤出迦尔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有了“这注定会发生”的觉悟。但当它真的发生在芽衣身边时,她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以往的屈辱,愤怒,痛苦……反而是生出了那么一点委屈。 想要被抱抱的委屈。 芽衣咬住了下唇:“内脏消失了……当然是,被取走了。” 迦尔纳神色微微一动。 过往的回忆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瞬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蔓延开来。芽衣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让太过负面的情绪沾染上叙述的话语。然而,这太艰难了。毕竟,芽衣既非圣人,也不是觉者,她只是一个怀抱着悲哀之愿,仍然徘徊于世的亡灵而已。 “……被我的家人取走了。” 芽衣的叙述仍在继续,她每说一句话,都要稍微地停顿一下:“血统论其实挺可笑的,不过,我所在的家族,确确实实也担得上一句贵不可言。”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不能和你比。” 迦尔纳没说话。 这么当着别人的面,戳着别人的痛处,实在不是做御主的道理。 不过,就像是迦尔纳很难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毒舌一样,他也没有被这些话冒犯到的自觉。 “我有一个姐姐,她……她在一次事件中,被妖怪吃掉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内脏……这是多么可悲的,不幸的,凄惨的遭遇啊。她的母亲为她垂泪,父亲为她痛哭,她还那么小,为什么就要经历这样的不幸。于是为了补救,这家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尚未出生的小女儿内脏,移植给她。” 芽衣的声音非常平静,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说无关的事情:“那个小女儿就是我。” 芽衣很难形容,迦尔纳那一瞬间的表情。 像是悲悯,也像是感同身受。 最艰难的地方说完了,后面的情况就简单了很多:“因为害怕自己心软,我的父母不敢自己抚养我,他们从外面雇佣女仆,照顾我,每三个月换一次。把我关进永远看不见光的黑屋里。我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尚且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后来,这件事大概是被我的那位姐姐知道了,我才得到了正常的受教育的权利。” 手指一节一节地收拢。 在雪白的床单上抓出好几道褶皱。 “就像是亏待太多后的补偿一样,他们给了我不计其数的玩偶,游戏,书籍,漂亮衣服,甜点零食。但仍然不准让我离开那件屋子,甚至为了防止我离开太远,甚至在我的脚上套了脚铐。” “我没有事可做。我只能读书,书上说,这个世界上有鲜花,有阳光,有微笑,最后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世界和书里的世界不一样。偶尔,我也会觉得我是生活在高塔上的莴苣公主,只等待着英雄将我解救出来。”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还是犹如长大了的猪羊,该去屠宰的那样死掉了。” 说到这里,芽衣脸上浮现了一种奇异的表情,她仿佛如梦初醒般,用着惊叹般的语调和迦尔纳说:“就在我死前的最后几小时,我母亲握着我的手,痛哭流涕,她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竟然还有一个女儿。她这个女儿的一生也是如此悲惨,不幸,痛苦。” “她用含着热泪的眼睛凝望我,用温柔的脸颊抵着我的手,恳请我原谅她。仿佛只要我宽恕她,她就能得到拯救一样。” 芽衣的面容上,仍然带着那股仿佛做梦般的味道。 她的语言既不生动,也不详实,甚至还多少是怀着讥讽和尖刺地叙述着。然而,迦尔纳完全能够想象出那样的场景。多少年以前,他的头顶上是浩瀚的苍穹和恢弘的银河,身边是从亘古流淌至今的恒河,点点渔火落在河流上,碎成千万光尘。夜很黑,风声却很温柔。而迦尔纳的生母贡蒂,也是这般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她向他许诺了权势与荣耀,只求一个原谅。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你的是怎么回答她的?”迦尔纳问芽衣。 芽衣回答:“我告诉她,我会仇恨着你们,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真是决然的回答啊。 13.第 13 章 然而迦尔纳不知道芽衣的选择是否正确,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正确。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花,芽衣也是。然而这小小的芽,唯独没有被灌注过爱。对比起来,迦尔纳都觉得自己幸运到了极致,最起码,他在生前遇到了难敌。 遇到了拯救他的友谊。 可芽衣呢? 她什么也没有。 芽衣眨眨眼睛。她原本不想哭,但眼泪自发地充盈了眼眶,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仿佛被雨水浸泡过的世界。在坦诚之前,芽衣多少抱着一种卑鄙的想法,她将自己的苦难当做筹码,赌圣洁的迦尔纳绝无可能无动于衷。但迦尔纳尚且未曾说话,芽衣就已经疼到难以呼吸了。 她好像又躺在那个冰冷的金属床上,刺眼的白兆灯照过来。护士和医生在她身边窃窃私语。他们议论说,“要不要打麻药?”“不用,麻药会影响手术的成功率。”这些人的话语,让芽衣惊恐到快要尖叫。 她是个人啊! 不是什么装载着器官的罐头。 救救她啊!谁来……谁都好……无论让她付出如何的代价,救救她啊! 芽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紧了。她抽泣一声,是迦尔纳握住了他。白发枪兵的这个举动令她稍微冷静下来。对芽衣而言,那一切刚刚发生在几天之前,刻骨铭心,甚至连时间的洪流都来不及冲淡那种恐惧。 芽衣低下头,泪水就沾湿了被褥。 迦尔纳的手心真的很暖。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等待芽衣情绪稳定下来。他眼神有些悲戚,这对于寡言寡语的迦尔纳来说,已经是他最露骨的情感表露了:“所以说,你寄托于圣杯的愿望,就是复仇吗?” “我不该复仇吗?”芽衣反问他。 当然应当,没有人应该犯了错而不受到惩罚。但迦尔纳没有这样回答,他比芽衣自己还要了解芽衣,因此,他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你向我寻求理解和认同有什么意义。”他顿了一下,“如果御主需要我表态的话,我也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无论你追求的是何种的愿望,只要你祈求,我就必然会回应。” 迦尔纳将芽衣的手抓起来,他就已经很消瘦了。 ——而芽衣比迦尔纳的手还要小巧些。 “看来御主你终于冷静下来了,哭闹不休的御主真的很让人感到无所适从啊。虽然这个样子的御主也属于真实的御主的一部分,但我还是更喜欢平时状态的御主,虽然过于小心和警惕也是问题,但总比激动成一戳就变形的河豚要让人自在。” 芽衣:“……” 芽衣:“………………” 虽然确实冷静下来了…… ……但河豚是什么鬼啦! 她那么难过痛苦纠结,到了你这里就只剩下“河豚”了吗?芽衣磨了磨牙,经过迦尔纳这一打岔,她倒是从之前负面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芽衣深吸一口气:“虽然我每次都努力把你的话往好里想了,但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 迦尔纳愣了一下:“是,是这样的吗?那么可否告诉我,到底是哪一句话太过分了。” “自己领悟。”芽衣没好气地回答。 这个需要迦尔纳自我领悟问题的难题,似乎把他难倒了。 “不过这也提醒我了,交换对圣杯的愿望,是应当一开始就去做的。”芽衣咳嗽一声,有些懊恼。她召唤出迦尔纳时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将这件事忘记了,“虽然仇恨也很重要,但我的愿望不是复仇……而只是,活下去。” 芽衣耸耸肩:“对于别人来说,这是生来的权利,而对于我,则是却需要争分抢秒地夺取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这么一看,我可真是渺小呢。那你呢,你想让圣杯实现怎样的愿望?” “我对圣杯并无祈求……” “等等,等一下,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 “好的,请说。” “真的会有人圣人到毫无愿望的程度吗?” “……”迦尔纳似乎被这个发言镇住了,甚至露出了为之苦恼的神色,“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对我很了解,这份了解又是从哪个渠道里来的。但这种误解还真是根深蒂固,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迦尔纳也只是一个并无特殊之处的普通人,当然也会有遗憾,有愿望,只不过那些暂且还没有上升到非寄托给圣杯不可的程度。” “但是现在的话……” 迦尔纳微微一笑,他原本锋锐如刀刃的脸庞,都因此柔和了下来。 “我想寄托给圣杯的愿望,就是希望它能保佑我的御主健康地活下去。尚未绽放的花不应当就这样凋零,为了见到它绽放的那日,吾之泪光将贯穿一切拦在前方的敌人,直到为你捧回圣杯。” 芽衣:“……” “为什么这么沉默,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太过分的话。这方面自我领悟真的太难……” “不,不是。”芽衣抓紧了迦尔纳的手,“再说一遍。” “……什么?” “求你了,我还想再听一遍。” 迦尔纳正要重复,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很抱歉打断Lancer,和Lancer御主的感人对话,但是我必须得说,圣杯战争的胜利是属于我这边的。” …… …… 谁?! 芽衣猛然向门外看过去。 说话的女子正在往病房内走,那是一位白色长发,红色眼珠的绝色美人,穿着昂贵的白色皮草套冬衣,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和完美。即便刚刚做了很是狂妄的发言,但由于她的语气过于柔软,芽衣甚至没能生出几分敌对之心来。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小圣杯的载体,卫宫切嗣的太太,Saber的代理御主。 思维空白了一瞬。 芽衣强行压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她怎么在这里,改换成了:“这个人是谁?” “忘记自我介绍了。”爱丽丝菲尔吐了吐舌头,这种装可爱的举动,由她来做,半点矫揉造作的意味也没有。爱丽丝菲尔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是这次圣杯战争中Saber的御主。” 谢谢,Saber的御主是你老公。 芽衣也没有揭穿爱丽丝菲尔的谎言,她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单,在这里遭遇Saber和她的“御主”,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测:“好吧,Saber的御主,你为什么在这里?” 然而回答的是迦尔纳。 “抱歉,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明吧。” 迦尔纳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我将御主放到医院之后,遇到了Saber和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 芽衣等待着。 沉默。 沉默。 “……就这些?你遇到了Saber?然后呢?这完全没能解释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在这里啊。”芽衣有点抓狂,“你和Saber是怎么遭遇的?你们竟然没能打起来?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地让她跟过来……”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芽衣已经注意到,就在门口,那里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金发英气少女。好吧,来的不止是太太,Saber,女性亚瑟王,阿尔托莉雅也在这里。 迦尔纳有点苦恼于到底先回答哪个问题。 他还是抓住了重点:“没关系,虽然御主你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姑且还是有以一敌二的自信的。” 喂,迦尔纳,你再这么说话,她就真的要打人了。 站在门口的阿尔托莉雅也冷冷地哼了一声。 芽衣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并且还觉得,自己还能给她配个图: 我看你是故意为难我阿尔托莉雅.jpg “那我就再解释一遍吧。在离开御主之后,我和Saber之间发生了战斗。在占据上风之后,我对Saber的御主发出了恳请——” 这个说法有点微妙的耳熟。 芽衣想了一会儿,暂时也没回想到这和自己曾经看过的哪一段剧情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恳请?” 爱丽丝菲尔微笑起来:“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 芽衣:“……” 迦尔纳:“……抱歉,我也没有想到御主会穷到连挂号费都付不起。” 芽衣一时无言以对,她之前根本就没有花销的概念。将她送过来的那位存在,也只是说,给予了芽衣参加圣杯战争这几天必要的钱物,芽衣对钱币没有概念,很难判断数量,不过,她也知道日本的医药费非常昂贵。 “不必太在意这点小事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小钱。”爱丽丝菲尔太太客气地说。 好了太太你不用再打击她了。 芽衣磨了磨牙:“那你呢?你回报了她什么?” “下一次战斗时,我会放过Saber一次。”迦尔纳平静地说,然而芽衣的表情太过幽怨,他只好又补充道,“不必太担心这个了,它不会对胜利造成什么影响的,反正打一次也是打,打两次也是打,都一样。” 门口发出哐当的一声。 坚固的房门好像直接被阿尔托莉雅捏开了一个大缝。 芽衣默默在心中帮对方配图:我阿尔托莉雅不要面子的啊!.jpg 芽衣只能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勇敢无畏呢。”不,你对自己的幸运D根本一无所知! “嗯?是吗?谢谢夸奖。” 不,并没有在夸你。 不过,芽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尔托莉雅,说起来,既然Saber在这里的话,那么独自前往码头挑衅英灵们的迪卢木多呢? 14.第 14 章 迪卢木多在逃亡。 那是完全已经超越了人类能够做到的极限速度,寻常人类连一道飘飞的黑影都察觉不到,但是——迪卢木多咬紧了牙冠,强行将所剩无几的魔力冲入自己的四肢,他脚下的石砖甚至产生了轻微的裂痕。 爆发! 跳跃—— 漆黑的阴影涌过来,直接覆盖了迪卢木多刚刚落脚的地方。而枪兵已经落到了屋顶之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然而就在这一回首之中,那些追杀他的黑色之物,陡然化作黑色的流矢,迎着迪卢木多照面而来。 噔! ——噔!噔!噔!噔! 迪卢木多横起双枪,打开流矢。 可恶,魔力的耗费比预计中的要高很多,按照这样下去,他很可能逃不……可恶可恶可恶,如果说迦尔纳是以破格的英雄之姿,绝对的优势压倒式地胜利的话,那么这个简直…… ……应该说,真的会有这样的……从者吗? 这次圣杯战争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迪卢木多不得不将破魔的红蔷薇投掷了出去,黑影被暂时的击溃了。但迪卢木多知道,这只是暂时中的暂时,在几分钟之前他就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然而对于局面没有任何帮助。 可恶。 他必须得活着回去。 迪卢木多一直很感激芽衣,尽管,这个女人似乎也微妙地受到了魅惑泪痣的影响,毁灭了迪卢木多获得圣杯的愿望。然而,迪卢木多仍然感激她,她给了他一个战士应有的尊重。 这次圣杯战争已经超出了预计。 他必须要告诉芽衣,快点逃走吧,快点离开吧,这里已经…… 黑色的阴影缠绕上了迪卢木多的脚腕,硬生生地将他从半空中跩了下来。迪卢木多一个回旋,恶狠狠地斩断了那根触手,但也是与此同时,数十个黑色的流矢贯穿迪卢木多的身躯。 他猛然咳嗽一声。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面上。 被……追上了? 迪卢木多抬起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比正常人高大许多的女性身影。她手中拉着缰绳,绳索的尽头没入黑暗中——等等,这个女人的外貌……迪卢木多猛然想起了一个神话传说,但还没有等他开口。那位有着异常相貌的高大女性,就已经拉起了手中的缰绳—— 什么? 深黑的夜晚里,突然响起了犬吠声。 乌云遮住了月与星。 …… …… 芽衣猛然惊醒了。 几乎是立刻,迦尔纳就被她惊动了:“怎么了?” 芽衣伸出了手,她手背上仍然是完整的三个令咒,预示着她和迦尔纳之间的契约完整无缺。但是,芽衣仍然清楚,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她迟疑了一会儿,说:“断了?” “嗯?” “和迪卢木多的契约断掉了。” 也就是说,迪卢木多死了。 芽衣的思维空茫了一会儿,她虽然下了带有那种意味的命令,但下意识仍然不觉得迪卢木多真的会死在初战上。吉尔伽美什如果想要杀死迪卢木多,一定会暴露宝具,而远坂时臣会阻止他。而其他人……应该会被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阻止。 ……那么,到底是谁? 谁杀掉了迪卢木多? 想不出来。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了。芽衣转过头,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爱丽丝菲尔和Saber已经走了吗?” “走了。”迦尔纳确认道,“已经感应不到她们的气息了。” 她这是……算是被敌人同情怜悯了吗?芽衣想,当然,肯定也有迦尔纳的实力威慑。芽衣闭上眼睛,也许是少担负了一个从者的魔力,她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身体一阵轻松:“明天我们就出院,既然被Saber这边发觉了,之前的旅馆也不能住了。” “嗯。” “迦尔纳?” “怎么了?” 芽衣疑惑地看了迦尔纳一眼,白发的枪兵伏在她的床头,虽然他的反应很快,但是芽衣还是意识到了:“我刚醒来的那会儿,你是不是反应慢了半拍?” 迦尔纳:“……” “诶,竟然是真的么?你刚才那是……嗯,睡着了吗?原来英灵也需要睡觉的啊。”芽衣连着发问,但等她问完了,又觉得自己的提问似乎有不妥之处,“我没有在指责你没有好好警戒啦,要是累了,你可以和我说的。” 不,不是。 迦尔纳轻柔地眨了眨眼睛,也无怪芽衣察觉到他没有之前反应灵敏了,即便是过了两分钟,迦尔纳仍然有一种懵懂恍然的感觉。但这不是睡迷糊了,而是他做了一个梦。 在芽衣对他坦白了心事之后,迦尔纳也做了一个梦。 一个和御主有关的梦。 …… …… 梦境。 那是一个被困在铁屋里内的少女,她的世界昏暗而枯燥,相伴的只有几本童话书,和破旧的布娃娃。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可大人总是拒绝她:“等你长大了,你就能出去了。” ……长大啊,真是遥远啊。 但有那么一次,送饭的仆人忘记关门,少女就偷偷跑了出来。哇,外面真好啊,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然而,少女的小小冒险只维持了两分钟,就被发现了。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大声呵斥,他们都在抓捕她—— 少女被吓到了。 她一脚踏空,从高楼上跌落下来,宛如一只跌落的蝴蝶——一声巨响,砰!鲜血缓慢地湿透了她身下的泥土。 迦尔纳不由缄默,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指。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能抓住芽衣。 但迦尔纳的手穿透了芽衣的身体——也就在那一刻,芽衣刚好将目光转向了迦尔纳的方向,几乎让人产生了一种“她看到我了”的错觉。 但这只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已经确定了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的悲剧。迦尔纳平静地看着人群仓皇地把芽衣送往医院,心中想到的,仍然是刚才意外交错的目光。 对比于未来芽衣的怨恨—— 这一刻的她,眼神干净又透亮,满满都是不能理解大家为什么对她大喊大叫的困惑。 但这并不是梦境的结束。 画面一转,芽衣站在一片深黑色的荒原里,四周萦绕着白雾,偶尔有一两个白影在迷雾深处一晃而过,更显阴森。 这是…… 迦尔纳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肯定了:没错,这应当是某个死后世界,只是没有看到地标性风景,难以确定具体情况。 芽衣已经在阴界四处走动了。她走过垂在河流上的水晶桥,桥头守着枯骨,枯骨上堆积着厚厚的尘埃和蛛网。芽衣继续往前走,路过钢铁的森林,绕过沉睡的巨型恶犬,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孤寂而华美的宫殿。 芽衣缓步拾阶而上。 “哦?现在竟然还有亡者,会来到这已经毁灭的冥界啊?”一片死寂之中,突然响起了沙哑又破败的说话声,芽衣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张望。很快,芽衣就发现了说话者,那是一位坐在宫殿尽头王座之上的女人,她非常高大,头顶盖着黑色镂空的头纱,头纱下披散而出的黑色长发发尾,宛如帷幕般,被王座边仿佛团簇水晶的装饰品挽起。她身上的长裙也是黑色,裙摆宛如孔雀尾羽,折叠垂落在王座之下的阶梯上。 和芽衣之前所见到的一切事物一样,这位庄严的少女身上,同样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和蛛网。昏暗中,芽衣看不清她的容颜,可仍然觉得她很美,非常美,美得令人心碎,那是一种只有死亡才会拥有的庄重和沉寂之美。 迦尔纳看得更透彻一些—— 死亡的女神。 毫无疑问,她就是这一方冥土的主宰者。 这位死亡的女神轻轻叹息一声,问芽衣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新的亡者到来了,死者啊,现在人间变成了什么样子?仍然是寒风呼啸吗?仍然是战争横行吗?” 芽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死亡女神还在继续发问:“冰雪融化了吗?春风吹过了大地吗?鲜花盛开了吗?和余描述人间所发生的一切吧……否则的话,余要治你擅闯余之宫殿的大罪。” 芽衣过了很久,才问出了第一句话:“冰雪……是什么?” 死亡女神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淡如烟雾的讽刺微笑:“什么啊,明明是个活人,却好像未曾活过一样。”她这样评价芽衣。 活? 什么才算是活? 但还没等芽衣发出疑问来,死亡女神就挥了挥袖摆,将芽衣直接从宫殿中送了出去,她的声音飘飘渺渺,模糊不清:“回去吧,现在还没有到死亡的时机。等到终末的那一天到来之时,余会亲自来接你……那时候,再这样无话可说,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随着死亡女神的话语声渐渐淡去,迦尔纳也随之从梦境中醒来。他眨眨眼睛,芽衣对他的小动作一无所觉,仍在感叹迪卢木多的退场——她也根本没有察觉到,既然自己能梦见迦尔纳的过往,那么,迦尔纳梦见她的过去,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 迦尔纳不确定地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他知道的秘密? 15.第 15 章 第二天清晨。 天光将明未明,仅仅只在天边露出小半片的太阳仍旧氤氲在晨曦的雾气里,连投射出来的阳光都呈现一种混沌暧昧的柔软。 “啊……哈……”芽衣努力地将两只手臂舒展开来,并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昨天晚上休息得不算好,做了一晚上自己被卫宫切嗣分尸的噩梦,醒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哦,不对,她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赶着时间,芽衣拉着迦尔纳去办理出院手续。爱丽丝菲尔将全部的账款都已经结算了。不过,当芽衣趴在窗口,盯着院方交给她的一大堆文件的副本时,仍旧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第一张保证书的签名处,清楚地写着,迦尔纳。 芽衣睁着一双死鱼眼:“……” 她又往后翻了几张,各种账单名目不一,但除了少数几个的签名人是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以外,剩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迦尔纳的签名,这家伙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将真名写在上面有什么不妥。 ……院方也是,你们好歹也纳闷一下啊。 芽衣默默地将这些文件全部折叠好,她表现出来的神色还是平静的,但只有芽衣自己知道——这一刻,她真的,真的好想死啊。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是眼睁睁看见迪卢木多弄丢索拉的肯尼斯教授,是眼睁睁看着阿尔托莉雅放走迪卢木多的卫宫切嗣,是眼睁睁看着吉尔伽美什纵容自己被捅一刀的远坂时臣。从者也许性格各异,能力不同,但坑起御主的秉性就是相同的。 芽衣根本不相信,卫宫切嗣会放着这么大的漏洞不去调查。甚至,芽衣再想要毁尸灭迹,都已经太迟了。这会儿,没准迦尔纳的所有传说和对应分析,都摆上了切嗣的桌头了。 也许是芽衣的停顿太长了,引来了迦尔纳的关注。白发的从者对自己闯下的大祸一无所觉地问:“怎么了,御主?” “没什么。” 芽衣正在调整心情。 认真想一下,就算将迦尔纳的真名暴露出来,顶多也只是没法让这家伙随心所欲的改职介名(并不)而已。迦尔纳又不是齐格飞,或者阿克琉斯这种拥有致命弱点的从者。对比而言,应当说是,让卫宫切嗣知道了芽衣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 不择手段的魔术师杀手,绝对不会介意去暗杀御主的。 但这方面,芽衣还真的不好去责怪迦尔纳。他降临冬木市的时间,比芽衣还要短,知晓的角色也只有几个御主,再将条件限定在能有财力支付大笔钱财上,也就只剩教会和御三家了:但让言峰璃正或者远坂时臣知道,等同于让言峰绮礼知道,更别提还有吉尔伽美什这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求助间桐雁夜,等同于进入间桐脏砚的视野; 虫爷,麻婆,切嗣,三选一。 ……这真是一道送命题啊! 对比起来,卫宫切嗣硬生生在这群人里“杀出重围”,竟然不是那么令人惊讶了。太太更是好人中的好人,非但帮她付了药费,甚至还帮忙催眠了医生们,让他们觉得芽衣的身体状况比感冒还正常。这样深入思考之后,硬生生对比得卫宫切嗣像是花儿一样可爱……啊呸,这是什么鬼形容,都怪迦尔纳! 绝对是迦尔纳将她带坏了! “御主……?” 迦尔纳对芽衣的称呼,引来几个小护士怪异的目光。芽衣顶着一道“啧啧啧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的目光,随手将文件全部塞进随身的袋子里,强行转开话题:“我刚才只是在想……嗯……”她绞尽脑汁编出了一个借口,“你的字写得挺好看的。” 芽衣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个梗,剧情是迦尔纳因为生前经历,所以不会写字之类。但是,现在来看,迦尔纳即便是在写日文,字迹仍旧是方整正平,结构舒朗,显出一种平和中朗的清爽来。芽衣下意识地开了一个玩笑:“感觉起来,比我写的还好看呢!” 芽衣在自己的病历本上也签了字。 和迦尔纳的字放在一起看,简直惨不忍睹。 “御主……”迦尔纳叹了一口气,“你这句话真的是在夸我吗?如果是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形容才会有夸人的感觉吧。比你的字写得更好,只要是个人都能做得到吧。” 芽衣:“……” 莫名其妙就被跌出人类范畴的芽衣,觉得自己膝盖都要疼碎了。她强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和迦尔纳争论这样的问题,对方总能将她打击到怀疑人生。她只好继续换话题:“我们回旅馆。” 一路上风平浪静。 芽衣自己也有些惊讶,她以为卫宫切嗣会在旅馆暗杀她,但实际上,等芽衣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拖着行李箱出了门,仍然是风平浪静。迦尔纳始终在芽衣身边守着她——这个时候,前台总有一个服务员小哥会对芽衣这边投来怪异的目光。 迦尔纳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 芽衣也不拒绝,说句不那么客套的话,行李箱里占地最大的,可是迦尔纳刚刚购买的两套玩偶服呢! “这样一来,我们就彻底的两手空空地被扫地出门了!” 芽衣迎着朝阳,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女孩子妙曼的身段尽情舒展开来。紧接着,她将两人最后一点家产,往天空抛出一道弧线,再稳稳地接住它:“我们现在只剩五元啦!” 迦尔纳:“御主……” “大概连今天中午都吃不上饭了。” “所以,我们要去打工吗?” 芽衣对迦尔纳的提议不可置否——打工,也要有人愿意收他们啊,无论是迦尔纳,还是芽衣,都没有这个世界上的身份证明,不会有哪个店铺愿意收留他们,除非,是一些见不得人的行业。 不过,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 如果,芽衣仍旧只有一个人,她肯定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随便哀求一个男生给她一点钱。虽然这种“乞讨”是丢人了一点,但不要脸的说,除非是迦尔纳这样的“圣人”,不然,恐怕不会有什么人会拒绝芽衣。 这位貌美的少女身上,天然地,存在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楚楚动人感。 不过,既然迦尔纳在的话…… 芽衣就不太好意思做这样的事情了,她的道德观念其实并不强,可唯独不愿意被自己的从者看轻——如果一开始还只是出于一种“御主要驾驭住从者”的战略目的,然而,到了现在,似乎已经存粹只是为了能和迦尔纳更亲近一点。 芽衣对迦尔纳坦白了她最恐惧的过往。 迦尔纳几乎什么表示也没有。 对此,芽衣有些气恼,但也有些莫名的心安。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好像仍然停留在之前的御主和从者之间,芽衣在努力做好这个御主,迦尔纳也尽到从者的责任。但偏偏,也在这种各自努力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同时,有些奇妙的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迦尔纳难得地提出了建议:“我们可以去冬木公园打工,我来的时候看到了,那里有穿玩偶的工作人员……白天工作,等晚上可以继续圣杯战争,如果省着点的话,应该能够支持……” 就在迦尔纳喋喋不休的时候,两人已经穿过了两条街。芽衣偏了偏头,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娃娃机,嗯,上面写着,五元抓一次——这次,甚至连迦尔纳都来不及拦住她,芽衣就叮当一声,将最后的五元钱按了进去。 迦尔纳:“你……” “哈……哈哈……”芽衣耸耸肩,“反正也只有五元钱啦。” “就算是五元钱也有五元钱的价值的。”迦尔纳十分严肃地皱起了眉头,“御主这样浪费的行为我委实无法理解,不,更确切的说,从奖赏开始,就属于完全让人十分费解的行为……” “可是,我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玩过娃娃机啊。”芽衣将手贴在橱窗上,半透明的玻璃倒影出她的身影来,“虽然在一些书籍里见过,但亲眼见到,和书上说的还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 这就是……可以去亲手去接触世界的感觉吗? 芽衣没有将这样的话问出口,迦尔纳突然也陷入了沉默。少女趴在橱窗前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说:“……不过,迦尔纳,讲道理我也不是乱投币的啊,你看店铺的横幅——” 迦尔纳下意识侧头,他本应当比芽衣更早的发现那条横幅,但操心于少女今后生活的他,竟然竟然将这样显而易见的事物忽视了,横幅上明确无误地写着:抓出娃娃机里特大娃娃,可以获赠本店大奖一万元! 迦尔纳:“……” 芽衣指了指娃娃机里最大的那个胖太阳图案的毛绒玩具:“喏,特大娃娃就是这个了……我们今天晚上是睡豪华套间,还是睡桥洞,就看你能不能把它抓出来了。” “我,我吗?” 迦尔纳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他越过芽衣,站在了娃娃机面前,面色凝重,四周空气仿佛都如同胶水般流动困难起来。迦尔纳微微俯下身子,他先是活动了一下身子,目光一凝,浑身上下的关注点全部都凝聚在眼前的小小机器上,这才将手放在手柄上。 芽衣没有见过迦尔纳的战斗,所以她并不知道,即便是迪卢木多或是阿尔托莉雅,也没能让迦尔纳露出这样如临大敌的表现。他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完全凝聚在那个特大号娃娃的笑脸上了: “……那么,我就上了,御主。” “迦尔纳,加油哦。” …… …… 三分钟后—— “别,别颓废啊!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啊,失败了真的没什么……拜托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样的表情啦,喂,迦尔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抱歉,御主,暂、暂且先让我静静吧。” 16.第 16 章 芽衣用手背抵着头。 ——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的想要叹气。 她认识的小太阳,虽然总是一副没有什么表情的冷淡模样,但他不自觉露出的近乎狂妄(?)的自信,战绩也十分辉煌。即便芽衣反复告诫过自己,要小心,要警惕,英灵之所以能成为英灵,是因为他们都有过人之处,只不过……偶尔,嗯,偶尔…… 芽衣也会产生一种错觉: 迦尔纳无所不能。 唉,都说了是偶尔啦。 芽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迦尔纳似乎是有“不擅长游戏”这样的设定。芽衣之前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游戏也就是考验人的手速,眼速,再多也就加一个策略。迦尔纳的眼神会差吗?他的手速会低吗?他的反应会不灵敏吗?很显然的,不可能。 而且,不得不承认,白发的太阳之子将注意力完全投注过去,投注在那个松松垮垮的金属爪子的时候,真的漂亮极了。他浑身的精气神拧成一根线,眼睛非常亮,好像除了娃娃和机器之间,再也没有第三件事物存在了。那一刻,芽衣就开始迷信迦尔纳绝对能赢。 如果这样的男人也不能赢—— 好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成功是应当理所当然的了。 迦尔纳按下了下落的红键,机器哐当一声,金属爪开始降落。就在这时,迦尔纳突然浑身一抖,犹如一柄锋利的长|枪轰然出手,尽显锋芒毕露。他猛然抬起头,盯着街道对面高楼的窗户,严阵以待。芽衣跟着他一起转头,但她什么也没看见。 窗户敞开着。 里面空荡荡的,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摇晃。 迦尔纳也松懈下来了,似乎危机已经解除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他猛然转头的时候,好像手肘打在了机器上,当时,这个娃娃机的外壳就陷进去了,摇晃一下,那个原本很有希望能抓住特大号娃娃的金属爪,摇晃了一下—— 擦过了。 擦过……了…… 擦……过…… 迦尔纳站在娃娃机前面,直接石化了。 芽衣被这样的迦尔纳吓到了,她手足无措地试着安慰迦尔纳,但没有什么用。迦尔纳直接在娃娃机前面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散发着可怕的阴气。芽衣又好气又好笑:“喂,别,别颓废啊!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啊,失败了真的没什么……拜托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样的表情啦,喂,迦尔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迦尔纳默默将小熊维|尼的头套挂在了自己脑袋上:“抱歉,御主,暂、暂且先让我静静吧。” 小熊维|尼睁着一双特别无辜的黑色眼睛,凝视着芽衣。 芽衣被这种“纯洁无辜”的小熊眼盯了十几秒,就彻底被打败了。她无可奈何地靠在迦尔纳身上,努力寻找话题:“真的、真的没事啦,不至于真的露宿街头。”迦尔纳对连着三个真的无动于衷,芽衣只好继续说,“我准备今天晚上去找间桐雁夜。” 提到圣杯战争的计划,迦尔纳总算是稍微给她一点反应了。 “我已经确认间桐家的位置了。”芽衣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虫魔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狂阶的兰斯洛特耗魔太大,而间桐雁夜绝对支撑不了他长时间的战斗——” 说到这里,芽衣顿了一下。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个,迦尔纳?” “御主?” “你是不是在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根本就没有从我的身上汲取魔力?”芽衣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不,不止如此,从我去医院开始,你没有从我身上汲取魔力了。” 迦尔纳不做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是间桐雁夜?” 迦尔纳继续顶着那个无辜的小熊维|尼的头套看她。 ……无辜极了。 “供魔是御主的义务,从者只需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就可以了,魔力的问题,御主来操心就可以了。兰斯洛特很强,无穷的武炼这个固有技能,只有在生前那个时代作为武艺的最强者,才能在升华为英灵存在。即便他失去了理性而遭到了很大程度的削弱,也绝对不是掉以轻心的男人。间桐脏砚的虫子虽然被火焰克制……但你解放宝具,也是需要魔力的吧。” 芽衣顿了一下:“我命令你,停止耗费自身魔力的行为。” 然而很明显,迦尔纳根本没有搭理他。 “……只要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沉默,仍然是沉默。 芽衣有些生气了,在此之前,她和迦尔纳之间的相处还是能称得上愉快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迦尔纳也能顽固到像是一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以至于,芽衣脑子一热,说出了自己也有些诧异的话语:“……你就不怕我用令咒命令你吗?” “御主……” 迦尔纳终于开口了。 因为隔着厚厚的布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失真:“虽然我不清楚,你用的什么办法,能最大限度的满足我对魔力的需求,甚至,还能让我自身属性发生了小幅度的增幅。但是,恕我直言,令咒的强制力仍然和御主本身的魔力息息相关。如果是你的话……” ——出现了! ——传说中的硬抗三道令咒! 芽衣忍不住接话道:“就和在路上不小心绊倒了小石子一样的程度,是吧?” 迦尔纳顿了一下,他有点惊讶地否认道:“不,当然不是这样。御主你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吧!”芽衣正要高兴,就听见迦尔纳补充道,“也就是,在路上不小心把小石子踢出去的那种程度吧。” 芽衣:“……” 等等啊!你这是在夸她吗? 这和前面的说法压根就没有区别好吗?! 17.第 17 章 芽衣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迦尔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有任何不对,他仍然保持着之前的语速,继续说道:“御主确实有供应从者魔力的能力,但更重要的,是引导从者通向胜利的道路。在这方面,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完全无愧于自己的御主身份。” 芽衣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迦尔纳说出来的。 “对应的,如果将御主比喻成指引航路的灯塔,那么,从者无疑就是驾驭风暴的航行家了。并不是刻意看轻御主,不过,如果你在战斗这方面也要对我指手画脚的话,就真的让人觉得很困扰了。毕竟,我从来没有钻研过这样的战技……如何战斗,如何使用魔力,如何判断战局……恕我直言,这都是从者的领域,我才是更擅长的那个人。” 芽衣隐隐约约地才到了迦尔纳想说的话。 “御主,你到底在焦躁什么?” 仿佛一颗石子击碎了平静的湖面,芽衣浑身一震,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在惊骇的同时,她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茫然,或者说,尽管芽衣总在迦尔纳面前,总表现出胸有成竹的一面,可实际上,她内心深处,始终拿不出能说服自己能赢得圣杯战争的理由。 她有什么优势? ——被困在狭小的房屋内,从未的一生吗? ——她比其他御主更强大,还是更聪慧? ——或者更干脆一点,依靠着召唤到迦尔纳的狗屎运,等待着最后的胜利垂手可得? 芽衣不知道。在她看来,自己才是最应当被淘汰出局的那一位,这种焦躁的心态让她恨不得抓住每一丝成功的可能。甚至,就连芽衣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这样的心态到底有没有失衡——芽衣叹了口气,抓住迦尔纳的右手。 也许是每天晚上都抓着迦尔纳的手睡觉,芽衣对这只手已经很熟悉了,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在心里描绘出长短宽瘦,甚至连掌心的纹路都如数家珍。芽衣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 迦尔纳有点迷惑:“御主……?” “真的很对不起,迦尔纳。”芽衣郑重地道歉。 迦尔纳也听懂了芽衣的道歉:“原来是我并不值得让御主信赖的缘故吗?也对,毕竟在历史中,我是战败的一方。不过,御主,在那次俱庐大战之前,有人曾经和我说,说我并不渴望胜利,仅仅只是出于承诺而战斗,但如果只有这样,远远不足的……” “现在也是如此,即便我向御主许诺,大概也很难让御主对我产生足够的信赖吧。” “不啊……”芽衣慌张地想要解释。 “但如果,现在的我说,我已经不仅仅只是出于御主和从者的契约,而去战斗呢?” 芽衣的解释就卡在了喉咙里。 等等!! 迦尔纳刚才说了什么? “我曾经向你许诺,必将把圣杯奉献给你。这样的想法如今也未曾动摇过。但同样的,我也很希望,你也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太阳真的非常美丽,光辉而灿烂。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看见夏日的阳光,能被那样的光芒照耀,真的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迦尔纳顿了一下,“我现在就为了这样的愿望在努力——” “所以,我现在没有使用御主的魔力,只是明确地知晓,那并无必要。” “不是出于傲慢或者懈怠,也绝非同情或者怜悯,仅仅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芽衣差点就要被这样的言语感动了。 前提是,她没有听到迦尔纳的最后一段话。 “毕竟,万一你下次再进医院的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从哪里凑医药费了。” 芽衣:“……” 芽衣:“……” 芽衣:“谢谢,你忧虑的还真是深重啊。” …… …… 见到芽衣远离了中央公园,卫宫切嗣放下□□。 通过军用的望远镜,卫宫切嗣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位Lancer的御主,娇艳如花的少女正无知无觉地将头颅暴露在开阔的视野里。在此之前,卫宫切嗣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完全不懂魔术的御主参与战斗——可以说,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胜利,若是放过,卫宫切嗣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卫宫切嗣将□□的准心对准了少女,然而随即,他又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他微微偏了偏准星,就看见守护在御主身边的白发枪兵正收回了目光。 但卫宫切嗣很清楚,那位枪兵的注意力从未从自己身上挪开过。 施舍的英雄…… ……迦尔纳么? 在得知了枪兵的真名之后,迦尔纳的真实数据也在卫宫切嗣眼中解锁了:丝毫不逊色于亚瑟王的自身素质,EX级别的宝具——根据迦尔纳的神话传说,毫无疑问,他的宝具就是号称能击坠诸神的神枪。 除了底牌宝具威力巨大以外,迦尔纳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同样展现超远距离的攻击能力——在打斗之后,卫宫切嗣不辞幸苦地跑去检查了战场,在距离战斗地点的五百多米的海岩上,卫宫切嗣发现了岩石被烧融的痕迹。根据爆炸的痕迹来看,威力已经不逊色于小型火箭筒了。 也就是说,哪怕卫宫切嗣躲在装甲坦克里,迦尔纳也能一次眼炮直接轰穿它。 此外,卫宫切嗣当然不至于,天真地认为迦尔纳眼炮的有效射程就只有五百米了。 妈的。 枪兵竟然拥有这样超常规的远程攻击能力…… ……你对得起你的职阶吗? #我仿佛遇到了一个假的枪兵# 卫宫切嗣恶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带着提神作用的烟雾冲进他的肺腑。像是之前这样,彼此之间的相互瞄准,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毫无疑问,这位从者在警告卫宫切嗣。 子弹更快,还是目光更快? 卫宫切嗣一点也不想用亲身经历去验证,哪种才是真相。他拿起对讲机,对舞弥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如果Saber愿意配合他,短时间拖住Lancer,卫宫切嗣并不介意去搏一搏胜利的几率,但是现在……他也没有被虐杀的兴趣。 啧,所以说,他始终不喜欢正义感太强的从者。 然而就在卫宫切嗣准备撤退的同时,他收到了来自爱丽丝菲尔的电话:“喂,切嗣,我刚刚感觉到,第二位从者退场了。” 18.第 18 章 斗志昂扬,归斗志昂扬。 然而,实际是,单单找到间桐家的地址,就已经快要完全耗费掉芽衣的所有的聪明才智了。好在,Fate系列里出了动画和小说,更多的是游戏,既然是游戏自然就有地图——同样的,芽衣隐隐约约记得,间桐家的地址也曾经在地图上被标注过。 ……大致就是,FGO里第一张地图,未确认坐标X-D的位置。 在地图上只有半个拇指大小的位置,放在现实中,就是以千米来计算了。好在,它刚好位于一个三角洲上。芽衣和迦尔纳将这个三角洲的每一寸部分都走过了,最终,确认了地脉汇聚的核心。 那应该就是间桐家了。 芽衣蹲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她只能看到无数干枯的树木。今天,下午下了小雪,到黄昏时分就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芽衣将自己裹进海绵宝宝的娃娃衣里——刚开始,她还很嫌弃,但等空气渐渐冷下来,不等迦尔纳催促,芽衣就主动爬进了玩偶服里。 真冷啊。 芽衣哈出一口白雾。 在雾气中,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厚厚的白雪宛如巨大的云团,将眼前的森林完全盖住。天色是一种混沌不明的紫红色,天和地的分界线上悬挂着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 “御主……” 芽衣转过头,看见白发的从者慢慢从透明变成实体,这种从英灵化的过程,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十分奇妙:“回来了?” “嗯,巡视结束,附近没有任何人。” 这也没有出乎芽衣的预料,在到达这里之前,她尝试着找人问路,然而,无论是谁,都信誓旦旦地表明这附近没有一家姓间桐的宅邸。如果不是芽衣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有点自信,否则,怕是会真的信以为真离开此地。 “那么,”芽衣努力板起脸,做出威严的样子—— “现在就让我们解决掉间桐雁夜吧!” 迦尔纳没有动。 “迦尔纳?” 迦尔纳明显地犹豫了片刻:“御主,你这个位置离战场太近了,很容易波及到的。你要不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他真心诚意地建议道。 然而,迦尔纳的话刚刚说完,芽衣就猛然摇头:“不要,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战斗,哪里有从者在战场上奋战,御主却躲在家里的行为。”她说着,俨然是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是怎么打败肯尼斯的,眼见着迦尔纳就要否决,芽衣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几句,“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我被卫宫切嗣暗杀了怎么办?” 这番话有理有据,迦尔纳被说服了:“确实如此,还是御主想得更为周到。” 诶?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管怎么说,吾之长|枪必然会为主人带来胜利。”迦尔纳说着,挑起枪身,将尖端对准那片极为宽广的雪林,一只眼睛微微睁开,另一只眼睛半闭着,那姿势真是特别傲慢。 迦尔纳缓慢出声:“梵天啊……” 诶? 等等……等等! “诅咒我身!(Brahmastra kundala!)”迦尔纳高声解放宝具真名,他手中的金色之枪,立刻就缠绕上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芽衣眼睁睁地,看着迦尔纳将不灭之刃投掷了出去—— 肉眼可见的,高温甚至让空气都扭曲起来。不灭之刃在半空中就开始喷薄出大量的火焰,几乎将半个天空都熊熊燃烧起来。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象,以至于,芽衣脑子里都有短暂的空白—— 夭寿啦! 陨石撞大地啦! 迦尔纳站在了芽衣面前,将向着两人涌来的火焰和热浪尽数拦下来。原本隐藏起来的阴暗宅邸,也在此刻被迫显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不过,很遗憾,芽衣还来不及看到它的真面目,近乎无穷无尽地火海就直接淹没了它。 就像是一滴琥珀,轻柔地将小虫子包裹起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 那无疑是地狱般的场景,宛如黑色潮水般的虫子从地下涌出,时而扩散时而汇聚,每一次被火焰灼烧时,那些虫子都发出仿佛人类在极短痛苦的尖叫声。只是听见那个声音,就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烤蛋白质的味道。 也许是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撼,芽衣竟然走神了,她想起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语句来形容这个场景:“……现在,我们抓住了它,掐掉头去掉尾,放在火上烤一烤,嘎嘣脆,鸡肉味。” “御主,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芽衣捂住脸,咳嗽一声,“说起来,这么大的阵仗,这样夸张的宝具解放,真的没问题吗?魔力什么的还支持得住吗?” 迦尔纳神色怪异地看了芽衣一眼:“那个,御主啊……” “嗯?” “我刚才使用的宝具,是对国宝具。” 冷场。 芽衣简直快要压不住自己想吐槽的冲动了——迦尔纳你这是想说,没有顺手毁灭掉一个国家,已经是你极大程度的压制了手中宝具的出力了吗? 迦尔纳想了想,又更加细致地解释了自己的用意,“我不太了解虫魔术,不过,从御主的描述来看,可能会具有很多奇妙的能力……那么,既然载体是虫子,与其依次应对那些麻烦的能力,倒不如一把火烧它个干干净净。” 说的好!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道理我都懂—— 可芽衣总有一种错觉,迦尔纳解放宝具的那一刻,与其说是杀敌,反而耍酷的成分更重一些……不不不,她当然知道那完全不可能,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芽衣真的有一种被自家从者的风采亮到了的感受。 “来了。”迦尔纳突然出声,打断了芽衣的胡思乱想。 这句提醒还没有结束,间桐宅的屋顶就被猛然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瓦片和燃烧的木屑一起四处飞扬。芽衣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巨响:“吼————啊————!!!” 被不详的黑烟所萦绕的黑色骑士,左边的手夹着一个带兜帽的白发男子,右边的手夹着一个紫色头发的可爱小女孩,从火海之中冲了出来,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吼————啊————!!!” 19.第 19 章 间桐雁夜完全被打懵了。 他憎恨着间桐脏砚,无比渴望那个恶心的老虫子从世界上消失,但同样,间桐雁夜也比谁都更迷信间桐脏砚的强大。这种迷信是根深蒂固的,是从童年起,就笼罩在心上的阴影。这种固有印象是如此强大,以至于,间桐雁夜明知道自己的住址不是隐秘,却根本没有想过要加以防范。 毕竟是老虫子的地盘。 最危险的地方是这里,最安全的地方也是这里。 然后……间桐家就被炸了。 仓皇之下,间桐雁夜只来得及用令咒命令Berserker,带着他和小樱逃出去。Berserker直接抬起了房间里的床,骑士不死于徒手瞬间发动,短暂地当下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轰—— 床板瞬间就被烧毁了。 但得益于着短暂的空隙,Berserker两只手分别夹着间桐雁夜和间桐樱,嘶吼着,仿佛咆哮的火车头一样破开屋顶,直接冲了出去,毫无动摇地迎击敌人。 等等!等等!他就算了,不要带着小樱一起战斗啊! 间桐雁夜要疯了。 Berserker是失去理智的从者,他知道用床板暂时拦住敌人,是出于千锤百炼的战士本能,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Berser——”间桐雁夜举起带着令咒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还没有发出指令,就啪叽一声,被自家从者扔地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Berserker就在地面上捡了一根铁皮柱,以劈砍的方式,狠狠地轰向了那位不速之英灵。 等等!等等!不要让武器划一个圆圈,小樱还在你脚下,还在攻击范围以内——然而等间桐雁夜扑过去之前,他就直接被混战的从者直接踹了出去。 间桐樱也被踹出了战斗区域。 “吼——啊——!!”伴随着Berserker的一声怒吼,尘土飞扬,火焰溅射,两位从者的身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激烈的武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间桐雁夜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刚才,他是……被救了? 很明显不是Berserker,一来,如果Berserker能有这样的睿智,雁夜就不必浪费一道令咒,强行命令他将自己和小樱救出去;其次,Berserker的足部铠甲是有刺的,这么重重地一踹下来,非得给雁夜开膛破肚不可。 那么,就是那位袭击了间桐家的……英灵了? 间桐雁夜仅仅只是一瞥,就转开了视线。诚然,即便是单纯是从外表上来看,那位也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从者。同样的,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几乎将间桐宅毁于一旦的宝具(想到这里,间桐雁夜就止不住一阵暗爽),对战武艺无双的Berserker,同样不落下风。 但间桐雁夜毫不关心这些。 甚至,可以说,他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再关心了。 “小樱!小樱你在哪里——?” “雁夜叔叔,我在这儿。”小樱非常平静,即便是被粗暴地踹出了战场,紫色头发的小姑娘也无动于衷,十分平静地拍拍膝盖,默不作声地站在了战场的边缘,直到间桐雁夜找她,才出声叫唤了一声。 “太好了,你没事……你是谁?!” 芽衣很无奈地从间桐樱的身后钻出来,就在狂阶兰斯洛特的范围攻击波及了身边人的同时,迦尔纳一脚一个,把两个人都踹出了攻击范围——方向刚好截然相反,间桐樱刚好就在芽衣这个方向。 唉。 想叹气。 不,应该这样说,这完全符合了自己的期望才对。 本来,芽衣定下了对战Berserker的理由,就很是居心不良。作为御主,间桐雁夜的能力并不高,兰斯洛特同样很强,但失去理智就是他的最大缺陷。即便芽衣没有拿到类似迦尔纳的王牌,但手下从者只要不是Berserker,同时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就能以放风筝的打法,活生生地拖死间桐雁夜。 这叫什么? 明明应当是一场充满了英雄史诗般的悲歌,硬生生地被芽衣玩成了手持攻略推本的弱智游戏——芽衣甚至有些无聊地想,如果Fate Zero选取的剧情线是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大概非但成不了经典,反而会被烂番茄淹没吧。 想想这个剧情,大概就是,上一秒还在胡吹海吹的强大英灵,下一秒就被砍翻,每个人物设定都十分又戏剧性,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在剧情里有所表现,就已经发了便当。 女主角还是个怨天尤人的废柴。 只因为踩了狗屎运,召唤出了强大的英灵,就直接横扫了整个战场。况且,对比于其他人,无论是到达根源,还是拯救世界,或者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拯救自己在意的人——对比起来,她的愿望都是那么抬不上层面。 甚至,连品格也是—— 芽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迎着间桐雁夜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将手臂放在了间桐樱的肩膀上。间桐樱真的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即便是被陌生人抓住了,也只是抬起头来看芽衣一眼。她紫色的瞳孔非常深邃,几乎看不见一点亮光。 梵天啊诅咒我身的效果已经渐渐淡去。 天空又重新开始飘荡起大雪。 一片,两片,千千万万。 覆盖在芽衣的头顶和肩膀上。芽衣隔着直接陷入白热化战斗的两位从者,压着间桐樱的肩膀——怜悯和慈悲是胜利者的特权,可她暂时地,什么也不是。 芽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术刀。 嗯,友情感谢提供装备的医院。 芽衣将手术刀的刀刃放在间桐樱的脖子上,即便是被人威胁到了生命,这个年纪极小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芽衣对上几乎发狂的间桐雁夜,清了清喉咙:“不准动,举起双手背在后脑勺上,蹲着,否则我会杀了她。” 20.第 20 章 间桐雁夜果然停下来了。 然而,对峙只维持了短短半分钟之后,间桐雁夜就面露痛苦之色,惨烈地嚎叫起来。芽衣被吓到了——等等啊,她是绑架了间桐樱,但小姑娘还好好的活着呢! 间桐雁夜跪在地面,呕出大量混杂着虫子的血肉来。他一抬头,半张被虫子啃噬过的脸,皮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爬过—— 芽衣:“……” 妈呀! 这简直是逼着她晚上做噩梦啊! 尽管早已被“剧透”过这种场景,但实际看到,仍然给了芽衣非同一般的暴击。她仿佛过了一个SAN值的鉴定,而且还惨烈地打出了大失败,差点和间桐雁夜一起吐起来——尤其是,间桐雁夜还对小樱挤出一个微笑:“别害怕……我没事……” 芽衣:“……”相信她,如果小樱害怕了,绝对不是害怕你有事,而是这张脸就有小儿止啼的效果。 但间桐樱仍然是木然的,深紫色的瞳孔里透不出一点光。 好在,这种宛如“深渊”的彼此凝视,也没有很长时间,最终以迦尔纳一个干净漂亮的斩击,结束了一切。迦尔纳收回黄金的不灭之刃,垂在身侧,对笼罩在黑雾中的报以致敬。 “你也是为自己的君主尽了忠,是位可敬的骑士了。” 金色的光雾从狂阶兰斯洛特身上蔓延开来,这位始终陷入了狂暴中的骑士,最终也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迦尔纳一眼,就彻底地消失了。 Berserker,退场。 芽衣又下意识地看向雁夜,带着兜帽的男子瘫在地面上,仿佛一具死尸。不过,等芽衣带着间桐樱走过去之后,间桐雁夜挣扎着睁开眼,气若游丝地问:“你赢了,可以把小樱还给我了吧。” 芽衣根本不敢正视间桐雁夜的脸。 这倒不是心虚,纯粹只是近距离观看那张被虫子啃噬得坑坑洼洼的面容,芽衣感觉自己又要重新过一次SAN值鉴定了。她摇摇头:“不可能的。” “你……” 芽衣回答说:“间桐樱是要挟远坂时臣的人质。我怎么可能把她交出来?更何况……”她顿了一下,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怜悯,“你该不会还在做那种幼稚的梦境吧?” 间桐雁夜半张脸抽搐一下:“你,你懂什么?!时臣,这一切都是时臣的错!如果没有他的话……” “没有他,你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芽衣断然回答:“醒醒吧,蠢货!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吧,觊觎着别人家的老婆,恐惧着间桐砚脏,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虚无缥缈的诺言上——我说真的,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就是间桐樱的救世主——间桐雁夜啊,说起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老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芽衣在他面前蹲下来,用手术刀,戳死了一只正在他脸上爬行的虫子:“你啊,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送死而已。” 间桐雁夜:“……” 哪怕是最终近乎天真地相信了言峰绮礼的结盟一样—— “你呀,早就已经丧失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欲望,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死的更有价值一点而已。”芽衣松开手,手术刀从间桐雁夜的脸庞划过去,削掉了他几根白发,“但如果我非要践踏这点微小的愿望的话,你也无能为力。” 完完全全地,属于反派一样的台词。 以至于芽衣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总觉得会有一个正义的伙伴或者其他什么人,冲出来审判她。不过,这到了最后,也只不过是芽衣的错觉而已。 但不得不说,这挺爽的。 间桐雁夜的遭遇当然很值得同情。 但凭什么? 凭什么她哪怕疯狂也抓不住的生命,对于这些人而言,就能够轻易的放弃掉呢?想到这一点,芽衣就像是穷疯了的贫困户,产生了极端的仇富心态。 “御主。”迦尔纳也回到了芽衣身边。 芽衣转过头,任凭间桐雁夜在身后愤怒地咆哮——估摸着,从今天晚上开始,芽衣就要代替远坂时臣变成此世之锅了:“这算什么!这也是圣杯战争吗!你只不过知道一些细枝末节而已,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这样随意地侮辱他人……” 迦尔纳突然惊讶地插话:“原来这是侮辱吗?” “……” “我一直以为御主说的都是实话。” 间桐雁夜是真的被直接气到咳血……哦,不,咳虫子了。芽衣也忍不住斜眼看了一眼迦尔纳,然而枪兵回以耿直又无辜的小眼神。好吧,既然差点被噎死的人不是她,芽衣也没什么意见。 她带着迦尔纳跳进了间桐家。 虽然迦尔纳的光炮(……)毁掉了间桐宅大部分的建筑物,但众所周知的,间桐宅邸的真正本体,是埋在地下的地下室。间桐雁夜看着那位不知名的少女,带着间桐樱和从者走下去。 他躺在地上等死。 但过了几分钟后,那位枪兵的御主又回来了,她用脚尖踹了一下间桐雁夜:“喂,没死的话,吱一声。” 间桐雁夜:“……” 芽衣只当他还活着:“懂一点虫魔术吗?” 间桐雁夜对她翻白眼,那视觉效果和恐怖鬼片也没什么差别了。 “知道一点就行。”芽衣从行李箱里拖出一个医疗包,里面止血钳酒精等等一应俱全。别问她是怎么搞到的,反正,都有爱因兹贝伦家给她买单,“我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接受了什么样的改造,总之,你也不想让她带着着一身体的虫子,过一辈子吧?” “你自己动手吧。” “我动手的话,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姑娘很可能残疾一辈子。” 芽衣说完,她也不管仍然躺在地面上的间桐雁夜,笔直地回到迦尔纳身边。这位勤勤恳恳的枪兵正在做最后的杀虫工作,无数正在垂死挣扎地虫子就这样化作了焦炭。 “这样,应该也能凑合一晚上了。” 理论上,间桐家应当是一个相当有钱的魔术家族,不过,被迦尔纳那么一炮轰下来,也基本上什么也都不剩下了。芽衣一开始还有点心疼,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直接轰掉,那么她就要面对仿佛乌云遮天的漆黑虫群…… ……虫群……呃…… 烧得好!烧得妙! 甚至事后,芽衣都恨不得给整座宅邸来个彻底消毒,迦尔纳不得不将自己的宝具,用成了特效杀虫剂。迦尔纳对此很是不满,他认为这是完全无意义地“浪费魔力的愚蠢行为”,并对芽衣的逻辑智商报以深刻的问候。 她也不想地好吗? 但是间桐宅就是遗世独立到连条大马路都没有,传统的魔术家族,就是这样冷傲,完全拒绝便利的现代生活。更何况,芽衣虽然打穿了“副本·间桐家”,但真的是一分钱都没能赚回来。 甚至还倒贴了一个医疗箱。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虚弱的敲门声:“是我,间桐雁夜。” 芽衣压低声音对迦尔纳说:“他肯定是来向我道谢的。” 迦尔纳将这间房子最后一只狂不择路的蜈蚣,戳死在不灭之刃上,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接话:“御主,请恕我直言,在自作多情的这个领域上,你和迪卢木多几乎不相上下。” 芽衣:“???” 结果,还真是芽衣自作多情了。 间桐雁夜是来转交一份发给所有御主的信件的。本来,这封信应该属于间桐雁夜本人,不过,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从者,自然也不能算是御主了。芽衣捏着那封装饰古典的信封,十分懵逼,她将翻转过来,底端标注着发信者的身份。 ——冬木市言峰教会。 21.第 21 章 信的措辞非常典雅,但落笔人一笔一划中却带出一点悲痛来。内容写的有些啰嗦,但总结一下,也只是冬木市出现了意外情况,需要所有御主共渡难关,圣杯战争暂时暂停。请各位御主在X日上午到教堂一聚。 落款是言峰璃正。 芽衣将信展示给迦尔纳看:“看起来,应当是打海魔的剧情了。”芽衣判断着,她搅合了初战,搅合了卫宫切嗣和肯尼斯教授的对战,搅合了三王宴,然而吉尔斯·德·莱斯仍旧持之以恒地出来搞事情。 但转念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毕竟Caster和他的御主都是愉悦党,行动的唯一准则就是“愉悦”,因为同样的理由再将海魔召唤出来,真的非常正常了。但是——芽衣迟疑了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言峰璃正召集御主们的理由,就是讨伐Caster?为什么会变成了“冬木市出现了意外情况”? 既然想不明白,就暂时放在一旁不想了。 芽衣在间桐宅的地下室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芽衣刚洗漱完,才出门,就看见间桐雁夜和间桐樱两个人团在沙发上,一大一小,白色和紫色的脑袋们紧紧地挨着,像是两只紧挨着过冬的肥啾。 芽衣也没有打扰这两人休息。 只是,等她叼着早餐往回走的时候,间桐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她身上套着间桐雁夜的外套,下摆垂到她的膝盖上,更显得娇小而无辜。芽衣注意到,她的脖子和手腕上都有一层一层缠起来的纱布。 看起来,间桐雁夜的手术很成功。 仅仅只是休息了一晚上,间桐樱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然后,这位紫色头发的小姑娘开口了,声音是仿佛虫子嘶鸣的老人音:“Lancer的御主,不得不说,你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芽衣正欲绕过间桐樱的步子,瞬间就停了。 她转过身,凝视间桐樱。而对方的眸子仍然沉沉的,仿佛一个黑洞,任何光照耀过去,都会被这双眸子一点不剩的吞噬干净。芽衣下意识严阵以待,问了一句废话中的废话:“间桐脏砚?” “正是老夫。” 间桐脏砚控制着间桐樱的身体,继续开口:“虽然我一开始也不认为间桐雁夜那个废物能捧回圣杯,不过,看见那家伙垂死的悲鸣也是一个令人身心愉悦的消遣。在老夫看来,这次圣杯的胜利者已经很明显了……” 芽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 “和老夫联手吧,老夫可以帮你袭击远坂时臣……” 芽衣不耐烦地打断了间桐脏砚的话,她的语气甚至让间桐脏砚都不由为之一窒:“我说啊,老虫子,我刚刚用间桐樱要挟了间桐雁夜,你这是打算用一模一样的招式,再来威胁我吗?” “间桐樱”的表情冷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出现在这位不知名字的少女御主面前,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芽衣脸上的表情很奇特,那是一种,仿佛梦醒时分似睡未睡的茫然,她看着间桐脏砚的神色中,带着厌恶,也带着轻蔑——然而,更多的是几乎溢出来的恶意。她大笑起来,整个间桐宅都洋溢着这样肆意的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啊,老虫子啊,我听说你的灵魂就寄宿在小樱的心脏里,那么,如果我把它挖出来,你还能活下去吗?” “你怎么会……”间桐脏砚面露恐惧,“不,你不会这样做的,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无所谓了。” 芽衣在“她”身前蹲下来,笑眯眯的,她原本长得好看,只是自身的虚弱娇柔反而减淡了这份美丽。可她这样尖锐地微笑起来,那份美丽就像是蜂后的尾针一样,可怕危险,又美得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因为啊,我比谁,比谁都更加的憎恨这个世界。” “间桐雁夜就算死了,他也曾经有过爱,有过希望。” “小樱就算被人抛弃了,也有人肯豁出性命去救她,也会有一条世界线,少年遇到了少女,从此少女得到了拯救。” “可我呢?” “我什么都没有。” 这是她的错吗? 这是她应该得到的遭遇吗? 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唯独只有她,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嫉妒嫉妒嫉妒。 愤怒愤怒愤怒。 芽衣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但那无疑是很恐怖的,甚至连间桐樱都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只是,不知道那是间桐樱的反应,还是间桐脏砚的反应:“嫉妒啊,真是令人发疯的嫉妒——间桐雁夜真的应该感谢我,因为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杀掉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是你啊,间桐脏砚,不,玛奇里·佐尔根……” “我也是,非常非常的羡慕的。” “我羡慕,嫉恨,愤怒。” “所以说啊,间桐脏砚,别在我眼皮子低下搞什么小动作。”芽衣用手捏住了间桐樱的下巴,间桐樱紫色的瞳孔里,倒影出芽衣带着一点扭曲之意的微笑,却美丽到令人窒息。 “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间桐樱”又惊又惧地看了芽衣一眼。 ——这家伙……也许已经不能再被当做人类看待了,纯粹只是因为愤怒而重返人间的恶灵。但如果只是恶灵,也不会让间桐脏砚感到如此恐惧。有那么一瞬间,芽衣的眼瞳变得特别深邃,无数风雪陡然呼啸,那眼神是那么冷,那么沉重,仿佛死亡在凝视着万物。 不,不,不是仿佛。 那就是死亡。 间桐脏砚意识到了什么,他哆嗦一下,飞快地从间桐樱的意识里退了出去。紫色头发的小女孩身体就一软,直接地栽倒在地面上,直接回到了昏迷的状态。芽衣把她拎回间桐雁夜身边,间桐雁夜竟然还没睡醒。 算了,不让他知道这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芽衣独自一人回到了卧寝里。 光辉凝聚,迦尔纳显露出身形来,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几乎让人生出一种感觉,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御主……” “呼……”芽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转过头,笑意明丽。 “——迦尔纳,我演得好不好?” “有点假。”迦尔纳诚恳地回答。 搞错没有,这还有点假? ——她按照那个自己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的计划,硬生生地吓退了老虫子诶!自己都想给自己颁发奥斯卡小金人了,这还算有点假? 22.第 22 章 对于这样的回复,芽衣显然不能满意,她不甘心地追问道:“哪里有破绽?” 迦尔纳点评道:“从感情的表现上,基本上是力度饱满,情绪到位。但是,仍然存在一个致命的破绽——” “是什么?” “违背了客观事实。” 芽衣:“???” 如果不是芽衣清楚地知晓,迦尔纳毒舌归毒舌,但从来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她大概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个糟糕的玩笑了。但、但什么叫做违背客观事实了?迦尔纳你还记得你是个古代人吗?竟然还学会了如此时髦的用词。芽衣强行绷着脸,咳嗽一声,问:“不可能的,间桐脏砚是局内人,他根本不可能看出来,我的目标不是远坂时臣的……” “不是这个。”迦尔纳摇摇头,“我是说,你弄错了一件事,你不是什么也没有。” 等等,等等…… 迦尔纳平静地说:“你还有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一点玩笑或者撩人的意思也没有,平淡无奇地就像是个陈述句。 芽衣不得已转过头去,为了避免这个毫无情商的家伙,又语出惊人说出些吓死人的话,她咬牙切齿地承认了:“成吧,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 如何坑骗……啊不,欺骗间桐脏砚—— 这是一份芽衣很早就在构思的计划。 迦尔纳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从者。正如官方所说,如果召唤出了迦尔纳,还不能赢得圣杯战争的胜利的话,就绝对就是御主的错。作为御主,芽衣最薄弱的地方既不是相性,也不是供魔,而是她没有接受过正统魔术师的教育。 剧情中,言峰绮礼经发过一次信号弹,开启了决战。换做芽衣,恐怕只能看出“烟花真好看”。同样,间桐雁夜能发觉教会发给各个御主的信件,芽衣就发觉不了。 出于这样的考虑,芽衣决定与间桐雁夜同盟。 并非是以Berserker的御主结盟,而只是和间桐雁夜结盟。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狂阶兰斯洛特的退场就成为了必然。一方面,为了粉碎间桐雁夜自己夺取圣杯的希望,另一方面,Berserker本身对于间桐雁夜也是巨大的负担,若是间桐雁夜突然死去,芽衣恐怕连替代的人选都选不出。 在留给间桐雁夜的医疗箱中,芽衣留下了一张纸条,将事情的利弊都清楚得分析给间桐雁夜听。在最后,为了避免引起间桐脏砚的注意,芽衣提议,如果他同意结盟,就在门口对芽衣说一句谢谢。 对此,间桐雁夜态度不明,他什么也没有说。 芽衣有种说不清的丧气。 她那番尖酸刻薄的话,仿佛多多少少也有些点醒了间桐雁夜。间桐雁夜不信任间桐脏砚,但更没有什么理由去信任芽衣。不过,即便如此,间桐雁夜仍然是送来了教会的信件。 想不明白。 唉。 算了,还是先去教堂看看情况。 可当芽衣套好冬装,和迦尔纳一同爬出地下室的时候——她差点被堆积得厚厚的积雪又直接压了回去,幸好迦尔纳站在她身后,及时挽住了芽衣,才使得芽衣避免出丑。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厚厚的白雪仿佛崩塌一样,一下子就从楼梯上往下奔腾,瞬间就覆盖了小半间的室内空间。芽衣愣愣地看着这个场景半天,才迟疑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就在芽衣说话的这会儿,门口仍然有浩浩荡荡的雪花往下飘落。 迦尔纳一脸平静地应和:“嗯,这雪下的是有点大。” “……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太平静了吗?” “抱歉,那应该是什么反应才对?”迦尔纳疑惑地说,“下大雪是应该表示吃惊的吗?我还真不清楚,毕竟我的家乡是在印度,除了山顶以外,几乎从不下雪。” “那你不吃惊吗?” 迦尔纳反问她:“为什么要吃惊?既然有印度那种几乎从不下雪的国度,那么,也有可能存在一年四季都是冰雪的国度吧。这样一想,没准日本就是那种一下雪就能埋死人的地方呢。” 哦,对哦。 ……才不对呢!终年冰雪的国度绝对是靠近北极了,应该是在北欧那一带的国家了。迦尔纳这番话明显是有问题的,但某方面,又显得太过有理有据了,甚至连反驳都生不出反驳的欲望来。 “算了,先出发吧。” 芽衣一马当先地迈出了房门。 ——“扑通!” 她笔直地,在雪地里戳出了一个人形的坑。整个人直接就陷进去了,只留一个脑袋在上面。 芽衣:“……” 迦尔纳:“噗嗤。” 芽衣:“……” “这次的雪,真的下得很大了。” “这个时候,再装作吃惊有什么意义啊!”芽衣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在出门之前,芽衣怎么也猜不到,地面上的积雪厚度甚至高于人的身高。芽衣一踩上去,就像是踩在了柔软的棉花上,一下子就陷下去了。 迦尔纳只好将芽衣从厚厚的雪里拉了出来。 “御主,还请小心一点——” 迦尔纳的话还没有说完,芽衣就又噗通的一声,摔进了另一个雪坑里。迦尔纳下意识地沉默了——应该怎么说呢?芽衣觉得,这一刻,迦尔纳的脸上,真真切切地出现了吃惊的表情:“我原本觉得,我已经尽可能的低估御主的能力了,没想到,御主还能在同一个错误上犯两次……” 芽衣生无可恋地,再度对迦尔纳生出了手,等待自家的从者将自己拉上去。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迦尔纳说:“……这样的场景,简直就和某首儿歌里唱的一样,令人对其中的劳动者报以深刻的敬佩之情……” “等等!等等!”芽衣反应过来了,“迦尔纳你不准唱!” 然而,芽衣的命令已经迟了,迦尔纳已经一本正经地唱出了声: “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 23.第 23 章 几经波折,芽衣就彻底放弃了依靠自己在雪地上行走的想法。说来也奇怪,明明实体化的迦尔纳比她要沉,芽衣自己也比普通人类至少要轻三分之一。但她就是一步一个窟窿,可穿着一身黄金铠的迦尔纳,就有本事在雪地里自由地行动,几乎和平地无异。 “这只需要一点小技巧而已。”迦尔纳这样说。 芽衣根本不相信这种鬼话,她就像个树袋熊宝宝,直接挂在了迦尔纳的脖子上。迦尔纳对于这种极端妨碍他行动的姿势,很有微词,但最终也没有拒绝芽衣。 冷风尖锐如刀。 视野之中,只剩下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白。房屋,路灯,报刊亭和电话亭全部被埋在了雪层之下,只在地面上拱起一点起伏。高楼大厦倒还保持着自身的挺立,只是玻璃上结满了霜花,看不清其中的状况。天地白净,万物俱静,芽衣只能听见自己轻柔的呼吸声。 真安静啊。 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安静。 迦尔纳肩膀上的毛绒披风护着芽衣,将冷风和霜雪一起隔绝在了外面。芽衣吐出一口气,呼唤道:“迦尔纳。” “我在,怎么了?” “你说点什么吧。”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看到这个冰封世界的场景,也知道出了大问题了。芽衣突然就觉得心空落落的,她想听迦尔纳说点话,“你随便说点什么吧,什么话题都好。”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芽衣抬着头,他下巴轮廓的形状,又好看又凌冽。 “之前御主命令我住口,所以我没有说了。不过,既然现在是什么话题都可以的话,我就必须得说了。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语言,都没有将萝卜当做贬义词吧。”迦尔纳略带冷清的声音,从芽衣的头顶上飘过,“而且,萝卜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它也是很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御主你不能这样看不起它。” 芽衣:“……” 这个问题绝对超纲了。 原来迦尔纳你是这样看待萝卜的吗? 好在,也就是这片刻,迦尔纳已经带着芽衣,到达了冬木市言峰教会的位置。相比于其他地域的皑皑白雪,那座不太起眼的教堂反而没有多少落雪,仿佛和外界已经隔开了一个世界。 芽衣是到达最晚的御主。 她刚推开门,就被屋内的场景吓了一跳。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巨大身形几乎盘踞了半个教堂。他家里小小的御主韦伯·维尔维特坐在他膝盖上,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Saber阿尔托莉雅正襟危坐,就坐在伊斯坎达尔的边上——很显然,是征服王故意凑过去的,阿尔托莉雅闭着眼,侧着头,显然一点也不想理会聒噪的征服王。 太太爱丽丝菲尔靠在Saber的肩膀上,双目紧闭,像是在小憩,就连芽衣的到来也没打搅她安稳的睡眠。 远坂时臣和卫宫切嗣一左一右,分别霸占了教堂的两个角落。 远坂时臣如原著描述中的一样,穿着酒红色的西装,气质高雅五官端正。但芽衣注意到,他眼底有着不明显的淤青,显然也是晚上不曾好好休息。卫宫切嗣正在抽烟,他脚下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了。 教会礼堂的中心,摆放了一个覆盖十字架垂布的黑色棺木。 几个御主都抬头看了一眼芽衣。 芽衣也擅长观察他人表情,这几个御主之间的氛围都有些古怪,但芽衣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她环顾一周,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最在意的御主和从者。 吉尔伽美什不在。 这个正常,毕竟,王的爱好不是普通人能揣摩的。 但是言峰绮礼也不在,这就让人有点心慌慌了。毕竟那是……言峰绮礼啊,直接制造了“愉悦”梗的言峰绮礼,以他人痛苦为乐的言峰绮礼——虽然他就算在,芽衣也未必能获得多少安全感,但他不在,就更令人觉得这家伙似乎暗地里在搞事了。 神父言峰璃正主动招待了芽衣:“请问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叫芽衣。”芽衣自我介绍道,“正如你所见的,我是Lancer的御主,这位是我的从者。” “那么,退场的就应该是Berserker,Assassin和Caster了。”卫宫切嗣突然出声,他将快烧完的烟蒂扔在地面上,然后用脚踩灭了它,“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吧,Lancer的御主。应当不会再有新的御主和从者赶过来了。” 芽衣愣了一下。 Berserker她懂,Assassin她也明白,应当是言峰绮礼还在假装自己的从者被吉尔伽美什消灭了。但是Caster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元帅就已经莫名其妙的退场了吗? 言峰璃正已经安排芽衣落座了。她的座位在韦伯·维尔维特边上,大个头的征服王几乎将芽衣的座位占了大半——而且对方还毫无羞愧之情地,爽朗地对芽衣打招呼:“哟,我还以为我家御主是最小的参赛者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点点大的御主啊。怎么样,要不要加入到我的麾下,你的从者看起来也是生前有名的英雄呢。” “Rider!”韦伯又羞又愤地试图阻拦自己的从者。 理所当然的,韦伯的小胳膊和小腿儿,甚至无法将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宛如岩石般巨大的身躯挪开半分,就已经宣布失败了。伊斯坎达尔重重地拍了一下韦伯的肩膀:“我和人家御主说话呢,你急躁个什么劲儿……”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啦!” “人生就是要勇于尝试啊,小子。”伊斯坎达尔又重重地拍了韦伯的背,差点把这个小个子男生从他的膝盖上掀翻。征服王转过头,神色严肃地看着迦尔纳,“我从Saber口中听说过你,毫无疑问,也是个和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一样不想敌对的从者。嘿,我是说,你该不会又是一个不能屈居人下的王者吧。” 迦尔纳摇摇头。 “那么,”伊斯坎达尔搓搓手,“我们商讨一下?要不要考虑一下在我的手下做事?” 迦尔纳继续摇头:“我已经对我的御主承诺过了,必将用我的枪将最终的圣杯奉献给他。” “啊,真是遗憾。”征服王叹了口气。 站在讲台上的言峰璃正咳嗽一声,打断了下面两位御主和从者之间的窃窃私语。神父的声音非常庄重,沉痛,他清了清喉咙,声音响彻全场:“感谢诸位御主,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仍然愿意赶来,前来处理冬木市突然出现的异常情况。同时,作为一个父亲,而不是圣堂教会的神父,我也要由衷地感谢诸位,前来参加犬子言峰绮礼的葬礼……” 芽衣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 ——什么! ——他刚刚说了什么? 前来参加犬子言·峰·绮·礼的葬礼?! 24.第 24 章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言峰璃正之后说的致辞,似乎都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言峰璃正也没有过于浪费御主们的时间,半分钟的演讲词之后,就是对言峰绮礼的告别。 人们依次为死者献花。 不过,这倒不是每个御主都这样做了,卫宫切嗣就无动于衷;排在芽衣前面的是远坂时臣,这位优雅的魔术师,站在棺木前念诵了长长的悼词,从拜师起开始回忆,事无巨细,感情真挚——就是听起来非常尴尬。 芽衣站在他身后,硬是被尬清醒了。 ——现在,轮到芽衣了。 原本紧扣的棺木拉开了一半,露出躺在里面的男人来。他双手合拢摆在胸口,下半身披着一张绣有十字架的巨大绒布,上面摆满了纯洁无暇的白色百合。即便之前没有见过,芽衣仍然一眼就确信,那就是言峰绮礼。 相貌可以假装,但气质不行。 那种乍一眼看过去,古板又没有生趣的气质,也就只有言峰绮礼拥有了。芽衣倒是很想借此机会戳一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尸体。但远坂时臣已经在她身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芽衣就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讽刺。 ——各种意义上的。 随着芽衣也回到了座位上,言峰璃正重新将棺木合拢,这场只有几分钟的短暂葬礼就结束了。言峰璃正微微收敛了哀色,开始从头讲起这次的变故来:“我先来说明情况吧——最早发觉不对,是从和外地断开联络开始,我们催眠了从事媒体的普通人,避免民众生出恐慌情绪。” 老神父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然后,绮礼他开始着手调查异动的源头。不过,在前三天,绮礼他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芽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知道,重点快来了。 “直到三天后——说来惭愧,是一个小男孩发现了问题。冬木市各地都出现了活人被犬类咬死的事件。但如果把案发地点全部连起来,就会连成一个魔术阵的图案。” 言峰璃正说着,拿出了一份冬木市的地图,将其挂在了半空中,所有死者的死亡地点都已经被标注出来,连成线,甚至能够看出那是一张几乎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魔术阵。除了早已知晓的远坂时臣以外,御主们的脸色都透出了几分古怪。 ——那张魔术阵,所有人都很熟悉。 包括芽衣,她刚刚在几天前,在旅馆的地板上绘制过这份魔术阵,并且运气十分之好的召唤出了迦尔纳。 是的。 那是召唤英灵的魔术阵图。 但是,无论是古老的骑士王阿尔托莉雅,还是太阳神之子迦尔纳,甚至,那位几乎立于英灵顶端的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都不需要这样的阵仗——那么,到底是何种级别的英灵,才需要用到这样庞大的召唤仪式?需要使用整个冬木市的地脉作为魔力源泉?同时,又要杀死上百个人类来进行祭祀? 言峰璃正也没有发表更多推测,他继续叙述道:“对此,绮礼他和那个发现问题的小男孩,一同前去探查……” “那个,”芽衣举起手,打断了老神父的话,“我能问个问题吗?” “Lancer的御主,请说。”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发现异常情况的小男孩,能告知我更多他的情况吗?”芽衣迟疑地问。 言峰璃正非常体谅芽衣的疑问:“是的,单从事件上来看,那个小男孩非常可疑。不过,在此之前绮礼也对他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查。那个男孩叫做江户川柯南,一直生活在小有名气的侦探事务所里,耳濡目染之下……” “等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言峰璃正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江户川柯南。” 芽衣确定这次不是她听错了,她面无表情地又坐了回去:“抱歉打断你了,请继续吧。我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 言峰璃正也没有起疑。 但在场的众人中,大概只有芽衣自己才知道,她自己内心中充满了剧烈的波动——她想,她也许解答了一个千古的谜题:如果将言峰绮礼和江户川柯南关在同一间小黑屋里过一晚上,最后,谁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恭喜! 我们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获得了胜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让我们把雷鸣般的掌声送给他! ……虽然在言峰绮礼的坟头前开这样的玩笑,是很过分。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芽衣都很难对言峰绮礼这个男人产生任何敬意,他活着是神明的恶意玩笑,死也死得像个巨大的讽刺——如果他真的这样死了,竟然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好人的“善终”了。 言峰璃正的叙述仍然在继续:“……不幸的是,在调查过程中……绮礼他不幸遇难。当我找到他时,只看见了他的尸体。”老神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地背过脸,擦干眼角的泪,“好在,他仍然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线索。” 言峰璃正又播放了另一段录音。 “沙……沙沙……” “咳,沙沙沙……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地狱啊……” 隐隐约约的,这段录音中还能听见某位小男生三观崩溃的嚎叫,以及更加模糊的犬吠声,言峰绮礼又咳嗽了两声,就将这段录音掐掉了。 韦伯忍不住吐槽起来:“这算什么线索啊!这句话里面的地狱明显是个形容词吧,仅仅只是描述场景看起来有多惨而已。除了引起恐慌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吗?” “小子,你是说你已经怕了吗?” “别、别摸我的头啦!”韦伯愤愤不平地推开伊斯坎达尔的大手,他明明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结果从者还一直给他添乱,“这次圣杯战争完全超出常规了吧。我可是听说了,肯尼斯教授到达冬木市第一天就被迫退场了。他可是色位的魔术师啊……” 芽衣心虚地别开了脸。 也许是好几个爆炸般的消息,委实将芽衣吓到了。她刚刚放松心神,就感觉到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芽衣看了看傍边和征服王争吵起来的韦伯,卫宫切嗣仍在一根又一根地抽烟。总之,看起来短时间是不可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了。 “有休息的地方吗?”芽衣问。 言峰璃正给她安排了一件地下室,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然而,等芽衣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已经坐着一位“主人”了。那位从者有着一头黄金般辉煌灿烂的短发,慵懒地靠在软皮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红酒。 听见开门声,金发的从者将头偏侧过来,带着一点微醺的醉。这位人类最古之王,远坂时臣召唤的Archer从者,本次圣杯战争的最强者——吉尔伽美什盯着芽衣,然后眯起了猩红色的眼睛。 25.第 25 章 “抱歉,”看见软皮沙发上躺着的吉尔伽美什,芽衣第一反应就是关门,本着无错就是有功的想法,芽衣对吉尔伽美什恭敬地鞠躬,然后就要退出去,“我好像是进错房间了。” 吉尔伽美什笑起来。 如果说,迦尔纳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气质太过凌冽而拒人千里之外。那么,吉尔伽美什毫无疑问就是以压倒般的气势令人印象深刻了。即便只是占据了沙发的一角,但给人的感觉,像是整个房间里都盘踞着一位黄金般耀眼的危险巨兽。 吉尔伽美什对芽衣搭话了:“真无趣吧?”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疑问句。 但芽衣仍然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她犹豫地指向了自己,疑惑道:“这位……嗯,王,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吉尔伽美什的笑容里带上了点讥讽,“真是一个连点自觉都没有的杂种,你跑到这里来躲清静,难道不是觉得——那群家伙的争吵,真是太无聊了吗?” 这番话,芽衣是真的不知道应当怎么接了。 好在,似乎吉尔伽美什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需要芽衣的回答,他斜着身体,微微摇晃着手中玻璃杯里鲜红的液体,声音微微地低沉下去:“虽然本来就没觉得圣杯战争能有什么乐趣,但如果能看到杂修们的垂死挣扎,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结果还没等我开发出他的乐趣来,就那么死掉了。” 吉尔伽美什感叹道:“真无聊啊。” 芽衣干瘪地回答:“抱歉,这场圣杯战争真是对不起王的期待。” “无妨,王向来大度。” 芽衣懵了一下,差点以为吉尔伽美什是用了什么近似发音的词,她听错了而已。但随即,芽衣反应过来,吉尔伽美什是真的这么想的——从某个角度讲,吉尔伽美什确实大度,只要认错态度良好,他就没有不原谅的。 虽然由于言峰绮礼死的不明不白,吉尔伽美什有点不高兴。但总的来看,这位最古之王目前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芽衣大起胆子,开口问道:“王,你对言峰绮礼就那样中意吗?” “既然你也看出来他的本质的话……不觉得很有趣吗?” 说实话,不觉得。 反而认为恶意满满。 “真是一点也没有艺术性的女人。我本以为,既然是女人的话,在美感的追求上,总是应当比男性更矜持些,更细腻些。结果你就这么……”吉尔伽美什微微抿下一口醇美的红酒,将后面的话也一同咽了下去。 ——结果,你就这么…… ——在王尚未应许之时,这么简单粗暴地搞坏了他的玩具。 该当何罪? 虽然脑海里晃悠着这样的想法,但吉尔伽美什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位非常贤明的王,绝对不会简单粗暴地给其他人定下罪名。他既然已经对芽衣说过了“无妨”,自然是将这个女人之前做的错事,一并都原谅了。 吉尔伽美什掠过了此事。 “杂修,你打算以什么样的剧目,来愉悦本王呢?” 听到了这句话,芽衣觉得自己脑门上挂满了问号:什么鬼,怎么愉悦他就成了自己的责任?如果吉尔伽美什你真的觉得很无聊的话,去找时臣啊——时臣起码是你的御主吧? 但吉尔伽美什下的决定,显然不允许当事人的任何反驳。金发的王者已经不知道在何时,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如果说软瘫的他是小憩的狮子,已经正肃了面容的吉尔伽美什,其气场已经接近于全开了。他是至高无上的王者,是拥有三分之二神灵血统的可怕强者,当他摆出了认真的姿态时,几乎无人敢于直视他。 芽衣本能地低下头了:“吉尔伽美什王,抱歉,我……” 猛然增加的压力,几乎将芽衣整个人都压倒在地面上去了。但下一秒,一个有力的手就扶稳了芽衣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支撑了起来。迦尔纳拦在芽衣身前,俯视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吉尔伽美什王。 “收手吧,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顿了一下,竟然并没有将自己标志性的嘲讽挂在嘴上。甚至,从表情上来看,吉尔伽美什似乎也不是特别惊讶,他的身体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柔软的沙发中。酒杯里红色红酒在来回不停地晃荡,“呵。” 迦尔纳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芽衣护在了自己身后。整个过程中,迦尔纳的枪尖始终都对准了吉尔伽美什。他沉声补充道:“芽衣是我的御主,我不可能对她的事情视而不管。古代乌鲁克的王以,被赋予天地之理的裁定者,如果你要对她出手的话,那么就请通过我这一关吧。” “本王可没有说,要对她出手。”吉尔伽美什抬着下巴,十分冷傲地回击着说,“虽说这次的圣杯战争确实无趣,但本王还不至于堕落到要对一个弱小女人出手的程度。” “那么,谢谢你的宽容。” 喂,迦尔纳。 芽衣悄悄地扯了扯迦尔纳身后的毛绒绒披风——被吉尔伽美什这样放过了,她是有点庆幸。但是,迦尔纳你这样回答,岂不是被对方完全代入套路里了吗?吉尔伽美什完全是自顾自地定罪,又自顾自地审判,自顾自地原谅啊。 ——她哪里有这个义务,要必须让吉尔伽美什开心啊?! 鬼知道他高兴的标准是什么。 “不过啊,”吉尔伽美什脸上又浮现了意味不明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在笑,但仔细品味,又让人觉得,这位黄金的王者恶意满满到几乎溢出来的程度,“虽然这时候我更应当来惩罚你的不敬。不过,本王大度地决定,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请问吧。”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身后那个女人仿佛埋葬在地下深处腐尸般的本质呢?” 26.第 26 章 迦尔纳的神色始终很平淡,仿佛吉尔伽美什并未在刚刚,吐露出近乎恶毒的话语。但如果芽衣指望,迦尔纳会在言语上维护自己,一样也是做梦:“即便你说的是真的……” 芽衣:“……” 喂,什么叫做说的是真的?! “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御主。无论如何,我都回应了她的召唤,因此,也必将用我的枪为她战斗到最后一刻。” 迦尔纳话音未落,吉尔伽美什就猛然大笑起来。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回荡着这位王者豪迈的笑声。芽衣觉得,自己恐怕和这位人类最古之王的相性差到了极致,即便有剧情打底,芽衣也很难猜透对方在想什么。 吉尔伽美什说:“真有趣。” 他顿了一下,猩红色的眸子缓慢地从迦尔纳身上,巡视到芽衣身上,然后脸上邪气的笑意加深了:“枪兵,我会期待你的结局的。希望最后的那一幕,真能有趣到让我笑出来。” 吉尔伽美什说完,就将玻璃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一声脆响,那个漂亮到宛如收藏品一样的玻璃杯就从吉尔伽美什的手指上滑落,跌落地面,瞬间碎成一朵仿佛轰然绽放的水晶花。吉尔伽美什从原地消失:“……啊,真令人期待呢。” 芽衣从迦尔纳身后走出来。 除了地面上的碎玻璃,没有任何痕迹,证明这里曾经还有一个从者曾经来过。芽衣困扰地皱了皱眉头,问迦尔纳:“吉尔伽美什到底是过来做什么?” 经过了这么久,芽衣也基本反应过来了—— 并不是她走错了地方,分明是,吉尔伽美什就是坐在这里,等她下来才对。但是那位古老的王者,只是留下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后,又自顾自地消失了。 “不知道。”迦尔纳从来不为这种事情困扰,“应该是闲得无聊吧。” 芽衣:“……” 这番话听起来意外的有理有据。 …… …… 实际上,芽衣只在客房里休息了三四个钟头,就有人通知她,讨论结束了——芽衣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负责告知她的韦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们讨论的太久了。” “不啊,没有。”芽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是比较诧异,你们竟然这么快就达成共识了。” 韦伯被噎住了。 “你这家伙为什么说话这么毒舌啊。”他吐槽道。 芽衣刚刚从睡梦醒来,听到被人吐槽毒舌,第一反应就是去扯迦尔纳——但随即扯了一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微微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韦伯:“这也算毒舌吗?” 你这是没有和迦尔纳谈过心吧? 芽衣真的觉得,毒舌扣在她脑门上,真是冤出了新境界。这时候,芽衣看见韦伯苦恼地挠了挠头,叹气说:“Saber和Rider这边倒是很快达成共识了,只是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他的御主为了说动他,用了很大功夫。” 所以说…… “基本上时间都是浪费在这上面了。” 这样听起来,倒是逻辑上说得通了。芽衣用手拢了拢头发——到不如说,最后远坂时臣竟然还能搬得动那位大爷,比较让人吃惊。芽衣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着韦伯往楼上走:“那么,你们的决定是什么呢?” …… “兵分三路……么?”卫宫切嗣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手指间的烟已经烧到了尾端,他正准备再抽出一根新烟时,手指却扑了一个空。不知不觉中,他的烟盒已经被自己抽空了。卫宫切嗣很不自在地换了一个姿势,“如果是这样的建议的话,我可以接受。”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有点不高兴:“你们这是把兵力分散开来,给了对方逐个击破的机会。在情况未明之时,即便是最蠢的战略家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不,Rider。”阿尔托莉雅摇摇头,“在这一点上,我也支持他。” “为什么?——你也和你那个多疑的御主一样,不相信队友吗?” 阿尔托莉雅正要回答,这时候,边侧的楼梯上传来了有人下楼的声音,她的话就暂时被打断了。芽衣和韦伯回来了。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看向了芽衣,和第一次看见的,那位躺在病床上的柔弱少女不同,现在,少女的气色显得好多了。她原本就是惹人怜爱的气质,如今又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沾染上了一点说不清的魔性之美。 阿尔托莉雅想到了摩根。 尽管芽衣和那位阿尔托莉雅的姐姐,魔女摩根之间,半点容貌上的相似之处也没有。但莫名其妙地,阿尔托莉雅确实在芽衣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和摩根类似的影子。 好奇怪。 这吸引走了阿尔托莉雅的注意力,甚至令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在说什么,直到征服王雷鸣般的声音将她重新拉回了现实中:“……要我说,如果这样的话,倒不如不做这个联盟为好。” 阿尔托莉雅这才惊醒:“不,不是……” “我还以为你们是彻底有了结论,才喊我上来。结果现在来看,仍然是在争吵啊……好吧,最起码,所有人都认可了必须解决这次问题的共识。”但这个共识,应该一开始就已经达成了才对。毕竟,真正混乱恶的御主已经死掉了。即便是表现出不可捉摸的性格的吉尔伽美什,也是混沌善里的成员。 很不可思议吧—— 但吉尔伽美什确实是善良阵营里的从者。 “既然没有办法决定的话,要不要干脆抽签呢?”芽衣低头看了一眼地图,上面标注了四个区域,正是那位不知名的英灵……或者说,恶灵最有可能降临的四个地方,分别是:圆藏山柳洞寺,远坂邸,冬木教会,以及冬木中央公园。 基本上就是四个灵脉汇聚点了。 吉尔伽美什率先对芽衣的建议表示了肯定:“抽签吗,这倒是有趣。”既然吉尔伽美什都已经表达了肯定,这个建议成功实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27.第 27 章 吉尔伽美什黑着脸,将手中的签甩回了桌子上。他这个举动看起来意外的孩子气,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可爱。芽衣好奇地张望,但还没有等她看清楚签纸上的字,远坂时臣就已经将签纸取过来,公开地展开给所有人看: 留守教堂。 芽衣:“……” 抽到了最没意思的那个签,也难怪吉尔伽美什那么生气了。他原本肯答应出战,就已经是远坂时臣千请万求来的,他这才勉强同意——但说到底,也很难判断出这到底是吉尔伽美什自己的意愿,还是真的只是单纯被远坂时臣的恳求打动了。 不过…… 说起来,吉尔伽美什的幸运是A+吧?走在路上都会被从天而降的千万元彩票砸中的那种幸运吧?——他抽中的是留在教会,这明摆着是说,只要出门就会遭遇不幸吗? 卫宫切嗣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主动上台,抽出了第二签。他抽中了远坂宅邸,不由露出了一点古怪来。他随手对远坂时臣展示了一下,然后将纸条收回口袋里。 “那么下一个就是……” 芽衣举起了手:“我先来吧。” 然而,就在芽衣站在最后的两张签纸前的时候,迦尔纳很忧郁地从英灵化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显得有些犹豫:“需要我帮忙抽吗?”他对自己的幸运A+非常的有自信。 “不,这个务必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芽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有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必须自己抽的——虽然芽衣自己的运气也不怎么好的样子,但比上不足,比下绝对绰绰有余了。 又一张签纸被揭开: ——圆藏山柳洞寺。 “那么,”韦伯拿起最后一张签纸,“我们就是中心公园了。” 然而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却陷入了思考,他想了一会儿,问芽衣:“虽然四个地方同样都是灵脉的中枢,但柳洞寺的地下大空洞,毕竟是大圣杯的放置处,也是最初的圣杯降临地点,最有可能被那个家伙选做降临的地方——小姑娘,你要不要换一下,我看那个金闪闪的家伙也对自己抽中的地方很不满意的样子。” 伊斯坎达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吉尔伽美什就已经把视线斜了过来,他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位王者对此颇为意动。 这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选项。 只要躲在教会中,就能安稳地度过这次异变,对于尽力避免身处危险的芽衣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事——她当然也看得出,这也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对芽衣的照顾。虽然芽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刷到了这位王者的好感值。 然而—— “抱歉,我愿意前往柳洞寺探查。” 芽衣断然地拒绝,让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反而是吉尔伽美什微微挑起了眉,注视芽衣的眼神,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尖锐冷漠了。这句话开了头,后面的话也变得更容易说出口了。芽衣继续说道:“……也许在你们中间,我确实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但既然整个冬木市都面临覆灭的危机,我也根本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当然,这只是表面光面堂皇的理由—— 芽衣咬紧了牙关:“……我是绝无可能坐等最终结局到来的。如果有难题,就努力解决;如果有强敌,那就拼死抗争,哪怕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敌人,我也要亲眼验证这一点才死的甘心。”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压抑地咆哮。 伊斯坎达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是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啊,小姑娘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但意志却很是坚定,如果能从这次圣杯战争活下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人类史上有名的人物呢。”他说着,突然拍了拍韦伯的头,“说真的,小子,这次可不是我不帮你。” 韦伯有点被他打懵了。 但下一秒,韦伯就猛然反应过来,伊斯坎达尔的意思:“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这个了!你你你……!” 紧接着,韦伯的这一串“你”,又被征服王一个巴掌拍回去。 “不要害羞嘛,勇敢面对自己!” 征服王这句豪爽的发言,两位当事人都假装没有听懂。伊斯坎达尔作为一位古代人,某些观念确实比现代人要开放多了。是美酒就要痛饮,是美人就要追求,是土地就要征服,其身姿豪爽无比豪迈无双——很容易让人产生憧憬之情。 ……也很容易让人想打死他。 虽然征服王的嘴贱方式,和迦尔纳完全不是同一种。 吉尔伽美什也开口了,只要是对这位王稍微有一点熟悉的人,都能感觉到吉尔伽美什态度上微妙的变化,他矜持又傲慢地宣称:“就是这样吧,竭尽全力地取悦我吧……让本王看一眼,这场令人发笑的闹剧到底能折腾到什么程度。” 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哦,还是说,你们这三个强大的从者,准备组合出一个专门噎死他人的搞笑艺人团体吗?芽衣暗自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接触后,吉尔伽美什的威严在她心中已经下降了好几个层次了——除了这位最古之王说话确实有点吊儿郎当之外,更多的,应该也是这家伙老爱怼芽衣。 芽衣的性格,说的好听点,就是越挫越勇。 ——不好听点,那就是谁杠她,她就要和谁不杠不休。 但吉尔伽美什毕竟是威严仍在,芽衣心底再不高兴,也只敢在心里腹诽,没胆子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默地守在芽衣身后的迦尔纳开口了,对比于另外两位从者,功力始终深厚的迦尔纳,一句话就噎得吉尔伽美什脸色发黑:“……虽然这件事不应当由我来指出,但是,吉尔伽美什王,你的态度真的很像是,错过糖果后还要发脾气的小孩子。” 吉尔伽美什:“……放肆!” 28.第 28 章 吉尔伽美什话语未落,他身后的王之财宝就已经展开了,金色的涟漪浮现,将这位王者的身姿衬托得越发光辉灿烂。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铠甲,神枪,还是头颅,你这个无礼之徒啊想好要用什么宝物献给王,来获取王的原谅吗?” “我没有什么可以献给你,很抱歉,我也不觉得这是冒犯。当然,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的话,那也并无不可。”迦尔纳十分平静地回答,“不过,这恐怕要等到这次战役结束之后了……如果那时候,吉尔伽美什王你依然这样认为的话,将首级交给你也无妨——只要你有能将我的首级斩落于尘土上的能力。” 这一番话语气陈恳,用词饶舌—— 芽衣勉强理顺了其中的逻辑,不得不表示,这完全就是对吉尔伽美什的挑衅吧! 闻言,吉尔伽美什冷冷地看了迦尔纳一眼:“我记住你的承诺了。”这句话说完,那位态度难以捉摸的王者,就直接收起了自己的宝具,教会的大堂中消失了。 ——我行我素,丝毫没有顾忌到任何人的看法。 吉尔伽美什就是这样的王。 …… …… 进过了吉尔伽美什那样一闹,剩下的人,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了。甚至,连战略中本应当有的战术交流,也一并略去了。阿尔托莉雅倒是好几次欲言又止,可最终,她也什么也没说,搀扶着没什么精神的爱丽丝菲尔太太出去了。 伊斯坎达尔也召唤了神威车轮,往目的地去了。 而作为Saber的阿尔托莉雅,就没有这样方便移动的宝具了。不过,这位骑士王也同样也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说,在这方面,卫宫切嗣早已经想了万全的办法: 这位神通广大的魔术师杀手,搞来了一辆装甲车。 芽衣全程缄默。 她沉默地看着阿尔托莉雅换上西装,握住方向盘,踩上油门。强大的魔力从她身上扩散出来,缠绕到这个现代化的骑具上,顷刻间,装甲车就迎来了一次彻底的改造,两边增加了一对仿佛炮筒的加速器,外壳覆盖了一层银色的装甲,线条优美流畅,极具美感。 芽衣:“……” 可怕。 整个画风都变了。 ——虽然芽衣知道,在四战的剧情中,阿尔托莉雅曾经改造过摩托车,和Rider征服王同台竞技。但摩托车毕竟只是摩托车,和装甲车给人的视觉感受完全不同。 阿尔托莉雅踩着油门,一骑绝尘而去。 沉重的轮胎直接碾碎了冰面,马达轰鸣,风王结界裹挟着这台看起来非常异常的机器,眨眼之间,就已经只在视野里留下一条白色的行驶痕迹了。 哇。 阿尔托莉雅好厉害啊! 芽衣愣愣地看着装甲车远去的身姿,第一次对英灵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有了稍微切实一点的感受了。她曾经“阅读”过他们,“了解”过他们,“谋划”过他们,甚至迄今为止,芽衣自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还做的可圈可点。 但奇妙的是,现在,芽衣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英灵。 她轻轻地,发出一声浅淡的叹息。 “御主,怎么了?” “就是突然……”芽衣裹了裹冬装,就在所有人议论的几个小时之间,温度又往下降了好几度,甚至达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芽衣说出口的话,刚刚呼出去,就变成了凝结在半空的碎冰粒,“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啊。” “非常真实。”迦尔纳回答。 “嗯?” “无论是被御主召唤,还是这一段时间并肩一同战斗,都是真实无误的事情。”迦尔纳慢慢地说,“我也知道,我并不是优秀的从者。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应当是废物一样的从者才对。挥舞枪杆的方向全赖御主的指引,同样也带来了很多困扰……” “不不不!”芽衣急忙反驳。 面对迦尔纳略带疑惑的目光,芽衣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真诚地说:“才没有这样啊,迦尔纳是全世界最好的从者。” 迦尔纳却没有立刻接话。 他显得有点迷惑:“是……吗……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芽衣斩钉截铁地回答了,“迦尔纳一直是最好的。是迦尔纳给了我胜利的希望,是迦尔纳给了我战斗的信心——如果没有迦尔纳的话,我早就被绝望打倒了。” 芽衣说的很慢。 但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 “从那一刻看到迦尔纳从召唤阵浮现时,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每一天过的都好像做梦一样。” “不,应该说……真像是奇迹降临。” 芽衣就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迦尔纳,劈开了所有的黑暗,将最初的阳光带到了我身边。” “是……吗?”迦尔纳的声音轻不可闻。 白发的枪兵很淡很淡地笑了,他很少笑,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可但他脸上带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时,就仿佛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原来是……这样的么?也对,最好的御主自然是搭配最好的从者了。既然御主已经这样说了——那么,就已经注定我将在这次战争中,战无不胜了。” “你一直战无不胜。” “吉尔伽美什王大概会对这件事很失望吧。” 芽衣对迦尔纳眨眨眼睛:“管他的呢……反正,他又不是我的从者,对吧?” “是啊。” 迦尔纳伸出手臂,将芽衣抱起来。芽衣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享受到公主抱的待遇。但这既然是迦尔纳的心意,芽衣也就默认了——而且,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小心思存在。 “尽管这份心意沉重到令人说不出话来——” “但既然御主对我有所期盼,那么,我也就只好彻底地回应它了。正如太阳必将驱散一切黑暗,我战斗的英姿也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迦尔纳突然笑了一声: “我果然在御主运上非常好呢。” “能遇到芽衣,”他罕见地用了芽衣的名字,而不是御主的代指,“感觉幸运已经不仅仅是A+了,应该是EX了。” 啊,恐怕也就只有这一点,芽衣无法昧着良心赞同了。 29.第 29 章 芽衣伏在迦尔纳身上。 尽管迦尔纳早已再三证明, 带上芽衣,对他而言根本称不上负重。但芽衣趴在枪兵身上时, 仍然本能般地小心再小心——迦尔纳太瘦了,尤其是这样零距离的接触时,越发让人意识到, 那是一种能让女孩子羡慕嫉妒恨的纤细。 “咦?” 眼角的余光瞥见, 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然而迦尔纳在空中移动的速度太快了。他就像一颗流星, 顷刻间就掠过了大半个城市。芽衣趴在他肩膀上往下俯视,整座城市都已经彻底被晶莹的冰雪封住了, 仿佛冰雕出来的可爱玩具,晶莹剔透, 美丽而死寂。 芽衣终于再度看到, 她之前看到的是什么了。 狗?还是狼? 应该还是狗吧。 然而那些奔驰的犬类, 很明显已经不是正常的犬类了。它们在地面奔跑的脚步留下一串串的黑烟。偶尔聚在一起刨雪,然后从雪堆里拉扯出已经完全冰雕的人类。 芽衣刚好看到,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就这样从堆积的雪里扒出来——她呀了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御主, 不要往下看。”迦尔纳提醒她。 “但是……” “……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即便迦尔纳的声线,听起来和以往没有太大不同。然而芽衣的心情也不免随之低沉——她自认为感情已经非常淡薄,三观也远远谈不上端正。可是,既然就连芽衣都感觉到消沉, 那么, 迦尔纳又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他会悲伤吗? 他会痛苦吗? 迦尔纳又是以怎样的心情, 将这一切都压抑下来,甚至半分也没有变成压力,施加给芽衣的呢?甚至,这个时候,迦尔纳还在顾忌芽衣的感受。 即便,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的—— ——甚至有些动摇军心。 然而芽衣仍然是问出口了:“迦尔纳,你是怎么看待这次意外情况的呢?” 迦尔纳一时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仍然凝视着天之边际。芽衣看见他略显凌乱的白发被风吹得不断摇晃,风吹过来,吹过来,风声凌冽。这个时候,迦尔纳终于开口了:“我……其实很喜欢这个城市……不,更准确的说,虽然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绩,但仍然很高兴能够成为英灵座上的一位。” 芽衣沉默地听着。 “虽然是已经死去的,已经消逝的,甚至可以说是人类历史的残渣……”迦尔纳的声音几乎被风声遮盖过去,“……但仍然很高兴,能够见证到几千年后的未来,人和人之间没有阶级的差别,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选择想做的事情,想奋斗的目标,想追求的幸福。” 芽衣想起《摩诃婆罗多》曾经描写过,迦尔纳在初次和宿敌阿周那对战时,被观战的仙人质问身份。当时,史诗是这样描述迦尔纳的: 迦尔纳羞愧地俯下脸,就像是被雨水淋湿的低垂莲花。 然而,实际上,迦尔纳从未掩盖过自己是车夫之子的事实,他为自己的养父骄傲,为自己的养母自豪。但他仍然是弯下头,不得不弯下头——曾经几乎压倒他的,是印度沉重的种姓制度。 可是…… 只是看到未来,不必再重复他的悲剧。 迦尔纳也会感觉到幸福吗? “所以,犯下这样作孽的存在,无论她是神灵,还是别的什么存在,都必须得到惩罚。”迦尔纳非常平静地说,“她既然将整整一座城市都拖入死亡,无论她有任何理由苦衷,都应当得到惩罚。” 芽衣想,没错,迦尔纳说的很对。 …… …… 很快,芽衣和迦尔纳就到达了目的地—— 柳洞寺。 深色的屋檐,狭长的台阶,和冰雪覆盖的城市相比,这座几乎没有落雪覆盖的寺庙就非常显眼了。半空中仍然飘荡着粉末般的细雪,但那些雪花还未来得及落到地面上,就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迦尔纳落到柳洞寺大门的前坪上。 芽衣也跟着从迦尔纳的怀里跳下来,她下意识地望向柳洞寺的门口,寺庙仿佛笼罩在一片阴云中,隐隐约约还有黑色的漩涡在寺庙里旋转。但仔细看去,这一切仿佛只是芽衣的错觉。 迦尔纳率先往前走去。 芽衣急忙跟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心慌了起来。她每往前走一步,都仿佛靠近一个漩涡,靠近一个她必将承受的命运一样——但是已经站在了这里,芽衣也不可能回头了。 迦尔纳还在前面呢。 不,不必害怕了,迦尔纳在她前方,哪怕等会儿真的冒出了一个佐佐木小次郎,她也…… “卧槽啊,还真的有佐佐木小次郎啊。” 迦尔纳:“……?” 突然冒出来从者:“……” 迦尔纳:“……你好,佐佐木小次郎。” 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片黑雾里的从者静默不语,他似乎是完全被突然扣上来的名字给砸懵了,很久都没有动静。迦尔纳也没有率先发动攻击,只是戒备地盯着对方。直到,那位黑影般的从者开口了,他的声音莫名地有些熟悉:“为什么会是佐佐木小次郎啊?” “蹲大门的当然是佐佐木小次郎啊。”芽衣理直气壮。 迦尔纳也跟着她点头:“原来如此。” 黑雾中的从者再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还存在这种设定吗,既然如此,那么……虽然我被命令到这里来看守大门,但你们怎么也不应当产生这样的误会吧。” “……还真是守大门啊。”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我是谁吗?”黑雾中的从者情绪有些复杂地开口了,“我以为,我们还算是有点交情的‘老朋友’了,而且,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子吧……女孩子怎么也不该对我毫无印象啊……” 最后一句话,对方的语气非常微妙。 ——有点喜悦,有点不敢置信,也有点三观都要碎掉的崩溃。 迦尔纳直接回答道:“朋友这种关系,是需要双方认定的,单独一方这样想的那只是倒贴。而且,老朋友这个词是不能乱用的,多久才能算‘老’,需要多熟悉才能算‘老’,这是需要一个明确的定义的,不然会给当事人造成困扰……” 芽衣还在苦思冥想,那点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不,不只是声音和语气很熟悉—— 芽衣打量着对方的身形,即便是被黑雾所笼罩,也能看出对方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性从者,他穿着非常贴身的服饰,双手分别握着一长一短两把枪……两把枪…… 等等,等等…… 迦尔纳还在十分平静地与其对话:“……而且,关于女性是否对你一定会印象深刻这一点,即便是我,也不得不为你的厚脸皮而惊叹……” “迦尔纳,迦尔纳……”芽衣小声地戳了戳迦尔纳。 “御主?” “他是迪卢木多啊!是迪卢木多啊!” “哦。” “哦是什么反应啊,你为什么能这样平静,他是迪卢木多啊。”芽衣压着声音,有一点点崩溃地说,“……几天前,我绝对没有感觉错误,迪卢木多真的应该已经‘死’了。” “是啊,他就是光辉之貌迪卢木多,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迦尔纳微微歪了歪头,回答道,“原来应该吃惊吗?……不,我还是有点吃惊的,当我听到御主称呼他为佐佐木小次郎的时候……” “那你还跟着一起喊?” “……也许是外号呢?”迦尔纳疑惑反问。 这回是迪卢木多忍不下去了:“我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日本人名的外号?这明显是一位日本本土的英灵才对。” “原来是这样的啊。”迦尔纳感叹。 芽衣:“……” 迪卢木多:“……” 算了,和迦尔纳纠结这些,是她的错。不过,经过了迦尔纳这一番打岔,芽衣原本的紧张感也随之散去。她皱着眉头,纳闷地问:“但是,迪卢木多你不是已经退场了吗?” 为何还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 “我也有问题想问您,御主。”迪卢木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他特有的忧郁又迷人的气质,“为什么……您还留在这里呢?快走吧,快逃吧,绝对不能回头,只有这里,您才能从冬(地)木(狱)市里,逃出一条生路来。” “逃走吧,不能犹豫,不可回头。” “那位陛下绝对是任何人都不能对抗的存在。” 30.第 30 章 四周静悄悄的。 只有仿佛无穷无尽的落雪, 仿佛浩浩荡荡地从天空往下降临,永无止境。即便是站在了敌对的位置, 迪卢木多这番话仍然是抱着真切的诚意——以至于芽衣最终仍不住笑了一声。 黑雾中的从者明显愣了一下。 “迪卢木多真是一位好人呢!”芽衣感慨地说。 迪卢木多没有回答,他这辈子第一次被女孩子无视,第一次被女孩子忘掉, 第一次被女孩子发了好人卡, 这些全部都是芽衣带给他的——迪卢木多完全没有经验去应对这样的女孩子, 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说实话,这样的待遇, 分明是他生前梦幻般的奢求。 可当一切真正发生时,迪卢木多反而感觉不是滋味。他的眼睛已经被异常的魔力染成了红色, 这位手持双枪的骑士, 目光就来回巡视着芽衣, 试图从这位少女脸上找到什么线索。芽衣的态度极其坦然:“抱歉,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 我就绝对不会再回头了——迪卢木多你如果真的想帮忙的话, 倒不如提供一些线索给我们吧。” “我能拒绝吗?”迪卢木多苦笑一声,“好吧, 请提问吧。” “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迪卢木多摇了摇头:“这不是死而复生……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状态。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也只有,此刻的‘我’确实不是从者迪卢木多, 更像是他的意志回归英灵座之后, 所残留下来的躯壳。” “躯壳?”这个说法芽衣闻所未闻。 迪卢木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位陛下是是如何做到的, 但是……虽然从者本身也不能算是活着的人,但她确实赋予了我死亡的状态,并且将这样的我滞留在了她的领域里。” 芽衣大致明白了。 “也就是说,被‘那位’杀死的从者,也会变成她的爪牙?” “姑且可以这样认为。” 听起来挺像是丧尸病毒了……芽衣的思维小小地发散了一下,紧接着,又追问了另一个她非常在意的问题:“……好吧,也就是说,即便是‘那位’尚且没有完全降临,就已经有能力杀死你,并且将你变成她那一方的从者——”芽衣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对面的迪卢木多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从者,但她这不是顺口么,“也就是说,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柳洞寺,作为降临的地点吗?” 迪卢木多却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芽衣惊讶了。 “实际上是,四个灵脉的汇聚地点,都有她的仆从前去攻打,或者看守。据我所知,所有因她而死的冬木市市民,都前往远坂宅邸了。当然,这也是最简单的敌人了,只要能狠下心来屠杀平民,这个灵脉地点是能守住的。” 芽衣:“……” 等等,等等,前往远坂宅邸的是哪对组合来着? 如果她每记错的话,应当是卫宫切嗣和Saber阿尔托莉雅吧?有卫宫切嗣在,应当不必太过担心——但是,阿尔托莉雅……这完全是大宇宙的恶意了吧? 迪卢木多继续说:“Caster则是负责看守中心公园了。” 哦,中心公园,那就是Rider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和韦伯了,芽衣想了想原著剧情,伊斯坎达尔固有结界对抗海魔……这一对也是相性糟糕到了极致吧——征服王的幸运值不是实打实的A+吗? 芽衣忍了忍,最后还是感叹道:“Caster竟然真死了啊!” “不,这一点连我也不太肯定……”迪卢木多摇了摇头,给了一个含糊其辞的回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Caster是个很奇怪的从者。” 这个形容相当的客气了。 实际上,迪卢木多没有在第一次见到元帅,就直接捅死对方,大概也多亏了他俩现在已经站在同一阵营了。芽衣想了想,以Caster元帅混乱邪恶的阵营,没准一见到那位企图毁灭世界的“陛下”,倒头就拜也说不定。 “那最后一个呢?” “好像是那位陛下的爱犬。”迪卢木多也不太肯定,说到这里,迪卢木多突然又回忆起了什么,补充道,“那位陛下到底选择了哪里作为降临的地点,我也不清楚。但我记得,她似乎这样说过,柳洞寺仍然是特殊的……因为圣杯在这里。” 那两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芽衣的心头:“什、什……么?” “圣杯在这里。”迪卢木多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圣杯战争的胜负还没有决出,爱丽丝菲尔太太仍然是人类的形态!所以……” 迪卢木多摇摇头,打断了芽衣:“不,我所说的圣杯,不是指这一届圣杯战争的胜利,我以为,你们应当多少意识到了这一点的。” 芽衣愣住了。 “这一届的从者已经全部入场了,圣杯不会再在这种情况下,再召唤出新的从者了。”迪卢木多慢慢地解释道,“也就是说,即便是那位陛下想要入场,也必须遵守同样的规则,那就是,她也需要‘被召唤’才能降临。” 芽衣:“……” 迦尔纳:“……” 芽衣几乎是颤抖地说出了后面的话:“也就是说……在你身后,在柳洞寺的大空洞里,还存在着一个完整的,甚至完全没有被污染的圣杯……么?” 迪卢木多叹了口气:“我原本并不想告知您这件事的。但事已至此……抱歉了,我将是拦在你们路上的敌人了。御主,这真的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快退回去吧,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迦尔纳也将金色的长|枪尖端,对准了迪卢木多。白发的枪兵周身开始缠绕起红色的火焰,身后的紫红色毛绒绒披风仿佛也开始燃烧起来。迦尔纳神色仍然非常平静:“非常感谢你的忠告,如果是几天之前,也许我也会站在你的立场,希望芽衣能在下决定之前再多多考虑一下吧。” 迦尔纳一开口,芽衣就之后,后面肯定还有转折。 “不过——” 转折来了。 “正因为迪卢木多是一位即便身在敌营,也会切身地为前主考虑的从者,所以才更要在这里将你打倒吧。”迦尔纳闭上了一只眼睛,仿佛瞄准般,周身的气势越发锐利,“……况且,现在的我是无敌的我,如果这个时候还让御主失望的话,那就太不像话了。” “所以说,最后还是要战斗吗?” 迪卢木多顿了一下,叹息着说:“你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 31.第 31 章 迪卢木多言之凿凿, 不在这个时候逃走,是绝对会出现一个所有人都不愿意遇见的后果。然而, 他善意的告诫并没有得到善意的回馈,无论是芽衣,还是迦尔纳, 都没有将他的告诫放在心上—— 芽衣也就算了。 她毕竟是一位普通人, 意识不到情况危急, 也在情理之中。 可迦尔纳是怎么回事?迪卢木多完全不相信,这位神代的从者会看不出来, 站在迪卢木多身后的那位陛下,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存在。然而, 迦尔纳仍然是毫无畏惧地应战了。他的属性并未增加, 在魔力的使用上, 甚至比同迪卢木多上次对战更为“小气”。 但一交手—— 迪卢木多差点一个照面就被轰了出去。 开,开什么玩笑啊?!迪卢木多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情况。虽然, 因为“死亡”而使得迪卢木多丧失了解放宝具的能力, 但另一方面,迪卢木多的宝具本来用处就比较狭隘, 两项能力都几乎被迦尔纳的黄金铠克制,能不能解放,对对战的影响其实不是很大。 对应的,迪卢木多只要站在“那位”的领地上, 他就会得到对方力量的加持。筋力, 敏捷, 魔力等等属性几乎都往上增加了一个字母,或者一个加号。迪卢木多原本就以敏捷著称,现在,甚至单纯在敏捷这个属性上,反超了迦尔纳一筹。 ……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那种意志……那种几乎能将一切站在他身前的敌人尽数摧毁的可怕意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几乎燃烧起来,澎湃起来,发自内心的渴求胜利的战斗意志,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啊?! 那不是因为,战斗者的战斗技巧已经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也不是因为,战斗者的力量完全压倒了迪卢木多—— 只是,只是,只是他是那样纯粹的渴望胜利,那样的意志化作行动,就是远超过常人想象的可怕攻势。甚至,迪卢木多产生了一种错觉,迦尔纳每次劈砍挥舞出来的一下,都不是物理上的攻击,而是对他意志,对他精神的可怕攻击—— 快认输吧。 你不可能打败他的。 人类真的能达到这样可怕的境界吗?——迪卢木多狼狈地往地上一滚,来躲避迦尔纳的攻击。他曾经和那位陛下战斗过,对方像是如影随形的噩梦,漫不经心地,宛如老鼠一样戏弄着迪卢木多,最终将其杀死;但迦尔纳又是另一种战斗方式,如烈焰席卷天地般狂野,他的身形也好,他的意志也罢,都想是太阳一样熠熠生辉,让人忍不住生出敬仰和崇拜。 如果不是迪卢木多有一部分的意志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那么,大概迪卢木多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被迦尔纳一枪彻底烧成灰烬了。 但迪卢木多仍然忍不住怀疑: 当初,迦尔纳和他的第一次对战,其实是压根在划水吧? …… …… 刚开始,芽衣还有些担忧,迦尔纳能不能取得战斗的胜利。但当两个枪兵短兵相接的那瞬间,她就清楚地发现,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迦尔纳控制了战局。 仅仅只是普通的招式对抗——放在FGO的游戏里,就是平A——迦尔纳就已经将迪卢木多打的节节败退。芽衣看不出迪卢木多属性上的变化,但她能够看出来,迦尔纳打的非常顺手,甚至在招式和招式之间,他还能挤出空余来,对芽衣比了一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这完全是碾压局了吧。 想到这里,芽衣也忍不住对迪卢木多充满了同情。这大概就是五星从者对三星从者的花式暴打了——虽然这样说,好像有些嫌弃迪卢木多战斗力的意味,但……他的敌人,毕竟是迦尔纳啊。 黄金三靶的迦尔纳。 枪兵最强的迦尔纳。 破格从者的迦尔纳。 请容许她,默默地在心中,给迪卢木多点个蜡烛。迦尔纳不一定真的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不是她说啊,迪卢木多就连幸运值都比迦尔纳差一层,这场战斗恐怕连个意外都很难发生了吧。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在于,迦尔纳想什么时候结束战斗了吧。 迦尔纳的金枪一晃,狠狠地将迪卢木多的身躯捅了一个对穿,但他的枪刚刚拔出。收到重创的身躯,又飞快地愈合了。这个场景看起来挺吓人的。不过,就算是芽衣,也能够察觉到迪卢木多的恢复速度越来越慢了。 看起来,战斗还要再磨蹭一段时间。 芽衣摇摇头,就直接大摇大摆地往柳洞寺里走去。迪卢木多倒是想拦住芽衣,奈何委实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芽衣慢吞吞地从门槛跨过去,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很快就化作一个小黑点,被萦绕在寺庙附近的黑屋所掩盖。 迪卢木多突然就特别难过。 那种难过,是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在眼前,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难过。 …… …… 芽衣曾经“见过”柳洞寺下的大空洞。 在第五次圣杯战争时,Caster美狄亚将其改造成了魔术阵地,展现了正统Caster应当如何稳扎稳打地打圣杯战争;同样,在手游FGO的序章里,黑阿尔托莉雅曾经镇守在大空洞里,等待着主角结束这个特异点; 但现在,柳洞寺下的大空洞,和芽衣曾经“见过”的两个形态,都完全不同——它竟然真的空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是在空洞的最中心处,放置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石碑。 ……这是什么情况。 芽衣走过去,站在这块石碑之上,因为太过震惊而屏住了呼吸。石碑上简略地刻着几个字,每个字,芽衣都看的清清楚楚,但由于太过清楚,反而让人震惊。 上面写着: 久世芽衣之墓 久世……芽……衣……之墓…… 冷飕飕的风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进来,灌进了芽衣的衣服里。她的衣服很厚实,但一点也不能阻止少女的体温一点一点地变冷,她想大口喘气,但是做不到—— 是,是了。 她的肺已经被摘走了。 她怎么能够呼吸呢? 芽衣有所预感地往她来时的方位看去,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凝结出了一道黑雾凝结的浓稠人影。它——或者说是,她,缓慢地往芽衣的方向挪动,带着黑暗,死亡,腐烂,和霜雪的气息。但芽衣没有躲避,她好像已经丧失了活人应当有的喜怒哀乐的能力了。 黑雾每往前走一步,身躯就缩小一点点,姿态就更像是人类一点点,当对方站在芽衣面前的时候,那已经是一位穿着华美的黑色礼裙,裙摆上镂空着仿佛孔雀尾羽的花纹,超出人类想象的精美。她头顶盖着同样镂空的头纱,挡住了一半脸。 然而,对方露出的另一半面容,几乎和芽衣一模一样。 芽衣就这样和她对视着,仿佛镜子里外的人在彼此对视。最终,芽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圣杯呢?” 带来了死亡和毁灭的女神有些惊异地看了一眼芽衣,回答说:“你忘了吗?圣杯……圣杯不是一直都被你带在身上的吗?”她说着,伸出手,按在了芽衣的胸口。她的手指没入了芽衣的肌肤里,仿佛那只是一个空洞的幻象,然后,一个金色的圣杯就被死亡女神从芽衣身体里取出来。 金色圣杯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是了,是了。 明明真相就摆在芽衣面前,为什么……为什么……那么久,芽衣都对此视而不见呢? 她明明已经死了,明明已经被掏空了大半的身体了,是什么在维持她仍然活着的假象? 是圣杯。 第四届圣杯战争的御主已经满员,咒令早已经发放完毕,所有从者都已经响应召唤——又是什么给了她令咒,是什么让她成为了御主,又是什么给之前只是普通人的芽衣,足以供应迦尔纳全力出手的魔力? 是圣杯。 这样明摆着的事情,她为什么会视而不见?! 死亡的女神温柔地捧起芽衣的脸,这个时候,芽衣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泪流满面了。那位女神温柔地揩去她脸上的泪花,然后给予了芽衣一个仿佛永恒的死那样的拥抱:“别怕,别怕……余来了,余按照约定,来接你了。” 不,不…… ……她想要的,绝对不是这样的结局! 然而,这个拥抱是那样黑暗,是那样冰冷,是那样沉重,就像是重若千钧的海水将芽衣压在了世界尽头。那里空荡荡的,除了死亡和毁灭,什么也没有。 黑色的烟雾缓缓散去,这位不知名的死之女神,依凭在相性极佳的人类身上,终于以A.venger的职介,以疑似英灵的身躯,降临于世——她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矗立在大空洞中心的墓碑,终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32.第 32 章 “……结束了, 迪卢木多。” 随着这一声轻飘飘的感叹,迦尔纳随手甩出一个枪花, 枪尖停留在迪卢木多的喉咙前,只需要轻轻往前一送,就能给这位已经千疮百孔的从者, 再带来一次重创。 但它停了下来。 因为, 没有必要了。 从一开始, 迦尔纳和迪卢木多的差距就很明显。在“死去”之后,这样的差距并没有拉平, 反而拉大了。迪卢木多虽然无论是技巧还是力道,都和生前一样的完美无缺, 但一交手, 迦尔纳就察觉到, 迪卢木多武技中原本存在的那点灵动之感,彻底地消逝了——现在的他, 招式暮气沉沉, 散发着死亡和衰败的味道。 这就是迪卢木多口中说声称的,死亡吗? 即便迦尔纳并不觉得, 迪卢木多还能藏有能反转的底牌,但他仍然非常谨慎,没有给迪卢木多任何翻牌的机会。事实证明,迪卢木多确实也是黔驴技穷了。 双枪的骑士仍旧保持站立的姿势, 周身的黑雾已经在缓缓消散, 露出了迪卢木多英俊的面容。虽然再次成为了战败的一方, 迪卢木多反而露出释然的神色。 “虽然很想再宽慰你几句……”迦尔纳思索着。 迪卢木多的表情,瞬间就有点微微的扭曲了。 好在,迦尔纳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锐利的蓝色眼睛笔直地盯着迪卢木多:“不过,现在时间紧急,我就不在这这方面多言了,还请谅解……” 谅解谅解,绝对谅解。 “……但我也有一个问题需要解答:众所周知,神灵想要降临人间,就必须降低自己的格位,最终才能以类似从者的身份降临。既然如此,她也不可能比我更加强大。”迦尔纳平静地说,语气里没有多少自豪,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事实也正是如此。 甚至无论是迦尔纳,还是吉尔伽美什,对比于他们尚且还活着的时期,从者都是对他们实力的极大削弱。原因无他,因为完全实力的他们同样也收到类似神灵的限制,所以才通过职阶加以限制。 这个界限到底在哪里,没有比迦尔纳更清楚了。 那位女神想要降临,也要受到一样的限制。 就好像一个网络游戏的最高等级已经被限制死了,也许不同角色在装备,技能,属性上存在差别,但实力绝对不会差距到无法抹平的境界。 “什么你会认为,我是……绝对赢不了呢?” 这个问题似乎一时之间,将迪卢木多难住了。他的身体已经消散成一个淡淡虚影。如果不是迦尔纳听力出众,他绝对会错过这句话:“……也许,是因为你是……太阳的神子吧……” 寒风吹过。 原地只留下一堆散发着荧光的深紫色灰堆。 迪卢木多留下的遗言,非常令人困惑。迦尔纳皱起眉头,这是说,那位女神难道拥有什么对太阳特攻的宝具吗?但还没等迦尔纳从相关的神话传说中找到线索,他就听到一连串轻快的脚步声。 听起来,芽衣的心情很不错。 迦尔纳转过头,刚好看见,他的御主正踏过柳洞寺的大门。她换了一件拖地的黑色长裙,衬托出肤色雪白,气质惹人怜爱。芽衣发觉了迦尔纳的注意,在原地转了一个旋,裙摆就像是摇曳的浪花飘了起来。 “迦尔纳,好看吗?” “很好看。”迦尔纳很诚恳地回答,“就是在功能上,它可能不如真正的拖把好用。” 芽衣:“……” 迦尔纳:“怎么了?” “就是感慨一下,你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芽衣收起了脸上的微笑,她一旦不笑,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人了。穿着黑裙的少女风情万种地,用手指挽过耳边的碎发,往迦尔纳的方向走去。 她停在了距离迦尔纳两米的地方。 黄金的枪尖,对准了她的要害。迦尔纳的表情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芽衣呢?” “什么?” “芽衣在哪里?” “不要用宝具对着我。”死之女神回答说,现在,她面容上一点和人类相似的情绪也没有了,“芽衣在哪里,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收回你的宝具,枪兵,还是说,你要做一位背叛御主的从者?” 迦尔纳不为所动:“这是你的意志,不是芽衣的。” “那你可真不了解她。”死之女神讥讽地回答。 迦尔纳显然没有心情和对方争论,他又将枪尖往前送了一点。既然,问芽衣没有什么答案,他就换了一个问题:“你是谁?” 死之女神显然没有想到,迦尔纳会问出这个问题。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死之女神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搞什么鬼啊,明明站在了余的领土上,结果还不知道余究竟是谁吗?” 迦尔纳:“……” “……算了,虽然余对魔术王所安排的剧目,确实不太满意,但看在他确实做到了,让余降临人间的承诺。余也不好太过懈怠了。” 死之女神傲慢地抬起了下巴:“余就在这里宣告我的名号吧!” “——余的父亲是诡计和阴谋的神明,是众神之王的兄弟;余的哥哥,一位是吞噬万物的巨狼,一位是缠绕人世的巨蟒。他们掀起了末世之战,最终,诸神迎来了沉寂的黄昏。” “星辰堕落,时间不存,宇宙之中,只剩下死寂和黑暗。” “只有余活下来了——” “父母兄弟的死亡最终成就了余,迟缓是余之男仆,怠惰是余之女仆,余的卧室名为毁灭,床名为忧愁,窗帘名为火灾。余容纳所有毁灭,所有死亡,所有不幸,所有灾难。” “余是尼福尔海姆的主宰,余是死亡的神灵。” 面对这样明确无误的提示,迦尔纳飞快地反应过来了:“你就是——” 隐约中,天地仿佛在轰鸣,成千上万的亡者,都在冥冥之中,应和着死之女神的声音,宣告她的名,宣告她的伟大。 她平静地注视迦尔纳:“是的,余是死之女神,海拉。” 33.第 33 章 海拉凝视着迦尔纳。 不过, 迦尔纳的表现让她失望了。海拉曾经以虚影的形式,显露在迪卢木多眼前, 那种猫戏老鼠的战斗让海拉感到十分愉悦。但迦尔纳却完全不同,他握着武器的手不曾动摇。 只要有必要,白发的枪兵绝不忌惮于掀起战斗。 之所以战斗仍然没有爆发, 只是因为, 迦尔纳仍然顾忌到芽衣。死神海拉附身到了芽衣身上, 仅仅只是将少女的意识压在了最深处,她仍然活着—— 或者说, 因为一开始就被选为海拉的躯壳,所以芽衣才“延续”了下来。 而对于海拉, 这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她原本以为, 听到自己的名字, 迦尔纳多多少少会感到一点吃惊。这种宛如少女恶作剧的心情,原本不应当出现在这位古老的女神身上——只不过, 她既然选择了依凭的方式降临, 自然,性格上也要受到身体主人的巨大影响。 芽衣喜欢迦尔纳。 仅仅只是凝视, 海拉的瞳孔只是倒影着这个男人。她就能感觉到,那种温柔得想要微笑的情绪,一点一滴地溢满她的内心。但这种情绪不是她的,是属于身体的原主人的——但海拉摆脱不了这些情绪的影响, 甚至, 对于迦尔纳的不敬, 她都没有动怒。 “别把宝具对准余。”海拉说,迦尔纳这样做的话,藏在她内心深处的芽衣会伤心的——她强调说,“余不想和你战斗,余也不想伤害你。在立场上,吾等是一样的。” 迦尔纳恍惚了一瞬。 海拉——或者说是芽衣,身高比迦尔纳矮一个头,因此面对他说话时,必须仰着头看着他。海拉说那些言辞时,眼睛里全是迦尔纳自己的影子,温柔又缱绻,一时之间竟然让迦尔纳产生了一种“那就是芽衣”的错觉。 迦尔纳深吸一口气:“立场?什么立场?” “实现芽衣愿望的立场啊。”海拉双手交叠,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也难怪,芽衣应当已经想不起那些了,她没有和你说,也是情有可原的。” 迦尔纳:“……” “让余想想,从哪里和你说起,比较合适……”海拉蹙起眉头,思考片刻之后,最终从最开始诉说,“芽衣啊,是拥有能登上英灵座潜能的人类,但她尚且未曾让任何人知晓她,就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是那一次,和余结下了‘缘分’。” 芽衣确实不曾和迦尔纳说过这些。 但迦尔纳曾在梦境中见证过芽衣和海拉相遇的场景,不过,迦尔纳也清楚,这些恐怕也只是一个引子。他安静地听着,仿佛最好的聆听者。 “……你也应当多少听到过余的传说吧。余是邪神洛基的女儿,和两个哥哥巨狼芬里尔,尘世巨蟒约尔曼冈德一起,在出生之时就被预言,必将成为诸神的敌人,世界的毁灭者。余的父亲和哥哥们都死在了诸神的黄昏里,只有余待在冥界,并未参战,借此存活了下来。”海拉将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语气很平淡,“余不知道魔术王是如何得知到这一切,不过,余确实有毁灭世界的职能。” “他承诺,会为余寻找一副降临人间的身体。” 迦尔纳皱眉:“所以,你们选中了芽衣——” “恰恰相反哦,是芽衣选中了余。”海拉嗤嗤地笑了起来,“魔术王确实做了一些准备,但还没有等他具体实施,芽衣就已经凭借她和我之间的相性,召唤了我。” 迦尔纳愣住了。 “虽然我确实拥有毁灭世界的相关职权,但是啊……余却并没有毁灭世界的欲望啊。又不是预言这样宣告了,余就会产生对应的愿望。”海拉低下头,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迦尔纳听出了海拉的言外之意,很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没错,你想的没错,毁灭世界是芽衣的愿望。” 海拉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宛如蜿蜒在大地之下汩汩流淌的暗河,有着无声无息渗透人之心灵的力量。然而,和海拉敌对也未曾动摇过的迦尔纳,在这一刻却动摇起来了。 “憎恨,愤怒,嫉妒,仇恨。” “……那样的芽衣,真是美丽到神灵都为之惊叹啊。” 海拉情不自禁地感慨:“就连魔术王,都为她动容了呢。虽然余对那家伙不感冒,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人类总在做出选择,留下自己所爱的,毁灭与之无关的。但这种选择不是遵循价值,甚至未必遵循人类自己的设置的道德观念……然而啊,人类所舍弃的一切,最终都将化作将人理烧烬的柴火。’” “芽衣在死时诅咒世界——” “——而余,响应了她的召唤,为了实现她的愿望,为了将这个世界和整个人类拖入毁灭,而前来赴约的从者。” “不是的。”迦尔纳听完了所有,却依然坚如磐石未曾动摇,“那些情绪激动时候许下的愿望,都是做不得真的。我知道她有多温柔,你也好,那位不曾见面的魔术王也罢,都是将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强加在芽衣身上……” “那是因为,你见到的芽衣,是仍然怀有希望的芽衣。”海拉截断了迦尔纳的话,“……你不曾见过,那位从来不曾被世界温柔以待的芽衣。” 海拉突然顿了一下,深深地叹气: “来吧,让余告诉你,芽衣真正的想法吧——” 她猛然逼近迦尔纳,甚至无惧于不灭之刃在她脖颈上划出一道细长的伤口,一串红色珍珠项链般的血珠从她雪白的颈部冒出来。海拉盯着迦尔纳——即便迦尔纳拥有贫者的见识,这样能看破敌人的技能,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出,说出这样话的人,究竟是芽衣还是海拉。 “当我在试图逃亡时,你在哪儿啊,迦尔纳?!” “当他们将我的胸腹剖开时,你在哪儿,迦尔纳?!” “当我呼吸停止之时,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应我啊,迦尔纳……” 海拉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突然就溢满了晶莹的泪光,那种悲伤,几乎险些将迦尔纳直接击垮了。她哽咽着说:“迦尔纳啊,迦尔纳啊,布施的英雄啊,天上的太阳啊,你为什么来的这样迟……” “这么迟……” 她低下头,啜泣: “……迟到,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34.第 34 章 在短暂的情绪失控之后, 海拉很快回复了平静。她擦了擦脖子上的伤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 伤口就已经彻底愈合了。海拉注视着几乎丧失了言语能力的迦尔纳,发出邀请:“来吧,迦尔纳, 和余一起实现芽衣的愿望吧。” “……愿望?” “是啊, 芽衣的愿望。”海拉淳淳善诱, “正如那些人类是如何毁灭她的,让我们也将全人类都拖进地狱吧!” 迦尔纳:“……” 海拉对迦尔纳可谓是十分友善了, 她甚至不吝啬于浪费大量时间,只为说服迦尔纳站在她的立场。然而, 白发的枪兵始终不为所动, 他浅蓝色的眸子始终锐利。然后, 迦尔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请容许我拒绝——” 海拉的笑容凝固了,她距离迦尔纳太近了, 以至于当白发的枪兵发动攻击时, 她完全避无可避,不得不硬生生地接了宛如光柱般的火焰劈头盖脸地冲刷而来。那些明亮而温暖的光辉, 完全笼罩了这一片土地,因为高温而扭曲的气流,甚至冲垮了不远处的柳洞寺寺庙门口。 火焰消散。 海拉略显狼狈的身影出现在原地,她原本漂亮的黑色裙摆被烧掉大半, 柔软的长发同样也被烧掉了一部分。海拉恼怒地瞪着迦尔纳, 然而, 迦尔纳同样也是内心微微一沉。 刚刚只是迦尔纳的固有技能魔力放出。 即便这样的攻击远远不能算作是迦尔纳的杀招,甚至连宝具也称不上。但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足以将没有防御性宝具的从者直接打退场了。 但海拉只是略显狼狈而已。 毫无疑问,海拉是迦尔纳必须全力以赴的强敌! 海拉瞪着迦尔纳,她气到脸色发青——从出生起,甚至没有神灵能让她如此狼狈,哪怕是曾经的神王奥丁也对她礼遇有加。她瞪着迦尔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你很好……” 迦尔纳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很好。” 海拉:“……” “关于你的建议,我也认真考虑过了。”迦尔纳平静地说,“虽然你们的理由非常充分,听起来也很有道理。不过,站在我的立场,真的很难理解你们这一系列行动的逻辑。” 迦尔纳困扰地皱起了眉头:“……毁灭世界了,芽衣会觉得好受点吗?” 海拉:“……” “她明明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迦尔纳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仍然忍不住柔和了神色,“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话,而我也正是为了她这样的愿望而奋斗的。” “看来,我们的谈话谈崩了。”海拉也暂且冷静下来。 她冷淡地看了一眼迦尔纳,右手伸入身下的阴影里,握紧,缓慢往上提——随着海拉手臂的挪动,一个几乎是海拉两倍高的巨大黑色镰刀,就这样被她拉了出来。 事情的发展,又回到了迦尔纳习惯的领域。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其中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海拉很强。迦尔纳和很多强者对战过,海拉仍然能够称得上其中的佼佼者——这种强大,并非是指少女的武艺有多么高超,实际上,她和从来没有摸过武器的孩童也没什么两样。 技巧惨不忍睹。 可海拉很强,即便在技巧和武艺上,迦尔纳都千倍百倍的胜过她,可仍然不得不承认,海拉是他生平所见的强敌。她并不在意迦尔纳的攻击在自己身上落下过多少次——几乎是不灭之刃刚刚离开的瞬间,那些伤口就愈合了。 火焰激荡。 然而,那些带着太阳气息的火焰,尚且未能靠近海拉的周身,就已经被她身上所萦绕的死亡气息扑灭了。可以说,除非动用弑神枪,不然迦尔纳很难对海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场面僵持了起来。 迦尔纳的窘境也被海拉发现了,海拉意味深长地说:“迦尔纳,如果你的能力就仅限于此的话,那么,你的头颅,余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哦。”她说着,就解放了宝具的真名,“悲叹吧,就这样和尘世告别,永别的死神之镰(Harken Scythes)!” 天地都仿佛静谧了一瞬。 迦尔纳本能地往后撤退,但是他刚一起步,就发觉,海拉已经不知不觉之中站在了他身后。女神狞笑着,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大镰刀。 死亡的气息—— 迦尔纳身形一晃,然而在再一次逃跑失败之后,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宝具很可能还存在必中之类的特性——不然,以海拉糟糕透顶的战技,根本不可能打得中迦尔纳。 这下恐怕…… 海拉也相信自己即将胜利在握了,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但她的镰刀刚往下斩去一小段距离,就猛然顿住了。紧接着,数十把各种各样的宝具就从虚空中轰了出来,天地之间全是宝具爆炸的爆破声。 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 数十把强大宝具的自爆,甚至连地面都彻底地炸成了粉尘。迦尔纳硬抗了两三把宝具之后,就敏捷地从宝具和宝具爆炸时的细小缝隙里钻了出去。 黄金的王者立于高空之上。 吉尔伽美什站在王之御座,黄金与祖母绿宝石的光之辉舟维摩那之上,他双手环抱在胸,身后黄金的涟漪时明时暗,几根银色的锁链从吉尔伽美什的身后延伸过去,一直没入爆炸的中心。 被、救了? 吉尔伽美什恶意地弯了弯嘴角:“哟,枪兵,还真是狼狈呢。” “感谢你的帮助,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他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迦尔纳,白发的枪兵同样漂浮在半空中,担忧地注视着海拉的方向,吉尔伽美什下意识地开口了:“……那家伙没有那么容易退场的。” 他说的半分不差。 等到爆炸的余波散去,海拉的身影在烟雾中再度显现出来。她的手腕被天之锁束缚住,整个人都被强行悬在了半空。但同样的,迦尔纳也清晰地看见,那些爆炸造成的伤害,飞快地从海拉身上消失了。 “英雄王,你也要插手余的战斗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肆无忌惮地嘲笑海拉,“本王只是在冬木市的上空闲转,没想到这里还能发生这样有趣的事情——不得不说,这样余兴节目很是精彩,就连本王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迦尔纳,”吉尔伽美什满怀恶意地问,“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这句话,脾气再好的人,听到了也想打人。 海拉也立刻理解了吉尔伽美什的用心险恶:“……就因为迦尔纳曾经得罪了你,你就得第一时间跑过来嘲讽回去……虽然那句话不是余说的,但余不得不承认它很有道理:吉尔伽美什,你真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吉尔伽美什:“……” 迦尔纳也跟着赞同地点头:“是的,英雄王你也该成熟点了。” 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这个时候你们倒是很默契啊!” 35.第 35 章 “把这件事归类为默契是不够准确的。默契的本意是不需要言语的交流, 就心意相同。这件事不能说是心意相同,因为对于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是很难产生不同的……” 迦尔纳的话还没说完,几只宝具就劈头盖脸地射了过来。 迦尔纳:“……” 吉尔伽美什对于迦尔纳能闪开王之财宝的攻击,也没有任何惊讶, 他冷哼一声, 呵斥道:“对于王的出手相助, 应当是心怀感激地谢恩才对!” 迦尔纳:“……好吧,谢谢你了。” 寻常人要是这样说话, 通常都会显得敷衍。但同样的言语从迦尔纳的口中说出,就显得特别真挚。这时候, 迦尔纳又补充道:“……不过, 目前看起来, 你可能也需要我的相助了。”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罕见地没有反驳回去。事实上, 参加了这次圣杯战争的从者中, 只有吉尔伽美什真正了解海拉的强大。同为冥界之神,海拉和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冥府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非常相似, 同样都是出生时就被赋予了冥界女神的职能,海拉执掌海姆冥界。 但和埃列什基伽勒不一样的是,在北欧神话中,并非是冥界先出现, 之后才分配了管理它的女神。在和海拉相关的神话中, 冥界海姆是特意为了关押“预言中将会毁灭诸神”的海拉, 而划分出来的死之国。 也就是说,“死之国”是没有固定的地域的。 海拉待在哪里,哪里就是终年充满迷雾、寒风和霜雪,无数死者灵魂徘徊的“死之国”。这里是保护海拉的铠甲,同样也是囚禁海拉的牢笼。 除了不能离开冥界海姆之外,海拉几乎是不败的。 吉尔伽美什又投下了几个宝具,但攻击的成效越来越小了,除了让海拉看起来更狼狈了一点以外,几乎没有给海拉带来任何实质上的伤害。相反,随着海拉的挣扎,天之锁的锁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甚至末端都被缓慢地从王之财宝里拉出来。 可恶! 不管吉尔伽美什有多不甘心,他都必须要做出抉择了:是冒着天之锁损坏的危险坚持,还是放弃这次机会——但还没等吉尔伽美什下定决心,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脆响…… ……束缚住海拉的右手的天之锁,断了。 吉尔伽美什:“……” 迦尔纳横起不灭之刃,准备接应,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幽幽地从迦尔纳身后传来:“……这个筋力,绝对是有A++了吧。” “应该是的。” 关于这一点,迦尔纳早就已经清楚了。死神海拉的技巧几乎不存在,但正是因为那种蛮不讲理的“暴力”,使得她几乎能够和最顶尖的英灵抗衡——只不过,这样的事实,需要吉尔伽美什用这种语气说吗? 迦尔纳困惑地皱了皱眉头:“有什么问题吗?” 吉尔伽美什的语气更古怪了:“……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同情你。” 迦尔纳:“???” 就在两人交谈的这会儿,海拉已经挣脱了束缚——或者说,在意识到天之锁虽然能死死缠住海拉,但想要真的束缚住海拉这个级别的神灵,仍然是力有未逮。 海拉没有立刻展开攻击。 也许是收到芽衣记忆的影响,她对于同时出现的两位黄金级别的英灵,也露出了一点忌惮之色。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纳闷地问:“英雄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本王想前往何方,那都是王的权利。” “不,”海拉的表情越发古怪起来,“……不是按照抽签的结果,你应该守在圣堂教堂吗?余还专门为了你安排了余兴节目……按道理来说……” 海拉顿了一下,突然问吉尔伽美什:“远坂时臣呢?” “当然是……”吉尔伽美什突然沉默了。 沉默。 沉默。 在在场的几人中,就只有迦尔纳无视了这种古怪的氛围,他惊讶地看吉尔伽美什:“你不会将你的御主一个人留在圣堂教会里了吧?” 吉尔伽美什咳嗽一声,小声地回答:“还有那个教父。” 迦尔纳:“……” 海拉:“……” 请恕她基本看不出区别来。 在感受到两道不约而同的,同样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之后,吉尔伽美什自我脑补地从中间感受到了鄙夷——怎么可以鄙视他?他是吉尔伽美什王啊,王的决定绝对不会出错! 吉尔伽美什瞬间又趾高气扬起来:“那又怎样,王要前往征战,身为臣子,自然要替王看守好领土——远坂时臣这个人虽然无趣了一点,但作为臣子,基本的局势判断应当还在的。假若他知道局面无法应对,自然会用令咒呼唤本王……卧槽!” 吉尔伽美什仿佛喉咙里卡了一口血。 他面色之可怕,就连海拉都不由地后退了半步。迦尔纳向来不会看人脸色,倒是很寻常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远坂时臣死了。” 这个事实其实不怎么让人惊讶。 无论是迦尔纳,还是海拉,都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远坂时臣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他总有本事在各种各样的时候掉链子——也正因为远坂时臣的这种特性,芽衣始终没有将他视作需要解决掉的目标。就连什么绑架小樱之类的话,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讲道理,像是远坂时臣这样的御主,召唤出了吉尔伽美什还妄想着用令咒命令他自杀;同时,将言峰绮礼这样的人视作弟子,并且毫无防备的将背后暴露给言峰绮礼。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他就好像戏台上的老将军,背上插满了旗子。 哪怕是在言峰绮礼已死,吉尔伽美什也没有发现远坂时臣的小算盘的时刻,远坂时臣还是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死了。 但吉尔伽美什显然不能谅解这一点,他对于远坂时臣的突然死亡,暴跳如雷——讲道理,他不待见远坂时臣,是远坂时臣的问题;但这绝对不能表明,什么其他人也能随随便便碰他的“东西”。 “可恶!”吉尔伽美什暴怒道,“他不是还有一枚令咒吗?” 海拉:“……” 迦尔纳:“……” 海拉惊叹道:“哇,竟然就只剩一枚咒令了呢!英雄王你真的好伟大啊!” 吉尔伽美什:“……” 迦尔纳也跟着想说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王之财宝就直接调转方向,对着迦尔纳接连射了好几道攻击过去,硬生生将迦尔纳的话语给逼了回去。吉尔伽美什一双猩红的瞳孔盯着迦尔纳,阴沉地说:“如果你想应和海拉的话,那么就不必开口了。” 迦尔纳困扰地皱了皱眉头:“是这样的吗?” 吉尔伽美什点头。 “好的,那我就没什么想说的了。”迦尔纳非常诚实地回答。 36.第 36 章 “枪兵,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吉尔伽美什恼火地诘问。 迦尔纳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甚至是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这个……从肉体上说, 我暂且,算是和你在同一个阵营。”很显然,迦尔纳的回答立刻遭遇了吉尔伽美什一个非常嫌弃的眼神。 这叫什么乱七八糟的队友?! 不管吉尔伽美什多么恼火,他始终明白一点, 这次的战斗单独靠他一个人是很难解决的——之前吉尔伽美什还能傲慢地表态:他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看心情, 但远坂时臣的离奇死亡导致吉尔伽美什也得对魔力精打细算起来。 单独行动归单独行动。 但这从来不是说, 吉尔伽美什依靠自己就能随便浪,想怎么解放宝具就怎么解放宝具。 海拉也看出了他的窘迫, 那位美丽的女神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裙子,拍打灰尘,再重新将镰刀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哪怕是吉尔伽美什,也能瞬间找出海拉动作中的十几个破绽。 但毫无意义。 就算是宝具击中了海拉, 对方也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吉尔伽美什努力地想,自己的宝库中还有那些能排的上用场。但还没等吉尔伽美什想出一个结果出来, 海拉开口了:“技穷了吗?” “怎么可能?”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 “王的智慧无穷无尽,王的能力不可估量, 一个降格的杂牌神灵, 还不足以难倒我。”总之, 不管实际是否如此, 但面上是绝对不能输与半分的。 吉尔伽美什本以为海拉会生气。 然而, 海拉只是缓慢地,露出了一个满意又不怀好意的微笑:“那就太好了……小心哦,吉尔伽美什王,现在轮到了我的回合了。太过疏忽大意的话,是真的会死哦……” 宝具解放的光芒,陡然就充斥了天地之间。 缥缈的女声仿佛歌唱,仿佛咏叹,仿佛悲泣,仿佛呢喃,响在在场的每个从者的心头。海拉提着死神镰刀,竟然在原地轻柔地回旋起来,她的裙摆被微风扬起,以至于迦尔纳都走神了一瞬。 不,那不是起风了。 而是有什么东西从地下升起! 迦尔纳毫不犹豫地解放了宝具,一发梵天就笔直地直接轰了过去。他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很明智的,海拉宝具解放速度被拉慢了——可她仍然在轻柔地歌唱,歌颂死亡。 “光辉终将消逝,一如晨露消逝在寒冬之中。” 海拉轻柔地浅唱:“来吧,来吧,归来到余之宫殿吧,悲哀之埃琉德尼尔(Eliudnir)!” 浓稠的仿佛墨汁的黑暗,从地面喷涌而出。 …… …… 韦伯猛然转过头去—— 然而,这位年轻的魔术师学生,什么也没有看见。视野之中只有铺天盖地的霜雪,冷厉得仿佛刀子扑面而来。他听见一种恐怖的叫声宛如雷鸣,在他附近炸开——但即便是距离不过几百米的吼叫,听起来也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 “小子,准备撤退了!”伊斯坎达尔喊道。 撤、这就撤退吗? 韦伯咬紧牙关,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口,夹杂着冰雪颗粒的冷风,就猛然灌满了他的嘴和鼻腔。韦伯呛了一下,只好更贴近地抓住了伊斯坎达尔的大披风,以躲避扑面而来的风雪。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情况啊! 没有被Caster打败,反而是败给了天气。哇塞,该不会真的要世界末日了吧。韦伯胡思乱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艰难地对伊斯坎达尔点了点头。他明显地感觉到,伊斯坎达尔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韦伯对于英灵的印象,基本上是源自于自己召唤出来的亚历山大大帝,平时有点粗鲁,有点莽撞,有点异想天开。但总体而言还是听得懂人话的。然而,韦伯在冬木市中央公园遇到的Caster,几乎打破了他对英灵的所有认知底线。 “带来这霜雪和死亡的,就是那最最至高无上的神灵。神灵就应当是这个样子的,冷酷又残忍,无情又高高在上,以人类的痛苦挣扎取乐……就让他为这样伟大的神灵献上赞歌。”Caster掐着嗓子,用一种怪异的曲调唱着,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断断续续,却始终十分坚定地往韦伯的耳朵里钻。 风雪越来越大了,仿佛浪花般的滚滚大雪迎面砸来。 伊斯坎达尔驾起神威车轮,飞蹄雷牛迈开蹄子,驶离这一块区域。等到风雪小了一点之后,韦伯才找到说话的机会:“那个海魔怎么办,把它扔在那里……没关系……吗?” 伊斯坎达尔耸耸肩:“喏,你自己看。” 韦伯往下看去,即便是雪仍然在肆掠,他依然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章鱼形态的怪物,一动不动地立在公园里。伊斯坎达尔喏了一下,补充说明:“被冻成冰雕了。” 韦伯:“……” 韦伯:“……啥?” “体积太大了,就被冻起来了。” 韦伯:“……” 伊斯坎达尔的王之军势也无法解决的怪物,结果刚从夏日炎热的结界里出来,就直接被冻成冰雕了?什么鬼啊,简直像是一个太恶劣不过的玩笑了。然而,在这个时候,伊斯坎达尔还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冻的很新鲜,如果有办法把它拆下来的话,可以供军队吃很长时间呢!” 韦伯:“……吃下去绝对会拉肚子的吧!” 伊斯坎达尔:“哈,哈哈哈哈哈。” 韦伯感觉自己再度被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打败了。伊斯坎达尔看了一眼地面,又拉起了缰绳,调转方向远离了言峰圣堂教会:“教会失守了。” “什么!”韦伯整个人都失声尖叫了起来,“那个金闪闪的家伙也被打败了吗?”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伊斯坎达尔没有回答,只是面色越发凝重起来。他驾驶着神威车轮奔往下一个地点。好在,在冬木市中央公园和言峰圣堂教会的接连失败之后,韦伯终于得到了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Saber将远坂家打下来了。 招待两人的是Saber阿尔托莉雅。 那位英姿飒爽的骑士王,状态良好,但精神显得有几分萎靡:“我们这边基本还好,遇到的都是普通市民的亡灵……稍微强大一点的是那个叫做言峰绮礼的神父,他袭击了我的御主……啊,不用担心,卫宫切嗣没有什么大碍。” 真的吗? 看着阿尔托莉雅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连韦伯少年都表示了怀疑。伊斯坎达尔的反应更是激烈,他直言不讳地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战斗经历了什么,但是,Saber,你打算以这个状态去迎战幕后黑手吗?……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不敢将希望寄托在现在这个你身上的。” 喂喂喂,Rider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客气一点啦,”韦伯扯了扯伊斯坎达尔的披风,“她毕竟还是个……” 伊斯坎达尔打断了韦伯:“她是一位王。”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阿尔托莉雅,她浑身一抖,仿佛被人当面打了一个巴掌,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在短暂的几分钟沉默之后,阿尔托莉雅点点头:“是,你说的对,我是大不列颠的王。” 当下,阿尔托莉雅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起防御措施。 …… 似乎运气都这样变得好起来了,当天下午,了无音讯的吉尔伽美什和迦尔纳,就一同返回了远坂宅邸。同时,吉尔伽美什也带来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好的消息: “敌人是北欧神话中的死神,海拉。” “她代表着诸神的终末。” 吉尔伽美什眯了眯猩红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在她的宫殿(宝具)埃琉德尼尔已经矗立起来的现在,那个女人……几乎没有被打败的可能。” 这个金闪闪的家伙,压根就是在打击士气吧。 “……要是本王的御主还在,倒是能够帮上一点忙。”吉尔伽美什矜持地说,他用词是帮上一点忙,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只不过是吉尔伽美什惯有的讥讽——你们这群杂修们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不过,远坂时臣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提起这个话题,吉尔伽美什仍是止不住的恼火:“那个杂修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也能给本王掉链子!” 迦尔纳靠在门槛上,几次欲言又止。 “迦尔纳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韦伯只好出来打圆场。 迦尔纳非常谨慎地说:“如果吉尔伽美什王只是需要一位御主的话,我刚巧认识一位没有从者的御主……” 37.第 37 章 间桐雁夜原本以为, 圣杯战争和他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他隐约知道, 冬木市出现了巨大的变故,Lancer和他的御主在离开之后,就消失了很长时间。外面下了不同寻常的大雪, 通讯中断,水电中断,甚至好像明天世界就要迎来终末一样。 间桐雁夜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他曾经自欺欺人过,但被Lancer的御主打醒之后,间桐雁夜也不得不承认,他所追求的未来是寄托于虚假的幻影,几乎不可能实现;同样的,间桐雁夜也不信任芽衣——大概是出于某种同类的感觉, 间桐雁夜确信,那个看起来楚楚动人的少女的眼睛里,藏着比他还要疯狂的疯狂。 ……不过,算了。 这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至少, 能在最后的最后, 间桐雁夜能和小樱度过一段平稳的时光, 就已经美妙的宛如梦境一样了。让小樱脱离虫仓,让小樱也能过上正常女孩子一样的生活, 真的……真的太好了。 这样幸福的生活,一直维持到, 间桐雁夜被一大群的英灵从间桐宅的地下室刨出来为止。 迦尔纳凝视着间桐雁夜, 转头对身后的一大堆的从者介绍说:“嗯, 就是他,他就是间桐雁夜,没有从者的御主。” 从者们仿佛瞧稀奇一样,团团将间桐雁夜围住了。 ——穿着骑士铠甲的金发少女还算是克制,红发的魁梧大汉的眼神就有点评头论足的意味在其中了。间桐雁夜的注意力很快就飘过这两位从者,对上了仿佛站在从者中心的那位弓兵。 间桐雁夜曾经透过使魔的眼睛,见到过他。 ——远坂时臣的从者。 不过,和那次在黑夜里远远一瞥完全不同的是,现在,间桐雁夜更清晰地意识到,他的那位学长召唤出多么伟大的英灵:对方穿着熠熠生辉的黄金铠甲,头发也是完全一样色泽的金色,辉煌又灿烂,仿佛凝结着人类自古以来对英雄和王者的所有幻想。 正如间桐雁夜在看对方,对方也在打量间桐雁夜。 吉尔伽美什姑且听从了迦尔纳的“谏言”,来看看那位失去了从者的御主。他打量了又端详,端详了又思考,表情几度变换,最终凝固在嫌弃上:“枪兵,本王定然是对你太过容忍了,你才胆敢将这种货色都摆放在王的面前……” 迦尔纳:“有什么问题吗?” “哼,本王的宝库只收容世间至宝,你以为,什么破烂的货色都会被本王看上眼吗?”吉尔伽美什非常,非常,非常嫌弃地看了一眼间桐雁夜,傲慢地评价道。 他才说到一半,旁边的伊斯坎达尔就听不下去了:“又不是选妃,你就不能稍微凑合一下吗?” ……什么鬼? 你家妃子手背上有令咒吗? “哦?”吉尔伽美什猩红的眼睛立刻漂移到了伊斯坎达尔身上,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意味深长地问,“那么这样说,你和你家的那个小屁孩是凑合出来的吧?” “这个啊……”征服王尴尬地挠了挠头,“你又不是不清楚,从者都是被圣遗物召唤出来的啊,御主能够选择合乎心意的从者,但从者撞上什么样的御主,完全只能碰运气。韦伯是得到我认可的臣子,不过,也不是所有从者都能得到还不错的御主……对吧,金闪闪,你应该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吧。” 吉尔伽美什没说话。 ——很显然,这位英雄王又想起了,就在他准备好了乖离剑,直接撕裂掉海拉在冬木市展开的冥界海姆时,远坂时臣突然给他掉链子的感受。 非常销魂了。 “就算是迦尔纳,也没想到会遇到那样的御主吧。”伊斯坎达尔若有所指地说——像是自家的御主突然变成毁灭世界的神灵,还能把一群从者按在地上打……哪怕是高洁如迦尔纳,也不可能毫无怨言吧? “我吗?” 迦尔纳显然没想到,自己也被牵扯到这个话题里来了,以至于他迟疑地指了一下自己,在确认伊斯坎达尔确实是在问他的意见时,迦尔纳毫不犹豫地回答:“芽衣是最好的御主。” “???!” 就连阿尔托莉雅,都忍不住惊讶地看向迦尔纳。 吉尔伽美什更是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迦尔纳你是认真的吗?这个笑话相当有趣,不得不承认,你逗乐本王了哈哈哈哈哈哈……” “芽衣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御主。”迦尔纳坚定不移地强调,他并未因为吉尔伽美什的嘲笑而产生任何动摇,相反,甚至还不自觉地流露出浅淡的笑意来,“温柔,坚定,尊重他人,自强不息,而且还很可爱,你难道还能找到比她更好的Master吗?” 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 别说是征服王,就连阿尔托莉雅都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他们见到的那个少女,和迦尔纳所宣称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甚至,迦尔纳还火上浇油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只有像我这种,幸运EX的从者才会撞上那么好的御主。至于你,吉尔伽美什王,像是你这种……御主莫名其妙地就掉了链子的情况,很明显,你的幸运应该只有E了。” 货真价实的幸运A的吉尔伽美什:“……?!” 迦尔纳点点头,补充道:“这么说也许有点绝对了,但撑死也就只是个D了。” 说着,迦尔纳还毫无自觉地,用同情又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因为过于惊讶,甚至短暂地失去了言语能力:开、开什么玩笑啊……他可是吉尔伽美什啊,他竟然有一天会被一个枪兵!枪兵!被一个枪兵嘲笑幸运值太低了?! 因为这个事实太怪异了。 以至于吉尔伽美什始终无法产生,这是一种真实发生的事件的实感。但在短暂的茫然之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几乎填充满整个胸膛的愤怒——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本王也就非要看到那位‘最好的御主’的终局不可了。”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用傲慢又狂妄的口吻说,“算了,本王也不是要找能被认可的御主……不,应该说,那只不过是本王存在于世界上,所必须的临时道具而已。” “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太过挑剔了。” 吉尔伽美什将目光转向间桐雁夜,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了一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生活很有格调的家伙,被逼吃了一顿虫子大餐一样:“杂种,痛哭流涕地跪谢王恩吧。” 间桐雁夜:“……” 喂,你们这群从者就没人想过,要问过他的意见吗? 38.第 38 章 间桐雁夜原本也有些不满。 但等他得知, 远坂时臣已死, 吉尔伽美什这才沦为了无主的从者,需要重新寻找一位御主之后,间桐雁夜突然神色就变得很复杂:他先是茫然地喃喃自语,言辞凌乱到组不成句子,最后汇聚成一句愤怒地咒骂:“混蛋,远坂时臣——!” 吉尔伽美什对此表达了赞赏: “虽然只不过是个蝼蚁, 但也难得地说了一句实话呢。” “远坂时臣一直都是混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间桐雁夜咬牙切齿地说, 那副样子,好像彻底找到了所有问题的症结一样,“抛弃了小樱,抛弃了葵, 甚至连自己的从者也抛弃了么?” 迦尔纳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既然如此,我会做好这个御主的。” 但是看到间桐雁夜从之前恹恹的状态,突然变得精神起来, 迦尔纳也为他感到高兴——不管怎么说,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迦尔纳不太确定地想。 不过, 吉尔伽美什确实是比狂阶兰斯洛特,更适合间桐雁夜的从者。吉尔伽美什虽然是顶尖的从者,但横向对比,吉尔伽美什其实是节约型的从者, 同时, 如果有必要, 吉尔伽美什随时可以从宝库里掏出不计其数的魔力炉。 但即便如此,吉尔伽美什依然需要一位御主。 从者是依赖魔力而存在的造物。 御主的魔力就好像是主餐,无论计量多少,但每一顿都不能落下;而其他途径获得的魔力,就有点像是口味不一的零食,也许带来的魔力更多,但始终不能当“饭”吃。 不过,说起来…… 海拉一直都没有斩断芽衣和迦尔纳之间的契约,迦尔纳总算明白,芽衣是如何支撑自己战斗——真正供应迦尔纳行动的其实是圣杯,芽衣只不过是一个中转站,当流经芽衣的魔力越多,她自身就越发往魔力造物——英灵的形态转换。 ……直到最终,彻底地成为足以承受死神海拉的优秀灵基。 迦尔纳走神了片刻。 …… …… 说服了间桐雁夜之后,从者们重新踏上归途。不过,路途刚刚走到一半,几人就听见了打斗声,感应到的魔力反映,很像是从者。吉尔伽美什无动于衷,迦尔纳刚往前踏了一步,就被伊斯坎达尔拦住了。 “唉……还是让我去吧。”伊斯坎达尔有些苦恼,也有些无奈地说。既然征服王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地愿意前去查看情况,剩下的从者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自家人知自家事。 在场的这些从者基本上人际关系一个比一个糟糕。 征服王用了几分钟,就驾驶着神威车轮去而复返。他的车架上多了两个人……不,准确的说,应当是一对御主和从者,御主是一个黑发蓝眼的青年,从者则更显得青涩,穿着深紫色的铠甲,提着一个几乎比她身高还重的巨大盾牌。 青年御主看见好几个英灵聚在一起,就立刻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你好,我叫藤丸立香,是来自迦勒底的魔术师。” 藤丸立香是一位很健谈的御主,对待从者的言辞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从这一点来看,他几乎完全不像是正统的魔术师。但即使是吉尔伽美什,最后也多少软化了态度。 “总之,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藤丸立香对几位从者介绍了特异点和人理烧却等等概念,同样,他也从迦尔纳等诸位从者中,了解到了冬木市的种种变故。最终,藤丸立香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只要打败那位死神海拉,就能解决问题了吧。” 藤丸立香的态度很乐观。 “可那个是海拉啊,北欧神话里的海拉啊!” 藤丸立香通讯器里传来惊呼声。对此,藤丸立香尴尬地笑了一下,介绍那位也是迦勒底的成员,叫做罗马尼·阿基曼,是一位医生。还没等藤丸立香介绍完毕,罗马尼又开口了:“完蛋了,那可是海拉啊。” “医生……” 罗曼尼叹了一口气,开始给藤丸立香科普海拉的传说:“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但是……死神海拉绝对是,迄今为止,你将会面对的最强敌人。这要从海拉的传说说起了……” 在北欧神话中,光明之神巴德尔被谋杀,诸神之王奥丁恳求海拉将光明神复活。对此,海拉提出了一个条件:除非世界上的所有生灵和非生灵都为光明神的死去而哭泣的话,她才同意将光明神复活。 万物哭泣,那泪水就是晨露。 然而,唯独有一个女巨人索克居住在地底,她一生未曾见到过光明,所以她拒绝为光明神的死去而哭泣。光明神就这样不得不留在死亡之国,世界失去光明,黑暗笼罩大地,世界迎来漫长的冬天。 罗曼尼总结道:“……那就是诸神黄昏的前兆。” “诸神之敌的出生,意味着海拉对所有神性的从者都有压制;同样,她还是掌管死亡的邪神……那个,我冒昧地询问一下,你们到底有多久没有看到太阳了?” 闻言,许多人下意识地往天空望去—— …… …… “你来了。” 在死亡的宫殿埃琉德尼尔里,海拉坐在王位上,她维持着这样仿佛凝固的姿势已经许久了,直到一位不速之客走进了她的领域。海拉将目光投向来客:“你来的比余预料的要早,魔术王。” 魔术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海拉的王座旁:“不,不是我来的早了。而是你的行动太迟缓了……按照计划,整个世界都应当陷入了黑暗和永冬中了。众神之敌,死亡的主宰,诸神黄昏的掀起者,你仍然对人类的世界有所留恋吗?” “余不知道。” 海拉回答,她将手按在胸口,即便这幅身体早已经死去了,但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好像里面仍然有一颗炽热的心脏在跳动一样。魔术王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诧异道:“你难道仍然被依凭的人类所影响着吗?” “不,倒不如说,余正是因为她而降临人间的。余愤怒着她的愤怒,复仇着她的复仇。也正因为她的愤怒足以毁灭人间,余才得以以复仇者的职阶降临。”海拉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动摇了。” “人类一直都是反复无常的生命。”魔术王一点也不惊讶。 魔术王想了想,又提醒海拉:“藤丸立香已经来了。” 海拉浪费了一点时间,才把这个名字从脑海深处挖出来。藤丸立香,就是那个几次都将人理从濒临烧毁的边缘拯救了回来的魔术师。那个人类明明弱小到不值一提,却总在创造奇迹。 但是…… 海拉轻蔑地弯了弯嘴角:“他拯救不了这个世界,太阳陨落,光明泯灭,世界即将迎来终结万物的芬布尔之冬——风之冬,剑之冬,狼之冬,直到世界彻底崩坏为止。这是连奥丁的智慧也无法阻止的末日。” “……据我所知,你的宝具是有漏洞的。” “是啊,只要万物都肯为太阳的陨落而落泪,我的领域便不攻自破了。” 魔术王简直无言以对:“在这个世界上,谁能拒绝落泪?那可是光明和太阳啊……” “当然有。” “那就是芽衣啊。” 海拉非常平静地回答:“既然世界不曾给予她爱,她也没有眼泪可以回馈世界。她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索克’,一辈子都不曾享受到光明和温暖的少女。” 39.第 39 章 藤丸立香刚刚踏进冬木市时, 海拉就已经知晓了。毕竟, 整个冬木市在概念上已经被转化成为了“冥界海姆”的一部分, 成为了海拉的领域,在这上面发生的一切,都被死神海拉所注视着。 她看着藤丸立香和四战的从者们相遇。 他们讨论着海拉的传说, 推测着海拉可能拥有的宝具和能力,一点一滴推演着如何击败这位来自冥界的女神。从始至终, 海拉都平静地凝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吉尔伽美什拥有对界宝具,天地乖离开辟之星。只要那位傲慢的英雄王全力释放宝具, 海拉所展开的冥界海姆一定会被击溃。 但海拉并不在意。 她的宝具冥界海姆展开之后,就已经自动地催动了芬布尔之冬, 风之冬, 剑之冬,狼之冬,这三个漫长的冬天依次演变, 最终导致诸神黄昏的发生。而这一切, 甚至就连海拉自己也无法扭转。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和Caster吉尔斯·德·莱斯的螺湮城脚本非常相似,都是属于完全展开之后, 即便斩杀原本的从者, 也无法阻止宝具效果的继续生效。 海拉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其中一位从者身上。 即便实际上远隔千里,那位从者仍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 往注视的方向抬头张望了一眼。理所当然, 迦尔纳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只是平静地听着所有人制定作战计划,最后问道:“……在那之后,芽衣会怎么样呢?” “这个……”藤丸立香明显地迟疑了。 “关于芽衣小姐的事情,我们都感到很抱歉。”罗曼尼接过话,缓解了藤丸立香的尴尬,他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试图宽慰迦尔纳,“芽衣小姐恐怕也不愿意看见,海拉借用她的身躯毁灭世界吧……” “是……吗……?” 迦尔纳没有认可这个说法,但也没有反对。他只是皱着眉头,露出了很被困扰的表情。见状,周围的几个从者也纷纷肯定了罗曼尼的说法——一个强力的从者若是在战场上反水,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吉尔伽美什举着高脚杯,晃悠着里面的红酒,懒洋洋地嘲讽所有人,“英灵之所以会成为英灵,那就注定他又常人所不能及的信念,就算是那个愚不可及的骑士王,也是拥有绝对无法动摇的意志的。” 吉尔伽美什感叹着,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感叹阿尔托莉雅,还是迦尔纳:“……真是可悲。” “吉尔伽美什王……?” “啊,我没事,你们继续讨论吧。” 迦尔纳同样也摇摇头:“抱歉打断你们了,我也没有任何疑问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海拉,同样也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她闭上眼,定了定神,转头询问魔术王:“那位藤丸立香,大概很快就会率领着其他英灵打过来了……你需要观战吗?” 魔术王摇摇头,以一种非人的冷漠说:“不必了。” “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 魔术王的离去,和他的到来一样突兀。海拉没有挽留对方,她转过头来,在继续围观藤丸立香他们开会的同时,突然发现,她一直下意识关注的迦尔纳不见了。 不……见了? 不!是他离开了教会,笔直地往海拉的宫殿来了。他来了,他注定会来了。海拉就知道,迦尔纳注定会再度站在她面前,她……海拉陡然从王位上站了起来,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不同寻常的激动。作为太古存在的神灵,海拉当然不应当这样激动…… 那么……激动的人,应当就是…… 海拉再度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她无声地叹息,起身走向宫殿门口,原本正在小憩的血斑巨犬加尔姆立刻抬起头颅来。海拉拍拍它的头:“没事,那只是余很快就能解决掉的小问题。” 血斑巨犬加尔姆这才再度将头颅低垂下去。 “余很惊讶,你竟然只身一人前来。”海拉来到了宫殿门口,她凝视着从天空落下的迦尔纳,“余以为,你应当已经很清楚,单打独斗的话,你是绝对无法胜过余,余乃诸神之敌,乃光明的终结者——在先天属性上,余就是完全的克制你的。” 迦尔纳从天空落下来,站在海拉的对面:“我不否认这一点。” “那你……你是准备使用那把能够击落诸神的神枪,将我彻底的摧毁吗?”海拉静默了一会儿,随即回答道,“你若是认为,这样能打败我吗?——那就太过天真了。我不会给你解放宝具的机会的。” “嗯,这个我也知道,恐怕我的胜率不高。” 那你还…… “因为芽衣在这里,我承诺过,必将为她带来胜利。所以,即便道路上存在着几乎看不见胜利的机会的敌人,我也不得不为之一战……” “你……” “……事实上,我以为你也应当清楚,即便毁掉这个世界,也不可能拯救芽衣的。比起复仇,芽衣更希望能够活下来。”迦尔纳平静地说。 他这个说法,毫无疑问地激怒了死神海拉。 “你是在嘲讽我吗?简直不可原谅!”海拉怒极反笑,整张脸都为之扭曲了起来,“余原本还准备,给予你一个符合身份的死亡。既然如此,余就让你清楚,你有多么的愚昧而不自知吧!” 海拉冷笑着,举起了手。 在她的手背上,艳红色的令咒散发出浅淡的光。 海拉将指间对准了迦尔纳:“我以令咒之名,命令你——” 迦尔纳立刻反应过来,他试图阻止死神海拉,然而,行动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海拉念诵那一句话的时间——迦尔纳甚至能看见,死神海拉在嘴角流露出地,充满恶意的微笑:“自杀吧,迦尔纳。” 迦尔纳的行动猛然顿住了。 “余知晓,你有很强大的意志,能够对抗令咒的强制性命令。但归根结底,从者始终是魔力的产物,你能违抗命令的缘由,只不过是魔力还不够强。”海拉冷漠地说,“芽衣也许有些困难,但是,如果换做是余的话……” 海拉释放了第二个令咒:“自杀吧,迦尔纳。” 迦尔纳身形摇晃了一下,仍然没有动。 他顽强的意志,甚至让海拉都不由为之侧目。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惊叹道:“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吗?余也是太过小看你了……也对,应该说,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也太过辜负芽衣对你的信赖了。” “嗯,那么这样呢?” 海拉第三次地举起了手,她张开口,吐露的却不是人类的语言,空气在震颤,大地嗡鸣,无数的亡者应和着海拉的话,因为这是神灵的命令,是这片土地上至高无上的法则。海拉说:“我以令咒,以死亡的主宰的名义命令你,自杀吧,迦尔纳。” 终于—— 迦尔纳卸掉了身上的铠甲,金色之枪贯穿了主人的胸膛。 40.第 40 章 铛的一声。 迦尔纳手中的金枪狠狠地击在地面上,枪尖没入泥土。迦尔纳手臂死死地抓住枪杆, 才不至于让自己直接跪倒在地面上。他张开口, 哇呜一声呕出了大口的鲜血。尽管从者实际上是魔力的产物,但当他们受伤的时候, 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差别。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溅在地面上, 宛如一朵小小的绽放之花。 “呼,呼!”海拉猛然捂住了胸口,她本来是见惯了死亡的神灵,然而,在看见迦尔纳灵核被他自己击溃的同时,她竟然也感觉到了一种宛如死亡般的窒息感。海拉的指甲掐进掌心里,她反复安抚“自己”:迦尔纳已经没用了,他只是在海拉还没有降临时保护芽衣的用具而已…… 吸气,呼气,吸气, 呼气。 反复了两三次之后,那股几乎撕裂心脏的剧痛才渐渐平息下去。海拉身形摇晃一下, 跌跌撞撞地往宫殿里走,但海拉刚刚转过身去,她的肩膀就被按住了。 海拉:“……” 迦尔纳死死地抓着她的肩膀。 明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然而, 迦尔纳蔚蓝色的眼睛肿, 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海拉被他的视线一逼,竟然忘记了挣扎,被他钳制在原地:“你……你想做什么?” “把御主……还给我……” 这家伙怕是还没有搞清楚现状——海拉想,她冷厉地回答:“芽衣已经不需要你了。你没用了,迦尔纳。余才是芽衣的理解者,余将实现她的一切愿望,余的权柄和荣光将分享给她——至此,芽衣将和余一起,永生不灭。” “少……自欺欺人了,海拉。”迦尔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 海拉正压发怒,就看见迦尔纳身形摇晃了一下,整个人直接就摔在了她身上,白发枪兵的下巴就抵在海拉的肩膀上,将这个身形娇小的神灵压得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海拉就感觉到鲜血从这位枪兵的身上涌出来,几乎蔓延过她大半的身躯,触感非常温暖。 “芽衣,芽衣……” 海拉下意识地就想回答他说,我在。 不,不对,她是海拉啊! 迦尔纳压在她肩膀上,气若游丝地说:“对不起啊,芽衣,我明明已经抽到了最好的御主,但我这个从者……还真是不争气啊。但是啊,芽衣,我既然向你承诺过,我会为你带来圣杯战争的胜利……” “……那就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达成。” “狂妄之徒!”海拉呵斥道。 迦尔纳的声音越来越细微了,他以极为强大的意志,强行将这幅残破的身躯滞留在人间,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真的违背从者灵核被击溃就要消失的现实,大量的金色光辉从他身体里逸散出来,仿佛漫天的星河簇拥着海拉——海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的呼吸声都能讲迦尔纳的声音盖过去。 “我唯一能够庆幸的是,我在英灵殿中拥有自己的座位……芽衣,你知道吗?我曾经是没有愿望,只是回应他人请求的英灵,但我现在有愿望了。我是如此——如此——如此的感激能与你相遇,我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御主,她将我视作光,我却没能回应她的请求。” “我有愿望了啊,芽衣。” “这次没能拿到圣杯,那就下一次,如果这一条世界线没有机会,那就换一条,只要你仍然期望被拯救,那么……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相应召唤参加圣杯战争……” “……总会,总会有那么一次——” “我能够表现得不至于这么糟糕,我能够站在圣杯面前许下心愿。而我的心愿就是……” 海拉浑身都颤抖起来。 “我的心愿就是……” “我希望,芽衣能活下去,能够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我希望她能够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就好像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的微笑暖得就好像遇到了刺破黑暗的光。” “迦尔纳……”海拉的声音变了。 迦尔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芽、芽衣?” 芽衣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正在消散中的迦尔纳,她的额头抵在迦尔纳的胸口,似乎在试图通过这一点触碰,从迦尔纳身上汲取温暖一样:“迦尔纳,迦尔纳,迦尔纳……” “嗯,御主。” “我啊……”芽衣抬起头,她的眼瞳里盈满了泪光,“很早很早以前,有人和我说过,说我,明明是个活人,却像是根本没有活过一样。我现在早已经死了,可是啊……” “……现在的我却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所有人:” “我比谁都要幸福地活着了。” 她说着,一滴眼泪落下。 ——它悬在半空中,辉煌灿烂,仿佛一颗小小的星辰。 …… …… “迦尔纳先生不见了吗?”藤丸立香捧着一杯热可可,苦恼地在教会里转悠了一圈,他呵出一口雾气,无奈地叹息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啊。” “前辈——!” “诶,好好好,我这就过——”大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藤丸立香手慌脚乱地把热可可扶稳。他的从者玛修已经提着盾牌冲了出去——藤丸立香本人则花了一点时间,才勉强站稳,“发生什么了?” 淡蓝色的屏幕投影在视野里—— 罗曼尼皱着眉头,显得很困扰:“出现了巨大的魔力反映。” “是敌人吗?” “不,不是灵基反映。”罗曼尼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奇怪。” 哦,听到不是敌人之后,藤丸立香瞬间就放松下来,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有时候,即便罗曼尼也会觉得,藤丸立香是一位过于乐观的好孩子,即便是独自一人拯救世界的压力,他也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出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出发啦,医生。” “你也……小心一点啊。” 玛修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天空。 藤丸立香也一同愣住了——那是什么?仿佛是光芒组成的喷泉,从裂开的地面喷涌而出,它们轰鸣着,它们旋转着,它们奔腾着,硬生生地轰开了笼罩万物的黑暗。藤丸立香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那恢弘的光扫荡万物般席卷而来—— 宛如洪水般直接淹没了藤丸立香。 玛修下意识地举起了盾牌,但没有用,那些光仿佛是穿透玻璃一样,穿透了所有人。那是一种非常舒适的感觉,仿佛泡在温水里,四肢百骸都放松开来。藤丸立香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因为那是……光……啊…… “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这种魔力反映从来都没有过啊……我的天啊……海拉是想做什么?她打开了世界外侧……”罗曼尼还在制造着噪音,“她想做什么?——到达根源吗?” “蠢货。” 嘲讽罗曼尼的人,正是吉尔伽美什。他比玛修更早地到达了教堂门外,凝视着那些奔腾的光辉,在天空中撕裂了一个大孔:“你们蠢得简直让人没法评价了。罗曼尼,你之前不是那么详细的介绍过海拉的传说吗?难道你现在还没搞明白,海拉宝具的真实能力是什么吗?” “是什么?”罗曼尼傻傻地问。 如果罗曼尼站在吉尔伽美什的面前,大概会被这位性格糟糕的王直接砸脸吧。现在,那位吉尔伽美什王的语气也称不上多好:“如果‘索克’不肯哭泣,那就是毁灭世界的诸神黄昏……但反过来想,如果‘索克’哭了的话,那么,海拉的宝具的作用,自然就是复活光明和太阳神‘巴德尔’了。” “等等,等等——” 像是终于理解了一切,罗曼尼惊呼起来:“她是想要复活迦尔纳吗?!” “不是想要,是必然,就连死神海拉自己都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吉尔伽美什回答说,他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耸了耸肩膀,“你没看见吗?她打开了世界外侧,正在明目张胆地和英灵殿抢人呢——啊,这算什么结局?” “……真是够无聊的大团圆了!” 41.第 41 章 远在千年之前的俱庐大战战场。 太阳神之子迦尔纳, 和雷神之子阿周那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奎那师唆使了阿周那射出了终结一切的箭矢。那瞬间, 乌云密布,太阳摇摇欲坠, 那位白发的英雄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地, 被穿透了胸膛。 大地女神的诅咒, 令迦尔纳的战车深陷泥泞。 持斧摩罗的诅咒,令迦尔纳在关键时刻遗忘了所有知识。 迦尔纳的意识开始恍惚, 隐约中, 他似乎听见了难敌的嘶吼, 听见了一位母亲低声啜泣,看见了阿周那的脸上露出的一抹微笑——那位背负着正法之名的王子, 终于在手刃宿敌之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便是他的终结吗? 这便是……他的……终结了啊…… 迦尔纳仰头看向天空,他往泥泞的大地坠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迦尔纳看见了难以令人置信的,也仿佛梦幻仿佛奇迹的…… 光? 无数的光芒, 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它们仿佛轰鸣的瀑布般直接吞噬了迦尔纳的身躯。甚至, 就连近在咫尺的阿周那还未反应过来之时,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辉煌而灿烂的光芒裹挟着迦尔纳, 奔向太阳。 乌云被刺破了。 太阳光遍洒人间。 无数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良久,才有人惊呼起来:“迦尔纳……迦尔纳和太阳融为一体了!迦尔纳和太阳神融为一体了!” 阿周那还在原地发愣,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 那仿佛只是一闪而逝的光芒, 但阿周那毕竟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弓箭手之一,视力优秀,他在那瞬间,敏锐地看见那直接将迦尔纳淹没的光芒,其实隐隐约约地呈现出一个漂亮少女的形态,“她”温柔地将迦尔纳拥入怀里,才化光,宛如流星也宛如箭矢地,消逝在太阳里。 ……那是……什么? …… …… 千年之后的冬木市特异点—— 吉尔伽美什掏出了维摩那,但拒绝了其他御主和从者登上辉舟的请求——开什么玩笑?难道什么杂修都可以和王平起平坐了?——虽说如此,间桐雁夜作为吉尔伽美什新收的臣下,倒是被特许坐在王的身后,侍奉王。 藤丸立香对此毫无怨言。 作为一位用两只脚丈量过法国奥尔良等等国土的御主,仅仅只是徒步走过半个冬木市,对藤丸立香根本谈不上挑战。他将手兜在袖子里,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他看见厚厚的冬雪融化成小溪,看见嫩绿从树梢枝头抽出新叶,看见这座城市重新焕发色彩和生机。 “真不可思议啊。”藤丸立香感叹道。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朵五瓣的樱花从枝头跌落,砸在藤丸立香的肩头,随即打了一滚,一路滚入黑发青年的怀抱里。藤丸立香眨眨眼睛,他注意到街道的绿化带里忽然盛开满了不知名的鲜花,每一瓣花瓣上都盛满了露珠。 “前辈……?” “你们等我一下。” 玛修还没来得及阻止藤丸立香,青年就嗖的一声钻进了花丛中,等他重新从花丛中站起来时,怀里已经躺着好几个编织好的花环。藤丸立香高高兴兴地将其中的一个,戴在了玛修的头上:“好看吗?” “诶,这是送给我的吗?”玛修受宠若惊。 “是啊,迦勒底可没有这么多鲜花……”藤丸立香挠挠头,开开心心地跑去分发花环了,阿尔托莉雅很客气地接受了,韦伯想要拒绝,然而被伊斯坎达尔一下子把花环按在了他头顶上,惹来对方恼火地责怪;吉尔伽美什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杂修,你难道想要王和普通人用一样的花环吗?” 藤丸立香立刻将剩下的两个花环叠在一起,恭敬地供给吉尔伽美什:“当然不是,吉尔伽美什王是三倍的超级花环啦!” 吉尔伽美什明显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真这样糊弄王,小心他降罪啊! 不过,虽然脑海里转悠着各种恶劣的念头,但吉尔伽美什最终还是接受了藤丸立香的“供奉”,将花环扔进了他的宝库里,最后仍然不忘嘲笑一番藤丸立香的幼稚。 藤丸立香本人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但是很有趣啊。” 说真的,把拯救人理的责任压在这个不着调的青年肩膀上,真的靠谱吗?哪怕是性格恶劣的Archer版本的吉尔伽美什,也不由地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你就是……藤丸立香了吧?” 就在藤丸立香一行人慢悠悠(严重拖慢了行进速度的是藤丸立香本人)地前进的路上,那位引起了冬木市巨变的“英灵”也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那是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美丽少女,她头顶盖着半透明的黑色头纱,头发盘起来,中间有细碎的白色花朵穿插其中,很是清新雅致。芽衣温柔地微笑着,笑到藤丸立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诶?是的,我就是藤丸立香。” 芽衣对藤丸立香鞠了一躬,又对其他从者和御主鞠躬:“真抱歉,我的任性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掏出了一个金色的杯子: “将这个圣杯回收了之后,这个特异点就会消失的吧?” “是,是的。” 藤丸立香很紧张地问:“你要把它给我吗?” 芽衣把圣杯放在了藤丸立香的手中。 藤丸立香捧着圣杯,东瞧瞧,西看看,老半天都仍然不知所措。他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就连吉尔伽美什都看不下去了,呵斥道:“她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吧。” 藤丸立香摸摸头:“那我就……真的收下了哦。” 直到他把圣杯放进迦勒底的传送阵里,将这次特异点的圣杯彻底回收了之后,藤丸立香仍然是一副很懵懂样子,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和玛修说:“……这真是我回收过最简单的杯子了。” “前辈——!” “好好好。”藤丸立香立刻露出了装傻的微笑,转头面对芽衣,“那么……呃,这位小姐,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吗?还有,我能冒昧问一下,迦尔纳先生情况如何了?” “迦尔纳啊,他在后面啊。” 藤丸立香踮着脚尖往后张望——然而什么都没看见。 芽衣一脸无奈地用手抵着额头,她重重地叹气,然后从拐角处将迦尔纳扯了出来。迦尔纳身上披着一套刚刚从商店里顺过来的卫衣和牛仔裤,双手插|在口袋里,脸旁的金色车轮形耳环熠熠生辉。 但不知道为什么—— 藤丸立香觉得这一刻的迦尔纳先生,特别丧。 在场的几位英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伊斯坎达尔最夸张,整个人都差点黏过去了。如果不是韦伯拼命扯住他,场面不堪入目。 “和大家打一下招呼啦,迦尔纳。” 迦尔纳丧丧地,对众人摇摇手:“大家好。” 伊斯坎达尔终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迦尔纳:“你复活了?” “嗯。”迦尔纳简单地承认了。 “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报酬好商量啊——!”伊斯坎达尔竟然像是一个小孩子,扯着迦尔纳的袖子就不放手了。韦伯尴尬到恨不得在地面上挖个洞藏起来——藤丸立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韦伯,但这个举动好像只起到反面作用。 芽衣欲言又止。 藤丸立香立刻察觉到了:“有事吗?” “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迦勒底还招收御主吗?” 藤丸立香惊讶了一下,但立刻露出了笑容:“是芽衣小姐想要加入吗?啊,欢迎,不瞒你说,迦勒底真的特别缺人……” “不。”芽衣不好意思打断藤丸立香的话,“不,不是我啦。我在被海拉依凭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死亡了。现在只是拟似从者。” 藤丸立香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芽衣转身将迦尔纳又拖了过来,她咳嗽一声,然后拉着迦尔纳,将对方的手背展露在所有人面前:“我就是想问一下,迦勒底招不招收Master阶的迦尔纳?” 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等等,等等!迦尔纳先生怎么会有令咒?!” 芽衣替迦尔纳解释了:“他当着圣杯的面,宣称自己拥有愿望,当然就被圣杯分发了令咒了……说起来,毕竟是神代的人,拥有魔术师的资质应该也是很正常的情况吧。” “但是……”但是迦尔纳先生不是从者吗?! 吉尔伽美什终于看不下去藤丸立香的犯傻了:“喂,藤丸立香,复活复活……你是不是对‘活’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海拉的宝具一旦反转,就需要将光明归还人间,复活光明神‘巴德尔’——你难道觉得那个概念上的复活,就是修复一个从者灵核的程度吗?” 吉尔伽美什嘲弄道。 “难道是指……” 迦尔纳将手从芽衣的手中抽出来:“嗯,正如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我现在是活人了……御主迦尔纳,从者是A/venger的芽衣,灵基属于死神海拉的拟似从者。请多多指教。” “我才是需要迦尔纳先生多多指教。”藤丸立香一脸三观崩溃地握了握迦尔纳的手。 “不过,复活应该是一件好事吧。为什么迦尔纳先生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啊?”藤丸立香纳闷地问,瞬间,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迦尔纳整个人都直接灰暗掉了,“诶,抱歉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对的话?” 迦尔纳特别委屈地说:“我的英灵座没了。” 呃……这个…… “我刚刚和芽衣发誓了,我要作为从者去参加圣杯战争,取得胜利……下一秒,我的英灵座就没了……”迦尔纳特别丧地说。 呃……这个…… 芽衣安慰他:“没关系啊,作为御主一样的。” 迦尔纳沉默了很久,突然说:“可是我的面板也没有了。” 面板这个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刚刚改的幸运EX也没有了QAQ” 芽衣:“……” ——你承认了吧!你承认了吧! ——你承认了幸运值根本就是你自己乱改的吧?! 42.第 42 章 圣杯转交了之后, 这个特异点也即将消失了。 死去的人将复活, 发生过的事实将消除,除了即将前往迦勒底的芽衣和迦尔纳以外, 所有人的记忆大概都会回到芽衣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许多人都有些惆怅。 但惆怅背后都是如卸重负。 “看起来,这次圣杯战争我们是不会再有机会交手了。”阿尔托莉雅一本正经地说, 但到了最后, 她反而笑了起来,“原本还在心底发誓过,绝对要让你知道,骑士王可不是会依靠敌人的‘放过’而创出名头的……结果最后都没有洗清这件事的机会了啊。” “本来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迦尔纳非常笃定地说,听起来就像是说,哪怕是打起来阿尔托莉雅也不会有分毫的胜利机会。阿尔托莉雅刚要反驳他, 就听见迦尔纳继续说:“你一直无愧于骑士王的名声。” 阿尔托莉雅哑然。 她最终叹了一口气:“骑士……王……么?” 按照常规, 吉尔伽美什和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应当会跳出来打击阿尔托莉雅一下的, 虽然同样都是王,但这三位王大概真的是气场不合, 总要跳出来稍微讥讽一下;但这次, 吉尔伽美什很忙,没有空搭理阿尔托莉雅了。 芽衣很懵逼——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超越了她的认知,以至于芽衣不得不扯了扯藤丸立香的袖子,纳闷道:“他们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死神海拉监控着这个冬木市,她知道吉尔伽美什选择了间桐雁夜作为了他的新御主。但从吉尔伽美什的性格推测, 间桐雁夜也能归类为“毫无收藏价值的垃圾”范畴。如果不是死神海拉带给他的压力太大, 同时他对神明的仇恨值又够深, 吉尔伽美什是绝对不会选择间桐雁夜的。 但现在—— 间桐雁夜一脸苦大仇深的——什么,王竟然要回到那个世界之错的远坂时臣手上了?!不!我不允许!——的愤怒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他们啊……” 藤丸立香略带苦恼地挠挠头,“呃,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是那位间桐先生的养女小樱,被什么东西附身了。那个东西去找吉尔伽美什王,被王不高兴地捅死了。” 芽衣:“……” 间桐脏砚你死的好惨啊! 但认真想想,其实也不太奇怪。死神海拉将整个冬木市都划进了她的领域里,被困进去的生者,都会慢慢地被夺取生命。像是虫爷那么贪生怕死的人,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活下来啦! ——他就是没想到,吉尔伽美什的性格会那么恶劣吧。 “……再然后,吉尔伽美什王就把间桐先生骂了一顿。”藤丸立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大意就是说,像是间桐先生这样的蝼蚁只要趴在地面上仰望他,听从他,接受他的庇护和恩赐就好了之类的话……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 不,不必再解释了。 再解释下去她就要开启什么奇怪的CP观念了。 吉尔伽美什倒是很看得开:“身为王的臣子,难道还要在这个时候给王丢脸吗?王的决断你也要质疑吗?”就在这个时候,芽衣听见吉尔伽美什说,“……本王曾经以为远坂时臣是个无聊的人,但他宁死也不愿意用最后一枚令咒的事,倒是让本王对其刮目相看了呢!” 那语气—— 完全就是,不搞明白这件事,他吉尔伽美什死也不能瞑目的态度了吧? 芽衣:“……” 突然想给远坂时臣点个蜡烛了。 间桐雁夜激动地回答:“远坂时臣拥有的一切,他根本就配不上,葵也好,小樱也好……哪怕是王,他根本就不配拥有吉尔伽美什王这样的从者。” 呃,这个台词……完全就是…… ——你的老婆女儿,还有你的从者,我全都要NTR.jpg 听不下去了。 剧情到底是如何崩坏成这样的啊!芽衣一脸崩溃地跑去找迦尔纳求安慰了。她从背后搂住迦尔纳,将额头抵在青年的背后,然后听见迦尔纳略带困惑的声音:“御……不,芽衣?” 迦尔纳始终还没有自己是个御主的实感。 芽衣不说话。 她只是单纯地满足于这种亲密的行为而已。 藤丸立香善解人意地问:“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告别的话,赶快在现在说哦。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开始灵子转移了。”藤丸立香郑重其事地说,“就算是巧遇的人,也要好好地告别哦。” 芽衣想了想—— 她从迦尔纳的背后探出半个头来:“说的对,是要好好告别。”她微笑起来,整个人的眉眼都显露出一种柔软的光辉来,头发间白色碎花颤抖摇晃。 “世界啊……” “能遇到这么美的世界,真是太好了。” …… …… 灵子转移—— 那种整个身体都化作一道数据流的感受非常奇特,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被抽离,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样的构成了。有一部分属于芽衣,然而更多的则是那位永远孤独地锁在海姆冥界的女神。 芽衣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 一开始,你就是故意的吧? 是故意地将‘冥界海姆’的‘索克’选为了芽衣。虽然看起来是受到了那位神秘的……实际上被剧情已经把老底都掏出来的盖提亚的蛊惑,实际上,那位在预言中注定会毁灭世界的女神,生下来就遭受拘禁和不公待遇的女神,却温柔到——即便是一面之缘的人类,也愿意压下一切,尊重她的心愿。 拯救还是毁灭—— 全在芽衣的一念之间。 这些英灵……迦尔纳也好,海拉也罢…… 他们全都是天使吗? ——芽衣啊。 嗯? ——余曾经问过你,关于人间的一切……余虽然贵为女神,但是即便是到了诸神黄昏的那一天,也从未离开冥界海姆。在很多很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人里,余最中意你的回答了。 嗯?她回答了什么吗? 但还没等芽衣想出答案来,灵子转移结束了。她的脚落在地面上,摇晃了一下。迦尔纳很自然地扶住了芽衣。即便芽衣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但迦尔纳照顾芽衣的习惯却始终没有扭转过来。 芽衣抬起头。 “我早就想这样做一次啦!虽然这么做看起来肯定会有点蠢,但就算蠢也请你们假装不知道啦!等等,等等,玛修你先让我说完这句话啊……哈哈哈!”藤丸立香将彩带喷了芽衣和迦尔纳一身,然后带头鼓掌起来—— “欢迎来到迦勒底!” 43.第 43 章 “所以说……” “嗯?” 坐在对面的罗曼倒是很想把报告直接扔给两人, 但他看看芽衣,又看了看迦尔纳——毫无疑问, 这两个人都是魔术的门外汉。他只好认命地自己翻开来,将一些关键指给对面看:“首先是迦尔纳先生。” 迦尔纳微微抬头。 “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挫折, ”比如说,罗曼按照常规体检试图给迦尔纳抽血的时候,针筒的针戳到了迦尔纳的皮肤就断了之类的,“我们还是尽可能地采集了迦尔纳身上的大部分数据。” “虽然想不明白海拉的宝具是如何运作的……” “……但迦尔纳先生现在确实是真切的活人。” 罗曼顿了一下, 似乎是期待对面两个人能给他点反应。不过, 他的期待毫无疑问是落空了——罗曼只能翻开第二页, 继续说:“首先, 迦尔纳先生不再受到职阶的限制,各项数据都得到了强大的补正。单从身体素质来说,迦尔纳先生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从者了。” 藤丸立香乐观地插话:“哇,那岂不是说,只要有迦尔纳我们就能一路平推过去了?” “……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乐观。” 罗曼咳嗽一声:“对应的, 英灵享有的各类加成也丧失了。比如说骑乘, 我记得迦尔纳先生原本保留有骑乘B的技能吧?但现在相关知识和技巧都丧失了,不可能再驾驶现代的交通工具了。” ——但这个迦尔纳可以学啊? 芽衣忍不住用“你是不是傻”的目光盯着罗曼,直到对方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当然,这个对于迦尔纳先生而言,也不能算作是削弱吧。最大的麻烦还是……” “宝具。” 死神海拉的冥界海姆, 复活的所针对的只是迦尔纳。日轮甲和耳环作为迦尔纳身体的一部分, 同样享受到了“复活”的待遇——甚至为此消耗了绝大多数的复活力量。 但至于其他宝具…… ……呵呵。 “我已经拜托达·芬奇亲试图制作迦尔纳先生也能够使用的武器了, 但什么时候能出成品,我也不能打包票……”罗曼苦笑一声,“在此之前,只能委屈一下迦尔纳先生一段时间了。” “我知道了。”迦尔纳了然地点点头。 “宝具的话,迦尔纳可以用我的啊!”芽衣建议说。 然而无论是罗曼,还是迦尔纳,都没有理会这个提议。罗曼继续往后翻页:“再然后,就是‘御主’了,我们处理了迦尔纳先生的令咒,令它接入了迦勒底的系统里。和藤丸立香一样,在令咒被消耗后,可以每天回复一道。但同样的,令咒的强制性和功效也被削弱了……不过我也觉得你们应当用不到就是了。” 罗曼突然含糊不清地抱怨了几句。 “……目前来看,迦尔纳先生的魔力非常充足,供应Avenger日常消耗完全不是问题,甚至不需要迦勒底的电力系统供应。”罗曼想了想,“迦尔纳先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再尝试召唤一下其他从者,从目前的魔力消耗曲线来看,再承担两到三位和芽衣同级别的从者不是问题……” ——有杀气! 罗曼哈哈两声,掠过了这个话题:“……不过我还是倾向于保守的策略,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哈哈哈……” ——杀气消退了。 罗曼偷偷摸摸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产生了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他不动神色地偷瞥了一眼芽衣,少女已经摘掉了她头上的黑色头纱,柔软的头发盘成团,只有几缕细碎的卷发从耳畔落下来。头发上装饰着宛如繁星点点白色小花,看起来温柔又美丽。 非常具有欺骗性。 前提是,罗曼没有在之前看到芽衣的数据。 “然后这里是芽衣小姐的数据。” 听到话题牵扯到自己,芽衣也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关于自己的能力,芽衣自己也在摸索中,颇有点摸着石头过河的手足无措感。听到自己的面板出来了,下意识就要拿来看—— 罗曼还在汇报:“嗯,啊哈哈……芽衣小姐的筋力是A++啊。” 就连之前安静装壁画的藤丸立香,也不免露出了同情——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之为感同身受的牙疼表情,就连一直显得很傻白甜的微笑,都跟着僵硬起来:“A……A++吗?迦尔纳先生感觉还好吗?” 芽衣:“……” 迦尔纳显然没能听懂这两个男人的潜台词。 他困惑地问:“筋力A++不是很好吗?” 这下连罗曼都僵硬起来了,额头上冒出了可疑的冷汗,他咳嗽一声,打哈哈道:“咳咳我没记错的话,迦尔纳先生还是从者的时候,面板上的筋力还是B吧。虽然现在复活了,但是力气的也没有超出这个范畴……”他含糊其辞地说,“万一哪天芽衣小姐突发奇想,想和你扳手腕的话。” “没关系,扳手腕的话,我随时乐意奉陪。” 罗曼:“……” ——喂,重点真的不是扳手腕这个活动啊! 迦尔纳说着,看了看莫名其妙消沉下去的芽衣,宽慰说:“别担心,筋力A++是个好事情啊。这说明……” 芽衣抬起头看他。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健硕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迦尔纳的这句话惊呆了。他们这是耳朵幻听了吗?迦尔纳刚刚说了什么?他是如何评价一个对自己怀有爱慕之情的美丽少女来着? “健硕是个好事情,意味着你拥有健康的体魄,强健的肌肉,举着十头大象做体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迦尔纳一本正经地夸奖道。 芽衣快要被这一串魔幻的操作打懵了。 藤丸立香反应最快,飞快地捂住了迦尔纳的嘴,额头上冷汗嗖嗖地往下淌:“拜托了,迦尔纳先生,为了保护迦勒底不被破坏,还是麻烦您暂且安静一会儿吧……我这也是为您好,好不容易复活了,我觉得您大概也不想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再度被打回英灵座吧!” 迦尔纳有点郁闷地闭上了口。 芽衣还是有些恍惚:“健硕吗……迦尔纳你原来是这样看我的啊。” “是啊。”迦尔纳弯了弯眼睛,“芽衣能有一副健健康康的身体,真的是太好了。” 芽衣:“……” ——虽然还是很想打他,但这种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的情绪是怎么回事?芽衣赶紧咳嗽一声,转开话题:“那个,罗曼医生,请继续往下说吧。” …… …… 三秒钟后—— 整个迦勒底都回荡着芽衣不敢置信的惊呼: “——我可是连续单抽两个五星的欧皇!怎么可能是幸运E?!” 44.第 44 章 “你……你凶我也没有用啊。” 罗曼医生委屈巴巴地说, 被芽衣的气势压迫,他整个人都恨不得躲进桌子下面去——开玩笑, 那可是筋力A++啊,一拳砸过来小命灰飞烟灭, 他怎么能不怕?罗曼为自己的小命垂死挣扎着:“幸运也不是很重要的属性|吧,几乎对战斗没什么影响。” 同样的话,你和库丘林说说看啊? ——蓝色枪兵一定会有完全不同的看法的! 芽衣用“你是不是傻”的目光盯着罗曼,硬生生把对方越看越“矮”, 藤丸立香咳嗽一声:“迦尔纳先生你也说几句话吧。让从者的心情变好, 也是御主的责任之一的。” 迦尔纳思考了一会儿。 “我倒是大致能理解芽衣的心情。”迦尔纳用手背抵着下巴, 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过,我认为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有我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帮你。” 芽衣还没有来得及感动两秒—— 就听见迦尔纳说:“况且,幸运值的话,我俩平均一下就正常了吧。” 芽衣:“……” 抱歉, 只有这点她无法苟同啊。 一个幸运D加一个幸运E, 她几乎已经能够看到惨痛的未来了。 气氛已经僵硬到就连藤丸立香都无法挽救了。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打定主意绝对要离开这个死亡话题,他接过芽衣的数据报告,简单地翻阅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挑眉:“等等, 最奇怪的数据难道不应该是宝具吗?那可是我亲眼看见, 展开来就能够毁灭世界的宝具啊, 竟然只是A++吗?” “海拉……啊不,我确实是有级别EX的宝具啦。” “嗯?” “被消耗的太狠了,现在无法使用了。”芽衣说着,意味深长地用眼角的余光瞥迦尔纳,“而且冥界海姆这个宝具,消耗也很大,死神海拉之前能展开,也是依靠了冬木市的地脉,即便如此,也只是容纳了整个冬木市而已,距离那种真的能将全世界都冰封掉的情况差很远……只能说是,有能毁灭世界的潜力而已。” “那岂不是说,就算……咳,不去管她,海拉最终也无法毁掉世界?” “那倒不是,死人会反哺冥界海姆,给它点时间,迟早能覆盖整个地球的。”芽衣摇摇头,“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啦,被消耗一空了,再度启用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迦尔纳无动于衷。 芽衣有点丧气,她偷偷摸摸地看着迦尔纳的侧面,太阳神之子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专注,锐利,就像是一柄永远锋芒毕露的枪。芽衣不由自主地走了神,直到这个小小的会议结束。 一只手放在了芽衣头顶上。 芽衣抬起头,看见迦尔纳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在看她,见到芽衣抬头,微微柔化了眼神,他似乎是想要微笑,但是这个举动怎么做都有些僵硬:“……其实到了现在,我依然对成为御主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也不觉得自己能真的成为一个好御主,但既然事实已经变成了这样了,也只好竭尽全力去做了,希望能比我做从者的时候更好一点吧。” “迦尔纳当然是最好的啦。” 迦尔纳这会儿笑起来就显得自然多了:“罗曼医生为我们准备了住宿,要去看一眼吗?” “好的。” 再然后,芽衣就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等等,迦尔纳停下——!” 但她的提醒显然迟了,一群人懵逼地看着迦尔纳笔直地撞上了墙壁,撞出了一个凹陷的坑洞。而迦尔纳本人则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捂着脸蹲了下去:“我……我忘了我不是英灵了……” 不是英灵就不能英灵化—— ——自然就没法穿墙了。 芽衣捂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 …… 迦尔纳在床上翻来覆去。 从者不用睡觉,有很多从者仍然保持着睡觉的习惯,但迦尔纳显然不属于这个行列。可如果是人类——睡眠显然就是不可避免的必需品了。然而,迦尔纳复活的第一个夜晚,他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 翻来,覆去。 一个坚硬的小小珠子硌得胸口疼。迦尔纳悄咪咪地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用绳子悬挂在脖子上的小袋子,打开来,里头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说是泪水,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泪水的迹象了,它被高浓度的魔力同化了,虽然仍然是圆润的形状,但其中七彩的光芒闪烁,仿佛藏着世界上所有的色彩。 藤丸立香评价说,这是颗长得猎奇的圣晶石。 它应当还能充当圣遗物的作用,不知道用这颗圣晶石,究竟能召唤出什么样的从者——但迦尔纳立刻就拒绝了这个建议,相反,他还找达·芬奇要了一个能够完全抵御他身上的火焰的小包装袋,方便迦尔纳贴身带着。 ——按照藤丸立香的说法,达·芬奇亲压根就是在敲诈,但迦尔纳仍然很感谢达·芬奇的援助之手,虽然他为此写了好几张完全不同的欠条。 但这都是值得的。 迦尔纳将这颗泪之石按在胸口,突然感觉到无比安心。他无法抑制地回想起,芽衣为他落泪的场景,明明是在哭,然而也在笑,她的微笑闪闪发光,就像是悬挂在天空中的星辰,美得令人心碎。 胸膛里的心就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好像一瞬间宇宙诞生,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膨胀燃烧成了漫天的星辰。 迦尔纳把泪之石重新放在了小袋子里,又翻了一个身,他突然想去看一眼芽衣了。要知道,在这之前,芽衣可是经常晚上睡得不安稳,除非有人抓着她的手——她会乖乖的吗?会不踢被子吗?会不做噩梦吗?会不会团起来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松鼠? 一想起来就忧愁得让人睡不着。 但迦尔纳又不能跑过去偷偷看一眼,他要是还是英灵的话,英灵化偷偷跑过去,谁也不会知道,但现在他复活了,又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隐身之类的能力,过去的话……一定会被打的吧。 迦尔纳叹了一口气。 他还清晰地记得,芽衣被玛修带着按进女性从者的宿舍时,玛修凶神恶煞地转过头,威胁迦尔纳:“迦尔纳先生绝对不能够偷偷摸摸跑进来看啊,那样的话,就和黑胡子先生一样糟糕透顶了。” 她说着,就像是扔垃圾一样,将黑胡子踹了出去。 迦尔纳就和黑胡子两人在门口,相顾无言了好几分钟。良久,黑胡子以同道中人的态度拍了拍迦尔纳的肩膀,开始给他推荐自己的珍藏,又被路过的玛尔达打飞了出去——玛尔达听说了迦尔纳的事迹,对他的态度倒是颇为友善。 “刚刚成为御主,应该很忙的吧?”玛尔达对迦尔纳微笑,“干嘛蹲在这里?……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 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这是在说他吗? ……可是他并没有被抛弃啊? “真是受不了这种眼神。”玛尔达嘀咕两句,又把女英灵宿舍的门合拢了。迦尔纳不知道做什么地守在门口,守了半个小时之后,藤丸立香这才过来,告知迦尔纳,他的御主注册已经完成了,拥有了自己的门禁卡,可以自由出入大部分迦勒底的房间,还有超棒的全自动单间了。 回忆到这里,迦尔纳再次翻身—— 然而,就在这时,迦尔纳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两个呼吸,一个轻柔,一个粗壮。迦尔纳本能地就要扑向床头去抓自己的武器——然而扑了一个空。他的不灭之刃已经消失了,新的武器达·芬奇亲还没有制作出来。 “汪呜!” 迦尔纳:“……” 芽衣:“等等啊,汪汪那是迦尔纳啊,不要咬他!你又不是定春为什么会养成这样咬人的习惯啊!” 实际上,体态庞大的巨犬刚刚的举动,其实称不上咬,充其量只是轻柔地,带着一点讨好意味地含住了迦尔纳的脑袋而已,甚至还亲昵地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脸颊——迦尔纳本人没什么问题,黄金甲的保护没有漏洞,更何况现在的甲还能够算是正品,货真价实地诸神都打不破的防御。 但是……他的睡衣好像……保不住了。 地狱犬的口水有强烈的腐蚀性,就这么一小会儿,就在迦勒底的地面上滴答出了好几个小坑洞出来了。芽衣急忙把迦尔纳拯救出来,用袖子把他的脸擦干净。 迦尔纳:“你怎么在这里?” “呃……这个……”芽衣眼神游移了一瞬,最终自暴自弃地咬住了下唇,“我睡不着。” 迦尔纳:“???” “没有你在,我真的睡不着。”芽衣可怜兮兮地说,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触碰迦尔纳的手,“我能待在你身边吗?就抓着你的手,我发誓不打扰你。” 嗯,好吧。 …… 三分钟后—— 迦尔纳:“……你还是睡到床上吧,我守着你。” …… 再十分钟之后—— 芽衣:“不不不迦尔纳我们还是……” …… 半个小时之后—— “砰!嗙!咚!” 芽衣:“……” 迦尔纳:“……” 海拉的爱犬加尔姆趴在床铺的废墟上,一脸无辜地甩着小尾巴。 …… …… 第二天早上六点。 藤丸立香一晚上没有睡好,他总觉得,好像晚上又有哪位从者爆发了可怕的战斗了。虽然大家都是为了人理在一同作战,但由于性格、习惯和三观的截然不同,经常会爆发出可怕的战斗,藤丸立香在旁边拉都拉不住。 这样一想,迦勒底还能幸存到现在,真是奇迹。 ——不过现在好了! 迦勒底终于来一个最能打的御主了! 单凭实力就能将整个迦勒底的从者们按在地上摩擦,是传说中超越了五星从者的六星梦幻大佬(并没有),啊哈哈哈从今天开始他藤丸立香就要过上在大佬身后喊六六六的幸福日子了。 藤丸立香高高兴兴敲了敲迦尔纳的门:“迦尔……” 门没关。 被轻微一碰就开了。 藤丸立香的声音戛然而止,在门内,原本是床的位置已经被一个庞然大物所霸占了,几乎和房间一样庞大(其实还可以更庞大)的地狱血斑犬盘踞在这里,地面全是它口水腐蚀出来的坑坑洼洼——这个庞然大物忠心耿耿地盘着两个人,迦尔纳斜躺着,而他的从者芽衣正依靠在他的胸口,两人双手相连,睡得非常安稳。 地狱犬加尔姆抖了抖身上的毛,将两人全部埋起来,只留下半个脑袋还露在外面。 ——这真的是非常温馨的画面。 藤丸立香不动声色地将门关上,锁好。 他想,反正事情不怎么着急,等几个小时后再来喊迦尔纳先生起床吧。 45.第 45 章 “咳……小年轻刚刚陷入热恋的那点黏糊劲, 我是能够理解的。”罗曼故作平静地说, 但那股‘嘤嘤嘤老子也很想谈恋爱啊(咬手帕.jpg)’的味道怎么也驱之不散。芽衣忍不住侧眼斜他——他到底哪里有资格说迦尔纳是小年轻? 就算是算上所罗门的年龄,迦尔纳也比他大吧? 迦尔纳:“……抱歉,不过我没有……”在恋爱啊。 罗曼又咳嗽一声:“理解归理解。但尽量还是不要给别人增加工作量啊!”听到这句话, 迦尔纳的脑袋低下去了, 罗曼医生声音里对加班的怨气都快溢出来了, “……有这样的需求就要提前说,迦勒底又不是什么黑心组织, 住宿问题我会重新给你安排……” 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地狱犬加尔姆将庞大的头靠在罗曼医生的肩膀上,它一咧嘴, 哗啦……罗曼医生的外套立刻就被强酸腐蚀出一个大洞。罗曼惨叫一声, 连滚带爬地——宛如一个被强的小姑娘般躲进了角落里。 加尔姆委屈地呜呜了两声。 “我就算哪里说的不对你也不能这样报复我啊!”罗曼医生瑟瑟发抖地发出了悲鸣。 芽衣呃了一声:“大狗过来, 大狗过来过来——”会议室门口一个蓝色枪兵探出头来,看着体态庞大的地狱犬宛如撒泼地往芽衣的身边拱。那个视觉效果看起来就像是它在拱一块小巧玲珑的肉骨头。见状, 蓝色枪兵缄默了一会儿, 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芽衣揉了揉地狱犬的鼻尖:“它没有要攻击你啊。加尔姆很乖的。” ——这可是能一口咬掉战神脑袋的主儿。 要是它真想攻击你,你觉得你脑袋还能在吗? 罗曼看着地狱犬尖锐的爪子, 森然的牙齿,竟然说不出一句它不乖的反驳。他喏喏地说:“但是……我知道它是宝具……但你就非要在迦勒底养吗?” “为什么不行?” 芽衣很不服气:“玛修可以养芙芙, 我为什么就不能养大狗?” 门口的蓝色枪兵脑袋又探过来了, 一脸欲言又止。 “但是芙芙又可爱, 又温顺, 又娇小, 又无害……” 罗曼说不下去了,芽衣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弱智。理智上知道是罗曼医生还不清楚芙芙是第四兽的身份,但你形容一个灵长类杀手叫可爱温顺娇小无害……被芙芙暴打的梅林大概有话要说。 芽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转头盯着迦尔纳:“大狗它不可爱吗?” 迦尔纳:“可爱。” ——就连言峰绮礼都可爱,地狱犬还有什么理由不可爱?! 但别人显然不了解迦尔纳的可爱观,纷纷露出了惊悚的表情。门口蹲守的库丘林露出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 “大狗它不温顺吗?” “非常温顺了。”迦尔纳诚实地回答。 “大狗它不娇小……哦,这个确实是距离娇小有点距离,咳咳,大狗它不无害吗?”芽衣继续睁眼说瞎话,但这个问题,迦尔纳明显露出了迟疑的态度,芽衣立刻追加砝码,“——和芙芙比。” 迦尔纳立刻被说服了:“非常无害了。” 罗曼医生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对狼狈为奸的大坏蛋。以海拉的傲慢,她是绝对不会听从别人的建议将地狱犬收起来的,那位冥界女神虽然被关了一辈子,但同时也唯我独尊了一辈子。好在,现在主导意识的人是芽衣,虽然心底有点不舒服,但芽衣总体而言还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她拍拍手,地狱犬立刻化作金色的碎粒消散在空气中。 “好了,现在总可以了吧。” 罗曼还是躲在角落里不说话,半晌,他才细若蚊叫地说:“那个……我腿软,有没有人能扶我一下……我真的只是腿软啦,拜托你们不要再笑了。” …… 这场开会的闹剧,最终由达·芬奇亲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过来才告一段落。她先是大肆地嘲笑了一番迦勒底生物链底层的罗曼医生,然后将一大堆衣服和武器都摆在了迦尔纳面前:“御主的魔术礼装我都按照你的体型,全部给你定制了一份,增加了火抗性……估计所有魔术礼装自身的防御力都没有黄金铠好用,在这方面我就没多加考虑,本来应该还带上防腐蚀性,不过这是今天早上才提出的要求,具体落实可能还要几天……” “武器这方面,我尽量按照你的要求进行还原了。因为材质恐怕无法和神代的材料相比,我尽量加强了坚固耐用的程度——毕竟对你而言,只要原原本本地将自身实力发挥出来,就可以碾压绝大部分的敌人了。”达·芬奇亲顿了一下,“……不过这些都只是构想而已,在实战可能还有问题,这段时间你再多测试测试,我尽量挤出时间再改装一两次。” 就在达·芬奇亲说话的时间,迦尔纳已经将那堆武器里的弓抽了出来,那是一把充满了中世纪风格的长弓,红金配色,宛如一只华美的不死鸟。 迦尔纳直接将弓拉成满月:“……太松了。” 达·芬奇:“……你先凑合着。” “至于芽衣这边——”达·芬奇亲将长长一列的材料表单按在桌上,推给迦尔纳,“她灵基再临,技能升级,还有提升实力所需要的种火,量子需求都在这里了。” 芽衣咋舌:“我有这么能吃吗?” 达·芬奇亲反问她:“你对复仇者有什么误解?” 芽衣缩了缩脖子,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刚才瞥到表单的顶端上写着40个蛮神心脏时,瞬间感觉自己在所有人面前都直不起腰来了——就连诸葛孔明和梅林都不敢这样豪放的吃心脏。 “从者的升级材料,迦勒底是不提供的。需要御主自己去特异点收集。” “嗯。” “刚好可以让你熟悉一下武器。” 芽衣举起手来:“等等,清理特异点收集资源不应该是从者的工作吗?为什么要迦尔纳这个御主来做?” 藤丸立香:“这个……” 他才说了一句开头,就被达·芬奇亲一脚将后文踹了回去,那位容貌光彩照人的大美女微笑着说:“当然都是御主自己打出来的狗粮……啊不,材料啊。你难道是一个站在芽衣身后,看着人家娇滴滴小姑娘辛苦奋战的垃圾御主吗?当然是自己一枪一弓打出来的材料,喂起来才特别有成就感!你还犹豫什么,给芽衣打个几百份灵基再临的材料吧!” 莫名其妙就成为了垃圾御主的藤丸立香感到膝盖很痛:“……” 忍不住开始质疑自己“食量”,以及复仇者再怎么能吃,应该也吃不上上百份的灵基再临材料的芽衣:“……” 迦尔纳思考几秒钟之后,心悦诚服地点头:“您的告诫来的太及时了!非常感谢!” 迦尔纳你别傻了她只是在找人给她打白工而已…… 达·芬奇亲转头面对芽衣:“至于你,模拟训练室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怎么说,在迦尔纳下一次进行攻略特异点之前,你都必须学会基础的战斗技巧不可。” 46.第 46 章 “我总觉得, 现在这个场景有哪里不对……” “嗯?哪里?” “哪里都不对好吗?!”芽衣崩溃地说,她狼狈地往地上一滚, 宝具的轰炸使得大地震颤,泥土飞溅。而藤丸立香……等等啊, 为什么你躲闪都能躲闪出残影啊!你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普通人类藤丸立香吗? “大佬,加油啊!”藤丸立香已经游刃有余地“飘”到了模拟战场的边缘,他脸上仍然挂着那副温柔和善的微笑, 然后,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写着666的小旗, 宛如幼稚园春游的小孩子一样, 热烈挥舞。 芽衣:“……” 芽衣:“……为什么你连这种东西都准备了啊!” 藤丸立香挥舞着小旗鼓励芽衣, 面对芽衣嘶声裂肺的呐喊, 他呃了一声:“……因为在战场现场制作,可能会来不及吧?” 谁问你这个问题啦! 但还没有等芽衣将这句话崩溃地喊出来,一个带着旋风的拳头就狠狠地砸在芽衣的耳朵边——如果不是求生欲让她在地上狼狈地打了一个驴打滚, 大概现在已经脑袋开花了。 可、可怕! “这家伙真的是神灵级别的从者吗?”玛尔达抬腿就将芽衣踹了出去,即便面对“同伴”,这位英姿飒爽的女英灵也没有手下留情, 而是竭尽全力地殴打……呃, 训练芽衣,“这种战斗意志未免弱到过分了吧?” “死亡的主宰者啊, 让我们一起朝着胜利, 朝着肌肉努力吧!” 拒绝啊! 绝对拒绝啊! 战斗什么的, 难道不应该是她说几句装逼的话, 然后关门放迦尔纳……啊不,关门放地狱犬加尔姆吗?藤丸立香你到底是怎么为她选的训练者……啊不!你到底对她的画风有着怎样的误解啊! “不是说筋力A++吗?”筋力B的玛尔达苦恼着说。 “大概是还没有能将肌肉的热情释放出来吧。肌肉!肌肉!释放自己的内心吧!”同样筋力B的列奥尼达一世回答说。 芽衣都快要哭出来了:“过分了好吗?” 她从头到尾,甚至一个头发丝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好吗?为什么你们就这么执着于暴力啊,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肌肉啊!大家保持苏苏美美的逼格不好吗? “你才是吧!你到底畏畏缩缩地在惧怕什么?” 芽衣:“……” “御主迦尔纳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他确实是非常少见的战斗力远超从者的御主……或者说,他那样的人能成为御主,根本就是哪里出错了吧!”玛尔达加大了战斗的力度,一拳一脚都仿佛疾风骤雨,“但是你呢,芽衣,你作为从者难道目标就是躲在迦尔纳身后躺赢吗?” “当、当然不是了!” 芽衣艰难地躲闪着,她从虚空中掏出了死神镰刀,也因此挨了好几下。若非现在只是模拟训练,她现在已经被连着两次暴击给打趴下了:“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要认真了,事后你们一定要对迦尔纳保——密——啊——!” “轰隆轰隆!” 明明已经站在了绝对安全的位置的藤丸立香,仍然被从者和从者之间的对击时爆发出来的气浪,生生地轰飞了出去。而坐在监控台前的罗曼医生,悠哉游哉地泡了一杯咖啡,往里头扔了十几块方糖:“啊,这就是享受草莓蛋糕和咖啡的休闲时光啊……啧啧,真可怕,这力气已经可以称得上对地形地貌宝具了吧…………” “轰隆隆——!” 就连控制台都剧烈抖动起来,咖啡杯摇晃了一下,就直接倒栽在了罗曼的大腿上。 罗曼:“……” 罗曼:“烫烫烫……太可怕了,这根本就是女暴龙吧。我,我根本就没有羡慕嫉妒恨过啊,这样的女孩子没有日轮甲,根本就是在用生命与死亡……共……舞……吧……” 轰隆隆隆隆——! 又是一阵仿佛大地开裂的摇晃,罗曼医生眼睁睁看着他,好不容易从芙芙嘴里保住的,从玛修的查房中保住的,从藤丸立香对冰箱的扫荡中保住的,从某位王的王胃前保住的,从热衷甜食的某个鬼的敏锐嗅觉中保住的——草莓蛋糕,以一种决然又凄美的姿势,从桌子上跳下去,一往无前。 啪叽! 罗曼:“……” 罗曼:“………………突然不想活了。” …… “魔法梅莉,魔法梅莉,我……我把我特别珍藏的草莓蛋糕摔地上了,突然感觉到人生失去了意义。” “那为什么不去死呢,残渣。” …… “我回来……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迦尔纳刚刚从灵子转移中脱离出来,脚踏实地地踩在地面上。罗曼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瘫痪在控制台上,听见迦尔纳的疑问,只是举起右手,摆了摆。 ——那意思显然是,让他一个人静静。 “芽衣又做什么了吗?”迦尔纳疑惑地问。 留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立刻就有一个不满的声音接上了。芽衣同样像是抽干了精气神一样的挪进主控室,“我对医生可是很友善的,怎么可能会欺负他?” 罗曼医生翻了一个身—— 他那双了无生趣的死鱼眼盯着芽衣,就差大声吼出,是她!是她!就是她! 然而,迦尔纳的注意点明显挪开了。 “你还好吗,芽衣?” “还、还行吧,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芽衣靠在墙壁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享受不到英雄救美这种王道恋爱剧情了。” “到底怎么了?”迦尔纳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立刻露出了尴尬的微笑:“那个……”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用小拳拳锤你胸口。”芽衣十分冷酷无情地提醒他。 “…………”藤丸立香立刻就僵硬了,“啊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女孩子是怎么想的毕竟女孩子的想法就像是海底针一样迷呢哈哈哈哈……” 尴尬的气氛都要溢出来了。 藤丸立香不得不强行转开了话题:“说起来,迦尔纳先生扫荡特异点的成果怎么样?” 迦尔纳拉开了身后仓库的门—— 哗啦啦,哗啦啦,仿佛金色河流决堤的种火从仓库里涌出来,瞬间淹没半个主控室,甚至连躲在角落里罗曼医生都没有躲开被淹没的下场。 芽衣:“……这也太多了吧!” “多吗?”迦尔纳露出了困扰的神色,“应该还好吧。达·芬奇亲说,种火是永远不会嫌多的。我就尽量多弄了点。你可以把它们当做零食,有事没事拿来嗑一点。” “真的太多了。” “不多,也就是吉娜子一天的零食量。” 她听到了,她听到了,迦尔纳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吐槽上上任的御主了吧。芽衣忍不住说:“你是在把我和吉娜子比较吗?不不不,我和吉娜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啊。”虽然在游戏宅这方面可能有点相似。 ——但吉娜子还能在竞技游戏里拿到冠军呢。 换成芽衣就…… ……就…… 手残也有自尊啊。 不料,迦尔纳竟然斜了一眼芽衣:“你太看得起自己了,竟然觉得自己能和吉娜子相提并论。哪怕就是稍微客套一点的话语说,你想追上吉娜子的脂肪存储量至少要有几百年呢。但由于吉娜子的脂肪自我增殖的速度远超于你,我劝你还是在这上面死了这个想法吧——如果说,吉娜子之前的形态是海豹的话,那你进化的终极形态顶多只是一个小水獭。” 水獭…… 芽衣:“……”谢谢,这方面她一点也没想过和吉娜子争雄。 而且这一刻,芽衣深深地和迦尔纳上上任的御主吉娜子产生了巨大的共鸣感。吉娜子并不能算是一个很好的御主,但想到当年她没打死迦尔纳,就突然觉得,那位宅女浑身上下闪烁着圣母般的光辉了。 “没什么的,胖能受欢迎。”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 芽衣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要是之前没有听到那么一长串的铺垫,她没准还会为迦尔纳的贴心感动一下。然而现在……这点糖衣炮弹已经对她没有用了!听到没有,已经对她没有用了! “啊,张口。”迦尔纳试图投喂芽衣。 芽衣把头转往另一个方向。 “真,真的不吃吗?”迦尔纳很是忐忑不安地问。 他那种仿佛试图讨好自家的猫主子,结果被猫主子彻底嫌弃了个彻底的表情,微妙的让芽衣心软了。芽衣默默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还能这么样,摊上这样一个家伙,唉,也就只能认命了。 芽衣认命地张开口,将迦尔纳指间的种火叼走了。 迦尔纳愣愣地盯着手指尖,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暂停片刻之后,停顿的时间这才突然回到了迦尔纳身上——新晋的白发御主突然脸红了,他侧过脸,就连耳朵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呃……我好像有点,有点,了解到做御主的乐趣了。” 47.第 47 章 新的御主礼装又被紧急回炉了。 说起来, 迦尔纳的新“衣服”颇有点多灾多难的意味。藤丸立香御主礼装的设计思路非常清晰:那就是在保护御主的前提下, 尽力支援从者。但同样的设计思路, 放在迦尔纳身上就是搞笑了。 安全…… 嗯, 能突破迦尔纳黄金铠的武器, 目前还不存在。达·芬奇亲对黄金铠做了一系列的研究, 最后得出结论, 那是基于概念上的绝对保护, 除非是更高级别的神秘,否则迦尔纳就是不败的。 支援从者…… 请恕迦尔纳直言, 他直接弯弓打爆敌人的速度,比那个慢吞吞启动衣服上自带的魔术要快捷多了。 相反, 御主礼装需要克服的第一个难题反而是, 如何从御主自带的火焰中保全自己。迦尔纳复活之后,原本贴身的紧身衣灵衣就没能带过来,御主礼装恢复了它作为衣服的初始概念:避免裸奔。 虽然还有定位, 联络迦勒底等等基础功能, 但不得不承认, 这衣服达·芬奇亲自己拿出来都觉得尴尬。所以,当无欲无求的迦尔纳提出第一个要求时,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工了。 达·芬奇可以不奸商, 但绝对不能不完美。 但是…… ……喂,你们就没有哪里觉得哪里不对吗?! “啊, 张口。”迦尔纳高高兴兴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种火, 就要投喂芽衣——这个男人真的幼稚到没边了!没错, 他要求改造的御主礼装,就是加了一个容积巨大的附带空间,方便给他能随时随地地掏出种火来。 他知不知道,给已经“满级”的从者喂种火是一种浪费啊! ……等等。 好像真没有人和他说过。 迦勒底不提供提升从者实力的资源,但对应的,对于御主自己收集的道具,迦勒底也从来不会用各种理由征用。顶多达·芬奇亲每月商店回收一点御主手中多余的资源而已。 迦尔纳算是少有的勤奋御主了。 如果说,藤丸立香还会受限于自身的体力,想要强行地大量横扫资源特异点,还需要用圣晶石回复体力。如果迦尔纳也有“体力条”的话,那大概就是无无无无穷大了。 两者叠加,就是非常恐怖的种火存储量了。 罗曼他们没提醒迦尔纳,那是因为,迦尔纳拥有的从者只有芽衣一个,不喂给她还能喂给谁。浪费就浪费,谁知道是不是这对小情侣的小情趣——至于芽衣,她倒是很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吃货,但每次看到迦尔纳眼睛闪闪地盯着她的时候,芽衣都会可耻地败下来。 ——可恶! 在迦尔纳心中,她这个从者到底是什么啊?完全就是在养仓鼠了吧!每天的乐趣都变成了看着小仓鼠吃东西时,两颊一鼓一鼓的模样了。 芽衣认命地叼走种火,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抄了一遍的笔记,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来:“说起来,迦尔纳你也应该准备开始召唤新的从者了吧!” 迦尔纳:“?” 迦尔纳皱了皱眉头:“你最近在研究这些?” “嗯,基本是了。”芽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当年打游戏谁会对游戏剧情上心啊,当初终章的时候为了强柱子,更是直接跳过剧情了,以至于现在想重新撸剧情,都颇有点无从下手的痛苦。 芽衣不敢把这些资料录入电脑。 她在平时不方便携带的时候,就直接把笔记塞进了地狱犬加尔姆的肚皮下。芽衣的大狗对于主人的命令忠心耿耿,十分可靠。就是随着它出场率的增加,某位蓝色枪兵的怨气日益增长。 剧情不整理不知道—— 一整理吓一跳。 藤丸立香能够拯救人理,简直是亿万分之一的奇迹。 对比于同人里的人类混沌恶,手撕盖提亚等等调侃——但只要认真看主线剧情,就会从头到尾,藤丸立香拥有的从者只有盾兵玛修。虽然进入迦勒底之后,芽衣这才清楚,藤丸立香不是没有其他从者,只是他魔术资质普通,不能够长时间支持复数的从者同时行动——玛修因为最擅长防御而跟在藤丸立香身边,剩下的从者,完全可以等待战斗时再临时传送,打完再拉回来,这样能够极大限度地降低藤丸立香的负担,还能节约电力。 这微妙地解释了游戏里战斗开始和战斗结束的机制。 然而,藤丸立香手上的从者依然少的可怜。 毕竟,真正的迦勒底没有充值(藤丸立香:“要是能充值我绝对要氪爆这个垃圾游戏!”),没有良心(?)的运营商每次维护发石头。距离剧情开始到现在,也只有3个月,藤丸立香刚刚结束第三个特异点的攻略,总共过他手的圣晶石,也只有不到一百个石头。 这点石头能干啥? 然而藤丸立香……呃…… ……第一发单抽出诸葛孔明。 妈呀,这个欧皇,还是打死算了。 芽衣:“……” 如果藤丸立香只是普通水准的幸运的话,芽衣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连着单抽两个五星,还只是个幸运E了。 但即便如此,藤丸立香拥有的从者只有十几位,对于迦勒底所想要达成的伟业,十分地捉襟见肘了。在短暂的几天相处中,芽衣已经将拯救人理放在了心上——最最简单一点,她就算是复活了,面对世界末日又有什么意义呢? “迦尔纳,你有心仪的从者吗?” 这个问题难倒迦尔纳了。 ——他维持那个思考的姿势足有一刻钟,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好吧,这样的事情真的太过为难迦尔纳了。芽衣将笔在手指尖旋转一圈,要是能够选的话,她倒是希望能有补足自己和迦尔纳缺陷的从者加入:海拉和迦尔纳都属于攻击力爆表,但完全偏科的选手。 但要芽衣选出一个能补足缺陷的从者,她也一时想不到。 算了,没有圣遗物在这瞎几把想什么呢! “……啊,其实只要不是太难相处的从者,都可以吧。”芽衣最后总结道。后来,她回想到这番话,深深地觉得自己往自己身上插了一个巨大的旗子。 …… …… “从者,Archer,名为阿周那,Master请您尽情的使用我……迦尔纳!受死吧——!”从召唤阵中显露出来的黑发黑肤的青年男性从者,在看清站在召唤阵外的御主时,陡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战役,他举起甘狄瓦就解放了宝具—— 迦尔纳:“……” 芽衣:“……” 好吧,是她错了,迦尔纳并不是没有圣遗物。 ——他站在召唤阵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圣遗哥。 芽衣:“……迦尔纳你先用令咒让他冷静……等等,迦尔纳?!” 迦尔纳:“我的宿敌啊,阿周那!!” 芽衣:“!!!” 迦尔纳你怎么就冲出去了?迦尔纳你给我回来! 48.第 48 章 芽衣用手指挤压着太阳穴, 她觉得自己脑袋突突地疼。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坐在芽衣对面的迦尔纳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他那种又坦诚又无辜的表情,足以让任何在兴师问罪的人都想打他。芽衣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问话方式:“那好吧……我问你,迦尔纳, 你刚刚做了什么?” “一场隆重而正式的战斗。” 这个问题迦尔纳倒是回答得非常迅速, 他甚至不吝啬赞叹地语言:“我与宿敌阿周那之间发生了一场彼此都没有遗憾的战斗, 没有诸神干涉, 也没有是非对错,只有一对渴望胜利的武人竭尽全力地发挥了自己的所长, 然后决出了胜负而已。” 而、而已?! 阿周那不打你, 她都想打你啦! ——不不不, 应该说,就算是脾气最软的罗曼医生, 恐怕都会对这番话有点不同的反对意见的。 芽衣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怎么说呢,她很早就知道,阿周那对于迦尔纳是特殊的。遇见了阿周那的迦尔纳, 就像是被扔进了鲇鱼的沙丁鱼群,瞬间活力四射;阿周那也亦然——说起来,那些同时抽到印度双子的“藤丸立香”们是如何让他们和谐相处来着。 “我说,迦尔纳——”芽衣咳嗽一声, “请从御主和从者的角度,描述一下。” 迦尔纳沉默了一下:“我……我召唤出了阿周那, 然后, 作为御主的我, 将他打败……不,打回了英灵座。”他顿了一下,超小声地发出了细微的抗议,“可是是阿周那先动手的。” 1级阿周那能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况且你还有甲……不对,咳,芽衣继续压住突突疼的太阳穴,忍不住吐槽说:“迦尔纳你真的创新了御主杀害从者的新纪录了,别的御主都是令咒命令自杀,只有你是抄起弓箭就炸掉了召唤室……”知道罗曼医生当时就哭出来了吗? 当时就哭出来了吗?! “我、其实我……”罗曼医生还在试图挽救自己的形象,“其实也没有哭的很惨烈吧。” 他缩缩脖子,看起来又要哭了。 藤丸立香在一旁安慰他:“别哭,起码召唤阵保护下来了。” “我很抱歉……”迦尔纳满怀歉意地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虽然距离芽衣希望他认识到的错误还有一段距离,但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头。他对芽衣和迦勒底的其他人承诺道,“下一次我再召唤出阿周那的时候,我不会这样冲动了。” 芽衣:“……” 你还想要下一次?! …… …… 不,大佬,她收回前言。 真正的大佬,是说要召唤出谁,就一定能召唤出谁的。歪?不存在的,你们这是看不起迦尔纳作为“圣遗哥”的价值!就在迦尔纳对几人保证,自己一定会理智对待阿周那的三分钟之后,他又将阿周那召唤出来了—— 阿周那:“……” 暂且不说迦尔纳,就连阿周那同样也有进步,他没有第一时间念出响应召唤的自我介绍,反而警惕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刚刚被火焰焚烧过,还没来得及收拾整理的召唤室印证了他的想法。芽衣很难描述,那位摩诃婆罗多的大英雄那一瞬间的表情——恼羞成怒,不敢置信,还有别的更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所以说,这次你是我的御主?”阿周那问芽衣。 他表情阴测测地,看着芽衣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迦尔纳不得已打断了他:“抱歉,召唤你的御主是我。” 阿周那:“……” 阿周那:“………………” 阿周那:“……我知道了,这次不用劳烦你动手了。” 他自杀的是如此干净利落,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藤丸立香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这位对于印度神话基本上没有什么了解的人类御主喃喃自语:“他难道是在担心迦尔纳先生会用令咒对他下达什么难堪的命令吗?迦尔纳先生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吧!” “不,是更复杂的缘由。” 迦尔纳否决了藤丸立香的话,他想了想,最后说:“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他只是……嗯……对我喊不出Master而已。” 藤丸立香:“……” 罗曼:“……” 芽衣:“……” ——这个回答非常有理有据了。 迦尔纳又说:“不,不必太担心,我会和他说清楚的——芽衣,你能再给我三枚圣晶石吗?” 芽衣有可能说不吗? 她怀着一种想要惊叹一下,但是内心完全已经麻木了的状态,将手中最后的三枚递给了迦尔纳。老实说,她应当感叹一下迦尔纳的运气,或者吐槽一下迦尔纳的迷之自信。但老实说,这两种情绪都已经没能成功在内心里升腾起来。 第三次被召唤出来的阿周那,差不多也是这样一个状态。 ——先是十分崩溃,露出了“你根本就是在逗我”的绝望,然后归为一潭死水,非常麻木;最后,他保持了一位王子应当有的客套礼貌,面无表情地和所有人打了一个招呼:“抱歉我走错了,我这就回去……” “我以令咒之名,命令你,冷静点吧阿周那。” 阿周那要跳回召唤阵的动作僵硬了,迦尔纳虽然用掉了他御主生涯的第一枚令咒,但很显然,这个令咒放在阿周那的身上并不是特别好用,但总之,没有第一时间自杀就是个好事—— 迦尔纳说:“我发誓,我真的会忘记你之前说的,请让我尽情的支配你这样的话。” 阿周那:“……” 阿周那:“………………” 被挑衅的因陀罗之子阿周那,愤怒地抽出了他蓝色孔雀尾羽的箭矢,放在了弓弦上,他恼羞成怒地说:“就算你现在是御主,就算是现在的我毫无胜算,我也绝对要……” “砰——!” 芽衣直接地将阿周那踩进了地面,整个迦勒底都因此抖了一下。虽然芽衣自己还没有太明确的感觉,但天天不得已地和玛尔达混在一起的她,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受到铁拳圣女的影响了。 芽衣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件事不应当我插手,但是,我真的无法再忍受这家伙浪费圣晶石的举动——皮一下就算了,熊两下我也忍了,竟然还想来第三下——我就试着稍微(物理)说服他一下,可以吗?” 藤丸立香:“这明明已经上升到杀害……” 罗曼医生飞快地捂住了藤丸立香的嘴:“没有问题,大佬你请。” 迦尔纳:“……” ——等等,明明他才是御主吧? 49.第 49 章 迦尔纳最终以“我想和阿周那单独聊聊”的理由, 说服了所有人。对比于阿周那的激烈态度, 迦尔纳无疑就显得中正平和多了。他想了想, 偷偷和芽衣坦白, 如果不能解决阿周那的心结, 大概之后召唤出来的还是他。 芽衣:“……” ……在某种程度上, 这也算欧皇的烦恼了吧。 虽然芽衣还是有点不甘心,但她也知道,这件事里没有多少她能插手的余地, 就乖巧地退了出去。在对面的主控室, 芽衣撞见了趴在桌子上补眠的藤丸立香:“诶,醒醒,要补眠的话回自己的房间去, 你这样睡会落枕的。” 藤丸立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什么啊,这个梦还没结束……吗……” 什么梦? 很遗憾的是, 藤丸立香的梦后失言也就只有那么一句, 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打哈哈地将这件事忽略了过去。对于阿周那的事情,藤丸立香出乎意料地和迦尔纳站在了同样的立场:“……很显然吧,那位摩诃婆罗多的英雄有非要实现的愿望啊。” 芽衣:“……” 等等,芽衣能知道这一点, 那是因为她被严重“剧透”过。但是, 如果芽衣没记错的话, 藤丸立香你刚刚打完封锁终局四海吧?距离第五章北美神话大战还有很长时间, 你怎么知道阿周那对迦尔纳的执念的? “很显然的事情啊。”藤丸立香转动着桌子上的咖啡杯, 他脸上仍然是那种柔软又干净的微笑,平时看起来颇有几分傻白甜的笑容中,似乎是多了一点意味深长的东西;藤丸立香咳嗽一声,“虽然我……嗯,一直不成器的样子,毕竟也是一个御主。没准还是接触从者最多的御主了。” 这话不假。 “啊哈哈哈你就当我自吹吧,大概也是因为召唤过的英灵比较多,所以对这方面比较有心得。虽然迦勒底的召唤系统比较特殊,对圣遗物的依赖性没有正常圣杯战斗那么强烈,但其中也是有一些固定的规律的。”藤丸立香掰着手指和芽衣数,“第一个,在之前结缘过的英灵更好召唤,特别是在你和对方刚刚认识的那会儿。对于某些特殊的英灵,一旦错过这样的机会,就几乎不再有可能将他召唤出来了。” 芽衣:“……” 她万万没有想到,藤丸立香竟然意识到了“限时”卡池的存在。 ——不,或者说是,游戏里为了氪金而出现的设定,被具现化成现实之后,会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听起来竟然还很合情合理。 “那另一条呢?”芽衣升起了几分好奇。 “怀有某种心愿的英灵,更容易被召唤。”藤丸立香笑了笑,说,“……啊,不用这个表情啦。这种心愿不是指对圣杯的心愿,虽然圣杯也绝对是其中的一部分就是了。如果硬要描述一下的话——” 藤丸立香斟酌了一下用词: “怀有某种,只有在迦勒底被召唤后,才能实现的心愿。” 喵喵喵? ……这是什么玄学? 藤丸立香走神了一瞬,随即露出惯有的苦笑:“……阿周那先生应该也是吧,他拥有非常强烈的,只有迦尔纳先生才能实现的愿望,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响应迦尔纳的召唤。这种愿望是如此的强烈,所以甚至都违背了阿周那先生自己的想法——他虽然很想再遇到迦尔纳,不过我估计,他想要的应该不是这种方式吧?” 基、基本全说中了。 “你为什么好有经验的样子啊!”芽衣忍不住吐槽。 “啊……这个啊……哈哈哈……” 就在藤丸立香尴尬的试图寻找借口蒙混过关时,门口传来了喧哗声。一个男性从者的声音压抑着恼火,从门口传来:“……不加班,我来迦勒底又不是为了加班的……” “……藤丸立香最近在搞什么鬼啊?” “就算是我也有休息的人权好么……我要和藤丸立香谈谈……” 这个声音…… 芽衣忍不住看向门口,虽然诸葛孔明能够算是这个迦勒底的元老了,但芽衣却从来没有在迦勒底见过,以至于她很长时间,都觉得藤丸立香是个没有五星的非酋——但转念想想,既然是那个“诸葛孔明”,天天加班不回迦……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个略显低沉的男音还在抱怨: “我受够了,轻伤不下火线也就算了,重伤还要战斗在第一线是什么鬼?!我要回来打游戏,你们别想拦住我……” 诸葛孔明……或者说,艾尔梅洛伊二世正站在迦勒底的走道上,恼火地抱怨。和游戏里的立绘一样,这位长相普通的中年大叔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带着黑框眼镜,西装履带,还叼着香烟——比起建功立业过的英灵,更像是作风不良的艺术愤青。 和芽衣一样,“诸葛孔明”也是被英灵依凭的人类。 其人类正体艾尔梅洛伊二世,正是之前芽衣在圣杯战争中遇到过的少年韦伯。不过,如果芽衣没记错的话,FGO和FZ虽然总体都是型月的世界观之下,但是剧情发展却不一样,被官方认定是由于出现了重大转折点而导致的平行世界。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的艾尔梅洛伊二世不可能认识芽衣。 然而,下一秒,芽衣的想法就被打脸了。 艾尔梅洛伊二世在看到芽衣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这种外露的情绪,飞快地被中年大叔很好的掩盖起来。他低着头,凶恶地抽了两口烟,就连滚烫的烟灰落到自己手背上都没在意:“怪不得……藤丸立香你还真是多管闲事。” “唉,孔明先生回来了。” “再不回来就要累死在战场上了。”艾尔梅洛伊二世没好气地说,“就算是牛马,也没有这样剥削的。” 不不不,对于大多数迦勒底而言,您都是死于过劳。 至于极少部分…… 那是在每一个和孔日天相关的卡池里,疯狂哀嚎失明的同志。 “我去休息了。” 艾尔梅洛伊二世态度鲜明地说,根本没有在意藤丸立香试图挽留他的话语,不过,就在走出走廊的时候,艾尔梅洛伊二世扶着门槛犹豫了片刻,最终转过头来,和芽衣打了一个招呼:“我是诸葛孔明……不,应该说是艾尔梅洛伊二世,韦伯·维尔维特……以前和你在圣杯战争里相遇过,不过估计你应当忘了……” “不不不,我当然记得!”芽衣受宠若惊地回答。 ……她忘了谁也不敢忘了孔日天啊! “艾尔梅洛伊二世先生竟然记得我?”芽衣是真的很惊讶,且不说世界线的问题,但在特异点里,她和韦伯基本上只有一面之缘,那位曾经青涩的少年,竟然也能在几十年之后一眼认出她么? “是么?”艾尔梅洛伊二世抖掉烟灰,“那就好,省了我自我介绍的工夫。”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一点念念不舍的意思也没有。从出场到离去,诸葛孔明和芽衣认知里的那位孔日天,有着微妙的差别。但转念想想,她又不是咕哒,艾尔梅洛伊二世当然不会拿出对待咕哒的态度来对待她。同样,韦伯记得芽衣也很正常,换位思考,芽衣要是遇到一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结果转头就变成了毁灭世界的魔王一样的人,她也会印象深刻。 和诸葛孔明的偶遇只是一点不起眼的小插曲。 芽衣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完全地占据了。在迦勒底理论上应当是例行,但实际上从来没有按点召开过的例会上,罗曼医生宣布了一件让芽衣非常惊讶的事情:“我们检测到了一个新的特异点。” 没人搭理他。 就连藤丸立香都一脸昏昏欲睡。 “……这个特异点里,我们发现了和死神海拉有关的魔力反映。”罗曼医生挠挠头,“更令人在意的是,这个特异点所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古印度公元四世纪之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印度史诗《摩柯婆罗多》对应的历史时期吧。” 50.第 50 章 摩诃婆罗多。 迦尔纳和阿周那都是出自摩诃婆罗多史诗里的大英雄, 他们创造了历史,历史也毁灭了他们,一生的爱和恨,不幸和痛苦都与其息息相关—— 迦尔纳愣了一下, 陷入沉思。 阿周那坐在迦尔纳的对面(他死活不肯坐在迦尔纳旁边, 要了一个完全对立的位置), 脸上同样看不出任何表情。在迦尔纳和他私下里约谈之后, 基本上就不再太过激动了——就是怨气浓烈,就连芽衣这个冒牌的死亡女神都察觉到了。地狱犬加尔姆更是被这块甜美的怨气吸引到了, 天天围着阿周那转悠。 阿周那把地狱犬踹开两次, 心情竟然诡异地好了点。 加尔姆毕竟是芽衣的宝具,它做了什么, 芽衣差不多都知道。因为察觉到阿周那不喜欢大的像山的巨犬,加尔姆主动缩小了身形, 整天呜呜呜地咬阿周那的裤腿。 过了几天后, 阿周那也默认了这条没眼色的狗跟着他了, 尤其是发现加尔姆还有点嫌弃迦尔纳以后, 他对地狱犬的态度就更好了。 知道点真相的芽衣不敢作声。 ——如果阿周那知道, 那只丑死了还每天试图卖萌地狱犬, 脑子里全是把他脑袋咬下来磨牙的场景——还是全靠芽衣压着,才没发生这种惨案。如果真的发生,不敢想象对方三观又会遭受怎样的伤害。 迦尔纳不表态, 阿周那继续怨气, 反而是向来没心没肺的藤丸立香很高兴:“太好了可以去印度旅游了, 听说那里挺热的,我要把夏装都翻出来。” 罗曼忍不住打击他:“……但是你不去啊,立香。” 藤丸立香懵了:“好不容易才能在大佬身后……啊不,能够和迦尔纳先生有一起解决特异点的机会,为、为什么……我都做了十几种不同颜色的加油小旗了。” “前辈!你又晚上偷偷摸摸熬夜了——!” 藤丸立香强行将生气的玛修按下:“就真的不能……” “不能。”罗曼医生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很悲伤的表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正在幸灾乐祸,“第四个特异点已经被探测出来了,应该在英国伦敦,需要你去解决。” 藤丸立香一脸不敢置信。 那种全世界都背叛了他的痛苦,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罗曼医生一开始还在幸灾乐祸,但等他发现藤丸立香是认真的之后,瞬间就有点慌了:“别,别哭啊。关于这个安排,你不可能去摩诃婆罗多的,那可是神代!都是货真价实的神灵,如果不是迦尔纳拥有诸神都无法打破的神甲,我也不敢提出这样的安排。” 藤丸立香摆摆手,表示不用管他。 作为已经打穿了三个特异点的御主,藤丸立香的心理承受还不至于脆弱到这种程度。但他趴在桌子上垂头丧气,同样暂时不想说话了。 罗曼医生转向另外两个人:“……那你们呢?” 迦尔纳点点头:“我没有问题。” 他回答的态度太过坦然,以至于让周围的人,连关心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不过,罗曼医生本来就是一个操心操成习惯的笨蛋,即便遭到冷遇,也能一个人巴拉巴拉地说很久。芽衣好不容易抢到一个空隙,插话进去:“……那也是圣杯导致的特异点吗?” “应该不是。”罗曼医生想了想回答,“上一次你完全解放宝具,复活了迦尔纳,冥界海姆的力量穿越了时光……我们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很明显,作为一个英灵,芽衣不可能存在释放不了宝具的情况。也许将遗留在摩诃婆罗多的力量回收之后能够解决问题。” 哦,懂了。 ——就是一个宝具本。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罗曼医生转向另外两人:“那你们呢?” 这句话显然不是问迦尔纳的,阿周那能不能接受和迦尔纳一起行动,同样,阿周那愿不愿意故地重游之类的问题,都必须在迦勒底直接解决。阿周那显然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担忧,依旧阴沉地回答:“……不用太在意我,在……那之前,就把我当做一个单纯的兵器使用好了。” “单纯的兵器?” 罗曼医生疑惑地问:“但我听说你一直拒绝食用种火……” 他不提还好,一提,阿周那额头上青筋立刻就绷起来,就差掏出四十米长弓直接给在场众人来一下了:“……那你也要看他到底是怎样喂的种火啊?!” 迦尔纳不明所以地歪歪头:“怎么了?种火不都是这样喂的吗?” 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种火,准备喂给芽衣:“啊,张口——” 投喂,接受。 芽衣都快被迦尔纳训练出本能反应了。 迦尔纳转过头,凝视阿周那,露出“你看这不是很正常吗”的疑惑。他又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种火,表情甚至有些跃跃欲试——阿周那露出仿佛有人要给他喂蟑螂的表情,凶恶道:“你要是敢对我这么做的话,我就把自己炸回英灵座!” 迦尔纳非常遗憾地收回种火:“你看,就是这样。” 他顿了一下,又说,“阿周那的性格比较古怪,某方面非常固执己见。” 罗曼医生简直说不出话来——就算阿周那不是他的宿敌,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投喂方式吧,这简直就是对英雄和男性的双重侮辱了。一时之间,就算是深信迦尔纳人品的罗曼医生,也忍不住怀疑,迦尔纳是不是故意羞辱了。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罗曼医生揉了揉太阳穴,人家兄弟之间的事情,他也管不着:“如果准备好了,那我就开始灵子转移了。” …… …… 反召唤系统,启动。 时间,确定。地点,确定。 距离灵子转移开始,三,二,一…… …… 老实说,降落的地点不太好。 芽衣整个人挂在树上,确定自己距离地面至少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她比划了一下,最后从虚无中抽出死神之镰,斩断了勾住她衣服的树枝——也就是变成英灵之后,芽衣才敢做这样夸张的行动。 她仿佛一只黑色蝴蝶,轻巧地落在地面上。 ——嗯,如果还是那位人类芽衣的话,大概现在已经被摔成肉泥了。 灵子传送在传送过程中,似乎又出现了偏差。不过,在芽衣的感应中,迦尔纳距离这里并不远,大概半公里的位置。哪怕是慢吞吞地走过去,十分钟也能完成汇合。不过…… “轰!” 芽衣将死神镰刀横在头顶,硬生生地抵抗住了这次突然袭击。袭击她的是一个青面獠牙,足有几十米高的庞然大物,对方拥有着和人类相似的轮廓,有头有手有脚,青赤色的皮肤,呼吸间吐出仿佛岩浆般的气息。 魔性生物。 就是芽衣对印度神话不熟,看不出这是什么类别的怪物。 但既然袭击了她…… “既然有攻击性的话,”芽衣硬生生以巨力逼得对方后退了两步,“那么就只好将你收归冥土了。也是该检验我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了。” “啊——啊——啊!吃了你!” 芽衣踩在大树上,反跃。她仿佛一点黑色的光斑,出现在敌人的身前。对方正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像是要按灭一颗火星那样—— 狂烈的风,吹得芽衣的衣袖和发丝都猎猎作响—— 举起镰刀—— 斩下! …… …… “这种怪物叫做罗刹。”迦尔纳站在罗刹头顶的尖角上,对芽衣介绍道,“是专门吃人的恶鬼,习惯躲在森林里专门吃人,有些强大的罗刹,甚至统治了一个城池,圈养人类作为食物。” “这个算是强大的吗?” 迦尔纳摇摇头:“不太好说,罗刹的体型和力量没有必然关系。你可以问一下阿周那,他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阿周那站在罗刹尸首的鼻尖上,苦思冥想:“我绝对见过的……我绝对见过的……没准还打过……他到底叫什么来着……”苦思冥想无果,阿周那下意识就带了一点怨气,“你又不是打不过,为什么要冲脸打?” 芽衣:“……” ——因为被吓到了。 讲道理,看到一个血盆大口要冲自己咬过来,她一激动,就直接把武器砸对方脸上有什么错?要怪也只能怪对方脸皮太薄了好么?因为太害怕甚至没有意识到敌人已经死了在鞭尸……第一次啊,不熟练啊,体谅一下吧。 “我……我战斗风格就是这样的!”芽衣强词夺理。 阿周那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迦尔纳。 迦尔纳:“?” 就在三位主从互相递眼神过程中,当地的居民已经慢慢地聚拢过来。不少人站在罗刹的尸体旁又叫又跳,还有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芽衣是最先过去看看情况的,不过,这群当地居民完全无视了芽衣,对着迦尔纳感恩不已。 ……其实有点吃醋。 迦尔纳摇摇头:“不,不是我,你们要感谢的话应该谢谢……”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个人在说:“这位英雄应该是来找富军的!”迦尔纳的话,就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富军? ……什么富军? 芽衣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几个人主动地让开了道,他们簇拥着一个孩子,将他推到了前面来。那孩子有着一头蓬松的白发,脸上没什么表情,肩膀上搭了一条白色的恰达,露出来的胸口上镶嵌有太阳形状的宝石,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耳垂上悬挂的金色车轮形状的耳坠,和迦尔纳一模一样。 迦尔纳还没有什么反应。 芽衣表面上也没有什么反应—— 但内心其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迦尔纳Lily啊! 迦尔纳Lily!迦尔纳Lily! 51.第 51 章 迦尔纳Lily…… 啊不, 应该称呼他为富军。很多英灵的幼年体和成年体,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的震惊。但迦尔纳显然是例外,无论是年龄大的这个, 还是年龄小的那个,毫无疑问都能归进面瘫里。富军澄澈的灰蓝色眸子先是落在迦尔纳身上,旋过芽衣,最后明显地迟疑了。 有村民推了他一下:“你还犹豫什么?” 富军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但手指却绞了起来:“……爸爸?” 迦尔纳:“???” 富军的目光落在了芽衣身上,随即低下头,芽衣刚好可以看见, 他脸上堆起的一点婴儿肥——他顶多只有十一二岁, 声音里如软的同音还没有完全褪去:“妈妈……吗?” 芽衣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深呼吸, 再深呼吸。 最后,轮到了阿周那, 阿周那本能地就要将表情变得更冷一点时, 就听见富军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那你就应该是爸爸妈妈的仆人了吧!” 仆、仆人?! 即便阿周那从来没指望过, 某一个迦尔纳能说出中听的话语,他仍然被这两个字气到脸色发青。为什么别人都是亲戚,到了他就是仆人了?——猜个叔叔或者伯伯都很合理啊为什么会是仆人啊! 还没等阿周那给这个不讲礼貌的小鬼一个教训,已经有人行动了。 “富军……你现在是叫这个名字吗?” 芽衣蹲在富军面前,她伸出手, 但手悬在半空不敢太过靠近。富军十分坦然地看着芽衣, 他澄澈的瞳孔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宛如倒影着天光般倒影着芽衣的身影。他有点困惑,有点期待,有点惶恐,还有点畏缩不前:“是……我就是富军。” “我能抱抱你吗?” “嗯,可以。” 芽衣没有抱过小孩,在冬木市特异点是缺乏多余的爱心,到了迦勒底,藤丸立香倒是召唤了亚历山大和安徒生两位正太,但偶尔在走道上遇见,也只是客气地打个招呼。但是……但是…… 富军给芽衣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的仿佛雏鸟般的目光始终放在芽衣的脸上,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外露的情绪,所以,只要有一点点期待的神色流露出来,就像是羽毛刮擦般让人心底痒痒的。芽衣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瓷器般,将富军抱入怀里。 真暖和啊。 ——也是真的很瘦。 迦尔纳是真的很忠诚于小时候的模板地长大了。 芽衣感觉到富军毛绒绒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一会儿就从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到恨不得贴在她身上。富军哽咽了一声,用手臂抱紧了芽衣:“……妈妈。” 他等待这样一个怀抱已经很久了。 迦尔纳:“……” 迦尔纳:“其实……” 他刚刚开口,芽衣就猛然打断了迦尔纳的话。她将富军像是提小鸡一样抱在怀里,举起来,强行塞给迦尔纳——迦尔纳抱小孩的姿势比芽衣还要别扭,两个几乎是一个模子刻成的人,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对望着。 富军还有点激动—— 迦尔纳就平静到看不见一点波澜了。 “富军,喊爸爸。” “可是……”迦尔纳仍旧在试图说出真相,但他刚刚开了一个头,芽衣就带着一点恼怒地狠狠戳了他一下。来自冥界女神的力量可一点也不小,即便迦尔纳拥有日轮甲也不由胸口发闷,也就是这一下的停顿,最好说明真相的机会就失去了。 富军慢慢地抓紧了迦尔纳肩膀上的衣服,声音很小,像是一只小雏鸟颤巍巍地从窝里滚出来,贴在父母的毛绒绒的肚皮丧一样:“……爸爸。” 迦尔纳:“……” 阿周那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了。 迦尔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是……” 但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四周的村民就已经开始欢呼起来,有些跪在他脚下触碰迦尔纳的脚背(触脚礼),有些歌颂打败罗刹的英雄——他们竟然就已经直接载歌载舞了起来。芽衣目瞪口呆,但想想这里是印度,突然就觉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等等!等等!为什么还会有人撒花瓣?! 你们不觉得作为普通村民,你们的画风越来越奇怪了吗?但还没等芽衣说出什么抗议来,她就被一大群村民簇拥的,不得不往前走。芽衣转过头看着迦尔纳,迦尔纳的情况没有比她好多少……不,应该说,更严重了才对。 他手上还挂着一只富军呢。 “太奇怪了……”芽衣小声嘀咕。 然而,回答芽衣的却是阿周那,黑肤的青年嗤笑一声:“不奇怪,这里的画风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以为这是哪里?……这里可是古印度,躺在地上一年四季不干活,都不用担心饿死的地方。有任何愿望,只要苦修,神灵就一定会实现的世界——只要满足于神灵安排的命运,这里就是天堂。”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周那的声音极轻,轻易地就被四周的欢呼声压盖了过去。若不是芽衣被依凭之后,耳力有了长足的长进,不然还真的会忽略过去。 三人被推进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的主人是一位还很健壮的中年人,他大声呵斥妻子去给几人做饭。芽衣刚想说不用了,就看见那位坐在角落里的中年女人走出来,她的眼眶红红地,但对几人还是露出了笑意。 芽衣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迦尔纳更是像是被雷击一样,僵在门口,就连动都不敢动了。那位中年人告诉几人,自己的名字叫做车升,是给国王拉车的车夫。而富军是他从恒河河畔捡回来的婴孩——他微笑着说:“富军能找到他的父母,真的太好了。” 芽衣:“……” 芽衣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好心做了坏事。 车升说着,自己的眼泪突然也掉下来了,他以一种非常自豪的口吻说:“富军是非常非常好的孩子,他天生就能操控火焰,对各种武器也情有独钟……他天生就应该成为英雄,他应该得到最好的教育,他应当在无数民众的欢呼中战无不胜……你们能来,真的是太好了。” 一个健壮的中年汉子,竟然就这样捂着脸痛哭起来。 “高贵的刹帝利啊,你们愿意回来找富军,真的太好了——”车升努力擦着眼泪,“真的太好了,富军跟着我只能做一辈子的车夫,但我知道,他的眼睛里有天空和烈阳,他是永远不会停留在地面的苍鹰……但苏多的出生……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迦尔纳动容了。 他看着车升,眼睛里藏着悲戚:“您竟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从小就让他安于命运呢?你也知道的,他的一生必然充斥荆棘和坎坷。不能安于神灵安排的心,总会带来灾祸,甚至,为你们带来覆灭。” “我知道啊。” 车升微笑着说,“可是哪儿有父亲不爱孩子的呢?” “富军长大了,必然会胜过那些国王,胜过那些英雄,胜过那些被神灵赐福的刹帝利。但你如何能阻止这一切呢?就像是无人能阻止太阳升起照耀晴空一样,富军也必然成为一颗比谁都要闪亮的明星,照耀得四周群雄都黯淡无光。” “这是他所渴望的人生——” “为人父母,除了为他骄傲自豪,还能做什么呢?” 车升说完这番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天啊,他竟然在富军真正的父母面前,将父母的名字按在自己头上,简直是大不敬。他惶恐地正要跪下。迦尔纳就已经向他们致敬了——他不敢用印度最高礼节的触足礼,那会吓坏这个一生平淡的贱民车夫。但那份崇敬的心意,却不会有任何改变:“会的,他当然会的。” “他毫无疑问会是这个时代最强的英雄。” “而你们将永远都是他的骄傲,他的自豪,他战无不胜的信念。”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感动的时刻,阿周那格格不入地靠在角落的墙壁上,他听到那句“战无不胜”的时刻,原本已经深入骨髓的王子应有的优雅和高贵渐渐淡去,他用手挡住了脸—— 在阴影之中,阿周那嗤笑了一声。 52.第 52 章 什么是爱? 什么是亲情? 原本已经明确无误的答案, 似乎又在此刻化作了暧昧不明的混沌。芽衣几乎是从房间里逃出来的, 她甚至没有顾忌到仍然在房间里的迦尔纳和富军。车升的眼泪, 车升的微笑,还有那些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话语,无一不像是滚烫的火焰, 几乎要把芽衣给烫伤了。 可恶可恶可恶。 那是她一生想要得到,却永远隔了天涯的爱。 车升……不, 那个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平凡的中年男人, 他只不过是刚好在恒河河畔捡到了迦尔纳而已, 没有车升,也有马升,牛升会捡到迦尔纳。他和迦尔纳明明就没有血缘关系, 为什么能这样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当做父亲,能那样理直气壮地将所有的爱都倾注过去—— 不能理解。 无法认同。 躁动的情绪在芽衣心中翻腾着, 她的手无意识地搅动起来, 胸口又开始疼痛,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她知道这种疼痛是假的, 甚至,随着芽衣变成英灵之后,死亡时的记忆都开始模糊,但偶尔, 在偶尔的偶尔, 芽衣也会产生一种幻痛, 在无人的夜里, 能疼得她整个人都宁愿死去。 这是A|venger的职阶能力: 忘却补正。 知名度越低的英灵,就会得到越发强大的补正。而复仇者这个职阶完完全全是源自于芽衣自己,和死神海拉没有关系。任何人都能够忘记仇恨,能够忘记愤怒,只有复仇者绝对不会。他们是从忘却彼端而来的复仇者,忘记就是背叛,就是逃跑——复仇者就是这样的存在,仇恨将伴随着她直到世界的尽头。 但是……但是…… 她应当被拯救了才对啊…… 芽衣烦躁地抓过自己的头发,这种痛苦甚至让芽衣对屋子里的车升升出了一点杀意。她知道这种事情是错误的,但内心翻腾的怒火,就像是在对她说,放纵吧放纵吧,毁坏吧毁坏吧,死亡吧死亡吧,让世界都陷入永恒的霜冻和死寂之中。 ……直到一只手,放在了芽衣的肩膀上。 “迦……尔纳?” 迦尔纳正站在芽衣的身后,他大概正是感受到了芽衣情绪上的躁动,这才从屋子里走出来。芽衣深吸一口气:“……我没事,就是屋子里空气有点闷而已。”这种谎言根本不可能瞒得住迦尔纳。 但迦尔纳也没有戳穿芽衣:“我问过车升了,他说这附近没有什么异常。” 芽衣:“啊?” “死神海拉遗留下来的力量,可能不在这附近。” 芽衣这才想起来,他们辛辛苦苦跑到神代来,可不是为了迦尔纳能和养父母团聚来的。迦尔纳还牢记于心,反而是芽衣本人很快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芽衣有点羞愧地低下了头:“那现在准备怎么办?” “先去象城。” 迦尔纳解释说:“象城是这个时代的中心,想要打探消息也方便一些。” “嗯,我都听你的,现在就走吗?” “暂时……”迦尔纳顿了一下,他偏侧过头,看向走道的柱子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刷的一下就不见了。芽衣的反应比迦尔纳慢一拍,等她顺着迦尔纳的视线往后面看去,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了,“暂时先在这里住一晚上。” “……哦。” “别胡思乱想,有什么问题,我都还在你身边。你是我的从者。”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迦尔纳略微不自然地偏侧了一下头,“我会帮助你的,芽衣。” 迦尔纳是可以相信的。 或者说,哪怕是全世界都和她敌对,唯独只有迦尔纳是能相信的。 芽衣沉默了一下,她也很想尽全力地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露给迦尔纳,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她本来就不是天真无邪的少女,硬要说,毁灭世界的魔女反而比较贴切:“迦尔纳……” “嗯。” “父母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迦尔纳愣住了。 “你考虑过吗?太阳神苏利耶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告知世人你是他的子嗣。贡蒂也是有无数次机会,阻止兄弟相残的悲剧。但他们什么都不说——车升希望富军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这是爱吗?他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他为什么爱你?” 接连不断的疑问,反复追问着迦尔纳。 芽衣凝视着迦尔纳,她自从被死神海拉依凭之后,原本还带有一点棕褐色的眼珠就彻底化作了死寂的黑色。但偏偏这个时候,迦尔纳觉得这个颜色清亮极了,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孩对世界发出疑问:“……迦尔纳,你恨过贡蒂吗?” 恨吗? ……恨过吗? 迦尔纳回想起贡蒂,想起那位高贵的王后,其实对方的容貌已经模糊了。各种艺术作品总爱渲染他和贡蒂之间的血缘感应,总爱描述两人会产生彼此亲近的情绪。可实际上,没有。 原本属于贡蒂的位置,早就已经被别人给占据了。 迦尔纳对于贡蒂所有的印象,只是一个,被般度五子环绕的模糊女性形象。她几乎不太出现在迦尔纳面前,偶尔几次,也只是担心阿周那受到伤害而晕厥。那时候,迦尔纳想,那真是一个善良而柔弱的王后啊。 仅仅止步于此。 迦尔纳闭上了眼睛:“不,我从来没有恨过贡蒂。” “为什么?” “母亲的爱是一个孩子降生时最珍贵的礼物。贡蒂曾经从我手上夺走过这一切,但我又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比这些还珍贵的礼物。我和贡蒂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恩怨存在了。”迦尔纳平静地说,他的态度证明这一切都所言非虚,“也许在其他人看来,她的抛弃正是导致了我命运的元凶。我也曾不甘过,也曾难过过,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却感到庆幸。” “庆幸?”芽衣根本没想到,迦尔纳会得出这样的答案。 “是啊,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出生时肩膀上担当了什么责任,也不是神灵降下什么使命。而是我想要这样的人生。我不是圣人,我也渴望建功立业,我也曾希望万众瞩目,这样的梦想没有什么可耻的,只要我想,我就能去追求。不求人,不求神,只靠我自己。” “我的心使我站在了难敌的身边,使我对诸神和兄弟举起了弓箭——” 迦尔纳说:“我的一生没有什么好痛苦的,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自然也没有必要怨恨其他人。阿周那就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过的很痛苦。” 芽衣愣愣地看着迦尔纳。 就在两人身后,阿周那阴沉的声音传过来,他对待迦尔纳的态度一直很古怪,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真不愧为施舍的英雄……你既然没有怨恨贡蒂,为什么不答应她的请求呢……那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出奇,但就是令听到的人感到不舒服。 “我不怨恨她,但我早就已经拥有了和她无关的人生了。”迦尔纳平静地回答道,他顿了一下,突然说道,“而且,我承认长子的身份很容易,但你怎么办?” 他……他怎么办? 阿周那完全没想到迦尔纳突然反问了这样一句话,整个人呆住了。 “既然因陀罗向我讨要金甲,我不能拒绝。那么,如果难敌向我讨要你,要你死,你怎么办?”迦尔纳略带困惑地说,“你和我不一样,阿周那,你是正法的象征,就像是当年坚战要将你作为赌注,赌出去做奴隶,你不能反抗一样。” 阿周那几次想要说话,但都发不出声音。 “我和你不止一次发过誓言,彼此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位。”迦尔纳的声音仍然是那么平静,平静到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我不会被正法束缚,可你呢……弑兄在正法里可是大罪。” 阿周那嘴角抽了一下—— 他说的好像,在迦尔纳死后,阿周那就没有被弑兄的大罪折磨过一样。 “……战士应当死于战场,至少你……应当死的像个英雄。”迦尔纳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阿周那是真的笑不出来了,他在般度五子中排名第三,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决定的权利。他曾喜欢过黑公主,在黑公主的选婿大会上打败群雄,即便是迦尔纳都要暂避锋芒,可只不过是母亲贡蒂的一句口误,“阿周那将你带来的东西和兄弟们同享吧。”,事情就猛然变了样子,贡蒂只是惶恐自己出了狂言违背了正法,大兄坚战下了决定,那就五兄弟共妻吧。 阿周那没有权利说一个不字。 他是三子,是坚战所享有的财富。 ——阿周那至今仍然不知道,坚战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再后来,同样的,坚战将阿周那作为赌注,赌输给难敌的时候,阿周那也绝对不能表达出任何的异议。他甚至输掉了黑公主,在黑公主悲鸣求救的时候,阿周那也不能去救她,哪怕他痛苦到恨不得杀了自己,也不能出手拯救她。 ——因为这不符合正法。 正法是神灵划下的法度,不遵守的人将堕入地狱,遵守的人定然会得到幸福。阿周那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他的一生都遵循正法而活。但阿周那从来没有一刻幸福过,他曾经不止一次为最终的决战感到质疑,但黑天化身的奎师那说服了他,他一字一句全是正法,神灵许诺过的——那是所有人幸福的最终。 于是阿周那不再怀疑,他举起了弓箭。 他射杀了一直疼爱他的大伯父毗湿摩,射杀了他的兄长迦尔纳,俱庐大战流血千里,哀鸿遍野。死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几百个人,几千个人。是十六亿的生命全部化作焦土。 是他阿周那亲手将这十六亿人送入死亡的。 ……而这是神灵向他许诺的正法。 坚战被这十六亿的死亡折磨得昼夜难眠,即便是诸神称赞,王冠也仿佛刑具般待在他的头上,他最终决定结束生命,前往诸神居住的须弥卢山。阿周那一点也不想去,他只想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孤独终老。可坚战的命令,他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利。 阿周那最终死在了登山途中。 在死掉的时候,阿周那内心一片平静,他甚至还能够回顾自己的一生,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疯狂的嫉妒迦尔纳。迦尔纳得到过养父母的亲情,得到过难敌的友谊,而他在一片繁花似锦中什么也没有过。 他的母亲兄弟也好,他的挚友黑天也罢,谁都不曾真心为他考虑过。 ……可阿周那为什么又要看的这么清楚呢? 如果有下一辈子,他能不能过的糊涂一点,不在把自己当做有血有肉的人,当做一个器具,一个被人执掌的武器,不去爱憎,不去思考,那样的人生就轻松多了吧。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周那闭上了眼睛。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辈子都不曾从大哥坚战身上得到的关怀,反而是迦尔纳给予了他。阿周那浑身颤抖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无数情绪沸腾起来,扭曲着咆哮着最终沉寂下来的时候,尽数化作了刻骨铭心的杀意。阿周那狂笑起来:“对啊,就是这样,没错!就是这样!迦尔纳你果然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我是这样的憎恨你,这样的嫉妒你……” “……同样也无比羡慕的迦尔纳啊,”阿周那凝视着迦尔纳,黑色的眼瞳一点光也没有,“我一定会杀掉你的,迦尔纳。” 53.第 53 章 芽衣:“……?” 迦尔纳:“……??” 好吧, 世界上的未解之谜又多了一个。讲道理, 被迦尔纳这样关心, 阿周那你难道不应当感觉到开心吗?为什么在发出一阵森然的大笑之后,转头就表示要搞死迦尔纳? 熊孩子的想法好迷啊。 芽衣有点生气了,她挽起袖子, 推开迦尔纳:“你等等,让我教会他对于兄长应当有的礼节……”她话音还没落, 阿周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脸色一变, 仓皇地就英灵化逃跑了。 “有本事口出狂言!有本事逃跑!有本事我们正面打啊!”芽衣咬牙切齿地说。芽衣捞起自己的死神之镰,恼火地就追了过去。迦尔纳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有拦住芽衣。 ——让他们闹一下也好。 阿周那要是真的连个敏捷D的攻击都躲不过去, 才是瞎了他作为迦尔纳宿敌的身份。况且,他的情况和芽衣也不一样, 就算真的被打死了, 就就是再浪费迦尔纳三个圣晶石。圣晶石虽然珍贵,但迦尔纳作为迦勒底第二位御主, 还真不至于拿不到。 嗯……这样的生活……也不算太差…… 迦尔纳又转过头去,那个小家伙以为自己藏得够隐蔽了。然而,介于对方最喜欢藏的地方,早就已经被迦尔纳躲藏过无数次了——他甚至不需要想, 就知道富军在哪儿。 现在是坦白身份的最好机会。 迦尔纳站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 微醺的风吹过他的发梢, 暖得让人沉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行动, 但是……但是……如果当年也有亲亲生父母过来找他……他会感到高兴吗? 迦尔纳首次对自己也产生了一点疑惑。 …… …… 芽衣直到黄昏才回来。 不得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殴打熊孩子是发泄情绪绝佳途径。她追着阿周那跑出了十几公里,一直进了森林,在森林里撞到了不长眼的魔兽。等芽衣干掉那些成群结队的魔物们,阿周那已经跑得没有人影了。 芽衣累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死神海拉虽然给了芽衣非常强大的力量,但力量同样也带给了芽衣非常大的负荷。用芽衣自己的话说,她也是个疯狂耗魔的从者,如果供应者不是太阳神之子,普通人早就被她抽成人干了。 但现在芽衣也累了。 那些憎恨和杀意被战斗消耗得干干净净,等芽衣回到车升的家中,心情已经是一片平静。她看了一眼迦尔纳,就低下头去——她没缺魔没缺魔没缺魔。 迦尔纳不是鸡腿汉堡迦尔纳不是鸡腿汉堡迦尔纳不是鸡腿汉堡。 把同样的话在内心中念了两三遍,芽衣感觉好多了,没有那种见到迦尔纳就想扑过去啃他的冲动了——她是有自我控制力的人类,又不是大馋狗地狱犬。芽衣低着头,扯了扯迦尔纳的袖子:“你们晚餐还有剩的吗?” 迦尔纳从口袋里掏出迦勒底的制式粮食地给她:“先凑合一下吧。” 芽衣默默接过,就听到迦尔纳说:“罗陀妈妈找你了一下午,她总觉得,妈妈做出的饭菜一定是有爱的饭菜,希望你能给富军做一顿晚餐。我觉得,你暂时别出现在她面前比较好。” 呃……好…… 等等?! 芽衣睁着一双大眼睛(⊙▽⊙),猛然看向迦尔纳:“等等啊,妈妈还需要做饭?”等等,这个她没听说过啊……她这辈子就没有进过厨房啊! “在印度是这样的。”迦尔纳看了一眼芽衣,他被圣杯灌注过很多知识,自然不会用印度女性的传统要求芽衣。同样的,他也没忍心将印度女人应当做到的事情都告诉芽衣。 但即便是最简单的要求,看来,对芽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迦尔纳困惑地看了一眼芽衣,纳闷地想,芽衣到底为什么突然想扮演富军的母亲的? 迦尔纳犹豫了一下:“你先说,你会做哪些?” 剩下的不足,迦尔纳帮芽衣补上就好了。 “我、我……”芽衣纠结片刻之后,用手挡住了半张脸,她自暴自弃道,“……难道父母对孩子,不就是她一出生就直接扔进小黑屋关一辈子吗?对吧!对吧!” 芽衣努力让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但发烧的脸颊告诉她,失败了。她抬起头偷偷摸摸地瞥了迦尔纳一眼。 讲道理,迦尔纳这个时候,应该超苦恼,超无奈的吧! ——可他竟然在笑。 还是那种用手抵着脸,偏侧着头,半边蓬松的白发垂下来挡住半边脸,也掩盖不了的微笑。他眉梢带着笑意,眼角也带着笑意,甚至连身旁吹过的风都带着笑意。 好心塞啊。 迦尔纳你还是她认识的小天使迦尔纳吗? 芽衣气得想用小拳拳打他,但拳头举起来,最终也不敢敲在迦尔纳的胸口——就算迦尔纳现在有货真价实不打折扣的日轮甲保护。 迦尔纳又笑了两下,这才伸手摸了摸芽衣的头顶:“没关系了,‘我’是不会介意的。”他一语双关地说。 芽衣白了他一眼,她又不是不知道迦尔纳的为人,这个家伙就是给他一点好意,他就能自己上天的类型。可是,可是芽衣就是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啊。 这样的心情,那样的笨蛋根本就不理解! 芽衣气呼呼地走了,她要去看富军,她要去抱抱软乎乎的迦尔纳Lily。知道迦尔纳Lily有多可爱吗?他被抱住的时候,还会偷偷地用脸颊蹭芽衣的脸,他的碎发擦过芽衣的肌肤,痒痒地,让人心都融化了。 多可爱! ——而长大的这只只会嘲笑她!只会KY! 芽衣走到车升夫妇为他们安排的临时住处,推开门,就看见富军站在床上,开心地蹦蹦跳跳。 芽衣:“……” 富军:“……(_)” 然后,芽衣就看见富军嗖的一声,窜进了被子里,特别乖巧地躺在了枕头中心,甚至连被单被他踩出来褶皱都被富军飞快地扯平整了。芽衣还站在门口发呆,她就看见,富军将被子扯上来一点,再扯上来一点,最后完全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圆馒头。 芽衣:“……” 他这是……害羞了? 也许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会比较好,芽衣有点拿不定注意,这个时候,富军的声音从被子传来,因为隔着一层棉被,听起来总有些模糊不真切:“……妈妈能给我讲晚安故事吗?……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能……能……一家人一起睡吗?” 富军偷偷摸摸地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就是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行行行!给给给! 没错,只有迦尔纳Lily才是世界上的珍宝。 ——大的那只已经长歪了!完全长歪了! 54.第 54 章 豪言壮语说出口, 但等睡前童话书到了手上,芽衣才猛然沉默了。 ——怎么说呢? 古印度有纸张这种事情是挺奇怪的,但要问芽衣纸张是什么时候发明的, 又是什么时候传入古印度的, 她还真的说不清。况且,这里是神代的,神代就是无需讲究科学合理的时代,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能由神解决。 但是……这个字, 哈哈哈,像是蚯蚓一样可爱呢。 就是一个都不认识而已。 芽衣沉默地凝视着这本睡前故事书,最后认命了。她知道从者就是无论跨越多少国家多少时代都能和人类交流无碍的存在, 但是,这和从者认识多少字没有必然关系, 就像是贞德, 当了圣女一样不识字。 “啪。”芽衣猛然把书合拢了。 富军被芽衣吓了一跳, 就看见那位貌美的少女陡然站起来:“等我一会儿, 我去找你爸爸。” 但是…… 富军还没说话, 就看见芽衣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那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之前闹了别扭, 倒像是终于找到了心满意足的借口, 终于心无芥蒂地跑去找心心念念的人了。 迦尔纳一如既往地同意了芽衣的请求。 芽衣偷偷摸摸用眼角的余光瞥迦尔纳, 那家伙会笑吧, 和之前一样会笑的吧。他怎么那么坏呢!但迦尔纳拿着那本故事书, 翻了一遍, 最终露出了很浅淡的怀念:“我来念当然没有问题, 不过,你确定你也要一起听吗?” 芽衣不明所以地歪歪头。 这有什么要确定的? 但等一家三口全部躺在床上,富军开开心心地依靠在芽衣怀里,迦尔纳开始从第一个故事念起之后,芽衣就明白,迦尔纳为什么之前要专门问她那样一句了。 ……因为这故事书三观不正。 第一个故事是讲,一位首陀罗(最低贱的种姓)生来就很苦,日子过的很苦,他还把自己变得更苦,于是等他苦死了之后,因为前世受到的苦够多,来世就转生成了幸福的婆罗门。 第二个故事是说,也是一个低种姓,然而他不遵守正法,企图过上幸福的好日子。然后他被神灵惩罚了,终生都要在地狱里受到惩罚。 第三个故事…… 好吧,没有第三个故事了。因为从第一个故事开始,芽衣就忍不住开始指手画脚,每到这个时候,迦尔纳就会合拢书页,以一种非常无奈的目光注视芽衣,直到芽衣自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声。 “我就是……给孩子讲这个故事,真的好么?” 迦尔纳用更无奈地眼神看着芽衣。 富军抬着头,看看芽衣,又看看迦尔纳,目光中充满了迷茫。 芽衣终于屈服了,好吧,她再也不说迦尔纳长歪了,能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得像是迦尔纳这样根正苗红真的很不容易了。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解释了两句:“这就是印度,你要是让民众知道光明的存在,他们会崩溃的。” 可笑! 芽衣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富军怯怯地问:“我们还念吗?” “念!”芽衣咬牙切齿地说。 第三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她也经历了很多很多的苦行,最后得到了神灵的赐福。神灵赐给了她一个爱她的丈夫,这个丈夫顶多一周打她一次,而且她还生了很多儿子,没有女儿,受到了很多女人们的羡慕。 “啪嗒。”芽衣把床边的木头掰下来了。 迦尔纳终于无奈地把睡前故事书收起来了,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说:“芽衣,虽然我觉得将我称为‘施舍的英雄’,太过言过其实了。但我确实是只要有人向我祈求,我就必然会回应——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祈求是无与伦比的珍宝。” 迦尔纳很少露出那么露骨的情绪,但这一刻,他脸上的悲哀是非常真实的:“在这片土地上,即便有人遭受了折磨,也会被当做修行的一部分承受下来;而高种姓……他们看不起我,也不可能向我祈求施舍。” 迦尔纳举了一个例子:“黑公主曾经被难敌侮辱过,在她被侮辱的前夕,她向所有人求救了。但所有人都限于正法无动于衷,只有我……”只有迦尔纳根本不在乎正法,他有求必应,必然会拯救黑公主,但是,“但她唯独不能向我求救,因为我是贱民。同样的,我参加过黑公主的选婿大会,在我离开后,黑公主将我碰触过的所有东西都烧掉了。因为我的出生就是不洁的,我碰触过的事物都被污染了。” 芽衣都快要被这些描述逼到窒息了。 ——迦尔纳到底是如何将这一些都视为理所当然,而承受下来的? “你哪怕愿意为了他们付出一切,可他们不要,你也是没有办法拯救他们的。”迦尔纳说这番话的时候,真的一点情绪的起伏也没有,他笨拙地拍了拍芽衣的头,试图安慰一下情绪激荡的少女,“好啦,睡前故事讲完了,晚安,芽衣。” …… …… 可芽衣睡不着。 她左手一只大号迦尔纳,右手一只小迦尔纳,两个人睡觉习惯几乎一模一样,像是两个超大火炉要把芽衣烤成烤虾。可芽衣一手抱着一个,一个都不愿意松手。她突然想起车升的眼泪,突然隐约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一定要给富军找一对刹帝利的爹妈了。 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还来不及的迦尔纳,最后在她根本不知道的地方,遭受过那么多折辱,那么多痛苦,可那个柔软宛如雏鸟的孩子,最终比谁都要坚韧不动摇地长大了。 ——向着光。 ——向着太阳。 让她稍微设想一下就要心疼得掉眼泪。芽衣又翻身了一下,就看见富军睁开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灰蓝色眸子看着她,小家伙犹豫半晌,才伸出手缓慢地碰触芽衣脸颊:“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芽衣死死压着喉咙里的哽咽,否认道:“……不,是你太好了。” 极少被这样直白夸奖的富军愣住了,他眨眨眼睛,耳朵尖都红了。他吭哧了两声,然而因为不善言辞,又害怕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让人扫兴的话,最后干脆紧闭双眼,往芽衣怀里一缩,装作睡着了一样不动了。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芽衣。 芽衣双目含着泪,那泪在夜色里仿佛寥落的星光闪烁。 富军嗖的一下又缩回去了,被富军这样一闹,充斥在芽衣内心的悲伤也被这个小动作给冲散了。芽衣将富军从怀里掏出来,大大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妈妈只是突然想起来……忘记给你晚安吻了而已。” 一个轻柔的吻就印在了富军的额头上。 两人身旁,迦尔纳无奈地睁开眼睛。 富军都睡不着,迦尔纳怎么可能会睡着?那些事情迦尔纳早已视为常理地接受了,但芽衣显然无法在这方面和他站在同一立场——他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是不是应当根本不和村民接触,直接解决这个特异点回去才对? 再愤怒,再不平,这已经是历史的残影了。 迦尔纳曾经和难敌联手,试图从种姓制度的阴云里撕出一点缝隙,让低种姓的人也能一展才华。但最终也只是,迦尔纳被求走了甲,被骗走了枪,无法抵抗地被阿周那射杀了而已。 ……没什么,这是反抗诸神的必然结局。 就是…… 芽衣的晚安吻。 他也很想要。 但说不出口,所以超委屈。 55.第 55 章 从者本来就是魔力构建体,常规意义上并不需要睡眠。芽衣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 但她低估了自己秒睡能力, 将富军从怀里捞出来, 狠狠地一顿蹭蹭之后, 她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 不知道睡了多久。 直到半梦半醒之间,芽衣摸了摸左边,空的;又摸了摸右边, 也是空的;芽衣就被硬生生地吓醒了——迦尔纳呢!她有两只!那么大的迦尔纳!都不见了?! 谁敢碰她的迦尔纳, 她要和谁拼命! 阿周那就这样遭遇了无妄之灾。按照这位摩诃婆罗多的英雄的原本想法, 既然迦尔纳打不得, 他就宁愿自己一个人躲到无人的地方去。偏偏,从者始终无法距离御主太远,更何况他还一直不肯接受迦尔纳的好意(种火)。 吃饭(补充魔力),睡觉(节约魔力)。 阿周那的日子过得比迦尔纳更像一个活人, 他虽然贵为王子,但实际上风餐露宿的日子也没少过,直接在房梁上找了一个安稳的地方就睡着了。 直到—— 阿周那狼狈地跳了下来,手臂下意识地就护住了脖子, 就差那么一点点,这里就要被整齐地切分成两块了。虽然他一点也不介意回归英灵座, 但是这很疼的啊!会痛的啊! “你把迦尔纳怎么样了?” 啊……? 阿周那又躲了两招, 这才搞明白情况, 他差点被气笑了:“你是不是傻……我都知道迦尔纳会在日出之前祭拜太阳神苏利耶, 你作为他的恋人竟然还不清楚吗?” 芽衣愣住了:“可是,在迦勒底……” “迦勒底有恒河吗?”阿周那没好气地反问她。 芽衣:“……” 哦!说的好有道理啊!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阿周那看着芽衣,一脸一言难尽,他恐怕憋着一箩筐的脏话想砸在芽衣脸上。最终,阿周那的目光停留在芽衣的镰刀上,哼了一声,最终扭头就走。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又被芽衣提着后领扯回来。 “那个,恒河怎么走?” 阿周那:“……” “怎么了?” 阿周那:“下次还有问题的话,请一口气问完。” …… …… 芽衣走在恒河河岸旁。 昨天晚上,芽衣确实是很生气了,但是气完想一下,她真的在意受苦受难的广大印度民众吗?不,她一点也不关心。她不毁灭世界都算是迦尔纳的光芒照耀世间,哪儿还会有多余的一星半点同情心挤给别人? 她只是心疼迦尔纳而已。 心疼……迦尔纳…… 芽衣停了下来。 她盯着那个站在河水中的身影发愣,那是迦尔纳吗……哦,没错,那就是迦尔纳。那位太阳神之子挺拔地立在河中,上半身只搭着一条白色的恰达,腰间缠着白棉布,白棉布尾端垂入河水里,宛如宽海带般和波涛一起起伏。 太阳升起来了。 朝阳看起来就像是一颗能流油的鸭蛋黄,略显刺眼的光挣破夜幕,渲染朝云。无数灿烂的光在波澜上奔腾跃动,而迦尔纳就站在这无数闪烁的光辉中,缓慢地将手中水壶里的水倒入恒河。 金色的日光将青年的每一根白发都涂成亮金色。 仿佛错觉—— 迦尔纳转过头,目光转向芽衣的方向,明明这个距离不可能看得到对方的表情,但芽衣就是觉得,迦尔纳正在微笑。芽衣突然脑一热——她提着裙子就跳进了河水里,一路涉水走到迦尔纳面前。 迦尔纳一直看着芽衣,他是真的在笑。 芽衣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笑肯定傻透了,但是就是克制不住。这时候,迦尔纳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我在河中祭拜苏利耶之时,太阳升起之后,凡是第一个来到我身边,向我祈求布施的,我都不可拒绝。” 芽衣眨眨眼睛,她沉迷于迦尔纳的美貌中,暂时还没想明白迦尔纳在说什么。 “那么,美丽的少女啊,你有什么想向我祈求的吗?” 什么? 芽衣终于反应过来了—— 迦尔纳你是认真的吗?!那么她想要先[消音——]再[消音)]接着[消音——][消音——]。咳咳咳,不,这不能算是她的错啊,明明是迦尔纳先蛊惑她才对! 迦尔纳还生怕芽衣不明白这番话的含义,补充说明道:“凡是我有的,你都可以向我祈求,我必然会布施。” 真、真的吗? 芽衣仿佛看到一只煮熟的鸭子,死活要往自己的锅里蹦。不行了,脑子里各种糟糕的念头全部涌出来了,只要说出其中任何一个,她的形象就要彻底崩溃掉了。芽衣捂住脸,努力感觉自己真的要烧成螃蟹了。 啊啊啊啊。 距离太阳这么近的下场就是要被烤熟的—— “那么,你能更喜欢我一点吗?” 迦尔纳呼吸窒了一下,他低下头,身高刚刚过他下巴的少女,眼神炙热地凝视着他——芽衣恐怕不知道,比起身后照耀万物的太阳,其实是她的目光更滚烫一点。偶尔的,迦尔纳会产生一种错觉,就连日轮甲都挡不住那种热烈目光的攻击。 芽衣问他—— 能更喜欢她一点吗? 这个问题有点困扰。迦尔纳想了想,问芽衣:“怎么样才能更喜欢你一点呢?”他现在确实是很喜欢芽衣了,总也不自觉地目光追逐对方的身影,他喜欢吹过她发梢的风,喜欢她走路时飘开的裙摆,喜欢她说话时偶尔带上的一点鼻音,甚至,芽衣在睡觉时无意识拉住迦尔纳的手时,迦尔纳都感觉自己血液加速,他在床铺上盘成弓形,芽衣的额头抵在她胸口,这个时候,迦尔纳感觉自己像是怀抱着整个宇宙星辰。 但是,如何才能更喜欢一点呢? 迦尔纳感到由衷地困惑。 芽衣也被这个难题难倒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毫无节操地换了要求:“那就不要这个了,换一个……”她说着,拉住迦尔纳胸口的白布,立刻,一个悬挂着七彩泪珠般的项链坠饰摇晃一下,就落入了芽衣的视野里。 看着有点眼熟。 说起来,FGO里的迦尔纳带过这个项链吗? ——不太记得了。 不,无所谓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芽衣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迦尔纳,咳嗽一声——她的节操一定是被吃掉了,才会问出那样不要脸的要求:“那么,太阳神的子嗣,布施的英雄,无私的圣人——你能赐给我一位丈夫吗?” 迦尔纳瞬间就脸红了。 56.第 56 章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波澜也细细的, 仿佛天上地下全是那种仿佛鎏金般的辉光。迦尔纳就站在这一片炫目的光辉之中,不知所措。他几次想开口, 但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芽衣也是一开口就后悔了。 即便她脑海里滚过的糟糕想法中远远不止这一件, 但……但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就好像她是一个在要强娶别人小姑娘的恶霸了!偏偏这个小姑娘之前还放言了自己不能拒绝……哇, 她真的很过分了。 ……有点迷之心虚。 芽衣偷偷地瞥迦尔纳,迦尔纳也在低头看她, 也许是芽衣脑补得太真情实感了, 迦尔纳的清澈的双瞳中似乎也隐隐约约倒影着波光粼粼的水波,很是楚楚动人了。时间就在沉默中一点一滴地溜走,在一开始的色胆包天后, 芽衣也像是一个被针戳破的气球, 瘪了。 “你要是太为难了就……” 迦尔纳突然说话了, 他竟然比芽衣还丧气:“可我什么都没有——” 什么? “我既不曾富有四海,也不曾权势滔天。”迦尔纳小声地说,“英雄王曾经说过, 我有价值的只不过是项上人头, 神枪, 铠甲……但这些对你好像都没有什么用, 纵然全部献给你,你会因此更高兴一点点吗……” 芽衣:“……” 加了一个项上人头,这画风陡然就变成恐怖片了。 “我曾经是最没用的从者, 浪费了御主对我的期待, 却没能献上圣杯;同样, 就连更喜欢芽衣一点这样的要求,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不会说话,每天都能惹芽衣生气……” 迦尔纳不可制止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这样的我……” “也会被人喜欢吗?” 不不不,芽衣努力地绷着脸——迦尔纳你有点自信啊。就算撇开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想排队把你抢劫回家的至少能绕地球一圈呢!黄金三靶!人间清流! 迦尔纳看起来更不安了:“就算是这样的我,芽衣你也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芽衣突然有点想笑。 她带着笑意反问迦尔纳:“你说呢?” “我不知道。”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是一个笨蛋。我喜欢他从来不是因为他强大,或者有权有财。”芽衣微笑着说,她的手覆盖着迦尔纳胸口的宝石,宝石凹凸不平的质感摩擦着芽衣的手心,“仅仅只是我的心宛如扑火的飞蛾,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她仿佛咏叹一样,说出了这番话。 “笨蛋,笨蛋,笨蛋,这都是你的错啦。” 迦尔纳又乖巧地被训:“对不起。” 简直了——芽衣几乎想叹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蛋的男人啊,如果不是她……如果在这个位置换成任何一个女人,他大概都会被欺负到死吧! 他怎么这么可爱呢! 他怎么就这么的……让人想欺负呢? “我的心患了无可救药的病,必须要迦尔纳亲亲才能好起来。”芽衣恬不知耻地说。不,这个真的不是她的错,是氛围太好的错,是这一刻身披太阳的千万光辉的迦尔纳太蛊惑人的错。 对! 都是他的错! 迦尔纳忐忑了一下,最后鼓起勇气,慢慢地靠近了芽衣。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芽衣能够感觉到迦尔纳柔软的乱发擦过自己的额头,他缓慢的呼吸,他锐利又美丽的眼睛——危险又炫目,芽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那一刻忘记了呼吸。 迦尔纳超小声地问她:“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想干什么都……行…… 下一秒芽衣的下巴就被轻柔地抬起,迦尔纳闭上了眼睛,他的唇轻柔地印在了芽衣的唇上,宛如在一瓣莲花跌落水面,仿佛宇宙都在这一刻齐声唱歌一样——迦尔纳吻得很克制,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偶尔显得有点无欲无求。而这个吻又毫无疑问是真挚的,就像是一种要将整个人都奉献上的庄重仪式。 芽衣紧紧地抱住了迦尔纳。 白发的青年本能地回应了芽衣,他的双臂瘦弱而有力,让人无比安心。起风了,四周都是泠泠的水声。芽衣睁开眼睛,看见迦尔纳金黄色的耳环在他脖颈边晃荡。 明亮地光辉灿烂,就像是迦尔纳这个人一样。 ——引人犯罪。 不行了,这个迦尔纳实在是太诱人了,有求必应,芽衣完全抑制不了自己的邪恶想法,她还在琢磨有没有什么既能满足自己的邪恶小心思,同时不至于太过奔放将甜美可口的迦尔纳吓跑。 但还没等芽衣想出来—— “你们这里怎么了,诸葛孔明先生突然就……哇哦,妈呀,我的钛合金狗眼要亮瞎了。为什么幕后的协助人员就要受到这样的伤害啊!”罗曼医生明显睡眠不足的声音从两人的迦勒底联络器里传出来,一下子就打破了原本的氛围。 芽衣:“……” 迦尔纳:“……” 哦,抱歉,她还真的忘了迦勒底了。 “为什么单身狗就要遭受这样的伤害啊。”罗曼医生悲鸣着说。 哦,真是抱歉了。 “迦勒底突然联系我们,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吗?”迦尔纳倒是很快进入了正事状态,关心地问,“藤丸君的进展怎么样?” “嗯,刚刚找到休息的地方。” 罗曼医生下意识地回答:“不,不是找你们有事,本来我们这里就要监控御主的情况的,如果出了任何意外,都要及时将你们拉回来的。只是藤丸立香那边比较紧急,所以我和达·芬奇亲一直都在盯着藤丸立香那边,你们这里我交给了艾尔梅洛伊二世……”罗曼医生顿了一下:“刚才,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离开主控室,说是要回去睡觉了。刚好藤丸立香那边没事了,我就过来看一眼……” 就一眼而已…… 单身狗就受到了百万吨暴击。 呜呜呜这个世界太无情了太过分了。 “你们就不能做点正事吗——你们是过来解决特异点的啊,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啊!”罗曼医生悲鸣地指责,“给单身狗一点活路不好吗?!” “不好。” 芽衣冷酷地回答。 ——让你打断她甜蜜蜜的氛围。 迦尔纳也一本正经地和罗曼医生汇报了最近的进度,芽衣暂时感应不到她遗失的力量,同样,虽然他们在神代遭遇了袭击的魔怪,但这些仍然处于神代正常的魔物袭击,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 可以说,调查陷入了困局。 这方面,罗曼医生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他苦恼地扯了扯自己浅粉色的卷发:“完全没有吗?这可麻烦了——不是我这里不想给你们协助,而是神代的魔力浓度太高了,我这里检测出来全都是一个样子。” “那还是先去象城吧。”迦尔纳做了决定。 罗曼医生有点好奇:“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死神海拉的力量并不是无缘无故地跑到这个时代的,它是为了复活我而来的,那么它肯定会停留在和我有关的地方。”迦尔纳微笑着说,“就算不在,肯定也有痕迹留下来。” “是这样的吗?祝你们好运。” 迦尔纳点头,他正准备离开这里,看见芽衣还站在河水里,盯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正在沉思:“怎么了,芽衣?” “我突然想起来,”芽衣咬着指甲,“这条河里应该还有一只迦尔纳吧?我现在去堵他,还能许愿吗?” 迦尔纳:“……” 迦尔纳:“……你啊!”他好气又好笑,甚至用手戳了一下芽衣的脸颊,低声抱怨,“……贪得无厌。” 芽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什么啊,贪得无厌不是人类最高贵的品质吗? “你有任何愿望,有任何祈求,都可以说给我听……不,只准向我祈求。只要我有的,全部被你拿走都没关系。”迦尔纳低声地说,他呼吸的气息,喷得芽衣耳朵痒痒的。 他……在说什么? 但迦尔纳完全没有解释的想法,他转身向岸边走去。芽衣不得已提着裙子往迦尔纳那边跑去——讲道理,她这身装束吸水之后,可比迦尔纳系在腰间的那块白棉布要沉重多了——“等等,等等我啊!迦尔纳!解释一下刚才的话啊——!什么都可以吗?什么都可以吗!” 然而,迦尔纳已经走远了。 过,过分! 知道什么叫做撩而不娶吗?知道什么叫做我裤子都脱了一半吗?迦尔纳你竟然就没有下文了——这样的行为在写文里叫做烂尾狗,断章狗,是要被千刀万剐的你知不知道! “——迦尔纳!” 芽衣有点茫然,似乎是不敢相信迦尔纳竟然真的这么跑了。 57.第 57 章 等到芽衣慢吞吞地从恒河回来时,迦尔纳和富军都已经在家里了, 一个坐在床上, 另一个用手搭着对方的肩膀, 两个毛绒绒的脑袋凑在一起, 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听到了开门声之后,他们两个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芽衣被这个场景逗笑了。 ——他俩连抬头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富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芽衣提着裙摆,将上面的水又拧了拧。灵衣的款式明显是按照死神海拉的审美来的,大波浪,重重叠叠, 黑色镂空花纹, 还有各式各样的花边和蝴蝶结, 好看是好看,平时也不太妨碍芽衣的日常行动,但那位女神显然也没有将泡在河里的情况考虑在其中—— 沉重倒还好,阴冷的布料黏在小腿上, 很难受。 “我比爸爸早一点回来。”富军回答道, 然后一左一右, 举起了两件风格不同的纱丽, 问阿周那,“你觉得, 到底是左边的那件好看,还是右边的好看?” 阿周那显然对这件事不感冒:“这个随便……” 迦尔纳突然插话说:“我喜欢右边的。” “——绝对是左边的比右边的好看!”阿周那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这熊孩子…… 这回无论是富军还是迦尔纳, 或者芽衣, 都没搭理他。富军举着右边的纱丽想了一会儿, 认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完,就把这件纱丽塞进芽衣的怀里,“试试看?” 诶? 这是给她的? 芽衣眨眨眼睛,直到那件轻如浮云的纱丽差点从她手中滑开时,她才陡然反应过来:“富军,这是……?” “之前一直就很在意了。”富军认真地说,“妈妈好像一直都没有换过衣服啊。虽然那件黑色的衣服也很好看,但是,像是妈妈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也应该穿一点颜色鲜艳的纱丽吧。” 他快快乐乐地说:“我和爸爸已经密谋很久了。” 芽衣的目光瞬间落在迦尔纳身上,然后就看见迦尔纳仿佛触电一样,飞快地躲开了她的注视。半晌,这个不太会说话的青年才低声回答:“……没有,这都是富军的主意。” 好吧。 你们就互相把功劳往对方的身上砸吧。 芽衣举起那件纱丽:“现在的问题是,这衣服到底怎么穿?” …… …… 不,不,芽衣必须严肃声明,这真的不是她故意要欺负迦尔纳的。这件纱丽是迦尔纳自己选的(强调),也是他表示想看芽衣穿(强调),芽衣不知道这种民族特色的服饰到底怎么穿,实在是太正常了——又不是现代超简单的服饰,纱丽完完全全就是一块完全没有裁剪的超长丝绸啊! 迦尔纳整个人都不敢抬头看芽衣。 仿佛朝云编织的丝绸轻柔地缠过少女柔软的腰肢,一层又一层,仿佛重叠反复的花瓣,又像是一只精巧的画笔,妥帖地包裹勾勒出芽衣身上的每一条曲线——丝绸随即斜侧往上,绕过胸口,搭过肩膀,缠过手臂,最后宽松地挽在芽衣的右手上,垂下一节长长的布料。 丝绸下端缀着的珍珠发出一串碰撞的轻响。 这样活动起来也太不方便了吧。 芽衣正要调整一下衣物,就听见迦尔纳轻声说:“别,先别动——”随即,芽衣就感觉到沉沉的金饰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些微微晃动,都能感受到那些贵重金属的清澈碰撞声。原本还有些下滑的丝绸就这样被固定了。 项链往上,则是是扣在额头上的首饰,一样是金灿灿的黄金饰品,迦尔纳选了一枚太阳形状的眉心坠,轻柔地压在芽衣的发际上。 最后的最后——是点在芽衣眉间的朱砂。 芽衣不知道印度是不是这样称呼的,反而是迦尔纳心不在焉地捣了很长时间,差点把容器都捣碎了。最后,他的食指沾着朱红色,轻柔地触碰到芽衣的眉心。 姿态非常郑重。 一套服饰下来,竟然折腾了快一个小时。芽衣站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圈——迦尔纳自己的穿衣品味有时候是很被芽衣诟病了,黑色紧身衣简直像是游戏官方的不可言说的服务了,但他选出来的这身纱丽真的很好看,深深浅浅仿佛云彩的瑰丽颜色,足以满足任何一个少女的幻梦。镶嵌的珍珠摇摇晃晃,每一颗都光彩照人。 更不用说,花费了更多心思的金首饰了。 芽衣带着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的小心思——你们快来看我的小裙裙!——兴高采烈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快看!好看吗?!” 富军还没什么反应—— 阿周那就将自己刚刚喝下去的早茶全部喷出来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芽衣,表情特别惊悚,举着手指着芽衣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站在芽衣身后的迦尔纳沉默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举起了擦脸布:“……还是擦掉吧。” 阿周那终于找到了自己言语的能力,他连着咳嗽两声,保持这那种震惊的语气:“你竟然让迦尔纳给你点吉祥痣?迦尔纳你竟然给这个女人点吉祥痣?!” 听不出他到底在震惊前面,还是在震惊后面。 迦尔纳好像更害羞了:“……这次还是擦掉吧。” “为什么要擦掉!”芽衣举着双手,护住额头的那点朱砂,“迦尔纳点得那么圆,那么好看——莫名其妙就要擦掉你们也太奇怪了吧。” “对啊!”富军难得和芽衣站在了统一立场,“妈妈点吉祥痣有什么不对!” “没错没错,富军都这样说了。” “母子”俩坚定地站在了同一阵营,其乐融融地说。 阿周那看起来好像更震惊了:“你这个女人……你还不知道那个痣是什么含义,你就让他点了?” 迦尔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等等,我这就擦掉。” “不然呢?” 迦尔纳想做什么,当然是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咯。芽衣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特别无辜地问阿周那:“额头点个红点还能有个什么特别的含义?” “那是吉祥痣(Bindi),”阿周那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看着芽衣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一个特别不自爱的堕落少女,“那是已婚妇女才能在眉心点的红痣,在新婚之夜由她的丈夫亲手点上,祈福她的生活永远喜乐平安。” 阿周那特别痛心地看着芽衣—— “你这个笨蛋到底懂不懂啊!” 什么? 这个吉祥痣的意思是…… 芽衣呆住了,她这一呆,总算让迦尔纳抓到她了。白发的太阳神之子特别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他坚定又不容置疑地用湿布擦掉了芽衣额头上的红痕:“抱歉,这样太不尊敬你了……下次吧,下次……那个时候……我再帮你点。” 点点点! 没事的!你想怎么点就怎么点! 芽衣高高兴兴地扑进了迦尔纳的怀里:“你就算是点我满脑门都没关系!” 迦尔纳哭笑不得,只好用手抚摸芽衣的头发。 只有阿周那还很不高兴地在哪里吐槽:“点一脑门什么鬼,你当吉祥痣是随便怎么点的吗?你要不还干脆九个戒疤出来,又规整又好看。” 芽衣飞快地从迦尔纳怀里抬起头,飞快地做了一个鬼脸,飞快地做了一个口型,又飞快地乖巧地把脑袋埋回去了。她知道,阿周那看得出她的口型的。 阿周那果然气炸了:“你……你才幼稚呢!我怎么可能嫉妒迦尔纳!”他特别嫌弃地瞥了一眼芽衣,“就因为你这种女人喜欢他?” 迦尔纳特别正经地反驳了阿周那:“芽衣不是‘那种女人’——” “——芽衣世界第一可爱!” 58.第 58 章 阿周那用那种“你脑袋是被驴踢过了吧”的表情, 盯了迦尔纳一路。 甚至不止阿周那,就连原本应当乖乖坐在主控台的罗曼医生,都表示自己受不了被狂塞的狗粮了——这个时候他就开始羡慕艾尔梅洛伊二世先生的明智了。所以罗曼医生也跟着溜了:“啊哈哈哈,我盯着藤丸立香他们熬了几天了,现在有点抗不住了。如果出了急事,记得按警报的那个按钮啊。” 到这里, 还算是正常—— 如果罗曼医生没有离开的时候,开开心心地嚎:“我终于不用继续吃狗粮了……嘤嘤嘤我要去吃草莓蛋糕……”, 芽衣还会真的感动三秒。 ——那个笨蛋忘记把通讯关掉了。 阿周那看迦尔纳的神色更加微妙了, 那种神色里既有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的嫌弃, 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恼火,更有真想就地将这两个家伙射杀了的厌恶。但现实是残酷的,阿周那一个都打不过,他就只能憋着。 这一路憋到了象城的门口。 芽衣牵着富军, 在她面前, 是一副非常盛大的庆典,无数穿着彩衣的民众载歌载舞, 妙龄少女在往空中抛洒花瓣。芽衣歪歪头,好几朵盛开的莲花就落在她的头顶, 肩膀, 还有披散的纱丽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 芽衣已经领略到印度人民随时能歌能舞的天赋了,但这样盛大的庆典, 她也是首次见到, 无数人在空中挥洒着花瓣, 莲香浓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微笑。看起来,似乎是发生了重大的喜事,芽衣将好奇地目光投向了两位神话历史人物。 迦尔纳仍然是惯常的面无表情。 ——反而是阿周那抬头盯着天空,无数莲花从天空柔软地坠落,其中一朵刚好地落在阿周那的额头上。黑发青年用手覆盖住那朵莲花,神色中流露出浅淡的怀念。 最终,是富军回答了芽衣的疑问:“是贡蒂王后回朝了。” “嗯?” 经过了几日的相处,富军也多多少少意识到了,芽衣对常识的缺乏,再开口解释就详细了很多:“贡蒂王后是般度王的妻子,般度王一直在森林里苦修,把持朝政的是持国王。不过,前段时间般度王去世了,他的妻子贡蒂王后就带着般度王的五位子嗣回来了——持国王为她和般度五子的回归举办了盛大的庆典。” 她这是……赶上历史事件了? 芽衣认真算了算,既然迦尔纳还是迦尔纳Lily,那么阿周那自然也还是阿周那Lily,时间点差不多也应当是这个时间点了。哦哦哦,听起来好有趣啊。 芽衣将富军捞进怀里,像是抱猫一样提着他。 ——富军的体重,对于芽衣完全也是抱着一只猫了。芽衣搓搓富军的白毛小脑袋,带着一点不怀好意的兴奋说:“走!妈妈带你去看阿周那Lily!” 阿周那Lily…… 阿周那整个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做阿周那Lily!我哪个名字都没有被喊过莉莉的好吗?!” 芽衣已经喜滋滋地抱着富军跑远了。 ——纱丽虽然看起来妩媚多姿,但是也不是方便女性活动的着装,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嗖嗖地跑得那么快。 阿周那没有逮到正主,自然将火气发泄到了迦尔纳身上:“你也不管管你家女人……你可是御主啊,你知不知道御主是应当管好从者的。” 迦尔纳默不作声,任由他骂。 ——阿周那在骂迦尔纳没有管好芽衣的时候,显然也忘了,他自己也是迦尔纳的从者之一,是“应当被迦尔纳管好”的存在之一。 又是一朵莲花跌落在阿周那的肩头。 那位因陀罗之子表情晦暗不明,良久,他才突然出声说:“迦尔纳,我事先说明……我不知道那个女人身上到底依凭了哪位从者,”这一点,阿周那倒是真的没有骗人,他真的没有问过,“但那种气息,你也能感觉得到吧!” 应当说,身为太阳神之子的迦尔纳,应当比阿周那更清楚地察觉到才对:腐朽,苍老,晦暗,阴冷,即便是将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反义词都堆砌到那种气息上都不为过。它仿佛一切的终结,即便是没有主人的呼唤,但那种试图将全世界都毁灭的力量属性始终不曾暗淡。 因陀罗是风云和雷电的神明,阿周那作为他的子嗣,同样也继承了他的神力,因此,阿周那也能感觉到芽衣身上那种力量若有似无地针对自己。 ——危险。 危险中又隐藏着未知的巨大恐怖。 阿周那在生前没有遇到过和这种力量类似的存在,但这不妨碍他判断,这是某种针对诸神的神力。阿周那从芽衣身上感受到了世界的终末,光辉的陨落。 ——他不能理解,迦尔纳到底是如何忍耐这一切的。 更令人恼火的是,芽衣对此毫无自觉。她知道有多少神灵盯着般度五子吗?阿周那不得不跟了上去,他一边走,一边和迦尔纳强调:“她要是弄出什么乱子的话,我可不会为她收尾。” 迦尔纳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阿周那。 “如果出乱子的话,指望你收尾……那岂不是指望三岁小孩子举起山峦一样不切实际啊。”迦尔纳说着,还安抚地拍了拍阿周那的肩膀,“没关系的,你安心做个观众就好。要时时刻刻都认清自己的实力,阿周那。” 阿周那:“……” 黑发的神子抓紧了神之弓,恨不得直接给迦尔纳来上一箭,对,他当年一箭射死这家伙简直太便宜对方了,就应该将这个混蛋射成刺猬才对! 等他们找到车队核心时,芽衣已经和阿周那Lily搭上话了。就像是迦尔纳Lily富军几乎和迦尔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阿周那Lily也是一个缩小版本的阿周那,他看到有人冲他挥手,还吓得躲到哥哥们的身后,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发现芽衣对他没什么威胁之后,就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过来了。 芽衣学着旁边的人,双手合十,对他致敬。 如果说阿周那本人性格阴沉沉的,不太讨喜,那么阿周那Lily就是另一个极端了,还隔着好几米他就灿烂地笑起来,努力地端起王子的架势:“你是我的崇拜者吗?” 他一开口,芽衣就笑了。 这小家伙还在换牙,门牙少了一个,一说话就漏风。但阿周那Lily仍然努力挺胸抬头,特傲慢地说:“你这个平民还算是有点眼光,知道我是般度五子里最厉害的那个了。”他语气张扬,像是个恨不得时时刻刻开屏炫耀的孔雀。 芽衣回头看了一眼,阿周那站在人群里。 ——他看起来就像是恨不得掐死这个年幼版本的自己。嗯,没问题,自己怼自己是型月特色。 芽衣捏了一把阿周那Lily的小脸蛋。 也不知道这个小不点是怎么长的,讲道理,他爹是在森林里苦修的,应当连带着阿周那也跟着在森林里吃苦才对。但是阿周那就是长了一张圆乎乎的小脸,手感特别好。对比起来,比他大了几岁的富军反而瘦瘦的,像是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芽衣没忍住,又偷偷捏了阿周那Lily的小脸几下。 富军盯着阿周那Lily,眼神瞬间就带上了几分敌意。 芽衣倒是没注意到‘儿子’的敌意,欺负小阿周那真的是非常开心的事情,特别是对方还傻乎乎睁着湿漉漉的黑色大眼睛看着芽衣,似乎不明白芽衣在做什么一样。芽衣咳嗽一声:“哇,你是兄弟里最厉害的那个啊!” 阿周那Lily一点也不懂谦虚怎么写:“没错,我最厉害。”他说着,就解下了背后的弓箭,要当着芽衣的面表演一番。可以看得出,这个小家伙已经憋了很久了,终于找到机会炫耀一番了—— 芽衣又隐蔽地瞥了一眼阿周那。 黑肤的青年的脸更黑了。 弯弓,射箭,阿周那Lily手中的长弓当然不是大名鼎鼎的甘狄拔,但即便如此,这个长弓对于阿周那Lily而言也太大了,他不得不用一只脚踩开了弓身。 箭头对准了天空。 松手。 箭矢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天空。芽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立刻,风云骤变,箭矢化作的光在天空中勾勒出了一朵莲花的模样。 盛大的莲花转瞬盛开凋零,美不胜收。 “这……” 阿周那Lily特别得意地炫耀:“我厉害吧!嘿,我就是象城第一弓箭手!” 这算是箭术吗?这压根就是魔术吧!还是说,你们印度人的箭术就是这么神奇?芽衣刚想吐槽,就突然听见身后一声雷鸣之声响起。她回过头,又是一道光芒冲向天空。 红莲胜火。 阿周那Lily只不过是在天空中点亮了一朵白莲,然而那根箭矢冲上天空之后,天空立刻宛如沸腾一样,成千上万朵红莲相争盛开,重重叠叠,宛如一条用火之莲花铺开道路,一直从太阳边上铺展到芽衣的脚踝处。 辉煌而壮美。 这样的场景同样也只维持了一两分钟,光线勾勒出的红莲就纷纷凋零了。芽衣转过头,清楚地看见迦尔纳已经不知何时掏出了他的弓,火红和黄金辉映的弓身照得他的脸庞熠熠生辉。 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抱歉了,第一弓箭手的名头,我是不可能让给你的——战士的荣誉必须倾尽全力,况且,这还是在心上人面前。” 阿周那Lily瘪起了嘴。 芽衣愣住了,突然遭遇了这样的话,她是很感动,但是……但是…… 与此同时,阿周那本人绝望地捂住了脸。 “哇呜呜呜呜——!”阿周那Lily憋着嘴大哭起来。和已经懂事的富军不同,他……他还只有六岁啊! 阿周那面如死灰地看着这个场景。 ——看起来,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把这个嗷嗷大哭还把鼻涕眼泪都擦在芽衣的纱丽上的小鬼给埋了。这不是他,这绝对不是他!谁逼他承认这是自己他就射杀谁! 59.第 59 章 没有办法, 芽衣只好把这个小家伙抱在怀里哄。但别看阿周那长大后,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阴沉性格, 小时候的他, 可是货真价实的泪包。芽衣非但没能让他止住哭泣,阿周那Lily的眼泪就像是拧开的水龙头,哗啦啦地往外流淌。 人群里的阿周那大概连死的心都有了。 啊呀妈呀,这活像是她欺负这个小不点一样。 偏偏,这个时候, 富军也不给芽衣省心。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阿周那Lily这个小肥球, 眉毛一挑, 突然往芽衣怀里一倒, 硬生生地将阿周那Lily挤走了。 芽衣:“……” 迦尔纳:“……” 阿周那:“…………迦尔纳你在做什么?!” 迦尔纳特别小声地辩解:“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阿周那Lily也被这个骚操作惊呆了。他睁着黑漆漆又圆滚滚的大眼睛,完全不能理解旁边这位大哥哥为什么要把他挤开。芽衣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富军的头发:“你又怎么了?” 富军抱紧芽衣, 蹭了蹭, 这才转头盯着阿周那Lily:“妈妈……是我的。” 芽衣:“……” 看不出来啊, 迦尔纳你小时候醋意这么大。 阿周那Lily又抽搭了一会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浸泡在清水里的黑曜石,特别清澈明亮。这孩子也不是对第一次见面的芽衣产生了什么感情。但是——这个家伙和他抢诶!这个家伙竟然和他这个高贵的王子抢诶! 他第一眼,就看这个白头发的小鬼不顺眼了。 阿周那Lily摇晃一下,就像是一个企鹅宝宝, 啪的一声就贴在芽衣身边, 开始不甘示弱地挤富军了。他毕竟吨位重, 对上比自己打四五岁的富军也不落下风。两个小家伙就像是斗鸡一样, 开始在芽衣身前这块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阿周那Lily情绪激动。 富军面无表情。 两人偶尔视线交错, 芽衣都能感受到那种绝不认输意志碰撞的电闪雷鸣。芽衣哭笑不得——你俩还这么小,就已经感受到宿敌命运的召唤了吗?但问题是,这有什么好争的啦? 但富军就是在乎—— 阿周那Lily不在乎,但是敌人大坏蛋在乎的,他就一定要抢到手—— 芽衣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最终将富军抱了起来。对不起啊,虽然在可爱程度上来讲,你俩都很可爱,但是耐不住芽衣看迦尔纳有滤镜啊。带上滤镜,小迦尔纳Lily你想要啥妈妈都给你。 芽衣在富军的脸蛋上印了一个大大的吻。 富军心满意足了。 阿周那Lily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两个罪魁祸首,什么鬼?这是他技不如人吗?不,根本不是!是奖品她自己从奖台上走下来了,黑哨!内|幕!大大的不公平!全世界都在欺负他阿周那!! 阿周那Lily一瘪嘴。 蹲在人群里的阿周那本人,两只手一起抵住了额头,他现在真的很绝望,但再绝望也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 “哇呜呜呜呜呜你们欺负人……” 这个时期的阿周那真的太可怕了,虽然长大后的阿周那也熊,但两者熊的方向完全不同。成年版的阿周那是自己自爆都不会掉一滴眼泪,被芽衣殴打也要倔强地保持傲慢的男人。但幼年版的这个……眼泪说来就来,一点也不嘘人的。而且,阿周那Lily五官长的特别端正,和眼形狭长的富军不同,阿周那Lily是那种最可爱的杏眼,盯着谁,都会让对方产生一种被全身心信赖的错觉。 弄哭这样一个小家伙,真的罪恶感十足。 好在,这个时候,阿周那Lily的家人终于意识到弄丢了他们的小王子。一个长得特别敦实的少年跑过来,他看起来像是五兄弟里的大哥,捞起阿周那Lily,对几个人特别客气地道歉,就把他揣在怀里带走了:“谢谢你们帮我找到胜财。” 坚战提着阿周那Lily就走了。 芽衣愣在原地。 直到迦尔纳和阿周那从人群中走过来,迦尔纳拍了拍芽衣的肩膀,担忧地询问她:“……你没事吧?”阿周那Lily作为当之无愧的主神因陀罗的孩子,自然受到了诸多神灵的注视,即便迦尔纳在放了一箭之后吸引了不少神灵的关注,也有神灵似乎发现了富军的身份。但即便有两位神子帮芽衣吸引神灵的注意力,但仍然有不少诸神察觉到芽衣身上似乎有什么问题。 “我……”芽衣神色古怪地看向阿周那——阿周那不明所以地挑挑眉,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坏心眼的从者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胜财富军,你这是就连名字都要和迦尔纳对称吗?” 阿周那:“……” 这名字又不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好吗?! “富军也就算了,胜财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听起来就像是旺财一样啊,你要不要我把狗狗召唤出来,改名旺财,和你凑一对啊!” “女人!”阿周那咬牙切齿地抓紧了甘狄瓦,就算是他自己再死回英灵座,也要给这个混蛋一点好看,他气急败坏地说,“你不要觉得我作为英雄就真的不打女人了……” 迦尔纳适时地加入对话:“如果阿周那你真的要对芽衣出手的话,那就不要责怪我加入战斗了。虽然我不是不会对女性出手的英雄,但也不可能看着别的男人伤害自己的妻子,而无动于衷。” 迦尔纳就事论事地说。 但这句话明显踩到了阿周那的痛脚,当年黑公主受侮辱时,他就是那样有心无力。对比如今,非常讽刺了。一时之间,阿周那的眼角都有点泛红了:“你在讽刺我吗?施舍的大英雄?” “我……”迦尔纳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在某方面过于迟钝的他,显然没有搞明白阿周那为什么生气了,“可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啊。” 60.第 60 章 神特么的陈述事实。 芽衣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疼起来了。刚刚安抚了富军, 送走了胜财, 算是解决掉了两个小家伙之间的矛盾。眨眼之间,两个大人又开始要掐起来了。 阿周那暂且撇开不说—— 反正他一个人独处是个什么情况,芽衣也不清楚,她认识这位黑肤黑发的青年时, 阿周那就已经和迦尔纳抗上了。 转过来说迦尔纳,即便是摘掉芽衣厚厚的滤镜,迦尔纳始终也能称之为一位无私的圣人。他不热衷战斗,对于弱小者抱有慈悲,对御主忠诚,对对手尊重,除了偶尔说话的言辞太过KY之外,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 他第一次失控, 就是在召唤出阿周那。 芽衣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那位号称是施舍的圣人迦尔纳,也是有自己的小情绪的, 他是真情实感地想要战胜阿周那的——就连“圣人”都要为此而破戒, 这大概就是宿敌的真实含义吧。 但如果双方刚好站在同一阵营…… 芽衣不得不拦在了两人中间,她威胁地对阿周那摇了摇自己的拳头——她也不想变成这种奇怪的暴力角色啊,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 暴力确实是解决问题最快捷的方式:“你就不想逛一逛庆典吗,阿周那?” 阿周那僵持在原地。 他不是不知道, 在这个时候和迦尔纳发生战斗, 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但是某种憋屈的情绪迫使他半分也不肯后退。但阿周那也清楚, 他现在这样倔强,也只不过是吃准了迦尔纳和芽衣都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现在出头或者服软根本无所谓,他生前的那些关键事件,根本连让他倔强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芽衣放软了声音:“这个时期的象城,你应该有很多想去看看的人吧?有很多怀念的风景吧……这个时候不去的话,下次恐怕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阿周那仍旧不做声。 他听见少女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你非得像个巨大的电灯泡要塞在我和迦尔纳中间,宁愿撑死也要吃狗粮?” 阿周那:“……” 阿周那:“…………” 妈的,这个借口完美到完全无法反驳了。 阿周那非常嫌弃地看了芽衣和迦尔纳一眼,像是看到粘在他鞋底的两块口香糖:“如果不是因为从者不能离开御主太远,谁愿意看你们两个腻歪啊,恶心死了。” 阿周那说完,就直接英灵化消失在了原地。 芽衣还有些疑惑,按照她对这个熊孩子的了解,总觉得对方非得她动用暴力才能乖乖听话。突然对方不和她抬杠了,芽衣竟然还觉得有点不习惯了。她扯了扯迦尔纳的手臂:“他走了?” “走了。”迦尔纳点点头。 真的走了啊? 但转念想想,那家伙走了也是好事。芽衣抬起头,就看见迦尔纳的表情有些凝重:“芽衣,你现在仍然感觉不到死神海拉遗失的力量吗?” 芽衣犹豫片刻,最终摇头。 实际上,到了现在,芽衣也能多少猜到一点。死神海拉所遗失的那份力量纵然再强大,也只是复活迦尔纳所剩余的枝节,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死神海拉都没有在意,就证明那些力量不出意外的话,应当自然消散在天地间才对。 但是…… 它存在着,甚至形成了特异点。 ——甚至还躲开了主人芽衣的感应。 这样一想,就有点惊悚了。 迦尔纳对这个回答,维持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点点头:“我想也是。”他想到了什么?芽衣正想追问,但迦尔纳已经转开了话题,“既然如此的话,这件事就暂且地搁置吧。平时象城是看不到这么好的风景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了。” 迦尔纳他……在说什么? 迦尔纳再抽出了他的那把长弓,经历了印度人民随时随刻都能载歌载舞,以及与其说是箭术倒不如说是魔术的箭术之后,芽衣觉得她已经能够对神奇的印度产生很大的抗性了。然而迦尔纳告诉她,她对神奇印度的认知还是太过浅薄了。 迦尔纳微笑着对她说:“我们不妨把动静闹大一点。” 诶?诶诶诶? 好的你想怎么闹大都……可……以…… 芽衣愣愣地看着迦尔纳,迦尔纳伸出一只手,扶起她的手腕,一只脚踩着弓身,一只手拉开弦,如果说胜财是因为身材短小拉不开弓弦才这样做,而迦尔纳就是明摆着炫技了,他将华美宛如凤凰的弓拉成满月,火焰汇聚成箭矢。 芽衣听见迦尔纳声音里带着笑意:“是你说的,要喂人狗粮?” 诶……这个……她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迦尔纳松开了手,火焰箭矢划过一道弧线,就飞快地没入地面,爆炸,几乎让所有人都站不稳,还有不少正在挥洒花瓣的少女都跌坐在了地面上。一座火焰构建成的座位在地面上徐徐升起。 芽衣:“……” 印度箭术真有趣啊…… ……啊呸,给所有人的常识道歉啊! 迦尔纳将芽衣扶进了座位里,他认认真真地对芽衣介绍说:“公主出嫁之前,都要邀请四方的王子和国王参加她的选婿大会,只有最优秀的男人才能摘走她的芳心。” 这个风俗,芽衣也知道。 阿周那也是在选婿大会上大出风头,最终赢娶了黑公主的芳心,但同样的,黑公主也带着半个强盛国家的财富,嫁给了阿周那。这也成为了般度五子能和难敌正面战斗的底气。新娘要带着昂贵的嫁妆出嫁,也已经是这个时代的风气之一了。 “美丽的女神啊,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但还请不要嫌弃,就在这儿举办您的选婿大会吧。” 芽衣眨眨眼睛,狡猾地回答:“伟大的英雄哟,可我也身无分文,给不起能让你脸上有光的嫁妆啊……这样的我,你也要展现雄姿打败当世所有豪杰,将我娶回家吗?” “没关系。” 迦尔纳低下头,在芽衣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你只要带着你对我的爱,你为我而流淌的眼泪—— 那就是比全世界还珍贵的财富,足够我享用一生了。” 61.第 61 章 芽衣抬着头, 极力眺望天空。 天空之上无数光辉此起彼伏,相交辉映。那不是云彩,也不是烟花, 却比云彩更轻盈,比烟花更绚烂。最终那些柔软的光辉依次从天空飘落, 就像是一朵朵飘落的星星,最终跌落在芽衣的手心,肩膀, 膝盖,以及眼膜上。 又是一根长矢射入天穹。 箭矢带起来的风, 拉扯着迦尔纳额头前的白发摇曳不已。芽衣托着下巴, 心思却已经不在这场令众人惊叹的箭术表演上了。她盯着迦尔纳,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很久很久以前, 比在冬木的相遇还要早。 芽衣就已经遇到过迦尔纳了。 那时候,她仍然孤独地被锁在那间黑暗的屋子, 人们希望她乖巧听话,就像是在黑暗中静默生长的苔藓。因为无事可做,芽衣看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作品,而第一次看到迦尔纳, 就是在其中的一部动漫里:白发的枪兵固执地要和主角决斗,最终被不公平地斩杀在了战场。 ——可他最终还是原谅了敌人。 “因为啊,无论是谁——人类都是珍宝。” 在深蓝色的夜幕战场上, 枪兵渺小得就像一朵雪花。 那样拙劣而生硬的剧情, 根本无法引起屏幕前的少女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在这几年来, 她看过太多的王道动漫了,友谊,奋斗,谅解,希望……那些仿佛带着明亮色彩的词汇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因为太过美丽,反而更让人鲜明地意识到—— 都是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 现实是,不会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爱她,芽衣也不知道自己能够爱谁。她确实是在黑暗中无人所知的生长了,但是绽放了什么样的花,结了怎样的苦果,没有人知道。甚至连芽衣自己都说不清。 反倒是死后—— 芽衣下意识地寻觅着迦尔纳的身影,那位太阳神的神子仍旧在炫耀自己的武技,他没有回头——或者说,在他回头的瞬间,芽衣立刻扬起头,不让他发觉自己眼睛里的泪光。 为什么会绝望呢? 为什么会因为幸福而这样痛哭呢? 为什么在应当希望美好未来的时刻,如此强烈地期待自己最好在此刻死去呢?为什么在这种应该微笑的时刻,五脏六腑疼到几乎丧失知觉般——无数过往的碎片记忆浮上心头呢? 芽衣闭上了眼睛。 黑暗的或光亮的;柔软的或坚硬的;幻想的或是真实的——冷冰冰的手术台,永远阴暗的房间,就那么一次的逃亡,苍老的女人握着她的手流泪,那些光影的碎片一闪而逝。 白发的枪兵最终被主人公捅穿胸膛。 ——他的身影破碎开来,就像是一把被火焰烧尽的灰烬,被寒冬之风吹得往天空飘远。 但这些又转瞬即逝—— 芽衣看见自己举起了手,手背上的三枚令咒发出血一样的光芒。她将指间对准了迦尔纳,声音可怕地不像是她自己:“以令咒之名命令你,自杀吧……迦尔纳!” 朵朵鲜血在雪地里绽放。 别,不要去想,别折磨她了—— 那该死的复仇者的职阶技能!那该死的忘却补正! 够了够了!她不恨了她真的不恨了,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些阴魂不散的仇恨,那些如影随形的痛苦,你们都给她滚开吧!她不是为了愤怒和报复而存在着的,她管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凡是胆敢拦在她追求幸福道路上的,全部斩杀殆尽! 可是……可是……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如果说黑贞德的忘却补正是让她始终牢记“自己”是如何被烈火焚身,岩窟王的忘却补正是让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如何被陷害入狱,那么,芽衣的忘却补正…… “不,这是值得的——最起码我们拯救了女儿啊。” 最终,父亲是这样评价的。 芽衣想要尖叫,但发不出声音;她试图痛哭,但流不出眼泪。无尽的黑暗和空虚笼罩了她,世界呈现一种朦胧不清的暧昧色彩,一个巨大而庄重的女性的影子彻底将芽衣覆盖—— “妈妈?” 芽衣猛然哆嗦了一下,她知道那些痛苦不过都是假的,但仍然让她疼得弯下了腰。为了不将自己的虚弱和痛苦吓到富军,芽衣努力露出了微笑:“抱歉,富军,妈妈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富军摇摇头:“没……妈妈,你还好吗?” “妈妈当然很好。” “你骗人。” 芽衣没忍住,掐了掐富军的小脸蛋。你这个小混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对方不想谈及这件事的时候,耿直地说出口来是很伤人的? ……好吧。 他好像长大了十几年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妈妈不舒服的话,为什么不和爸爸说呢?” 这个啊。芽衣想了想,她的目光投向迦尔纳的背影,自己都没能意识到,那一瞬间自己的神色到底有多柔和,像是一位真正爱着世人的女神:“因为啊,妈妈在做梦啊——” “做梦?” “在做一场非常美好的梦,梦太美了,以至于都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幻了。”芽衣轻声说,她的声音就像落入湖面的水滴,顷刻间就融化得看不到踪迹了,“但是呢,也因为太美了,所以才要拼死地梦到结局。什么人来打破它都不行,更别提我自己了——” 爱是舍生忘死,爱是竭尽全力。 或者说,她只要舍生忘死,竭尽全力就能得到幸福,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芽衣微笑地摸了摸富军的头,下意识地说:“我这么说可能会比较令人费解吧,不过,这样的梦境,你只要做过一次就懂了……” 她顿了一下—— 等等啊,她手边这只是富军啊,是迦尔纳Lily啊,他是会成为那个无私又高洁的施舍的英雄,这种东西……他本来就不应当懂才对。 芽衣亲亲他的额头:“算了,是我胡言乱语,你不必懂。”她对富军眨眨眼睛,仿佛有亿万星辰在她眼睛深处熠熠生辉,“嘘,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你爸爸。” 富军眨了眨眼,他其实想说,他懂的。 但眼前那位美丽的少女的神色是那样的生动,她几乎实现富军对母亲一切幻想。因此,富军动了动唇,最终也只是坚定地承诺:“我不会说的。”芽衣不是第一个断言他会成为英雄的人。但她是第一个会因此充满喜悦的人。所以,富军也会以英雄的身份向她许诺。 嘘,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 “轰隆隆——”在象城的另一个角落,又是一道箭矢的光冲入天空。迦尔纳暂时地停住了射箭的动作,他盯着对面,很有深意地挑了挑眉。 芽衣注意到了这些,好奇地问:“怎么了,迦尔纳?” “阿周那以为我在对他挑衅。” 芽衣目不忍视地掩住了脸,阿周那要是知道,他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在对芽衣求婚的话,大概转头就能把自己的手剁下来——“迦尔纳,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他?” 迦尔纳扭开了脸。 总之,只要和阿周那有关的事情上,原本善解人意的大英雄就格外不听劝。白发的太阳神之子特别嚣张也特别傲慢地拉开了弓:“不用,反正他也不可能赢得过我的!” 你还是芽衣认识的迦尔纳吗? 这么狂霸拽的台词真的是迦尔纳说的吗? 啊,不管了。芽衣喜欢这个样子的迦尔纳,她喜欢他神采飞扬,喜欢他得意嚣张,喜欢他眼睛里有光仿佛前路无论存在什么都不可能阻拦他的模样,总之,迦尔纳所有的一切她都喜欢。 又欺负阿周那算什么? 欺负得好,欺负得妙,谁叫阿周那自己凑上来要被虐的。阿周那要是敢有意见,芽衣回家就教他怎么做从者!对,她就是这么偏心,她的心全长在迦尔纳身上啦!芽衣笑嘻嘻地说:“那我就……期待大英雄的表演啦!” “定然不辱使命。” 62.第 62 章 印度魔术, 完全,看不懂。 芽衣抱着富军冷静了一下,作为一个迦尔纳的脑残粉,这个时间点她应当比谁都亢奋才对。表演性质的箭术和战斗性质的完全是两码事,前者……就当是看个烟花表演吧。 虽然这个“烟花”更盛大,更华美, 但也没逃开烟花的范畴。芽衣很想和其他民众一样,一脸“老婆快出来看上帝”的惊叹表情, 但……但她努力了,她觉得烟花表演还没有迦尔纳的脸好看。 芽衣完全有愧于迦尔纳的一番苦心。 那玩意儿真的很厉害吗?还是说, 真的是她的眼光太差了。芽衣这样想着, 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富军。这个坐在她怀里的孩子仰着头, 那些“烟花”就在他清澈的瞳孔里绽放又凋零,过了好一会儿,富军才察觉到芽衣的注视, 低下头, 扯了扯芽衣的袖子:“爸爸……好厉害啊……” 芽衣:“……” ……你会有这样的错觉,是因为你没看过他提着枪大杀四方的样子。如果你见过,富军你就不会说这么幼稚的话了——应当是感叹,哇, 你爸爸真的是超级超级超级厉害了! 三个超级表强调。 迦尔纳就是有这么厉害! 不过, 这样一想, 芽衣也陡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次的表演兴趣缺缺了。她就好像是被大鱼大肉养刁了的公主, 看到豆腐白菜, 自然提不起兴趣。表演再精彩,也只是一层光彩照人的外膜而已。 而战斗…… 绝不退缩的意志,绝不留手的攻击,全力以赴的技巧。那个时候的迦尔纳,真的是在闪闪发光了。 就在这个时候,迦尔纳停下了表演,他转过头,目光投向人群。一个穿着华服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迦尔纳身前,对他鞠了一躬。因为距离太远,周围太嘈杂,芽衣听不到迦尔纳和那人的对话。 不过,几分钟之后,迦尔纳主动过来陈述了情况。 “持国国王邀请我去做客。” 芽衣还等着迦尔纳描述更多细节,但这家伙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没下文了,白让芽衣坐在座位上等半天。等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之后,芽衣简直哭笑不得——迦尔纳什么都聪明,为什么就在聊天上,这么容易把话聊死呢。她点点头:“那就去吧。”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要把事情闹大的。 那位穿着华服的中年人,一路引领着迦尔纳一行人往皇宫走去。可以看得出,他对象城很有感情,同样也很高兴在象城出现了像是迦尔纳这样的英豪。芽衣也很想跟着他一起高兴,但想起刚才的烟花表演,瞬间又萎了。 总感觉…… ……来一个擅长烟花制作的现代人,就可以在这个时代当英雄了呢。 其乐融融的氛围一直维持到了皇宫门前。 芽衣被拦下了。 侍者说:“女人是不能出现在这种庄重的场合的。”他说完,还轻蔑地瞥了一眼芽衣,像是在纳闷,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个愚昧的女人竟然不懂。 芽衣:“……” 对不起,她真的是本能地,差点掏出她的死神之镰了。和迦尔纳过的这段日子太舒心,她差点忘了这里是印度了。 迦尔纳倒是没显出多少不高兴,他毕竟是在这样的社会长大的,人们不觉得这是歧视,就连迦尔纳自己也是被圣杯灌输了现代知识之后,才意识到很多事情的本质。他安抚地拍拍芽衣的肩膀,说:“让我来吧。” 然后,迦尔纳就在门口,和那位侍者讨论起正法了。 芽衣本来还杀意凛然,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乖乖女,在被死神海拉依凭之后,性格也受到那位黑暗属性的女神影响——或者说,受到复仇者职阶的影响,变得易怒好斗起来。但她这种情绪刚刚沸腾了两秒,又像是被浇了凉水的开水,瞬间平静了。 你们两个是在打哑谜吗? 迦尔纳先是将正法比喻成山,再比喻成河,对方将正法比喻成鹿,比喻成牛;这几个根本就不知道在讲什么的比喻句结束之后,他们又开始讲起了历史故事,神话故事……芽衣很快就放弃了听懂这两人的哑谜,转头求助富军:“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正法啊。” 芽衣没有忍住,又掐了富军的小脸蛋一把。你说说看,你学你爸爸哪个优点不好,非要把不说人话这一点给学出了精髓?芽衣无奈地叹气:“你们这个正法……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和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扯上关联了?” “因为正法本来就没有具体的规则啊。” 富军平静地说,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除了神灵,谁都不知道正法到底是什么东西。总之,神说的都是对的,凡人只要遵循就是了。” 芽衣:“……哈?” 只要神说的都是对的? 而另一边,迦尔纳终于不扯那些虚的了,他绕了一个大圈圈,恢复了自己日常说话的习惯,耿直地明白无误地说:“……你就只是在侮辱女性上,找优越感而已。像是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一个真正高贵的人的高贵源自内心。” 啧啧,这个说话风格—— 还是芽衣熟悉的那个迦尔纳。 不过,侍者看起来要气到爆炸了。他看起来不止是想把芽衣赶出去,就连迦尔纳也想一块扔出去了。迦尔纳看起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得已也握紧了弓,眼见暴力冲突不可避免了。 芽衣揉了揉太阳穴。 纱丽消失,身上的衣物瞬间被替换成英灵的灵衣,象征着死神权能的死神之镰被芽衣握在手中。莫名的威压忽然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那位侍者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芽衣。他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这家伙,刚才不是还在很耿直地维护“正法”的吗? 芽衣冷淡地说:“我说我可以进去,这句话就是正法,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人敢反驳。 那个阻拦她的使者被吓得屎尿齐流,连跪带爬地就要过来去触碰芽衣的脚背。芽衣敏捷地躲了过去——开什么玩笑,她的脚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碰的吗?印度在这方面的礼仪也是很恶心了。 “你们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请进,请进。”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皇宫的大门徐徐拉开。芽衣得意洋洋地对迦尔纳求夸奖,迦尔纳只得用手指梳了梳芽衣的长发,表情很是无奈。 63.第 63 章 当芽衣表明了女神身份之后, 不但是周围跪了一圈人,还有更多的普通民众都聚拢过来,他们匍匐在地,试图用手去触碰芽衣的脚背——不但有衣冠楚楚的, 更有瘦骨嶙峋宛如尸骸的人, 那场景简直和恐怖片没什么两样了。 即便芽衣自己就是可以毁灭世界的BOSS模板, 也被这幅宛如地狱降临恶鬼重现人间的图景吓到了。她死死地抓住迦尔纳的手腕,惊讶道:“那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迦尔纳没有立刻回答芽衣:“他们……是苦修者。” “苦修者是什么?”芽衣显然是把那本睡前故事书忘了。 迦尔纳只好回答她:“人们会成为低种姓,是因为他们是有罪的, 唯独经过苦修才能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最终得到救赎,来世转生为高种姓的人。嗯……就像是你看到的这样, 苦修者会不断地折磨自己, 直到把自己折磨致死。” 芽衣:“……” 恕她直言,这群印度神灵有病吧? “怎么办?” ——就在短短几分钟, 宛如海啸般, 直到神灵降临消息的人越来越多,聚拢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芽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慌神了。不得已地, 芽衣将一个几乎被人群挤得扑到她身上的男人踹飞了出去。 一出手, 芽衣就后悔了。 那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然而, 那位被芽衣踹出去的凡人非但没有痛苦难过, 反而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芽衣被他的反应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飞快地躲到了迦尔纳的身后:“……他怎么了?” “他受苦了,这是你在洗脱他的罪。” 救命! 迦尔纳倒是看出了芽衣的为难,他叹了一口气,揽住芽衣的腰:“没事的,我们飞进去就可以了。”话是这么说,但等芽衣站在了皇宫里,仍然有些惊疑不定。 门卫合拢大门,对外面的人群啐了一口唾沫:“一群贱民。” 芽衣缄默了。 迦尔纳担忧地握紧了芽衣的手,手心的温暖传来,渐渐驱散了那种毛骨悚然的阴冷感。芽衣深吸一口气,对迦尔纳露出温柔的微笑:“我没事。” 是的,没事。 这里只是过往的残影。 这里的人民世界观正不正确,他们的生活幸不幸福,和芽衣毫无关系。她既不是圣人,也不是生而就承载着救世使命的圣女,她只是一个舍弃了毁灭世界愿望的,渴望幸福的普通魔女而已。 她没事的。 这里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似乎是感觉到了芽衣渐渐变得坚定的态度,迦尔纳似乎有些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富军从芽衣的怀里跳下来,对于自幼在印度长大的他,刚才的场景根本形不成什么对心灵的震动。 皇宫里许多人都出来迎接神灵。 走在最前面,被侍者搀扶的中年国王就是俱庐国王持国,他诚惶诚恐地跪倒在芽衣面前,询问她有什么吩咐。这句话,芽衣还真回答不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地说,还没有到时间,你们先做你们在做的事情吧。 宴会这才继续举办起来。 实际上,在进入宴会之前,芽衣都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了。结果,在她一句话吩咐了之后,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倒是心很宽:“他们都不问一下,我是什么神吗?” 迦尔纳小声和她解释:“你知道因陀罗有多少分|身吗?” 芽衣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专业知识。 迦尔纳指了指角落里的般度五子:“他们五个全是因陀罗的分|身转世。” 哈?……这什么鬼? 别告诉她,阿周那还能和他四个兄弟合体战斗…… 就在迦尔纳指向般度五子的同时,那五个孩子也同样看到了迦尔纳、芽衣和富军三人。没心没肺的阿周那Lily高兴地举起了手,对芽衣挥舞。然后这个胖墩墩的小家伙被他哥狠狠地推了一把。胜财委屈地瘪瘪嘴,没哭,老实地将头缩回去了。 贡蒂不在他们身边。 ——不,甚至不在宴会上,整个宴会只有舞女和奉酒的侍女,看不到任何一个地位高贵的女子。偶尔的,还有喝醉了的贵族将舞女拖进了桌子底下,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迦尔纳还在继续前面的话题:“分|身……这个概念比较复杂了。不过,既然芽衣是来自后世的人类,应该就比较好懂。神灵的分|身很接近在电子系统里注册的账号,对应的账号有对应的权限,但具体到某一个神灵自身,他到底有多少个马甲,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神灵自己都分不清,凡人自然更分不清了。你随便报一个名字无所谓的。” “般度五子当然不是从因陀罗身上切下来的灵魂碎片,应当说,那位只是开了五个马甲,然后将这五个马甲扔进了轮回系统里而已——” 迦尔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个披金戴银的男人端着酒杯,昂首阔步地走过来。和唯唯诺诺的持国国王,以及门外的那些宛如丧尸袭击城市的普通民众不同,这个男人一点对于芽衣的敬畏也没有,他注视芽衣的目光,就像是鹰隼盯上了田鼠。 哦,登场了。 每一个故事里都必然会出现的打脸反派。 但那位虎背熊腰的男人越过了芽衣,目光投向了迦尔纳,竟然露出了几分欣赏之意:“赞美你,你是当之无愧的勇士,你的箭术让天空都为之黯淡失色——” 当然黯淡失色咯。 无论谁往天空扔上几吨烟花,大概也是这个效果了。 迦尔纳回答得很敷衍:“大师过誉了。” 芽衣从迦尔纳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她立刻抓住迦尔纳的手臂,追问说:“这个男人是谁?” “德罗纳大师。” 寻常人可能听不出迦尔纳语气的变化,但芽衣又不是普通人,她熟悉迦尔纳熟悉得就像是手心里的掌纹。迦尔纳陈述这个人的名字时,完全就是一副根本不想多谈一个字的语气,他竟然还知道闹小脾气。芽衣认真一想,竟然觉得这个样子的迦尔纳有点可爱。 迦尔纳用御主和从者通讯的特殊魔术,紧急和芽衣交代了几句:“德罗纳是仙人转世,他和阿周那他们不一样,是只是套了一个凡人壳子的神灵,本质上是货真价实的神灵。”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对于芽衣这个冒牌女神,半分敬意也没有。 “那他很厉害咯……” 迦尔纳对芽衣摇摇头:“印度神话里的仙人概念,和中国神话里的概念不一样。仙人的地位在这里的地位是很低的,嗯……就是职权很低,数目众多,也不能注册好几个马甲……” 迦尔纳一用马甲这个词,芽衣就想笑。 ……这都是谁教他的? “但和战斗力没有必然的关系。德罗纳算是俱庐这里仅次于毗湿摩的强大战士,即便是我,也不能说能够稳赢德罗纳大师。他是般度五子的师父。” 虽然迦尔纳强调了对方的实力,但是芽衣仍然下意识地衡量了自己和对方的战斗力。迦尔纳对战德罗纳可能会觉得棘手,但死神海拉有诸神之敌的名号,纯粹的凡人对于芽衣而言,也许还麻烦一些。但既然对方是仙人转世的话……呵呵。 当然,这样不代表芽衣能稳赢对方—— 她接受训练的时间太短了,死神海拉也不擅长战斗。真的打起来,很容易被对方以放风筝的方式,水磨工夫地磨死。这样一想,芽衣就非常怀念冥界海姆了。 冥界海姆一旦展开,死亡所在的国度都是她的领域。 “……那么,这位勇士可否宣告自己的姓氏,父亲的名字,母亲的名字?好让我们知晓你究竟从何方而来?”芽衣从自己的走神中回过神时,就听见德罗纳这样问迦尔纳。 迦尔纳的反应很无奈。 他甚至想叹息—— “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过的事情了。但我仍然会在对你们宣告,我的姓氏是苏多,我的名字是迦尔纳,我的父亲是车升,母亲是罗陀——他们永远是我的骄傲!一个人的高贵与否,永远是源自心灵而非出生或性别。” 富军猛然抬起头,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惊讶,但又不是那么惊讶。 64.第 64 章 迦尔纳声音明亮。 因为他正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做的,所以宣告这样的言语也是响亮清澈, 毫无阴霾。但这样的话语同样是不容于这个世界的,人群一时寂静下来, 就连在滚进桌子下做活塞运动的贵族都不动了——人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芽衣。 你们看我干啥? 芽衣茫然地回看过去:你们再看我, 我脸上也不能开出一朵花儿来啊。 德罗纳冷笑一声。 他这个冷笑又尖刻又森冷, 就像是针扎般,让所有人都如梦初醒了起来。芽衣对贱民的地位之低贱,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认知,但众人的反应仍然让她大为震惊。 “天啊,整个皇宫都让他玷污了!” “还不快将他赶出去?!” 如果说德罗纳之前对待迦尔纳的态度里,还有点对英雄的惺惺惜惺惺之感, 现在, 他毫无疑问为自己之前的那种想法感到蒙羞。他高声惊叹道:“我听到了什么?一位苏多竟然能拥有这样的武技,这是谁传授了你——你定然是假借了婆罗门的名义,欺骗了一位可怜的老师。车夫的儿子啊,你自己滚出这里吧,这是我对你的仁慈了。你不配死在我手上, 依照你的出生,快去拿起你的马鞭子, 安心做个车夫吧。” 好几个人开始歌颂德罗纳的慈悲。 德罗纳明显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迦尔纳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这些人…… ……他们怎么可以…… 芽衣被这群人的不要脸惊呆了, 因为这番话太过离奇, 她甚至一时之间都产生了一点理解困难之感。天啊, 这真不愧为神奇的印度——竟然敢欺负她的迦尔纳,说真的,你们问过她芽衣的意见没有? “迦尔纳,你也说点什么?”芽衣用手肘戳了一下迦尔纳。 迦尔纳显得有几分困扰:“需要我说什么吗?” 我的迦尔纳,你怎么这么傻白甜啊……芽衣无奈地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保护迦尔纳内心不受伤害的最坚固的铠甲了。她将死神之镰横起来,以一种保护迦尔纳的姿势,将刀刃对准了德罗纳:“我说他可以站在这里——” 不是神灵所说的,都是正法吗? 既然如此,你们听她的就好了。 凡人们显然被芽衣的说法迷惑了,肉眼可见地产生了动摇。但芽衣的说法,能说服目不能视的持国国王,能动摇因陀罗马甲们转世的般度五子,但蒙蔽不了原本就是仙人转世的德罗纳。这位强大的战士不满地看着芽衣:“女人怎么能举起武器……你的丈夫难道没教过你吗,女人就应当从战场上滚出去!” 迦尔纳:“……” 芽衣:“……” 开什么玩笑啊?芽衣将镰刀往上提起来,明亮的光束在刀尖上一闪而逝。这样的侮辱,除非一方死亡以外是不可能终止的了。死神海拉始终是北欧神话里格位非常高的主神之一,她独自统治一个世界,即便是奥丁也不可能违背她的意志将死者复活。 虽然,在另一个意义上,死神海拉是被困在了冥界海姆里,但同样的,她在冥界海姆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利。 一个凡人…… 哦,德罗纳不能算作凡人,但对于那位传闻中应当毁灭了整个诸神世界的女神,他确实是在地位上过于卑微了。而这个卑微的仙人指着她,喊她滚出去? 芽衣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另一个庄严而恢弘的回音:“抱歉啊迦尔纳,这场战斗,真的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了——”芽衣当然也很气了,但她还真没有气到非得杀人才能解决的程度,可是,“那位生气了。” 死神海拉生气了。 这位解放宝具就能毁灭世界的女神,她的愤怒可不是哔哔两句话就能解决。芽衣将镰刀对准了德罗纳:“我是,真的会杀掉你的……哦?” 那位大爷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甚至还在持续作死:“女人,你作为女人还不清楚自己的罪孽吗?想要谋杀婆罗门,那是需要十辈子在火上焚烧才能洗干净的罪孽……” 芽衣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镰刀,原本被压制到了极致的存在感一下子猛烈起来,她是死亡,她是毁灭,她是永远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阴影。高高的镰刀闪烁着死亡的辉光,仿佛带着叹息般落下。 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美丽丑陋,无论强大弱小—— 死亡哟,永远都是这样一视同仁。 德罗纳仿佛被那种忽然展开的死亡气势镇住了,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躲开。芽衣没有解放宝具,不过,海拉灵基自带的几项技能已经被她在悄无声息中开启了。 死亡女神的叹息。 死的气息将永远笼罩着敌人。 诸神之敌。 凡是胆敢站立在她面前的神灵,终将被她斩杀而死。 用游戏术语来解释,大概就是开启了对方即死耐性下降,还给自己上了高增幅的神性特攻。不得不说,死神海拉对于被她针对的敌人,真的非常强大。当年迦尔纳和吉尔伽美什的联手都没能从她这里讨到好处。 但德罗纳也真的不至于菜到被一回合送下场。 他终究也是,和迦尔纳同级别的强者。 “铛!”一根杵挡住了芽衣的攻击,那根金光闪闪的长杵在坚固程度上,根本无法同象征着海拉死神权柄的镰刀相提并论,几乎是一碰触,就直接如餐刀切黄油般地被割断了。不过,德罗纳也抓住了这珍贵的机会,飞快地从镰刀的攻击范围内逃脱了出去。 嗖嗖嗖! 他转手就是三道箭矢直面芽衣而去,整个人灵活地在地面上滚了三滚,戒备可能发生的攻击。 但德罗纳高估了芽衣—— 她怎么可能是那种在占据了优势之后,能立刻穷追不舍,打出一串combo的人呢?事实上,德罗纳仅仅只是为了脱身而射出的三根箭矢,就让芽衣拦得手慌脚乱——那个家伙真的好卑鄙不要脸哦,竟然朝着女孩子的脸攻击…… 真卑鄙。 两个人都重新调整了战斗姿势,周围的普通民众纷纷躲远。而俱庐族的最强之人毗湿摩则护住了过往等人。他倒不是真的只能看同族独自和芽衣战斗——只是,这位恒河之子发过毒誓,对女性出手就要死亡,芽衣在先天属性上就将他克制得死死的。 迦尔纳往前走了一步。 “收手吧,车夫之子。”毗湿摩呵斥道,“你贪恋了太多不属于你的荣光了。这位女神因为德罗纳对她冒犯而要严惩对方,但如果你也加入战斗的话,这件事的性质就大为不同了——” 芽衣也说:“让我自己来吧,迦尔纳。” 她也不想,一辈子完全躲在迦尔纳的保护中——来吧,不管那是德罗纳还是什么鬼,她总应当有一次是要独自面对战斗的。芽衣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她浑身的魔力呼应着主人的想法,以至于颜色漆黑的灵衣上都开始飘荡起细碎的雪花来。 不知何处的风,忽然吹了过来。 芽衣低着头,黑色的头纱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脸上大半的轮廓。德罗纳无处可逃,死亡已经锁定了她;同样,芽衣也深陷德罗纳的杀机凛然中,周身的空气仿佛冰冻。德罗纳作为阿周那的师父,他的强大无可置疑,即便是迦尔纳也承认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 芽衣贸然挑战他,简直像是以卵击石。 这可是神代,神代没有弱者! 但是…… 芽衣将刚刚吸入肺腑的空气,又缓慢地吐出来,她吐出来的并不只是空气,还有这段时间遭遇的郁闷和愤怒。镰刀的刀柄触感冷冰冰的,愤怒在冰水里沸腾—— 让那些正法都见鬼去吧! 让那漫天的诸神……全给她去死吧! …… …… 在芽衣所不知道的地方,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力量,忽然沸腾起来。它们感受到了主人的呼唤! 愤怒!死亡!寒冷!毁灭! 这份力量正是因此而存在的—— 65.第 65 章 迦尔纳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德罗纳很强, 非常强,他最大的弱点在于即便是看到芽衣拿出了武器, 发觉了那把镰刀并非凡品,也不曾真的戒备芽衣。在他看来, 所有女人都娇柔的仿佛小白兔, 他徒手就能扯掉对方的头颅。 芽衣是尖牙利齿的凶兔。 就差那么一点点, 死亡就和这位广受尊敬的武技大师擦肩而过。他唯一逃过那次必死攻击的理由,只是芽衣对于战斗还不够熟悉,对时机的把控还不够敏感,以至于让德罗纳抓住了机会逃了出去。这个武技大师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站稳,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冷静下来,浮上心头是巨大的愤怒。 他被一个女人压制……了……? 这件事是对他一生战绩的最大侮辱! 唯有对方的死亡才能洗刷这种耻辱, 德罗纳冷酷地想, 他不是不知道对方确实是一位女神,但和那些无知的凡人不一样,德罗纳见过不少女神,除了那位并不能用性别来描述和限制的大地女神之外,剩下的女神……呵。 不过是玩物而已。 就算是贵为三大主神毗湿奴之妻的吉祥天女, 一样没有什么地位,只能作为毗湿奴的附属品——当毗湿奴化身持斧摩罗时, 她是达拉妮;当毗湿奴转生罗摩时, 她是悉多;当毗湿奴化身黑天时, 她是鲁格米尼——可即便如此, 那位痴情的女神依然无法只守着她唯一的心中挚爱。 ——在这一世, 吉祥天女向天神们祈求一个真爱她的丈夫。 明眼人都知道她所求为何。 结果这位女神就被简单粗暴地塞了五个丈夫,依照诸神的安排,她的转世将一女侍奉五位丈夫,最终嫁给般度五子。面对这样的命运,吉祥天女曾哀求,曾辩解,最终只能顺从诸神的安排。 贵为主神之妻,吉祥天女也只能落得这样一个待遇。其他女神的待遇可想而知。 “不管你到底是谁——陨落在此处吧。”德罗纳冷笑一声,挥出了刀刃。他是精通杵、刀剑、长矛、钩镰枪和标枪的战士,即便几种武器并用同样不在话下。同样,即便是参加宴会,他也会将几个常用的武器备在身边。 就像是拦下镰刀的那根杵一样。 死亡。 明明芽衣才是掌管死亡的神灵,但她同样在那一刀之中,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德罗纳确确实实是仅仅凭借武技就能和迦尔纳抗衡的存在,仅仅只是凭借技巧,就能让芽衣产生了一种周身气息全部被封锁,只能引颈受戮地接受死亡—— 杀意弥漫进四周空气。 芽衣拖着镰刀,在地面上疾驰着—— 转瞬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已经接近到了不足半米的距离。芽衣能看见那位强大战士冰冷的眼睛,那确实是一位真正战士的眼神,汹涌奔腾的杀意,肆掠张扬的斗志,以及对胜利确认无误的傲慢。这一切无一不昭示了芽衣的弱势。但不得不说…… ……真令人亢奋啊。 嗯,当初教她武技的玛尔达,是怎么说来着? “狭路相逢,唯独舍弃一切唯求胜利者赢!” 是了,舍弃一切,心无它物。 芽衣闭上了眼睛,她错过了德罗纳震惊的眼神,开什么玩笑,这个胜负的关键点,这个女人竟然闭上了眼睛,谁给她的傲慢……这么……做……糟糕! 芽衣扔掉了她的镰刀。 德罗纳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变故,他甚至愣了一瞬,在战场,战士万万没有抛弃自己武器的道理。但是芽衣就扔了,扔得毫不犹豫。 漆黑的镰刀直接在地面上犁出深达半米的沟壑来。 德罗纳也没能猜到之后的变故—— 芽衣的死神之镰有多沉?单纯作为一个概念上的武器,它应当没有具体的重量才对,但既然具现化成了宝具,就注定会依照主人的习惯进行调整。死神海拉拥有一半巨人的血统,自然也继承了巨人力量,她觉得甩得顺手的镰刀,可半点也不轻。 至少,迦尔纳就拒绝了芽衣将宝具借给他使用的建议。 原因无他,太沉了。 那把镰刀的重量,至少有十个芽衣那么沉。所以,当芽衣猛然甩开那把镰刀时,就连自己都有了一种轻如云朵的错觉。借着那股反冲力,猛然,加速—— 芽衣狠狠地撞进了德罗纳的怀里。 与此同时,德罗纳的必杀一刀也扑空了。 按照玛尔达传授的这个招式,这样的攻击,至少能将对方打飞出去。但遗憾的是,这一招并不太涉及到筋力,判定主要还是涉及自身的体重,芽衣本来就属于体重较轻的类型,同样,因为自身的某些经历,她比普通人还轻三分之一的体重。 德罗纳仅仅只是摇晃了一下,就硬生生地吃住了这次攻击。在意识到了近身交战之后,他同样的放弃了刀剑,选择了攻击芽衣关节的战技。 该怎么说呢? 虽然刚才芽衣确实展现了很不错的技巧,但是德罗纳仍旧算是高估了芽衣。这样的战术,也许对上迦尔纳会很好用,最起码,迦尔纳在战斗的品德上,不知道比芽衣高尚了多少倍—— 当然啦,芽衣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想想看,一个女孩子,在面对坏蛋的攻击时,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什么雅各的摔跤技,也不是什么斯巴达的枪术,最简单的,仿佛本能一样的反应:芽衣的左脚踩在地面上,仿佛舞蹈般旋转,就在德罗纳试图锁住她两只手的同时,芽衣的右腿屈起,上扬,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绝无落空可能地—— 砸进德罗纳的两腿之间。 呃……那个…… 筋力A++,了解一下。 不管怎么说,在那一瞬间,德罗纳肯定会对这个力道有着足够深刻的理解了。 66.第 66 章 德罗纳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当然了,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应当都好看不到哪里去。芽衣直接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自己膝盖上爆开了。咦, 好恶心, 虽然明明还隔着两层布料, 但芽衣突然就想去洗一洗膝盖了。 “你……怎敢……” 呃,这个真的是下意识反应。 芽衣不好意思地对对方甜甜一笑, 她再不懂战斗, 也不至于看不出这个时候是乘胜追击的最好时期,单手往虚空中一握, 被芽衣扔出去的死神之镰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她在空中抡出一道弧线, 就要将德罗纳的头颅斩下。 “你……休想……” 在这种剧痛之下, 还能拦住芽衣的攻击,这也毫无疑问地说明了对方的实力了。芽衣叹了一口气, 竟然觉得有点可怜他。嗯,在某种方面, 他确实也是很可怜就对了:“……战斗这样的事情, 无论是我, 还是海拉,始终都是不太擅长的啊。” 德罗纳的身后传来犬吠之声。 “嗯,没错,比较擅长杀人的是加尔姆啊。”足有一人高的地狱犬张开血盆大口, 向德罗纳咬去, 即死判定—— 神性加成—— 成功。 地狱犬的血口合拢, 一颗头颅就从尸体上滚落下来。从两人交手开始, 再到德罗纳败北死亡,整个过程甚至没有十几秒,便已经胜负分明。但其中的凶险,一步踏错,也许胜利的人就换了一个人了。 芽衣能看见,一道白色的虚影就要从德罗纳的身躯里逃脱。她歪头笑了笑,提起自己的镰刀,往那虚影砍去。对方尖叫道:“你不可以……杀死一个婆罗门要以十辈子被火焚烧而死,若是毁灭了我的灵魂……” 毁灭了你的灵魂,那又怎样? “恕我直言啊,”芽衣脸上露出了恶意的微笑,“你们这些神灵口中所宣称的正法,全是垃圾。” 她的镰刀斩下,白色的幻影消散了。 而地狱犬加尔姆还在开心地将那颗头颅啃得面目全非,它在芽衣手下憋了太久了,总算有颗头颅能给他磨牙,一时之间开心到狂摇尾巴,提着那颗脑袋就要往芽衣身边跑。 芽衣哭笑不得地赶开地狱犬。加尔姆原本就已经够丑了,现在还叼着一个血糊糊的脑袋要往她身边凑。要是换一个审美正常的妹子,大概已经是要被活活吓晕过去了吧。 啊,说起来…… ……她到底什么时候将自己归类为不正常了呢? 芽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裙摆上被溅了半身鲜血,悔恨的痛苦和杀戮的愉悦同时涌上心头,两种完全分离的意志几乎扯着她头疼欲裂。源自复仇者本性的那部分说,杀戮吧,愤怒吧,仇恨吧——这本来就是你诞生在世界上的理由。印度诸神见一个杀一个,没有谁是无辜的。 但另一边,芽衣又清楚地认识到,她想要杀掉那些家伙们,不是出自义愤或者道德,只是某种冥冥中不可明说的命运指引,更是…… 想毁灭,想破坏。 压抑着地……忍耐着的…… 但已经到达了极限了。 好疼啊,好痛啊。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样的命运呢?为什么要让她来忍受这一切痛苦呢?这世界如此残酷,黑暗,看不到一线光明,为何不让她去做那举起火把的人,将整个世界都付之一炬呢? 因为…… 那是因为…… “迦尔纳……”芽衣转过头,本能地去寻找自己的御主。那位白发的神子始终守在她身后不足五六米的地方,身形消瘦,脸色苍白,蓬松的白发挡住半只眼睛。迦尔纳注视着芽衣,流露出不太明显的担忧。 迦尔纳不得已伸出双手,接住芽衣。 但还没等迦尔纳说出第一句话,整个皇宫就沸腾了起来。有些贵族吓得屎尿齐出,也有人大声喝骂。作为凡人,他们意识不到芽衣刚才消灭了德罗纳的灵魂,但芽衣对正法的叱骂,无疑是触动了整个印度统治的最核心。 婆罗门的高贵,是建立在无数低贱种姓的不幸上的。 正法怎么可以被践踏呢? ——正法如果被践踏了,贱民们不甘于受苦受难,那么什么来保证他们婆罗门的幸福人生呢?这一定都是芽衣的错,这个女人必将受到大神们的严惩。 迦尔纳也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浅淡的担忧:“诸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于任何一个神代,人类挑战神灵都是不可回避的命运:巴比伦神话中,吉尔伽美什率领凡人脱离神灵的统治,中国神话中,同样也有凡人后羿射杀天帝之子金乌的传说,希腊神话里,珀尔修斯杀死了戈耳工三姐妹。人类和神灵之间的关系,总是复杂而多样。 只有印度,正法是维护诸神统治的道具。 它的存在“神圣”而不可动摇。 也就是迦尔纳能纵容芽衣这么乱来了,换做是阿周那,很可能都会面对正法弯下膝盖。不过,迦尔纳能无惧于根植于这个世界的强大传统,并不代表着生活经历非常单纯的富军一样也能无所畏惧。 “妈妈……那……那可是正法啊?” 如果说芽衣内心没有一点后怕,那也是骗人的。可听到富军的声音,她不免愣住了。是了,自从芽衣认识迦尔纳时,他就已经是那副无可匹敌的强大战士的模样了。 但迦尔纳真的是生来就那样强大吗? 不,不是的。 他是受到的伤害太多,他是经历的悲痛太大,那些苦难未曾毁灭他,而最终塑就了施舍的英雄无懈可击的强大。但在他年幼的时候呢?在他独自面对全世界的指控时,他会不会像当年的芽衣一样,也渴望有人能拯救他? 芽衣努力挤出一个模糊的微笑:“富军,你难道觉得你如正法所说的低贱吗?” “可是……”富军低下头,“我确实是苏多啊。”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芽衣就已经狠狠地将富军抱进了怀里。她终于明白,自己的怒火是从何而来了,而她绝对不会因此而留下半颗悔恨的眼泪。因为:“你知道吗?迦尔纳的强大,和他是不是刹帝利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他有一颗永不认输的心。” “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你——” “不是因为你血统高贵,或者我生来卑贱。” “——只是因为我爱你。” “记住了,富军。每个人生来平等,拥有追求梦想和幸福的权利。”芽衣饱含着眼泪着说,“如果这个世界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随着芽衣的话音落下,仿佛吹响了号角—— 磅礴而可怕的魔力以芽衣的落脚点为核心,以宝具冥界海姆的形式,猛然展开了。 天空,稀稀落落地,开始下起了小雪。 67.第 67 章 埃琉德尼尔宫殿中。 如果……芽衣是说, 如果时间能重来, 那么她绝对不打肿脸充胖子, 在象城皇宫大放厥词。真、真是对不起啊,她也很想酷炫地摆摆手就灭世, 但事实是……缺魔。 缺魔缺魔缺魔…… 芽衣第一次对自己从者的身份有这样深刻的认知,她之前不是没有过缺魔的感受, 但那个时候, 顶多就是饿了一顿没吃饭, 忍一忍还能安慰自己在减肥的程度。但“冥界海姆”真的展开了之后,芽衣才知道, 自己能缺魔到什么程度—— 她好像就只剩下最外面的一层薄皮, 里面所有东西都如同流水一样流逝了。更可怕的是,即便芽衣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冥界海姆却没有展现出冬木市的威力来。 但转念想想, 也很正常了—— 冬木市展开的冥界海姆,虽然同样不能算是这个宝具的完整形态。可同样的, 那毕竟是圣杯供魔,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限魔力,但也相差不远了。迦尔纳作为御主的素质非常优秀,但也不意味着,他能担当起一个毁灭世界的宝具消耗。 ——他若是能做到,就不是半神, 不是神子, 而是神灵本身了。 饿啊, 饿啊。 饿和疼,真的很难描述哪个更难熬一点。反正,等芽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迦尔纳压在她的王座上了。唇齿相依,丝丝缕缕的魔力带着点腥甜的味道,涌入口中。她将迦尔纳的舌头尖咬破了。 但就像是在大漠里即将渴死的人类,在唇上沾了一滴水珠后,不能解渴,不能救助,但却能激发他所有对于水的渴望。 芽衣现在看迦尔纳,也是这种感觉。 她是真的想吃掉——不是引申义上的吃掉,就是最基础意义上的吃掉迦尔纳,连皮带骨,连血带肉,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剩下地吃得干干净净。他唾液的味道像是蜜糖,他血液的味道像是热可可,他肌肤散发着热狗般的香味…… ……打住,打住,不要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这个故事就要往搞笑剧发展了。 芽衣委屈地哼了一声,咬住了迦尔纳的肩膀,感谢日轮甲,它在这个时候真的特别管用,最起码,芽衣这一口下去,没能破防。 勉强,捡回了几分理智。 “喂,迦尔纳,你好歹阻止我一下啊。”芽衣紧紧地贴着迦尔纳,仅仅只是为了两人中间魔力的循环能稍微快一点,但这无济于事。被榨干到极致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彻底化光消失。 “原来是需要阻止的吗?”迦尔纳惊讶地反问。 不阻止的话,你还想让这个故事变成惊悚恐怖片吗?芽衣没忍住用拳头锤了一下迦尔纳的胸口,换来对方的一声闷哼。迦尔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芽衣生气了,他解释说:“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是……属于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置我,那不是你应当做决定的……唔……的事情吗?” 芽衣又砸了他一拳。 这个人好傻哦。 那样的话,难道不是情侣之间热血上头,智商骤降说的情话吗?她都没有将这句话当真,结果迦尔纳是是说真的……芽衣抵住额头,努力不要让自己被“食欲”打败。她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一脚将迦尔纳从身边踹了下去。 迦尔纳:“???” “出去!不要待在我面前!”芽衣闭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喊。 “可是……” “没有可是……你给我出去!” 迦尔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芽衣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好在,大多数时期的迦尔纳都是很好说话的。他的金属铠甲踩在地面上,将已经冻出来的冰霜踩出细碎的声响:“那你……有事喊我。” 迦尔纳离开了。 芽衣直接瘫痪在了王座上,幸好,幸好迦尔纳出去了,他如果还待在宫殿里头,芽衣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什么时候……妈的,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她难道不应当邪魅一笑,然后敌人烟飞毁灭吗? 像条死狗一样瘫痪在宝具尽头…… ……这算什么? 但是,既然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定,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觉悟,就只能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印度诸神是不会允许芽衣顺利地从他们手中逃脱开来。这样的道理,芽衣也懂,对方需要芽衣的死来维持正法的地位不受动摇,同样的,芽衣也恨不得碾死这群混蛋们。 啊……好在……芽衣还没有真的完全没有手段…… “加尔姆……”随着主人的一声呼唤,原本趴在王座下啃头颅的地狱犬,猛然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凶神恶煞地巡视四周。而地狱犬刚刚捕获的胜利品——那颗属于德罗纳的头颅,已完全化作了一个冰雪雕刻成的骷髅头。 骷髅头在地面上滚了一线,最后撞到了王座的脚,一动不动了,仿佛变成了上面的一个装饰品,仿佛让王座往上抬了一寸……不,不是仿佛,是真真切切地往上面抬了一寸。芽衣呻|吟了一声,一个完整半神的生命力完全注入了宝具冥界海姆中,多多少少缓解了她的压力。 一个淡淡的虚影浮现在芽衣脚下。 没错,这才是冥界海姆的正确使用方式。它是地狱,但更是邪神洛基这方的暴兵基地,正如在北欧神话里,有一座被称为瓦尔哈拉,专门用于奥丁迎接亡者的殿堂。奥丁的侍女瓦尔基里为她们的王挑选英雄善战的战士,为最终的诸神黄昏做准备。 对应的,邪神洛基这方也有属于自己的“瓦尔哈拉”,就是冥界海姆,传说中,死神海拉的奴仆同霜巨人们一同参战。至于死神海拉的奴仆到底是什么……喏,看见跪倒在海拉王座之下的那位“德罗纳”了吗? 对,那就是死神海拉的奴仆。 只要杀掉第一个人,冥界海姆就能以这种方式,像是滚雪球一样的不断壮大,最终达到颠覆整个神界的强大。所以,死神海拉会在出生时得到那样的预言,确实是很合乎道理了。 芽衣也终于搞明白了,这个宝具本到底怎么打了。 ——铲平一个神系! ——干掉一个文明! 用敌人累累的尸骨奠定她至高无上的宝座,从此世间再无敌人可以动摇她的统治,动摇永恒的死亡,永恒的毁灭。 听起来好酷炫哦! 然而芽衣软瘫在王座上,真的一点话都不想说。她又不是没有打过宝具本,为什么别人的宝具本就是随随便便做个梦,或者解开个心结就能搞定,她就要直接硬抗一个神系啊! #她的画风和别人不一样啊!# …… …… 迦尔纳刚刚离开埃琉德尼尔宫殿,他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就响了。罗曼医生的面容投影到虚空中,显得很是慌乱:“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明明才只小睡了一会儿,绝对只有一会儿,没有一眨眼睡到明天,为什么迦尔纳的这个特异点……” “因为芽衣要端掉诸神。”迦尔纳平静地回答。 由于迦尔纳的态度太过平静,以至于罗曼医生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茫然地眨眨眼睛,不敢确信地问:“Excuse me,能重复一下吗?” “芽衣要毁灭世界。” 罗曼医生:“………………” 看他的表情,心中大概有一万个草泥马已经奔腾呼啸而过了。至少,通讯器猛然爆发出来的声音,让迦尔纳都忍不住歪了歪身体:“卧槽!卧槽!我说迦尔纳先生!你没有对迦勒底的理念产生什么误解吧!——我们是人理拯救组织啊,不是什么人理毁灭组织,魔神柱的协助者啊!您能不能不要这样轻描淡写地将毁灭世界挂在嘴上啊,我现在很慌真的很慌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迦尔纳:“……” “喂喂喂,回答我一下,回答我一下!” 迦尔纳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虽然迦勒底是以解决特异点为行动目标的,但是,也不是所有的特异点都和人理烧却相关的,对吧。” 罗曼医生:“……” “在收集种火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迦勒底清理那些微小的特异点,只是为了收集必要的资源,并不代表着它们必须被处理,及时放着不管,也并不会对人理造成很大的伤害……人理没有那么脆弱,那七个特异点之所以能做到烧却人理,是因为他们是人类发展的关键点。” 说到这里,迦尔纳叹了一口气。 “但不是所有的特异点都是这样,最起码,印度做不到这一点,即便它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即便它源远流长,人口众多。但它从来都不是人类文明的主角……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想,罗曼医生你应当也知道。” “印度是诸神圈养的牛羊。” “直到千年以后,神代消退,他们也没能走出牛羊的圈子。” “我想拯救他们,可他们不需要我拯救。我想改变这一切,但没有人希望这些被改变。我知晓每一个人的命运自有芳香,但偶尔的……” 偶尔…… 迦尔纳闭上了眼睛:“我也会想,没有诸神的世界会不会更好。是在神灵的安排下安稳的活过一生,还是自己把握自己命运的拼搏一生……对不起,我真的判断不出,什么才是更好的。” “芽衣替我做了决定。” “那么,我就只好抱着她的愿望,拼死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了。嘲笑我的懦弱吧,鄙夷我的无能吧……但是啊,无论如何,都想看到这一条道路通向怎样的可能。” 迦尔纳满怀歉意地对罗曼医生低下了头:“对不起了。” 通讯器被轰然捏碎—— “纵然下一次再见面,我们可能是敌人了。” “但我仍然满怀敬意地感谢您对我和芽衣伸出的援手,如果……啊,这确实是一些不切实际的话了,但如果我还有着自己的英灵座的话,真心希望能被藤丸立香召唤,同你们一同战斗到时间尽头。” “抱歉……了……” 迦尔纳舔舔唇,舌尖的破口让鲜血染在了他的唇上,在呼啸的风雪里,那一点鲜红越发鲜艳。 68.第 68 章 罗曼医生只是一个开头。 迦尔纳很清楚, 他捏碎通讯器的行为其实没有意义, 硬要总结出一种, 那就是让那位善良的医生更加担忧。迦勒底明明是人理拯救组织,可太过弱小, 又太过善良……确实是让人放心不下,好像是过早发芽的嫩叶, 随时都能被寒冷和霜雪所摧毁。 但没有办法。 对比起来, 是芽衣更让人放不下心。 迦尔纳在象城的街道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脚边的积雪里, 一朵白莲被冰雪覆盖了一半, 几瓣莲瓣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越发显得惹人怜惜。迦尔纳在原地蹲下来, 昨天, 象城还有无数人在欢庆庆典,现在…… 迦尔纳身后传来霜雪被踩碎的声音。 “爸……不, 迦尔纳。”富军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这样称呼他。迦尔纳转过头,就看见了那个身形消瘦的孩子,站在他身后,同为太阳神的子嗣,对于人类而言致命的寒冷, 并不会对富军造成什么影响。他的目光依然清亮, 即便是迦尔纳, 也有点猜不到这个时候的“自己”会想什么,“我把象城里的人,全部疏散出去了。” “嗯。”迦尔纳点点头。 当时,芽衣解放了宝具,毗湿摩保护着国王和贵族们撤离了现场,那位这个时代的最强之人没有在意象城的子民,不过,迦尔纳也没有在意,毗湿摩本来也不是人类,他是接受了守护俱庐王室使命而转世的仙人,普通的民众不在他守护的范围里。 现场,迦尔纳和富军对视了一眼。 ——大概,是自己就是这点好处了吧。更何况,这还是个不会自己怼自己的自己。富军立刻就明白了迦尔纳的意思,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直接从皇宫里冲出去了。 毗湿摩不会去管那些地位卑微之人的生死,但迦尔纳做不到视而不见。身为御主的迦尔纳需要安抚芽衣,而富军则冲出去紧急疏散人群。 富军抿着唇,呼啸的风从他和迦尔纳中间的吹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富军的声音才模糊不清地从寒风中传来:“我……他们不听我的,直到我骗人,我说我是婆罗门,他们才听从我的话从这里撤走了。” 寒风呼啸。 大概是风声太盛了,以至于谁的声音听起来,都想是隐隐约约地压抑着哭声一样。 迦尔纳点点头:“我知道。” “哦,对哦,你是应该都知道。”富军又沉默了很久,突然问,“在这之后呢……你都经历过什么,你怎么认识她的,你们又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迦尔纳没有什么“不能提前告诉他会影响他未来的命运”之类的观念,相反,他尽可能详尽地将自己的一生叙述给了对方,从擂台和阿周那对战的意气风发,到得知自己身世的悲哀,到被因陀罗要走了日轮甲,以及最终结局到来,困在战车边无法抵抗地被阿周那射杀。 他的描述不算精彩,用词也乏善可陈。 迦尔纳缓慢地将英灵的概念解释清楚,讲解了他是如何被芽衣召唤参加了圣杯战争,又怎样在那场战争中,幸运地复活,加入了迦勒底,最终回到这个时代。 富军始终沉默地听着,直到迦尔纳最终叙述结束—— “然后,就是这样了。” 富军走神了好一会儿,以迦尔纳的说话方式,换一个人站在对面,恐怕都能被他无形中戳伤好几次,偏偏,那个人是富军。他所描述的一切,富军都懂。他对迦尔纳描述的未来着迷了:“……真好啊。” 他真心实意地感叹。 迦尔纳顿了一下,他顺着富军的感叹想了一下,突然也有点震惊,自己到底是多么被世界偏爱眷顾着,才能一直幸福地走到这一步的,硬要让迦尔纳从那些小幸运中选出更好的一点,他竟然都想不出来——“是啊,真好啊……” 两只迦尔纳心有共鸣地对视一眼。 迦尔纳问富军:“回去吧,芽衣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本不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什么问题,但富军却猛然摇头,迦尔纳不免有点惊讶,“……怎么了?” “可我之前……喊她妈妈啊……” 迦尔纳:“???”可你之前不是一直这样喊的吗? “你自己对着芽衣喊一句妈妈试试看啊……”富军气若游丝地说,他蹲在雪地里,双手捂着脸,仍然遮盖不住自己完全烧红的脸庞。皮肤白就是有这样的缺点,一旦脸红,就怎么都挡不住。 迦尔纳认真地想了一下,他对芽衣喊妈妈的场景…… 蹲在地上的脸红者就这样变成了两个。 “迦尔纳,你在做什么?”第三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两人的身后,阿周那手持甘狄拔,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个迦尔纳团聚在一起,一起腾升热量,将雪地都踩出了两块热腾腾往上冒白气的深坑,“你这是在憋什么大招吗?” 迦尔纳:“我……” 他只是因为另一个自己的话,设想了一个奇怪的场景,然后突然想起在那座冥府的宫殿里,芽衣压着他,美丽的少女穿着漆黑的长裙,她色泽纯净的头发垂下几缕,从少女的耳畔一直落到迦尔纳黄金的耳环上。 她就这样,俯下身来。 奇怪,当时明明没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旦回忆起来,就哪里全都不对劲了。 阿周那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迦尔纳,他熟悉这位宿敌,以至于难以想象对方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刻,不过,他回来找迦尔纳,是有更重要的问题:“我听说了一点事情……” 阿周那毕竟是被固化了幸运A++的天授的英雄,除非是遭遇了什么极端的诅咒,否则的话,任何事物都会在必要的时候被给予,包括情报在内。但即便如此,阿周那得知消息仍然是在这一切都发生了之后——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早就感觉得到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迦尔纳你也是!你这是疯了吗,就这样陪着她胡闹?” 迦尔纳不为所动。 阿周那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恼火—— 永远都是这样的,施舍的英雄看起来温和讲理好说话,可一旦什么事情,他下了决定之后,就绝对不会再动摇分毫了,倒显得阿周那这位被众神所眷顾的英雄,动摇迟疑徘徊犹豫得看起来像个小丑。 阿周那压抑着嗓音:“迦尔纳!回答我,你不会不知道,那个女人……哪怕是加上你,想要动摇众神的统治都是妄想。” “我知道。” 阿周那是真的被迦尔纳的那种理直气壮地态度气笑了:“哦,既然知道,那你还做出这样必然送死的行为?这算什么?英雄的无私而高洁的品行让你不得不这样做了……呵呵,那你还真令人心生向往。” “不是的。”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即便是召唤出了阿周那,他也极少和对方这样近乎只有两人相处的交谈。说实话,他更愿意举起弓枪,用武器和阿周那展开决斗。 言语太苍白了。 要如何……如何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呢?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称赞的,若是有,也只有太过愚笨这一点了吧。而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迦尔纳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吐出一个答案来,“任性?” 阿周那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森然了。 “权利和财富会有一千个英雄为其奔走,必然的胜利更是无数人都愿意投身的。但是,总有人要前往那必然的黑暗中去的。”迦尔纳平静地说,“自从贡蒂在那个无星的夜晚将我放在了河流中,我就必然会顺着命运的河流一路往下。我知道阿周那你很难对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恩师举起武器的,你离开吧,我体谅你的一切。” 阿周那没说话。 他和迦尔纳都本能地往芽衣的宫殿那边望去,一道黑色的光从地面升起,将宫殿彻底笼罩。其中透露出的气息,迦尔纳和阿周那都很熟悉,阿周那更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迦尔纳:“毁灭神湿婆出手了。” 他抓住了迦尔纳的领子:“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现在的话,苏利耶还保得住你!” 迦尔纳显然又抓错了重点。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阿周那:“你在担心我吗,阿周那?” “没有,只有这一点,绝对没有。” 阿周那说着,冷漠地将手中的甘狄拔砸到了迦尔纳脸上。 69.第 69 章 芽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当然知道, 这种睡眠是不正常的。且不说,从者作为魔力构造出来的使魔, 本身就不需要睡眠;就算是她想睡——这种被极端缺魔所折磨的状况,芽衣也睡不着啊。 所以,问题就出现在这场梦境里了吧。 芽衣低下头, 如果不计较这场梦境出现的委实诡异, 这个场景是真的很梦幻了。她现在踩在云朵飘荡的天空, 视野尽头是色泽清亮的蔚蓝色, 从天之尽头垂落的瀑布奔流而下,织成薄如烟雾的河流。而芽衣正赤着脚踩在这层薄薄的水流上,那些水刚好淹没她的脚踝。 大朵大朵仿佛泛着柔光的白色莲花,在水面上漂流, 偶尔像是调皮的孩子,触碰芽衣的脚踝。芽衣低下头, 看见水面上浮现了自己的倒影。 一半是温柔而美丽的少女,另一半是森然可怕骷髅。 哟,这群家伙抓她的本质,倒是抓的很准确啊!芽衣挑挑眉, 感觉到了无聊。她倒是想,像是一个娇柔的女孩子发出凄惨的叫声。但转念想想, 反正对方都已经多多少少看出她的本质了——死神海拉可不是什么娇柔的善神,想想也就算了。 对方也没有让芽衣久等。 一位站在瀑布源头的男性神灵随着流水漂流而下, 他长得很英俊, 额头上印着一道红纹, 身披兽皮,脖子上缠绕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蛇,一举一动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那位男性神灵还没有走到芽衣面前,就已经露出了笑容。 哇,这群印度神灵也很懂什么叫做糖衣炮弹了。 芽衣还真的动摇了一瞬,然后瞬间从对方身上找到了一万个缺点:他的相貌没有迦尔纳凶,表情没有迦尔纳冷,身材没有迦尔纳瘦,笑容也有点碍眼……硬要说,大概就是死神海拉硬要装出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 别扭,但芽衣也说不清,这位神灵到底是哪里让人难受。她率先开口:“你是谁?” “我是湿婆。” 哦,湿婆,大名鼎鼎的毁灭与创造之神,即便是对印度神话不熟悉,全靠迦尔纳科普的芽衣,也听闻过这位大|神|的|名号,在象征着昌盛和吉祥的同时,又代表着毁灭,和死神海拉一样,都是具有双面性的神灵。 印度诸神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还确确实实抓住了芽衣的死穴。 冥界海姆一旦展开,芽衣待在宝具中,几乎接近于无敌。她就是死的概念和化身。然而,这群神灵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将她陷入了一场古怪的梦境中。而将要和她作战的神灵是湿婆——湿婆是执掌毁灭和破坏的神灵。 他不是要杀死芽衣。 他是要将芽衣从概念上毁灭。 芽衣想了一会儿:“所以,你要毁灭我吗?” 湿婆也知道报出名号之后,对方就瞬间能理解他所执掌的能力。可他也不着急,反而笑意盈盈地说:“我确实是从毗湿奴那里得到了命令,要消灭你这位外来的神灵。嗯,不过不着急,在这里,时间几乎是停顿的。我对一切外来的神灵都很好奇,想和你聊聊。” 这种坦然的态度…… ……怕是觉得吃定了芽衣吧? 算了,这些武艺高强的人全是这种性格,芽衣也很痛快地同意了。反正,她其实也有些问题想问对方:“你对外来的神灵看起来很友好啊。” 湿婆想了一会儿:“嗯,你不是第一个外来者。” “还有其他神灵?” “毗湿奴,因陀罗,苏利耶……几乎除了我以外,这里整个神系都不是原生的。”湿婆非常平静地回答,这件事其实在诸神中不是秘密,只不过芽衣没有继承死神海拉的知识,才不太了解,“原本,这里只有我和一些小神,啊,提起那段日子真的很不好意思。那时候的我又愚昧又落后,直到印度神灵们驾驶着宇宙飞船降临到这片土地上……” 哈? 你说什么? 宇、宇宙飞船?驾驶着宇宙飞船? 整篇文的画风都不对了好吗?一时之间,芽衣的三观都有些动摇了。这原本应当是神代魔幻故事吧,怎么突然往科幻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她几乎是从原地炸起来了:“你说什么?” 湿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信息,继续解释:“……大家确实不是印度……哦不,应当说,甚至不是地球的原生神灵。据我所知,他们的家园非常遥远,在一场和旧神的战争中被摧毁了,经历了漫长的流浪才来到地球的。” 虽然这个解释,好像没什么毛病的样子。 ……但认真一想,根本就是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槽点啊! 湿婆看着芽衣明显想要吐槽,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槽起的表情,下意识地笑出了声:“就是这样,过去的我也和你一样,这样愚昧而懵懂……” 芽衣:“……” 喂喂喂说清楚啊,谁愚昧啊,谁懵懂了? “直到我深刻地理解到了,他们所带来的制度的伟大之处。”湿婆双手合十,脸上仿佛放出了光辉,“你看——” 随着湿婆的声音,下方人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仿佛时间倒流,人类一下子退回了刀耕火种的时代,那时候,野兽和魔物丛生,人类生活的很艰难。而这个时候,印度诸神降临了,他们彻底改造了这一块土地,建立了被称为“大地女神”的生态调解系统,从此之后,气候温和,水果和谷物从大地冒出来,恒河的流水时时刻刻清澈又干净。然而人类仍旧会产生纷争,这时候,神灵从天而降,分别给了他们不同的姓氏,从此之后,所有人都安分守己,幸福又快乐地活下去了。 湿婆面容上满怀幸福地说:“你看,这是多么先进而优秀,仿佛天堂一样。” 芽衣真怀疑,这个神灵是在反讽。但他的神色是那样的陈恳,语气是那样的真挚,以至于芽衣不得不确信,这就是个脑子进水的智障。他到底是眼睛有多瞎,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时候,湿婆又一挥手,下方场景又是一变。 迦尔纳正蹲在雪地里,似乎和富军和阿周那在说什么话,他好像又说错了什么。阿周那瞬间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将甘狄拔砸到了迦尔纳脸上。 ……可,可恶。 竟然敢在她不在的时候欺负迦尔纳?! 湿婆一直注意着芽衣脸上的变化,他恰到好处地插话说:“你是很喜欢他吧,喜欢这位苏利耶的子嗣……其实,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同样的神子,你喜欢多少,我们都可以为你制造多少,性格也好,相貌也罢,都可以自由设定的。要知道,黑天可是有一万六千多个老婆呢,只要你想,你也可以……” 芽衣面无表情地将拳头砸到了湿婆脸上。 70.第 70 章 如果说时间能重来的话…… 芽衣想, 她应当不会再给这个智障开口的机会了。想想看,印度三大神灵之一的湿婆, 是毁灭者也是再生者,地位卑微者的守护神,苦修的象征, 在传说中他的舞蹈甚至能毁灭世界, 毫无疑问的印度神话里的最强者……结果竟然是这么一个性格。 不是拉皮条, 胜似拉皮条。 湿婆完全没想到, 芽衣上一秒还在好好说话,下一秒就直接一拳砸过来了,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狠的。死神海拉的对神特攻,在湿婆身上也是成立的, 这位印度神顿时就青肿了一只眼睛——但即便是被打了,他还是很无辜地睁大了眼睛, 像是芽衣做了多么愚昧的事情:“说得好好的,打人做什么?” 芽衣又是一拳挥出,但这次湿婆有了准备,他身形一晃, 整个人宛如旋转跳舞般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芽衣一看他的动作,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湿婆明明是个男性神灵, 战斗的姿势宛如舞蹈,他的舞蹈既不是女性的柔媚之舞, 也非男性的阳刚之舞, 而是同时糅杂了两种柔媚与阳刚风格, 呈现出一种极具震撼力的古怪美感。 芽衣都被震撼了一下—— 他那个小腰,那么扭,真的不会断掉吗? 可怕可怕,以后芽衣再也不吐槽迦尔纳了,这个才是瑜伽的祖宗,无论是什么违背人体力学的姿势都能扭出来! 湿婆还有点生气:“你若是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一定要战斗呢?有战斗就会有流血,有流血就会产生不幸。就算是我,也不想随意毁灭一位神灵的。”他说着,用那双特别纯净剔透的眼睛纳闷地看着芽衣,“苦行不好吗?” 哈?芽衣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要你苦行,只要你苦行的够苛刻,诸神就一定会被你的精神感动的,他们一定会认真地回复你的恳求的。”湿婆以种种不可思议又带着某种神性般的美丽舞蹈姿势,躲开了芽衣的攻击。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甚至被自己感动了,还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这种人是印度神系的最强神灵…… ……真的好吗? 这家伙是真的脑子有病吧! 芽衣屈起膝盖,以一个狂野的膝击恶狠狠地往湿婆的脸上打过去。湿婆正以原本的舞蹈应对,但他刚刚一摇摆腰肢,就看着少女的膝盖在他的面前放大—— “咔!” 湿婆以一种古怪的,两只手在胸前重叠的姿势,拦住了芽衣的攻击。虽然从局势上来看,仍然是湿婆占据优势,但这位看起来颇为没心没肺的大神,脸上首次出现了凝重的表情。 “果然像是我想象的一样——” 芽衣露出了有点得意的笑容:“你那种古怪的战斗方式,其实是一种舞蹈吧!一开始我就很在意了,你为什么要将战场选择这里,实际上,作为毁灭神的你,拥有将一切事物在概念上消灭的能力,即便是将战场选在我的埃琉德尼尔宫里,也不会影响你这种能力的发挥吧。” 湿婆没有回答。 “但如果重视你的另一个神职,就很明显了。湿婆不仅仅是毁灭之神,更是舞蹈之神。”芽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舞蹈可不是什么单独的艺术,它需要舞台,更需要伴奏……这莲花池就是舞台,这泉水的叮咚声就是伴奏,你战斗的时候,看起来古怪没有规律,但时时刻刻都踩在节奏点上的。” 湿婆吐出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要随着伴奏起舞的。看来我和你之间的战斗无法避免了……但是在这之前,我仍然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问吧。” “为什么非要战斗不可呢?” 湿婆带着一点小委屈地问她:“我之前的话又没有说错,公主贡蒂使用咒语,和太阳神苏利耶生下了迦尔纳。但你该不会以为,所有神灵都会等着一位凡人公主召见吧。那只是一条启动口令,只要这个口令被大地女神系统接收到,就会自动用口令的使用者和她所请求的神灵的基因,制作出一个胚胎,再移植注入女性的体内而已。” “而具体的基因图谱,我们都有备份的。” 湿婆问她:“迦尔纳是五子之前的测试品,因陀罗自己都承认了,他是不完美的,对于他人的感情认知天生存在缺陷,几乎做不到正常人正常意义上的交流沟通。因此,般度五子才是般度‘五’子。因陀罗纵容了迦尔纳被流放……你也能感觉得到吧,他经常会说一些让人生气的话。” “既然有机会能从零养成完美的迦尔纳,如果这个性格不满意,再换第二个第三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为什么你要那么生气呢?” 湿婆的话,芽衣简直听得眼前发黑。 妈的,她就不应该给这家伙叨叨的机会,他叨叨出来的话,不但烦人,而且还让人想打死这家伙。芽衣忍无可忍地反问他:“你难道就没有爱过谁吗?” “爱过啊,我爱雪山女神帕尔瓦蒂,她是我的妻子。” “那你还问出这么蠢的话?” “蠢?哪里蠢了?”湿婆不明所以地问,还附赠了芽衣一个灿烂的微笑,“帕尔瓦蒂是一个特别好的女神,她因为我受到诸神的侮辱,悲伤地跳到火里自杀了。后来,更是为了获得我的爱而辛苦苦行。我被她的精神感动了,所以爱上了她。” “哈?”这绝对不是芽衣第一次怀疑自己听错了。 ——因为对方苦行而爱上了她。 芽衣勃然大怒:“你这个家伙,侮辱人也应当有个尽头了吧!” “可是这样,大家都能得到幸福啊……” “这样狗屎一样的幸福,谁爱要谁要吧!”芽衣咬牙切齿地说,手中的攻击越发凌厉了起来,“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拯救人类,而要毁灭诸神的。” “——我只是因为憎恶你们,才要毁灭你们。” 湿婆叹了一口气:“那么我也只好,为了守护这个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而和你战斗了。”他说着,美丽的男性外表就开始崩溃,露出了属于毁灭神的狰狞本相来。 这才对。 这才是应有的战争。 …… …… A|venger芽衣阵营转化—— 混沌·中立→混沌·恶。 71.第 71 章 象城, 雪地里。 阿周那松开了迦尔纳的领子,他往后倒退了一步, 摇晃一下,蹲在了雪地里。迦尔纳站在距离阿周那不到三米的距离,寂静无言, 天穹往下飘落的雪, 覆盖在万事万物之上, 掩盖尘世的一切色彩。 憋闷。 阿周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 总之,他看着迦尔纳的平静就不可抑制地感到愤怒。那样明显的事情,迦尔纳为什么不能懂;那么正确的行动,迦尔纳为什么会拒绝……然而, 那位走在前途暗淡、名声狼藉、背离英雄和荣耀之路的迦尔纳,为什么就能这样无畏而坦然。 而他呢? 天授的英雄, 走在永远正确的道路上。 神灵许诺,万民肯定,唯独阿周那一个人感到痛苦动摇,以至于他偶尔会怀疑哪里出了问题。是的, 就像是这个时刻,那个叫做芽衣的疯女人想做什么?她想毁灭诸神, 毁灭这个世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错误的吗? 为什么迦尔纳能这样平静。 为什么他会……这样动摇, 在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前提下, 内心竟然还有一点说不出的畅快? 阿周那阴沉沉地瞪了一眼迦尔纳, 他再度确信,这一切都是迦尔纳的错:“我是不会帮你的。” “哦。” “我发觉了,我们两个人是永远不可能并肩战斗的。” “哦。” “你就不能除了哦之外说点别的吗?” 迦尔纳困扰地皱起了眉头:“那就……嗯?” ——阿周那一点不想理会这个智障了。他从地面上站起来,天地虽大,然而阿周那一时之间竟然产生了不知前往何方的迷茫。他眺望了一会儿芽衣的宫殿,那座华美的建筑物仍然笼罩在一篇迷雾中。他又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人间的英雄在神的号召下,正往这里前来。 “你……”阿周那的面容扭曲了,“……多保重吧。” “谢谢。” 又是这样,这种祥和又平静的语气,真碍眼。阿周那转过头,一个兔起鹘落之间就离开了象城,将迦尔纳抛弃成身后的一个小点。他看见几个国家的联军正在往象城的方向赶路,其中不乏他眼熟的熟人—— ……算了,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 …… “胜财,你在看什么?” 听到母亲的呼唤,年仅六岁的胜财收回目光:“没,没看什么。”他其实说了谎,胜财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手持长弓的青年消失在了半空中。胜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转头看他,就好像是冥冥中的指引那样—— 巧之又巧地,胜财转头看到了那个小小的人影。 他下意识地,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地想:那个人看起来可真孤独啊。 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片雪花。 ——可那个人看起来仍然像是最孤独的雪花。 胜财很快就将这个小感叹甩到了脑海后,那个孤独的人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有母亲,他有兄弟,作为因陀罗之子他将会有光辉的未来。胜财这样想着,奔向他的母亲,奔向英雄与光辉之路。 …… …… 迦尔纳站在象城的最高的树梢上,眺望宛如黑色蚂蚁行军般的联军。恒河之子毗湿摩带队。和阿周那一样,迦尔纳同样也看到了不少熟人,他下意识地露出了缅怀的微笑。 富军站在比迦尔纳低半个身子的树枝上。 迦尔纳转过头和他说:“你先撤走。” “可我想留下来。” “你留下来只会拖我后腿。” 如果听到这句话的人不是富军的话,迦尔纳这句始终维持了他风格的话,恐怕能硬生生地逼迫对方哭出来。不过,和他说话的人是富军,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毫无障碍理解迦尔纳话的人。富军面无表情地说:“可是你一个人赢不了。” “我还有甲。” “甲又不能抵抗诅咒。”富军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是啊,甲又不能抵抗诅咒……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两对同样没什么情绪的死鱼眼对望三秒,沟通完成,富军跳下树枝。原本他能够准确落在地面上的,然而雪太厚了,也太松软了,以至于跳下去之后富军还得重新把自己拔出来。 雪天……真的……太不方便了。 富军又走了几步,腿上沾满了厚厚的雪,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湿漉漉地在面粉里打滚一样,再滚一滚,就能变成一个形状完整的球了。唉,就连走路都这么笨拙,怪不得迦尔纳根本不要他一起战斗呢。 如果,他也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富军偷偷摸摸地往回看了一眼,迦尔纳的金色日轮甲真的特别帅,他不惜与世界为敌的姿势也特别闪耀夺目。他真的会成长成这样的人吗?偶尔的,富军内心也会产生这样的动摇。 富军在雪地里又挪动了几步,他慢慢地掌握了雪上行走的技巧了,速度逐渐提升,在路上,他击毙了几个趁乱偷吃人类的魔物,拯救了一个脱离了大部队的家庭。 “快逃命去吧。”富军说。 那个家里的女儿用特别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富军:“你也是联军的成员吗?我们会打倒盘踞在象城的魔王吗?我们会回到之前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真的特别难以回答。 富军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特别低落,他勉强对对方点点头:“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说完这句话,就仓皇地补充说,“我再去看看有没有魔物。” 但富军刚刚起身,他周围的环境就变了。雪地和被他救下的人们都消失得无隐无踪。四周漆黑,只有风吹草垂和虫鸣的声音。富军往前走了两步,踩到了湿润的水流。 他低头,看见就在不远处,缓缓流动的恒河。 这是…… “这里是十二年前的恒河夜晚。”一个清澈的男声从富军的身后传来,富军转过头,看到一位头戴孔雀王冠,胸口垂着美丽繁花的黑肤神灵正在微笑地凝视着富军,“你好,富军,我是黑天。” 黑天向富军走来,他伸出手,从夜色中牵出一位美丽的女子,她黑色的头发涂了香料,梳得整整齐齐,面庞美丽如新月,目光楚楚,那种柔软的杏仁般的漆黑的瞳孔,几乎和阿周那一模一样。 这位美丽的女子抿着唇,面露悲伤之色。 富军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黑天对他微笑:“你的母亲根本不是那个外来的邪恶神灵,她欺骗了你,蒙蔽了你,邪恶地试图用虚假的爱的名义引诱你走上邪恶的道路。但那位邪恶之神永远都不会理解,真正的母子之情是多么真挚,它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富军愣愣地看着那位美丽的女子,在短暂地这几分钟里,他完全地、彻底地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真正的母子是心与心相连的。” 黑天将王后贡蒂牵到了富军的面前,对那位年轻的神子介绍:“你应该明白的吧,她才是你的母亲,高贵的耶度王苏罗的女儿,般度王的妻子,永远真正爱着你的母亲。” 72.第 72 章 富军闭上眼睛。 他应当坚强, 他应当勇敢,但这一刻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情绪填充了他的胸腔,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眼泪填充了他的眼眶。富军想要痛斥站在他面前的神灵,但他张开口,最终只是发出一声仿佛水鸟从天空跌落的哀鸣。 黑天以一种理解者的姿态, 和蔼地想要抚摸富军的头发, 然而被富军闪过了:“你是太阳神的子嗣, 你的名号应该被万民歌颂, 你的真名不叫富军,你是迦尔纳,日轮之子迦尔纳。” “你能安静一会儿吗?” 富军十分困扰地盯着黑天:“想要在你的言语中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就像是需要在蚊虫的嗡嗡声里辨别出清晰的言辞一样。不管怎么说, 你是来帮助我和贡蒂母子相认的吧。能否认清你在这件事里应有的位置,安静地站在旁边呢?” 黑天被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 富军将目光转向贡蒂。 贡蒂是一位美丽的女性, 她注视富军的目光并不热切,只是带着浅淡的悲哀。在黑天无声地催促下,贡蒂开口了:“确实是……那一天,和这个夜晚很相似。” 她张开双臂, 任凭风像是穿过芦苇一样地穿过自己的周身,吹着她黑密的大辫子迎风飘荡。 “十二年前, 我生下了我第一个孩子。他诞生在太阳落下的黄昏时分,然而他降临时辉光将我的寝宫照耀得仿佛白昼。太阳神满怀喜悦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给他取了名字, 赐给他耳环和铠甲, 和我说,迦尔纳必然会成为一个名字响彻三界的伟大英雄。”贡蒂弯了弯嘴角,在说起那个时刻,她仍然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母性的温柔来。 贡蒂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依然带给了富军一种奇异的痛苦感。 然而贡蒂却沉默了。 富军看着那位尊贵的王后,突然眼睛里就溢满了泪光,她仿佛突然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向富军弯下了头:“走吧,跟我走吧,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迦尔纳。” 富军沉默不言。 “回到我的身边来吧,迦尔纳,我将弥补你所受到的一切苦难。你是高贵的神之子,是上天注定的英雄,不要被那个邪恶的罗刹女,可怖的魔王迷惑了……你是属于我的,是从我身上跌落的血肉。” 说到最后,贡蒂泣不成声。 可非常讽刺的是,随着贡蒂慢慢进入情绪之后,富军反而从一开始的悲伤中抽身出来。他曾经期待过亲生母亲的爱,他渴望她来到他的身边,亲吻他,抚摸他,将他放在膝盖上,用那双温柔的目光注视自己。但没有,那位唯一被他赋予了这个权利的女人抛弃了他。富军曾经感到失望,感到生气,偶尔也会在孤独一人的夜晚梦见有一位美丽的女性走到他身边,对他微笑,说我是你母亲,我来接你回家。 但真正发生了…… 为什么感觉不到喜悦呢? 不那么合适的,富军突然想起了芽衣。他突然很想念芽衣身上的气味,想念她从来不吝啬的拥抱,想念她在看到自己时,那种毫无遮掩的快乐。 是了。 一个孩子带给母亲的,总不应当是痛苦才对。 可贡蒂是那样的苦痛,她凝视富军的目光中没有见到孩子的喜悦,只有痛苦,悲伤,仿佛雪崩一样快要将富军压垮了。他甚至丧失了质问的欲望—— 没有必要问了…… 质问贡蒂回避的那个问题,质问她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夜晚将自己抛弃,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为答案始终明确无误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只不过,富军始终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没有多复杂,也没有什么隐情。 她不爱他,仅此而已。 富军终于开口了:“你不用再这样伤害自己了,女士。虽然您没有给我带来母亲应该给我的爱,但作为一个孩子,我却始终不愿意给你带来悲痛。回到您应当能去的地方吧,那里还有五个无辜的孩子在等待他们的母亲,不要让他们久候啊。” 富军迟疑地捧起了贡蒂的脸。 他非常认真地,郑重其事地将贡蒂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他发现贡蒂的眼角也有皱纹,她的眼泪同样滚烫,突然的,富军终于释然了:“我不会怨恨你了,贡蒂王后。” 因为他早已得到更珍贵的了。 随着富军的声音响起,原本漆黑的夜,竟然在水和天的缝隙中被光撕裂开了一道缝隙。太阳升起来了,一些蜻蜓从芦苇的一边飞向另一边,天鹅成群结队,有些仍旧将头埋在翅膀间,从恒河的尽头漂流而下。那些橘红色而明亮透彻的太阳光,宛如瀑布般席卷人间,尘埃像是光点般在空气中舞蹈。 “太阳升起来了啊。”富军如释重负地微笑起来。 黑天彬彬有礼地向富军行礼:“迦尔纳啊,我曾经听到过一个传闻,一位英雄虽然被遗弃贫寒,但他仍然拥有高贵的品格,每天清晨祭祀太阳神苏利耶。相传,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第一位向他祈求的人,那位英雄无论如何都会肯许对方的请求。” “是这样的。”富军平静地回答,“不过我没有什么财富,硬要说有,也就只有太阳神赐给我的耳环和铠甲了。虽然我不明白,拥有智慧和万民财富的黑天,为何也要向我这位一无所有者乞讨。但既然您像个贫寒的乞丐向我恳求,我会布施你的。” 黑天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但他毕竟是真正的大神,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黑天微微一下,回答说:“不,我不是为了自己而向你请求,我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十六亿人类而向你恳请。象城的王宫里盘踞了一位魔王,她的法力强大,试图毁灭这一方世界。只有你……唯独只有你才能拯救那么多生命。” 黑天向富军致敬:“我祈求你,给予十六亿生灵一条活路。”他说完,从怀里翻出一把漆黑的匕首,递给富军,“你只要来到那位魔王身边,在她拥抱你的时候,将这个匕首捅入她的心脏,就能结束她的作恶多端的生命了。” 匕首很小,甚至没有富军的手掌长,藏起来也很方便。 “这是那位魔王在这个世界上遗留下来的力量,拥有能够杀死神灵的伟力。我将它锻造成了一把匕首,上面拥有死亡的法则——正因为它源自于那位魔王,那位魔王自身的力量也不会对其排斥。”黑天将这个武器介绍完,充满诱惑地对迦尔纳说,“只要杀了那个魔王,你的未来是充满光辉的,你将继承俱庐的王国,你将有五位弟弟将你侍奉,世人将传颂你的伟业,我也许诺,当你死亡,诸位神灵之中必然有你的位置。去吧,去拯救受苦受难的万民吧!” “拯救受苦受难的……万民啊……” 富军接过匕首,放在掌心把玩片刻,突然的,他抬起头凝视黑天,露出了获得救赎般的微笑。 他反手—— 就将匕首—— 捅进了黑天的胸膛。 73.第 73 章 匕首宛如投河的水鸟, 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黑天的表皮。但下一秒, 黑天的手就抓住了富军的手腕,黑色的匕首割开了他的胸膛,不比割开一块豆腐要难多少。富军能够清楚地看到, 就在匕首割开的缝隙里,一颗金色的心脏正在搏动,倾泻出灿烂的光辉。 就差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 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始终无法跨越。黑天的手宛如钢铁,死死抓着富军, 让他半分也前进不能。那位有着智慧神灵之名的神灵, 用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富军,冷笑一声:“执迷不悟。” 下一秒,富军就被恶狠狠地打了出去。 黑天踩在水面上,正要往富军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候,贡蒂跪倒在了黑天的面前,她拼命地亲吻抚摸黑天的脚, 痛哭流涕地恳求黑天:“神啊,求求你,不要杀他……求求你不要在一个母亲面前杀掉她的孩子, 如果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别……” 黑天什么都没说, 只是取出了自己的武器。 “虽然我一开始也没有对你抱有什么希望, 但你这个样子, 也太难看了,贡蒂。”黑天露出了非常轻蔑的笑容,“抛弃迦尔纳的明明是你,现在又摆出这幅母亲的姿态给谁看。” 他下了评价:“你什么都没做好。” 就在这转瞬之间,富军已经冲了上来,他宛如一只灵敏的燕雀在狭小的区域,灵活而激烈地数次攻击了黑天。激烈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缕。场面一时之间看起来非常激烈,但只有富军自己知道,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黑天……很古怪。 他的力量不怎么强大,他的动作甚至慢富军一拍,但是富军每一次攻击,他的抵抗似乎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就像是在富军出手之前,黑天就已经预见了这一幕。 匕首被打掉了。 黑天掐住了富军的脖子。 ——日轮甲从皮肤上显露出来,试图保护主人。 黑天轻蔑地看着他:“你以为你能成功吗?我早就在放着你这一手了。也许你这一招会在别的神灵身上起作用……可你以为我是谁啊,我是创造,我是毁灭,我是一切事物的基础,我是休止的尽头,我知道一切过去之事,现在之事,未来之事,世界万物都是我的一部分……来吧,让我将你从罪业中解脱出来吧。” 黑天不带任何笑意地微笑起来,他轻声吟唱:“我诅咒……” 一只带着蓝色孔雀尾羽的箭矢,迅急如闪电,射伤了黑天的手。黑天一颤,就不可避免地松开了困住富军的手。富军飞快地从原地逃开。 黑天这才意识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黑发黑肤穿着白衣的青年,他手持一张足有一人高的蓝色长弓,几只带着蓝色孔雀尾羽的箭矢正被那位青年从箭筒里取出来,搭在仿佛水墨晕染成的弓弦上。黑天从来没有见过他,对方却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他情不自禁地发问了:“你是谁?” “阿周那。” 阿周那搭好了弓,将箭尖对准了黑天:“放他走。” 黑天根本没有在意阿周那之后的命令,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仿佛眼前的阿周那是更严重的问题,反复摇头:“你怎么可能是阿周那,你怎么可以是阿周那?阿周那明明……”他停顿了下来,看了一眼因为惊恐而死死抱住富军的贡蒂,富军真的一脸无奈——黑天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英灵召唤么,竟然避开了我的感知。” 阿周那不接黑天的话,只是重复:“放他走。” “虽然依照‘命运’的安排,我们将会成为挚友。”黑天平静地看着阿周那,“然而现在的我还不认识你,不过……阿周那,你真的要拦在我面前吗?你真的要违背我吗?纯洁而不染罪业的阿周那啊,你这是在做下十恶不赦的事情。” 阿周那沉默了一会儿:“……你这话,我至少听过上百遍了。”他说完,终于露出了一个藏着一点报复的快意的微笑,颇为恶意地说,“可我现在是从者了,从者只需要听从御主的话就可以了。” 没错,就是这样。 至于迦尔纳到底对他下了什么样的命令? ——有本事你将迦尔纳从战场上扯过来对峙啊! 黑天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怎么打败我呢?没错,你是意外,是我所预知不了的死角。是了,正因为是挚友,所以才知道我唯一的弱点,知道如何躲避我的千里眼。你把自己变成了暗淡的星星,在两颗光辉灿烂的太阳身边,自然会被太阳光所掩蔽。但你准备怎样阻碍我呢?” 黑天同样将武器举起来,对准了阿周那—— “我不想对你出手啊,阿周那。”黑天说着,同样也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从他眼角缓缓流出,“我哪怕闭上眼睛,仍然能看见即将发生的未来——” “我遇到你,宛如遇到了春风。话不用说尽,眼神交错就知道对方的心意。战场上背后托付,许下诺言永世挚友……直到现代,我仍然觉得那将是我一生最为期待的日子,时时刻刻翘首盼望它将将你送到我的身边,成为人生河流里时刻熠熠生辉的珍珠。” “——即便如此,我们仍要敌对吗?” 阿周那无动于衷。 黑天惨淡地笑起来:“真奇怪,那些未来正在消散。可即便如此,我仍然视你为珍宝,只想将你捧在心头认真呵护。”他顿了一下,“可现在,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了吧?” “是啊,不可避免了。” 阿周那同样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奎师那是我永远的挚友,我全身心地信赖他,宛如信赖我自己,哪怕是海枯石烂斗转星移,我也未曾想过有一天我会将武器对准你。” “可是——” 阿周那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你当年唆使我射杀迦尔纳的时候,也是这样对我表忠心的。” …… …… “哎哟……艾尔梅洛伊二世先生你真的定位准确了吗?”罗曼医生十分惊恐地抱住了大树,就在他的屁股底下,就有一只非常肥壮的魔熊在翘首以盼。 嗯,罗曼医生的屁屁看起来非常鲜美了。 “救……救命啊!”罗曼医生痛哭流涕,“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变成魔物的口粮了。” 通讯器里传来艾尔梅洛伊二世非常无奈的声音:“我已经提醒过你了,灵子转移到神代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干扰项太多了。而且,罗曼尼虽然有灵子转移的资质,却没有成为御主的资质——这样的你跑去神代,和送一盘菜到底有什么区别。” “可是,可是……”罗曼医生是真的抱着大树痛哭了起来,他柔软的眼睛彻底泡在了泪水里,委屈得要命,“迦尔纳先生那样说了,我……怎么也做不到……” “做不到……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艾尔梅洛伊二世:“……” 蓝色屏幕里的长发中年人又忍不住抽了一根烟:“恕我直言,你就算想去管他……你这个样子,恐怕也起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 “谁,谁说没有的……” “比如说?” 罗曼医生委屈地吸吸鼻子:“我可以站在他身后,为他摇旗呐喊加油啊!” 艾尔梅洛伊二世:“……你哪里来的旗子?” 罗曼医生从怀里摸出一大堆写着加油的小旗子:“立香熬夜做的,后来全部被玛修没收了,就到了我手里了。” 艾尔梅洛伊二世:“……” 恕他直言,这种狗屎一样的队伍如果能拯救人理,那才是见了鬼呢! 74.第 74 章 芽衣在见到湿婆的第一眼, 就感觉到他身上藏着一种矛盾的古怪, 而这种矛盾感,在对方撕裂了柔软而美丽的表象后仍旧十分明显。 他的战斗就像是在荒野上燎原的大火。 ——又像是要将这一切都雨打风吹去的骤雨。 但那种古怪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和湿婆战斗中。甚至, 说句有点轻视对方的话……芽衣觉得湿婆比她想象中的好打。战斗的意志力之弱,甚至比不过玛尔达。那位铁拳圣女可是切切实实地把芽衣按在地上摩擦过的。 但就芽衣水分十足的战斗力, 竟然也能和湿婆拼个不相上下。 这就很古怪了。 但在湿婆看来, 这样毫无反手之力的战斗,似乎又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必然。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是介于幻梦和现实的地带,一切心灵上的破绽都会放大,相反,如果对方的意志顽强如钢铁,那么就能够无穷尽的增强。 用绝对的意志打倒敌人什么的…… ……这明明是湿婆所擅长的领域啊。 在这方面都一败涂地,那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 随着芽衣横起的镰刀狠狠地将湿婆打飞了出去之后, 芽衣再度确认了这个情况,她很强, 至少打败这个湿婆没什么问题。对方的弱小甚至让芽衣都产生了一种疑问: 这真的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毁灭之神湿婆吗? 芽衣的镰刀横在了湿婆身前, 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芽衣的招式大开大合, 同样的一招,对于任何精通武艺的战士都能躲闪或者抵抗。唯独湿婆不行, 他是战士, 但更是舞者, 他的战斗不能违背音乐的节奏。 芽衣停了下来:“你输了。” 湿婆愣愣地盯着那把镰刀, 光滑的黑色刀刃上飞快地划过一串血线,鲜血先是一颗一颗地往下坠落,很快就汇聚成线,最后宛如倾倒的水,一下子啪嗒地落入了河水中,顷刻间就将透明的河水尽数染成了鲜红色。 芽衣将镰刀提起来,失去了镰刀的支撑,湿婆的上半身立刻就跌落到了河水中。但他毕竟是神灵,即便是遭受了这样可怕的创伤,仍然挣扎着没有立刻死去。 湿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傻乎乎地问:“你……你赢了?” “是的,我赢了。” 也许是湿婆快要死了,芽衣的态度反而变得友善了一点:“你比我想象的要弱,湿婆……我本以为,这是一场需要我拼死才能胜利的战斗。” “不是我弱,而是……”湿婆苦笑了一下,“是你太强了啊……”他早已经失去了那种爆裂如火,恨不得将万物击碎的战斗意志了。 芽衣仍然对湿婆抱有应有的警惕:“我不会被你的语言软化的。”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湿婆呕出大口的鲜血,他摇摇头,“我没有在骗你,因陀罗也好,毗湿奴也罢,虽然同为神灵但他们不是战士。大概坚持的时间比我还短吧。” “你这是想让我降低警惕吗?” 湿婆没有搭理这句话,反而抓紧时间说:“这里就是天之阶梯,恒河的源头,往上走你就能到达神界。没关系,你就把这个当做我的阴谋吧,骗你进入敌营好了……反正……” 湿婆呆住了。 芽衣顺着他的视线往天空看去,只看见星落如雨,许多银色的光线忽然点亮了天空。湿婆暴怒不已,大声咆哮着:“他们怎敢!他们怎么可以……” 他们怎么可以什么? 然而,这个回答,芽衣永远无法从湿婆口中听到了。那位拥有毁灭之相的神灵,表情永远凝固在了愤怒上。他看起来恨不得将凌驾在苍穹之上的整个神界都撕碎。 这样的湿婆,望而生畏。 不知道为什么,芽衣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是湿婆能维持着最后时刻的状态,一败涂地的人很可能就是她了。但是……芽衣也抬头往天空望去: 这群诸神做了什么? …… …… 与此同时—— 迦尔纳和毗湿摩同时停下了攻击,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天空看去:只见天际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银色光点,仿佛整条银河都天空坠落。 毗湿摩整个人都傻了:“神……抛弃了我们?” 迦尔纳的反应更快一些:“救人!救人——!!” …… ……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黑天没有杀死阿周那的战斗意志,但也架不住阿周那每次都豁出性命来攻击他。黑天左右为难,每次伤害阿周那的同时,那伤口仿佛同样割在黑天自己身上。 明明拥有压倒性的胜算,但这场战斗打得黑天自己情绪都崩溃了好几次。 最后,黑天终于勉强地意识到真相:“阿周那,你既不是真的想打败我,也不是想拯救你未来的宿敌迦尔纳,你只是想受伤害而已。” “你只是在享受,被所有人都珍爱的你自己,被这样毫不留情地作践而已。” “被所有人珍爱?” 阿周那沉默了一瞬,最后说:“不是这样的,妈妈最喜欢的儿子是无种和偕天,因为他们长得最好看。坚战大哥最爱的是他的王位,而你,奎师那……你了解我的所有,然而我唯一无法确认的存在就是你。你是毗湿奴的第八位化身,秉持着神灵的意志而降生于世,你的目光纵观过去现在未来,凡人的种种想法在你的视野里纤毫毕现。” “你知道一切——” “你说过,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人是我。” “你许诺,我只要听从于你,你将会给我永远的幸福和满足。”阿周那平静地说,在他和黑天的对话中,阿周那占据绝对的上风,“你知道所有的一切,可你骗了我。” “你知道黑公主终将嫁给五子,可你仍旧鼓励我去将她赢为妻子;你知道迦尔纳是我的兄长,你什么都知道,可你什么都不说。”阿周那非常失望地看着黑天,“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真心,但你对我欺瞒,这就不是真心!” “甚至——就连死,你都是瞒着我去死的!” 阿周那愤怒地看着黑天:“——这就是被世人所珍爱吗?” 黑天如遭重击,往后倒退了几步。 “是么,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黑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条斯理地再度开口了,“我知道那位外来的神灵是为何要攻打神界,也清楚种姓制度的下的印度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些话说的太多,就算是诸神自己都信了……阿周那,你说得对,我都知道,我始终都知道一切。我只是……” “我不爱人类。” “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存活,别说是即将发生在几年后的俱庐大战,就算是几千年后,那位魔神柱发动了人理烧却要毁灭人类,我也知道,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不爱人类。” “请不要在作践自己了,阿周那。” “我黑天唯一在意的人类,从始至终,就只有你而已,只有你……只有你……但现在想来,未来的那个我应该也是……做错了啊。” 黑天叹了一口气,他从地面上捡起一根蓝色的箭矢,沿着富军捅开的伤口,毫不犹豫地戳了进去。瞬间,金色的鲜血就喷涌了出来。黑天注视着阿周那,面露忧伤:“我只是看到了那位外来神灵未来了,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确实没有欺骗富军,杀死芽衣确实能够拯救十六亿的子民。” “……不是因为她不是好人。” “而是因为啊……诸神啊……嗯,没错,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坏得无可救药。”黑天笑起来,任凭金色的鲜血从唇角溢出,“这一次啊,我可没有再瞒你了。” “我是真的将你视为珍宝,纵然死,也不愿意伤害你。”黑天的身影缓缓消散,他原本就是毗湿奴的化身之一,死后自然也要回归到毗湿奴的身上。不过,黑天最后的声音,仍然传达到了阿周那耳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声音全部消散在了风中。 富军重新跌回雪地里,那位对他感谢的少女仍然立在原地,她被突然站立起来的富军吓了一跳。被黑天牵引来的贡蒂也被送回了她应该在地方。 阿周那摇摇晃晃地,跪在了雪地里。 “阿周那!——阿周那!!”富军跑了过去,他飞快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扯成碎片,“你别动,我这就给你包扎伤口!” “不用了。”阿周那摇摇头,他很早就到达了极限,之前完全只是硬凭着一股不肯认输的意志在撑着而已。现在意志一松懈,身上立刻飘起了金色的烟雾,身形消散。 “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你?” “你看到了吧?” 富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什么?” “那个……卑鄙的我,我知道我打不过黑天,但我仍然用卑鄙的手段,逼死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哈哈哈哈……”阿周那捂着脸,泪水仍然从他的眼眶中溢出来,“去吧,小迦尔纳,背负着我和黑天的死,竭尽一切的活下去吧——!” “毕竟……” “像是我这种卑鄙的,会为杀死无辜的友人而感觉到……仿佛抗争了命运般痛快的……家伙……” 阿周那终于溃散成漫天的金沙。 “是不配称为英雄的。” 富军愣愣地看着消散的阿周那,忽然,他听见尖啸声此起彼伏,富军抬起头,看见无数光点遍布天空,如雨滴,如箭矢,如流星,坠落而下。 …… …… “谢天谢地,那个魔物终于走了。”罗曼医生叹了一口气,他感觉他的屁屁终于保住了,“艾尔梅洛伊二世先生,你帮我扫描一下周围,没有危险的话,我就从树上下来了。” “我建议你不要——” “怎么了?” “很奇怪……它们就像是逃难一样。但是……诶,这是怎么回事?”几乎是艾尔梅洛伊二世话音刚落的同时,尖锐的警报声刺耳地响起,罗曼医生几乎能想象对方手慌脚忙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别吵。” 艾尔梅洛伊二世训斥道:“我正在开启灵子转移!” “求,求快一点……你这个警报声听得我心好慌。” 艾尔梅洛伊二世几乎要对他翻白眼了,到底是谁坚持要跑到神代来的,甚至还不敢告诉藤丸立香——啧,他也是跟着发疯,才会过来帮忙的:“相信我,我的手绝对比你要快要稳——你有时间尖叫,顺带帮我看看神代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了?向上!显示是天空……” 罗曼医生下意识地抬头。 理所当然地,他看见无数光点呈现在天空中,宛如永远覆盖大地的银河。就在这时,一颗跑的最快的光点已经落入大地了—— 罗曼医生:“……” “你哪里发生了什么?!我听到了爆炸声。” “我……我可能没法活着回去了。唔,没想到我一生就这样结束了。藤丸立香和玛修那孩子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等我死了之后,你们记得到这里来清场,应该有一个指环形状的宝具,你们记得要回收……嗯,那个是所长以前召唤的从者的宝具……还有还有!我藏在床下的水果蛋糕,就都送给芙芙了,我藏在X盘里XXX地址的文件,记得全部要帮我删掉,一点不能留,删了之后还硬盘格式化一下!拜托了!” “……”艾尔梅洛伊二世明显又撕开了一包烟,“你就只想说这些话吗?” “灵子转移不可能在剧烈的能量暴动中启动的。” 这方面的知识,罗曼医生比艾尔梅洛伊二世记得熟悉。 “闭嘴,这些事情你自己做,我是不会帮你的。” “拜托了真的拜托了!” “还要委托别人删掉你藏的小黄物,你这个家伙……”艾尔梅洛伊二世恼火地说,顺手就打开了那个文件夹,他是真的一口将咖啡喷在了屏幕上:“……《魔法少女全集》?” “求求……求求你了……” “你是幼稚鬼吗?”三十岁的老男人的珍藏竟然是魔法少女全集?你的人生活得到底有多可悲啊! “可那个是超全的魔法少女全集,很多资源现在在网上已经找不到了啊!” “等你回来再说!”艾尔梅洛伊二世咬牙切齿地说。 罗曼医生没回答,但他心里知道,恐怕来不及了。就在他和艾尔梅洛伊二世聊天的一会儿,就已经有好几个光点落入了地面,激起了巨大的蘑菇云。 这群神灵们疯了吗? “这根本就是……”罗曼医生叹息着说,“……核|弹洗地啊!” 75.第 75 章 搞不懂…… 湿婆神在死亡之后, 很快身躯就渐渐虚化,连一点痕迹都消失得无隐无踪了。不远处出现了一条阶梯状的彩虹, 看起来,那就是湿婆所描述的通向神界的道路了。 芽衣拾阶而上。 很快, 视野逐渐变得宽广, 晶莹洁白的建筑群出现在芽衣面前, 它们沿着山峦而建立, 错落有致,宛如月光般皎洁,澄澈的河流缠绕, 偶尔能看见几只白天鹅从天空飞过。在这座殿堂的入口,一位身穿红金华服的神灵正在等待着她,他身后浮现着一轮巨大的太阳光轮, 光辉灿烂。 芽衣想,她好像……猜到了这位等待着她的神灵是谁了。 与此同时,那位身后悬着金色太阳光轮的神灵也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 他看向芽衣,神色很是复杂:“外来的神灵, 你来了啊。” 芽衣一看到苏利耶的脸,原本想说的话,忽然就忘了。如果说阿周那的轮廓还能看出他母亲的痕迹, 那么迦尔纳就完全是苏利耶的翻版了, 只是苏利耶的气质更柔和, 一头蓬松雪白的长发盘成了宽松的大辫子, 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 好、好看! 这身衣服也好看!他脑袋后面挂的光轮也好看! 芽衣走神地想,哇,她回家之后也要搞这样一套衣服给迦尔纳穿。她要是自己做不出来,就掐着藤丸立香让他将刺穿公召唤出来帮自己做! “你、你好啊!”芽衣有点泄气,她原本的计划是气势汹汹地杀上神界,屠杀它个寸草不生。然而,这群神灵切切实实地抓住了她的软肋,苏利耶打头阵……这简直比湿婆难打多了。 从阶级立场来说,没错,这群印度神有一个杀一个,绝对不会有无辜的。纵然没有主动迫害,那也是吃着沾着人血馒头的神渣;但转而从感情立场来讲,苏利耶确实是尽可能地照顾迦尔纳了,迦尔纳也很敬爱太阳神,他是怀抱着对太阳的敬仰自强不息,最终成就施舍的英雄之名。 芽衣握紧了镰刀:“您……也要拦住我吗?” “拦?哦,你是说这件事啊。”苏利耶摇摇头,将入口让开,“我没有收到过类似的命令……不过,即便有,现在遵不遵守也什么意义了。我只是在这里发呆而已。这之后就是神界,请自便吧。” 守门关卡不用打真的太好了! 芽衣是真心诚意地感激苏利耶的善解人意,别说他的身份微妙,让芽衣完全下不了手,就单单凭借他那张和迦尔纳如出一辙的面容……芽衣就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对方出手了。 神界空空荡荡。 当然,芽衣不是完全没有看见活动的人影,恰恰相反,她还是见到了不少侍奉诸神的普通人类,可是……神呢?他妈的一个神都看不到,这也能称为神界?芽衣几乎快要将这块地带的土地都掀翻了,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位神灵。 偌大的神界空空荡荡,仿佛死寂。 芽衣最终只好返回了神界门口,苏利耶仍然待在哪里,只是从站换成了坐。他就这样眺望着人间,身后的太阳光轮灿烂,服饰华美,然而整个人看起来却非常孤独。 芽衣坐到苏利耶边上:“诸神在哪儿?” 苏利耶的声音轻飘飘的:“……跑了。” “跑了?!” “嗯,我们不是地球的原生神灵……啊,是么?湿婆已经和你说过了。这倒是省下了我不少解释的工夫了。跑掉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太阳神平静地说,“当年,我们就不愿意为家园战斗到最后一刻,现在,又怎么可能会愿意为异国他乡而殊死战斗呢?” 芽衣愣愣地看着苏利耶。 这位太阳神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很明确,但为什么组合起来,就那么令人费解呢? “我们本来就是丧家之犬,抛弃了故土的懦夫,最终跑到了遥远的地球来作福作威,沉溺在凡人的歌颂中自我陶醉,和美酒和女人终日厮混。你要杀掉他们,他们当然会愤怒,会恼火……但是若是要他们站出来为了自己战斗……不,他们不会,他们只会惶惶终日地乘坐宇宙飞船跑了。” 芽衣狠狠地将手臂砸在了地面上,白玉般的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裂纹,苏利耶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可芽衣仍不解气,她感觉自己的胸膛里冒出了一朵小小的火苗,火苗舔舐着她的内心,她愤怒,却不知道应当将这怒火投向何方。 哈哈哈哈哈…… 迦尔纳也好,阿周那也罢,甚至在这片土地上日日夜夜受苦的千万人类,就是被这种垃圾作福作威的千万年?别惹她发笑了,这都是麻痹她的骗局对不对,你们给她滚出来,来吧,来一场战争,符合双方的身份和地位,那战斗起来天摇地晃,星辰震颤…… ……别啊,别这样啊。 别让那么多流血和苦难,看起来都像是嘲讽。 “那你呢?”芽衣勉强找到了语言的能力,“你为什么留在这里?没有和宇宙飞船一起走了?” 苏利耶撑起了下巴:“因为……后悔了吧?” “后悔?” “嗯,反正登船最后也会死。你是被迦尔纳带来的灾祸,而他们最终会将这一切都怪罪在我身上。呵呵,面对敌人软弱不堪,迫害自己人却无比凶残。我族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真是想不明白。” 苏利耶说着,突然拍了一下头:“哦,对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样的家伙,也曾经是诸神的首领呢?当年,也是我下达了逃亡的命令。当年的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杀回故土……” “但现在的话……” 苏利耶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向身后无比繁华,又宛如废墟的神界,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气若游丝地说:“那样虚幻的美梦,也终该醒了啊。不会了,我永远也不可能在回到故土了。我不想再逃亡了,我不想再流浪了,外来的神灵啊,如果你需要我一条命去塑造你的王座,那么就请动手吧。” “我……”芽衣试着握紧了镰刀。 有那么一瞬,她是真的很想要就此斩杀太阳神,但最终,芽衣还是松开了手:“不,算了……” “不杀了吗?好吧,那我就先走了。现在下去收拾残局的话,应该还能拯救几条人命的吧?”苏利耶起身,正要往彩虹桥往下走,然后,下一秒,他的袖子就被芽衣拉住了。 芽衣的表情近乎空白:“你说什么?” “还能来得及拯救几条人命?” “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突然话题就扯到了拯救人命上了? 太阳神苏利耶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细致地解释了:“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吧。一群强盗,跑到别人家里打砸抢劫,还威逼主人家的子女世世代代地侍奉他们。可等他们要被打跑了。这群强盗会将一切还给主人吗?” 芽衣还没有说话,苏利耶就已经自嘲地笑了起来。 “不会。” “他们只会放一把火,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半分也不给后来人留下。” 76.第 76 章 老实说,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 芽衣打上神界本来就是一时冲动, 在宣布和诸神为敌的时刻,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真是的, 哪儿来的自信……不,傲慢, 觉得自己是可以轻易屠杀神界的终极大BOSS了? 是,芽衣现在使用的是死神海拉的灵基。 但海拉的终究属于海拉,海拉在自己的神话里,也没有只凭自己毁灭一个神系;而只归属于凡人芽衣的,只是一道逝去的幻影而已。可她仍旧是那么坚定地,毫不动摇地对诸神举起了镰刀。她本以为, 自己会后悔, 本以为最终会被铜墙铁壁般的敌人斩杀在战场。 但他们跑了。 芽衣就站在神界的最高点,看着雪白的天鹅飞过来又飞过去, 竟然觉得脑海里有些空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在埃琉德尼尔宫里醒来的,她的手无意识地在空中一抓。 只握住了空气。 迦尔纳不在这里。 平时每次醒来都能看到的迦尔纳,不在这里。 海拉养的傻乎乎的地狱犬, 还在努力用自己的小指甲尖尖,试图重新将某个骷髅头从王座下抠下来。它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新玩具, 一眨眼, 没了, 心好痛。 芽衣一看到它蠢蠢的样子, 就来气。她随手将镰刀的刀背砸在地狱犬加尔姆的头顶上, 这只丑到出奇的地狱犬还睁着一双特无辜的大眼睛, 摇摆着尾巴,就要去舔芽衣。 “停停停。”芽衣连忙阻止,拍了拍地狱犬那个狰狞的狗头,吩咐道,“带我去找迦尔纳。” 下了这个命令之后,芽衣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但还没等她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地狱犬加尔姆就已经欢脱地直接一个回旋,将芽衣从王座上卷了下来,拱到了自己毛绒绒的头顶上,撒开四条腿就飞快地窜了出去。迎面的冷风灌了芽衣一脸。 芽衣:“……” 喂、喂! 我们讨论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听懂那个命令啊! ……她怎么觉得,加尔姆完全是找到了借口,愉快地出门发狗疯了。但这家伙跑起来风驰电掣,顷刻间就已经奔出了几千米。芽衣估量了一下自己从高速狗身上跳下来的下场,就老老实实地趴在加尔姆旺盛的毛绒绒里不动了。 视野中,全是轰炸过后的疮痍。 天空中仍然飘落着细碎的雪花,然而,那些以往足够将整个世界都银装素裹的白色晶体,尚未降落到地面,就已经被地面上残存的高能量的辐射给蒸发了。天空呈现一种混沌不明的灰黑色,大地在燃烧,入目全是赤红的荒原。 看不见任何人类的痕迹。 ——很难想象,在几小时前,这里还是非常繁茂的热带丛林,植物郁郁葱葱,瓜果丰收,仿佛人间天堂。 不需要再经历漫长的三个冬天,不需要再经历诸神的黄昏,不需要毒龙尼德霍格咬断世界树的根基……总之,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片土地已经被彻底地毁掉,没有一点回旋余地地毁掉了。即便是百年、千年之后,也不会有新的生命在上面落地发芽。 这就是世界毁灭的感觉吗? ……还真是,寂寥啊。 就在这时,加尔姆奔跑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站立的人影。芽衣刚刚看见时,还以为是错觉,毕竟那个人也是浑身血红,几乎和大地融为一体了。但等她反应过来那是谁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傻掉了。 “富、富军……?”芽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狗背上滑下来的。这种对于从者而言,再简单不过的行走——然而芽衣磕磕绊绊走了两步,险些平地摔。 听到了芽衣的声音,富军回过头看她。 那是怎样可怕的创伤啊。 芽衣曾经听过一种非常可怕的刑罚,叫做剥皮。相传,技艺高超的施刑者可以完整地剥完整张人皮,剥完之后,受刑者还活着——那么,仍然站立在芽衣面前的富军大概就是这种状态了。他本来就瘦瘦小小得像根豆芽菜,现在更是血肉模糊,像是一只徘徊在血色荒原上的幽灵。 富军颤抖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芽衣知道,他是在呼唤她。芽衣伸出手想拥抱富军,但她的手刚刚伸出来,就看见颤抖到不成样子,然而下一秒,富军就已经伸出了血肉模糊的手,五指相扣,握紧了芽衣的手。 “谁干的?”芽衣睁大了眼睛,她明明不想哭的,但眼泪就遏制不住地往外流淌。无声的愤怒之火猛然燃烧起来,舔舐着她的内心。 富军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 ——那应当是一个微笑吧? 如果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小酷孩的模样,这个表情大概会很好看。但现在……如果被承受能力不高的小女孩看到了,大概会吓得晚上做噩梦吧。富军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很沙哑:“是我……是我自己做的啊。” 他宛如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芽衣睁大了眼睛,又是一滴清亮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溢出来。富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的眼泪。那位明明受了致命伤的孩子,笨拙地试图安慰芽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自己剥掉了我自己的甲。” 太阳神苏利耶在他的儿子迦尔纳出生时,赐给了迦尔纳能够抵御一切伤害的日轮甲,即便是诸神也不能伤害分毫。然而,这件日轮甲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它抵御世界的一切伤害,却能够被主人亲自脱下。 日轮甲原本就是迦尔纳身躯的一部分。 它和主人的皮肤融为一体。 那么,如果想要将日轮甲拆卸下来保护他人,就只能由主人亲自给自己剥皮了。 富军还在徒劳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看见他们在求救啊。好多……好多人……他们都在痛苦地挣扎,他们想活下去,我听见他们的哭声,听见他们的呐喊声……没有办法当做听不见啊。” 富军摇晃一下,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立了。他双腿一软,直接摔进了芽衣的怀里。芽衣抱着他,却感觉自己的双手放在那里都是错误,谁也没教过她,应当如何拥抱一个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完好肌肤的人。 富军靠在芽衣怀里,声音渐渐地微弱下去:“真的没有办法啊……看到了,听见了,就无法置之不管了。既然没有人来保护他们,没有人来拯救他们……” “……那就只好我来做了。” 芽衣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富军身后,上千个衣衫褴褛的人类都在沉默地跟随着富军,他们的额头上,全都贴着一片黄金的铠甲碎片。那片金色碎片在血色的世界里散发着明亮的光芒,驱散着足以致命的射线,治愈着持有者受到的伤害。 星星点点。 仿佛在最黑最黑的夜晚,被点亮的萤火虫组成的光之河。 富军伏在芽衣的怀里,悄悄地靠近了她的耳畔,带着一点不明显地小得意说:“……我是……抢时间完成这一切的……因为啊,‘他’就是我啊。他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会做出完全一样的选择,所以,我得抢在他之前完成这一切。” “你……”芽衣哽咽得说不出话。 “……这样的话……之后……他就能够平安地和芽衣一起回家了吧,能一起幸幸福福地在一起了吧。”富军的声音越来越轻,需要芽衣竭尽全力才能听清,“我是……” “总算做了一件,能帮得上芽衣的忙的事情了吧?” “帮得上!帮得上!你做得真的很棒!” “……是……是吗?” 富军闭上了眼睛,他的手终于完全地垂落了下去。他躺在芽衣怀里,安详得就像是刚刚在母亲的怀里被哄得睡着了:“那就……真的太好了……” 77.第 77 章 迦勒底·绝密档案 编号No10035 特异点:古印度·神代·摩诃婆罗多 记录者:Caster诸葛孔明(艾尔梅洛伊二世) 详细内容: 罗曼医生灵子转换到达特异点的第三天, 我们终于在一片荒芜的雪地里找到了芽衣…… …… …… “喂, 喂喂喂……” 一只手在芽衣的眼前反复晃, 很快,手的主人也放弃了这种徒劳无功的行为。他发愁地向另一个人抱怨说:“完全没有反应啊, 现在该怎么办?等等,你们不要给我一些不靠谱的主意,万一芽衣醒来之后……咳, 我当然在担心芽衣了, 她看起来像是被敲傻了……” 罗曼医生直接将携带过来的行李打开,取出几个探测的仪器,就开始检测芽衣的灵基状态了。至于他即便在干正事的时候, 嘴里仍然忍不住嘀咕的像是“……不会真的是脑震荡了吧”之类的话, 就没有人搭理了。 迦尔纳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他裹了一件特别肥大的防辐射服,远远看去, 就像是在雪地里蹒跚前行的熊宝宝一样。地狱犬加尔姆看见他,低声汪呜了一声, 声音里很是担忧。加尔姆将一根藏在舌头地下的骨头叼给迦尔纳,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偷偷摸摸藏起来的, 这只凶恶小尾巴狂摇,明显在讨好。 迦尔纳拍拍地狱犬的下巴——对于体积越发庞大的大犬, 他也只能摸到这里了。他看着罗曼医生将仪器展开后,喃喃自语地说:“不科学, 阵营还能转换啊吗?”, 才慢吞吞地站在芽衣面前, 迟疑地摸了摸她漆黑的头纱:“芽衣,我们要走了。” 芽衣神色微微一动。 她这才仿佛从一场盛大的梦境中醒来,抬头就看见迦尔纳面无表情的脸。她猛然一激灵,本能地就抓紧了迦尔纳,死死地,撞得迦尔纳都闷哼一声。 但他终于还是站稳了。 迦尔纳低下头,由于角度,他只能看轻少女微微泛红的鼻尖,上面仍然缀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芽衣仿佛蛮不讲理的小孩子一样,哭闹般地指责问:“迦尔纳,迦尔纳……你为什么要那么好?” 迦尔纳:“……?” 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好’应该是个……褒义词? 然而芽衣更生气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是个自私的混蛋?” 迦尔纳:“……???” 为、为什么他就要是个自私的混蛋……?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芽衣仿佛疾风骤雨般地追问他,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更难回答:“你为什么不是一个超级自私的大混蛋?你为什么不是全世界都毁灭了,然而自己也能过得好好的人渣?为什么你就不能遇到事情只想着自己……” 迦尔纳艰难地从芽衣的质问里,找到一个空隙:“因为……如果那样,就遇不到芽衣了吧……那不就……太糟糕了吗?” 他这句话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 芽衣哀嚎了一声,那声音真的很像是在冰原上流离失所的孤狼,悲伤是那样的浓烈。她抽泣地说:“可是,可是富军死了啊!” 可是他死了。 即便芽衣是掌控死亡的女神,仍然做不到阻止生命力从那副身体里缓慢地流逝,他就像是一截已经烧尽的枯木,悄无声息地熄灭在芽衣的怀里。诸神们投下的特制核弹,显然没有打算让任何生灵活下去,即便富军已经死了,那些辐射仍旧将其腐蚀成了一副枯骨,最终破碎成尘埃。 阻止不了—— 芽衣的手曾经徒劳地插在雪地里,然而她什么都抓不到,好愤怒啊,好痛苦啊,但她什么都做不到。 迦尔纳总算搞明白他应当做什么了,他伸出双臂,将芽衣搂进怀里。芽衣思维还有些混混僵僵,遇到束缚,第一反应就是举起拳头—— “不能打啊!这个时候真的不能打……哎哟。” 看着这个突然蹿出来的神灵,芽衣真的是下意识地就直接将拳头砸在了对方脸上,看着那神灵哎呦一声地捂住脸,就痛苦地蹲下去了。 芽衣:“……” 迦尔纳:“……” 罗曼医生:“……那个,我忘记和你介绍了。” “不,不用介绍了。”芽衣神色古怪地回答,这个突发情况,倒是短暂地将她从悲痛的情绪中拉扯了出来,“我认识他,湿婆,他是毁灭之神湿婆……但他不应该死了么?” ……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芽衣面前? 湿婆捂着脸,半天没能爬起来。芽衣那一下,真的是竭尽全力怀着悲痛砸过去的,再加上自身对神灵的克制,是真的砸得湿婆好疼。半晌,那位脑子似乎有点问题的神灵才回答:“嗯,你之前是杀掉我了——就这样,拦胸斩断,啊,真是很酷炫啊。” 你想感叹的就只有酷炫了吗? 芽衣的内心毫无波动。 “虽然你很厉害啦,不过……”湿婆松开手,露出了自己鼻子下的两条血红,“可我除了毁灭之神之外,我还是再生之神啊。纵然被千次,万次的毁灭掉,我也能从毁灭中苏生。” 鼻血滴答滴答地溅在了地面上。 明明应该是很有气势的自我介绍,在额外加入了这个意外之后,就只剩下搞笑了。芽衣无言地从口袋里掏掏,没能掏出什么。好在,迦尔纳的万能用小口袋还带在身上,芽衣顺利地从迦尔纳的口袋里掏出一卷纸,扔给湿婆:“……你先把脸擦擦再说话。” “啊,谢谢。” “你们……”芽衣表情不免有点古怪,“怎么和他走到一起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艾尔梅洛伊二世先生的建议吧。”罗曼医生困扰地挠挠头,“他原本想直接将我灵子转移回来的,但是在意识到了传送被干扰之后,他立刻扔了一大堆的防卫衣过来……虽然一大半都不知道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去了,但仍然有一部分成功发给了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强行传送,衣服丢了就丢了,但如果改成罗曼医生的话,那就是缺胳膊断腿的可怕现实了。除非到了最后一步,艾尔梅洛伊二世仍然是倾向于将罗曼医生完整地带回来。 “然后,艾尔梅洛伊二世先生选择了检测附近的能量反应……基本上,地面上的能量反应……也就是魔兽们都在逃亡,只有一处很庞大的能量反应一动不动,他就建议我尽量快速过去……” “那就是我的复活之地了。” 湿婆得意洋洋地伸着手向芽衣邀功:“是我救了这个人类,我是真的很厉害了。” 说实话…… 他这幅洋洋得意的嘴脸有点欠揍。 尤其是在芽衣余怒未消的情况下,就越发想打湿婆一顿来发泄了,反正,对方也是挂着无限复活超级外挂的混蛋对吧,打死几条命不算什么吧? “之后,湿婆神就带着我往存活下来的人最密集的方向去了,然后,我就在那里遇到了迦尔纳……” 罗曼医生的话才说了一半,然而,芽衣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富军临死前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耳朵旁响起——“因为啊,‘他’就是我啊。他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会做出完全一样的选择……” 芽衣粗暴地将迦尔纳扯到了自己面前。 她这个举动将罗曼医生吓得半死,弱弱地阻拦:“别啊,我知道芽衣你想做这样的事情已经很久了,但是怎么也要注意一下氛围啊,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男女私下无人的时候甜蜜蜜地……” 芽衣哗啦一声直接撕开了裹在迦尔纳身上的防辐射服。他里面当然……还是穿了一件御主专用的魔术礼装的,皱巴巴地,上面都是已经干涸良久的血迹。即便如此,芽衣仍然看见迦尔纳的脖子上,全是潦草的伤痕。 ……他做了和富军一样的事情。 所以在他的身边,才会聚集着最多的活人。湿婆不让芽衣的拳头砸在迦尔纳身上,是因为他的日轮甲已经不在了。 芽衣的眼泪又开始弥漫。 迦尔纳用手挡住了脖子上的伤痕,他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脸,辩解道:“别太在意,很快就会长好的。罗曼医生带来了一些很管用的特效药,之前那次可难熬多了……” 闭嘴。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她是在哭这件事情吗? “这次要不是医生赶到了……你打算怎么办?英灵座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你就打算这样死掉了吗?那我呢……你对我的承诺你就忘记了吗?” 迦尔纳一愣。 “你搞清楚啊,我也很需要你啊——!” 迦尔纳简直是手足无措,狼狈不堪,他只能笨拙地,非常非常笨拙地哄芽衣:“别哭了,别哭了,我不会离开你的。别哭了芽衣……那、那我以后努力变坏一点好不好?” “笨蛋笨蛋笨蛋!” “那……就……变成笨蛋?” “迦尔纳你就是天底下的最大的大笨蛋!” …… …… 事件结果:特异点修复失败。 ——该特异点即将转变为平行世界线。 御主·迦尔纳,Dr罗曼,平安返回。 持有从者:芽衣。(经确认,从者阿周那灵基反应在该特异点消失) 附录:死神海拉宝具记载和解析资料。 ————X年X月X日———— 78.第 78 章 “所以说……” “所以?” ——你确定这样能够让芽衣高兴起来吗? 迦尔纳手中握着三颗闪亮的圣晶石, 他蹲在召唤阵前, 看着那些蓝色梦幻般的线条时刻变换着。在上一个特异点, 被诸葛孔明依凭的艾尔梅洛伊二世毫无疑问展现出了自己的智慧,但面对这个建议, 迦尔纳仍然感到迟疑。 芽衣她……和阿周那的感情,应该没那么深厚吧? 召唤出阿周那真的能让她振作吗? 即便是最没有眼色的人,也能够看出来此时此刻迦尔纳的怀疑。艾尔梅洛伊二世无言地看着迦尔纳, 又抽了一根烟:“我可没有说一定就是阿周那啊……但根据迦勒底召唤英灵的记录, 我们归纳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规律。” 藤丸立香在旁边摇着小旗子:“我也有很多玄学!” “……都说了这不是玄学了。”艾尔梅洛伊二世斜了一眼藤丸立香,将手中的烟灰弹开,“老实说, 我们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的圣遗物了, 甚至在召唤阵自身也做出了定向召唤的调整。现在唯一无法确定的,反而是……” 那一位……是否真的已经升上英灵座成为英灵了。 艾尔梅洛伊二世迟疑了一瞬, 没有将自己的想法明确地说出来,但无论怎么看, 都应当不会在这个环节上出问题吧?即便是亚瑟王阿尔托莉雅,也是在英灵座上存在多种可能性的—— 不, 他的计算应当是没有疏漏的。 迦尔纳又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骨头,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十分开心吐着舌头的地狱犬。在不需要战斗的时刻, 加尔姆回复了正常犬类的体型,乖巧地蹲在迦尔纳的脚边, 看起来很是可爱—— 前提是…… ……忽略掉它在特异点送给迦尔纳的骨头, 到底是谁的。 迦尔纳摸了摸那根细长的骨头, 想起罗曼医生做的DNA鉴定,确定了是他的……或者说,是富军的骨头。虽然在成为英灵之后,很多发生的事情都不能以常理来思考了,在“死而复生”之后,更是这样,但是…… 明明还活着,却拿到了自己死后的骨头什么的…… 感觉还是怪怪的。 迦尔纳叹了一口气:“很感谢藤丸立香君愿意借我圣晶石,无论这次的召唤结果是什么,我都一定会还的。” “这个不是重点啦!”藤丸立香摆摆手,“快点召唤啦!我也很期待迦尔纳先生能召唤出什么从者来……呃,我不是说阿周那先生。” 不,应该很可能还是他吧。 虽然能重新见到阿周那……其实想想还有点小高兴。迦尔纳发现自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放在过去,他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动摇的。 三颗圣晶石被扔进了召唤阵里。 迦尔纳伸出手,开始咏唱,无数的白光随着启动的召唤阵汹涌而出,很快,边缘就开始浮现金色的颗粒。见状,藤丸立香开始兴奋地拍打罗曼医生的腿(罗曼医生:为什么我就要莫名其妙地被打啊?):“快看!出金了!迦尔纳先生的手气真的很红啊。” “……倒不如说,出现金色的痕迹是必然吧。”艾尔梅洛伊二世抽着烟说。要知道,天授的英雄阿周那被召唤出来,应当也是这个动静。 “不,不是阿周那。” 迦尔纳毕竟眼力比其他人都要更强一点,在那位英灵尚且没有在召唤阵里显露出身形之前,他就已经确定了:“那是……” “从者,Assassin。 真名是迦尔纳,嗯,我虽然看着年幼了一点但是其实是很可靠的……诶?” …… …… 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的生活,芽衣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实际上,上一个特异点还有不少扫尾的工作,明明应当是从者完成的工作,但她怎么也提不起干劲。 好像某种情绪已经彻底地从芽衣的身体里被抽走了。 迦尔纳倒是一如往常。 有时候,芽衣甚至还会感到一点诧异,他怎么能表现得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呢?富军已经不在了,那个瘦弱但总喜欢用敬仰的眼光看着迦尔纳的富军,已经不在了。但这样想之后,芽衣又会更加的怨恨自己,假如,她能更强一点,在那群混蛋跑掉之前,就将他们打成小饼饼,那么,会不会……富军就能活下来了? 他还那么小。 他应当有无比光辉的未来。 芽衣松开手,游戏机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Game Over。她维持这种死宅的生活,已经有两天了。她用暴力抢走了艾尔梅洛伊二世的所有游戏珍藏,安徒生被逼无奈地和她组队——但甚至不需要半个小时,这位作家就再也忍受不了芽衣的手残,逃走了。 芽衣就一个人打游戏。 昏天暗地。 她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但做不到。 …… …… 艾尔梅洛伊二世指了指房间内,问那位新召唤出的从者:“看见了吗?” 新召唤的从者:“……看、看见了。” “有什么想说的吗?” 然而,这个问题却遭遇了冷遇。新召唤而来的从者趴在门缝上,出神地盯着芽衣的面容。良久,他突然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认识的芽衣,是一个很爱笑的人。” 爱……爱笑? 艾尔梅洛伊二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词,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对比于其他复仇者,芽衣身上普通人的成分更明显一些,因而也显得更平和一点。但再怎么说,她也是货真价实的复仇者,是带来死亡和毁灭的女神。 ……你对她是不是有很深的误解? 迦尔纳站在两人身后,也表达出了浓重的赞同:“是的,芽衣是一个天真活泼而且还很可爱的女孩子。” 好了,是你们!两!个!都对芽衣又很深的误解。 新召唤来的从者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剧本,是安徒生和莎士比亚两人的心血之作,充满了前者游戏机被抢的怨念,还有后者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狂喜——总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我真的要按照这上面的做吗?” “如果你信赖你自己的言语能力,也可以自由发挥。”艾尔梅洛伊二世回答。 他这句话挤兑得两只迦尔纳都说不出话来。 迦尔纳犹豫了一下:“还是别了,如果芽衣不想振作的话,就这样吧。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着她的,她愿不愿意工作,愿不愿意战斗其实无所谓……” “你确定?” “……要不我们还是再研究一下,人到底怎么学坏?” 艾尔梅洛伊二世无言地看着迦尔纳一眼,一般来说,学坏这种事情完全不用专门学吧。但据他所知,迦尔纳在私底下偷偷地联络了几个恶属性的从者研究怎么变坏的学习……嗯,反正成果就那样了—— 对,根本没有成果。 新召唤的从者用谴责的眼光扫过两人,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响应召唤,只是死前忘记把一个东西还给芽衣了。但现在看来……根本放不下心啊!” 79.第 79 章 又做梦了。 不知为何, 芽衣有点想笑。当然,做梦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普通人也容易做梦。但是,自从被死神海拉依凭之后,芽衣已经丧失了正常做梦的权利,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某种无法用具体言语描述的感知。 梦中的场景看起来还挺眼熟的。 芽衣凝视白玉般的阶梯, 缓慢地抬起头, 凝视坐在新月下王座的王者。那个人有着小麦色的美丽肌肤, 雪白的长发编织成麻花辫,垂在胸口,他穿着白黑红三色交辉相应的长袍,露在外面的手上纹着复杂而华美的黑褐色花纹,手指上带着款式简洁的指环。 芽衣目光停顿在魔术王的缺了一枚指环的手上,停顿良久。 搞事狂盖提亚…… 哦, 对了, 现在他的身份好像还没暴露, 他在迦勒底这边的认知应该是:“……魔术王?”她环视四周,“时间神殿?” 用的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口吻。 盖提亚对芽衣露出了微笑,尤其是在听到芽衣称呼他为魔术王的时候, 笑容里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得意。这点小得意就像是石头在水面上溅起的涟漪, 顷刻间就不见了。如果不是芽衣的眼神真的足够好, 真的很容易将这个细节忽略掉。 ——因为成功冒充了所罗门, 而高兴什么的……盖提亚你是三岁小孩吗? “好久不见了, 我的盟友。” 盟友? 芽衣挑挑眉,想起来死神海拉确实能够算是盖提亚的盟友。盖提亚帮助她脱离永远孤寂的冥界,对应的,死神海拉也需要帮盖提亚毁灭世界。 死神海拉彻彻底底地坑了盖提亚。 不过,芽衣也不觉得,盖提亚也真的指望死神海拉会听从他的吩咐,勤勤恳恳地毁灭世界。要知道,神灵有卑劣有和善,但毫无疑问,全都是一群高傲的家伙,让他们听命于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实话,从盖提亚口中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芽衣是很惊讶的:“你还觉得我是你的盟友吗?我已经加入迦勒底了。” 盖提亚嗤笑一声:“迦勒底?” 他的语气非常嘲弄。 “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他始终……哦,不,至少这个时期,盖提亚还没有正眼地认为迦勒底有可能阻止他烧毁人理。做一件伟业总会存在反对者,但这个反对者是如此的弱小,宛如一点飘荡在风中点点晃晃的火星,这甚至都让盖提亚都生出了一点带着讥讽的怜悯来。 芽衣看着他,表情不免露出如出一辙的怜悯来:真不知道盖提亚在最终之战中,被藤丸立香完全击败,即便只剩几分钟的生命也要徒劳地给藤丸立香添堵…… ……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盖提亚,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实在是很恶劣的想法。 这实在是很卑劣的欲望。 芽衣知道这样的情绪绝对不正常,再发展下去,没准会成为麻婆第二。可明明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明明清楚自己应当摆脱这种状态,可是,芽衣就是不想动。 ……任凭自己往深渊里滑落。 嗯,怎么说才好呢? 久世芽衣这个人,从根子里就是烂的,构建她人格的东西与其说是拯救,爱,或者希望;到不如坦然承认,就是那些糟糕到非常糟糕的绝望和愤怒。没错,死神海拉有着全职阶的适应性,选择了死神海拉作为复仇者降临的,是芽衣自己。 是她愤怒的怒火在内心中燃烧不休。 “是么?”对于盖提亚对迦勒底的看法,芽衣不可置否,“那你将我呼唤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吗?” 看在自己确实无聊到没有事做—— 芽衣不介意听一听盖提亚的计划,当然,如果能转头就把他的计划出卖给罗曼医生和藤丸立香,就更好不过了。 “我听说了你所做的伟业……”盖提亚对芽衣露出了赞赏的微笑,那笑容看起来真的很想让人打死他——“你成功地展开了宝具,将一个文明彻底毁灭了,真不愧为我选中的人类。” 他说……什么? 盖提亚似乎在欣赏芽衣的惊讶,他低声沉吟地说:“……你很惊讶吗?” “是有那么一点。” “比起海拉而言,我当然更重视你了。”盖提亚就像是说起一件无需太过在意的小事,随口说着,“那位女神力量强大,但性格却太过柔软了,即便背负着预言中毁灭世界的命运,但她仍旧未曾出现在最终的战场上。” “可你不一样。”盖提亚做出评价。 “哪里不一样?”芽衣忍不住笑出来,她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而已,如果没有死神海拉的依凭,她甚至无法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哪里值得你这样看中?” “因为你是不甘的幻影。” 盖提亚这样回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芽衣的困惑,盖提亚从王座之上走了下来,他善解人意地——不得不说,这个词放在盖提亚身上挺讽刺的——对芽衣解释:“你是被修正的历史,你是被剪除的残象……看起来你很困惑啊。” 废话,谁听得懂你在打什么哑谜? “芽衣,你在临死前召唤的不只是死神海拉,你同样呼唤了我。多么有趣,明明是毫无价值的人类,却创造了这样的奇迹。是我将你召唤到了这个世界来,是我将圣杯放入了你的体内,是我将你转化成了从者。”盖提亚平静地说,微妙地是,他并没有邀功的意思,仅仅只是存粹地感叹。 他感叹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回去看一眼?” 回去看什么? 芽衣下意识地想反问,她用了几秒钟才想明白,盖提亚是想问她,要不要回去看她的世界,看她的家,看她的亲人一眼——这个问题讽刺到芽衣都忍不住发笑:“不想,那里没有什么能让我留恋的事物。” 她说的是如此斩钉截铁,不给自己半分回旋的余地。 80.第 80 章 盖提亚很平静:“我建议, 还是回去看一眼吧。” 芽衣本能地对这个回答感到反感,但盖提亚却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他伸出手,抓住了芽衣的手腕——芽衣真的是下意识地,直接一个拳头砸往盖提亚的脸上, 然而却砸了一个空。 四周的一切都被烟雾淹没了。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灵子转移,但似乎又有一点微妙的区别。但等芽衣站稳之后, 她发现自己站在大火缭乱的夜晚里, 火舌疯狂舔抵着那些木质的建筑物, 隐隐约约地,传来厮杀声。 这里是哪里? 这些建筑物看着有些眼熟,但芽衣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但话说回来,她见过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没见过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芽衣转头看向身边的盖提亚, 那位缺乏人类情感的魔术王正在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切。 一根木梁被烧断了, 带着熊熊烈火地往芽衣这边砸去, 芽衣吓了一跳,正要将其打断。然而她的手穿透了木梁,木梁摔在地面上,碎成几块。 盖提亚解释了几句:“这不是特异点, 这是被修正的历史。” 被修正的历史。 这是芽衣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可她仍然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她只好转过头, 继续看向这处战场, 试图在其中找到盖提亚想要告知她的信息。 很快, 芽衣就听见了女人的哭喊。 “铃音!梨绘!你们在哪里?!” 这个声音是—— 虽然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比记忆中的要年轻,但芽衣仍然毫无疑问地认出了那个女人。是的,那个大着肚子,哭喊着寻找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的女人,就是她的母亲。 芽衣那温柔又残忍至极的母亲。 没错,这就是发生在她出生前的惨案,不知从何而来的妖怪们袭击了这个古老的家族,家族族长的两个女儿,大女儿铃音被杀害在了那场大火中,二女儿梨绘被妖怪吞吃了大半的内脏,最终依靠阴阳术奄奄一息地活了下来。 为了拯救可怜的梨绘,那对父母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哪怕代价是另一个女儿。 芽衣的指甲陷入了掌心的肉里,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和她所知道的出现了区别。那些手持刀剑,身躯被白骨覆盖的妖物,很快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付丧神斩杀殆尽。为首的付丧神穿着一身雪蓝色的僧衣,长发飘荡,看起来很是温柔。 他深深地瞥了一眼抱着两个女儿母亲的方向,火光照得他的表情幽然。另一位穿着深蓝色狩衣的付丧神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付丧神们,跳进了传送阵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 ……什么? 盖提亚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看下去吧,芽衣。” 世界仿佛和芽衣开了恶劣的玩笑。 一切的一切,都和芽衣所认知的世界,产生了巨大的转折。久世作为非常古老的家族,很快就得到了一些隐秘的消息,他们将铃音送进了一个叫做时之政府的组织,铃音成为了审神者,签署了很多付丧神作为式神,负责消灭干扰历史的妖魔。 他们称之为溯回军,就是那天晚上的妖魔。 而梨绘也健康地成长,作为出生时就被选定的家主继承人,她很快就展露出了自己天赋,成为了一位小有名气的阴阳师。 而芽衣…… 大女儿出了远门,二女儿接受了严苛的家主教育,那么,刚刚出生的小女儿,无疑就成为了添补这个空缺的存在。从出生起,她就仿佛含着蜜糖地降生于世。 无忧无虑地度过童年。 十五岁时,在一个灵异事件中,芽衣恋爱了。她喜欢的青年叫做名取周一,表面是耀眼的明星,私底下是温柔又有责任心的除妖师。名取周一大她八岁,两人的恋爱史平淡得宛如纤细的溪流,但从来没有断过。 名取周一偶尔也会抱怨,芽衣应当找同龄人恋爱。但这样的话题,总能被芽衣偶尔几句地抱怨冲淡到无隐无踪。 他们养了一只猫,还养了一只狗。 猫是从小动物收养处领来的老猫,脾气很坏,动不动就对着自家的小土狗一顿暴打。 同样的,芽衣的脾气也不能说很好,她有着一切被宠坏的小女孩的缺点。两人也不是没有争吵,但往往还没有吵几分钟,芽衣就率先笑起来,她倚靠在名取周一的怀里,去轻吻他的眼睛和眉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相爱。 芽衣和名取周一的恋爱,同样也在久世家引起轩然大波。谁都没有对那位拐走自家小宝贝的大明星抱有好脸色。名取家同样也是除妖师世家,但主动放弃了除妖事业,被古老的久世家视为可耻的逃跑者。 更何况,名取周一的职业还是大明星。 演艺圈那么乱,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沾花惹草? 但这件事,最终扭不过芽衣的固执。那位少女全身心地爱上了那位有着温柔微笑的青年。而总也抱怨芽衣应该找年轻人恋爱的名取周一,最终也在一次醉酒中,和芽衣坦白了: “我其实……根本无法想象,和别人在一起的芽衣。”他醉眼朦胧地看着芽衣,印过去了一个轻柔的吻,“……嫁给我,芽衣。”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久世芽衣同意了名取周一的求婚,虽然他们早就已经算是半同居了,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报了一个婚前班,开始学习一位新婚妻子应该了解到的一切,她开始试着下厨,开始不动声色地将名取周一的琐事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喜欢烤很多小甜点。 可芽衣其实不擅长,她只敢将最成功的一次烤成的小曲奇送给了名取周一。名取周一尝了一口就笑了:“太甜了。” “是,是吗?” “不过我一点也不惊讶,这种甜蜜蜜的味道,是你喜欢的风格。”名取周一对她微笑,“……不,应该说,你的味道就是这么甜。” 芽衣托着下巴,盯着名取周一发呆。 和另一位芽衣不一样,这位久世芽衣的气质真的非常甜美,那是毫无疑问的,因为幸福而闪耀的光芒。 …… …… 芽衣快要被这样的“自己”逼到窒息了。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如果这是盖提亚要激怒她的话,毫无疑问,他成功了。但芽衣想不明白盖提亚做这种事情的目的。 “还不明白吗?” 盖提亚又露出了那种带着点讥讽的微笑:“我说过了,你是不甘的幻影,被修正的历史,被剪除的残象……看见了吗?那才是真正的久世芽衣应当拥有的人生。” “你的可能性已经被湮灭了,芽衣。” 盖提亚顿了一下,又补充着说:“不,应当说,你从·来没有存在过,芽衣。你的仇恨是无源之水。”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问过你的话吗?” “残影哟,是什么让你不肯消逝?你只不过是水中的月影,春日的融雪。太阳已然高升,春风早就鸣奏。为何仍不离去,为何依旧徘徊?” 芽衣浑身颤抖。 盖提亚露出了愉悦的微笑:“你回答,你想活下去,你想拥有未来,可是——”他让出了位置,让芽衣能够看到那位少女幸福的微笑,“她就是你的未来,毫无疑问的幸福未来。” “这样的未来,真的幸福到让人嫉妒。” “哦,对了,哪怕是那位施舍的英雄——”盖提亚挑挑眉,漫不经心地提起来,“那位迦尔纳,也一定会欣慰于你能够这样获得救赎吧。” “不再愤怒,不再仇恨,获得了比谁都要真实的幸福。” “——哪怕代价是你们永不相遇。” 盖提亚饶有兴趣地盯着芽衣:“那么,事到如今,你的回答又是什么呢?你要放弃自身的可能性,去回归这条真实无误的幸福吗?哦,不对,你本来就不存在,只是海拉所截留下来的残影而已。” 芽衣颤抖着,她抬起头,无比仇恨地看着那位幸福微笑的少女,她颤抖着,最终无比坚决地回答:“不!——绝不!” 她绝不原谅! 绝不宽恕——! 哪怕是最终坠入永恒的深渊也一样! 巨大的魔力气流随着芽衣这句话,从她身上倾泻下来。芽衣狠狠地举起了镰刀,向这幸福的场面劈砍了过去。那位少女似乎有所感觉地抬起头,她看见了摇晃的吊灯。芽衣第一次干涉到了现实:她砍断了吊灯的绳索。那个华丽的水晶吊灯摇晃一下,笔直地从天花板上坠落了。 少女用尽全力,将名取周一撞了出去。 而吊灯灯柱就像是一柄锐利的长剑,直接贯穿了少女的胸膛。她愣愣地看着名取周一的方向,看见青年毫发无损地爬起来,立刻露出了毫无阴霾的喜悦微笑。 盖提亚在芽衣身后大笑起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你可真的从未让我后悔过,我的盟友啊。” 81.第 81 章 盖提亚……真的很烦了。 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脸色, 见到眼前有女孩子情绪崩溃,他在后面哈哈哈哈地破坏氛围。芽衣心情特别糟糕,特别糟糕, 转头就直接用镰刀刀背砸盖提亚脸上了。 芽衣真没想到自己能砸中。 盖提亚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心仪”的盟友会突然反水, 当时就是一声闷哼, 听起来特别疼。随着盖提亚的这声闷哼,梦境也如烟雾般散开了。 芽衣趴在桌子上,盯着仍然闪烁着Game Over的画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 慢吞吞地换了一个游戏玩。艾尔梅洛伊二世不愧为被诸葛孔明选中的男人,厚厚的一大叠游戏盘,竟然全是战略类的游戏。 芽衣一张一张地清点库存。 嗯,这个《骑马与砍杀》超难玩!还有这个叫做《欧陆风云2》的游戏,什么鬼啦,领地里总在叛乱太奇怪了,更奇怪的是, 她玩的男主角还在外面征战的时候,家里人给他报喜说老婆怀孕了。 ……这游戏真不会玩得人心理扭曲吗? 芽衣把这几张游戏盘放在了最下面, 她已经够惨了, 不需要再被虐的更惨了。说真的,艾尔梅洛伊二世就不能有点正常宅男喜欢的游戏……吗? 芽衣翻找游戏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不会吧? 还真的让她找到了艾尔梅洛伊二世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芽衣迟疑了一下, 就将手中明显是Galgame的游戏盘插|进了游戏机里。和那位中年大叔其他游戏一样, 这个盘里也存满了不同时期的存档。 芽衣随便点开了两个存档。 她第一个感觉是, 这游戏的游戏性很烂啊,正常的Galgame不应该是有一大堆性格各异的女孩子爱着主人公吗?为什么她打开的这几个记录,只有一个少女和主人公有着友谊以上的感情。 而且…… ……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 芽衣放下手柄,陷入沉思。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这个女孩子,和芽衣好像啊。” 对,就是这个。 以至于她看着那几个选项,无论哪个都很别扭了。偏偏身后的那个声音还在很高兴地指指点点:“选第三个,去游乐场的选项。” “不能选这个,选了死翘翘的。” 芽衣下意识地回答,但手却不由自主地选中了这个选项。果不其然,游戏里的纸片人少女脸色冷淡下来,客套地婉拒了约会的邀请。芽衣旁边的那个稚嫩的声音好失望:“啊,为什么不能去游乐场啊……明明听起来就很有趣啊。” “很想去吗?” “想去。” 芽衣想了想,重新将这个存档读取了。赶在那个事件出现之前,又是送衣服又是送包包,她第一次打游戏这么顺手,随便一选都是对面美少女最喜欢的款,终于赶在那个选项之前,将好感度冲上了80。这时候,再选游乐场,果然对面同意了。 “咦,为什么两个选项完全不同呢?” “这个啊……”芽衣漫不经心地将台词全部点掉,“因为角色设定吧?选游乐场这个选项,就好像明白无误地对她说,我知道你有很不幸地童年所以我怜悯你。当然会被拒绝啦……她太倔强了,就算是受伤也只肯一个人独自舔伤口。” “是这样啊。”那声音低沉下去。 芽衣本以为他会安静一会儿,但随即,对方又开口问:“但之后,为什么会那样高兴呢?” “因为喜欢啊。” “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给了对方肆意妄为的权利啊。”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会有人不明白呢?芽衣几乎是忍不住笑起来。 “嗯,我确实不太懂这种事情。” “你还是个小孩吧?”毕竟声音听起来太过稚嫩了,芽衣漫不经心地打着游戏,随口回答对方,“这种事情,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不。” “嗯?” “我觉得,长大的我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芽衣无言以对:“你对自己的未来还真是悲观。” “不是悲观,是事实。” 这句话结束之后,游戏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微冷的光。芽衣终于将这个支线打到了终局,游戏里的那位美丽的少女,因为绝症被家人带去国外医治,最终再也也没有回来。 芽衣盯着屏幕上的几行字,死也按不下去。 “从那天以后,我就开始频繁地梦见她。” “在有星星的夜晚,在开始起雾的清晨,在湿润了又湿润的雨天,她就站在距离我只有一尺的距离。我不止一次地想要回到她的身边,但却越来越远。” “我最终还是错过了。” “……错过了只有小孩子时期才会有的幼稚爱恋。” 芽衣将手柄扔了。 ——这算什么破事,打个游戏还要强行心塞,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个声音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你……怎么了?” “烦,生气,恼火。” “那怎么才能让你不烦,不生气,不恼火呢?” 那原因可就太复杂了。 芽衣不想和别人剖析自己的复杂心情,恰恰相反,她只想一个人躲着,躲到自己终于能收拾好外表,能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外壳来。因此,她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很肤浅:“那说不定得需要一个仙女教母才行,BlingBling地摇晃法杖,说,我的小芽衣啊,我能够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那么……芽衣有什么愿望吗?” “你难道能实现所有愿望吗?” “……不能。”对方倒是很诚实,“但如果是芽衣的话,无论芽衣想要的是什么愿望,我都愿意努力地去试一试。” 但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试一试就能实现的好吗?芽衣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冷笑,她讥讽地说:“好啊,那我的愿望就是让富军回到我的身边来,你努力吧!” “真是太好了!” 他说什么?——芽衣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后,斜趴在桌子上的芽衣,感觉到一只手缓慢地覆盖在她的头纱上。少年的声音很清晰,而且,越来越和芽衣的记忆里的某个声音重叠起来:“那就……BlingBling,我的芽衣啊,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哦。”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宝具? 燕青小乙哥的变换吗?……不对,藤丸立香没有召唤出他,还有什么从者有类似的能力?芽衣想,但脑袋像是木掉了,一点也不想去找到一个合情合理地解释。她按住对方的手,不放:“富军。” “是我。” “骗人……” “我真的是富军啦!我回来了!” “骗人!” 富军简直要被芽衣逼得走投无路了:“芽衣为什么不信啊?你抬头看我一眼,你就知道是我了啊!” 不抬头,不抬头,就是不抬头! 要是抬头的话,就连最后这点假象的安慰都被戳穿了啊!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抬头去看?芽衣吸吸鼻子,超小声委屈地说:“你装得太差了……要知道,富军可是叫我妈妈的。” 富军整个人僵住了。 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门口,艾尔梅洛伊二世在看到芽衣打他珍藏的Galgame游戏时,就脸色大变地离开了。迦尔纳倒是还留在门口,但现在这种情况,迦尔纳能提出什么有意义的建议吗? 他对富军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这还是藤丸立香教迦尔纳的。 难道……真的只有……这样才能过关了吗?富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整张脸都微微发红:“妈、妈妈,我回来了,妈妈!” 哇,超敬业! 芽衣沉默了一会儿,她是真的很感谢对方,但是:“迦尔纳,你是劳烦了幼吉尔君,让他给你喂了返老还童药吧?很感谢你这样做但是……” “不!我真的是富军啊!真的!非常真的!” 82.第 82 章 这种无意义的“富军到底是不是富军”的争论维持了接近半个小时, 直到藤丸立香两次路过游戏室门口,看着迦尔纳非常孤独地蹲在门口往里面望,他似乎还看见了迦尔纳身后狂摇的狗尾巴…… ……呃, 不是似乎。 是加尔姆趴在了迦尔纳背上,压着他蓬松的白色头发, 远远看去, 就像是迦尔纳披了一件毛绒绒的黑红色披风,再加上狂摇的小狗尾巴,说不出口的可爱。 “迦尔纳先生这是在做什么?”藤丸立香好奇地问。 迦尔纳僵了一下,他慢吞吞地回头看了一眼藤丸立香, 然后挪动了十厘米,给他让开了一条缝。藤丸立香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然后随手将门推开了:“啊,芽衣小姐在这里啊?这是在和富军一起玩吗?” 富军:“……” 迦尔纳:“……” 芽衣:“……你说什么?” “和富军……一起玩?”藤丸立香困扰地重复了一下。芽衣茫然地看了看蹲在门口的迦尔纳,地狱犬加尔姆立刻汪呜了两声,强行将迦尔纳压下去,努力抢着镜头。理所当然, 芽衣没理它,只是维持着一张木然的表情转向富军。 富军一脸无奈:“我强调过很多次了, 我是富军!” 藤丸立香终于看懂了发生了什么, 他吭哧一声地笑出来,特别无聊地跟着富军的话, 说了一段双簧:“是富军, 是迦尔纳!更是迦尔纳Lily!” 芽衣拿着手柄就砸过去了。 她没指望砸中, 当然也不可能砸中,以藤丸立香那种神出鬼没的闪避技能,感觉就连大狗的刺穿死棘之枪都能强行闪避掉。藤丸立香嗖的一下就躲开了,躲开后还和迦尔纳诉苦:“为什么芽衣小姐总是凶巴巴的啊?” 闻言,芽衣脸皮红了一下。 说起来,她以前也是性格糯软的可爱妹子啊,为什么现在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上的东西砸过去呢?湿婆是这样的,盖提亚是这样的……这两个家伙就算了,藤丸立香……嗯,以后还是对他温柔一些吧。 芽衣努力对藤丸立香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藤丸立香立刻就被吓到了:“迦、迦尔纳先生救我!” 迦尔纳:“???” “我感觉芽衣小姐下一秒就要把我杀掉了,你看那个笑容,杀气四溢,太可怕了。” 芽衣:“……” 还是回归用东西砸他脸的打招呼方式吧! “啊哈哈哈感觉杀意更重了……呃,我先走了。医生那边还喊我有事。虽然我真的不觉得,制作什么通讯器损坏就能瞬间发动灵子转移将我带回来之类的设置有什么意义,但不知道为什么,二世,医生还有达·芬奇亲都很支持的样子……但这种功能真的太多余了。” 迦尔纳假装完全没听懂这个话题。 藤丸立香说完对几人摆摆手,就离开了。他永远是这幅开心的模样,仿佛待在他身边,心情就能如同被阳光照耀般愉快起来。 原地只留下迦尔纳,富军和芽衣三个人。 芽衣稍微冷静了一下——不,根本不可能冷静啊!但她还是表面上尽量显得冷静了下来:“怎么回事?” “汪呜——!汪汪汪!” “大狗,闭嘴。这个时候就不要说什么都是你的功劳的鬼话了。顺带,我不可能允许你在迦勒底觅食的,永远不可能,你不要妄想了。” 加尔姆立刻萎了。 它丑不拉几的狗头压在了迦尔纳的头上,把这位神子的蓬松的白发全部压扁。而就在芽衣话音刚落,走道的尽头里好几只库丘林端着中饭路过,中间那只蓝色的枪兵又忍不住盯着芽衣看——然后被别的同伴拖走了。 迦尔纳的回答永远简洁:“嗯,我把‘我自己’召唤出来了。” 富军的回答更详细一些:“我死了之后……有心愿。死后才想起来有很重要的东西要还给芽衣,所以在英灵座上本能地响应了召唤。”他说到这里,突然显出了一点难过,“但它现在变成我的宝具了,芽衣还能用吗?” “喊妈妈。” 富军:“……”救命,只有这个称呼是无法喊出口的。 好在芽衣没有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她对富军要还给她的东西也生出了一点好奇:“你要还给我什么?” “这个。” 富军翻出一把匕首,它和刚刚落入富军手上漆黑不起眼的模样已经不一样了,刀身延长,足有小臂长。反握的刀柄上覆盖着一层造型奔放的黄金。同样的,刀背也闪烁着金黄的颜色。唯独刀刃仍然是深渊般的黑色,凝视久了甚至会让人产生灵魂都被吸走的错觉。 富军将匕首放在芽衣手心:“就是它了。” “它有名字吗?” 富军显得有点苦恼:“有,叫做……”他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最终还是将这个宝具的真名说出来,“叫做,至此献上万民的救赎。” 芽衣:“……” 等等,这个宝具的真名和迦尔纳宝具一贯的画风不一样啊。而且,芽衣能感觉到这个宝具本质和自己若有若无的关联,这明显是一件弑神宝具吧,为什么会有这样圣洁的名字? 芽衣表情古怪地将匕首还给了富军:“还是你拿着吧。” “但是……” “你已经完成了将它还给我的责任了。现在,是我将它送给了你。”芽衣终于露出了温柔而恬静的微笑,她摸摸富军的头,回答说,“成为英灵其实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就算是你爸……啊,不,就算是迦尔纳,也要在千万条不同的时间线里战斗,遇到不同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幸运的相遇也有糟糕的相逢。但我的力量成为宝具,那就太好了。” 芽衣也不知道内心为什么突然平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够露出温柔缱绻的微笑:“无论富军流浪到多么遥远的地方,我依然能够支持着富军,保护着富军,陪伴着富军。” “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的太好了。” 芽衣按着富军的小脑袋,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富军抓着匕首,茫然地愣神了好一会儿,突然脸涨红了:“不,不会的,我运气真的很好的!哪怕被其他御主召唤,也一定会遇到很好的御主的!” 运气很好……? 芽衣忍不住斜眼看了一眼迦尔纳,迦尔纳也蹲在那里,对此一脸赞同,并且看起来很想开口‘吹嘘’一番自己的御主运。芽衣一看他这幅倒霉而不自知的模样就生气,胡乱地发脾气:“迦尔纳!都怪你!” 迦尔纳:“???”又、又发生了什么? 芽衣气冲冲地说:“你又在瞎说什么幸运EX了吧!把富军都带坏了!” 迦尔纳:“……” 不,只有这件事,他还真的没来得及和富军说。而且,有一个说法他必须要纠正芽衣。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这绝对不是乱说。只有幸运EX,才能这样幸运地遇到了芽衣吧。” “胡、胡说……” “是真的需要很幸运才能达成这样的相遇的。”迦尔纳继续说,“过去也曾被困扰过,但现在真的很庆幸,我能够成为英灵,能够响应芽衣的召唤……虽然现在也经常被困扰,可仍然会认为,能遇到芽衣真的太幸运了。” 他顿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了?” “过分,哪里过分?” “明明芽衣是遭遇了那么多不幸,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的。可我明知道这一点,仍然希望那一切会发生,能够遇到……我是不是有点太自私……唔,芽衣?” 芽衣扑进了他怀里。 迦尔纳困扰地看着芽衣,不得不说,今天,他最最喜欢的心上人的举动仍然持续让人困扰。但他也敏锐地认识到了某种和之前氛围的不同:“……开心了?” “开心!特别开心!迦尔纳你简直就是天使!” 迦尔纳仍旧没能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是,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他摸摸芽衣的头,感觉始终笼罩在少女身边的阴云终于散开了,因此,迦尔纳也不由由衷地感到了喜悦。 嘿,真棒! 他迦尔纳今天也是货真价实的幸运EX! 83.第 83 章 之后, 富军又介绍了自己的另一件宝具。 芽衣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日轮甲。但就像是那柄匕首变成宝具之后变幻的形态, 富军的日轮甲和迦尔纳的日轮甲也完全不同,它仿佛无数密密麻麻的龙鳞一样,变成了可以自由拆卸自由组合的宝具,同样, 这件日轮甲的保护范围也不再局限于装备铠甲的某一个特定之人。 其名为,至此献上万民的奉献。 功效是保护除了富军本人的在场所有友方。也就是说, 只要富军还活着, 就能保护在场的所有友方免于伤害。 “这种宝具鸡肋到完全没有意义了!” 芽衣恼火地评价。富军的日轮甲明明和迦尔纳的日轮甲是一样的, 为什么变成宝具, 解放真名的想过反而变得完全不同了呢——虽然这在侧面证明了富军和迦尔纳本质上不是同一位英灵。但一想起它的具体功效, 芽衣就非常恼火。 富军抱着他的宝具有点委屈:“可是我觉得很好啊。” 迦尔纳也在一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我觉得这个宝具真的很好了。如果我当年也能拥有这样的宝具, 就太好了。” 迦尔纳说着,竟显得有些消沉,显然是回忆了许多次被召唤的经历了。 芽衣:“……” “它确实是配得上自身名号的宝物啊!”×2 哇喔! 你们这群迦尔纳,她真的管不动了! 谈论到宝具,迦尔纳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经历了这次特异点之后, 芽衣的宝具应当也产生了变化了吧?”按道理说,御主应当时时刻刻了解到从者的能力变化,只是芽衣这段时间完全丧过了头, 完全化身了行尸走肉。迦尔纳也因此搁置了这件事, 直到芽衣心情变好才提起来。 “……能用了。” “什么能用了?” “冥界海姆能用了。”由于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芽衣干脆直接在迦尔纳的面前解放了宝具, 让他直接看到效果:“原本,在复活了你之后,冥界海姆就一直没有办法启动了,但现在可以了。” 芽衣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和之前也不一样了。” 这一点甚至不需要落于言语的形容,首先,原本的冥界海姆一旦展开,基本上就变成了固定的“阵地”了。无论是芽衣还是死神海拉,都只能固守在冥界海姆的核心埃琉德尼尔的宫殿里。同样的,在展开后也不能随意收回。 但现在—— 芽衣站在迦勒底的走道上,随意旋转了一个圈。许多细碎的雪花飘落到芽衣黑色的裙摆上,若影若现,星星点点,非常美丽。 芽衣解释说:“看,它现在可以被带着跑了。” 迦尔纳:“……嗯,这个变化在逃跑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芽衣:“……” 如果说这句话的人不是迦尔纳,她一定会给对方一点教训的,让对方知道,话不能乱说……不,应当说,除了迦尔纳也没有谁会说出这种话了。芽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能够覆盖整个世界的降雪,说起来是很厉害啦。但魔力消耗太大了,实际上很难对从者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甚至,稍微有些实力的魔术师,一样可以无视掉冥界海姆的落雪伤害。 “而且——”芽衣显然很懂如何去抓迦尔纳的软肋,她补充说,“从此之后,我再展开宝具,就不会伤害到无辜的平民了。” 迦尔纳瞬间就被她说服了:“这倒是真的很好的变化了。” 是是是,大圣人迦尔纳。 芽衣始终觉得,那恐怕是最没有意义的增强了。好在,这种变化使得芽衣无法再从地脉里汲取魔力,但同样也千百倍的节约了魔力。同时,冥界海姆最重要的能力,能够无数次的将“死神海拉”受到的伤害还原这一点,也保留了下来,可以说,全方面地增强了。 当然,因为印度诸神都跑掉了,冥界海姆仍然是个残疾的冥界海姆。 “还有就是,死在我手上的死灵也能够召唤出来了,基本上保留生前的实力,可以算作是一个无法使用宝具的从者了,当然,魔力还是要消耗的。”为了示范,芽衣将德罗纳召唤了出来。 这位同样源自于《摩诃婆罗多》的大英雄,仿佛一具苍白的幻影站在原地,略显冷淡地摆出了一个攻击的姿势。 迦尔纳迟疑了一会儿:“收起来吧,以后不要在阿周那面前把他呼唤出来了。”无论德罗纳自身的人品如何,他始终是阿周那尊敬的师父。 芽衣依言照做,但提起阿周那,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看见到阿周那了:“阿周那人呢?” “回英灵座了。” 芽衣:“……”真是一天不盯着他,他就开始熊了。 “没关系,我应该还能再把他召唤出来。” 但偶尔也会觉得阿周那蛮可怜的。 撇开这个话题,迦尔纳倒是想起了他很在意的另外一件事:“你之前在游戏室里睡着的时候,做了噩梦吗?”迦尔纳有些担忧地问,在那个时候,通过御主和从者之间的本能关联,他能感觉到芽衣的情绪波动相当之大—— 那代表着什么? 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见到了盖提亚,也就是回去看了一眼父母和另一个自己,也就是走的时候还顺手锤了盖提亚一拳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芽衣非常陈恳地看着迦尔纳: “我只是梦见了曲奇小饼干的做法而已。” “曲奇……小饼干?” …… …… 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 总之,芽衣绝对不会嘴贱地说出什么曲奇小饼干,结果就是她败在了两双微微显露出期待的小眼神下。啊啊啊,说到底,学会了曲奇小饼干做法的也不是她吧,为什么要大包大揽地进了厨房呢? 芽衣看着那些完全不认识的厨具,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压力。 但现在也就只能…… ……硬着头皮上了! …… …… 当芽衣端着成功作品走出来时,很惊讶地发现,食堂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迦尔纳和富军自然是在的,藤丸立香也神出鬼没地出现了,同样,既然有藤丸立香就有清姬和玛修,他还将布狄卡和霍恩海姆都带上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不用太在意。”藤丸立香还想辩解一下,然而很快就在芽衣狐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回答道,“……我就是,有点好奇芽衣小姐之前下过厨吗?” 芽衣心虚地将刚刚烤好的点心藏在了身后:“无论是什么经历,都是从没有到有的。”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藤丸立香转过头,对迦尔纳做出了诚挚的建议:“迦尔纳先生,你现在选择逃生其实还来得及……” 迦尔纳:“???” 喂喂喂!藤丸立香你有点过分了啊! 芽衣很不满地纠正他:“别说的好像我在投毒一样。” 藤丸立香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在某种意义上,同样也显得非常讨打的微笑:“我当然是相信着芽衣小姐的。” 不,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她。 霍恩海姆适时地在旁边补充:“如果出现了意外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帮忙洗胃。这里还有立香君上次用剩的特效胃药。” “……” “……” 芽衣下意识地追问:“立香,是谁给你下厨?” “你问哪一次?” 竟然还不止一次! 藤丸立香悲痛地捂住了脸:“当然是很多次啊。” “那个,”迦尔纳打断两人,“我可以开动了吗?还是说你们需要再聊一会儿?” “不不不,请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等芽衣拿出作品时,她立刻就后悔了。明明在梦中已经被提醒过太甜了,但真的制作起来时,她还是下意识地加了用量完全一致的糖分。唔,肯定甜过头了。 藤丸立香身先士卒地尝了一口。 他立刻就苦了脸,惹来傍边好几个从者担忧的目光:“不,没事,这是无毒的。”说实话,你不强调这个也没事的,“就是有点……甜到冲鼻了。” 啊,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算了!还是把这些都处理……”芽衣自暴自弃地说,她刚转过头,就看见一大一小的迦尔纳已经非常默契地,把整盘曲奇小甜饼分得干干净净,连渣滓都不剩了。 等等,等等!你们不觉得甜过头了吗?! 迦尔纳咔哧咔哧地啃着饼干。 富军也在咔哧咔哧。 地狱犬加尔姆不明所以地凑过来,挤进两只迦尔纳中间,非常开心地,将盘子也咔哧咔哧地啃成了满地碎片。 迦尔纳点评说:“虽然里头好像除了糖什么都没加,也就距离甜到发苦只有一点点距离了……” 好啦,她早就知道甜过头了。 “……但我很喜欢。” 沉默,沉默,沉默。 芽衣站起来,躲到了几米以外,对迦尔纳摆摆手:“你暂时离我远点。” 迦尔纳有点茫然,但他还是乖巧地跑去站在餐厅门口。正主没有意见,反而是藤丸立香为此打抱不平:“迦尔纳先生明明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这么明显的事情,我当然也知道啊。” 芽衣捂着胸口趴下了:“……但他不离我远点,我的心跳就要爆炸了。” 藤丸立香:“……” 真是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 塞得他心塞。 84.第 84 章 阴霾散去, 心情变好,甜甜的恋爱治愈内心空洞, 芽衣又重新燃起对生命的希望。一出门, 她就陡然发现迦勒底出现了不少变化, 多了几位新从者,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在收拾前段日子过节的装饰物。 一眨眼,藤丸立香就已经将第四特异点伦敦打完了。 好像不知不觉中, 就错过了很多剧情。不过第四特异点也没有什么芽衣特别喜欢的从者, 没有什么非见面不可的执念, 倒也没什么错过的遗憾。但另一件事情, 芽衣就很在意了—— “哇喔, 医生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啊!” 芽衣的话音刚落, 一大群人就神色古怪地抬头看她, 反倒叫芽衣有些莫名其妙了。她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医生看起来快哭了:“你这是在嘲笑我吧!” “不,没有, 真的没有。” 芽衣连忙摇头,她真的没有在故意欺负医生:“实话实说,其实还挺酷炫的, 有一种罗曼医生你的中二叛逆期终于来的萌萌感, 很棒,很适合你。” 芽衣睁大眼睛, 努力使自己的表情变得真诚。 但罗曼医生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你这是在安慰我吗?你根本就是在吐槽我吧!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啊, 但是这条蛇它缠上来了就脱不下去了!” 罗曼医生可怜兮兮地换了一个坐姿, 就在他的右手上, 一条通体雪白的细蟒缠在他的手臂上,一动不动,宛如一个蛇形的臂环。不过,介于在场几乎没有普通人,所以大家都能看出来,那绝对是一条活蛇。 而且——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这条蛇看起来很眼熟?” 她一抬头,又对上了罗曼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为什么要这个表情看着我啦,我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关键的剧情了?你们都这样看着我让我心很慌啦。” “很慌的人明明是我才对啊!”单纯论吐槽,罗曼医生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你当然见过这条蛇啊,它就是湿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白蛇。可问题是,明明湿婆把它扔给我的时候,你明明也在场啊,为什么会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 啊?啊啊? 还有这回事? 芽衣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会儿,然而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在干什么了。从富军死后,再到富军作为英灵回来的这段时间,她始终过的有点混混僵僵,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也是很正常的……吧…… 芽衣有点心虚地问:“湿婆把这个给你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啊!”医生很绝望地回答。 最后还是迦尔纳给芽衣做了详尽的前情介绍:“湿婆也知道了关于人理烧却的事情,虽然湿婆那边的世界,即将变成平行世界,但湿婆也答应了会帮忙。只是需要迦勒底和他交易了一些必须品。然后,罗曼医生手上的那条蛇,就是湿婆的报酬!” “这个报酬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啊!”罗曼绝望地说。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那条通体雪白的蛇抬起了头,和罗曼医生的脸来了一个近距离对视。罗曼医生吓得直接从座位上滚下来,表情委屈,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对,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能对拯救人理有什么用啊。” “啊,这确实是毫无疑问的宝物啊,即便是我的宝库里,也找不到它的原型,也就只有那些古老的神灵才能拿得出这种报酬了。”回答了罗曼医生的,是一个有着金色短发和气笑容的小孩子,也是藤丸立香新召唤的从者之一。 幼年版的吉尔伽美什王。 如果说,成年的吉尔伽美什是唯我独尊的任性王者,那么年幼时期的吉尔伽美什,就是甜美和善亲人可爱的代名词。他开开心心地吃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草莓蛋糕,补充说:“蛇在神秘学里是个很重要的符号,不是邪恶,邪恶都是后来者添加的啦。医生,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一根蛇杖?” “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蛇杖吗?”罗曼医生下意识回答。 “哦哦,医生的知识量很宽广啊。”幼吉尔笑眯眯地说,但落在几位有心人的耳朵里,就总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了,“不仅仅如此,最古老的蛇的概念应当是衔尾蛇乌洛波洛斯,以首位相连的8字型的蛇形象征不死,无限,世界等等概念。” “严格来说,各地的蛇都有类似的概念吧。”达·芬奇亲在一旁补充说,“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中,蛇也是因为偷吃了英雄王的不死草,而成为了永生不死的存在。有一种说法,就是蛇每一次蜕皮,都是获得了更长的生命。” 虽然提起了和自己有关的传说,但幼吉尔无疑是没有什么实感的,他随意耸了耸肩膀,将最后一口草莓蛋糕送进自己的嘴里:“啊,是有这样的说法。” “所以说,医生你还好的收着这条蛇吧。如果不是黑天在死亡之前,隐秘地和湿婆说了一些话,湿婆还未必会将这条蛇送给你呢。要知道,湿婆不但是毁灭神,更代表着毁灭后的再生之神。” “黑天?”罗曼医生很诧异。 “不知道。”幼吉尔耸耸肩,他比划了一下,“我还以为他是所有……那个里面最冷漠的一位。我也没有料到他会出手。” 罗曼医生:“……” “好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罗曼医生:“……等等。” “嗯?” “你刚才吃掉的草莓蛋糕是我的吧!是我藏起来的吧!你从哪里找到的……吉尔伽美什,你的全知全能之星就是拿来干这种事情的吗?!” 幼吉尔:“……嘻嘻,我还以为你能发现得早一点的。” 幼吉尔笑嘻嘻地合拢了门,其中的恶意几乎快要溢出来了:“对了哦,忘记告诉你了,医生。趴在你手上的那条蛇,按类别来算,是孟加拉眼镜蛇,只需要很少的剂量,它的毒完全就能致命呢。嗯……我记得,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就是被自己养的眼镜蛇咬死的,嘻嘻。” 罗曼医生看起来快被吓哭了。 芽衣叹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医生天然就享有英灵们的负好感,以及糯软的性格很容易成为大家争相欺负的对象。但真的看到医生被拼命欺负的样子,又让人情不自禁地心软下来:“你要是真的那么想吃零食的话,我下次帮迦尔纳下厨的时候,会给你带一点的。” 罗曼医生的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 “别哭啊。” “不,不用了。”罗曼医生狼狈地擦着眼泪,“啊,真的谢谢了,不过我不太喜欢吃甜食,你倒不如送给藤丸立香……或者艾尔梅洛伊二世先生也行,他在你那次的古印度之行也费了很多心神。” 芽衣:“……” 怎么才半天,全世界都知道她做的东西特别甜了? “哦,对了。”罗曼医生擦干眼泪,姿势坐正,“我和达·芬奇亲讨论了你的情况,我们也是首次经历活人……啊不,死人被神灵依凭成为英灵的,况且还是特殊的职阶复仇者。迦勒底首次见到英灵的情绪状态能改变阵营的……” 混、混沌恶怎么了…… “所以,我们统一讨论的结果就是——” 罗曼医生认真地看着芽衣:“……要不要出门旅游散心,芽衣小姐?” 85.第 85 章 “散、散心?” 芽衣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从医生口里说出来的话。开、开什么玩笑啊?人理明明危在旦夕,之后的特异点, 一个比一个难打, 即便是加上她和迦尔纳, 对上第六章和第七章的剧情,芽衣也是要心底发虚的。她下意识地确认道:“医生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呃,我通常不会在这种正事上开玩笑。”罗曼医生露出了略显尴尬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呢?” 因为这听起来真的太奇怪了! 人类都要毁灭了诶!结果你们还在关心从者的心情?说真的, 你们是不是搞错主次了, 就算是要照顾大家的心情, 藤丸立香的情绪才是最应当照顾的吧……啊呸, 思绪都被你带跑了。芽衣迟疑了一下, 再度确认:“是不是其实是要去处理新的特异点?或者是训练?你们可以直说的, 不用假借休假散心的名义。” “不,真的是散心。” 芽衣终于忍不住喊出来了:“但是世界都要毁灭了啊!” 罗曼医生看着芽衣, 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你也知道……人理要毁灭了啊?” 为什么要用这种古怪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啊? 罗曼医生用手指抵住太阳穴,按了按, 似乎在缓解头疼:“好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我和达·芬奇亲讨论过之后, 还是认为这样的决定没有问题的。老实说, 其实只要把你安抚好了, 就是为迦勒底减轻了巨大的工作量了。” “啊?” 罗曼医生不得不提醒她:“先说冬木市……呃, 别着急反驳,我知道那是魔术王的阴谋,但同样的,当时芽衣小姐也能算作要毁灭世界的元凶之一吧?” 无、无法反驳。 “之后的古印度特异点……当然,将芽衣小姐的初战放在这里,也有我们的考虑不周。”罗曼医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平时软软的很好欺负,但当罗曼医生整肃了面容后,芽衣也感受到了一种非凡的压力,“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来自迦勒底的从者,竟然有一天,会主动去做毁灭世界的元凶。” 罗曼医生的声音也没有多么严苛,但其中已经尽力掩盖的失落,一下子就刺伤了芽衣。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裙摆的花纹,一时之间竟然难过到说不出话来。 “唉,别,别难过啊,我不是在责怪你啊。” “不,医生你说的很对,是我的错。” 罗曼医生原本就不擅长应对女孩子,在见到芽衣特别难过的模样,更是手足无措,连原本想说的安慰,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他伸出手,想要拍怕芽衣的肩膀,这时,手臂上缠绕的白蛇和罗曼医生来了一个“深情”的对视。 罗曼医生:“……” “罗曼?你还好吗?” “我……”罗曼医生捂着脸,一脸惊魂未定,“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身边有只蛇的生活。” 被这样一打岔,芽衣也忍不住笑了。 “我说那些话,其实不是在怪罪你。实际上,如果可以……拯救世界这样的责任啊,我是真的不想压在你们这些普通人身上的。” 芽衣正想反驳,她无论从那方面来说,都称不上‘普通’时,她忽然看见罗曼医生微微弯了弯眉眼,那是一个带着浅淡忧愁哀伤的微笑,却让人感觉到仿佛被阳光抚摸过头顶的暖意。罗曼医生说:“说到底,你也好,藤丸立香也好,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不是英雄,不是伟人,都是爱和恨都很普通的普通人,见到不公当然也会愤怒。但这也是世界的一部分,芽衣。” 那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有爱,有希望,有温柔。 当然也有仇恨,有愚昧,有残忍。 “如果是拯救爱和希望,那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动摇,会犹豫怀疑。但如果要拯救愚昧和残忍,那就不是容易下定的觉悟了。”罗曼医生语气复杂地说,“可人类偏偏就是那样复杂而斑斓的存在。” 她…… 罗曼医生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头:“所以说,好好地调整一下心情……哈哈,就当是为我们减负了。我可不想在下次特异点时候,还要帮忙处理芽衣小姐的心理问题啊,啊哈哈……别哭啊,真的别哭啊,迦尔纳你快来帮忙啊!” 迦尔纳什么也没说,这是靠在墙上,露出了一个淡到不仔细观察就发觉不了的微笑:“这是感动之泪啊,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怀之情,永远都是这样动人。” “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迦尔纳先生你认真的吗?!” 不,不是风凉话,是真心的感叹。 迦尔纳微微一愣,首先回答了罗曼医生的疑问:“认真的。” 罗曼医生:“……” ——这样的家伙都能找到真心喜欢他的可爱女孩子,真是没天理啦! …… …… “什么!什么!什么!” “那个……用得着这样震惊吗?” “我当然要震惊一下啊!”藤丸立香用力拍打着桌面,愤然地抱怨,“我在迦勒底干了好几个月了,从来不知道还有放假!还有旅游!就算是性别歧视,也不用歧视的这样彻底啊!” “醒醒,你和迦尔纳都是男的。” “我……我不管,我也想要休假QAQ”藤丸立香趴在桌子上,不肯起来了。 “往积极的方面想吧。”芽衣宽慰他,“反正我和迦尔纳休息也只有一天啊。而且,如果说勤劳的话,你平时明显也比不过迦尔纳吧。” 藤丸立香:“……” 比如说因为清理小型特异点太过积极,导致了手中多余了打量的种火和各种稀有材料。迦尔纳甚至热情地送了几千个用不到的种火给藤丸立香,送的藤丸立香看见迦尔纳就腿软——贫困人士见到超级土豪的下意识反应。他不但腿软,还想问一下,大佬您缺腿部挂件吗? 藤丸立香委实过意不去,就还了迦尔纳一张呼符。 至于呼符的结果…… 阿周那冷淡地搅拌着种火拌饭,一点也不给其他人面子地说:“我是不会参加和迦尔纳一起的旅游的……还去游乐园,你们是小学生春游吗?” 哇,他都知道小学生春游这么高端的词了! 86.第 86 章 阿周那死过一次了。 但也许是巧合, 阿周那去世……呃,回归英灵王座的时间, 恰好是芽衣心情低落, 完全没有理会外界事物的时期, 以至于迦尔纳告诉他,自己又将阿周那召唤出来的时候,芽衣还忍不住惊讶地看了迦尔纳一眼:这多久以前的新闻了, 还需要特意强调吗? ——直到芽衣再度见到了阿周那之后。 是的, 他变得不一样了。 尽管眉毛还是那个眉毛,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 但阿周那身上有什么微妙的事物不一样了。芽衣想了又想, 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贴近的形容:之前阿周那外表再规整平静, 骨子里也透着一股捉摸不定的戾气, 而现在的他…… ……佛了。 阿周那佛了的最明显的体现,就是他终于不挑食了……哦不, 是终于不再是那副苦大仇深,我阿周那哪怕是饿死,也不吃你迦尔纳大地主的一口粮的模样。甚至, 在见到阿周那面无表情地将种火碾碎, 拌在米饭里,还撒上咖喱的模样…… 芽衣真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 她又错过了什么剧情?! 她明明只掉线了几天的时间而已啊,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就好像追连载, 一下子漏了几百集一样,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但当阿周那拒绝掉一同去游乐场的建议后,芽衣总算又确定了,没错,这真的是阿周那,不是什么别的人冒充的。 藤丸立香趴在桌子上,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起来,既然芽衣和迦尔纳先生在这次特异点里,遇到了迦尔纳Lily……啊,我说的是富军。那么,按照时间算,也应该见到了阿周那先生小时候的样子了吧?” 阿周那僵了一下。 “见到了。” “什么样的?” 芽衣回忆了一下,那个胖乎乎的小孩子,神气活现的,很难想象长大会成为仿佛套着锁链的阴沉青年阿周那,她言简意赅地回答:“很可爱啊。” 藤丸立香露出了有点羡慕的神色:“真好奇……啊……” 就在藤丸立香和芽衣同时陷入了“啊小孩子真可爱想要捏捏脸蛋”的奇怪状态时,幼吉尔刚好端着不知道哪个从者送他的巧克力冰沙路过,听到这句话,随口回答了一句:“阿周那lily?那有什么不能看的?想看的话完全可以人工制造一个啊……” 芽衣:“……” 藤丸立香:“……” 迦尔纳:“…………?” 阿周那:“!!!” 说的迟,那时快,阿周那嗖的一声就把手上的饭碗给飞了,眨眼之间就已经跑出几十米,速度之快,甚至都拉出了残影。芽衣的眼睛都没能跟上他的速度—— 但说实话,如果他不跑的话,没准还能逃过一劫。 藤丸立香完全是本能地喊了一声:“抓住他!”他话音刚落,幼吉尔的天之锁就出手了。幼吉尔看着乖巧,但再乖巧也是吉尔伽美什,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点“你不让我做我偏要做”的犯贱性格。 好几个从者应声出动。 阿周那以绝对不愧为自己英雄之名的敏捷直接打开了两个,但也就是这么一个短暂的停顿,天之锁就已经缠了上来。迦尔纳也适时拦在了门口。阿周那不得已被拖了回去,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想吐血:“……迦尔纳!都是你的错!” 迦尔纳看着阿周那被拖走了,才后知后觉地问芽衣:“……他为什么要跑啊。” 尴尬。 总感觉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芽衣沉默了一下:“大概是不想回忆童年生活吧。” 迦尔纳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等他反应过来后,转过头,就看见幼吉尔已经掏出了返老还童药,全部灌进了阿周那的口中。 迦尔纳又默默地将想要说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奇特声音,原本绑的很紧的天之锁,渐渐宽松了下来。阿周那手脚并用地从锁链里爬了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了藤丸立香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阿周那先生小时候那么胖啊。” 阿周那:“……” 幼吉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胖子!” 阿周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胖手,也是很震惊:“为什么是这个时期……再大一岁不可以吗?”再大一岁,就是他开始修行武技的时间了,整个人就像是抽条一样开始成长了。 “而且……”阿周那气急败坏地说,“这才不是胖!” 迦尔纳接上他的话,特别有诚意地说:“这是能吃而且很健康的表现。” 阿周那面无表情就抽出甘狄拔,原本就体态特别修长的长弓,现在更是快高于阿周那两倍了。他拿出自己的宝具时,还差点被自己的弓弦绊倒——然后他拉着弓,对着迦尔纳的面部就是一箭。 力道软绵绵的箭矢被迦尔纳轻而易举地打落。 但迦尔纳还是很郁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富军想了想,改了一个说法:“那么就这样说吧,一看就是一个吃得好睡得好的刹帝利?” 这回箭矢就是冲着富军脸上来了,被富军的日轮甲自然而然地拦住了。在这件宝具真名尚未解放的时候,日轮甲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保护主人的作用。 幼吉尔在几人身后,发出了非常猖獗的噪音: “怪不得你要跑呢原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别笑了啊。 幼吉尔的返老还童药,不单纯是从外表上缩小了阿周那的年龄,同时,连性格也一同改变了。就好比,如果是成年后的阿周那,就算心底恨不得将这群人全部插死,也不会这样幼稚地直接出手。 ……他只会偷偷摸摸地在背地里画小人。 好吧,听起来也没有长进多少。 但芽衣强调这一点主要是,阿周那小时候不但性格更奔放一点,更重要的是……小时候的阿周那,还是个哭包。 现在,他眼眶里就有泪花在打转了。 “乖乖乖,好好好,阿周那不胖,一点也不胖。”芽衣先是拍怕他的头,见到阿周那没有抗拒,就把他提到自己膝盖上坐着,“不胖的,真的一点也不胖的。” ……就是和另外两位lily对比起来,太过惨烈了而已。 长大后的吉尔伽美什王,还能尊称的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但小时候的他,确确实实是一副细胳膊小腿的模样。而迦尔纳就更瘦了,从小到大都是爸妈克扣饮食的可怜模样,一身体重全靠日轮甲压着,才能够维持在还属于人类的范畴里。甚至,还有同人,由此推测,迦尔纳小时候穷到吃不上饭。 苏多虽然是贱民,但还真没有贫贱到吃不上饭的程度。 左边富军,右边幼吉尔—— 横向一对比,阿周那Lily真的有那么一点惨烈了。阿周那脸型原本就偏瘦,幼年时期还带一点婴儿肥,这一点特质就越发的凸显了出来,再加上他还生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就更显得圆滚滚的可爱了。 “别哭啦,我们去游乐园玩怎么样?” 但是阿周那没有理芽衣,他坐在芽衣的大腿上,目光却笔直地掠过了芽衣的肩头,和站在芽衣身后的富军对上了。两个小家伙目光电闪雷鸣的,也不知道在暗中完成了什么交流,阿周那忽然张开手臂,啪得一声抱紧了芽衣:“好,我去!” 富军幽幽地蹲了过来,缠住了芽衣的另一只手:“我也去。” 啊,身上挂着两只浣熊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芽衣现在的感觉了,要不是她是货真价实的筋力A++,这会儿肯定会感到累了,而不是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幼吉尔意味深长地盯着两个“同龄人”,然后果断一跳,挂在了芽衣的另一只手臂上,可怜兮兮地说:“我也想去游乐园玩,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芽衣:“……” 好了,她现在身上是挂着三个浣熊了。 而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阿周那你小时候是真的胖啊。明明富军身上还覆盖着一层黄金打造的日轮甲,幼吉尔身上穿得再清爽,也是带着金项链,腰上绑着着金腿甲的,而阿周那……感觉比他们俩个加起来还沉。 芽衣一转头,迦尔纳已经和藤丸立香凑一起了。 “迦尔纳,你在干什么?” 回答的人却是藤丸立香:“稍等,稍等,我马上就要写完了!我做手工是很快的!” 嗯,看出来了。 不一会儿,迦尔纳就拿着一大堆的小旗子过来了。他表情不显,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他很开心。芽衣接过一张小旗子,看见上面的字写得是:迦尔纳幼稚园春游小分队出发! 芽衣:“……” 喂,迦尔纳你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当真了啊? 87.第 87 章 “我就猜到——” 不可能, 真的, 只是,出门游玩散心的。 迦尔纳和芽衣要去出门旅游的事情,在迦勒底掀起了轩然大波。在宣布了这是幼稚园春游小分队的旅游后, 也没能将很多人的热情扑灭——有不少从者都表示, 自己一点也不介意被强喂一口返老还童药的。 好在, 藤丸立香还是懂事的,他把所有从者都赶回去了。 至于藤丸立香低声念叨的“我都没法去玩,怎么可能让你们都开心的跑出去玩”之类的话语, 芽衣就当做是没听见了。不过,藤丸立香虽然将大人们都赶回去了, 但他还是支持迦勒底的另外几个少年也跟着一起去玩的。 ……最终在安徒生的“你脑子里全是水吗”的眼神下败退。 亚历山大三世少年同样也婉拒了藤丸立香的提议,不过, 和安徒生的宁愿宅在屋里打游戏不同,他是有正当理由的:“今天要做的作业, 我还没开始动笔。晚上吃饭前艾尔梅洛伊老师是要检查的。” 什么, 你还有作业? 芽衣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的三个小家伙, 没有一个的画风是乐意这个时候去写作业的。她放弃了,什么和迦尔纳两人约会,什么甜蜜蜜月感情升温……啊, 梦里什么都有.jpg “不过, 既然要去游乐场的话……” …… …… 于是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在去游乐园玩耍的过程中, 顺带解决一个特异点吧! 有时候, 事情就是这样充满矛盾的:当芽衣得知, 迦勒底专门为自己安排了一次散心旅游时,她特别内疚,感觉自己对不起人理对不起迦勒底对不起浪费的电能;但现在变成了“顺带解决特异点”时,芽衣就陡然泄气了。 啊,好想痛痛快快地出来玩啊。 好想和迦尔纳两人约会。 好想……好想…… 总之,生活总是这样,充满了奇妙的矛盾。迦勒底的灵子传送系统,总算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将芽衣和迦尔纳准确地传动到了游乐场的门口。从表面来看,这是一家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游乐场,生意兴隆,往来的游客人山人海。 “看起来很和平。”芽衣点评说。 迦尔纳也表示赞同:“确实,不像是特异点。” 挂在芽衣左手上的幼吉尔:“嘻嘻。” 很明显,拥有全知全能之星的幼吉尔,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但无论是芽衣,还是迦尔纳,都没有试图询问那位年少的王者。迦尔纳相信,如果有必要,乌鲁克的黄金之王一定会将关键的信息告诉他,如果不说,那就是没有必要。 至于芽衣,她只是了解所有吉尔伽美什王的本性而已。 ——称不上邪恶,但确实非常恶劣了。 不过,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芽衣和迦尔纳确实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所有游客都表现得很正常,甚至,还有游客以为芽衣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前来合影: “请问,您这是在表演什么节目吗?” 求、求别提! 她是知道自己的造型很奇怪了。 原本,在夏日的烈阳下,一个身材娇小的美少女穿着厚重的黑紫色的花边大裙子,就已经够古怪了。再加上,她身上前后左右都挂着体积不小的挂件,行动中灵活无碍,就更引人注目了。 但,但芽衣她也不想啊。 她也想穿着清凉的小裙子,打着漂亮的遮阳伞,装作游乐园里的一道靓丽的风景……好吧,她现在也能够算作是风景了,就是和靓丽没什么关系,猎奇才是真的。 “我说,你们真的要挂在我身上,不下来了?” “不要。”“不要。”“嘻嘻嘻嘻嘻。” 一群熊孩子! 甚至不用追问,芽衣也能知道这三个小家伙的心态。无论是哪只迦尔纳,在和阿周那有关的问题,总是容易头铁。富军纯粹是和阿周那杠上了。而阿周那——呵呵,他喜不喜欢是一回事,想不想要是另一回事,至于要不要让给富军,那就是更更的另一回事。成年版本的阿周那,可能还不会表现得这样露骨,但芽衣手上的这只阿周那是Lily版本的。 唉,只能忍了。 幼吉尔:“嘻嘻嘻嘻。” 还笑,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个时候,芽衣也就只能庆幸,自己的力气足够大,即便身上挂着这么多累赘,在活动的时候仍然不会觉得太累——不,不如说,其实三个熊孩子虽然熊,但绝对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问题最大的那个,在芽衣的背上—— “汪呜——汪呜——” 芽衣特别想捂住脸了,啊,家里养了一只丑乎乎的大狗,没什么,反正地狱犬加尔姆还能反衬家里的女主人长得可爱。但智商低这个问题,就真的没救了。这条丑乎乎的地狱犬,看着大家都挂在芽衣身上,以为是什么有趣的游戏,也开心地扑过来了。 好的,你挂吧,反正已经挂了三个,芽衣也不介意再多挂一个。 ——但为什么要以八百斤的超级巨犬的体积,趴在她背上啊? 是,芽衣知道,八百斤沉归沉,但还没超过芽衣正常活动的负重,但是——芽衣很介意,自己每往前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水泥开裂的声音啊! 有点……绝望。 “下来!”芽衣训斥加尔姆。 加尔姆固执地一动不动。 超难过,连养的狗都不听话了。 芽衣叹了一口气,她感觉这次外出非但没有起到散心的作用,相反,反而感受到了切实的心累。更难过的是,站在芽衣身边的迦尔纳,一点也没有体会到芽衣心灵上的疲惫,他买了一份地图,很快找到了游乐场的管理部门,准备询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意外情况。 但迦尔纳还没开口,对面就摆出了抗拒的姿态: “很安全,无事故,拒绝采访。” 迦尔纳沉默了一瞬,然后以非常真挚的口吻,建议道:“任何一家旅游机构,都应当让游客感觉到轻松愉快,以你这样的服务态度,迟早有一天要倒闭的。所以,我们还是彼此坦诚地谈一谈……”迦尔纳话还只说了一半,游乐场经理就喊来保安,将迦尔纳赶出去了。 迦尔纳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抿着唇,特别难过。 他身后是纷纷扬扬的飞翔的白鸽。 芽衣在他对面,笑得直不起腰:“不,我不是真的想嘲笑你,哈哈哈……不过,既然特异点的调查出现了问题的话,我们不妨放下心,先愉快地去玩一会吧。” “但是……” “既然是特异点的话,怪异迟早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迦尔纳被芽衣说服了,他看了一眼幼吉尔。幼吉尔对他耸耸肩,笑嘻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接下来的安排就这样说定了。不过,在芽衣和迦尔纳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幼吉尔悄无声息地将目光投向了游乐园管理处的门口。 …… …… 在那里,刚刚将迦尔纳赶出门的经理,正在对一个中年男人频频鞠躬:“……啊,那么就真的拜托毛利小五郎先生了!关于失踪的孩子们,一定要及时将他们找回来啊!” 毛利小五郎插着腰,哈哈大笑:“放心好了,我毛利小五郎一定能完美解决的!”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什么,对身边的小男孩叮嘱道:“柯南,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到处乱跑了。这次的犯人可是专门针对小孩子的超级绑架犯。” “是,是。”柯南没精打采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88.第 88 章 #江户川柯南提不起劲.jpg#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次是毛利侦探社接到了一件私人调查事件, 委托者叫做久宇舞弥, 据(毛利小五郎)说,内容是调查负心汉言峰绮礼在冬木市活动的具体活动。当然,除了委托内容以外, 剩下复杂的感情纠葛全是毛利小五郎的脑补。原本, 那位叫做久宇舞弥的女士委托的是业界另一位有名气的前辈, 不过那位前辈临时心脏病突发,就将这件工作转交给毛利小五郎了。 久宇舞弥小姐非常干练地将所需资料发过来—— 从资料上看,言峰绮礼是一位严于律己的基督教修士,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看不出他有乱搞男女关系的嫌疑。不过, 毛利小五郎对此无疑抱有异常的看法,表面越是老实的人, 私底下压抑的欲望就越是的暴烈,就像是弹簧, 平日里压抑得越狠, 一旦爆发出来就会非常恐怖。 “而且!”毛利小五郎振振有词, “从他的记录上来看,有相当多的无法查证的空档时间。” 嘛,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江户川柯南想, 姑且还是以恋人调查出轨情侣的思路开始吧, 希望这件事能有一件好的落幕吧——毕竟, 那位久宇舞弥小姐看起来不缺钱, 但却有一股随时可以掏出枪来直接毙掉言峰绮礼的诡异凌冽气质。 不是财产纠葛, 通常就是感情纠葛。 况且…… 柯南拿起毛利小五郎刚刚找关系,拿到的言峰绮礼的成绩单,感到了一种微妙的不可思议。通常来说,大部分人都会在学习的过程中有所偏科,比如说,江户川柯南自己,就更加擅长数学和逻辑。但言峰绮礼这个人,从小到大所有的成绩都是如出一辙的满分,一点点偏斜也没有。 从心理学上来说,人肯定会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上有更多偏好。 但言峰绮礼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柯南想了想,没错,如果他同样在对待女性关系上也是这样“一视同仁”的话,倒是很有可能会展现出宛如中央空调一样的风度翩翩,陷入女性地狱,最终被求而不得的姑娘们柴刀掉——可怕,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江户川柯南当时是这样想的。 ——仅限于当时。 然而事后,柯南就恨不得将那个天真浪漫的自己给砍死好了。 什么叫做三观炸裂,什么叫做世界观被重新洗过一遍。毛利小五郎在刚刚跟踪过去了之后,就被言峰绮礼发觉了。就在这时,言峰圣堂教会的神父,也就是言峰绮礼的父亲,给言峰绮礼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喂……不,没事,对方只是普通人,嗯,好的,我会处理好的。” 柯南借用自己的小身体,躲在垃圾箱里。 出于侦探的本能,他几乎是立刻察觉到,言峰绮礼话语中的问题——什么叫做普通人?难道说,他已经默认将自己和其他人区分开来吗?反社会人格?不,不对,听他的语气,很显然他还有一大批的同类,是认可这个“区别于普通人类”的自我认知的。 江户川柯南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抓到了黑衣人组织露出的一点马脚,看,多么明显,言峰绮礼也是一身黑衣。而且,既然言峰绮礼对于追他的毛利小五郎只是打晕,外加催眠,他甚至还帮忙喊了救护车将毛利小五郎送进了医院,可以看出,这个叫做言峰绮礼的男人,还是有最基础的道德观的。 江户川柯南以迷路的小孩身份,纠缠上了言峰绮礼。可以看出,言峰绮礼倒是很想甩掉他,只是,柯南见招拆招,在言峰绮礼还没有动用奇怪的招式之前,死死地缠住了他。然后,就是世界观粉碎的那一刻。 柯南不太想回忆了—— 整座冬木市被彻底冰封,通讯中断,狼群……为什么这个年代的城市里还有狼群在肆意奔跑啊!也许是震惊过了头,以至于之后看到了徘徊到地面上的死灵们,柯南甚至不觉得有几分吃惊了。 嗯,包括言峰绮礼突然抽出几根黑键,变身杀狼杀鬼的超级英雄…… (╯‵□′)╯ノ┻━┻☆这怎么可能不吃惊啊! 这绝对是三观被碾碎了一遍又一遍了,哦,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属于魔术师的另一面,而言峰绮礼作为圣堂教会的圣职者,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普通人平稳的生活,他是不为人知的暗地里的伟大英雄。江户川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但老实说…… ……这样的设定贴在言峰绮礼身上,总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江户川柯南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最终说服了言峰绮礼,使他相信带上自己,是绝对有利于解决这次异常情况的。但另一方面,也是柯南真的太过给力了,以至于两人很快就站在了这次异常情况的幕后黑手面前。 那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 通常来说,形容一个人令人印象深刻,通常是指她有非常鲜明的特质,使第一眼看见她的人,就非常鲜明的将其从所有人都区分出来。那位少女无疑就是这样的人,她有无数条奇特的特质能让人第一眼就将她从人群里区分开来。 她长得很漂亮。 她说话时仿佛带着回声,每一下都敲击在人的心头。 她穿着一身即便是最优秀的设计师也很难想象出来的华美礼服,庄重而美丽的同时,又枯朽而凋敝,仿佛人类很难想象死亡本身。 如果不是柯南心中早已有了小兰,他自己也说不清,他会不会在那一瞬间就喜欢上那个少女,因为她确实很特别。言峰绮礼强行遮住了柯南的眼睛,不让他看,根据他说,对方是神灵,对于知觉越敏锐的人类,越容易被她的本质所迷惑。 柯南问:“她的本质是什么?” 回答的是那位少女:“余乃毁灭,余乃死亡。余乃……海拉。” 柯南比言峰绮礼更快地想起了死神海拉的传说,和海拉的两个哥哥对比起来,她确实不怎么出名。但再不出名,也是货真价实的一位强大的神灵。言峰绮礼几乎是一触就败。柯南看着战局,慌到不行——虽然他到了现在仍然没什么实感,但是,这可是守护人类世界的英雄啊,怎么可以嗖的一下就失败了?! 你难道不应该大喊着为了谁谁谁,站起来,爆发小宇宙吗? 好的,对不起,他知道这不符合逻辑。 然后言峰绮礼就被对面插死了。 但死神海拉却没有急着干掉柯南,她站在柯南面前,神色有些微妙得看着他,最后,露出了非常意味深长的微笑:“年轻人啊,余看到你身上,有死亡的祝福啊……”她也没有具体解释,什么是死亡的祝福,就化作青烟,化作风雪地溃散飘走了。 啊,这就是终结了吗? 柯南回忆着脑海里所剩无几的神话故事,他对这种离奇的传说兴趣不大,基本没有收集过多少,也不知道要如何结束这场不知由来的噩梦,他想,真离奇啊,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人类就要这样……毁灭了? 总之,柯南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仿佛时间倒流,一切又恢复到了事情开始之前,毛利小五郎把自己跟踪言峰绮礼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彻底,几乎是那一次事件的完全重演,言峰绮礼接了电话:““喂……不,没事,对方只是普通人,嗯,好的,我会处理好……什么人?” 柯南紧张地从垃圾桶里站出来。 ——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事件倒流的现象,但是,既然发生了这一切,就绝对是解决世界毁灭的绝好机会。柯南非常冷静地想,举起手,对言峰绮礼大喊:“等等,我有非常重要的情报要告诉你!在暗地里默默守护着人类世界的大英雄!” 言峰绮礼:“…………” 等等,这个小孩真的是在说他吗? 89.第 89 章 柯南最终被言峰绮礼带回了教会。 江户川柯南先是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出于对未知的敬畏,柯南没有隐瞒自己实际上已经成年,是吃了奇怪的药物缩小了身形变成了小孩子。对此, 言峰绮礼和他的父亲也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印证了这一点, 柯南的灵魂确实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的。 哦,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好像无论是言峰绮礼,还是他的父亲言峰璃正, 两位和世界另一面有所关联的男人, 都没有对柯南缩小变成孩子的事实有所惊讶。相反, 言峰璃正斟酌了一会儿,含糊其辞地透露了一个消息:“事实上,在魔术世界里, 确实有一种特殊的药物, 能够使人返回童年的状态……” 柯南愣了一瞬。 但飞快的,他那颗超级聪明的大脑瞬间就理顺了一切,想想看, 精准的逆生长原本就非常违背科学道理了,但是, 如果换成魔法, 就非常合情合理了。其次, 无论是在此之前, 还是在此之后,柯南都没有找到这个组织的任何信息—— 不科学,完全不科学。 要知道,学术不可能是完全闭门造车能打造出来的,就算是不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撑,也一定要有各大学府精心培养的人才;就算是组织里有个人才自学成才,他也需要各种高精端的科学仪器支撑。这一点,从阿笠博士的实验室就知道了。同样,生产这方面的仪器的高精端公司,也会对自己生产的每一项产品的去留有所记录。 不可能有一家科研机构能藏的那么深的。 但如果换成魔术组织……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柯南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得到黑衣人的消息,但转念一想,没错,他们知道才合情合理。想到这里,柯南虚心地问:“那么,那是什么药?” “那种药的名字,就叫做返老还童药。” 言峰璃正沉默了一瞬,略微思考后,还是很爽快地向柯南坦诚了:“按道理,我不应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告诉了我们死神海拉即将重返人间这样重要的消息,对应的,我们也应当对你表示出应有的尊重。” 言峰璃正说:“据我所知,历史上曾经持有返老还童药的人,叫做吉尔伽美什,是曾经的美索不达米亚的王。而不久之前……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刚刚回到这个世界上。” 似李! 黑衣人组织的幕后黑手! ——吉尔伽美什! 柯南飞快地在内心里理出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历史上的吉尔伽美什,是三分之二神灵血统,三分之一人类血统的半神,是赫赫有名的暴君。权利如毒|品,一旦品尝过,吉尔伽美什王肯定无法容忍如今人人平等的社会制度,他肯定想恢复到过去一言九鼎的王权时代,因此秘密建设了黑衣人组织,并且开始有计划的暗自行动。同时,因为时代不同,他肯定也需要测试一下,他那个年代的魔药就近好不好用。 对!真相只有一个! 既然北欧神话里的死神海拉都能重返人间,那么,人世间的王者复活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这个世界有魔法……哦不,有魔术,对,没什么好奇怪的…… (╯‵□′)╯ノ┻━┻☆怎么可能不奇怪! 虽然找到了幕后黑手,然而,柯南的内心中一点也没有看破真相的喜悦,反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淡淡忧伤。他在哀悼,为自己一去不复返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哀悼。还好,还好,起码哪怕是魔术世界,也是讲究逻辑的。 言峰璃正追问了柯南几个细节,柯南细致地回答了。 两位神父同时思忖了一会儿,最终,言峰璃正礼貌地将柯南请到了客房休息。柯南点点头,离开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在脚下的地毯上黏上一个窃听器。魔法……哦不,魔术虽然神奇,但似乎魔术师对现代的科技产品都缺乏认知。 柯南听到了言峰绮礼和言峰璃正的对话。 “……这些事还需要做一些调查。” “父亲,您真的相信他说的吗?” “最起码,我可以肯定他没有说谎。”紧接着是一段擤鼻涕的声音,言峰璃正非常感动地说,“绮礼,之前我一直很担心你……但是……我没想到……是的,你就是这样优秀,这是你会去做的事情。” 柯南确信自己窃听到了关键的信息—— “圣杯之所以选中你……” “……是因为你是被选中的要拯救世界的男人啊!” 虽然无法看到言峰绮礼的表情,不过,出于名侦探的直觉,柯南相信,在那一瞬间言峰绮礼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一定会显得越发幽深可怕起来。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侦探,柯南早已经过了以相貌来推测他人的阶段—— 没错,虽然言峰绮礼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可断定一个人,绝不是看他的外表,而是看他的行动。从言峰绮礼会为了同毁灭世界的女神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的表现,柯南就知道,他一定是把非常丰富而且高尚的想法深藏内心! 不过没关系,他江户川柯南,可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侦探。 ——当然不会被区区表象所蒙骗。 …… …… 在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柯南终于再度见到了那位暗中保护世界的无名英雄。言峰绮礼看起来非但没有感到自豪,反而显得更困惑了。柯南曾经见过很多有着类似表情的人,他们大多都因为年少时期过于贪玩,成年后一事无成,以至于对未来产生了巨大的迷茫。 但言峰绮礼不是这样,他从小到大,优秀到不像人类了。 “你看起来很迷惑。”柯南说。 言峰绮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撩起袖子,给柯南看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三道血红色花纹形成的图案。言峰绮礼对柯南能看见这个图案,没有表露出任何诧异,他只是简单地介绍这是令咒,代表着圣杯战争的参赛资格,同时,他也解答了圣杯战争的含义。最终,言峰绮礼这样说:“应当是这样……不过,我没有什么愿望。” 这个问题并不容易解答。 可也正因为如此,柯南在回答他的时候,也特别严肃慎重。他思考良久,尽量每一个词都无懈可击:“绮礼,其实世界上大部分人而言,他们都是没有愿望的。人们混混僵僵地来到人世,大多也混混僵僵地离开,能够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有怎样的愿望,自己想要过怎样的人生,那都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事实是,大部分人都来不及考虑这样的事情,就被时代裹挟着往前去了。” “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也有着不计其数杂乱的欲望。想要车子,想要房子,想要美女,想要涨工资……不外乎如是。完全没有任何欲望的人类,是不存在的。” 柯南启发性地说:“那么,为什么不反向思考一下呢?” “反向思考?” “如果一个人的愿望是想要发财,那么,他一定很穷。愿望就是这样的存在,拥有什么样的愿望,就是证明自己缺少什么。对应的,既然绮礼没有愿望,自然是证明了,你对你的人生非常满意,没有任何需要改变的。” 言峰绮礼:“!!!” 言峰绮礼被这样的发言镇住了,他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思考这种可能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地吐露了一点内心的想法:“可是……”言峰绮礼的目光越发地空洞起来,“我说不上,但是现在的我……确实是感觉不到幸福,只觉得很空虚。” “因为,人类不一定因为幸福而选择他想要的人生的。” 言峰绮礼有些疑惑。 “有一些事情感到痛苦才是正常的。”柯南叹了一口气,“即便是我,在侦破案件的时候,偶尔也会产生这样的疑问。我确实是做出了正确的行为吗?有些案件,是不是让真相永远的隐藏在黑暗中更好?为什么正义总是姗姗来迟,直到生命消逝才到来……我也经常会产生这样的疑惑,然而我依然选择了这样的人生,不是为了个人的幸福,而是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利于这个社会的事情。” 柯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无法直接得出愿意,为什么不反过来从结果推导原因呢?言峰绮礼,你是愿意为了拯救冬木市而付出生命的男人,那么,你的愿望当然就是守护普通民众,守护世界,并且你已经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 “你为什么得到了圣杯的认可?” “是因为,你内心存在着能守护全人类的愿望啊。正是因为死神海拉要毁灭世界,你才需要赢取圣杯和她对抗啊!” 言峰绮礼:“……” 似乎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但柯南说得非常有理有据,无懈可击,完美地解答了言峰绮礼一生的困惑—— 这一刻,言峰绮礼被说服了。 90.第 90 章 几日之后,柯南首次见到久闻大名的吉尔伽美什王。 他和柯南脑海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在柯南想象中, 那应该是一个胸毛和腿毛同样密集的壮年大汉, 不怒而威,说话的声音宛如雷声作响。所以, 在言峰绮礼地下室见到那位轻浮(柯南评价)的金发青年时,柯南是真的没有将他和历史上的那位暴君联系起来的。 当时, 吉尔伽美什正在随意品尝言峰绮礼的珍藏美酒。 言峰绮礼先走进了地下室, 姿势僵硬了一瞬。随后, 柯南也看到了这个场景,拿出手机, 拨打电话, 报警,喂警察吗我这里来了一个小偷地址是XXX已经人赃并获,请速来,挂断, 一气呵成。 吉尔伽美什:“……” 言峰绮礼:“……” 柯南:“不用太感谢我。” 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吉尔伽美什才反应过来, 柯南到底做了什么, 他当然不会惧怕警察, 但柯南将他视作小偷的语气,却毫无疑问地激怒了他:“可笑, 这这世界万物无不属于本王, 区区几瓶红酒, 能被本王看上是它的荣耀。” 柯南又掏出手机。 这回, 言峰绮礼长了点心,制止了柯南:“你要做什么?” “补充一下情况,嫌疑犯可能有精神上的问题,他们过来的时候应当做好相关的准备。”柯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吉尔伽美什从虚空的金色涟漪中抽出了一个寒光闪闪的冷兵器,直接投射了过来。 妈呀! 那是什么! 柯南连滚带爬地躲开了攻击,妈妈啊,那是什么,太可怕了就差一点点他的脑袋就要和身体分开了。见状,吉尔伽美什惊讶地咦了一声,按照常理,那个小孩子绝对不可能闪开他的攻击的,以至于他认真地看了一眼对方,这一眼就看出问题了:“咦,原来是被死亡所眷顾的人类么?” 柯南是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言辞,但他一点没感觉到自己被“眷顾”了。不过,吉尔伽美什也没有再攻击他了。言峰绮礼打了一个电话,动用警方的关系,将这件事作为小孩闹玩压下去了。然后,言峰绮礼转过头,和柯南介绍说:“这就是吉尔伽美什。” 柯南:“……” 总之,这是一个双方都不怎么愉快的会面。 吉尔伽美什确实和柯南想象中的不一样,那位王无疑很擅长惹人生气,同时,他也能在惹怒人的同时,获得他自己想得到的信息。他很快就套出了言峰绮礼准备认真参加圣杯战争的理由,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咦,你竟然还记得吗?” 柯南猛然抬起头。 “您也知道这件事?”言峰绮礼皱着眉头问。 “本王当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吉尔伽美什傲慢地回答,他猩红色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本王允许你们谏言,来吧,把这件事说的更详细一点吧。” 于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吉尔伽美什笑到打滚,直接从沙发上滚下来了。 柯南睁着一双死鱼眼看他,完全感受不到可笑之处。但是吉尔伽美什就能指着柯南,笑到上气不接下气:“正义的伙伴言峰绮礼?哈哈哈不得不说,你这个小鬼还真的擅长给本王惊喜呢!没关系,在这方面,我支持你们……哈哈哈哈……” “这个笑话我可以笑一年!” 所以说,到底哪里可笑了——?! 虽然对方的智障反应,使柯南确定了吉尔伽美什不可能是黑衣人组织的首领,但同样的,他也忘记找吉尔伽美什要解药了。不过,既然已经结为同盟,这件事也不那么着急了。 然后,柯南见识到了吉尔伽美什王作为英灵的强悍了。 他和言峰绮礼,强强联合,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基本上没有哪队主仆能阻挡他们的脚步,除了那位叫做卫宫切嗣的魔术师杀手以外,甚至没有主从能从言峰绮礼和想要早点看到结局的吉尔伽美什手下过第二回合。 被成为小圣杯的爱丽丝菲尔太太被抓了过来。 言峰绮礼追问她:“卫宫切嗣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柯南也知道,言峰绮礼认为卫宫切嗣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他很困惑于,为什么卫宫切嗣已经获得了世人眼中的幸福,仍然要将这一切破坏而追求圣杯。他认为卫宫切嗣的答案解答这个疑问。 爱丽丝菲尔太太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问题:“切嗣他当然是为了全人类的救赎啊。”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爱丽丝菲尔以为言峰绮礼会愤怒,会讥讽,毕竟,卫宫切嗣那么崇高的梦想,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 但言峰绮礼表现得很古怪,他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果然,是这样啊……” 经过了江户川柯南洗脑,吉尔伽美什王唯恐天下不乱的肯定,以及卫宫切嗣愿望的印证,言峰绮礼终于被彻底地说服了——没错,他就是以守护人类,拯救人类为愿望的圣人,没有欲望,没有需求,不会偏爱任何一个人类的模样…… ……不就是圣人吗? 有理有据!有理有据! 言峰绮礼对着微微有些愣神的爱丽丝菲尔,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既然我们的愿望完全相同,完全可以相互理解,不必再对战了。” 言峰绮礼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然而,柯南就不能理解,吉尔伽美什为什么又哈哈哈地从路灯上掉下来了。他指着言峰绮礼说:“哈哈哈哈……这个笑话我可以指望着笑两年!” 哦,从一年涨到两年了。 说实话,吉尔伽美什的笑点真的长得很奇怪了。 虽然言峰绮礼对于相互理解的这件事,真的诚意满满。但卫宫切嗣根本不相信他,经过了种种激烈的追杀反杀逃杀之后,两人终于都站在圣杯面前了。言峰绮礼顶着一张空洞又没有生气的脸,对卫宫切嗣欠身:“请吧。” 卫宫切嗣很警惕:“……你要把胜利拱手让给我吗?”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之间的争斗毫无意义,毕竟彼此之间的愿望都是世界和平。这样一来,到底是你向圣杯许下愿望,还是我许下愿望,根本没有区别。” 卫宫切嗣一点也没有被理解的喜悦。 他忍不住抽干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所有烟。 柯南忍不住提议:“既然愿望一样的话,为什么不同时握着圣杯许愿呢!反正,这和一个人许愿也完全没有差别的。” 有理有据,言峰绮礼又被说服了。卫宫切嗣刚开始倒是很抗拒,但等他抽完最后一根烟,将烟蒂碾碎在脚底板下之后,他就像是陡然做出了深刻的觉悟,以一种和言峰绮礼完全如出一辙地空洞表情,一同举起了圣杯。 “咔嚓。” 吉尔伽美什举起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昂贵相机,拍下了这一幕,他一边拍,一边还在狂笑不已。在这位古代的王者开口之前,柯南就已经能脑补出他会说什么了:“哈哈哈哈哈我可以指望这个笑三年了。” 他总有一天会被笑死的。 柯南确信。 …… …… 不过,圣杯也没有真的实现两人的愿望。 言峰绮礼和卫宫切嗣一同举起了圣杯后,表情都空白了片刻,随即,两人又一同将圣杯扔到了半空中。卫宫切嗣举起了手背:“Saber,以令咒之名,毁掉圣杯!” 胜利誓约之剑的光辉贯穿天地。 随即在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空洞,黑色的污泥流出来。言峰绮礼也随即命令道:“吉尔伽美什,以令咒之名命令你,阻止那些污泥。”而吉尔伽美什的宝库里确实是包罗万象,他从宝库里取出一个瓶子,微微倾斜,就将流出来的污泥尽数收拢了进来,只有极少的污泥来不及收集,落在地上,烧毁了几户人家。 那几户人家非常惨烈。 当地警察处理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子里的人已经被黑泥腐蚀成了沾着鲜血的骷髅。卫宫切嗣本来想抽烟,但一摸口袋,摸了一个空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叹息道:“太好了,最起码没有蔓延到整个冬木市。” 言峰绮礼摸着胸口,突然问:“这是庆幸吗?” 卫宫切嗣回答他:“对,这就是庆幸。” “原来,这种快乐又充实的感觉,就是避免了更大的毁灭时的庆幸啊!真的,真的太好了……我终于彻底地理解了我的愿望是什么了。”言峰绮礼捂着胸口,带着真挚又扭曲地笑容,满怀喜悦地说。 “——没错,我是为了拯救世人而降生于世的。” 柯南也很高兴。 虽然那位神秘的死亡女神没有再出现,但他确确实实避免了冬木市的大危机,整件事得到了一个合乎常理的大团圆结局,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除了柯南又忘记找吉尔伽美什要解药了这件事以外。 91.第 91 章 圣杯战争,结束了。 柯南不了解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一切, 但当言峰绮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仍然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苍凉感。随着大圣杯的彻底沉寂, 最后两位从者也纷纷化作无数飘散的光点, 升入天空。 Saber阿尔托莉雅:“圣杯……竟然是这样的存在吗?” Archer吉尔伽美什:“杂修, 这次的表演让本王满意, 你大可以提出任何想要的褒奖……哦,我忘了你是正义的圣人言峰绮礼了哈哈哈哈……”那位王走得很潇洒, 半点留念也没有。 言峰绮礼说,魔术协会将会派遣专人,处理掉被污染的大圣杯。从那一天起,这片土地上不会再举办圣杯战争了。柯南认为, 这是一件好事——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 英灵也好, 魔术师也罢, 都太过危险了。 “那你呢, 你会去哪里?”柯南追问。 然而言峰绮礼没有正面回答柯南:“既然圣杯战争不存在了, 负责监控圣杯战争的言峰圣堂教会的编制, 同样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恐怕会在不久之后取消掉。” 他完全避重就轻了。 然而, 柯南可不是会被话术蒙骗的普通人, 他皱皱眉, 敏锐地指出里面的问题:“我问的是你, 不是言峰教会。”可从来没有一条规定是, 言峰绮礼是必须和言峰教会待在一起的。 回答柯南的,是言峰绮礼空荡荡的目光—— 他昏迷了过去。 从这个角度讲,魔术真的是一种不讲道理的力量。等江户川柯南再度醒来时,他正躺在警察署走道的椅子上,因为睡着的姿势不对,整个骨架都疼。 隐隐约约的,柯南听见毛利小五郎正在和当地警察交谈。 “……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抱歉,抱歉,是我没有管理好自己家的小孩子。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不会再让这个孩子到处乱跑了……” 他才没有乱跑呢。 柯南从长椅上立起来,他的身上还披着毛利小五郎的西装外套,上面带着酗酒抽烟老男人的臭味。柯南将外套扔一边,脑袋仍然觉得隐隐作疼。 嘶。 发生……什么来着? 根据警方的记录,从毛利小五郎报案,到意外找到走失的江户川柯南,完整地度过了一周时间。通常而言,一旦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寻找走失儿童的黄金时间,失踪的儿童的生还率非常低,几乎形成断崖式暴跌。 就连找到柯南的那位警察,都连连称赞不可思议,他以非常夸张的口吻,形容这几乎是个奇迹。 这件事……柯南也知道的。 但是—— 柯南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感觉自己脑袋里似乎塞满了碎掉的玻璃渣,然后这些玻璃渣在他大脑里搅拌,试图将剩下的一切同样搅成碎片。但在痛苦的同时,柯南隐隐约约地,又能回想起一两个零星的片段。 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冰封世界。 面无表情的神父。 漂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的黄金之杯。 以及……站在雪地里,穿着华美的黑色礼服的美丽少女,神色严肃,俯视柯南的目光宛如神灵俯视凡间。 柯南猛然捂住了头。 老实说,回忆起这些画面虽然让人感觉到极端的痛苦,但这些痛苦全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种莫名其妙回荡在柯南脑海中的笑声,哈哈哈哈,听起来好像是一位年轻男性的大笑声,然而那声音始终在脑海里反复回荡,异常魔性,柯南甚至还可以给他配音—— “这个笑话我还能……” 戛然而止。 柯南就维持着这种精神虚弱的状态,回到了侦探社。毛利小五郎害怕被女儿小兰责怪,对江户川柯南的失踪只字不提——不管怎么说,毕竟人都找回来了,啧啧,有些细节就不要深究了。 直到某一天晚上…… ……柯南猛然从床上惊醒,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圣杯战争,英灵,言峰绮礼,死神海拉!他全都想起来了! 混蛋。 他还以为自己和言峰绮礼成为了朋友。 在理智上,柯南也清楚,言峰绮礼将这一段记忆从柯南脑海中抹去的行为无可指摘。柯南没有魔术回路,他只是一位普通人,贸然将他卷进魔术师们的世界是非常危险的,哪怕是柯南自己,也选择了对小兰隐瞒了自身的遭遇——他爱她,所以不想将她卷入危险中。 同样,魔术师和普通人之间,也是泾渭分明的两条线。 但是…… 柯南的拳头狠狠地击打在墙壁上,激起睡在隔壁的毛利小五郎几声含糊不清的嘟哝。黑暗中,柯南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很生气,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怒气来的很没有道理,但却完全无法克制住这种情绪在胸膛里蔓延。 工藤新一从小就是一个聪明过头的孩子。 有时候,世界在工藤新一的眼中,就像是一个虚掩的门,只需要稍微动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子,这扇门就能被推开,门后的“真相”就会对他露出嘉奖的微笑。他沉迷于这种寻找真相的游戏,甚至得到了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聪明的人容易变得傲慢,这一点放在工藤新一身上,也是成立的。 偶尔……不,应当说是,经常。 工藤新一经常会产生一种想法,如果世界缺了他工藤新一,该有多少命案成为悬案,多少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正义得不到声张,邪恶日益庞大。甚至,到了最后,工藤新一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傲慢的错觉了,即便吃了缩小药变成了儿童,变成了江户川柯南,他依然像个勤恳的老母亲一样,不懈余力地解决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任何一个案件。 从来没有一刻,有什么人对柯南说—— 我不需要你。 不,甚至比这个更可怕的在于,柯南知道言峰绮礼的判断是对的。江户川柯南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他应当回到自己本来的世界里。然而对方精准的判断,反而对柯南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他应当把那一切忘掉。 对,就应该那样。 这个世界是科学的。 这个世界不存在超出科学的超自然力量。 从科学的角度说,柯南记忆里的一切,很可能是强力的致幻药物在他脑海里形成的错误记忆。事实上,类似的案件不在少数,很多邪教就是用类似的手段控制信徒的,没什么好惊讶的。 ……是目前的案件比较重要。 正如先前所说的,孩童一旦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很难生还。这家游乐场在接到了幼童走失的消息后,立刻报案,但就在警察和毛利小五郎等人赶到游乐场的时间里,失踪案件已经从一起变成了五起。 一共有五个孩子消失了。 柯南集中注意力,将五个孩子的外貌特征和失踪时间地点都牢记在心。不管怎么说,检查失踪现场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选择。而毛利小五郎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很快,大家就来到了第一个小孩的失踪场所了——过山车。 “我听说,这个过山车很早就有闹鬼的传闻了?” “这个……”游乐场经理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关于这件事,我们也有所耳闻。传闻,有一位女性因为没有系好安全带,在过山车冲到最高处的时候,飞出去死了。因此她的亡魂就纠缠在这个过山车上,在搭乘过山车的时候,会听到女人的哭泣声。” 在介绍完这个传说后,游乐园经理摇摇头:“但是,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在这座过山车建立之前就已经在经营这家游乐场了,据我所知,我们已经稳定运营了五六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安全事故。” 毛利小五郎不可置否:“那么,那个孩子是怎么失踪的。” 回答他的是焦灼的母亲:“我带着他坐过山车,他明明就在我的右手边,我还认真地检查了他的安全带。那个传说我也听说过,所以在这方面特别注意……但是,等过山车结束后,我右手边的座位空了。他不见了。” 所有人本能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是被带走了吗?他是被那个女鬼带走了吗?” “女士,冷静,冷静一点。世界上不存在女鬼的。” “我们还是先检查一下那个座位吧。”毛利小五郎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提出建议,不过,就在他说话的过程中,新的一轮过山车的乘客已经开始依次落座。就在这时,他看见自家小鬼江户川柯南嗖得一声窜出去了,“柯南?柯南——!” 不,不会错的! 柯南确信,他绝对不会看错。 借用超强的运动能力,柯南终于赶在最后一秒,准确地坐进了做自己一早就看中的位置。这个座位刚好能将前面的几个人完全纳入视野,同时,也不至于太过遥远,看不清对方的行动。 那个女人……是幼师吗? 柯南下意识地想,但下一秒,他又立刻否认了这种可能。那位在炎热的夏天仍然穿着黑色厚重长裙的女人,虽然身边带着三个孩子,但看她生疏的手法,很显然,平时基本上极少和孩子相处。这样一来,对方手上那个“迦尔纳幼稚园春游小分队”的旗子肯定就是掩饰了。 什么样的人带着许多小孩,而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呢? 没错,当然就是幼稚园的老师了。 最重要的是…… ……虽然远远看去,柯南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然而,那位穿着黑裙的少女仍然给予了柯南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确信自己一定见过对方,只是一时半会儿没能想起来。 其中一个黑头发的孩子还在和她争论:“我讨厌群体活动。” 黑裙少女帮他扣紧安全带:“不,你只是讨厌和富军一起群体活动而已,乖一点,不要惹事,不然用小拳拳砸你哦。” 出现了! 绑架犯最常见的威胁手段。 但还有不少疑问尚未得到解答,比如说,那五位失踪儿童的资料都已经被牢记在柯南内心了,然而他粗略地看过去,跟在黑裙少女身边的三个孩子,黑发,白发,金发,没有一个能和失踪儿童对的上号的。而且…… ……奇怪,为什么那个金发的小孩子,长得那么像吉尔伽美什? 几乎是想起那位黄金的王者的一瞬间,柯南耳畔似乎又回荡着可怕的魔性笑声。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金发的少年刚好回过头看向柯南,似乎在打量什么极其有趣的事物,他眯着眼睛,非常乖巧可爱地笑了一声。 瞬间,记忆里那位王者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的笑声,瞬间活灵活现地在耳畔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简直太可怕了!柯南本能地往后一靠,立刻撞上了身后人。 “抱歉。” 柯南回过头来,他身后站着一个身形消瘦的白发青年,青年的眼珠是很清澈的蔚蓝色,但注视他人的目光,似乎总带着点刀锋般的锋芒感。那位青年迟疑了一瞬:“这里好像是我的座位。” 柯南马上回答:“我可以出两倍的价钱买下它!” “但是我不是一个人……” “我可以出两倍的价格,买下它们。” 白发青年明显地迟疑了:“你很需要这个座位吗?” “是的,非常需要。” 虽然白发青年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然而,听见了柯南的请求后,却意外的好说话,他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等下一趟好了……呃,不需要你付钱,如果能帮到你就好了。” 他说完,就对前面的黑裙少女呼唤:“芽衣,我们等下一趟。” “好的,没问题。” 等等。 等等——! 柯南眼睁睁看着黑裙少女带着三个孩子,一点犹豫也没有地下了车。正当柯南准备追过去的时候,咔哒一声,过山车缓慢启动了,随着一声长鸣,柯南被带往半空中—— 等等啊!他不是为了坐过山车的啊! 92.第 92 章 “本游乐园的过山车, 可能不是全日本最高的过山车, 但绝对是全日本最惊险刺激的过山车, 是全日本线路最长的垂直过山车, 拥有近乎直角的超快俯冲,连环720度的交叉翻滚,底部还有清澈的游泳池,可以再降落到最低的时候享受到跳崖般的快感……” “恕我直言, 你们确定,真的没有在这个过山车上出过事故。” “没有,绝对没有。”胖乎乎的游乐园经理立刻摇头,“完全相反,所有参加过我们过山车的游客都一致好评, 并且竭力推荐给他们的亲朋好友!” 不, 到不如说是这样……才更令人担心啊。 …… …… 柯南不可能听到游乐园经理的这段介绍, 但关于这座过山车到底有多惊险,多刺激,他绝对已经有了切身的体验。总之, 当过山车停下来的时候, 柯南感觉自己的胃仿佛被十几个大汉像是捶打沙袋般蹂|躏过几小时了, 一张口, 就感觉胃酸开始往上翻滚。 “你还好吗?” “我……呕。” 站在柯南身前的白发青年,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恰到好处地躲开了呕吐物。就在这个时候, 那位黑裙少女也安顿好了黏在她身边的三个小孩子, 亲昵地蹭过来,略带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了,迦尔纳?” 迦尔纳? 听起来不像是常见的外国人名。 有点耳熟,但因为柯南现在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只想吐,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进行思考,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本书籍上见过这个名字了。 “谢谢,我感觉还好……”柯南抬起头,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非常巧合,柯南一抬头,就和那位黑裙少女的脸彼此相对—— 柯南:“!” 黑裙少女:“!” 那瞬间,江户川柯南的心中疯狂尖叫起来,他没看错吧!他没看错吧!不,应当说,柯南绝对不会认错,毕竟只要见过那位死亡女神,就绝对不可能认错了——柯南在心中尖叫:死神海拉! 然而,激动仅仅只维持了短短几秒,柯南就重新恢复了镇定,他原本就是越是危急时刻,越能冷静下来的性格。很快,柯南就冷静下来,他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位黑裙少女,和那位死神海拉的区别。 这位黑裙……不,被迦尔纳称为芽衣的少女,虽然眉眼里凝结着一点戾气,但总体来看,明显是还在热恋中的少女,仍然属于人类的范畴。然而,就柯南印象中的死神海拉,凝视万物,无喜无悲。 但她毫无疑问,和死神海拉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柯南冷静地说:“我没事。” “可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真的,没事。”柯南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芽衣耸耸肩,这样回答。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还能第二次遇到名侦探柯南,以至于芽衣瞬间觉得身边要发生命案了,惶恐了一瞬——但下一秒,她又察觉这种惶恐毫无必要。 就算她身边有一万个杀人犯又如何? 也就是花费一点时间清理而已。 芽衣正了正心态,缠上迦尔纳的手臂,拉着他往前去。之前,芽衣也对座位的安排非常不满意,刚刚好迦尔纳一个人单座。现在,重新选了作为之后,芽衣终于能够开心地和迦尔纳坐在一起了——这一点,还真的需要好好感谢柯南小朋友。 安全带全部扣好。 迦尔纳神色微微一动:“……感觉到了吗,芽衣?” 感觉到了……一点点异动。 芽衣对于魔力的流动不算敏感,但在迦尔纳露骨的提示下,细致感应,芽衣多多少少也能够察觉到一点魔力的异动。她点点头,没有瞒着其他人的意思:“感觉到了……但还不够明显。” 阿周那很是不悦地扯了扯安全带:“早点搞完,早点结束。” 然而,事与愿违,直到过山车从再度开启到结束,一行人仍然没有捕捉到异动的发生点。不过,即便是芽衣,也能够清楚地意识到:“异动越来越明显了,看起来,应该是在收集人类的恐惧作为魔力的源泉。” 很显然,队伍里混合了一大群根本不可能会对失重旋转感觉到恐惧的“假普通人类”,魔力的汇聚遭到了阻碍,越发缓慢起来。芽衣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我们还得多坐几轮了。你们稍等,我去买票。” 坐在几人后面的柯南,脸色越发变得苍白起来。 ……还,还来? 不,坚持就是胜利。 柯南想,他必须搞明白这群人为什么要反复坐过山车,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一定和那个孩子的失踪有关——而且,经历了言峰绮礼的事情之后,柯南也能把握到那群拥有着特殊能力的人对于普通人的心态:大概和对待小孩子没什么差别,一有机会,就会尽量将他们塞进“完全无害的童话世界”里。 所以,不能给对方将自己抛弃到身后的机会。 一次,两次,三次。 旋转,失重,冲刺,降落。 柯南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人类的娱乐活动到底能有多么反人类了。然而,他在后排吐得天昏地暗,可是前排的那几个家伙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个金发少年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零食,一边随着过山车急速冲刺,一边咔嚓咔嚓的嗑瓜子。 他真的是人类吗? ……还是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吗? 就在这时,迦尔纳和芽衣忽然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来了! 来了,真的来了! 随着过山车一个笔直垂线的俯冲,整个过山车仿佛从阳光灿烂的白天冲进了黑夜。柯南猛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钢铁制造的过山车开始解体,螺丝旋转,部件分离……不,甚至它们自身都开始变得半透明,仿佛光影勾勒出来的虚假物体,正在缓缓消散。 开、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 他现在在半空中啊啊啊啊——! 和发出惨叫的柯南不同,另外的几位乘客行动中就显得颇为从容不迫。芽衣是满不在乎地直接栽了下去,反正一进入这个异度空间后,她就直接开启了宝具,从高空坠落的伤害,甚至在她爬起身的片刻就已经痊愈了。 迦尔纳和富军身后都喷射着火焰,宛如一大一小两颗太阳缓缓降落。阿周那则是抽出了他的长弓,偶尔往地面射出一两根箭矢,利用反冲力缓缓降落。而幼吉尔无疑是几人中最惬意的存在,他从宝库中掏出了维摩那,还在上面摆了一张长椅,整个人斜靠在其中,舒心到不能再舒心。 “我就说,外面明明看起来很和平。” 芽衣将死神镰刀取了出来:“搞了半天,这里竟然有一个……呃,世界的暗面,背面,阴影面?感觉像是现实世界的反转……算了,不管了,早点处理干净吧。” 在庞大到几乎霸占了半个天空的月亮下,许多淡白色的幽灵浮现出来,对几人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它们浩浩荡荡,每一个的声音都非常微小,然而合在一起,却汇聚成了声音的洪流。 仿佛在哭。 仿佛在笑。 “孤独。” “寂寞。” “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但是爸爸妈妈都要上班——” “讨厌。” “可恶。” “有一次……在我生日失约了……” “明明想要和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啊。” 芽衣随手砍翻两只幽灵。她之前的战斗都是竭尽全力,甚至,哪怕是竭尽全力也是时时刻刻在翻船的边缘上徘徊,但这次的敌人太弱了,它们甚至不是被死神之镰砍死的,是被死神之镰在劈砍时带起的风吹散的。 “看起来,这次特异点很容易就能解决了。”芽衣点评说。 “那就快点结束吧。”阿周那很不耐烦地从绑在腰间的箭匣里取出五六根箭矢,同时搭在弓弦上,“这次的敌人简直吵的人心烦——想要一家人一起出去玩?只有这一点我完全无法赞同。” 迦尔纳随手射出两道火焰:“……现在我们一家人出来玩……不开心吗?” “非常、非常不开心。” 阿周那冷漠地回答:“不要将战场开辟到这里来,这样我会觉得好受一点……对,说的就是你,富军,你给我离远点。越远越好。” 富军耸耸肩,直接化作一道火焰般的流光,冲进了幽灵群里,瞬间,就像是沸水蒸腾般,大量的幽灵纷纷被打散,它们飘散的光点宛如蒸汽般飘向天空。 然而,柯南还在半空中往下坠落—— 喂!你们谁来看他一眼啊! ——这个高度他真的会摔成肉酱的啊! 93.第 93 章 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他。 直到柯南笔直地摔进地面上,触感就像是被软绵绵的丝绸床簇拥后, 他才发现, 这里根本就没有“地面”, 那些看起来像是地面的其实都是软绵绵的云朵。 ……不,云朵本质是水蒸气的聚合体,人跌进去只可能冻成冰雕, 绝对不会有踩在软绵绵的物体上的触觉的。 但是…… 柯南又在原地蹦跶了两下, 抬头看了看大而明亮到不科学的月亮——它没有因为引力而撞进地球引发第六次生物大灭绝真是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柯南给自己开了一个冷到不能再冷的玩笑之后, 果断将科学扔进了垃圾桶里。 好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 柯南转过头来,看见全部汇聚到自己身边的淡白色幽灵,感觉自己的腿在发抖。呵呵,在此之前,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怕鬼的,最起码,没有小兰那么怕——话说回来, 小兰因为怕鬼而死死抱住他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他现在在想什么……? 啊啊啊那群幽灵汇聚过来了好可怕啊啊啊——! …… …… 迦尔纳用达·芬奇亲给他仿制的巨大标枪轻松回旋两下, 就将数十个的脆弱的幽灵蒸发成了气体。当然,对比于其他几位同伴, 迦尔纳战绩不算优秀。在罗曼医生和迦尔纳谈心之后, 迦尔纳正在努力调整心态, 最起码, 作为迦勒底的御主,断然没有遇到战斗御主冲杀在第一线的道理。 如果说从者是兵,那么御主就是将领。 况且,这次的敌人,还真的没有迦尔纳出手的必要,就连幼吉尔都堂而皇之地划水,躺在维摩那之舟上开开心心地晒月亮。不一会儿,芽衣也从前线上退了下来,她属于攻高敏低的从者,虽然那些幽灵对她造不成伤害,但她消灭对方的速度,也根本无法同富军或者阿周那相提并论。 于是芽衣将地狱犬加尔姆放出去,放弃了自己动手打怪。 “迦尔纳,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芽衣拿着一张撕碎的照片,高兴地找迦尔纳邀功:“这是从幽灵身上掉落下来的,我找到的。”她满心欢喜地扑过去,带着就差在脸上写着快夸夸我的得意。 迦尔纳无可奈何地接住了她。 因为冲力,他还不得不往后倒退了两步,才不至于芽衣撞得太惨。然而,即便迦尔纳已经用上了巧劲,芽衣的脑门仍然和迦尔纳的胸口亲密接触了一番。少女捂着自己的额头,揉了半天:“迦尔纳,你胸口的宝石好硬哦。” 迦尔纳没回答。 偶尔的,芽衣也会琢磨不透她和迦尔纳的关系,或者说,恋爱中的女孩子总容易在小事上患得患失,比如说,这一刻,芽衣就很不满意迦尔纳的沉默以对:“安慰我一下不行吗?” 迦尔纳明显地露出了迟疑:“那么……那就,别难过,其实你的脑门更硬。” 芽衣:“……” 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安慰。 算了,跑来求安慰就是她的错,芽衣心累地叹了一口气,将这句话揭过:“还是先来看看这个照片碎片吧。” 迦尔纳也不是魔术师,他打开迦勒底的传送设备,将这个奇怪的照片送到达·芬奇亲的工坊里。不一会儿,蓝色的通讯装置被开启了,古典美女达·芬奇亲的容貌出现在屏幕上:“你们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消灭幽灵后,从它们破碎的身体里找到的。” “那可能不是幽灵。”达·芬奇亲下意识地纠正到,不过,她立刻也意识到,纠结这个称呼根本就没意义,“……那不是人死后灵魂所化的幽灵……算了,还是暂且就称呼它为幽灵吧。” “这应当是幽灵的‘核’,算是执念所在吧。” “执念?” 芽衣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破碎的照片,看起来像是一张全家福,上面只有一个小孩子灿烂的笑脸。芽衣有点费解,但最终也没有发表什么嘲讽的言论,她只是叹气:“这样一来,岂不是根本就没什么用了?” “不要这样说啊,小芽衣。” 达·芬奇亲笑眯眯地说:“虽然这份执念对我们而言没有用,但是构成它们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魔力。通过天才的达·芬奇亲制造的转换设备,可以将它还原成原始的魔力,供迦勒底使用哦。” 迦尔纳眼睛亮了一下:“那就是很有用了。” “我也不会让你们做白工的,我这里还有一些多余的灵基再临的材料,可以……”这句话,达·芬奇亲说了一半,自己都停下来了——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好吧,好像那些材料都是你给我制作武器的剩余材料。迦勒底竟然还有不喜欢召唤新英灵的御主,真是怪事了。” 达·芬奇亲用诱骗小孩的,甜腻腻的口吻对迦尔纳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想要新英灵的御主的,亲爱的迦尔纳,我这里还有五张呼符哦。” 呼符啊…… 我手中仿佛捏住了希望.jpg 迦尔纳没有表达出任何想要的欲望,不过,芽衣却回忆起她曾经玩FGO的经历,每个月她是必然要被达·芬奇亲骗走手中的一百个绿方块的,最后变成五个绿方块,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达芬奇敏锐地察觉到了芽衣脸色的变化,立刻哄迦尔纳:“你看,芽衣都很想要了。” 没有御主会不想要呼符啊—— 就像是,不会有御主能抵抗亮晶晶的诱惑一样。 “那就拜托你了。”迦尔纳点点头,赞同了这次交易,但他仍然忍不住说,“不过,其实你不给我呼符,我也会帮忙收集照片的碎片的……” “迦尔纳你怎么能这样乖……”达·芬奇亲都无奈了,她在迦勒底开了一家小店,不是说她需要以此来为生,存粹只是喜欢看前来她店铺里购买物品的人一脸肉痛的表情,她就喜欢那种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争吵感,结果遇到了一个她怎么剥削都“甘之如饴”的御主,乐趣一下子就被剥夺了,“迦尔纳……唉,也辛亏你是迦尔纳,换做其他人,这个性格恐怕是要被剥削到死了。” 迦尔纳看得很开:“我早就死了。” 芽衣瞪了他一眼。 迦尔纳改口说:“……只是现在又复活了而已。”‘ 什么叫只是现在又复活了而已,听起来仿佛还准备好了随时跳进坟墓里一样,芽衣无可奈何,伸着手去揉迦尔纳那颗毛揉揉的白发:“不,只要我还在一天,就没人敢欺负迦尔纳的!” 她斗志昂扬地说。 达·芬奇亲却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这可不一定哦。”在芽衣的目光飘过来之前,这位气质典雅的大美女飞快地说,“总之,我可不是罗曼那种爱随意指使人的性格,那家伙连几步路泡个咖啡都懒得走,非得指使迦尔纳给他去。我可是信奉等价交换的好商人。” 通讯设置被关闭了。 芽衣半天没回过神来,她脑子打结了两秒,在“最后那个词明明应该是奸商吧”和“迦尔纳帮罗曼医生泡咖啡”之间纠结的三秒,最后果断抛弃了达·芬奇亲的槽点,她扯住迦尔纳的袖子:“你竟然帮医生泡咖啡?!” 哪怕是正常人也无法搞懂芽衣怒点——迦尔纳疑惑地歪歪头:“他走不开,咖啡刚好喝完了,我就帮他开了咖啡机而已。” “你还送到了他的桌子上!”芽衣非常科学合理地猜测。 “嗯,”迦尔纳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我还帮他加了牛奶和放糖,最后直接喂到他口里的。” 芽衣:“……” 芽衣:“………………” 芽衣:“……为什么会发展到喂到口里这一步啊!” 迦尔纳被芽衣的愤怒镇住了,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怀念自己还是英灵的时刻了,贫者的见识能帮他分辨,芽衣的真正情绪究竟是什么。在复活成人类后,虽然那种判断的敏锐性还在,却不像是之前能保证绝对的正确性了。比如现在,迦尔纳就有点分不清,芽衣到底是撒娇还是真生气:“可是,医生的两只手都在忙。” “他在忙什么?” “和艾尔梅洛伊二世联机打街机游戏。”迦尔纳非常认真地,甚至带着一点天真意味地说,“他们刚好打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甚至马上要突破世界纪录了。虽然我不明白将时间放在这上面有什么意义,但是他们顽强的意志值得钦佩,我也只能帮他们这一点小忙了。” 芽衣:“……”很好,她回去就把医生藏起来的草莓蛋糕都吃掉。 是,她确实不知道医生藏蛋糕的地点在哪里,也没有幼吉尔那方便的全知全能之星的能力,但是她有加尔姆啊!地狱犬加尔姆本来就是用于弥补死神海拉缺陷而存在的宝具,是杀敌搜索追踪全自动一体的宝具……就是智商低了点。 “下次……”芽衣磨了磨牙,没对迦尔纳说什么下次不准了之类的话,大圣人迦尔纳肯定会对不准了所包括的范畴产生错误的理解,禁止他根本毫无意义。芽衣哼了一声,“下次……我也要喝咖啡,你也要帮我泡。” “但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迦尔纳和芽衣科普:“玛修小姐告诉我的,女孩子是真的不能熬夜的,对身体损伤很大。” 她是要喝咖啡,又不是要熬夜,咖|啡|因能不能对从者起作用都是两说呢:“我就是要喝咖啡,医生都能喝,我什么不能?我不管,你不给我泡咖啡,我就咬你。” 迦尔纳认真地抉择了一番:“那你还是咬我吧。” 94.第 94 章 这个人一定是用智障做成的。 但是, 明明觉得迦尔纳是智障的同时, 又觉得对方仿佛是可爱做成的, 特别想抱着舔舔的自己……毫无疑问,也是一枚智障了。 也好, 智障和智障, 很般配。 迦尔纳很快就向自己的另外两位从者下达了收集照片碎片的命令, 十几分钟后, 幽灵群被扫荡一空。富军和阿周那分别将自己收集好的照片碎片交了上去。 富军低着头,反复请点了两次, 确认无误后才递给芽衣:“一共五百二十一份, 全在这里了。” “这份战绩,可配不上布施的英雄之名啊。”阿周那回来得比富军慢半分钟,他仗着自己的弓箭射杀范围更远,疯狂抢怪。但抢完之后,要回收掉落物品的路程也要遥远很多,他将自己的战利品往地上一扔,“五百四十六张, 比你多。” 阿周那压抑着兴奋, 非常矜持地炫耀。 说起来,在开始的时候,阿周那明明一副不想再多杀一个敌人的模样, 可谓是消极到了极点, 但打着打着……就自动变成了和富军比拼谁杀的敌人更多了。等到最后, 当阿周那发现自己收集的碎片竟然比富军多的时候…… 如果阿周那有尾巴的话, 此时此刻,他一定全都翘到天上去了。 芽衣实在是摸不准阿周那的想法,她戳了一下迦尔纳:“阿周那这是在求夸奖吗?” “阿周那一直都是无愧于自己的名声。” “那是当然的……”阿周那颇为自豪地挺起了小胸膛,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气急败坏地反驳,“没有,没有,根本没有!迦尔纳你这是试图用包裹着蜜糖的话语来腐蚀我吗?如果你以为这就能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好了,知道了,夸夸你能有效的改善关系,啧啧啧啧。 然而,迦尔纳一边将收集齐的相片碎片,发送给迦勒底的工坊,另一边,他皱了皱眉头,困惑地问芽衣:“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芽衣看看富军,富军看看阿周那,阿周那还在生闷气,因此,只有芽衣和富军摇摇头,表示他们都没有听见求救的声音。芽衣想了想:“这个世界不是广义上的物质世界,正常人类是不可能进入到这个异常空间内的。”迦尔纳是神之子,是迦勒底的御主,而剩下的人则是英灵,是从者,明显没有普通人。 不然,虽然这里的幽灵非常弱小,但如果还要保护整整一个过山车的普通人,那难度系数就不止高了一筹了。 迦尔纳想了想,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嗯。” 幼吉尔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而迦勒底那边,达·芬奇亲的通讯也跳了出来,典雅的大美女对所有人和善地微笑:“素材已经收到了,其中的魔力,我也全部都提炼出来了。至于提炼之后剩下残渣……我想,你们可能会需要。”她说完,一张完整的全家福照片就传送了过来。 那看起来像是非常幸福的家庭,父母抱着孩子,笑得非常灿烂。芽衣将这张全家福的照片翻过来,发现后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字,笔触很稚嫩: 我很乖。 我从来不给妈妈添麻烦。 很想在生日和全家人去一趟游乐园。 但是……妈妈说爸爸的工作很忙,但我知道,爸爸不会回来了。 照片下面还空着大半的空白。 芽衣将照片翻回正面,里面的印刷父母的油墨都很暗淡,唯独那个孩子色彩鲜亮。属于冥界女神眼睛虽然无法看破过去未来,但能够看到人类的灵魂。她叹了一口气,找达·芬奇亲借了一支笔。 一笔一划,非常认真地接着那几段字写: 但是,只有妈妈陪伴的游乐场也很开心。 这是我经历过最好的生日。 天黑了,我该回家了。 随着芽衣最后一笔写完,她笔下的那张全家福照片也随之破碎散开,化作斑斑点点的光辉蝴蝶。与此同时,整个世界也仿佛被击碎的倒影,瞬间溃散。所有人返回到了现实中——过山车刚好俯冲到最底下,视野的突然转换,让芽衣都觉得有点刺激。 更别提,身后还突然爆发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 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江户川柯南的吧?芽衣想,奇怪,她明明记得柯南是个很勇敢的人,总不至于被他经历过好几轮的过山车吓到吧。不过……刚才那个场景转换……真特么的刺激啊! 过山车转了一圈停了,所有人下车,检票员一二三四地数着人数,数完之后,售票员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刚才是不是,多数了一个人? 柯南浑身发软地被毛利小五郎教训。 “都说了不要乱跑了,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然而柯南没有理会毛利小五郎,他只是蹲坐在道路旁的长椅上,不想说话。感谢那群幽灵是真的弱到了极致,以至于柯南赤手空拳,同样也能解决掉几只靠近的幽灵。他慢慢地张开自己的掌心,里面同样躺着一块照片的碎片,其中的孩子笑得灿烂。 随即,这张照片化作斑斑点点的尘沙,消失在阳光中。 而就在柯南不远处,一个和全家福照片中的小男孩看起来一模一样地孩子,正大声地笑着,他是那么的开心,好像已经拥有了全世界那样,满怀喜悦地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妈妈,妈妈,我好开心啊!游乐园真的太好玩了!” 险些失去孩子的母亲,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血肉。 第一个失踪的孩子,找到了。 虽然这个推断很奇怪,不过,目前的情况,也只剩那一种可能性了:死神海拉……不,那个和死神海拉非常相似的少女,是过来解决这次异常事件的专员。柯南迟疑了……不,应当说,他根本就没有迟疑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躯,毫不犹豫地往芽衣的方向追过去:“我突然尿急了,毛利叔叔等我一下。” 毛利小五郎:“等等!等等!厕所不在那边啊。”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柯南已经跑得没影了。毛利小五郎嘟哝了几句:“那家伙,是真当我傻吗?”他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继续和当地警官寒暄。 95.第 95 章 “这个特异点实在是……”芽衣想了想, 也没能找到一个精准的形容。 幼吉尔笑嘻嘻地帮她填上后面的词:“弱小。” 对, 真的太弱了。 芽衣认真想了想自己已知的特异点,除了迦勒底自己闹出来的那几个,基本上都属于一旦失控,就会对人类世界造成巨大影响的类型。而这次的特异点不但怪物简单,后果也非常微小——只是一个孩子永远地迷失在了异常空间内, 再也回不来了而已。 呃……她不是说……这件事就不重要了。 但是, 但是吧! 和人理崩坏对比起来,这样的后果也太过于微小了。这也能生成特异点吗?芽衣有点疑惑, 但她转念想想, 问题容易解决难道还是坏事吗?不,她倒是很希望接下来一二三四五六七个特异点都是这个画风。而且…… 芽衣的目光停顿在迦尔纳身后的巨大横幅上,不动了。 “又发现了什么问题吗?”迦尔纳自然注意到了芽衣的反常, 他转过头, 看见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正在搭建舞台, 而拉起的横幅上, 几个龙飞凤舞的印刷字非常明显:游乐场第一届情侣比赛大会。 而第一名的奖励也很快摆上了舞台中心: 那是一束开得浓烈而灿烂的红玫瑰, 每一朵都宛如烈阳,仿佛要将自己化作焚烧万物的火焰,即便是注视,也仿佛会烫伤人的视线。那束红玫瑰,仿佛就是爱情和浪漫的化身了。虽然它看上去漂亮到过分, 不过, 大家也都能看得出来, 那只是培育它的技术优秀,花本身只是凡花,没有任何魔力附着在上面。 芽衣眼睛闪闪地看着那束玫瑰。 女孩子有时候和巨龙没什么差别,看到亮闪闪的,或者昂贵的东西,就像据为己有。芽衣也逃不开这个定律,特别是见到了两者兼具的事物,那更是必须要想办法弄到手的。比如说,那束花。 比如说,迦尔纳。 “我们去参加这个比赛吧,迦尔纳!” 迦尔纳又看了一眼比赛的名字,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觉得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会有什么意义,但是既然你请求的话,那么我一定会……” 他的话被打断了。 工作人员开始宣传了,他们推着体积庞大的音响对着整个会场播报:“本游乐场第一届情侣大会开始了!想知道你的恋人有多爱你吗?那么就来参加这次的比赛吧!获胜者非但可以获得夏威夷七日游,还能得到由大师精心培育的爱之玫瑰,每一个得到这个玫瑰的情侣一定都会获得幸福的!” 哇!更想要了! 迦尔纳顿了一下,他明显有些不高兴:“那束玫瑰上没有祝福的力量,它不能庇佑得到它的情侣一定会得到幸福。这样骗人,真的好吗?” 富军跟着点头赞同:“骗人是不好的。” 芽衣将脸背过去,不去看这两个根本就不懂浪漫的钢铁KY,你们根本就不懂参加这个比赛的乐趣所在啊,玫瑰她是很想要的,但更重要的难道不是炫耀自己有个超级好的男朋友,长得好,性格佳,乱七八糟的技能全部都擅长,还和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好像有哪里不对…… 呃,还是把“和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条划掉吧。 迦尔纳根本就是一个笨蛋才对。 芽衣假装没听见迦尔纳的话:“我决定了,总之,我就是要和迦尔纳一起得到第一名。你们反对也不会有任何用的!” 非常意外地,迦尔纳竟然对这件事表达了赞同:“是的,将第一名赢下来,确实可以有效地避免其他人被那个谎言欺骗,同时又保护了游乐场官方的脸面,可以说是非常出色的计谋了。”他非常真心诚意地夸赞。 ……就是听起来像嘲讽了。 这点小小的“嘲讽”,根本激不起芽衣内心的任何波澜,她要是会为迦尔纳说出口的话而感到小委屈的话,大概现在早就和这家伙分手了。厉害的女人能将她的男人改造成满意的模样,但芽衣……算啦,她早就习惯这样的迦尔纳了,偶尔还觉得蛮可爱,如果那天迦尔纳真的懂男朋友应该表现出来的一二三,没准芽衣还要心底荒一荒。 “那么就去报名吧。” 芽衣转过头,回头看向另外三位Lily:“至于你们三个小孩(电灯泡),那就……” …… …… 按理说,一男一女带三个小孩外加一只狗,这一群人中选出任何一个人,都属于扔进人群里也能第一时间被人认出来的气质特殊。以柯南的专业素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丢的。可事实是,他追着那群人跑了几条街之后,就陷入了人山人海中,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了。 柯南颓废地坐在了街边的长椅上。 ……又是这样。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 “小朋友。”一个声音隔着厚厚的棉花和布料,对柯南说,柯南抬起头,是游乐园里扮作玩偶的工作人员,“你是迷路了吗?” “没。” “如果你是在找迦尔纳幼稚园的同伴的话,他们在那边哦。”玩偶工作人员说完这句话,还压低声音地感叹了一句“这个幼稚园的孩子还真的长得特别壮实呢。” 壮实……? 什么叫做壮实啊! 他又不是真的幼稚园的小鬼,他明明已经上小学了,已经升入小学二年级了,肯定是要比真正幼稚园的孩子看起来要大很多啊。而且……等等,他说什么?迦尔纳幼稚园的同伴? 柯南一个激灵从板凳上跳下来,顺着工作人员的指点,很快就看到了三个小孩子。其中那个金发的小男孩,正举着一张彩票等着兑换。很快,大额的金钱就被兑换出来,三个小孩每人捧着一个超大水果冰沙,边走边舔,惹来了不少女性慈爱的目光。 都是小孩子。 柯南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一个绝妙的主意闪入了他的脑海中。对,既然自己也是小孩子的形象,那么混入全是小孩子的队伍,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而且,和大人相比,小孩子没有什么心机,套话也更容易得到有价值的消息。 想到这里,柯南快步往前跑去,拿出自己所有的演技来—— 那个金发少年总让他想起了吉尔伽美什王,想起那位王魔性的笑声,柯南就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位少年;而另一个白头发面无表情的少年,只要看他周身冷厉的气质,就是一个放进儿童剧当反派大魔王都不用化妆的角色,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去碰他。那么,也就是说,最好的选择就是—— 柯南毫不犹豫抓住了那位黑发黑肤胖乎乎的少年,用自己最单纯最无辜的表情,最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大~哥~哥~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阿周那转过头,盯着柯南抓住自己衣摆的小脏手,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96.第 96 章 柯南的跟踪, 也只是他自己以为的隐蔽而已。普通人眼中的专业训练, 放在英灵这边,几乎和明目张胆地举个牌子表示“我在跟踪你”没什么差别了。没有气息遮蔽,脚步声太重,心跳声太快…… 三位Lily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周那:干掉他吧。 富军:好像只是一个普通人。 幼吉尔:好像很有趣呢。 三位从者都相信,在彼此眼神互换的那一刻, 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想法, 并且达成了共识。从外表看不出来,但阿周那确实想得比另外两个同伴更多一点: 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孩子用意是什么…… 但很明显, 他的目光在衡量三个人。几乎是本能, 阿周那背上的肌肉就绷紧了。那么,那个带着眼镜的小男孩在衡量什么呢?哪个从者看起来更弱,更容易被击败? 在产生了这种想法的那瞬间, 阿周那傲慢地看了一眼富军。 毫无疑问, 如果要在同行的三人中找出一个完全无害的从者, 那只可能是富军了。呵呵, 如果这家伙被缠上的话, 他可不会伸出援手的,反而还要狠狠地嘲笑富军一番呢。然而,就在阿周那还在斟酌着,怎样的台词才能伤害到富军的内心时,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已经快步蹿了过来, 抓住了他的衣摆。 “大哥哥, 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阿周那脑门上的青筋, 差点就蹦出来了。很好,真实性格称不上高尚的天授之英雄想,他难道看起来是三个英灵中最好打败的那个吗?哼,他会让所有抱有这种想法的混蛋一个好看的! 幼吉尔:“呵呵哈哈哈……” 富军也停了下来,他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头:“抱歉,我们这里不加新人的……”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写着Lily小分队的旗帜,这是芽衣刚在不久之前塞给他的队长标志,“毕竟,这是Lily的队伍啊,我们只招收Lily的。” 柯南呆住了。 什么叫做Lily的队伍? Lily,英文单词,本意是百合花,纯洁无暇的人,洁白之物,同时又可以当做女性的名称。同时,托小兰的福,柯南还知道Lily还是个女性时装的品牌。但是,什么叫做只招收Lily?这三个孩子都是Lily?这是暗世界的什么暗号吗! 柯南被这句话惊得颇有几分坐立难安。 但转瞬间,他又冷静下来,既然出了一个昏招,那么现在就明智地退出去好了。他维持着脸上天真浪漫的表情,准备开始学小孩子卖萌了。只是,在这个时候,幼吉尔突然插话了。 “富军君,只有这个不能构成反对他入队的条件哦。” “什么?” 幼吉尔指了指柯南:“他确实是Lily了。” 柯南猛然一惊,他自己还不知道Lily到底是个什么定义,怎么就突然变成Lily了呢?然而,随着幼吉尔的话音落下,剩下两双眼睛陡然盯住了柯南,极有压迫感的目光让柯南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竟然,真的是Lily啊。” 阿周那的话语就要傲慢许多了:“Lily的形态就这样弱小,很难想象他长大是个什么模样了。啊,我没有在鄙视你,只是不如我这样的英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柯南感觉自己的脑门上也快蹦出几根青筋了。 ——恕他直言,这个小鬼也好讨打哟。 当然,柯南的演技也是绝对过硬的,他保持着天真无邪的小脸,用最真挚的话语夸奖阿周那说:“哇,大哥哥好厉害啊,我当然是比不上的啦!” 这句话非常顺耳。 即便是性格古怪非常难哄的阿周那,都略微地柔化了表情。只不过,柯南的表演虽然非常到位,但很明显,他的心跳等等的各项生理指标,仍然维持在非常平稳的状态,一点“激动”的表现也没有。富军板着那张标准反派脸,对幼吉尔感叹:“看来你说的是对的,他确实是一位Lily了。” 柯南仍然没能搞明白,Lily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不过,一个明显的好消息就是,不管如何,这个三个小孩的队伍接纳了他,同意了他成为其中的一员。三个孩子纷纷自我介绍:“我叫迦尔……不,你称呼我为富军就好了。”“阿周那。”“不用这么紧张……嗯,名字的话,你就喊我吉尔就可以了。” 吉尔…… 柯南忍不住看了一眼笑容甜美的金发少年吉尔,越看越像那位古老的君王吉尔伽美什王了。但是,正是因为有些细节很像,反而更对比出两人不同,吉尔伽美什向来是目中无人的傲慢之王,侮辱他人就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柯南很怀疑,那位王会不会理解反了褒扬和贬低的含义。 总之,吉尔伽美什是绝无可能这么客气礼貌的。 ……那么,就和那位性格变化了的死神海拉,其中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柯南想,并且将这个疑问暂且压进了心底。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了一副天真活泼的可爱孩童的模样:“我们要去哪里?大哥哥们看起来都好厉害的,我们要去打怪兽吗?” 幼吉尔突然抬起头,将手中的超豪华巨型冰沙,一口气全部吞咽了下去,那架势看起来真的有几分他马上就要胃不舒服之感。他随手将盒子扔进几十米远的垃圾桶里,微笑着说:“我再去买个瓜。” “这个时候你还想吃瓜吗?” “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要吃瓜啊。”幼吉尔笑嘻嘻地说。 柯南还在上蹿下跳:“打怪兽吗?像是奥特曼那样的英雄吗?” 幼吉尔冲着柯南笑了一下,明明是气质和善外面可爱的少年,但那个笑容硬生生让柯南感受到了,酷热的夏日被人浇了一桶冷水的感觉。富军根本没有在意这两个人的互动,他翻了翻游乐场的地图,回答道:“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 “鬼屋探险。” …… …… 鬼屋。 探险。 柯南很想装出一副“鬼啊幽灵啊我都好怕怕”的状态,但别说是那几位临时的同伴了,就算是江户川柯南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敷衍了。但是,他刚刚经历了成千上万个淡白色幽灵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经历,短时间之内,恐惧已经很疲乏了,它已经激动不起来了。 富军买了四张票,但是进门之后,他仍然在迟疑:“带着他进去真的好吗?” 柯南果断地抱住了阿周那的大腿:“大哥哥们不要抛弃我。” 咦,好恶心。 阿周那真的很想将这个小屁孩踹出去了,大家都是Lily,你装什么装,哪怕是性格和身体都被缩小成孩子的状态,但长大后的经历都是知道的,可能没有什么实感,但也不是真正的小孩状态。阿周那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天授的英雄不能做出“将寻求保护的普通民众踹出去”的举动,忍住,忍住。 见到柯南坚持,富军也没有再规劝了。 凡是自己的意见和他人相冲时,迦尔纳永远都是率先后退一步的人。很快,验票员给这四张票都盖了一个戳,放他们进来了。柯南本以为这一次又要在鬼屋走断腿,然而,富军他们刚走进鬼屋,场景就在悄无声息中改变了。 由于四周都是黑暗,怪物跳出来的时候,柯南还以为是工作人员。 “嘻嘻嘻,嘻嘻嘻,来了四块肥肉惹。” 一只布制的巨型兔子玩偶跳了进来,它手中提着正发出嗡鸣声的电锯,肚皮上也全是溅射的鲜血痕迹,在幽暗的光线中,扣子做成的眼睛发着幽幽地光:“一个清蒸,一个油炸,一个撸串,还有一个刚好用来做罐头,啦啦啦真的好棒啊。” 走在最前面的富军停了下来,陷入了思考。 柯南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将思维转过来,在内心感叹,那么大的兔子玩偶服,里面的工作人员真的不会被热到蒸腾吗?可以说很敬业了。这个时候,富军转过头,盯着柯南说:“……他的话,如论是清蒸油炸撸串还是做罐头,感觉和剩下三个的画风都不搭啊。” 柯南:“……” 你这个白发杀马特,到底哪里有资格吐槽他的画风?! “没有办法,毕竟只剩一只手了。”阿周那看似平和,实则满怀恶意地点评道。 什么什么的…… 什么叫只剩一只手了? 柯南看向自己,陡然被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都已经变成了透明,只有边缘的光线微微扭曲,证明这里还有什么事物存在着。此外,也就只有他的右手还和以往一样,“悬浮”在半空,柯南可以清晰地看清横截面的血肉骨头。 毛骨悚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周那掏了掏耳朵:“好吵。” “这也大概是没办法的吧。”幼吉尔耸耸肩,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他毕竟和我们不一样,本质上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从某种角度,也不能算是普通吧。既不能完全的脱离那边的世界,也不能完全的进入这边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至于这只手能进来,应该是接触了什么带有魔力的物品,被魔力侵染了。在这些魔力消散之前,他可以……进来一只手了。”幼吉尔笑嘻嘻地说,对柯南摆了摆手,“那个啊,柯南君,能劳烦你稍微安静一点吗?” 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安静啊他只剩一只手了啊!!! 最终还是富军看不下去了:“没事的,这个异常空间解决了之后,你就能返回正常的世界了,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柯南总算安静了下来。 “——所以我们快点通关吧。” 举着巨大电锯的兔子完全无视了这几个小孩的窃窃私语,仍然用那种阴森恐怖的声音说:“但聪明的小孩能够通过这里哦,只要你能回答的出我的问题,我就会放你们离开,不然的话,通通做成下酒菜。” 柯南眼睛亮了亮。 没错,这绝对是他擅长的领域。 “答题吗?听起来很有意思。”幼吉尔也摸了摸下巴。 阿周那板着一张脸:“不管怎么说,我们快点通过吧。” 既然是奇幻的画风,又是和魔术师相关的关卡,柯南已经在脑海里检索自己的神话和宗教知识了。总之,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是类似于“上午四条腿中午两条腿下午三条腿”之类的脑筋急转弯的题…… 兔子出题了:“提问,求曲面Z等于X的平方加Y的平方加1上的点M(1,1,3)处的切平面与Z减X的平方加Y的平方围成立体的体积。” 幼吉尔的表情僵住了。 阿周那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富军……好吧,无论什么时候,富军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你听懂了吗?”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柯南推了推眼镜,他非常骄傲地想,没错,这个时候就是展现他聪明才智的时候了。他低下头,默默在心中计算了半分钟,再抬起头露出一副天真浪漫的表情:“大哥哥,我刚好学过类似的题目哦,答案其实是……我去,你们在干什么?” “正如你所见,我们在过关。” 阿周那拉满了弓,蓝色的箭矢往天空散射,瞬间形成了一片蓝色的云彩。幼吉尔抬抬手臂,身后大片大片的金色涟漪出现,大量的武器漫射而去。而富军最为凶残,整个人完全贴着兔子前进,血腥的电锯贴着他的衣服擦过,富军身形一晃,直接跳到了电锯的侧面,整个人像是一道光一样直接沿着电锯冲杀过兔子的手臂,跳跃,黄金与漆黑的匕首在暗夜中划过一道弧光。 棉花飞溅。 场面非常血腥,需要打上马赛克。 柯南:“……” 说实话,他现在感觉非常糟糕,说不清理由的糟糕。 97.第 97 章 “直布罗陀海峡的经度和纬度分别是多少?” “在13×13的国际象棋棋盘上摆放13个皇后, 使其不能相互攻击,任意连个皇后不能处于同一行、同一列、或者同一斜线上,请问有多少种摆法。” “在同等浓度下,甘油、NaCl、AlCl3和蔗糖溶液哪个沸点最高?” “明治维新的具体发生年份?” “请列举五个和桶狭间有关的历史人物……” “啊!”“啊!”“啊!” 江户川柯南一脸木然地,看着他的小伙伴干掉了玩偶狮子玩偶天鹅玩偶袋鼠玩偶海豚等等,路线笔直,一路横冲直撞,任何一个敌人都无法抵挡他们片刻:“可是, 不是说了吗?只要回答出答案, 他们就会放我们过关的啊?” 富军明显地动摇了一下。 但等他听到下一个巨型玩偶报出来的题目“请阐述莎士比亚在创作《哈姆雷特》所参考过的历史形象和传说”后,动摇就消失了, 斩杀玩偶的动作异常凌厉。 幼吉尔跟在后面吐槽:“谁会想知道, 那个搞事精在写剧本的时候是谁做的原型啊,总觉得知道了三观都要崩坏了……都是出题人的错吧,像是明治维新的历史时间,谁知道他用的是哪个标准?1867年的大政奉还,还是1868年的改元明治?结束时按照1872年的废藩置县, 还是1885年的实施内阁制?真的搞不清呢。” 柯南:“……” 你明明解答出来了吧!你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了吧! 为什么还要屠杀可怜的玩偶们啊! “既然能平推的话,干嘛还要做题?”幼吉尔笑嘻嘻地说,“这个不是我解答出来的, 只是因为我有全科作弊之星而已。” 全科作弊之星什么鬼啊! 柯南暂时不想和这群暴力至上的小伙伴们有什么交流了, 他确定了, 之前富军说的, 他和他们的画风不一样, 柯南总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他不是抗拒暴力,但是在智商能够解决的情况下,为什么要选择暴力呢? “因为,既然能暴力解决,智商就不重要了啊。”幼吉尔快乐地回答。 ……无法苟同。 在干掉每个考官之后,巨大的布偶娃娃化作光辉散去,原地落下一张考卷的碎片。富军拿来看了一眼,点评说:“这倒是和之前的异常空间一模一样了……就是数目看起来少了很多。” 上一个异常空间里的白色幽灵铺天盖地,掉落的照片碎片数目也非常多,以至于挨个从云朵地面上抠出来都废了富军和阿周那很长时间。这次的怪物体型变大,实力增强,数目减少——但由于实力增幅非常有限,“屠杀”起来和之前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撕得有点愉悦。” 柯南沉默地在内心回答:这大概是因为,学渣总会想手撕考官吧。 很快,Lily们就将地图平推到了最后一幕,站在最后的考官是体型庞大的老虎玩偶,吊三角眼,一看性格就非常卑鄙了。富军正想冲上去,然而被幼吉尔拦住了。金发的幼年王者笑嘻嘻地对老虎玩偶说:“好啦,现在出题吧,我允许你在临死前说句遗言。” 老虎玩偶冷笑一声,然后拖长了声音:“我的题目是——” 它说着,同时从毛绒绒的肚皮上掏出了一个带着红按钮的小键盘,按下红按钮,嘟嘟的一声,天空中就落下两个铁笼子,将四个孩子全部都关在了里面。幼吉尔和富军被关进了第一个贴笼子里,而阿周那因为武器是弓箭,位置偏后,和柯南一起关在了第二个笼子。 就连柯南都吃了一惊——它不按套路来啊。 老虎玩偶哈哈地大笑起来:“没想到吧!你以为我会像是愚蠢的其他玩偶一样出题吗?不,世界是很复杂的!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不但需要学习成绩好,更需要应对的是其他人的竞争啊!再优秀的人,也会有人比他更优秀;再努力的人,也会有人比他更努力——那么!” “想要成为学习成绩最好的人,当然就需要打败竞争对手啊!” 老虎玩偶转过头,对着后面的笼子说:“对吧,身为落后者,感受到了智商被碾压了吧!” 柯南:“……” 对不起,只有这一点他无法苟同。 “那么,就抉择吧。看到你们笼子里的手拉了吗?只要拉下这个拉条,前面的笼子就会释放毒气,将你前面的人全部毒死,同时你也能脱离铁笼子。相反,如果不用卑鄙的手法,那么就需要解答我手中的这套奥林匹克竞赛题!就要做到比他们更优秀!” “是承认自己是个卑鄙的人,还是做徒劳地挣扎?” 柯南冷静地想,没错,既然整个关卡设置都是明显希望玩家智力结题,那么,就一定会有暴力无法解决掉的难题。是的,这个时候,就是需要他出场了。对于奥林匹克的竞赛题,柯南不是很熟,但花点时间还是能做出来的。 “大哥哥,让我试一下……等等!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阿周那站在手拉面前,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抓紧了手拉,突然张狂地笑起来,“既然有机会让他们去死的话,当然要抓紧机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吧迦尔纳!” 咔嚓一声,手拉被拉下。 铁笼子的门被打开,与此同时,大量绿色的气体也被注入了前一个铁笼子里。柯南傻了,老虎布偶也傻了,他俩都没想到剧情还能这样发展。只有阿周那一个人捂着脸:“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笑声,又让柯南想起了吉尔伽美什王。 不过,阿周那终归和吉尔伽美什王是不同的。他突然将手指张开,黑漆漆的眼珠露出来,冷冰冰地盯着老虎玩偶和柯南:“你们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这不堪入目的另一面。不,我不是这样的人,只要把你们都杀掉的话,我依然是那个完美的英雄了。” 柯南:“……” 老虎玩偶的反应更加激烈一些,它发出了仿佛小女生般的尖叫,瞬间往后窜出了几十米:“啊啊啊啊——!”如果敌人是富军,也许他的逃跑还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但对于阿周那么…… 阿周那将手中的长弓拉成满月,一根蓝色的箭矢宛如流星,划过的轨迹带着斑斑点点梦幻般的蓝色泪花,凄美得令人感动。老虎布偶悲鸣一声,浑身就被浅蓝色的火焰点燃了,片刻之后,它同样也化作漫天的光点消失了。 原地飘下来一张试卷碎片。 在干掉了那个敢于出考卷为难自己的老虎,阿周那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箭尖对准了柯南。柯南被这个变故弄得愣了一下,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杀人凶手试图杀他灭口的情况,但没有一次的发生经过…… ……像是这样,透露着一种搞笑感。 想要在物理上打败阿周那是不可能的,再给柯南二十几个足球也是不可能的。那么,这个时候只能试图智力说服了。阿周那想要杀掉自己的理由,只是他需要维持一个完美的英雄形象——他那是在开玩笑吗?他什么时候拥有过完美的英雄形象了?! 不,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这家伙明显有心理疾病了。 快想想怎么说服他才好。 阿周那冷着一张脸,对柯南说:“如果有转世的话,就记得绝对不要和我一队吧!永别了——” “等等,其实——”柯南酝酿好的台词,才说出了一个开头。 他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锤子狠狠地砸到了阿周那的脑袋上,直接将他打趴了。富军很不高兴地出现在阿周那的身后,他随手将大锤子扔回给幼吉尔——那本来就是幼吉尔借给他的——万年不变的语气中也带了一点抱怨:“下次拉手拉前,就不能提醒我们一句吗?” 柯南第一次感觉到,富军的那张反派脸是这样和蔼可亲。 “你,你们没死?” “没死。” 寻常的毒气根本不可能对从者造成伤害啊,除非像是哈桑静谧那种已经升华成了宝具的毒,不然的话,毒气对从者造成的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幼吉尔甚至都没有从自己的宝库里掏出解毒|药。 富军叹了一口气,就像是不得不带了一群熊孩子春游一样无奈:“好啦,最后一张考卷的碎片也集齐了。我们把它们传送给达·芬奇亲吧。” “但是……”阿周那挣扎着说。 “别难过,你刚才的行为无损于你的英雄之名……”富军面无表情地说,语气很平和,就像是在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自然,“……很正常,那都是人之常情。” 人、人之常情?! 柯南险些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住口啊,人之常情不接受这样的侮辱! 98.第 98 章 听到这个说法, 阿周那愣神半天。 不过,很显然,富军的想法顶多只能糊弄迦尔纳,阿周那很快就反应过来,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了对自己的嘲讽,瞬间就生气了——但正当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甘狄拔之后,又想起自己压根打不过富军,也打不过幼吉尔, 更打不过两人联手…… ……很委屈了。 阿周那蹲在地上, 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了。 柯南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别过头去, 那画面太美他真的不忍心细看:说起来, 刚才还一脸阴暗说要杀人灭口的也是你吧,现在哭唧唧的……不,一点也不可爱,只会想让人把熊孩子吊起来打。 另一边,富军已经和达·芬奇亲结束了交流。 考试试卷碎片传送过去, 一张完整的试卷传送回来。三位Lily在之前已经经历过这个流程,都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是柯南第一次看见,下意识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这个分数, 有点凄凄惨惨戚戚啊。 和这个异常空间里玩偶考官出的超纲题目不同, 这张试卷的难度大致还是维持在小学一年级上, 不存在大学生都做不出的偏题怪题。做题人也很认真, 可以看出每一道题目他都尽力了——可也正是因为他尽力了, 才显得这张试卷格外凄惨。 满分百分,只有十三分。 柯南下意识地想,这孩子未来大概已经没救了吧。 不,但他随即又瞥了一眼围上去的三个孩子,纠正了自己内心的说法——虽然说,这个成绩在讲究文凭的社会里,会非常吃亏,很难闯荡出什么名堂,但没准……这孩子很可能适合当个魔法少男。 富军将这张试卷反过来,果不其然,后面也写着一行小诗。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了。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妈妈说,成绩差的人连扫大街都没人要, ……最终只能沦落为街道上的流浪汉, 失踪了也没人在意。 那就失踪了吧,失踪了吧,失踪了吧。 反正也没人在意。 这行小诗的下面,同样也空着一大片空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过来填写回答一样。三个小孩彼此面面相觑——阿周那还在那里憋着声音抽泣,拒绝和队伍一起行动——最终,还是幼吉尔率先开口:“那么我就写,没错,就这样消失掉吧!老实说,如果一生都要被考卷和分数折磨的话,还是消失的人生比较幸福吧。” 柯南:“……” 住口啊,别这样随随便便就谋杀掉一个孩子好吗! “别这样激动啊,柯南君。”幼吉尔举着试卷朝他晃晃,“这可不是我在使坏。事实是,这是那个孩子的想法,正是因为他想要消失,所以才进入了这里。是他选中了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命运选中了他。” 柯南反驳:“但是,他站在悬崖上,你去推他一把就是……” 富军忍不下去了,他直接抢走了幼吉尔手中的试卷,拿着笔飞快地将回答填写了上去,就连柯南都没来得及阻止他。随着最后一笔结束,试卷化作漫天飞舞的光辉,消失了。 这个童话风的异常空间也随之崩溃了。 世界重新陷入了黑暗,柯南在黑暗中等待了一会儿,就看见自己前面突然蹿出来一个阴森恐怖的狐狸布偶,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他一拳就砸了过去。 布偶的头被打飞了十几米。 “疼……疼疼疼……”装鬼的工作人员捂着下巴,上面红肿了一大片。不过,还没等柯南做出什么反应,这位工作人员已经飞快地冲他道歉,然后飞奔过去捡自己的头套去了。 三个Lily从柯南的身后冒出来。 幼吉尔摸摸下巴:“刚才那拳真的快狠强了……” 住、住口!他明明是以智慧取胜的人设啊,遇到突发事件,他明明是会冷静思考细致分析,那种不管不顾先一拳打飞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好吗! 幼吉尔:“咦,我明明觉得那样也挺好的啊。” 柯南涨红了脸:“一点也不好。” 富军不得不插|入了这两位的对话,他皱了皱眉头:“那个,吵架的话,能不能先出去再吵。这个孩子吓坏了,我准备先把他带出去……你们要一起跟着出来吗?” 柯南猛然一惊。 从刚才起,他就能听见很清晰的哭声,是小孩子被吓到后,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地那种哭声。只是,柯南下意识地以为:“什么,哭的小孩子不是阿周那吗?” 阿周那同样涨红了脸:“什么叫做哭的小孩不是阿周那吗?” “那不算哭!不算哭!眼泪还没掉下来怎么算哭?!”阿周那气冲冲地纠正他,“真正的英雄是不会哭的,流血流汗不流泪!” 柯南:“……” 好的,你说的都是对的。 就是麻烦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能把脸上的眼泪擦擦吗? 撇开阿周那哭不哭的争论,不过,发出哭声的确实不是阿周那本人,而是一个抓着富军背后衣服哭得非常凄惨的小孩子,他背着书包,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妈妈,妈妈在哪里?” 柯南一眼就看出来,这正是案件中失踪的另一个孩子。 富军蹲下来,揉乱了那个孩子乱糟糟的头发,声音冷漠,然而柯南仍然能够从中听出一点点温柔来:“别害怕了,我带你出去,出去找妈妈。”他顿了一下,伸出手,从小孩背包里抽出一张分数只有13分的试卷,随手一卷,试卷就变成了飞散的纸屑。 小孩被吓到了,睁着大而圆润的眼睛盯着富军。 富军神色如常:“我们走吧。” …… …… “说起来,你到底在试卷上写了什么?” “我只是随便写的。” 是啊,富军也不可能在上面写上奇怪的话。 他写下的句子极其简单: 【但就算是这样的你, 也会有人在未来等待和你相遇吧。】 是啊,就算是迦尔纳…… 在非常非常遥远的未来,也会有个叫做芽衣的少女,等待着和他相遇。富军想,偶尔……只是偶尔,他也会对自己感到羡慕。再偶尔的偶尔,富军也会忍不住猜测…… ……在不知道多遥远的未来。 也会有属于他这条时间线的芽衣,在等待着富军吗? …… …… “看起来,这就是第一关了。” 芽衣端详了一会儿手中被封起来的试卷,她真的万万没想到,通过情侣大赛海选的考核是做题——然而隔着牛皮纸,她一点也看不到自己的题目,不由大感头疼。 她活了十几年,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张卷子啊。 迦尔纳倒是很平静:“尽全力就可以了。” 好吧,迦尔纳说的对,没道理她对迦尔纳爱会输给别人。芽衣给自己打气,重新感觉到自己又有了战无不胜的实力。她故作轻快地对迦尔纳挥挥手:“那我就去女生那边考试了。” 大概是害怕情侣互相透露答案,男女的考试位置是分开的。 迦尔纳点点头:“加油。” 但等到芽衣坐在桌子前,用小刀将题目拆开之后,就松了一口气,从第一页看起来,题目还是很简单的,基本上只是询问男朋友的姓名年龄身高体重的基础问题而已。 想来也是,毕竟是海选,不可能题目选得太难的。 芽衣脸上浮现微笑,这个微笑一直维持到她往后做题,一直做到三十题为止:第30题,提问,你男朋友的尺寸多少? 芽衣:“……” 芽衣:“………………” 什么鬼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太可怕了啊! 芽衣捂住脸,半天没能从面红心跳的状态里爬出来。可怕,现在的人类尺度都这么开放了吗?这样的题目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一家“正规”的活动里真的好吗?黄色尺度超标了绝对超标了! 芽衣跳过这道题,看到下一题。 第31题,提问,他最喜欢什么姿势? 芽衣把手中笔捏碎了。 好了,这张破卷子她基本不用指望回答了。 …… …… 等芽衣出来时,迦尔纳早已经将卷子交出去了。见到芽衣出来的这么晚,他还有点惊讶:“这张卷子不算很难吧,怎么用了这么久?”他非常自然地接过芽衣的试卷,和他自己的装订在一起,递给工作人员。 不难,哦,确实不难。 就是提的问题她都回答不出而已。 和芽衣后面的每道题都做的很晦涩不同,和她同一个考场的妹子们,回答起那些问题时,笔都甩得唰唰的,飞快地就做完那些题目了。一时之间,芽衣都感觉到自己从头到尾地输了一个彻底。 这种重口味的比赛玩不起,玩不起。 芽衣和迦尔纳组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迦尔纳82分,芽衣49分,平均分65.5分,低分掠过及格线,过关了。两人前面一对情侣还在感叹,其中的男生说:“我就说了,有些答案是可以乱填的,怎么说,那些问题工作人员都不可能现场给你检查正确与否啊,基本上只要填了,就肯定给分的。” 迦尔纳:“……” 芽衣:“……” 这个分确实差不多是芽衣填过的题目数了。但问题不是这个,别人可能会在卷子上瞎几把乱写,但这是迦尔纳啊,耿直的迦尔纳,永远不会说谎也不会看人脸色的迦尔纳,他写出来的肯定都是真话——但他怎么就拿到了82的高分! 芽衣猛然一惊。 ——说的确切一些,同样的题目换做女生版,她都不一定能写出同样的分数来啊! “迦尔纳。”芽衣捅捅迦尔纳。 迦尔纳低头看着她。 “你是怎么回答的?” “照实写。” 芽衣又是一震,等等啊,同样的答案她都不知道好吗?对于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根本无从揣测啊。迦尔纳又不像是吉尔伽美什,拥有全知全能之星那样的作弊器。芽衣沉默了一瞬,随便选了一个问题问迦尔纳:“那个……我最喜欢什么姿势这个问题,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最喜欢的,就是像猫咪一样地挂在我背上啊。” 芽衣:“……” 等等,那个姿势的问题难道不是…… 但随即,芽衣也反应过来了。 ……这道题问的含蓄,没有特指是那个时期,在理解上,迦尔纳的回答其实也完全没有问题。芽衣有时候高兴了,确实是很喜欢从背后偷袭迦尔纳,直接挂在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 但,但哪里像猫咪了? “现在想挂到我背上来,也没关系的。” 芽衣强行躲到迦尔纳背后,把脸埋在他的背上,每次这个时候,她就额外想念英灵迦尔纳的毛绒绒了。虽然活着也很好了,但是毛绒绒可以完全将她红彤彤的脸挡住了:“笨、笨蛋啦,谁要这个时候挂你背上了。” 迦尔纳:“?” 他是真的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变成了笨蛋。 迦尔纳低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确信: 既然反复想也想不明白,那么他大概真的是笨蛋了吧! 99.第 99 章 不管怎么说, 通过了海选, 总归是件好事。 但等到迦尔纳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号码牌——同样也代表着在这次情侣竞赛的排名,号牌上写着四十七号, 也就代表着,将会有四十七个人会将会在之后的比赛占据优势, 提前出发。 啊, 比第一名慢四十七分钟出发, 是不是可以视作—— 第一名基本没希望了? 这样一想,就很难过了。芽衣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的, 想想她这个手残,基本上没赢过什么有难度的游戏,就算是消消乐这样的幼稚游戏, 也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呢!这样一想, 就完全不觉得难过了。 是的……才怪啊(╯‵□′)╯ノ┻━┻☆! 根本不是一回事, 自己一个人躲在游戏室里打游戏, 给艾尔梅洛伊二世的游戏盘上增加几百次失败记录,和在迦尔纳面前丢人,还拖了他的后腿, 害的胜利无望——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早知道可以瞎填, 她一定要写一个满分出来。 “不, 这件事不必太过介怀。” 迦尔纳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地安慰芽衣:“对于你会随时拖我后腿这件事, 无论是哪方面, 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芽衣:“……” 虽然懂你是在安慰她别介意,但为什这个说法听起来好气啊。 “小姐姐看这里,笑一下。”活动的摄影师对着芽衣比了一个心,芽衣抬起头,对对方灿烂一笑。那位摄影师大叔表情都傻了。虽然在海选上落后了,然而,由于芽衣和迦尔纳的外貌确实出色,三分之二的摄影师都忍不住围在他们身边,疯狂拍摄。 摄影师大叔捂着胸口缓和了半天:“……不用担心,后面的环节还是有难度的,你们完全可以靠着后面的环节将排名追上去的。” “谢谢,那就借你吉言了。” 不过,等着摄影师大叔开心地扛着自己的器材,赶到第一个关卡前时,他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了。大叔先是看看迦尔纳的小身板,再看看芽衣那华美到累赘的黑色长裙时,小心翼翼地给了一个建议:“小姐姐要不要换一身衣服?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功啊……” 呃……这个,灵衣真的不是说换就能换的,而且…… 迦尔纳:“不,这个真的很简单了。”他说着,同时转头看向芽衣,问她,“你喜欢被怎么抱?感觉条件很宽松了……” 当然是…… “公主抱!”芽衣立刻回答。 她才不会说什么“迦尔纳你自己看怎么方便”之类的话,不然的话,迦尔纳一定会耿直地把芽衣的话当真,宛如抗麻袋一样地扛着她出发的。那家伙的脑子里可从来没有迂回或者“有些话女孩子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之类的概念,当他的女朋友……只能变得同样耿直了。 主持人也大为兴奋:“哦哦哦,看起来我们的第四十七位选手,不但男俊女美,对于自己的实力也非常地有信心啊。但是,第一关——地狱般的攀爬陡峭岩石,男方不但要自己爬上山岩的顶端,更是要抱着自己的恋人爬上去,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几对情侣放弃了,让我们拭目以待……说实话,看着这位男生的体型,似乎是很艰难……” 迦尔纳:“……” 芽衣:“噗嗤……” 怎么说呢?稍微有点不高兴的迦尔纳,还是很罕见的。 “特别女方还选择……哦……连噩梦难度都不足以形容的公主抱,这个裙子,确实是适合公主抱了。但是这样想攀岩也几乎成为不可能了吧。小姐姐,要不要考虑一下|体谅男朋友?” “不体谅。”芽衣笑嘻嘻地说,“毕竟他无所不能。” 主持人瞬间被芽衣这句话怼得说不出话来。但他毕竟还是身经百战的主持人,什么神经病没见过,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哦,看起来这位小姐姐对自己的男朋友很有信心啊。让我们采访一下,这位帅哥是怎么想的?” 迦尔纳:“既然她已经这样说了,那么我必然会全力以赴实现她的愿望。” 第二次被堵得说不出话的主持人:“……” 主持人干笑两声,强行挽回尴尬到了极致的氛围:“那让我们期待第四十七号情侣的表现!” 说实话…… ……这种毫无难度的挑战…… ……真的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的铺垫这么多吗? 迦尔纳直接伸手将芽衣抱了起来,即便在此之前,芽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她仍然感觉到一阵脸红心跳。啊,那毕竟是迦尔纳啊。 芽衣抬起头,看见迦尔纳下巴的线条凌厉又干净,绷得很紧。 ——他好像在紧张。 这种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小难题,他到底在紧张什么?芽衣好气又好笑,她无视了周边摄影师大叔和主持人的大呼小叫(“哇塞,第四十七号选手真的轻而易举的抱起了他的女朋友!这是何等顽强的意志!快看他那弱不禁风的身板,这绝对是真爱的力量了!”),贴在迦尔纳的胸口,压低了声音:“你在紧张吗?” “嗯。”迦尔纳点点头。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明明很简单。” 迦尔纳无可奈何地看了芽衣一眼:“不,不是难度的问题,而是和芽衣有关的事情,就很难维持平常心了。” 啊? 啊——!!! 等等,迦尔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但还没等芽衣把这句话说出来,迦尔纳就已经脚下用力,猛然一个跳跃,挂在岩石上了。为了避免吓到普通人,迦尔纳还是克制了出力的,没有做出一口气直接飞到岩石顶端的过分行为,但即便如此,他灵敏的行动也是惹得场面非常火爆,主持人惊呼连连:“他是蜘蛛人吗!一定是蜘蛛侠附身了吧?!” 这个主持人无疑也是很烦人了。 100.第 100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不过, 这倒不是每个御主都这样做了, 卫宫切嗣就无动于衷;排在芽衣前面的是远坂时臣,这位优雅的魔术师, 站在棺木前念诵了长长的悼词,从拜师起开始回忆, 事无巨细, 感情真挚——就是听起来非常尴尬。 芽衣站在他身后, 硬是被尬清醒了。 ——现在,轮到芽衣了。 原本紧扣的棺木拉开了一半,露出躺在里面的男人来。他双手合拢摆在胸口, 下半身披着一张绣有十字架的巨大绒布,上面摆满了纯洁无暇的白色百合。即便之前没有见过,芽衣仍然一眼就确信, 那就是言峰绮礼。 相貌可以假装, 但气质不行。 那种乍一眼看过去, 古板又没有生趣的气质, 也就只有言峰绮礼拥有了。芽衣倒是很想借此机会戳一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尸体。但远坂时臣已经在她身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芽衣就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讽刺。 ——各种意义上的。 随着芽衣也回到了座位上, 言峰璃正重新将棺木合拢, 这场只有几分钟的短暂葬礼就结束了。言峰璃正微微收敛了哀色, 开始从头讲起这次的变故来:“我先来说明情况吧——最早发觉不对, 是从和外地断开联络开始, 我们催眠了从事媒体的普通人, 避免民众生出恐慌情绪。” 老神父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然后,绮礼他开始着手调查异动的源头。不过,在前三天,绮礼他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芽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知道,重点快来了。 “直到三天后——说来惭愧,是一个小男孩发现了问题。冬木市各地都出现了活人被犬类咬死的事件。但如果把案发地点全部连起来,就会连成一个魔术阵的图案。” 言峰璃正说着,拿出了一份冬木市的地图,将其挂在了半空中,所有死者的死亡地点都已经被标注出来,连成线,甚至能够看出那是一张几乎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魔术阵。除了早已知晓的远坂时臣以外,御主们的脸色都透出了几分古怪。 ——那张魔术阵,所有人都很熟悉。 包括芽衣,她刚刚在几天前,在旅馆的地板上绘制过这份魔术阵,并且运气十分之好的召唤出了迦尔纳。 是的。 那是召唤英灵的魔术阵图。 但是,无论是古老的骑士王阿尔托莉雅,还是太阳神之子迦尔纳,甚至,那位几乎立于英灵顶端的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都不需要这样的阵仗——那么,到底是何种级别的英灵,才需要用到这样庞大的召唤仪式?需要使用整个冬木市的地脉作为魔力源泉?同时,又要杀死上百个人类来进行祭祀? 言峰璃正也没有发表更多推测,他继续叙述道:“对此,绮礼他和那个发现问题的小男孩,一同前去探查……” “那个,”芽衣举起手,打断了老神父的话,“我能问个问题吗?” “Lancer的御主,请说。”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发现异常情况的小男孩,能告知我更多他的情况吗?”芽衣迟疑地问。 言峰璃正非常体谅芽衣的疑问:“是的,单从事件上来看,那个小男孩非常可疑。不过,在此之前绮礼也对他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查。那个男孩叫做江户川柯南,一直生活在小有名气的侦探事务所里,耳濡目染之下……” “等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言峰璃正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江户川柯南。” 芽衣确定这次不是她听错了,她面无表情地又坐了回去:“抱歉打断你了,请继续吧。我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 言峰璃正也没有起疑。 但在场的众人中,大概只有芽衣自己才知道,她自己内心中充满了剧烈的波动——她想,她也许解答了一个千古的谜题:如果将言峰绮礼和江户川柯南关在同一间小黑屋里过一晚上,最后,谁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恭喜! 我们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获得了胜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让我们把雷鸣般的掌声送给他! ……虽然在言峰绮礼的坟头前开这样的玩笑,是很过分。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芽衣都很难对言峰绮礼这个男人产生任何敬意,他活着是神明的恶意玩笑,死也死得像个巨大的讽刺——如果他真的这样死了,竟然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好人的“善终”了。 言峰璃正的叙述仍然在继续:“……不幸的是,在调查过程中……绮礼他不幸遇难。当我找到他时,只看见了他的尸体。”老神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地背过脸,擦干眼角的泪,“好在,他仍然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线索。” 言峰璃正又播放了另一段录音。 “沙……沙沙……” “咳,沙沙沙……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地狱啊……” 隐隐约约的,这段录音中还能听见某位小男生三观崩溃的嚎叫,以及更加模糊的犬吠声,言峰绮礼又咳嗽了两声,就将这段录音掐掉了。 韦伯忍不住吐槽起来:“这算什么线索啊!这句话里面的地狱明显是个形容词吧,仅仅只是描述场景看起来有多惨而已。除了引起恐慌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吗?” “小子,你是说你已经怕了吗?” “别、别摸我的头啦!”韦伯愤愤不平地推开伊斯坎达尔的大手,他明明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结果从者还一直给他添乱,“这次圣杯战争完全超出常规了吧。我可是听说了,肯尼斯教授到达冬木市第一天就被迫退场了。他可是色位的魔术师啊……” 芽衣心虚地别开了脸。 也许是好几个爆炸般的消息,委实将芽衣吓到了。她刚刚放松心神,就感觉到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芽衣看了看傍边和征服王争吵起来的韦伯,卫宫切嗣仍在一根又一根地抽烟。总之,看起来短时间是不可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了。 “有休息的地方吗?”芽衣问。 言峰璃正给她安排了一件地下室,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然而,等芽衣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已经坐着一位“主人”了。那位从者有着一头黄金般辉煌灿烂的短发,慵懒地靠在软皮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红酒。 听见开门声,金发的从者将头偏侧过来,带着一点微醺的醉。这位人类最古之王,远坂时臣召唤的Archer从者,本次圣杯战争的最强者——吉尔伽美什盯着芽衣,然后眯起了猩红色的眼睛。 101.第 101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然而, 刚上公交车, 芽衣就遇上了麻烦。 和之前那几个热忱的学生不同,这次缠上芽衣的, 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西装大叔,见到芽衣独自一人, 就开始动手动脚, 口头花花:“诶, 小姐,你一个人吗?” 芽衣简直烦不胜烦:“我男朋友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么冷淡做什么……”那中年大叔刚把手伸过来,突然就感觉到, 在什么都没有的半空中,自己的手似乎被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隔了一下。他愣了一秒,恰巧在这时, 公交车到了下一站, 芽衣低着头就窜了下去。 而中年男子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随着车门的合拢, 他的手掌心也缓慢地显露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鲜红的鲜血从中流淌开来。他吓了一跳,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啊!鬼啊!” 芽衣并不知道公交车上的变故,她弯着腰深呼吸了几口, 才慢慢将口袋里已经亮出来的美工刀, 重新一节一节地推回到不露刃的状态。就在这个时候,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是这个站点下车吧?” ……你的关注点就只有这个? 芽衣按着胸口, 刚才她真的被迦尔纳的突然发声吓了一跳。但等反应过来, 就只剩下翻白眼的冲动——虽说她并不指望对方嘘寒问暖, 但这个反应也……算了:“没关系,我还可以等下一辆车。” “嗯。” 芽衣坐在公交站台上休息了一会儿,抽出包里的地图,看了一会儿,表情就越发古怪了起来。她又歪着头往这条马路的尽头张望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不远处耸立的巨大酒店。 冬木凯悦大酒店。 有三十二层的超级豪华五星级酒店。 也正是被肯尼斯教授包了顶层作为魔术工坊的那个酒店,按照时间算算,他大概已经将顶楼变成了自己的区域,刚刚召唤迪卢木多。原著在写这段时,用了平行蒙太奇的手法,令这群御主像是在同一时期召唤从者的,不过,根据芽衣的推算,应当还是存在时间差。但由于肯尼斯原本的圣遗物被韦伯带走了,他召唤英灵的时间应当偏后。 也就是说—— 也许今天晚上上去,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往这条线上深思下去,芽衣又不免对柠檬头教授产生了一点怜悯的心情——她原本并不准备这样早的处理掉他,但偏偏又这么巧合,简直像是上天的旨意要她——嗯,别留到五更,三更就处理掉吧,一样。 可怜。 芽衣将地图塞回包里,转过头,对迦尔纳说:“现在计划有些调整了。估计再等几个小时,就要和那位Lancer对战了……你感到紧张吗?” “嗯,还好。” 还好是什么回答啦。 给点激动人心的反应吧。 “所以我们要坐在这里,干等到天黑吗?”迦尔纳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通常,为了保密,英灵的战斗都发生在夜间。 芽衣也不想太引人注意。 “……”迦尔纳说的确实也是一个很实在的问题,不过,既然对付教授的计划都提前了,把其他的计划再改改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芽衣想了想,站起来说:“不,我记得旁边就有商业一条街,我们去给你买件衣服吧,你喜欢什么款式的?” “我都可以。” 等进了商场,芽衣才察觉,原来这句都可以并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迦尔纳穿什么都好看。芽衣先给他套头卫衣和牛仔裤作为活动的常服——然后就一头扎进高级男装里出不来了。 迦尔纳偏瘦。 太瘦的人撑不开衣服,容易显得松垮。但迦尔纳无疑是个例外,他原本就带着一点少年的青涩感,换上卫衣后,那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清澈感越发显眼。 但这也就算了。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不至于太过惊讶,真的让芽衣眼睛都要惊掉的,迦尔纳竟然穿西装会显得很帅气,并不是普通的那种人模狗样的精英范,而是自带一种难言的雍容贵气。 就是价格都不便宜。 芽衣摸摸这件,看看那件,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在玩洋娃娃感觉的她,倒是有心想把所有的西装都包下来。然而羞涩的钱包阻止了她这么做——买一件就濒临破产了,但女人么,从来都不是什么理性的生物。 芽衣举起一件白色,一件黑底金边的西装,问迦尔纳:“如果让你选,你更希望自己能穿哪一件?” “那件。” …… 芽衣面无表情地从商场里走出来。 她怀疑自己疯了。 稍微正常一点,或者说,稍微有点脑子的御主,大概都都不会纵容自家的从者做出这种事情吧。但刚才芽衣已经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迦尔纳,再怎么说,一诺千金的气概她应当也是有的。 唯一没料到的是…… 迦尔纳竟然…… 一个维尼熊的大型玩偶人跟在芽衣身后,摇摇晃晃,很是憨态可掬。就这么一会儿,他身后就一二三四五挂了好几个小朋友,有几个小朋友调皮地去抓维尼熊的手臂和肚子,那玩偶人也不生气,反而很和蔼地和他们玩闹。 是了。 芽衣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 迦尔纳看上了商店门口宣传人员身上穿的玩偶服,这玩意儿本来还是非卖品。但店主听到了迦尔纳的话,哈哈哈地笑了半天,用半价的价格折给芽衣了—— 芽衣恨不得将自己挖个坑给埋了。 但迦尔纳却很高兴。 就这么一小会儿,他就已经和缠上来的熊孩子打成一片了。有一个看着特别熊的,已经要求迦尔纳给他抛高高了。向来不会拒绝他人的英雄,自然是遵循了熊孩子的要求,抛起来就是几米高——追过来的父母看起来快要心脏病发作了。 迦尔纳稳稳地接住了他。 没心没肺的熊孩子咯咯咯地笑起来:“……哈哈哈真好玩。” “迦尔纳!” 迦尔纳只能遗憾地那个小鬼放下来,还给他的父母。那两个父母很是惶恐地,连忙将自己的小孩抱走了。倒是迦尔纳有些不明所以:“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你吓到他们了。” “嗯?” “就是抛高高啊。”芽衣只好耐心和迦尔纳解释,“一抛几米高,感觉摔下来没接住就要没气了吧。” 迦尔纳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会的。” 是是是。 大佬你实力超绝。 “可是人家父母又不知道你很厉害,是传说中有名的大英雄,同时拎着十个孩子抛着玩都没事的那种大牛人。”芽衣揉了揉太阳穴,她用词带了点讽刺,然而迦尔纳没有听出来,“我们也不可能冲过去告诉他们,放心吧,没事的。” 102.第 102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原本紧扣的棺木拉开了一半, 露出躺在里面的男人来。他双手合拢摆在胸口, 下半身披着一张绣有十字架的巨大绒布,上面摆满了纯洁无暇的白色百合。即便之前没有见过, 芽衣仍然一眼就确信,那就是言峰绮礼。 相貌可以假装, 但气质不行。 那种乍一眼看过去, 古板又没有生趣的气质, 也就只有言峰绮礼拥有了。芽衣倒是很想借此机会戳一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尸体。但远坂时臣已经在她身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芽衣就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讽刺。 ——各种意义上的。 随着芽衣也回到了座位上, 言峰璃正重新将棺木合拢,这场只有几分钟的短暂葬礼就结束了。言峰璃正微微收敛了哀色,开始从头讲起这次的变故来:“我先来说明情况吧——最早发觉不对, 是从和外地断开联络开始, 我们催眠了从事媒体的普通人, 避免民众生出恐慌情绪。” 老神父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然后, 绮礼他开始着手调查异动的源头。不过,在前三天,绮礼他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芽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 重点快来了。 “直到三天后——说来惭愧, 是一个小男孩发现了问题。冬木市各地都出现了活人被犬类咬死的事件。但如果把案发地点全部连起来, 就会连成一个魔术阵的图案。” 言峰璃正说着, 拿出了一份冬木市的地图, 将其挂在了半空中,所有死者的死亡地点都已经被标注出来,连成线,甚至能够看出那是一张几乎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魔术阵。除了早已知晓的远坂时臣以外,御主们的脸色都透出了几分古怪。 ——那张魔术阵,所有人都很熟悉。 包括芽衣,她刚刚在几天前,在旅馆的地板上绘制过这份魔术阵,并且运气十分之好的召唤出了迦尔纳。 是的。 那是召唤英灵的魔术阵图。 但是,无论是古老的骑士王阿尔托莉雅,还是太阳神之子迦尔纳,甚至,那位几乎立于英灵顶端的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都不需要这样的阵仗——那么,到底是何种级别的英灵,才需要用到这样庞大的召唤仪式?需要使用整个冬木市的地脉作为魔力源泉?同时,又要杀死上百个人类来进行祭祀? 言峰璃正也没有发表更多推测,他继续叙述道:“对此,绮礼他和那个发现问题的小男孩,一同前去探查……” “那个,”芽衣举起手,打断了老神父的话,“我能问个问题吗?” “Lancer的御主,请说。”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发现异常情况的小男孩,能告知我更多他的情况吗?”芽衣迟疑地问。 言峰璃正非常体谅芽衣的疑问:“是的,单从事件上来看,那个小男孩非常可疑。不过,在此之前绮礼也对他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查。那个男孩叫做江户川柯南,一直生活在小有名气的侦探事务所里,耳濡目染之下……” “等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言峰璃正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江户川柯南。” 芽衣确定这次不是她听错了,她面无表情地又坐了回去:“抱歉打断你了,请继续吧。我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 言峰璃正也没有起疑。 但在场的众人中,大概只有芽衣自己才知道,她自己内心中充满了剧烈的波动——她想,她也许解答了一个千古的谜题:如果将言峰绮礼和江户川柯南关在同一间小黑屋里过一晚上,最后,谁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恭喜! 我们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获得了胜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让我们把雷鸣般的掌声送给他! ……虽然在言峰绮礼的坟头前开这样的玩笑,是很过分。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芽衣都很难对言峰绮礼这个男人产生任何敬意,他活着是神明的恶意玩笑,死也死得像个巨大的讽刺——如果他真的这样死了,竟然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好人的“善终”了。 言峰璃正的叙述仍然在继续:“……不幸的是,在调查过程中……绮礼他不幸遇难。当我找到他时,只看见了他的尸体。”老神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地背过脸,擦干眼角的泪,“好在,他仍然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线索。” 言峰璃正又播放了另一段录音。 “沙……沙沙……” “咳,沙沙沙……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地狱啊……” 隐隐约约的,这段录音中还能听见某位小男生三观崩溃的嚎叫,以及更加模糊的犬吠声,言峰绮礼又咳嗽了两声,就将这段录音掐掉了。 韦伯忍不住吐槽起来:“这算什么线索啊!这句话里面的地狱明显是个形容词吧,仅仅只是描述场景看起来有多惨而已。除了引起恐慌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吗?” “小子,你是说你已经怕了吗?” “别、别摸我的头啦!”韦伯愤愤不平地推开伊斯坎达尔的大手,他明明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结果从者还一直给他添乱,“这次圣杯战争完全超出常规了吧。我可是听说了,肯尼斯教授到达冬木市第一天就被迫退场了。他可是色位的魔术师啊……” 芽衣心虚地别开了脸。 也许是好几个爆炸般的消息,委实将芽衣吓到了。她刚刚放松心神,就感觉到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芽衣看了看傍边和征服王争吵起来的韦伯,卫宫切嗣仍在一根又一根地抽烟。总之,看起来短时间是不可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了。 “有休息的地方吗?”芽衣问。 言峰璃正给她安排了一件地下室,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然而,等芽衣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已经坐着一位“主人”了。那位从者有着一头黄金般辉煌灿烂的短发,慵懒地靠在软皮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红酒。 听见开门声,金发的从者将头偏侧过来,带着一点微醺的醉。这位人类最古之王,远坂时臣召唤的Archer从者,本次圣杯战争的最强者——吉尔伽美什盯着芽衣,然后眯起了猩红色的眼睛。 “抱歉。” 迦尔纳松开了一点力气,但仍然没有彻底松开:“你之前说过,这样会睡得安稳些……” “但现在我已经彻底醒了啊。”芽衣轻声地说。 迦尔纳无言以对。 但当他真的松开手时,芽衣仍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她用手指掐了掐手心,然而浑身没力气,痛也是轻微的,根本压不住她内心深处沸腾的小小情绪。芽衣只好问些问题,转移注意力:“这里是医院?” “是。” “你带我来的?” “嗯。” “现在几点了?” 迦尔纳眺望了一眼病房里的钟:“晚上八点十一分。” 芽衣在心里掐算了一会儿时间,现在,应当是Fate Zero的那个经典的开头战了。啊,虽然一开始就做出了自己不参与的决定,可现在看来,她也是彻底的错过了啊。 103.第 103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不过, 这倒不是每个御主都这样做了, 卫宫切嗣就无动于衷;排在芽衣前面的是远坂时臣,这位优雅的魔术师, 站在棺木前念诵了长长的悼词,从拜师起开始回忆, 事无巨细, 感情真挚——就是听起来非常尴尬。 芽衣站在他身后, 硬是被尬清醒了。 ——现在,轮到芽衣了。 原本紧扣的棺木拉开了一半,露出躺在里面的男人来。他双手合拢摆在胸口, 下半身披着一张绣有十字架的巨大绒布,上面摆满了纯洁无暇的白色百合。即便之前没有见过,芽衣仍然一眼就确信, 那就是言峰绮礼。 相貌可以假装, 但气质不行。 那种乍一眼看过去, 古板又没有生趣的气质, 也就只有言峰绮礼拥有了。芽衣倒是很想借此机会戳一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尸体。但远坂时臣已经在她身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芽衣就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讽刺。 ——各种意义上的。 随着芽衣也回到了座位上, 言峰璃正重新将棺木合拢, 这场只有几分钟的短暂葬礼就结束了。言峰璃正微微收敛了哀色, 开始从头讲起这次的变故来:“我先来说明情况吧——最早发觉不对, 是从和外地断开联络开始, 我们催眠了从事媒体的普通人, 避免民众生出恐慌情绪。” 老神父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然后,绮礼他开始着手调查异动的源头。不过,在前三天,绮礼他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芽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知道,重点快来了。 “直到三天后——说来惭愧,是一个小男孩发现了问题。冬木市各地都出现了活人被犬类咬死的事件。但如果把案发地点全部连起来,就会连成一个魔术阵的图案。” 言峰璃正说着,拿出了一份冬木市的地图,将其挂在了半空中,所有死者的死亡地点都已经被标注出来,连成线,甚至能够看出那是一张几乎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魔术阵。除了早已知晓的远坂时臣以外,御主们的脸色都透出了几分古怪。 ——那张魔术阵,所有人都很熟悉。 包括芽衣,她刚刚在几天前,在旅馆的地板上绘制过这份魔术阵,并且运气十分之好的召唤出了迦尔纳。 是的。 那是召唤英灵的魔术阵图。 但是,无论是古老的骑士王阿尔托莉雅,还是太阳神之子迦尔纳,甚至,那位几乎立于英灵顶端的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都不需要这样的阵仗——那么,到底是何种级别的英灵,才需要用到这样庞大的召唤仪式?需要使用整个冬木市的地脉作为魔力源泉?同时,又要杀死上百个人类来进行祭祀? 言峰璃正也没有发表更多推测,他继续叙述道:“对此,绮礼他和那个发现问题的小男孩,一同前去探查……” “那个,”芽衣举起手,打断了老神父的话,“我能问个问题吗?” “Lancer的御主,请说。”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发现异常情况的小男孩,能告知我更多他的情况吗?”芽衣迟疑地问。 言峰璃正非常体谅芽衣的疑问:“是的,单从事件上来看,那个小男孩非常可疑。不过,在此之前绮礼也对他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查。那个男孩叫做江户川柯南,一直生活在小有名气的侦探事务所里,耳濡目染之下……” “等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言峰璃正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江户川柯南。” 芽衣确定这次不是她听错了,她面无表情地又坐了回去:“抱歉打断你了,请继续吧。我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 言峰璃正也没有起疑。 但在场的众人中,大概只有芽衣自己才知道,她自己内心中充满了剧烈的波动——她想,她也许解答了一个千古的谜题:如果将言峰绮礼和江户川柯南关在同一间小黑屋里过一晚上,最后,谁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恭喜! 我们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获得了胜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让我们把雷鸣般的掌声送给他! ……虽然在言峰绮礼的坟头前开这样的玩笑,是很过分。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芽衣都很难对言峰绮礼这个男人产生任何敬意,他活着是神明的恶意玩笑,死也死得像个巨大的讽刺——如果他真的这样死了,竟然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好人的“善终”了。 言峰璃正的叙述仍然在继续:“……不幸的是,在调查过程中……绮礼他不幸遇难。当我找到他时,只看见了他的尸体。”老神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地背过脸,擦干眼角的泪,“好在,他仍然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线索。” 言峰璃正又播放了另一段录音。 “沙……沙沙……” “咳,沙沙沙……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地狱啊……” 隐隐约约的,这段录音中还能听见某位小男生三观崩溃的嚎叫,以及更加模糊的犬吠声,言峰绮礼又咳嗽了两声,就将这段录音掐掉了。 韦伯忍不住吐槽起来:“这算什么线索啊!这句话里面的地狱明显是个形容词吧,仅仅只是描述场景看起来有多惨而已。除了引起恐慌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吗?” “小子,你是说你已经怕了吗?” “别、别摸我的头啦!”韦伯愤愤不平地推开伊斯坎达尔的大手,他明明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结果从者还一直给他添乱,“这次圣杯战争完全超出常规了吧。我可是听说了,肯尼斯教授到达冬木市第一天就被迫退场了。他可是色位的魔术师啊……” 芽衣心虚地别开了脸。 也许是好几个爆炸般的消息,委实将芽衣吓到了。她刚刚放松心神,就感觉到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芽衣看了看傍边和征服王争吵起来的韦伯,卫宫切嗣仍在一根又一根地抽烟。总之,看起来短时间是不可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了。 “有休息的地方吗?”芽衣问。 言峰璃正给她安排了一件地下室,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然而,等芽衣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已经坐着一位“主人”了。那位从者有着一头黄金般辉煌灿烂的短发,慵懒地靠在软皮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红酒。 104.第 104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日安, 御主。” 芽衣一言不发地起床, 洗漱,吃早饭, 等她将牛仔鸭舌帽再度扣在脑袋上时,迦尔纳恰到好处地开口询问:“今天有计划吗?” “当然。” 芽衣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她本以为, 真的要对战那些强大的“原著角色”是会让人惧怕的事情, 但真的面对时, 她内心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恶意的期待。 原来,她也期待着战争吗? “先巡视一下几个主要的战场, 像是教堂啊,远坂宅间桐宅这些名胜古迹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我不会贸然接近引起他们不必要的警觉的。” “嗯, 收集信息是应有的行动。” “然后给你买一套现代的服饰。” “……”迦尔纳顿了一下, 显然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芽衣跳脱的思维, 他略微思考后,也认同了这个行为,“伪装自己也是必要的。” “你对迪卢木多怎么看?” “一位有操守的骑士。” 芽衣动作顿了一下, 转过头, 目光多少有些古怪。迦尔纳的忠诚和迪卢木多完全不同, 无论是出发点还是行动——不过, 芽衣也能理解这位日轮之子对于迪卢木多的认可。为了避免万一, 她强调说:“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骑士, 就是太过倒霉了些。不过,迦尔纳,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自信胜过他?” 芽衣逼视迦尔纳。 这本应当是一个极有压迫力的场景,奈何芽衣的外貌,却半分和压迫锐利等词汇沾不上边,看起来反倒像是虚张声势的小松鼠。 但她确实在努力去做一个御主。 她在试图激起迦尔纳的斗志。 不过,大概是手段太过生涩,芽衣的举动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井里扔了一颗石子,连声回响也听不到。迦尔纳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叙述着:“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为你带来胜利。” 这就像是在说—— 想要打败迪卢木多的唯一条件,就只有芽衣想不想,迦尔纳想不想,剩下的条件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句听起来温和的话语,细细琢磨后,反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但他说的是真的。 迦尔纳对战迪卢木多的优势太大了,拥有黄金铠的迦尔纳,几乎免疫世界上的大部分伤害,他是极少数可以用脸接A+宝具解放的从者——换而言之,迦尔纳也是完全可以无视,或者说,完全可以硬扛着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的攻击。迪卢木多的两把刷子,戳到迦尔纳身上,未必比挠痒痒伤害更重些。 更何况,迦尔纳本身也不是吃素的从者,他自身各项属性也全面压倒迪卢木多。用游戏术语来说——三星的从者,和五星的从者,这是先天因素就决定了强弱了。 而最重要、最关键的那点是—— 迪卢木多的幸运只有E。 而小太阳迦尔纳是D。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压过了迪卢木多,就感觉已经胜利了呢? 芽衣自嘲地想。 她对迦尔纳解释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大概就是首战了。对手就是迪卢木多和那位柠檬头教授,肯尼斯是色位的魔术师,虽然在原著中,他的实力并没有真的展现出来——但即便是卫宫切嗣也不愿意在他的魔术工坊和他对战,也可以证明他的战斗力了。同时,因为迪卢木多的供魔实际上是由他的未婚妻索拉提供,所以,如果真的打起来,不利的因素还是很多的。” “但他们的劣势也很大。” “御主和从者的相性……虽然不说为零,但也是基本上不剩多少——说起来,好像这次御主和从者窝里斗的还不少。抱歉,不小心岔开话题了。”芽衣对迦尔纳摆摆手,“肯尼斯并没有真的将圣杯战争当回事,也缺乏必要的战斗意识。此外,他还深爱着自己的未婚妻——这简直是将最大的弱点摆在明面上,不去戳一戳,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御主……” “怎么了?” 迦尔纳迟疑了一瞬:“我对您的布局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那位叫做索拉的少女……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够尽可能地留下她的性命。” 芽衣的表情透出几分古怪。 “我的恳请确实是太冒昧了……” “不是。我不是要拒绝你。”芽衣摇摇头,她仍旧觉得有几分懵——“怎么说呢?啊,我就是还没调整过来,总觉得,应该被绕过一命的人是我才对。” “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你不要突然插话啊。” “只要我还站立在这片大地上,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越过我,伤害到您的一丝一毫。”迦尔纳平和地将这番话说出口—— 芽衣突然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她连发声的能力,都被眼前的这位从者,用寥寥数语给夺走了。 迦尔纳对此毫无所觉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这沉默延续了好一会儿,甚至都让人觉得有几分古怪了。他才有些局促不安地再度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断您的,我之后不会再插话了。请您继续说下去吧。” “我……” 芽衣叹了一口气:“我们之前说哪儿去了。哦,对了,是要不要留下索拉一条命的事情吧。”见到迦尔纳真的守口如瓶,不肯接她的话,芽衣也只好主动向他提问,“其实我蛮好奇,你为什么偏偏希望留下她的性命?” 放在迪卢木多,或者阿尔托莉雅身上,都可以说是骑士精神的体现——但迦尔纳……别开玩笑了,他和骑士可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边。 “实际上……我希望这场战役的所有御主,都能活下来。” “你可真是……”芽衣忍不住摇头,“太慈悲了。” “慈悲吗?不,我并不这么觉得。真正慈悲的人是不会举起刀剑的。我只是觉得,虽然这次圣杯战争里的御主,各有缺点,也不乏可爱之处,就这样赔上性命,委实太可惜了。”迦尔纳平静地回答,“然而我这样的想法,肯定也会为御主带来困扰吧,刀剑无眼,留手的心思只会把胜利拱手送人。” 这番话槽点太多。 芽衣竟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 “你既然明知道会为我带来困扰,那为什么还要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那大概是因为……” “……索拉的生死,大概根本无足轻重吧。” 迦尔纳仍旧是非常平静地,凝视着芽衣。 然而芽衣却从迦尔纳的凝视中,感受到了一种胆寒。作为一个熟读原著的穿越者,要对付肯尼斯组,利用索拉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可也正如迦尔纳所说,索拉无足轻重,作为一个恋爱脑的大小姐,除了肯尼斯的情绪,索拉其实什么都影响不了。可即便如此,芽衣仍旧下意识地设定好了她的结局。 105.第 105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可惜!这样的想法在阿尔托莉雅心中一晃而过, 早一开始, 她也没指望这次攻击能立下大功,但对方基本功的稳健仍旧超过了她的想象, 反震力震得她虎口生疼,如果不是风王结界抵消了一部分的力道, 阿尔托莉雅的动作都有可能变形。 毫无疑问, 是个力敌。 在交手之前, 阿尔托莉雅已经预设了交手的场景—— 对方身形纤细,肯定在敏捷有加成,对应的, 筋力上也会有所欠缺;武器大而华丽,明显是中长距离的战场压制型的武器,在一对一的对战中, 未必能占据优势。 但很有可能, 有某种棘手的特殊能力。 然而当阿尔托莉雅和迦尔纳交上手时, 她立刻就意识到, 这就是最克制她的英灵,他不是战场上的将领,是彻头彻尾的武人。 ——技艺几近完美。 但这种战斗的风格, 和阿尔托莉雅熟悉的骑士技巧完全不同。黄金的战枪看起来沉重, 握在迦尔纳手中, 却轻灵灵动仿佛是纸做的——然而, 每一次彼此的武器撞击, 迦尔纳都会明确无误地告诉它, 这可不是虚有其表的招数。 一不小心—— 是真的会死哦。 另一边,爱丽丝菲尔也因为关心Saber的初战,认真地补充道:“我感觉对方的基础能力应该比你要弱一些,不过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了,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属性,即便占据上风也要小心……” ……神他妈的弱一些。 在战斗之前,阿尔托莉雅也觉得自己胜利在握,但感受着对方的攻击,她倒是很有一句不好听的话很想骂出来——弱一些?这算什么弱一些?她的武器都快被对方被打飞出去了。 不过,在这方面,阿尔托莉雅同样也相信爱丽丝菲尔的判断。因为在她的感觉中,对方好像确实是比自己弱一点的,在存在直感的保有技能的前提下,阿尔托莉雅也是相信这样的事实的,但古怪的是,交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使用了什么强化魔术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尔托莉雅敏锐地判断着。 阿尔托莉雅并不畏惧消耗战,但是,在一开始的错误判断后,她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耐久一定会比不过她。奇怪,感觉上,和实际战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他的战斗方式,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仿佛没有骨头,也许爱丽斯菲尔围观时不能看出来,可阿尔托莉雅很明确地能感受到,从这个男人的出力来看,他紧接着的变动不应该这样快,这样迅猛,这样出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因为力是有惯性的,然而对方就是以一种超出了阿尔托莉雅难以想象的关节和肌肉的变动,将这样离奇的动作做了出来。 就像是在大地上自由翻滚的猫咪。 正如阿尔托莉雅不熟悉迦尔纳的战斗方式一样,迦尔纳也对阿尔托莉雅的风格很是陌生,他之前也没有对战过不可见的武器,不过,在强大武艺的支撑下,这种陌生感飞快地消失着。 毕竟,比起单打独斗,阿尔托莉雅其实更擅长战场上的奔驰纵横。她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剑都力若千钧,不知道坑了多少将她看做小姑娘的敌人。在对抗比自己弱的人,阿尔托莉雅几乎是一往无前,但是,一旦陷入苦战,她的技艺稍弱于迦尔纳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能听见对面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顺带一提,我的幸运是A+哦。” 这什么意思? 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将这句话延伸了,这家伙是说,和她阿尔托莉雅对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还是说,能遇到一个能随便捏的柿子,真是幸运啊。 阿尔托莉雅气到爆炸。 这个情绪表现在她的行为上,就是阿尔托莉雅的动作越来越迅猛,力气越来越巨大,旋转的风从剑身上回旋而出,吹得两个人的前额的碎发都摇晃翻卷——柏油马路的路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细碎的石块被两人战斗的气旋吹开。 但是—— 阿尔托莉雅狠狠一记横劈挥过去。 空气被撕裂,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迦尔纳的枪矗立在地面上,他以此为基准,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形的弧度——时间几乎凝固,阿尔托莉雅的横斩缓慢接近,迦尔纳漂浮在空中,一正立,一倒置,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到了一起。阿尔托莉雅是战意昂扬的,普通人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有那么澎湃的战斗欲望,她像是火山,像是烈焰。 可迦尔纳始终很平静。 他的瞳孔深远,半点情绪也看不见。阿尔托莉雅的激动落在他严重,就像是火焰扑进了深雪里,还未来得及闪烁半点火星,就已经彻底被熄灭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阿尔托莉雅的错觉,她觉得,好像,这位从者的那颗红色的眼珠,越来越清澈明亮,仿佛有碎金的光芒在其中闪动,熠熠生辉。 等等—— 不是错觉—— 然而等阿尔托莉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从迦尔纳眼睛中发射而出的光炮,毫不留情地对着阿尔托莉雅迎面轰击而来。阿尔托莉雅只能本能地闭上眼,侧开脸,做最后徒劳的挣扎。 打人打脸这真的是…… 最后一秒,阿尔托莉雅咬牙切齿地想——毫无骑士风度! 毁容就毁容吧,反正战场上没有女人,只是……虽然阿尔托莉雅已经这样想了,但女性爱美的天性,仍然让她内心一阵抽痛。然而,预计中的猛烈的攻击并未到来,相反,阿尔托莉雅只感觉耳边有一个热源一闪而过。 他打偏了? 不,他是故意放过了自己。 为什么?还是说,因为敌人是一个女孩子,所以下意识地手下留情了吗?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想,然而,一时之间,她竟然分辨不出,到底哪个对她的侮辱更大。 这些想法,也只是发生在闪电之间。 ——而下一秒,迦尔纳已经从半空中完成了一个优雅的回旋,阿尔托莉雅还来不及重新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顺着惯性,迦尔纳的双脚狠狠地踏上了阿尔托莉雅的胸口,即便有着铠甲的守护,阿尔托莉雅仍然如遭重击,噔噔噔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可恶! 阿尔托莉雅没能来得及举起剑。 迦尔纳已经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金枪,长|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光的轨迹,最终停留在阿尔托莉雅的脖子前一寸。 阿尔托莉雅停了下来。 一步错,步步皆错。 即便是阿尔托莉雅,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很可能在来到冬木市的第一天,就遗憾退场。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这种自信也并非盲目,毕竟,以亚瑟王生前的功绩,死后的知名度来看,她毫无疑问是顶级的一流从者。 但偏偏…… 即便内心还有几分不服气,可阿尔托莉雅也是承认的,对方无疑是比她更强大的从者,他没有用阴谋,也不曾剑走偏锋,而是堂堂正正的,用实打实的正面战斗击败了她。 即便阿尔托莉雅还有底牌没有使用。 可对面的枪兵,同样也没有释放宝具。 就在局面陷入僵局的同时,那柄黄金之枪转过一个回旋,又被主人重新收回了手中。阿尔托莉雅没有料到这个转折,一时有些发愣,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同样没有借这个敌人收回武器的时机,发动袭击。 阿尔托莉雅是亚瑟,是骑士王。 ——不是什么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之人。 “Saber。”迦尔纳的视线从阿尔托莉雅的身上飘过,转向爱丽丝菲尔,“还有Saber的同伴。” 他不会说谎,但也委婉地保护了两人的伪装。 “虽然我也很期待和Saber的战斗,不过,我们之间的战斗恐怕要暂时的告一段落了。”迦尔纳往前走了一步,虽然他是恳求的一方,但态度太过坦然,反而让被人评价过“不懂人心”的阿尔托莉雅,都感觉到几分古怪,“两位,我有一事相求。” 这言辞,这语气,绝对不是求人的态度。 阿尔托莉雅皱了皱眉头:“请求,这明明是胁迫吧?” 迦尔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阿尔托莉雅以为他会狡辩,或者避而不谈。然而迦尔纳最后竟然爽快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我很少请求他人,也很难区分请求和威胁之间的差别。不过,认真想一想,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我的御主……嗯,用胁迫也许更为确切吧。” 106.第 106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原本紧扣的棺木拉开了一半, 露出躺在里面的男人来。他双手合拢摆在胸口, 下半身披着一张绣有十字架的巨大绒布,上面摆满了纯洁无暇的白色百合。即便之前没有见过, 芽衣仍然一眼就确信,那就是言峰绮礼。 相貌可以假装, 但气质不行。 那种乍一眼看过去, 古板又没有生趣的气质, 也就只有言峰绮礼拥有了。芽衣倒是很想借此机会戳一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尸体。但远坂时臣已经在她身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芽衣就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讽刺。 ——各种意义上的。 随着芽衣也回到了座位上, 言峰璃正重新将棺木合拢,这场只有几分钟的短暂葬礼就结束了。言峰璃正微微收敛了哀色,开始从头讲起这次的变故来:“我先来说明情况吧——最早发觉不对, 是从和外地断开联络开始, 我们催眠了从事媒体的普通人, 避免民众生出恐慌情绪。” 老神父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然后, 绮礼他开始着手调查异动的源头。不过,在前三天,绮礼他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芽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 重点快来了。 “直到三天后——说来惭愧, 是一个小男孩发现了问题。冬木市各地都出现了活人被犬类咬死的事件。但如果把案发地点全部连起来, 就会连成一个魔术阵的图案。” 言峰璃正说着, 拿出了一份冬木市的地图, 将其挂在了半空中,所有死者的死亡地点都已经被标注出来,连成线,甚至能够看出那是一张几乎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魔术阵。除了早已知晓的远坂时臣以外,御主们的脸色都透出了几分古怪。 ——那张魔术阵,所有人都很熟悉。 包括芽衣,她刚刚在几天前,在旅馆的地板上绘制过这份魔术阵,并且运气十分之好的召唤出了迦尔纳。 是的。 那是召唤英灵的魔术阵图。 但是,无论是古老的骑士王阿尔托莉雅,还是太阳神之子迦尔纳,甚至,那位几乎立于英灵顶端的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都不需要这样的阵仗——那么,到底是何种级别的英灵,才需要用到这样庞大的召唤仪式?需要使用整个冬木市的地脉作为魔力源泉?同时,又要杀死上百个人类来进行祭祀? 言峰璃正也没有发表更多推测,他继续叙述道:“对此,绮礼他和那个发现问题的小男孩,一同前去探查……” “那个,”芽衣举起手,打断了老神父的话,“我能问个问题吗?” “Lancer的御主,请说。”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发现异常情况的小男孩,能告知我更多他的情况吗?”芽衣迟疑地问。 言峰璃正非常体谅芽衣的疑问:“是的,单从事件上来看,那个小男孩非常可疑。不过,在此之前绮礼也对他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查。那个男孩叫做江户川柯南,一直生活在小有名气的侦探事务所里,耳濡目染之下……” “等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言峰璃正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江户川柯南。” 芽衣确定这次不是她听错了,她面无表情地又坐了回去:“抱歉打断你了,请继续吧。我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 言峰璃正也没有起疑。 但在场的众人中,大概只有芽衣自己才知道,她自己内心中充满了剧烈的波动——她想,她也许解答了一个千古的谜题:如果将言峰绮礼和江户川柯南关在同一间小黑屋里过一晚上,最后,谁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恭喜! 我们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获得了胜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让我们把雷鸣般的掌声送给他! ……虽然在言峰绮礼的坟头前开这样的玩笑,是很过分。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芽衣都很难对言峰绮礼这个男人产生任何敬意,他活着是神明的恶意玩笑,死也死得像个巨大的讽刺——如果他真的这样死了,竟然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好人的“善终”了。 言峰璃正的叙述仍然在继续:“……不幸的是,在调查过程中……绮礼他不幸遇难。当我找到他时,只看见了他的尸体。”老神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地背过脸,擦干眼角的泪,“好在,他仍然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线索。” 言峰璃正又播放了另一段录音。 “沙……沙沙……” “咳,沙沙沙……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地狱啊……” 隐隐约约的,这段录音中还能听见某位小男生三观崩溃的嚎叫,以及更加模糊的犬吠声,言峰绮礼又咳嗽了两声,就将这段录音掐掉了。 韦伯忍不住吐槽起来:“这算什么线索啊!这句话里面的地狱明显是个形容词吧,仅仅只是描述场景看起来有多惨而已。除了引起恐慌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吗?” “小子,你是说你已经怕了吗?” “别、别摸我的头啦!”韦伯愤愤不平地推开伊斯坎达尔的大手,他明明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结果从者还一直给他添乱,“这次圣杯战争完全超出常规了吧。我可是听说了,肯尼斯教授到达冬木市第一天就被迫退场了。他可是色位的魔术师啊……” 芽衣心虚地别开了脸。 也许是好几个爆炸般的消息,委实将芽衣吓到了。她刚刚放松心神,就感觉到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芽衣看了看傍边和征服王争吵起来的韦伯,卫宫切嗣仍在一根又一根地抽烟。总之,看起来短时间是不可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了。 “有休息的地方吗?”芽衣问。 言峰璃正给她安排了一件地下室,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然而,等芽衣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已经坐着一位“主人”了。那位从者有着一头黄金般辉煌灿烂的短发,慵懒地靠在软皮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红酒。 听见开门声,金发的从者将头偏侧过来,带着一点微醺的醉。这位人类最古之王,远坂时臣召唤的Archer从者,本次圣杯战争的最强者——吉尔伽美什盯着芽衣,然后眯起了猩红色的眼睛。 然后……间桐家就被炸了。 仓皇之下,间桐雁夜只来得及用令咒命令Berserker,带着他和小樱逃出去。Berserker直接抬起了房间里的床,骑士不死于徒手瞬间发动,短暂地当下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轰—— 床板瞬间就被烧毁了。 但得益于着短暂的空隙,Berserker两只手分别夹着间桐雁夜和间桐樱,嘶吼着,仿佛咆哮的火车头一样破开屋顶,直接冲了出去,毫无动摇地迎击敌人。 等等!等等!他就算了,不要带着小樱一起战斗啊! 间桐雁夜要疯了。 Berserker是失去理智的从者,他知道用床板暂时拦住敌人,是出于千锤百炼的战士本能,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Berser——”间桐雁夜举起带着令咒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还没有发出指令,就啪叽一声,被自家从者扔地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Berserker就在地面上捡了一根铁皮柱,以劈砍的方式,狠狠地轰向了那位不速之英灵。 等等!等等!不要让武器划一个圆圈,小樱还在你脚下,还在攻击范围以内——然而等间桐雁夜扑过去之前,他就直接被混战的从者直接踹了出去。 间桐樱也被踹出了战斗区域。 “吼——啊——!!”伴随着Berserker的一声怒吼,尘土飞扬,火焰溅射,两位从者的身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激烈的武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间桐雁夜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刚才,他是……被救了? 很明显不是Berserker,一来,如果Berserker能有这样的睿智,雁夜就不必浪费一道令咒,强行命令他将自己和小樱救出去;其次,Berserker的足部铠甲是有刺的,这么重重地一踹下来,非得给雁夜开膛破肚不可。 那么,就是那位袭击了间桐家的……英灵了? 107.第 107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第一次, 这样发自内心的想要叹气。 她认识的小太阳, 虽然总是一副没有什么表情的冷淡模样,但他不自觉露出的近乎狂妄(?)的自信, 战绩也十分辉煌。即便芽衣反复告诫过自己,要小心, 要警惕, 英灵之所以能成为英灵, 是因为他们都有过人之处,只不过……偶尔,嗯, 偶尔…… 芽衣也会产生一种错觉: 迦尔纳无所不能。 唉,都说了是偶尔啦。 芽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迦尔纳似乎是有“不擅长游戏”这样的设定。芽衣之前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游戏也就是考验人的手速, 眼速, 再多也就加一个策略。迦尔纳的眼神会差吗?他的手速会低吗?他的反应会不灵敏吗?很显然的, 不可能。 而且, 不得不承认,白发的太阳之子将注意力完全投注过去,投注在那个松松垮垮的金属爪子的时候, 真的漂亮极了。他浑身的精气神拧成一根线, 眼睛非常亮, 好像除了娃娃和机器之间, 再也没有第三件事物存在了。那一刻, 芽衣就开始迷信迦尔纳绝对能赢。 如果这样的男人也不能赢—— 好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成功是应当理所当然的了。 迦尔纳按下了下落的红键, 机器哐当一声,金属爪开始降落。就在这时,迦尔纳突然浑身一抖,犹如一柄锋利的长|枪轰然出手,尽显锋芒毕露。他猛然抬起头,盯着街道对面高楼的窗户,严阵以待。芽衣跟着他一起转头,但她什么也没看见。 窗户敞开着。 里面空荡荡的,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摇晃。 迦尔纳也松懈下来了,似乎危机已经解除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他猛然转头的时候,好像手肘打在了机器上,当时,这个娃娃机的外壳就陷进去了,摇晃一下,那个原本很有希望能抓住特大号娃娃的金属爪,摇晃了一下—— 擦过了。 擦过……了…… 擦……过…… 迦尔纳站在娃娃机前面,直接石化了。 芽衣被这样的迦尔纳吓到了,她手足无措地试着安慰迦尔纳,但没有什么用。迦尔纳直接在娃娃机前面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散发着可怕的阴气。芽衣又好气又好笑:“喂,别,别颓废啊!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啊,失败了真的没什么……拜托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样的表情啦,喂,迦尔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迦尔纳默默将小熊维|尼的头套挂在了自己脑袋上:“抱歉,御主,暂、暂且先让我静静吧。” 小熊维|尼睁着一双特别无辜的黑色眼睛,凝视着芽衣。 芽衣被这种“纯洁无辜”的小熊眼盯了十几秒,就彻底被打败了。她无可奈何地靠在迦尔纳身上,努力寻找话题:“真的、真的没事啦,不至于真的露宿街头。”迦尔纳对连着三个真的无动于衷,芽衣只好继续说,“我准备今天晚上去找间桐雁夜。” 提到圣杯战争的计划,迦尔纳总算是稍微给她一点反应了。 “我已经确认间桐家的位置了。”芽衣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虫魔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狂阶的兰斯洛特耗魔太大,而间桐雁夜绝对支撑不了他长时间的战斗——” 说到这里,芽衣顿了一下。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个,迦尔纳?” “御主?” “你是不是在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根本就没有从我的身上汲取魔力?”芽衣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不,不止如此,从我去医院开始,你没有从我身上汲取魔力了。” 迦尔纳不做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是间桐雁夜?” 迦尔纳继续顶着那个无辜的小熊维|尼的头套看她。 ……无辜极了。 “供魔是御主的义务,从者只需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就可以了,魔力的问题,御主来操心就可以了。兰斯洛特很强,无穷的武炼这个固有技能,只有在生前那个时代作为武艺的最强者,才能在升华为英灵存在。即便他失去了理性而遭到了很大程度的削弱,也绝对不是掉以轻心的男人。间桐脏砚的虫子虽然被火焰克制……但你解放宝具,也是需要魔力的吧。” 芽衣顿了一下:“我命令你,停止耗费自身魔力的行为。” 然而很明显,迦尔纳根本没有搭理他。 “……只要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沉默,仍然是沉默。 芽衣有些生气了,在此之前,她和迦尔纳之间的相处还是能称得上愉快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迦尔纳也能顽固到像是一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以至于,芽衣脑子一热,说出了自己也有些诧异的话语:“……你就不怕我用令咒命令你吗?” “御主……” 迦尔纳终于开口了。 因为隔着厚厚的布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失真:“虽然我不清楚,你用的什么办法,能最大限度的满足我对魔力的需求,甚至,还能让我自身属性发生了小幅度的增幅。但是,恕我直言,令咒的强制力仍然和御主本身的魔力息息相关。如果是你的话……” ——出现了! ——传说中的硬抗三道令咒! 芽衣忍不住接话道:“就和在路上不小心绊倒了小石子一样的程度,是吧?” 迦尔纳顿了一下,他有点惊讶地否认道:“不,当然不是这样。御主你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吧!”芽衣正要高兴,就听见迦尔纳补充道,“也就是,在路上不小心把小石子踢出去的那种程度吧。” 芽衣:“……” 等等啊!你这是在夸她吗? 这和前面的说法压根就没有区别好吗?! 芽衣:“……” 抽到了最没意思的那个签,也难怪吉尔伽美什那么生气了。他原本肯答应出战,就已经是远坂时臣千请万求来的,他这才勉强同意——但说到底,也很难判断出这到底是吉尔伽美什自己的意愿,还是真的只是单纯被远坂时臣的恳求打动了。 不过…… 说起来,吉尔伽美什的幸运是A+吧?走在路上都会被从天而降的千万元彩票砸中的那种幸运吧?——他抽中的是留在教会,这明摆着是说,只要出门就会遭遇不幸吗? 卫宫切嗣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主动上台,抽出了第二签。他抽中了远坂宅邸,不由露出了一点古怪来。他随手对远坂时臣展示了一下,然后将纸条收回口袋里。 “那么下一个就是……” 芽衣举起了手:“我先来吧。” 然而,就在芽衣站在最后的两张签纸前的时候,迦尔纳很忧郁地从英灵化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显得有些犹豫:“需要我帮忙抽吗?”他对自己的幸运A+非常的有自信。 “不,这个务必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芽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有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必须自己抽的——虽然芽衣自己的运气也不怎么好的样子,但比上不足,比下绝对绰绰有余了。 又一张签纸被揭开: ——圆藏山柳洞寺。 “那么,”韦伯拿起最后一张签纸,“我们就是中心公园了。” 然而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却陷入了思考,他想了一会儿,问芽衣:“虽然四个地方同样都是灵脉的中枢,但柳洞寺的地下大空洞,毕竟是大圣杯的放置处,也是最初的圣杯降临地点,最有可能被那个家伙选做降临的地方——小姑娘,你要不要换一下,我看那个金闪闪的家伙也对自己抽中的地方很不满意的样子。” 伊斯坎达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吉尔伽美什就已经把视线斜了过来,他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位王者对此颇为意动。 这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选项。 108.第 108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如果不是芽衣清楚地知晓,迦尔纳毒舌归毒舌, 但从来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她大概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个糟糕的玩笑了。但、但什么叫做违背客观事实了?迦尔纳你还记得你是个古代人吗?竟然还学会了如此时髦的用词。芽衣强行绷着脸, 咳嗽一声, 问:“不可能的, 间桐脏砚是局内人,他根本不可能看出来, 我的目标不是远坂时臣的……” “不是这个。”迦尔纳摇摇头, “我是说,你弄错了一件事, 你不是什么也没有。” 等等,等等…… 迦尔纳平静地说:“你还有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真的一点玩笑或者撩人的意思也没有, 平淡无奇地就像是个陈述句。 芽衣不得已转过头去, 为了避免这个毫无情商的家伙,又语出惊人说出些吓死人的话, 她咬牙切齿地承认了:“成吧,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 如何坑骗……啊不,欺骗间桐脏砚—— 这是一份芽衣很早就在构思的计划。 迦尔纳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从者。正如官方所说,如果召唤出了迦尔纳, 还不能赢得圣杯战争的胜利的话,就绝对就是御主的错。作为御主, 芽衣最薄弱的地方既不是相性, 也不是供魔, 而是她没有接受过正统魔术师的教育。 剧情中,言峰绮礼经发过一次信号弹,开启了决战。换做芽衣,恐怕只能看出“烟花真好看”。同样,间桐雁夜能发觉教会发给各个御主的信件,芽衣就发觉不了。 出于这样的考虑,芽衣决定与间桐雁夜同盟。 并非是以Berserker的御主结盟,而只是和间桐雁夜结盟。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狂阶兰斯洛特的退场就成为了必然。一方面,为了粉碎间桐雁夜自己夺取圣杯的希望,另一方面,Berserker本身对于间桐雁夜也是巨大的负担,若是间桐雁夜突然死去,芽衣恐怕连替代的人选都选不出。 在留给间桐雁夜的医疗箱中,芽衣留下了一张纸条,将事情的利弊都清楚得分析给间桐雁夜听。在最后,为了避免引起间桐脏砚的注意,芽衣提议,如果他同意结盟,就在门口对芽衣说一句谢谢。 对此,间桐雁夜态度不明,他什么也没有说。 芽衣有种说不清的丧气。 她那番尖酸刻薄的话,仿佛多多少少也有些点醒了间桐雁夜。间桐雁夜不信任间桐脏砚,但更没有什么理由去信任芽衣。不过,即便如此,间桐雁夜仍然是送来了教会的信件。 想不明白。 唉。 算了,还是先去教堂看看情况。 可当芽衣套好冬装,和迦尔纳一同爬出地下室的时候——她差点被堆积得厚厚的积雪又直接压了回去,幸好迦尔纳站在她身后,及时挽住了芽衣,才使得芽衣避免出丑。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厚厚的白雪仿佛崩塌一样,一下子就从楼梯上往下奔腾,瞬间就覆盖了小半间的室内空间。芽衣愣愣地看着这个场景半天,才迟疑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就在芽衣说话的这会儿,门口仍然有浩浩荡荡的雪花往下飘落。 迦尔纳一脸平静地应和:“嗯,这雪下的是有点大。” “……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太平静了吗?” “抱歉,那应该是什么反应才对?”迦尔纳疑惑地说,“下大雪是应该表示吃惊的吗?我还真不清楚,毕竟我的家乡是在印度,除了山顶以外,几乎从不下雪。” “那你不吃惊吗?” 迦尔纳反问她:“为什么要吃惊?既然有印度那种几乎从不下雪的国度,那么,也有可能存在一年四季都是冰雪的国度吧。这样一想,没准日本就是那种一下雪就能埋死人的地方呢。” 哦,对哦。 ……才不对呢!终年冰雪的国度绝对是靠近北极了,应该是在北欧那一带的国家了。迦尔纳这番话明显是有问题的,但某方面,又显得太过有理有据了,甚至连反驳都生不出反驳的欲望来。 “算了,先出发吧。” 芽衣一马当先地迈出了房门。 ——“扑通!” 她笔直地,在雪地里戳出了一个人形的坑。整个人直接就陷进去了,只留一个脑袋在上面。 芽衣:“……” 迦尔纳:“噗嗤。” 芽衣:“……” “这次的雪,真的下得很大了。” “这个时候,再装作吃惊有什么意义啊!”芽衣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在出门之前,芽衣怎么也猜不到,地面上的积雪厚度甚至高于人的身高。芽衣一踩上去,就像是踩在了柔软的棉花上,一下子就陷下去了。 迦尔纳只好将芽衣从厚厚的雪里拉了出来。 “御主,还请小心一点——” 迦尔纳的话还没有说完,芽衣就又噗通的一声,摔进了另一个雪坑里。迦尔纳下意识地沉默了——应该怎么说呢?芽衣觉得,这一刻,迦尔纳的脸上,真真切切地出现了吃惊的表情:“我原本觉得,我已经尽可能的低估御主的能力了,没想到,御主还能在同一个错误上犯两次……” 芽衣生无可恋地,再度对迦尔纳生出了手,等待自家的从者将自己拉上去。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迦尔纳说:“……这样的场景,简直就和某首儿歌里唱的一样,令人对其中的劳动者报以深刻的敬佩之情……” “等等!等等!”芽衣反应过来了,“迦尔纳你不准唱!” 然而,芽衣的命令已经迟了,迦尔纳已经一本正经地唱出了声: “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 而且,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才恼羞成怒,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别,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他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美丽,娇嫩,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打搅芽衣的美梦了。 迦尔纳灵体化穿过了门,再反过来开锁,将自己买回来的衣物取回来,放进收纳箱里。房间里仍旧静悄悄地,迦尔纳习惯性地往卧室走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徒劳垂着床边缘的手臂,白的晃眼。 迦尔纳思维都停顿了一瞬。 “御主?” 芽衣紧闭着双眼,她半个身子跌落在床外,肤色像雪一样苍白……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死尸一样的苍白。迦尔纳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捧起芽衣,少女的体温也和死尸一样冷,即便是天生体温偏高的迦尔纳,也无法从肌肤的彼此触碰中,带给对方更多温暖。 真轻啊。 迦尔纳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他忍不住想,奇怪,人类真的能轻巧到这个样子吗? …… 迦尔纳拉开窗户,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太阳欲坠未坠,斜斜的挂在山峰的一角,整个世界笼罩在昏沉的黄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发的英灵轻柔地抱着一个少女,宛如灵敏的鸟雀般沿着墙壁滑行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的顶端。 站得高确实可以看得远。 迦尔纳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抱着芽衣往医院的方向去了。四周的景色仿佛流光般在他身边飞逝着。几乎是眨眼之间,迦尔纳就已经到达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迦尔纳拦住了一位稚气脸的小护士:“能帮我看看她是哪里受伤了吗?” 小护士吓了一跳:“这个你要找医生啊,先要去挂号,然后再检查,确诊了之后再看看是手术,还是吃药打针。诶,你知道挂号处往哪里走吗?” 迦尔纳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然而在挂号处,迦尔纳的困境并无改善,他找不到芽衣的证件,身上也只有一些小额的零钱。领他过来的小护士,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缺乏社会常识的人,反而是负责的医生很体谅迦尔纳—— 不过,也没准是畏惧。 毕竟,虽然迦尔纳并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黄金铠甲,但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迦尔纳肤色是象牙般的白,五官俊美,即便没有敌意,仍然会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淡淡的压迫感。 109.第 109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仓皇之下, 间桐雁夜只来得及用令咒命令Berserker,带着他和小樱逃出去。Berserker直接抬起了房间里的床,骑士不死于徒手瞬间发动,短暂地当下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轰—— 床板瞬间就被烧毁了。 但得益于着短暂的空隙,Berserker两只手分别夹着间桐雁夜和间桐樱,嘶吼着,仿佛咆哮的火车头一样破开屋顶,直接冲了出去,毫无动摇地迎击敌人。 等等!等等!他就算了,不要带着小樱一起战斗啊! 间桐雁夜要疯了。 Berserker是失去理智的从者,他知道用床板暂时拦住敌人, 是出于千锤百炼的战士本能,但并不代表, 他就真的能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Berser——”间桐雁夜举起带着令咒的手。 然而下一秒, 他还没有发出指令, 就啪叽一声, 被自家从者扔地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 Berserker就在地面上捡了一根铁皮柱, 以劈砍的方式, 狠狠地轰向了那位不速之英灵。 等等!等等!不要让武器划一个圆圈,小樱还在你脚下, 还在攻击范围以内——然而等间桐雁夜扑过去之前, 他就直接被混战的从者直接踹了出去。 间桐樱也被踹出了战斗区域。 “吼——啊——!!”伴随着Berserker的一声怒吼, 尘土飞扬,火焰溅射,两位从者的身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激烈的武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间桐雁夜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刚才,他是……被救了? 很明显不是Berserker,一来,如果Berserker能有这样的睿智,雁夜就不必浪费一道令咒,强行命令他将自己和小樱救出去;其次,Berserker的足部铠甲是有刺的,这么重重地一踹下来,非得给雁夜开膛破肚不可。 那么,就是那位袭击了间桐家的……英灵了? 间桐雁夜仅仅只是一瞥,就转开了视线。诚然,即便是单纯是从外表上来看,那位也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从者。同样的,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几乎将间桐宅毁于一旦的宝具(想到这里,间桐雁夜就止不住一阵暗爽),对战武艺无双的Berserker,同样不落下风。 但间桐雁夜毫不关心这些。 甚至,可以说,他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再关心了。 “小樱!小樱你在哪里——?” “雁夜叔叔,我在这儿。”小樱非常平静,即便是被粗暴地踹出了战场,紫色头发的小姑娘也无动于衷,十分平静地拍拍膝盖,默不作声地站在了战场的边缘,直到间桐雁夜找她,才出声叫唤了一声。 “太好了,你没事……你是谁?!” 芽衣很无奈地从间桐樱的身后钻出来,就在狂阶兰斯洛特的范围攻击波及了身边人的同时,迦尔纳一脚一个,把两个人都踹出了攻击范围——方向刚好截然相反,间桐樱刚好就在芽衣这个方向。 唉。 想叹气。 不,应该这样说,这完全符合了自己的期望才对。 本来,芽衣定下了对战Berserker的理由,就很是居心不良。作为御主,间桐雁夜的能力并不高,兰斯洛特同样很强,但失去理智就是他的最大缺陷。即便芽衣没有拿到类似迦尔纳的王牌,但手下从者只要不是Berserker,同时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就能以放风筝的打法,活生生地拖死间桐雁夜。 这叫什么? 明明应当是一场充满了英雄史诗般的悲歌,硬生生地被芽衣玩成了手持攻略推本的弱智游戏——芽衣甚至有些无聊地想,如果Fate Zero选取的剧情线是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大概非但成不了经典,反而会被烂番茄淹没吧。 想想这个剧情,大概就是,上一秒还在胡吹海吹的强大英灵,下一秒就被砍翻,每个人物设定都十分又戏剧性,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在剧情里有所表现,就已经发了便当。 女主角还是个怨天尤人的废柴。 只因为踩了狗屎运,召唤出了强大的英灵,就直接横扫了整个战场。况且,对比于其他人,无论是到达根源,还是拯救世界,或者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拯救自己在意的人——对比起来,她的愿望都是那么抬不上层面。 甚至,连品格也是—— 芽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迎着间桐雁夜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将手臂放在了间桐樱的肩膀上。间桐樱真的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即便是被陌生人抓住了,也只是抬起头来看芽衣一眼。她紫色的瞳孔非常深邃,几乎看不见一点亮光。 梵天啊诅咒我身的效果已经渐渐淡去。 天空又重新开始飘荡起大雪。 一片,两片,千千万万。 覆盖在芽衣的头顶和肩膀上。芽衣隔着直接陷入白热化战斗的两位从者,压着间桐樱的肩膀——怜悯和慈悲是胜利者的特权,可她暂时地,什么也不是。 芽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术刀。 嗯,友情感谢提供装备的医院。 芽衣将手术刀的刀刃放在间桐樱的脖子上,即便是被人威胁到了生命,这个年纪极小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芽衣对上几乎发狂的间桐雁夜,清了清喉咙:“不准动,举起双手背在后脑勺上,蹲着,否则我会杀了她。” 毕竟是老虫子的地盘。 最危险的地方是这里,最安全的地方也是这里。 然后……间桐家就被炸了。 仓皇之下,间桐雁夜只来得及用令咒命令Berserker,带着他和小樱逃出去。Berserker直接抬起了房间里的床,骑士不死于徒手瞬间发动,短暂地当下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110.第 110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现在, 轮到芽衣了。 原本紧扣的棺木拉开了一半, 露出躺在里面的男人来。他双手合拢摆在胸口,下半身披着一张绣有十字架的巨大绒布, 上面摆满了纯洁无暇的白色百合。即便之前没有见过,芽衣仍然一眼就确信, 那就是言峰绮礼。 相貌可以假装,但气质不行。 那种乍一眼看过去, 古板又没有生趣的气质, 也就只有言峰绮礼拥有了。芽衣倒是很想借此机会戳一戳, 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尸体。但远坂时臣已经在她身边, 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芽衣就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讽刺。 ——各种意义上的。 随着芽衣也回到了座位上, 言峰璃正重新将棺木合拢,这场只有几分钟的短暂葬礼就结束了。言峰璃正微微收敛了哀色, 开始从头讲起这次的变故来:“我先来说明情况吧——最早发觉不对,是从和外地断开联络开始, 我们催眠了从事媒体的普通人,避免民众生出恐慌情绪。” 老神父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然后, 绮礼他开始着手调查异动的源头。不过,在前三天, 绮礼他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芽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 重点快来了。 “直到三天后——说来惭愧, 是一个小男孩发现了问题。冬木市各地都出现了活人被犬类咬死的事件。但如果把案发地点全部连起来, 就会连成一个魔术阵的图案。” 言峰璃正说着, 拿出了一份冬木市的地图,将其挂在了半空中,所有死者的死亡地点都已经被标注出来,连成线,甚至能够看出那是一张几乎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魔术阵。除了早已知晓的远坂时臣以外,御主们的脸色都透出了几分古怪。 ——那张魔术阵,所有人都很熟悉。 包括芽衣,她刚刚在几天前,在旅馆的地板上绘制过这份魔术阵,并且运气十分之好的召唤出了迦尔纳。 是的。 那是召唤英灵的魔术阵图。 但是,无论是古老的骑士王阿尔托莉雅,还是太阳神之子迦尔纳,甚至,那位几乎立于英灵顶端的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都不需要这样的阵仗——那么,到底是何种级别的英灵,才需要用到这样庞大的召唤仪式?需要使用整个冬木市的地脉作为魔力源泉?同时,又要杀死上百个人类来进行祭祀? 言峰璃正也没有发表更多推测,他继续叙述道:“对此,绮礼他和那个发现问题的小男孩,一同前去探查……” “那个,”芽衣举起手,打断了老神父的话,“我能问个问题吗?” “Lancer的御主,请说。”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发现异常情况的小男孩,能告知我更多他的情况吗?”芽衣迟疑地问。 言峰璃正非常体谅芽衣的疑问:“是的,单从事件上来看,那个小男孩非常可疑。不过,在此之前绮礼也对他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查。那个男孩叫做江户川柯南,一直生活在小有名气的侦探事务所里,耳濡目染之下……” “等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言峰璃正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江户川柯南。” 芽衣确定这次不是她听错了,她面无表情地又坐了回去:“抱歉打断你了,请继续吧。我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 言峰璃正也没有起疑。 但在场的众人中,大概只有芽衣自己才知道,她自己内心中充满了剧烈的波动——她想,她也许解答了一个千古的谜题:如果将言峰绮礼和江户川柯南关在同一间小黑屋里过一晚上,最后,谁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恭喜! 我们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获得了胜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让我们把雷鸣般的掌声送给他! ……虽然在言峰绮礼的坟头前开这样的玩笑,是很过分。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芽衣都很难对言峰绮礼这个男人产生任何敬意,他活着是神明的恶意玩笑,死也死得像个巨大的讽刺——如果他真的这样死了,竟然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好人的“善终”了。 言峰璃正的叙述仍然在继续:“……不幸的是,在调查过程中……绮礼他不幸遇难。当我找到他时,只看见了他的尸体。”老神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地背过脸,擦干眼角的泪,“好在,他仍然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线索。” 言峰璃正又播放了另一段录音。 “沙……沙沙……” “咳,沙沙沙……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地狱啊……” 隐隐约约的,这段录音中还能听见某位小男生三观崩溃的嚎叫,以及更加模糊的犬吠声,言峰绮礼又咳嗽了两声,就将这段录音掐掉了。 韦伯忍不住吐槽起来:“这算什么线索啊!这句话里面的地狱明显是个形容词吧,仅仅只是描述场景看起来有多惨而已。除了引起恐慌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吗?” “小子,你是说你已经怕了吗?” “别、别摸我的头啦!”韦伯愤愤不平地推开伊斯坎达尔的大手,他明明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结果从者还一直给他添乱,“这次圣杯战争完全超出常规了吧。我可是听说了,肯尼斯教授到达冬木市第一天就被迫退场了。他可是色位的魔术师啊……” 芽衣心虚地别开了脸。 也许是好几个爆炸般的消息,委实将芽衣吓到了。她刚刚放松心神,就感觉到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芽衣看了看傍边和征服王争吵起来的韦伯,卫宫切嗣仍在一根又一根地抽烟。总之,看起来短时间是不可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了。 “有休息的地方吗?”芽衣问。 言峰璃正给她安排了一件地下室,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然而,等芽衣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已经坐着一位“主人”了。那位从者有着一头黄金般辉煌灿烂的短发,慵懒地靠在软皮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红酒。 听见开门声,金发的从者将头偏侧过来,带着一点微醺的醉。这位人类最古之王,远坂时臣召唤的Archer从者,本次圣杯战争的最强者——吉尔伽美什盯着芽衣,然后眯起了猩红色的眼睛。 然后……间桐家就被炸了。 仓皇之下,间桐雁夜只来得及用令咒命令Berserker,带着他和小樱逃出去。Berserker直接抬起了房间里的床,骑士不死于徒手瞬间发动,短暂地当下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轰—— 床板瞬间就被烧毁了。 但得益于着短暂的空隙,Berserker两只手分别夹着间桐雁夜和间桐樱,嘶吼着,仿佛咆哮的火车头一样破开屋顶,直接冲了出去,毫无动摇地迎击敌人。 等等!等等!他就算了,不要带着小樱一起战斗啊! 间桐雁夜要疯了。 Berserker是失去理智的从者,他知道用床板暂时拦住敌人,是出于千锤百炼的战士本能,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Berser——”间桐雁夜举起带着令咒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还没有发出指令,就啪叽一声,被自家从者扔地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Berserker就在地面上捡了一根铁皮柱,以劈砍的方式,狠狠地轰向了那位不速之英灵。 等等!等等!不要让武器划一个圆圈,小樱还在你脚下,还在攻击范围以内——然而等间桐雁夜扑过去之前,他就直接被混战的从者直接踹了出去。 间桐樱也被踹出了战斗区域。 “吼——啊——!!”伴随着Berserker的一声怒吼,尘土飞扬,火焰溅射,两位从者的身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激烈的武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间桐雁夜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刚才,他是……被救了? 很明显不是Berserker,一来,如果Berserker能有这样的睿智,雁夜就不必浪费一道令咒,强行命令他将自己和小樱救出去;其次,Berserker的足部铠甲是有刺的,这么重重地一踹下来,非得给雁夜开膛破肚不可。 那么,就是那位袭击了间桐家的……英灵了? 间桐雁夜仅仅只是一瞥,就转开了视线。诚然,即便是单纯是从外表上来看,那位也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从者。同样的,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几乎将间桐宅毁于一旦的宝具(想到这里,间桐雁夜就止不住一阵暗爽),对战武艺无双的Berserker,同样不落下风。 但间桐雁夜毫不关心这些。 甚至,可以说,他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再关心了。 “小樱!小樱你在哪里——?” “雁夜叔叔,我在这儿。”小樱非常平静,即便是被粗暴地踹出了战场,紫色头发的小姑娘也无动于衷,十分平静地拍拍膝盖,默不作声地站在了战场的边缘,直到间桐雁夜找她,才出声叫唤了一声。 “太好了,你没事……你是谁?!” 芽衣很无奈地从间桐樱的身后钻出来,就在狂阶兰斯洛特的范围攻击波及了身边人的同时,迦尔纳一脚一个,把两个人都踹出了攻击范围——方向刚好截然相反,间桐樱刚好就在芽衣这个方向。 唉。 想叹气。 不,应该这样说,这完全符合了自己的期望才对。 本来,芽衣定下了对战Berserker的理由,就很是居心不良。作为御主,间桐雁夜的能力并不高,兰斯洛特同样很强,但失去理智就是他的最大缺陷。即便芽衣没有拿到类似迦尔纳的王牌,但手下从者只要不是Berserker,同时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就能以放风筝的打法,活生生地拖死间桐雁夜。 这叫什么? 明明应当是一场充满了英雄史诗般的悲歌,硬生生地被芽衣玩成了手持攻略推本的弱智游戏——芽衣甚至有些无聊地想,如果Fate Zero选取的剧情线是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大概非但成不了经典,反而会被烂番茄淹没吧。 想想这个剧情,大概就是,上一秒还在胡吹海吹的强大英灵,下一秒就被砍翻,每个人物设定都十分又戏剧性,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在剧情里有所表现,就已经发了便当。 女主角还是个怨天尤人的废柴。 只因为踩了狗屎运,召唤出了强大的英灵,就直接横扫了整个战场。况且,对比于其他人,无论是到达根源,还是拯救世界,或者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拯救自己在意的人——对比起来,她的愿望都是那么抬不上层面。 甚至,连品格也是—— 芽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迎着间桐雁夜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将手臂放在了间桐樱的肩膀上。间桐樱真的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即便是被陌生人抓住了,也只是抬起头来看芽衣一眼。她紫色的瞳孔非常深邃,几乎看不见一点亮光。 梵天啊诅咒我身的效果已经渐渐淡去。 天空又重新开始飘荡起大雪。 一片,两片,千千万万。 覆盖在芽衣的头顶和肩膀上。芽衣隔着直接陷入白热化战斗的两位从者,压着间桐樱的肩膀——怜悯和慈悲是胜利者的特权,可她暂时地,什么也不是。 芽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术刀。 嗯,友情感谢提供装备的医院。 芽衣将手术刀的刀刃放在间桐樱的脖子上,即便是被人威胁到了生命,这个年纪极小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芽衣对上几乎发狂的间桐雁夜,清了清喉咙:“不准动,举起双手背在后脑勺上,蹲着,否则我会杀了她。” 世界上最撩人的话语,不是那些天生情话技能点满的撩人大师——而是那些根本不会说话的人说出口的。因为你知道,他根本不懂人心,不知骗人,不会顺承或阿谀,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就是不敢深思。 好的,就从字面上理解这个“可爱”就好了。 芽衣在旅馆门口买了当地的地图和旅游指南,坐在公交车站上比比划划了半天,才规划出了一条完善的旅行路线。为了节约费用——更是为了节约魔力,迦尔纳进入了灵体化,跟随着芽衣。 然而,刚上公交车,芽衣就遇上了麻烦。 和之前那几个热忱的学生不同,这次缠上芽衣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西装大叔,见到芽衣独自一人,就开始动手动脚,口头花花:“诶,小姐,你一个人吗?” 111.第 111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吉尔伽美什对芽衣搭话了:“真无趣吧?”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疑问句。 但芽衣仍然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她犹豫地指向了自己,疑惑道:“这位……嗯, 王,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吉尔伽美什的笑容里带上了点讥讽, “真是一个连点自觉都没有的杂种,你跑到这里来躲清静,难道不是觉得——那群家伙的争吵,真是太无聊了吗?” 这番话, 芽衣是真的不知道应当怎么接了。 好在,似乎吉尔伽美什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需要芽衣的回答, 他斜着身体, 微微摇晃着手中玻璃杯里鲜红的液体, 声音微微地低沉下去:“虽然本来就没觉得圣杯战争能有什么乐趣,但如果能看到杂修们的垂死挣扎, 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结果还没等我开发出他的乐趣来, 就那么死掉了。” 吉尔伽美什感叹道:“真无聊啊。” 芽衣干瘪地回答:“抱歉, 这场圣杯战争真是对不起王的期待。” “无妨, 王向来大度。” 芽衣懵了一下, 差点以为吉尔伽美什是用了什么近似发音的词,她听错了而已。但随即,芽衣反应过来, 吉尔伽美什是真的这么想的——从某个角度讲, 吉尔伽美什确实大度, 只要认错态度良好,他就没有不原谅的。 虽然由于言峰绮礼死的不明不白,吉尔伽美什有点不高兴。但总的来看,这位最古之王目前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芽衣大起胆子,开口问道:“王,你对言峰绮礼就那样中意吗?” “既然你也看出来他的本质的话……不觉得很有趣吗?” 说实话,不觉得。 反而认为恶意满满。 “真是一点也没有艺术性的女人。我本以为,既然是女人的话,在美感的追求上,总是应当比男性更矜持些,更细腻些。结果你就这么……”吉尔伽美什微微抿下一口醇美的红酒,将后面的话也一同咽了下去。 ——结果,你就这么…… ——在王尚未应许之时,这么简单粗暴地搞坏了他的玩具。 该当何罪? 虽然脑海里晃悠着这样的想法,但吉尔伽美什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位非常贤明的王,绝对不会简单粗暴地给其他人定下罪名。他既然已经对芽衣说过了“无妨”,自然是将这个女人之前做的错事,一并都原谅了。 吉尔伽美什掠过了此事。 “杂修,你打算以什么样的剧目,来愉悦本王呢?” 听到了这句话,芽衣觉得自己脑门上挂满了问号:什么鬼,怎么愉悦他就成了自己的责任?如果吉尔伽美什你真的觉得很无聊的话,去找时臣啊——时臣起码是你的御主吧? 但吉尔伽美什下的决定,显然不允许当事人的任何反驳。金发的王者已经不知道在何时,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如果说软瘫的他是小憩的狮子,已经正肃了面容的吉尔伽美什,其气场已经接近于全开了。他是至高无上的王者,是拥有三分之二神灵血统的可怕强者,当他摆出了认真的姿态时,几乎无人敢于直视他。 芽衣本能地低下头了:“吉尔伽美什王,抱歉,我……” 猛然增加的压力,几乎将芽衣整个人都压倒在地面上去了。但下一秒,一个有力的手就扶稳了芽衣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支撑了起来。迦尔纳拦在芽衣身前,俯视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吉尔伽美什王。 “收手吧,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顿了一下,竟然并没有将自己标志性的嘲讽挂在嘴上。甚至,从表情上来看,吉尔伽美什似乎也不是特别惊讶,他的身体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柔软的沙发中。酒杯里红色红酒在来回不停地晃荡,“呵。” 迦尔纳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芽衣护在了自己身后。整个过程中,迦尔纳的枪尖始终都对准了吉尔伽美什。他沉声补充道:“芽衣是我的御主,我不可能对她的事情视而不管。古代乌鲁克的王以,被赋予天地之理的裁定者,如果你要对她出手的话,那么就请通过我这一关吧。” “本王可没有说,要对她出手。”吉尔伽美什抬着下巴,十分冷傲地回击着说,“虽说这次的圣杯战争确实无趣,但本王还不至于堕落到要对一个弱小女人出手的程度。” “那么,谢谢你的宽容。” 喂,迦尔纳。 芽衣悄悄地扯了扯迦尔纳身后的毛绒绒披风——被吉尔伽美什这样放过了,她是有点庆幸。但是,迦尔纳你这样回答,岂不是被对方完全代入套路里了吗?吉尔伽美什完全是自顾自地定罪,又自顾自地审判,自顾自地原谅啊。 ——她哪里有这个义务,要必须让吉尔伽美什开心啊?! 鬼知道他高兴的标准是什么。 “不过啊,”吉尔伽美什脸上又浮现了意味不明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在笑,但仔细品味,又让人觉得,这位黄金的王者恶意满满到几乎溢出来的程度,“虽然这时候我更应当来惩罚你的不敬。不过,本王大度地决定,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请问吧。”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身后那个女人仿佛埋葬在地下深处腐尸般的本质呢?” 迦尔纳的话半分不假。 实际上是,芽衣花费了很多心思,想要在他和迪卢木多之间的战斗,增加一点胜算。但她唯一算错的,就是天花板从者的战斗力。她知道吉尔伽美什有一夜之间结束圣杯战争的实力,但她并不了解,迦尔纳有匹敌吉尔伽美什的强大——这意味着什么。 112.第 112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芽衣隐隐约约地才到了迦尔纳想说的话。 “御主, 你到底在焦躁什么?” 仿佛一颗石子击碎了平静的湖面,芽衣浑身一震,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在惊骇的同时, 她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茫然, 或者说, 尽管芽衣总在迦尔纳面前, 总表现出胸有成竹的一面,可实际上,她内心深处,始终拿不出能说服自己能赢得圣杯战争的理由。 她有什么优势? ——被困在狭小的房屋内, 从未的一生吗? ——她比其他御主更强大,还是更聪慧? ——或者更干脆一点,依靠着召唤到迦尔纳的狗屎运,等待着最后的胜利垂手可得? 芽衣不知道。在她看来,自己才是最应当被淘汰出局的那一位, 这种焦躁的心态让她恨不得抓住每一丝成功的可能。甚至, 就连芽衣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这样的心态到底有没有失衡——芽衣叹了口气,抓住迦尔纳的右手。 也许是每天晚上都抓着迦尔纳的手睡觉, 芽衣对这只手已经很熟悉了,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在心里描绘出长短宽瘦, 甚至连掌心的纹路都如数家珍。芽衣叹了一口气, 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 迦尔纳有点迷惑:“御主……?” “真的很对不起, 迦尔纳。”芽衣郑重地道歉。 迦尔纳也听懂了芽衣的道歉:“原来是我并不值得让御主信赖的缘故吗?也对,毕竟在历史中,我是战败的一方。不过,御主,在那次俱庐大战之前,有人曾经和我说,说我并不渴望胜利,仅仅只是出于承诺而战斗,但如果只有这样,远远不足的……” “现在也是如此,即便我向御主许诺,大概也很难让御主对我产生足够的信赖吧。” “不啊……”芽衣慌张地想要解释。 “但如果,现在的我说,我已经不仅仅只是出于御主和从者的契约,而去战斗呢?” 芽衣的解释就卡在了喉咙里。 等等!! 迦尔纳刚才说了什么? “我曾经向你许诺,必将把圣杯奉献给你。这样的想法如今也未曾动摇过。但同样的,我也很希望,你也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太阳真的非常美丽,光辉而灿烂。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看见夏日的阳光,能被那样的光芒照耀,真的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迦尔纳顿了一下,“我现在就为了这样的愿望在努力——” “所以,我现在没有使用御主的魔力,只是明确地知晓,那并无必要。” “不是出于傲慢或者懈怠,也绝非同情或者怜悯,仅仅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芽衣差点就要被这样的言语感动了。 前提是,她没有听到迦尔纳的最后一段话。 “毕竟,万一你下次再进医院的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从哪里凑医药费了。” 芽衣:“……” 芽衣:“……” 芽衣:“谢谢,你忧虑的还真是深重啊。” …… …… 见到芽衣远离了中央公园,卫宫切嗣放下狙击枪。 通过军用的望远镜,卫宫切嗣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位Lancer的御主,娇艳如花的少女正无知无觉地将头颅暴露在开阔的视野里。在此之前,卫宫切嗣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完全不懂魔术的御主参与战斗——可以说,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胜利,若是放过,卫宫切嗣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卫宫切嗣将狙击枪的准心对准了少女,然而随即,他又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他微微偏了偏准星,就看见守护在御主身边的白发枪兵正收回了目光。 但卫宫切嗣很清楚,那位枪兵的注意力从未从自己身上挪开过。 施舍的英雄…… ……迦尔纳么? 在得知了枪兵的真名之后,迦尔纳的真实数据也在卫宫切嗣眼中解锁了:丝毫不逊色于亚瑟王的自身素质,EX级别的宝具——根据迦尔纳的神话传说,毫无疑问,他的宝具就是号称能击坠诸神的神枪。 除了底牌宝具威力巨大以外,迦尔纳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同样展现超远距离的攻击能力——在打斗之后,卫宫切嗣不辞幸苦地跑去检查了战场,在距离战斗地点的五百多米的海岩上,卫宫切嗣发现了岩石被烧融的痕迹。根据爆炸的痕迹来看,威力已经不逊色于小型火箭筒了。 也就是说,哪怕卫宫切嗣躲在装甲坦克里,迦尔纳也能一次眼炮直接轰穿它。 此外,卫宫切嗣当然不至于,天真地认为迦尔纳眼炮的有效射程就只有五百米了。 妈的。 枪兵竟然拥有这样超常规的远程攻击能力…… ……你对得起你的职阶吗? #我仿佛遇到了一个假的枪兵# 卫宫切嗣恶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带着提神作用的烟雾冲进他的肺腑。像是之前这样,彼此之间的相互瞄准,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毫无疑问,这位从者在警告卫宫切嗣。 子弹更快,还是目光更快? 卫宫切嗣一点也不想用亲身经历去验证,哪种才是真相。他拿起对讲机,对舞弥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如果Saber愿意配合他,短时间拖住Lancer,卫宫切嗣并不介意去搏一搏胜利的几率,但是现在……他也没有被虐杀的兴趣。 啧,所以说,他始终不喜欢正义感太强的从者。 然而就在卫宫切嗣准备撤退的同时,他收到了来自爱丽丝菲尔的电话:“喂,切嗣,我刚刚感觉到,第二位从者退场了。” 那应该就是间桐家了。 芽衣蹲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她只能看到无数干枯的树木。今天,下午下了小雪,到黄昏时分就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芽衣将自己裹进海绵宝宝的娃娃衣里——刚开始,她还很嫌弃,但等空气渐渐冷下来,不等迦尔纳催促,芽衣就主动爬进了玩偶服里。 真冷啊。 芽衣哈出一口白雾。 在雾气中,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厚厚的白雪宛如巨大的云团,将眼前的森林完全盖住。天色是一种混沌不明的紫红色,天和地的分界线上悬挂着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 “御主……” 芽衣转过头,看见白发的从者慢慢从透明变成实体,这种从英灵化的过程,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十分奇妙:“回来了?” “嗯,巡视结束,附近没有任何人。” 这也没有出乎芽衣的预料,在到达这里之前,她尝试着找人问路,然而,无论是谁,都信誓旦旦地表明这附近没有一家姓间桐的宅邸。如果不是芽衣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有点自信,否则,怕是会真的信以为真离开此地。 “那么,”芽衣努力板起脸,做出威严的样子—— “现在就让我们解决掉间桐雁夜吧!” 迦尔纳没有动。 “迦尔纳?” 迦尔纳明显地犹豫了片刻:“御主,你这个位置离战场太近了,很容易波及到的。你要不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他真心诚意地建议道。 然而,迦尔纳的话刚刚说完,芽衣就猛然摇头:“不要,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战斗,哪里有从者在战场上奋战,御主却躲在家里的行为。”她说着,俨然是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是怎么打败肯尼斯的,眼见着迦尔纳就要否决,芽衣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几句,“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我被卫宫切嗣暗杀了怎么办?” 这番话有理有据,迦尔纳被说服了:“确实如此,还是御主想得更为周到。” 诶?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管怎么说,吾之长|枪必然会为主人带来胜利。”迦尔纳说着,挑起枪身,将尖端对准那片极为宽广的雪林,一只眼睛微微睁开,另一只眼睛半闭着,那姿势真是特别傲慢。 迦尔纳缓慢出声:“梵天啊……” 诶? 等等……等等! “诅咒我身!(Brahmastra kundala!)”迦尔纳高声解放宝具真名,他手中的金色之枪,立刻就缠绕上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芽衣眼睁睁地,看着迦尔纳将不灭之刃投掷了出去—— 肉眼可见的,高温甚至让空气都扭曲起来。不灭之刃在半空中就开始喷薄出大量的火焰,几乎将半个天空都熊熊燃烧起来。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象,以至于,芽衣脑子里都有短暂的空白—— 夭寿啦! 陨石撞大地啦! 迦尔纳站在了芽衣面前,将向着两人涌来的火焰和热浪尽数拦下来。原本隐藏起来的阴暗宅邸,也在此刻被迫显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不过,很遗憾,芽衣还来不及看到它的真面目,近乎无穷无尽地火海就直接淹没了它。 就像是一滴琥珀,轻柔地将小虫子包裹起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 那无疑是地狱般的场景,宛如黑色潮水般的虫子从地下涌出,时而扩散时而汇聚,每一次被火焰灼烧时,那些虫子都发出仿佛人类在极短痛苦的尖叫声。只是听见那个声音,就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烤蛋白质的味道。 也许是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撼,芽衣竟然走神了,她想起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语句来形容这个场景:“……现在,我们抓住了它,掐掉头去掉尾,放在火上烤一烤,嘎嘣脆,鸡肉味。” “御主,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芽衣捂住脸,咳嗽一声,“说起来,这么大的阵仗,这样夸张的宝具解放,真的没问题吗?魔力什么的还支持得住吗?” 迦尔纳神色怪异地看了芽衣一眼:“那个,御主啊……” “嗯?” “我刚才使用的宝具,是对国宝具。” 冷场。 芽衣简直快要压不住自己想吐槽的冲动了——迦尔纳你这是想说,没有顺手毁灭掉一个国家,已经是你极大程度的压制了手中宝具的出力了吗? 迦尔纳想了想,又更加细致地解释了自己的用意,“我不太了解虫魔术,不过,从御主的描述来看,可能会具有很多奇妙的能力……那么,既然载体是虫子,与其依次应对那些麻烦的能力,倒不如一把火烧它个干干净净。” 说的好!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道理我都懂—— 可芽衣总有一种错觉,迦尔纳解放宝具的那一刻,与其说是杀敌,反而耍酷的成分更重一些……不不不,她当然知道那完全不可能,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芽衣真的有一种被自家从者的风采亮到了的感受。 “来了。”迦尔纳突然出声,打断了芽衣的胡思乱想。 这句提醒还没有结束,间桐宅的屋顶就被猛然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瓦片和燃烧的木屑一起四处飞扬。芽衣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巨响:“吼————啊————!!!” 被不详的黑烟所萦绕的黑色骑士,左边的手夹着一个带兜帽的白发男子,右边的手夹着一个紫色头发的可爱小女孩,从火海之中冲了出来,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113.第 113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然而, 迦尔纳仍然觉得困扰。 ——迪卢木多到底是, 什么意思? 即便是看出来,迪卢木多深受自己的魅惑之痣的困扰,对于女性的注视带有一种微妙的恐慌;同样,芽衣对于剧情的执着,也给这位枪兵带来了错误的暗示——但是,就算是两个巧合碰撞到了一起, 他也不应该觉得, 芽衣就喜欢上了他吧? 而且, 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 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 才恼羞成怒, 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 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 别, 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他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 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 美丽, 娇嫩, 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打搅芽衣的美梦了。 迦尔纳灵体化穿过了门,再反过来开锁,将自己买回来的衣物取回来,放进收纳箱里。房间里仍旧静悄悄地,迦尔纳习惯性地往卧室走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徒劳垂着床边缘的手臂,白的晃眼。 迦尔纳思维都停顿了一瞬。 “御主?” 芽衣紧闭着双眼,她半个身子跌落在床外,肤色像雪一样苍白……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死尸一样的苍白。迦尔纳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捧起芽衣,少女的体温也和死尸一样冷,即便是天生体温偏高的迦尔纳,也无法从肌肤的彼此触碰中,带给对方更多温暖。 真轻啊。 迦尔纳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他忍不住想,奇怪,人类真的能轻巧到这个样子吗? …… 迦尔纳拉开窗户,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太阳欲坠未坠,斜斜的挂在山峰的一角,整个世界笼罩在昏沉的黄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发的英灵轻柔地抱着一个少女,宛如灵敏的鸟雀般沿着墙壁滑行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的顶端。 站得高确实可以看得远。 迦尔纳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抱着芽衣往医院的方向去了。四周的景色仿佛流光般在他身边飞逝着。几乎是眨眼之间,迦尔纳就已经到达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迦尔纳拦住了一位稚气脸的小护士:“能帮我看看她是哪里受伤了吗?” 小护士吓了一跳:“这个你要找医生啊,先要去挂号,然后再检查,确诊了之后再看看是手术,还是吃药打针。诶,你知道挂号处往哪里走吗?” 迦尔纳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然而在挂号处,迦尔纳的困境并无改善,他找不到芽衣的证件,身上也只有一些小额的零钱。领他过来的小护士,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缺乏社会常识的人,反而是负责的医生很体谅迦尔纳—— 不过,也没准是畏惧。 毕竟,虽然迦尔纳并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黄金铠甲,但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迦尔纳肤色是象牙般的白,五官俊美,即便没有敌意,仍然会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淡淡的压迫感。 医生笑呵呵的说:“忘记带了没事,之后补上就可以了,来,这里需要她的家人签字,你去打电话通知她吧。”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迦尔纳迟疑了很久。 “我想,她可能没有家人了。”但这样的话也太过笃定了,迦尔纳犹豫了一下,罕见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即便有,也很可能不会再管她的任何事情了。” 这个形容,让医生和小护士一起抬头看他们。 芽衣仍然沉沉地昏迷在迦尔纳的怀里,迦尔纳用被子裹着她,其他人只能看见她露出的半张苍白的脸,紧皱着眉头,长发在迦尔纳的的胸口蹭出一片凌乱。 “那么男朋友应该也可以。” “那……”即便是耿直如迦尔纳,也察觉到了对方在这方面的通融。他突然想起,在旅馆门口的服务生问他是不是芽衣男朋友的那个时刻——哦,原来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不是家人…… ……却能起到和家人一样的作用……么? “那么就多谢了。” 感谢圣杯提供的现代知识,迦尔纳总算能用日文写下自己的名字,但这种明显外国风的名字,仍然是惹来了对面惊讶的目光——但看到迦尔纳明显异于日本人的外貌,对面也释然了。 “先做体检吧……”医生又看了一眼迦尔纳,“不,先让那边推个床过来。你一直抱着她,手不酸吗?” “不酸,她真的很轻。” 然而,暂时的,还没有人意识到迦尔纳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就连迦尔纳本人都对此缺乏明确的认知。他站在原地,放任着护士们将芽衣从他怀里取走,放在推床上,一路往医院病房走去—— 怀中空荡荡的。 迦尔纳突然就感到怅然若失。 “记得及时补上挂号费。”医生提醒他。 “抱歉,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元。”迦尔纳十分耿直地说,这还是芽衣给他买衣服时,剩下的找零。迦尔纳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古怪,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会很快补上的。” 对面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迦尔纳正要离开,医生就猛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我说,孩子啊,想开点,一时没有钱不是什么大事,这个社会还是很温暖的。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你的人生还很漫长……” 人生还很漫长…… 不,他的人生早就在那场天地人神的大战中结束了。 倒是芽衣,她才是还有未来的人类啊。 迦尔纳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同时也不容对方反抗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不过,不必担忧,那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会触犯法律。愿太阳永远照耀着你,保佑你一生平安。我会很快回来的,真的。” 迦尔纳没有说谎。 他会很快回到芽衣身边的。 …… 天黑了。 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天的边界。 绚烂的霓虹灯彩亮起,当黑夜来到时,这个城市就笼罩在另一种美丽中。这个城市存在隐藏的阴暗一面,但同样的,它也是安和而幸福的。迦尔纳的索敌能力不算顶尖,但在目标已经明确的前提下,迦尔纳仍然更早地察觉到了敌人。 穿着银色冬装的高雅女士。 她挽着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西装美少年,两人正在徐徐走在海滩旁寂静的小路上,海风吹着两人的长发飞扬飘荡。虽然只是听过芽衣描述,迦尔纳已经确信,这两位少女,就应当分别是名字叫□□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的小圣杯人造人—— 以及—— Saber。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以女子之身登顶为骑士王的不列颠之王。 这个距离,如果迦尔纳抢先出手的话,大概能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吧。迦尔纳想着这些他绝不会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芽衣——他的这位年轻的御主,一定会恨不得让他果决出手,但又顾忌迦尔纳自己的感受,露出仿佛小仓鼠啃木头般的纠结神色。 ……啊,其实迦尔纳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告诉芽衣。 这个样子的她,真的非常可爱。 114.第 114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遇到了拯救他的友谊。 可芽衣呢? 她什么也没有。 芽衣眨眨眼睛。她原本不想哭, 但眼泪自发地充盈了眼眶,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仿佛被雨水浸泡过的世界。在坦诚之前, 芽衣多少抱着一种卑鄙的想法, 她将自己的苦难当做筹码,赌圣洁的迦尔纳绝无可能无动于衷。但迦尔纳尚且未曾说话,芽衣就已经疼到难以呼吸了。 她好像又躺在那个冰冷的金属床上,刺眼的白兆灯照过来。护士和医生在她身边窃窃私语。他们议论说,“要不要打麻药?”“不用,麻药会影响手术的成功率。”这些人的话语, 让芽衣惊恐到快要尖叫。 她是个人啊! 不是什么装载着器官的罐头。 救救她啊!谁来……谁都好……无论让她付出如何的代价, 救救她啊! 芽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紧了。她抽泣一声, 是迦尔纳握住了他。白发枪兵的这个举动令她稍微冷静下来。对芽衣而言, 那一切刚刚发生在几天之前, 刻骨铭心, 甚至连时间的洪流都来不及冲淡那种恐惧。 芽衣低下头, 泪水就沾湿了被褥。 迦尔纳的手心真的很暖。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等待芽衣情绪稳定下来。他眼神有些悲戚, 这对于寡言寡语的迦尔纳来说, 已经是他最露骨的情感表露了:“所以说,你寄托于圣杯的愿望, 就是复仇吗?” “我不该复仇吗?”芽衣反问他。 当然应当,没有人应该犯了错而不受到惩罚。但迦尔纳没有这样回答, 他比芽衣自己还要了解芽衣, 因此, 他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你向我寻求理解和认同有什么意义。”他顿了一下,“如果御主需要我表态的话,我也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无论你追求的是何种的愿望,只要你祈求,我就必然会回应。” 迦尔纳将芽衣的手抓起来,他就已经很消瘦了。 ——而芽衣比迦尔纳的手还要小巧些。 “看来御主你终于冷静下来了,哭闹不休的御主真的很让人感到无所适从啊。虽然这个样子的御主也属于真实的御主的一部分,但我还是更喜欢平时状态的御主,虽然过于小心和警惕也是问题,但总比激动成一戳就变形的河豚要让人自在。” 芽衣:“……” 芽衣:“………………” 虽然确实冷静下来了…… ……但河豚是什么鬼啦! 她那么难过痛苦纠结,到了你这里就只剩下“河豚”了吗?芽衣磨了磨牙,经过迦尔纳这一打岔,她倒是从之前负面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芽衣深吸一口气:“虽然我每次都努力把你的话往好里想了,但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 迦尔纳愣了一下:“是,是这样的吗?那么可否告诉我,到底是哪一句话太过分了。” “自己领悟。”芽衣没好气地回答。 这个需要迦尔纳自我领悟问题的难题,似乎把他难倒了。 “不过这也提醒我了,交换对圣杯的愿望,是应当一开始就去做的。”芽衣咳嗽一声,有些懊恼。她召唤出迦尔纳时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将这件事忘记了,“虽然仇恨也很重要,但我的愿望不是复仇……而只是,活下去。” 芽衣耸耸肩:“对于别人来说,这是生来的权利,而对于我,则是却需要争分抢秒地夺取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这么一看,我可真是渺小呢。那你呢,你想让圣杯实现怎样的愿望?” “我对圣杯并无祈求……” “等等,等一下,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 “好的,请说。” “真的会有人圣人到毫无愿望的程度吗?” “……”迦尔纳似乎被这个发言镇住了,甚至露出了为之苦恼的神色,“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对我很了解,这份了解又是从哪个渠道里来的。但这种误解还真是根深蒂固,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迦尔纳也只是一个并无特殊之处的普通人,当然也会有遗憾,有愿望,只不过那些暂且还没有上升到非寄托给圣杯不可的程度。” “但是现在的话……” 迦尔纳微微一笑,他原本锋锐如刀刃的脸庞,都因此柔和了下来。 “我想寄托给圣杯的愿望,就是希望它能保佑我的御主健康地活下去。尚未绽放的花不应当就这样凋零,为了见到它绽放的那日,吾之泪光将贯穿一切拦在前方的敌人,直到为你捧回圣杯。” 芽衣:“……” “为什么这么沉默,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太过分的话。这方面自我领悟真的太难……” “不,不是。”芽衣抓紧了迦尔纳的手,“再说一遍。” “……什么?” “求你了,我还想再听一遍。” 迦尔纳正要重复,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很抱歉打断Lancer,和Lancer御主的感人对话,但是我必须得说,圣杯战争的胜利是属于我这边的。” …… …… 谁?! 芽衣猛然向门外看过去。 说话的女子正在往病房内走,那是一位白色长发,红色眼珠的绝色美人,穿着昂贵的白色皮草套冬衣,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和完美。即便刚刚做了很是狂妄的发言,但由于她的语气过于柔软,芽衣甚至没能生出几分敌对之心来。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小圣杯的载体,卫宫切嗣的太太,Saber的代理御主。 思维空白了一瞬。 芽衣强行压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她怎么在这里,改换成了:“这个人是谁?” “忘记自我介绍了。”爱丽丝菲尔吐了吐舌头,这种装可爱的举动,由她来做,半点矫揉造作的意味也没有。爱丽丝菲尔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是这次圣杯战争中Saber的御主。” 谢谢,Saber的御主是你老公。 芽衣也没有揭穿爱丽丝菲尔的谎言,她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单,在这里遭遇Saber和她的“御主”,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测:“好吧,Saber的御主,你为什么在这里?” 然而回答的是迦尔纳。 “抱歉,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明吧。” 迦尔纳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我将御主放到医院之后,遇到了Saber和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 芽衣等待着。 沉默。 沉默。 “……就这些?你遇到了Saber?然后呢?这完全没能解释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在这里啊。”芽衣有点抓狂,“你和Saber是怎么遭遇的?你们竟然没能打起来?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地让她跟过来……”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芽衣已经注意到,就在门口,那里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金发英气少女。好吧,来的不止是太太,Saber,女性亚瑟王,阿尔托莉雅也在这里。 迦尔纳有点苦恼于到底先回答哪个问题。 他还是抓住了重点:“没关系,虽然御主你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姑且还是有以一敌二的自信的。” 喂,迦尔纳,你再这么说话,她就真的要打人了。 站在门口的阿尔托莉雅也冷冷地哼了一声。 芽衣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并且还觉得,自己还能给她配个图: 我看你是故意为难我阿尔托莉雅.jpg “那我就再解释一遍吧。在离开御主之后,我和Saber之间发生了战斗。在占据上风之后,我对Saber的御主发出了恳请——” 这个说法有点微妙的耳熟。 芽衣想了一会儿,暂时也没回想到这和自己曾经看过的哪一段剧情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恳请?” 爱丽丝菲尔微笑起来:“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 芽衣:“……” 迦尔纳:“……抱歉,我也没有想到御主会穷到连挂号费都付不起。” 芽衣一时无言以对,她之前根本就没有花销的概念。将她送过来的那位存在,也只是说,给予了芽衣参加圣杯战争这几天必要的钱物,芽衣对钱币没有概念,很难判断数量,不过,她也知道日本的医药费非常昂贵。 “不必太在意这点小事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小钱。”爱丽丝菲尔太太客气地说。 好了太太你不用再打击她了。 芽衣磨了磨牙:“那你呢?你回报了她什么?” “下一次战斗时,我会放过Saber一次。”迦尔纳平静地说,然而芽衣的表情太过幽怨,他只好又补充道,“不必太担心这个了,它不会对胜利造成什么影响的,反正打一次也是打,打两次也是打,都一样。” 115.第 115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对应的, 如果将御主比喻成指引航路的灯塔,那么, 从者无疑就是驾驭风暴的航行家了。并不是刻意看轻御主,不过,如果你在战斗这方面也要对我指手画脚的话,就真的让人觉得很困扰了。毕竟,我从来没有钻研过这样的战技……如何战斗, 如何使用魔力, 如何判断战局……恕我直言, 这都是从者的领域, 我才是更擅长的那个人。” 芽衣隐隐约约地才到了迦尔纳想说的话。 “御主,你到底在焦躁什么?” 仿佛一颗石子击碎了平静的湖面, 芽衣浑身一震,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在惊骇的同时, 她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茫然,或者说, 尽管芽衣总在迦尔纳面前,总表现出胸有成竹的一面, 可实际上, 她内心深处,始终拿不出能说服自己能赢得圣杯战争的理由。 她有什么优势? ——被困在狭小的房屋内, 从未的一生吗? ——她比其他御主更强大, 还是更聪慧? ——或者更干脆一点, 依靠着召唤到迦尔纳的狗屎运, 等待着最后的胜利垂手可得? 芽衣不知道。在她看来,自己才是最应当被淘汰出局的那一位,这种焦躁的心态让她恨不得抓住每一丝成功的可能。甚至,就连芽衣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这样的心态到底有没有失衡——芽衣叹了口气,抓住迦尔纳的右手。 也许是每天晚上都抓着迦尔纳的手睡觉,芽衣对这只手已经很熟悉了,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在心里描绘出长短宽瘦,甚至连掌心的纹路都如数家珍。芽衣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 迦尔纳有点迷惑:“御主……?” “真的很对不起,迦尔纳。”芽衣郑重地道歉。 迦尔纳也听懂了芽衣的道歉:“原来是我并不值得让御主信赖的缘故吗?也对,毕竟在历史中,我是战败的一方。不过,御主,在那次俱庐大战之前,有人曾经和我说,说我并不渴望胜利,仅仅只是出于承诺而战斗,但如果只有这样,远远不足的……” “现在也是如此,即便我向御主许诺,大概也很难让御主对我产生足够的信赖吧。” “不啊……”芽衣慌张地想要解释。 “但如果,现在的我说,我已经不仅仅只是出于御主和从者的契约,而去战斗呢?” 芽衣的解释就卡在了喉咙里。 等等!! 迦尔纳刚才说了什么? “我曾经向你许诺,必将把圣杯奉献给你。这样的想法如今也未曾动摇过。但同样的,我也很希望,你也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太阳真的非常美丽,光辉而灿烂。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看见夏日的阳光,能被那样的光芒照耀,真的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迦尔纳顿了一下,“我现在就为了这样的愿望在努力——” “所以,我现在没有使用御主的魔力,只是明确地知晓,那并无必要。” “不是出于傲慢或者懈怠,也绝非同情或者怜悯,仅仅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芽衣差点就要被这样的言语感动了。 前提是,她没有听到迦尔纳的最后一段话。 “毕竟,万一你下次再进医院的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从哪里凑医药费了。” 芽衣:“……” 芽衣:“……” 芽衣:“谢谢,你忧虑的还真是深重啊。” …… …… 见到芽衣远离了中央公园,卫宫切嗣放下□□。 通过军用的望远镜,卫宫切嗣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位Lancer的御主,娇艳如花的少女正无知无觉地将头颅暴露在开阔的视野里。在此之前,卫宫切嗣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完全不懂魔术的御主参与战斗——可以说,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胜利,若是放过,卫宫切嗣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卫宫切嗣将□□的准心对准了少女,然而随即,他又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他微微偏了偏准星,就看见守护在御主身边的白发枪兵正收回了目光。 但卫宫切嗣很清楚,那位枪兵的注意力从未从自己身上挪开过。 施舍的英雄…… ……迦尔纳么? 在得知了枪兵的真名之后,迦尔纳的真实数据也在卫宫切嗣眼中解锁了:丝毫不逊色于亚瑟王的自身素质,EX级别的宝具——根据迦尔纳的神话传说,毫无疑问,他的宝具就是号称能击坠诸神的神枪。 除了底牌宝具威力巨大以外,迦尔纳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同样展现超远距离的攻击能力——在打斗之后,卫宫切嗣不辞幸苦地跑去检查了战场,在距离战斗地点的五百多米的海岩上,卫宫切嗣发现了岩石被烧融的痕迹。根据爆炸的痕迹来看,威力已经不逊色于小型火箭筒了。 也就是说,哪怕卫宫切嗣躲在装甲坦克里,迦尔纳也能一次眼炮直接轰穿它。 此外,卫宫切嗣当然不至于,天真地认为迦尔纳眼炮的有效射程就只有五百米了。 妈的。 枪兵竟然拥有这样超常规的远程攻击能力…… ……你对得起你的职阶吗? #我仿佛遇到了一个假的枪兵# 卫宫切嗣恶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带着提神作用的烟雾冲进他的肺腑。像是之前这样,彼此之间的相互瞄准,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毫无疑问,这位从者在警告卫宫切嗣。 子弹更快,还是目光更快? 卫宫切嗣一点也不想用亲身经历去验证,哪种才是真相。他拿起对讲机,对舞弥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如果Saber愿意配合他,短时间拖住Lancer,卫宫切嗣并不介意去搏一搏胜利的几率,但是现在……他也没有被虐杀的兴趣。 啧,所以说,他始终不喜欢正义感太强的从者。 然而就在卫宫切嗣准备撤退的同时,他收到了来自爱丽丝菲尔的电话:“喂,切嗣,我刚刚感觉到,第二位从者退场了。” 那毫无疑问是一位伟大的英雄。 他有着圣洁的白发,黄金的铠甲,同样辉光熠熠的黄金之耳环照亮面庞。他品行高洁,弓术强大,在战场上席卷万物。即便将人类历史全部清点一遍,他仍然是能够数得上名字的伟大英雄。 敌人辱骂他。万民质疑他。 卑贱的车夫之子怎可与强大的王子,天神之子阿周那争夺光辉,他是不义的,超出了本分的,宛如阴影里在老鼠企图偷吃祭坛上的贡品。 但英雄并不畏惧。 因为英雄早已在此之前,就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友谊,属于他和王子难敌之间,纯净无暇的友谊。既然如此,世间万物于他,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于是,他向着难敌下跪。 ——宣誓! ——他将永远忠于他。 ——为他战斗,为他带来永恒不败的胜利,和毫不动摇的传说。 “即便光明抛弃了太阳,庄稼离开了大地,箭矢偏离了方向,迦尔纳也不会背弃难敌。” 迦尔纳如此坚信。 时世变幻。 英雄自身的高洁落入了敌人的计算,他被骗走了护身的铠甲和耳环,他身缠千万诅咒,他自愿也是被迫地发下了除了阿周那不得伤害其他敌人的誓言,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然而这一切仿佛噩梦——可这宛如重叠汹涌而来的困境们加起来,也远不如沙恭尼在难敌面前,对他的质问。 “伟大的盎伽王,迦尔纳,请求您不要去大军的主帅……不,我并非是质疑您的强大,或是您对难敌的忠诚,唯一让我如此忧郁的只是因为您圣人般的品行。您只会为了他人的恳请而行动,自身无欲无求。您行事道义,对人慈悲,无论他是贵是贱,是长是幼,是友是敌,无一例外……然而我唯独没有看到的,只有你的欲望。” “您并不渴求胜利。” “你渴求的只是……实现对难敌的诺言而已。” 116.第 116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视野之中, 只剩下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白。房屋,路灯, 报刊亭和电话亭全部被埋在了雪层之下,只在地面上拱起一点起伏。高楼大厦倒还保持着自身的挺立,只是玻璃上结满了霜花,看不清其中的状况。天地白净,万物俱静, 芽衣只能听见自己轻柔的呼吸声。 真安静啊。 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安静。 迦尔纳肩膀上的毛绒披风护着芽衣, 将冷风和霜雪一起隔绝在了外面。芽衣吐出一口气, 呼唤道:“迦尔纳。” “我在, 怎么了?” “你说点什么吧。”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看到这个冰封世界的场景, 也知道出了大问题了。芽衣突然就觉得心空落落的,她想听迦尔纳说点话, “你随便说点什么吧,什么话题都好。”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芽衣抬着头, 他下巴轮廓的形状,又好看又凌冽。 “之前御主命令我住口, 所以我没有说了。不过, 既然现在是什么话题都可以的话,我就必须得说了。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语言, 都没有将萝卜当做贬义词吧。”迦尔纳略带冷清的声音, 从芽衣的头顶上飘过, “而且, 萝卜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它也是很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御主你不能这样看不起它。” 芽衣:“……” 这个问题绝对超纲了。 原来迦尔纳你是这样看待萝卜的吗? 好在,也就是这片刻,迦尔纳已经带着芽衣,到达了冬木市言峰教会的位置。相比于其他地域的皑皑白雪,那座不太起眼的教堂反而没有多少落雪,仿佛和外界已经隔开了一个世界。 芽衣是到达最晚的御主。 她刚推开门,就被屋内的场景吓了一跳。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巨大身形几乎盘踞了半个教堂。他家里小小的御主韦伯·维尔维特坐在他膝盖上,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Saber阿尔托莉雅正襟危坐,就坐在伊斯坎达尔的边上——很显然,是征服王故意凑过去的,阿尔托莉雅闭着眼,侧着头,显然一点也不想理会聒噪的征服王。 太太爱丽丝菲尔靠在Saber的肩膀上,双目紧闭,像是在小憩,就连芽衣的到来也没打搅她安稳的睡眠。 远坂时臣和卫宫切嗣一左一右,分别霸占了教堂的两个角落。 远坂时臣如原著描述中的一样,穿着酒红色的西装,气质高雅五官端正。但芽衣注意到,他眼底有着不明显的淤青,显然也是晚上不曾好好休息。卫宫切嗣正在抽烟,他脚下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了。 教会礼堂的中心,摆放了一个覆盖十字架垂布的黑色棺木。 几个御主都抬头看了一眼芽衣。 芽衣也擅长观察他人表情,这几个御主之间的氛围都有些古怪,但芽衣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她环顾一周,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最在意的御主和从者。 吉尔伽美什不在。 这个正常,毕竟,王的爱好不是普通人能揣摩的。 但是言峰绮礼也不在,这就让人有点心慌慌了。毕竟那是……言峰绮礼啊,直接制造了“愉悦”梗的言峰绮礼,以他人痛苦为乐的言峰绮礼——虽然他就算在,芽衣也未必能获得多少安全感,但他不在,就更令人觉得这家伙似乎暗地里在搞事了。 神父言峰璃正主动招待了芽衣:“请问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叫芽衣。”芽衣自我介绍道,“正如你所见的,我是Lancer的御主,这位是我的从者。” “那么,退场的就应该是Berserker,Assassin和Caster了。”卫宫切嗣突然出声,他将快烧完的烟蒂扔在地面上,然后用脚踩灭了它,“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吧,Lancer的御主。应当不会再有新的御主和从者赶过来了。” 芽衣愣了一下。 Berserker她懂,Assassin她也明白,应当是言峰绮礼还在假装自己的从者被吉尔伽美什消灭了。但是Caster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元帅就已经莫名其妙的退场了吗? 言峰璃正已经安排芽衣落座了。她的座位在韦伯·维尔维特边上,大个头的征服王几乎将芽衣的座位占了大半——而且对方还毫无羞愧之情地,爽朗地对芽衣打招呼:“哟,我还以为我家御主是最小的参赛者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点点大的御主啊。怎么样,要不要加入到我的麾下,你的从者看起来也是生前有名的英雄呢。” “Rider!”韦伯又羞又愤地试图阻拦自己的从者。 理所当然的,韦伯的小胳膊和小腿儿,甚至无法将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宛如岩石般巨大的身躯挪开半分,就已经宣布失败了。伊斯坎达尔重重地拍了一下韦伯的肩膀:“我和人家御主说话呢,你急躁个什么劲儿……”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啦!” “人生就是要勇于尝试啊,小子。”伊斯坎达尔又重重地拍了韦伯的背,差点把这个小个子男生从他的膝盖上掀翻。征服王转过头,神色严肃地看着迦尔纳,“我从Saber口中听说过你,毫无疑问,也是个和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一样不想敌对的从者。嘿,我是说,你该不会又是一个不能屈居人下的王者吧。” 迦尔纳摇摇头。 “那么,”伊斯坎达尔搓搓手,“我们商讨一下?要不要考虑一下在我的手下做事?” 迦尔纳继续摇头:“我已经对我的御主承诺过了,必将用我的枪将最终的圣杯奉献给他。” “啊,真是遗憾。”征服王叹了口气。 站在讲台上的言峰璃正咳嗽一声,打断了下面两位御主和从者之间的窃窃私语。神父的声音非常庄重,沉痛,他清了清喉咙,声音响彻全场:“感谢诸位御主,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仍然愿意赶来,前来处理冬木市突然出现的异常情况。同时,作为一个父亲,而不是圣堂教会的神父,我也要由衷地感谢诸位,前来参加犬子言峰绮礼的葬礼……” 芽衣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 ——什么! ——他刚刚说了什么? 前来参加犬子言·峰·绮·礼的葬礼?! 视野之中,只剩下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白。房屋,路灯,报刊亭和电话亭全部被埋在了雪层之下,只在地面上拱起一点起伏。高楼大厦倒还保持着自身的挺立,只是玻璃上结满了霜花,看不清其中的状况。天地白净,万物俱静,芽衣只能听见自己轻柔的呼吸声。 真安静啊。 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安静。 迦尔纳肩膀上的毛绒披风护着芽衣,将冷风和霜雪一起隔绝在了外面。芽衣吐出一口气,呼唤道:“迦尔纳。” “我在,怎么了?” “你说点什么吧。”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看到这个冰封世界的场景,也知道出了大问题了。芽衣突然就觉得心空落落的,她想听迦尔纳说点话,“你随便说点什么吧,什么话题都好。”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芽衣抬着头,他下巴轮廓的形状,又好看又凌冽。 “之前御主命令我住口,所以我没有说了。不过,既然现在是什么话题都可以的话,我就必须得说了。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语言,都没有将萝卜当做贬义词吧。”迦尔纳略带冷清的声音,从芽衣的头顶上飘过,“而且,萝卜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它也是很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御主你不能这样看不起它。” 芽衣:“……” 这个问题绝对超纲了。 原来迦尔纳你是这样看待萝卜的吗? 好在,也就是这片刻,迦尔纳已经带着芽衣,到达了冬木市言峰教会的位置。相比于其他地域的皑皑白雪,那座不太起眼的教堂反而没有多少落雪,仿佛和外界已经隔开了一个世界。 芽衣是到达最晚的御主。 她刚推开门,就被屋内的场景吓了一跳。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巨大身形几乎盘踞了半个教堂。他家里小小的御主韦伯·维尔维特坐在他膝盖上,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Saber阿尔托莉雅正襟危坐,就坐在伊斯坎达尔的边上——很显然,是征服王故意凑过去的,阿尔托莉雅闭着眼,侧着头,显然一点也不想理会聒噪的征服王。 太太爱丽丝菲尔靠在Saber的肩膀上,双目紧闭,像是在小憩,就连芽衣的到来也没打搅她安稳的睡眠。 远坂时臣和卫宫切嗣一左一右,分别霸占了教堂的两个角落。 远坂时臣如原著描述中的一样,穿着酒红色的西装,气质高雅五官端正。但芽衣注意到,他眼底有着不明显的淤青,显然也是晚上不曾好好休息。卫宫切嗣正在抽烟,他脚下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了。 教会礼堂的中心,摆放了一个覆盖十字架垂布的黑色棺木。 几个御主都抬头看了一眼芽衣。 芽衣也擅长观察他人表情,这几个御主之间的氛围都有些古怪,但芽衣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她环顾一周,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最在意的御主和从者。 吉尔伽美什不在。 这个正常,毕竟,王的爱好不是普通人能揣摩的。 但是言峰绮礼也不在,这就让人有点心慌慌了。毕竟那是……言峰绮礼啊,直接制造了“愉悦”梗的言峰绮礼,以他人痛苦为乐的言峰绮礼——虽然他就算在,芽衣也未必能获得多少安全感,但他不在,就更令人觉得这家伙似乎暗地里在搞事了。 神父言峰璃正主动招待了芽衣:“请问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叫芽衣。”芽衣自我介绍道,“正如你所见的,我是Lancer的御主,这位是我的从者。” “那么,退场的就应该是Berserker,Assassin和Caster了。”卫宫切嗣突然出声,他将快烧完的烟蒂扔在地面上,然后用脚踩灭了它,“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吧,Lancer的御主。应当不会再有新的御主和从者赶过来了。” 芽衣愣了一下。 Berserker她懂,Assassin她也明白,应当是言峰绮礼还在假装自己的从者被吉尔伽美什消灭了。但是Caster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元帅就已经莫名其妙的退场了吗? 言峰璃正已经安排芽衣落座了。她的座位在韦伯·维尔维特边上,大个头的征服王几乎将芽衣的座位占了大半——而且对方还毫无羞愧之情地,爽朗地对芽衣打招呼:“哟,我还以为我家御主是最小的参赛者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点点大的御主啊。怎么样,要不要加入到我的麾下,你的从者看起来也是生前有名的英雄呢。” 117.第 117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第一张保证书的签名处, 清楚地写着,迦尔纳。 芽衣睁着一双死鱼眼:“……” 她又往后翻了几张, 各种账单名目不一,但除了少数几个的签名人是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以外, 剩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迦尔纳的签名,这家伙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将真名写在上面有什么不妥。 ……院方也是,你们好歹也纳闷一下啊。 芽衣默默地将这些文件全部折叠好,她表现出来的神色还是平静的, 但只有芽衣自己知道——这一刻, 她真的, 真的好想死啊。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是眼睁睁看见迪卢木多弄丢索拉的肯尼斯教授, 是眼睁睁看着阿尔托莉雅放走迪卢木多的卫宫切嗣, 是眼睁睁看着吉尔伽美什纵容自己被捅一刀的远坂时臣。从者也许性格各异,能力不同,但坑起御主的秉性就是相同的。 芽衣根本不相信,卫宫切嗣会放着这么大的漏洞不去调查。甚至, 芽衣再想要毁尸灭迹,都已经太迟了。这会儿, 没准迦尔纳的所有传说和对应分析, 都摆上了切嗣的桌头了。 也许是芽衣的停顿太长了,引来了迦尔纳的关注。白发的从者对自己闯下的大祸一无所觉地问:“怎么了, 御主?” “没什么。” 芽衣正在调整心情。 认真想一下, 就算将迦尔纳的真名暴露出来, 顶多也只是没法让这家伙随心所欲的改职介名(并不)而已。迦尔纳又不是齐格飞,或者阿克琉斯这种拥有致命弱点的从者。对比而言,应当说是,让卫宫切嗣知道了芽衣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 不择手段的魔术师杀手,绝对不会介意去暗杀御主的。 但这方面,芽衣还真的不好去责怪迦尔纳。他降临冬木市的时间,比芽衣还要短,知晓的角色也只有几个御主,再将条件限定在能有财力支付大笔钱财上,也就只剩教会和御三家了:但让言峰璃正或者远坂时臣知道,等同于让言峰绮礼知道,更别提还有吉尔伽美什这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求助间桐雁夜,等同于进入间桐脏砚的视野; 虫爷,麻婆,切嗣,三选一。 ……这真是一道送命题啊! 对比起来,卫宫切嗣硬生生在这群人里“杀出重围”,竟然不是那么令人惊讶了。太太更是好人中的好人,非但帮她付了药费,甚至还帮忙催眠了医生们,让他们觉得芽衣的身体状况比感冒还正常。这样深入思考之后,硬生生对比得卫宫切嗣像是花儿一样可爱……啊呸,这是什么鬼形容,都怪迦尔纳! 绝对是迦尔纳将她带坏了! “御主……?” 迦尔纳对芽衣的称呼,引来几个小护士怪异的目光。芽衣顶着一道“啧啧啧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的目光,随手将文件全部塞进随身的袋子里,强行转开话题:“我刚才只是在想……嗯……”她绞尽脑汁编出了一个借口,“你的字写得挺好看的。” 芽衣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个梗,剧情是迦尔纳因为生前经历,所以不会写字之类。但是,现在来看,迦尔纳即便是在写日文,字迹仍旧是方整正平,结构舒朗,显出一种平和中朗的清爽来。芽衣下意识地开了一个玩笑:“感觉起来,比我写的还好看呢!” 芽衣在自己的病历本上也签了字。 和迦尔纳的字放在一起看,简直惨不忍睹。 “御主……”迦尔纳叹了一口气,“你这句话真的是在夸我吗?如果是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形容才会有夸人的感觉吧。比你的字写得更好,只要是个人都能做得到吧。” 芽衣:“……” 莫名其妙就被跌出人类范畴的芽衣,觉得自己膝盖都要疼碎了。她强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和迦尔纳争论这样的问题,对方总能将她打击到怀疑人生。她只好继续换话题:“我们回旅馆。” 一路上风平浪静。 芽衣自己也有些惊讶,她以为卫宫切嗣会在旅馆暗杀她,但实际上,等芽衣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拖着行李箱出了门,仍然是风平浪静。迦尔纳始终在芽衣身边守着她——这个时候,前台总有一个服务员小哥会对芽衣这边投来怪异的目光。 迦尔纳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 芽衣也不拒绝,说句不那么客套的话,行李箱里占地最大的,可是迦尔纳刚刚购买的两套玩偶服呢! “这样一来,我们就彻底的两手空空地被扫地出门了!” 芽衣迎着朝阳,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女孩子妙曼的身段尽情舒展开来。紧接着,她将两人最后一点家产,往天空抛出一道弧线,再稳稳地接住它:“我们现在只剩五元啦!” 迦尔纳:“御主……” “大概连今天中午都吃不上饭了。” “所以,我们要去打工吗?” 芽衣对迦尔纳的提议不可置否——打工,也要有人愿意收他们啊,无论是迦尔纳,还是芽衣,都没有这个世界上的身份证明,不会有哪个店铺愿意收留他们,除非,是一些见不得人的行业。 不过,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 如果,芽衣仍旧只有一个人,她肯定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随便哀求一个男生给她一点钱。虽然这种“乞讨”是丢人了一点,但不要脸的说,除非是迦尔纳这样的“圣人”,不然,恐怕不会有什么人会拒绝芽衣。 这位貌美的少女身上,天然地,存在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楚楚动人感。 不过,既然迦尔纳在的话…… 芽衣就不太好意思做这样的事情了,她的道德观念其实并不强,可唯独不愿意被自己的从者看轻——如果一开始还只是出于一种“御主要驾驭住从者”的战略目的,然而,到了现在,似乎已经存粹只是为了能和迦尔纳更亲近一点。 芽衣对迦尔纳坦白了她最恐惧的过往。 迦尔纳几乎什么表示也没有。 对此,芽衣有些气恼,但也有些莫名的心安。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好像仍然停留在之前的御主和从者之间,芽衣在努力做好这个御主,迦尔纳也尽到从者的责任。但偏偏,也在这种各自努力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同时,有些奇妙的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迦尔纳难得地提出了建议:“我们可以去冬木公园打工,我来的时候看到了,那里有穿玩偶的工作人员……白天工作,等晚上可以继续圣杯战争,如果省着点的话,应该能够支持……” 就在迦尔纳喋喋不休的时候,两人已经穿过了两条街。芽衣偏了偏头,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娃娃机,嗯,上面写着,五元抓一次——这次,甚至连迦尔纳都来不及拦住她,芽衣就叮当一声,将最后的五元钱按了进去。 迦尔纳:“你……” “哈……哈哈……”芽衣耸耸肩,“反正也只有五元钱啦。” “就算是五元钱也有五元钱的价值的。”迦尔纳十分严肃地皱起了眉头,“御主这样浪费的行为我委实无法理解,不,更确切的说,从奖赏开始,就属于完全让人十分费解的行为……” “可是,我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玩过娃娃机啊。”芽衣将手贴在橱窗上,半透明的玻璃倒影出她的身影来,“虽然在一些书籍里见过,但亲眼见到,和书上说的还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 这就是……可以去亲手去接触世界的感觉吗? 芽衣没有将这样的话问出口,迦尔纳突然也陷入了沉默。少女趴在橱窗前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说:“……不过,迦尔纳,讲道理我也不是乱投币的啊,你看店铺的横幅——” 迦尔纳下意识侧头,他本应当比芽衣更早的发现那条横幅,但操心于少女今后生活的他,竟然竟然将这样显而易见的事物忽视了,横幅上明确无误地写着:抓出娃娃机里特大娃娃,可以获赠本店大奖一万元! 迦尔纳:“……” 芽衣指了指娃娃机里最大的那个胖太阳图案的毛绒玩具:“喏,特大娃娃就是这个了……我们今天晚上是睡豪华套间,还是睡桥洞,就看你能不能把它抓出来了。” “我,我吗?” 迦尔纳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他越过芽衣,站在了娃娃机面前,面色凝重,四周空气仿佛都如同胶水般流动困难起来。迦尔纳微微俯下身子,他先是活动了一下身子,目光一凝,浑身上下的关注点全部都凝聚在眼前的小小机器上,这才将手放在手柄上。 芽衣没有见过迦尔纳的战斗,所以她并不知道,即便是迪卢木多或是阿尔托莉雅,也没能让迦尔纳露出这样如临大敌的表现。他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完全凝聚在那个特大号娃娃的笑脸上了: “……那么,我就上了,御主。” “迦尔纳,加油哦。” …… …… 三分钟后—— “别,别颓废啊!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啊,失败了真的没什么……拜托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样的表情啦,喂,迦尔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抱歉,御主,暂、暂且先让我静静吧。” 迦尔纳太过无欲无求。整场圣杯战争,都选不出第二位像他这般对圣杯没有诉求的人。芽衣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什么能让他高兴的奖励,只能直接了当地问他。 不过,在迪卢木多面前这样做……未必是件坏事。 芽衣思考着。 迦尔纳摇摇头:“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并不是为了奖赏而来的,况且,这也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迹……” 迪卢木多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 讲真,换一个脾气暴躁点的从者,这时候大概已经抽出长|枪,和迦尔纳拼个你死我活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被人当面说什么“打败你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迹”,对于这些在历史里留下功绩的英灵,真是再极端不过的嘲讽了。 但芽衣知道迦尔纳的本意。 迦尔纳大概是在说,用武力让他人屈服,不是件值得称赞,值得夸耀的事情。但假若说出来的话能让人觉得顺耳——迦尔纳也就不是迦尔纳了。 ……只能事后再去给迪卢木多顺顺毛吧。 芽衣强调:“奖赏是必须有的。” 迦尔纳若有所思,而芽衣紧紧地盯着他。面对御主表达出来的坚决态度,迦尔纳很快就屈服了。毕竟,在迦尔纳看来,这并不是原则上不可动摇的大事。 但芽衣认为这不可或缺。 纵观四战总体剧情,基本上就是一个你坑我我坑你的坑坑坑,比的不是谁更强,而是谁的敌人最坑,谁就赢了。号称史上最坑的吉尔伽美什就不提了——剩下几组看起来没那么惨,都是对比出来的。其中,亚瑟王阿尔托莉雅和光辉之貌迪卢木多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这中间的关键,就是君臣之道。 拿吉尔伽美什举例,远坂时臣以臣子身份自居,吉尔伽美什也很自觉的代入了君主的身份。但是以君臣来看这两人,吉尔伽美什坑么?不坑。 他对“臣子”的态度简直和蔼可亲。 我行我素,不听远坂时臣的安排,这都是因为吉尔伽美什才是君,臣子有谏言的权利,但做不做全在君主的手里。远坂时臣几次违背他的意志,吉尔伽美什都是惩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事后也不曾旧事重提——和迪卢木多这种大坑逼不同,吉尔伽美什除了中二了点,他还真没有在对外战斗中坑过自己的御主。 118.第 118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芽衣也会产生一种错觉: 迦尔纳无所不能。 唉, 都说了是偶尔啦。 芽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迦尔纳似乎是有“不擅长游戏”这样的设定。芽衣之前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游戏也就是考验人的手速, 眼速,再多也就加一个策略。迦尔纳的眼神会差吗?他的手速会低吗?他的反应会不灵敏吗?很显然的, 不可能。 而且,不得不承认,白发的太阳之子将注意力完全投注过去,投注在那个松松垮垮的金属爪子的时候,真的漂亮极了。他浑身的精气神拧成一根线, 眼睛非常亮, 好像除了娃娃和机器之间, 再也没有第三件事物存在了。那一刻, 芽衣就开始迷信迦尔纳绝对能赢。 如果这样的男人也不能赢—— 好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成功是应当理所当然的了。 迦尔纳按下了下落的红键, 机器哐当一声,金属爪开始降落。就在这时,迦尔纳突然浑身一抖,犹如一柄锋利的长|枪轰然出手, 尽显锋芒毕露。他猛然抬起头,盯着街道对面高楼的窗户, 严阵以待。芽衣跟着他一起转头, 但她什么也没看见。 窗户敞开着。 里面空荡荡的,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摇晃。 迦尔纳也松懈下来了, 似乎危机已经解除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他猛然转头的时候, 好像手肘打在了机器上, 当时,这个娃娃机的外壳就陷进去了,摇晃一下,那个原本很有希望能抓住特大号娃娃的金属爪,摇晃了一下—— 擦过了。 擦过……了…… 擦……过…… 迦尔纳站在娃娃机前面,直接石化了。 芽衣被这样的迦尔纳吓到了,她手足无措地试着安慰迦尔纳,但没有什么用。迦尔纳直接在娃娃机前面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散发着可怕的阴气。芽衣又好气又好笑:“喂,别,别颓废啊!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啊,失败了真的没什么……拜托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样的表情啦,喂,迦尔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迦尔纳默默将小熊维|尼的头套挂在了自己脑袋上:“抱歉,御主,暂、暂且先让我静静吧。” 小熊维|尼睁着一双特别无辜的黑色眼睛,凝视着芽衣。 芽衣被这种“纯洁无辜”的小熊眼盯了十几秒,就彻底被打败了。她无可奈何地靠在迦尔纳身上,努力寻找话题:“真的、真的没事啦,不至于真的露宿街头。”迦尔纳对连着三个真的无动于衷,芽衣只好继续说,“我准备今天晚上去找间桐雁夜。” 提到圣杯战争的计划,迦尔纳总算是稍微给她一点反应了。 “我已经确认间桐家的位置了。”芽衣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虫魔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狂阶的兰斯洛特耗魔太大,而间桐雁夜绝对支撑不了他长时间的战斗——” 说到这里,芽衣顿了一下。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个,迦尔纳?” “御主?” “你是不是在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根本就没有从我的身上汲取魔力?”芽衣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不,不止如此,从我去医院开始,你没有从我身上汲取魔力了。” 迦尔纳不做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是间桐雁夜?” 迦尔纳继续顶着那个无辜的小熊维|尼的头套看她。 ……无辜极了。 “供魔是御主的义务,从者只需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就可以了,魔力的问题,御主来操心就可以了。兰斯洛特很强,无穷的武炼这个固有技能,只有在生前那个时代作为武艺的最强者,才能在升华为英灵存在。即便他失去了理性而遭到了很大程度的削弱,也绝对不是掉以轻心的男人。间桐脏砚的虫子虽然被火焰克制……但你解放宝具,也是需要魔力的吧。” 芽衣顿了一下:“我命令你,停止耗费自身魔力的行为。” 然而很明显,迦尔纳根本没有搭理他。 “……只要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沉默,仍然是沉默。 芽衣有些生气了,在此之前,她和迦尔纳之间的相处还是能称得上愉快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迦尔纳也能顽固到像是一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以至于,芽衣脑子一热,说出了自己也有些诧异的话语:“……你就不怕我用令咒命令你吗?” “御主……” 迦尔纳终于开口了。 因为隔着厚厚的布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失真:“虽然我不清楚,你用的什么办法,能最大限度的满足我对魔力的需求,甚至,还能让我自身属性发生了小幅度的增幅。但是,恕我直言,令咒的强制力仍然和御主本身的魔力息息相关。如果是你的话……” ——出现了! ——传说中的硬抗三道令咒! 芽衣忍不住接话道:“就和在路上不小心绊倒了小石子一样的程度,是吧?” 迦尔纳顿了一下,他有点惊讶地否认道:“不,当然不是这样。御主你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吧!”芽衣正要高兴,就听见迦尔纳补充道,“也就是,在路上不小心把小石子踢出去的那种程度吧。” 芽衣:“……” 等等啊!你这是在夸她吗? 这和前面的说法压根就没有区别好吗?! “当然。” 芽衣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她本以为,真的要对战那些强大的“原著角色”是会让人惧怕的事情,但真的面对时,她内心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恶意的期待。 原来,她也期待着战争吗? “先巡视一下几个主要的战场,像是教堂啊,远坂宅间桐宅这些名胜古迹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我不会贸然接近引起他们不必要的警觉的。” “嗯,收集信息是应有的行动。” “然后给你买一套现代的服饰。” “……”迦尔纳顿了一下,显然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芽衣跳脱的思维,他略微思考后,也认同了这个行为,“伪装自己也是必要的。” “你对迪卢木多怎么看?” “一位有操守的骑士。” 芽衣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目光多少有些古怪。迦尔纳的忠诚和迪卢木多完全不同,无论是出发点还是行动——不过,芽衣也能理解这位日轮之子对于迪卢木多的认可。为了避免万一,她强调说:“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骑士,就是太过倒霉了些。不过,迦尔纳,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自信胜过他?” 119.第 119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芽衣努力将声线压平拉直, 以体现出一种公事公办的可靠来。然而,面对迦尔纳平和而锐利的注视, 这种脆弱的伪装……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而事情又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啊?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况, 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生还的喜悦,对于家人放弃她的绝望,对于命运的哀叹, 就在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 而这一切全部化作暴风雨般的哭泣——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 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 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 然后彼此认可, 共同行动。可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芽衣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 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 乖巧递纸,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的温柔。 芽衣打量着这位号称和金闪闪同级别的从者,而迦尔纳很是平静,面对芽衣的道歉, 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答:“没关系。” 是了, 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回答了。 日轮之子, 迦尔纳。 出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大英雄,太阳神苏利耶之子,被描述为和吉尔伽美什同等规格的从者,其英雄之格在所有从者当中都能争夺一、二位。换而言之,这也是一个能被远坂时臣在召时哈哈大笑胜利属于我的从者。 其战斗力常年被宅男们轮,因而又被誉为黄金三傻……呃黄金三靶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别称金闪闪,还有王中之王奥斯曼狄斯,别称火腿王、拉二。然而在这三黄金之中,迦尔纳的性格堪称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虽然偶尔会毒舌,但在另外两位的衬托下仿佛真佛再世。 ……在这方面,远坂时臣大概深有体会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迦尔纳完美无缺——作为顶级的从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夸张,日常平A,甚至,他还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各项属性来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以说,只要迦尔纳出战,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芽衣残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对于其他从者绝对无法违背的令咒——迦尔纳曾经对某位御主说过,如果对方发出他不愿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仅靠着意志”就能怼回去。 而这都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迦尔纳是个枪兵。 自古弓兵多挂逼,自古枪兵幸运E。从神话传说中,迦尔纳最适合的当然是弓兵——他和弟弟阿周那抢夺最强弓兵之名的战斗横贯了整个史诗,然而最后降临下来的职阶却是枪兵——毕竟,他的幸运值只有D。 ……尽管这位自称过,他幸运值A+。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闭着眼瞎写数值,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芽衣权衡着己方的优势和弱点时,迦尔纳突然问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建议你去敷一下眼睛。” 诶? 这是关心吗?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你在之前哭了四个小时三十二分钟,眼睛已经肿成了水蜜桃。如果现在不稍微处理一下,明天大概会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我的战斗,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好了。” 芽衣强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亏她之前还夸迦尔纳的性格好啊,要不要这么快就惨遭打脸。尽管,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迦尔纳的性格,就知道他说这一段话全然是出于好心——但说出口就仿佛和嘲讽没什么两样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迦尔纳有些不安。 “没什么。”芽衣摇头,迦尔纳肯为自己战斗,就是拯救她整个世界的小天使,小天使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谅解的。更何况,这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比这个过分太多的事情,芽衣都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回答说,“我这就去用冷水敷敷眼睛,至于你——” 迦尔纳下意识地严肃了面容。 他这种严阵以待地态度,无疑逗笑了芽衣。少女脸上绽放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比百花更娇艳:“——下楼找人再安装一个电灯泡吧。” 迦尔纳:“?” 芽衣强行将他推出了门:“别推辞,这可是你自己干的坏事,你不会不承认吧?” …… 迦尔纳在电梯前蹲了一会儿,仍旧没有搞清楚这个先进的现代机械到底怎样使用。圣杯虽然在他降临的时候灌注了必要的知识,但“知晓”和“使用”仍旧有不小的距离。 之前,迦尔纳在降临时掀起的魔力风暴,就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头顶上的电灯泡。介于此,迦尔纳认为他应当在处理这些现代的物件时,更为小心警惕一些—— 诸如,迦尔纳现在就在考虑。 ——他要不要徒手掰开电梯门?也许,他只要小心一点,以大英雄迦尔纳的名义,他应当做得到在不伤害在原本脆弱结构的情况下……哦,电梯门自己开了。 迦尔纳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迦尔纳黄金铠甲的的打扮将他们吓了一跳。不过,出于日本人特有的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传统,他们都保持了沉默。第一个对此抱有敌意的,反而是一楼的服务生小哥:“电灯坏了?好吧,我们会安排专门的人员去维修的,损坏的物件会在退房时一并结算在费用里的。我看看,房间号是……咦?” 服务员小哥愣了一下,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迦尔纳态度平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房间里是一个小姑娘……和她男朋友住的房间吧,请问你是……?”这位服务员说着,还在上下打量迦尔纳,越发觉得这个打扮的人不像好人。迦尔纳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敌意,“你怎么会知道她房间里电灯泡坏了?” 迦尔纳注意到,服务员将手伸到了口袋里。 他大概觉得自己行为隐蔽,但实际上,在这位大英雄的面前,服务生小哥的一切行动都像是太阳直射下,无从隐藏——迦尔纳知道他捏住了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了110这三个键,只要迦尔纳回答不对,他就能直接报警。 迦尔纳用了三秒,就理清了事态。 他的奇异装束,确实很容易被误解为精神状态不正常。再加上——迦尔纳瞥了一眼大厅里正在播放的新闻,上面报道着冬木市出现了许多女性和小孩惨遭杀害的事件,呼吁市民们出行小心,女性们最好不要单独出门,注意安全。——这样一想,芽衣的外貌确实像是某些杀人狂变态最喜欢的类型。 这位服务生小哥,能抱有这样的警惕,确确实实是顾客们的福气。 但现在却造成了麻烦。 迦尔纳认为,除非是御主有了相应的策划,不然的话,他们最好还是保持隐蔽更好。而卷入警方的询查中,非但会留下醒目的痕迹,更是会……辜负御主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 迦尔纳不想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抬起头,红蓝异色的瞳孔凝视着服务生小哥,小哥的呼吸一窒,有那样的一瞬,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在挑衅可怕的怪兽,那种无意识流泻出的压迫感让他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迦尔纳开口了,他说话时咬字清晰,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他慎重的态度:“嗯,我就是和那位小姐同居的人。” 服务员小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表情越发古怪。半晌,他才追问:“等等,你难道是说——”他的语气里竟然混杂了几分类似于羡慕嫉妒恨的感情,“你难道就是她的男朋友吗?” 男。 朋友。 迦尔纳当然是男性。 朋友——虽然芽衣并没有承认过,但迦尔纳想,如果对方不嫌弃的话,他是不介意成为对方的朋友,而不仅仅局限于主仆之间,御主和朋友,魔术师和使魔之间的关系的。 因此,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连语气都没有起伏地回答说: “是的。” “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迦尔纳认为这句话,真的十分正确,一点问题也没有。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况,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生还的喜悦,对于家人放弃她的绝望,对于命运的哀叹,就在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而这一切全部化作暴风雨般的哭泣——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然后彼此认可,共同行动。可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芽衣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乖巧递纸,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的温柔。 芽衣打量着这位号称和金闪闪同级别的从者,而迦尔纳很是平静,面对芽衣的道歉,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答:“没关系。” 是了,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回答了。 日轮之子,迦尔纳。 出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大英雄,太阳神苏利耶之子,被描述为和吉尔伽美什同等规格的从者,其英雄之格在所有从者当中都能争夺一、二位。换而言之,这也是一个能被远坂时臣在召时哈哈大笑胜利属于我的从者。 其战斗力常年被宅男们轮,因而又被誉为黄金三傻……呃黄金三靶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别称金闪闪,还有王中之王奥斯曼狄斯,别称火腿王、拉二。然而在这三黄金之中,迦尔纳的性格堪称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虽然偶尔会毒舌,但在另外两位的衬托下仿佛真佛再世。 ……在这方面,远坂时臣大概深有体会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迦尔纳完美无缺——作为顶级的从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夸张,日常平A,甚至,他还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各项属性来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以说,只要迦尔纳出战,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芽衣残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对于其他从者绝对无法违背的令咒——迦尔纳曾经对某位御主说过,如果对方发出他不愿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仅靠着意志”就能怼回去。 而这都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迦尔纳是个枪兵。 自古弓兵多挂逼,自古枪兵幸运E。从神话传说中,迦尔纳最适合的当然是弓兵——他和弟弟阿周那抢夺最强弓兵之名的战斗横贯了整个史诗,然而最后降临下来的职阶却是枪兵——毕竟,他的幸运值只有D。 ……尽管这位自称过,他幸运值A+。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闭着眼瞎写数值,也不是第一次了。 120.第 120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早安。” “日安, 御主。” 芽衣一言不发地起床, 洗漱, 吃早饭,等她将牛仔鸭舌帽再度扣在脑袋上时, 迦尔纳恰到好处地开口询问:“今天有计划吗?” “当然。” 芽衣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她本以为,真的要对战那些强大的“原著角色”是会让人惧怕的事情,但真的面对时, 她内心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恶意的期待。 原来, 她也期待着战争吗? “先巡视一下几个主要的战场, 像是教堂啊, 远坂宅间桐宅这些名胜古迹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我不会贸然接近引起他们不必要的警觉的。” “嗯, 收集信息是应有的行动。” “然后给你买一套现代的服饰。” “……”迦尔纳顿了一下,显然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芽衣跳脱的思维,他略微思考后, 也认同了这个行为, “伪装自己也是必要的。” “你对迪卢木多怎么看?” “一位有操守的骑士。” 芽衣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 目光多少有些古怪。迦尔纳的忠诚和迪卢木多完全不同, 无论是出发点还是行动——不过, 芽衣也能理解这位日轮之子对于迪卢木多的认可。为了避免万一, 她强调说:“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骑士, 就是太过倒霉了些。不过,迦尔纳,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自信胜过他?” 芽衣逼视迦尔纳。 这本应当是一个极有压迫力的场景,奈何芽衣的外貌,却半分和压迫锐利等词汇沾不上边,看起来反倒像是虚张声势的小松鼠。 但她确实在努力去做一个御主。 她在试图激起迦尔纳的斗志。 不过,大概是手段太过生涩,芽衣的举动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井里扔了一颗石子,连声回响也听不到。迦尔纳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叙述着:“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为你带来胜利。” 这就像是在说—— 想要打败迪卢木多的唯一条件,就只有芽衣想不想,迦尔纳想不想,剩下的条件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句听起来温和的话语,细细琢磨后,反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但他说的是真的。 迦尔纳对战迪卢木多的优势太大了,拥有黄金铠的迦尔纳,几乎免疫世界上的大部分伤害,他是极少数可以用脸接A+宝具解放的从者——换而言之,迦尔纳也是完全可以无视,或者说,完全可以硬扛着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的攻击。迪卢木多的两把刷子,戳到迦尔纳身上,未必比挠痒痒伤害更重些。 更何况,迦尔纳本身也不是吃素的从者,他自身各项属性也全面压倒迪卢木多。用游戏术语来说——三星的从者,和五星的从者,这是先天因素就决定了强弱了。 而最重要、最关键的那点是—— 迪卢木多的幸运只有E。 而小太阳迦尔纳是D。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压过了迪卢木多,就感觉已经胜利了呢? 芽衣自嘲地想。 她对迦尔纳解释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大概就是首战了。对手就是迪卢木多和那位柠檬头教授,肯尼斯是色位的魔术师,虽然在原著中,他的实力并没有真的展现出来——但即便是卫宫切嗣也不愿意在他的魔术工坊和他对战,也可以证明他的战斗力了。同时,因为迪卢木多的供魔实际上是由他的未婚妻索拉提供,所以,如果真的打起来,不利的因素还是很多的。” “但他们的劣势也很大。” “御主和从者的相性……虽然不说为零,但也是基本上不剩多少——说起来,好像这次御主和从者窝里斗的还不少。抱歉,不小心岔开话题了。”芽衣对迦尔纳摆摆手,“肯尼斯并没有真的将圣杯战争当回事,也缺乏必要的战斗意识。此外,他还深爱着自己的未婚妻——这简直是将最大的弱点摆在明面上,不去戳一戳,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御主……” “怎么了?” 迦尔纳迟疑了一瞬:“我对您的布局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那位叫做索拉的少女……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够尽可能地留下她的性命。” 芽衣的表情透出几分古怪。 “我的恳请确实是太冒昧了……” “不是。我不是要拒绝你。”芽衣摇摇头,她仍旧觉得有几分懵——“怎么说呢?啊,我就是还没调整过来,总觉得,应该被绕过一命的人是我才对。” “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你不要突然插话啊。” “只要我还站立在这片大地上,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越过我,伤害到您的一丝一毫。”迦尔纳平和地将这番话说出口—— 芽衣突然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她连发声的能力,都被眼前的这位从者,用寥寥数语给夺走了。 迦尔纳对此毫无所觉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这沉默延续了好一会儿,甚至都让人觉得有几分古怪了。他才有些局促不安地再度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断您的,我之后不会再插话了。请您继续说下去吧。” “我……” 芽衣叹了一口气:“我们之前说哪儿去了。哦,对了,是要不要留下索拉一条命的事情吧。”见到迦尔纳真的守口如瓶,不肯接她的话,芽衣也只好主动向他提问,“其实我蛮好奇,你为什么偏偏希望留下她的性命?” 放在迪卢木多,或者阿尔托莉雅身上,都可以说是骑士精神的体现——但迦尔纳……别开玩笑了,他和骑士可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边。 “实际上……我希望这场战役的所有御主,都能活下来。” “你可真是……”芽衣忍不住摇头,“太慈悲了。” “慈悲吗?不,我并不这么觉得。真正慈悲的人是不会举起刀剑的。我只是觉得,虽然这次圣杯战争里的御主,各有缺点,也不乏可爱之处,就这样赔上性命,委实太可惜了。”迦尔纳平静地回答,“然而我这样的想法,肯定也会为御主带来困扰吧,刀剑无眼,留手的心思只会把胜利拱手送人。” 这番话槽点太多。 芽衣竟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 “你既然明知道会为我带来困扰,那为什么还要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那大概是因为……” “……索拉的生死,大概根本无足轻重吧。” 迦尔纳仍旧是非常平静地,凝视着芽衣。 然而芽衣却从迦尔纳的凝视中,感受到了一种胆寒。作为一个熟读原著的穿越者,要对付肯尼斯组,利用索拉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可也正如迦尔纳所说,索拉无足轻重,作为一个恋爱脑的大小姐,除了肯尼斯的情绪,索拉其实什么都影响不了。可即便如此,芽衣仍旧下意识地设定好了她的结局。 无用的道具。 ……毁灭才是她应有的下场。 然而,这种即便是芽衣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想法,却敏锐地被迦尔纳察觉了。布施的英雄越是高洁,越是反衬出芽衣的卑微来——芽衣始终,始终都怨恨着能够幸福地生活着的人类。 索拉的人生即便不幸—— 那也是芽衣拼尽一切也抓不住的奢求。 芽衣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她无足轻重,只要不妨碍到作战,她的事情你可以全权处理。” “谢谢。”迦尔纳弯了弯眉眼。 “你很高兴?” “能遇到如此通情达理的御主,当然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芽衣正想随口否定,但她突然想到了迦尔纳先前说的几句话,表情不由古怪起来:“说起来,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这届的御主很可爱?” “嗯。” “是‘可爱’,不是什么发音近似的其他词?” “怎么了?” 问题大了!芽衣压住想抓着迦尔纳的肩膀摇晃的冲动——如果迦尔纳说的是远坂凛间桐樱和伊莉雅那届御主们也就算了,但想想这批,再把可爱这个词汇和他们搭配在一起—— 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卫宫切嗣很可爱?” “能贯彻信念奉献一生的人,自然是可爱可敬的。” 好吧,原来是这个意思上的可爱。 芽衣却感觉到更古怪了:“好吧,我承认,韦伯少年是挺可爱的,时臣雁夜这些也暂且不提——但是言峰绮礼呢?” 如何将可爱这个词插在他的脑袋上? “虽然他的本质宛如神灵的恶意玩笑,但如果撇开这一点……或许说,如果创造他的那位神灵,愿意给他的迦尔纳质倾泻一点美好的东西的话,他大概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吧。” 可怕。 芽衣有些不敢和迦尔纳探讨人性了。 她甚至牢牢地闭紧了嘴,生怕自己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一下雨生龙之介的可爱之处在哪里——总感觉迦尔纳的回答会再度刷新她的三观。总之,芽衣总算明白了,在这位日轮之子的心中,世界大概是个花园,每个人都可爱的像一朵祖国的花儿一样。 “御主?” “那我呢?” “御主当然也很可爱。”迦尔纳一本正经,毫无玩笑、或者调侃之意地回答,像是在说常识,也像是在说真理。 然而直到满脸通红的出了门,芽衣也没敢就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就稍微,稍微让她抱着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121.第 121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芽衣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她本以为, 真的要对战那些强大的“原著角色”是会让人惧怕的事情, 但真的面对时,她内心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恶意的期待。 原来,她也期待着战争吗? “先巡视一下几个主要的战场, 像是教堂啊,远坂宅间桐宅这些名胜古迹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我不会贸然接近引起他们不必要的警觉的。” “嗯,收集信息是应有的行动。” “然后给你买一套现代的服饰。” “……”迦尔纳顿了一下,显然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芽衣跳脱的思维, 他略微思考后, 也认同了这个行为, “伪装自己也是必要的。” “你对迪卢木多怎么看?” “一位有操守的骑士。” 芽衣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目光多少有些古怪。迦尔纳的忠诚和迪卢木多完全不同,无论是出发点还是行动——不过,芽衣也能理解这位日轮之子对于迪卢木多的认可。为了避免万一, 她强调说:“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骑士, 就是太过倒霉了些。不过, 迦尔纳,我想问的是, 你有没有自信胜过他?” 芽衣逼视迦尔纳。 这本应当是一个极有压迫力的场景, 奈何芽衣的外貌, 却半分和压迫锐利等词汇沾不上边,看起来反倒像是虚张声势的小松鼠。 但她确实在努力去做一个御主。 她在试图激起迦尔纳的斗志。 不过,大概是手段太过生涩,芽衣的举动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井里扔了一颗石子,连声回响也听不到。迦尔纳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叙述着:“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为你带来胜利。” 这就像是在说—— 想要打败迪卢木多的唯一条件,就只有芽衣想不想,迦尔纳想不想,剩下的条件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句听起来温和的话语,细细琢磨后,反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但他说的是真的。 迦尔纳对战迪卢木多的优势太大了,拥有黄金铠的迦尔纳,几乎免疫世界上的大部分伤害,他是极少数可以用脸接A+宝具解放的从者——换而言之,迦尔纳也是完全可以无视,或者说,完全可以硬扛着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的攻击。迪卢木多的两把刷子,戳到迦尔纳身上,未必比挠痒痒伤害更重些。 更何况,迦尔纳本身也不是吃素的从者,他自身各项属性也全面压倒迪卢木多。用游戏术语来说——三星的从者,和五星的从者,这是先天因素就决定了强弱了。 而最重要、最关键的那点是—— 迪卢木多的幸运只有E。 而小太阳迦尔纳是D。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压过了迪卢木多,就感觉已经胜利了呢? 芽衣自嘲地想。 她对迦尔纳解释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大概就是首战了。对手就是迪卢木多和那位柠檬头教授,肯尼斯是色位的魔术师,虽然在原著中,他的实力并没有真的展现出来——但即便是卫宫切嗣也不愿意在他的魔术工坊和他对战,也可以证明他的战斗力了。同时,因为迪卢木多的供魔实际上是由他的未婚妻索拉提供,所以,如果真的打起来,不利的因素还是很多的。” “但他们的劣势也很大。” “御主和从者的相性……虽然不说为零,但也是基本上不剩多少——说起来,好像这次御主和从者窝里斗的还不少。抱歉,不小心岔开话题了。”芽衣对迦尔纳摆摆手,“肯尼斯并没有真的将圣杯战争当回事,也缺乏必要的战斗意识。此外,他还深爱着自己的未婚妻——这简直是将最大的弱点摆在明面上,不去戳一戳,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御主……” “怎么了?” 迦尔纳迟疑了一瞬:“我对您的布局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那位叫做索拉的少女……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够尽可能地留下她的性命。” 芽衣的表情透出几分古怪。 “我的恳请确实是太冒昧了……” “不是。我不是要拒绝你。”芽衣摇摇头,她仍旧觉得有几分懵——“怎么说呢?啊,我就是还没调整过来,总觉得,应该被绕过一命的人是我才对。” “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你不要突然插话啊。” “只要我还站立在这片大地上,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越过我,伤害到您的一丝一毫。”迦尔纳平和地将这番话说出口—— 芽衣突然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她连发声的能力,都被眼前的这位从者,用寥寥数语给夺走了。 迦尔纳对此毫无所觉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这沉默延续了好一会儿,甚至都让人觉得有几分古怪了。他才有些局促不安地再度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断您的,我之后不会再插话了。请您继续说下去吧。” “我……” 芽衣叹了一口气:“我们之前说哪儿去了。哦,对了,是要不要留下索拉一条命的事情吧。”见到迦尔纳真的守口如瓶,不肯接她的话,芽衣也只好主动向他提问,“其实我蛮好奇,你为什么偏偏希望留下她的性命?” 放在迪卢木多,或者阿尔托莉雅身上,都可以说是骑士精神的体现——但迦尔纳……别开玩笑了,他和骑士可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边。 “实际上……我希望这场战役的所有御主,都能活下来。” “你可真是……”芽衣忍不住摇头,“太慈悲了。” “慈悲吗?不,我并不这么觉得。真正慈悲的人是不会举起刀剑的。我只是觉得,虽然这次圣杯战争里的御主,各有缺点,也不乏可爱之处,就这样赔上性命,委实太可惜了。”迦尔纳平静地回答,“然而我这样的想法,肯定也会为御主带来困扰吧,刀剑无眼,留手的心思只会把胜利拱手送人。” 122.第 122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芽衣:“???” 如果不是芽衣清楚地知晓, 迦尔纳毒舌归毒舌, 但从来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她大概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个糟糕的玩笑了。但、但什么叫做违背客观事实了?迦尔纳你还记得你是个古代人吗?竟然还学会了如此时髦的用词。芽衣强行绷着脸, 咳嗽一声,问:“不可能的,间桐脏砚是局内人, 他根本不可能看出来,我的目标不是远坂时臣的……” “不是这个。”迦尔纳摇摇头,“我是说, 你弄错了一件事,你不是什么也没有。” 等等, 等等…… 迦尔纳平静地说:“你还有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真的一点玩笑或者撩人的意思也没有, 平淡无奇地就像是个陈述句。 芽衣不得已转过头去, 为了避免这个毫无情商的家伙, 又语出惊人说出些吓死人的话,她咬牙切齿地承认了:“成吧,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 如何坑骗……啊不, 欺骗间桐脏砚—— 这是一份芽衣很早就在构思的计划。 迦尔纳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从者。正如官方所说, 如果召唤出了迦尔纳,还不能赢得圣杯战争的胜利的话,就绝对就是御主的错。作为御主, 芽衣最薄弱的地方既不是相性, 也不是供魔, 而是她没有接受过正统魔术师的教育。 剧情中,言峰绮礼经发过一次信号弹,开启了决战。换做芽衣,恐怕只能看出“烟花真好看”。同样,间桐雁夜能发觉教会发给各个御主的信件,芽衣就发觉不了。 出于这样的考虑,芽衣决定与间桐雁夜同盟。 并非是以Berserker的御主结盟,而只是和间桐雁夜结盟。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狂阶兰斯洛特的退场就成为了必然。一方面,为了粉碎间桐雁夜自己夺取圣杯的希望,另一方面,Berserker本身对于间桐雁夜也是巨大的负担,若是间桐雁夜突然死去,芽衣恐怕连替代的人选都选不出。 在留给间桐雁夜的医疗箱中,芽衣留下了一张纸条,将事情的利弊都清楚得分析给间桐雁夜听。在最后,为了避免引起间桐脏砚的注意,芽衣提议,如果他同意结盟,就在门口对芽衣说一句谢谢。 对此,间桐雁夜态度不明,他什么也没有说。 芽衣有种说不清的丧气。 她那番尖酸刻薄的话,仿佛多多少少也有些点醒了间桐雁夜。间桐雁夜不信任间桐脏砚,但更没有什么理由去信任芽衣。不过,即便如此,间桐雁夜仍然是送来了教会的信件。 想不明白。 唉。 算了,还是先去教堂看看情况。 可当芽衣套好冬装,和迦尔纳一同爬出地下室的时候——她差点被堆积得厚厚的积雪又直接压了回去,幸好迦尔纳站在她身后,及时挽住了芽衣,才使得芽衣避免出丑。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厚厚的白雪仿佛崩塌一样,一下子就从楼梯上往下奔腾,瞬间就覆盖了小半间的室内空间。芽衣愣愣地看着这个场景半天,才迟疑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就在芽衣说话的这会儿,门口仍然有浩浩荡荡的雪花往下飘落。 迦尔纳一脸平静地应和:“嗯,这雪下的是有点大。” “……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太平静了吗?” “抱歉,那应该是什么反应才对?”迦尔纳疑惑地说,“下大雪是应该表示吃惊的吗?我还真不清楚,毕竟我的家乡是在印度,除了山顶以外,几乎从不下雪。” “那你不吃惊吗?” 迦尔纳反问她:“为什么要吃惊?既然有印度那种几乎从不下雪的国度,那么,也有可能存在一年四季都是冰雪的国度吧。这样一想,没准日本就是那种一下雪就能埋死人的地方呢。” 哦,对哦。 ……才不对呢!终年冰雪的国度绝对是靠近北极了,应该是在北欧那一带的国家了。迦尔纳这番话明显是有问题的,但某方面,又显得太过有理有据了,甚至连反驳都生不出反驳的欲望来。 “算了,先出发吧。” 芽衣一马当先地迈出了房门。 ——“扑通!” 她笔直地,在雪地里戳出了一个人形的坑。整个人直接就陷进去了,只留一个脑袋在上面。 芽衣:“……” 迦尔纳:“噗嗤。” 芽衣:“……” “这次的雪,真的下得很大了。” “这个时候,再装作吃惊有什么意义啊!”芽衣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在出门之前,芽衣怎么也猜不到,地面上的积雪厚度甚至高于人的身高。芽衣一踩上去,就像是踩在了柔软的棉花上,一下子就陷下去了。 迦尔纳只好将芽衣从厚厚的雪里拉了出来。 “御主,还请小心一点——” 迦尔纳的话还没有说完,芽衣就又噗通的一声,摔进了另一个雪坑里。迦尔纳下意识地沉默了——应该怎么说呢?芽衣觉得,这一刻,迦尔纳的脸上,真真切切地出现了吃惊的表情:“我原本觉得,我已经尽可能的低估御主的能力了,没想到,御主还能在同一个错误上犯两次……” 芽衣生无可恋地,再度对迦尔纳生出了手,等待自家的从者将自己拉上去。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迦尔纳说:“……这样的场景,简直就和某首儿歌里唱的一样,令人对其中的劳动者报以深刻的敬佩之情……” “等等!等等!”芽衣反应过来了,“迦尔纳你不准唱!” 然而,芽衣的命令已经迟了,迦尔纳已经一本正经地唱出了声: “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 落款是言峰璃正。 芽衣将信展示给迦尔纳看:“看起来,应当是打海魔的剧情了。”芽衣判断着,她搅合了初战,搅合了卫宫切嗣和肯尼斯教授的对战,搅合了三王宴,然而吉尔斯·德·莱斯仍旧持之以恒地出来搞事情。 但转念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毕竟Caster和他的御主都是愉悦党,行动的唯一准则就是“愉悦”,因为同样的理由再将海魔召唤出来,真的非常正常了。但是——芽衣迟疑了一下—— 123.第 123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她什么也没有。 芽衣眨眨眼睛。她原本不想哭, 但眼泪自发地充盈了眼眶, 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仿佛被雨水浸泡过的世界。在坦诚之前,芽衣多少抱着一种卑鄙的想法, 她将自己的苦难当做筹码,赌圣洁的迦尔纳绝无可能无动于衷。但迦尔纳尚且未曾说话,芽衣就已经疼到难以呼吸了。 她好像又躺在那个冰冷的金属床上,刺眼的白兆灯照过来。护士和医生在她身边窃窃私语。他们议论说, “要不要打麻药?”“不用,麻药会影响手术的成功率。”这些人的话语, 让芽衣惊恐到快要尖叫。 她是个人啊! 不是什么装载着器官的罐头。 救救她啊!谁来……谁都好……无论让她付出如何的代价,救救她啊! 芽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紧了。她抽泣一声, 是迦尔纳握住了他。白发枪兵的这个举动令她稍微冷静下来。对芽衣而言,那一切刚刚发生在几天之前, 刻骨铭心, 甚至连时间的洪流都来不及冲淡那种恐惧。 芽衣低下头,泪水就沾湿了被褥。 迦尔纳的手心真的很暖。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等待芽衣情绪稳定下来。他眼神有些悲戚,这对于寡言寡语的迦尔纳来说,已经是他最露骨的情感表露了:“所以说,你寄托于圣杯的愿望, 就是复仇吗?” “我不该复仇吗?”芽衣反问他。 当然应当, 没有人应该犯了错而不受到惩罚。但迦尔纳没有这样回答, 他比芽衣自己还要了解芽衣, 因此, 他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你向我寻求理解和认同有什么意义。”他顿了一下,“如果御主需要我表态的话,我也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无论你追求的是何种的愿望,只要你祈求,我就必然会回应。” 迦尔纳将芽衣的手抓起来,他就已经很消瘦了。 ——而芽衣比迦尔纳的手还要小巧些。 “看来御主你终于冷静下来了,哭闹不休的御主真的很让人感到无所适从啊。虽然这个样子的御主也属于真实的御主的一部分,但我还是更喜欢平时状态的御主,虽然过于小心和警惕也是问题,但总比激动成一戳就变形的河豚要让人自在。” 芽衣:“……” 芽衣:“………………” 虽然确实冷静下来了…… ……但河豚是什么鬼啦! 她那么难过痛苦纠结,到了你这里就只剩下“河豚”了吗?芽衣磨了磨牙,经过迦尔纳这一打岔,她倒是从之前负面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芽衣深吸一口气:“虽然我每次都努力把你的话往好里想了,但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 迦尔纳愣了一下:“是,是这样的吗?那么可否告诉我,到底是哪一句话太过分了。” “自己领悟。”芽衣没好气地回答。 这个需要迦尔纳自我领悟问题的难题,似乎把他难倒了。 “不过这也提醒我了,交换对圣杯的愿望,是应当一开始就去做的。”芽衣咳嗽一声,有些懊恼。她召唤出迦尔纳时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将这件事忘记了,“虽然仇恨也很重要,但我的愿望不是复仇……而只是,活下去。” 芽衣耸耸肩:“对于别人来说,这是生来的权利,而对于我,则是却需要争分抢秒地夺取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这么一看,我可真是渺小呢。那你呢,你想让圣杯实现怎样的愿望?” “我对圣杯并无祈求……” “等等,等一下,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 “好的,请说。” “真的会有人圣人到毫无愿望的程度吗?” “……”迦尔纳似乎被这个发言镇住了,甚至露出了为之苦恼的神色,“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对我很了解,这份了解又是从哪个渠道里来的。但这种误解还真是根深蒂固,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迦尔纳也只是一个并无特殊之处的普通人,当然也会有遗憾,有愿望,只不过那些暂且还没有上升到非寄托给圣杯不可的程度。” “但是现在的话……” 迦尔纳微微一笑,他原本锋锐如刀刃的脸庞,都因此柔和了下来。 “我想寄托给圣杯的愿望,就是希望它能保佑我的御主健康地活下去。尚未绽放的花不应当就这样凋零,为了见到它绽放的那日,吾之泪光将贯穿一切拦在前方的敌人,直到为你捧回圣杯。” 芽衣:“……” “为什么这么沉默,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太过分的话。这方面自我领悟真的太难……” “不,不是。”芽衣抓紧了迦尔纳的手,“再说一遍。” “……什么?” “求你了,我还想再听一遍。” 迦尔纳正要重复,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很抱歉打断Lancer,和Lancer御主的感人对话,但是我必须得说,圣杯战争的胜利是属于我这边的。” …… …… 谁?! 芽衣猛然向门外看过去。 说话的女子正在往病房内走,那是一位白色长发,红色眼珠的绝色美人,穿着昂贵的白色皮草套冬衣,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和完美。即便刚刚做了很是狂妄的发言,但由于她的语气过于柔软,芽衣甚至没能生出几分敌对之心来。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小圣杯的载体,卫宫切嗣的太太,Saber的代理御主。 思维空白了一瞬。 芽衣强行压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她怎么在这里,改换成了:“这个人是谁?” “忘记自我介绍了。”爱丽丝菲尔吐了吐舌头,这种装可爱的举动,由她来做,半点矫揉造作的意味也没有。爱丽丝菲尔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是这次圣杯战争中Saber的御主。” 谢谢,Saber的御主是你老公。 芽衣也没有揭穿爱丽丝菲尔的谎言,她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单,在这里遭遇Saber和她的“御主”,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测:“好吧,Saber的御主,你为什么在这里?” 然而回答的是迦尔纳。 “抱歉,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明吧。” 迦尔纳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我将御主放到医院之后,遇到了Saber和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 芽衣等待着。 沉默。 沉默。 “……就这些?你遇到了Saber?然后呢?这完全没能解释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在这里啊。”芽衣有点抓狂,“你和Saber是怎么遭遇的?你们竟然没能打起来?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地让她跟过来……”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芽衣已经注意到,就在门口,那里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金发英气少女。好吧,来的不止是太太,Saber,女性亚瑟王,阿尔托莉雅也在这里。 迦尔纳有点苦恼于到底先回答哪个问题。 他还是抓住了重点:“没关系,虽然御主你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姑且还是有以一敌二的自信的。” 喂,迦尔纳,你再这么说话,她就真的要打人了。 站在门口的阿尔托莉雅也冷冷地哼了一声。 芽衣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并且还觉得,自己还能给她配个图: 我看你是故意为难我阿尔托莉雅.jpg “那我就再解释一遍吧。在离开御主之后,我和Saber之间发生了战斗。在占据上风之后,我对Saber的御主发出了恳请——” 这个说法有点微妙的耳熟。 芽衣想了一会儿,暂时也没回想到这和自己曾经看过的哪一段剧情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恳请?” 爱丽丝菲尔微笑起来:“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 芽衣:“……” 迦尔纳:“……抱歉,我也没有想到御主会穷到连挂号费都付不起。” 芽衣一时无言以对,她之前根本就没有花销的概念。将她送过来的那位存在,也只是说,给予了芽衣参加圣杯战争这几天必要的钱物,芽衣对钱币没有概念,很难判断数量,不过,她也知道日本的医药费非常昂贵。 “不必太在意这点小事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小钱。”爱丽丝菲尔太太客气地说。 好了太太你不用再打击她了。 芽衣磨了磨牙:“那你呢?你回报了她什么?” 124.第 124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漆黑的阴影涌过来, 直接覆盖了迪卢木多刚刚落脚的地方。而枪兵已经落到了屋顶之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然而就在这一回首之中,那些追杀他的黑色之物, 陡然化作黑色的流矢,迎着迪卢木多照面而来。 噔! ——噔!噔!噔!噔! 迪卢木多横起双枪,打开流矢。 可恶,魔力的耗费比预计中的要高很多, 按照这样下去,他很可能逃不……可恶可恶可恶, 如果说迦尔纳是以破格的英雄之姿,绝对的优势压倒式地胜利的话, 那么这个简直…… ……应该说, 真的会有这样的……从者吗? 这次圣杯战争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迪卢木多不得不将破魔的红蔷薇投掷了出去,黑影被暂时的击溃了。但迪卢木多知道,这只是暂时中的暂时, 在几分钟之前他就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然而对于局面没有任何帮助。 可恶。 他必须得活着回去。 迪卢木多一直很感激芽衣,尽管, 这个女人似乎也微妙地受到了魅惑泪痣的影响,毁灭了迪卢木多获得圣杯的愿望。然而, 迪卢木多仍然感激她, 她给了他一个战士应有的尊重。 这次圣杯战争已经超出了预计。 他必须要告诉芽衣, 快点逃走吧, 快点离开吧,这里已经…… 黑色的阴影缠绕上了迪卢木多的脚腕,硬生生地将他从半空中跩了下来。迪卢木多一个回旋,恶狠狠地斩断了那根触手,但也是与此同时,数十个黑色的流矢贯穿迪卢木多的身躯。 他猛然咳嗽一声。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面上。 被……追上了? 迪卢木多抬起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比正常人高大许多的女性身影。她手中拉着缰绳,绳索的尽头没入黑暗中——等等,这个女人的外貌……迪卢木多猛然想起了一个神话传说,但还没有等他开口。那位有着异常相貌的高大女性,就已经拉起了手中的缰绳—— 什么? 深黑的夜晚里,突然响起了犬吠声。 乌云遮住了月与星。 …… …… 芽衣猛然惊醒了。 几乎是立刻,迦尔纳就被她惊动了:“怎么了?” 芽衣伸出了手,她手背上仍然是完整的三个令咒,预示着她和迦尔纳之间的契约完整无缺。但是,芽衣仍然清楚,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她迟疑了一会儿,说:“断了?” “嗯?” “和迪卢木多的契约断掉了。” 也就是说,迪卢木多死了。 芽衣的思维空茫了一会儿,她虽然下了带有那种意味的命令,但下意识仍然不觉得迪卢木多真的会死在初战上。吉尔伽美什如果想要杀死迪卢木多,一定会暴露宝具,而远坂时臣会阻止他。而其他人……应该会被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阻止。 ……那么,到底是谁? 谁杀掉了迪卢木多? 想不出来。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了。芽衣转过头,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爱丽丝菲尔和Saber已经走了吗?” “走了。”迦尔纳确认道,“已经感应不到她们的气息了。” 她这是……算是被敌人同情怜悯了吗?芽衣想,当然,肯定也有迦尔纳的实力威慑。芽衣闭上眼睛,也许是少担负了一个从者的魔力,她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身体一阵轻松:“明天我们就出院,既然被Saber这边发觉了,之前的旅馆也不能住了。” “嗯。” “迦尔纳?” “怎么了?” 芽衣疑惑地看了迦尔纳一眼,白发的枪兵伏在她的床头,虽然他的反应很快,但是芽衣还是意识到了:“我刚醒来的那会儿,你是不是反应慢了半拍?” 迦尔纳:“……” “诶,竟然是真的么?你刚才那是……嗯,睡着了吗?原来英灵也需要睡觉的啊。”芽衣连着发问,但等她问完了,又觉得自己的提问似乎有不妥之处,“我没有在指责你没有好好警戒啦,要是累了,你可以和我说的。” 不,不是。 迦尔纳轻柔地眨了眨眼睛,也无怪芽衣察觉到他没有之前反应灵敏了,即便是过了两分钟,迦尔纳仍然有一种懵懂恍然的感觉。但这不是睡迷糊了,而是他做了一个梦。 在芽衣对他坦白了心事之后,迦尔纳也做了一个梦。 一个和御主有关的梦。 …… …… 梦境。 那是一个被困在铁屋里内的少女,她的世界昏暗而枯燥,相伴的只有几本童话书,和破旧的布娃娃。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可大人总是拒绝她:“等你长大了,你就能出去了。” ……长大啊,真是遥远啊。 但有那么一次,送饭的仆人忘记关门,少女就偷偷跑了出来。哇,外面真好啊,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然而,少女的小小冒险只维持了两分钟,就被发现了。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大声呵斥,他们都在抓捕她—— 少女被吓到了。 她一脚踏空,从高楼上跌落下来,宛如一只跌落的蝴蝶——一声巨响,砰!鲜血缓慢地湿透了她身下的泥土。 迦尔纳不由缄默,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指。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能抓住芽衣。 但迦尔纳的手穿透了芽衣的身体——也就在那一刻,芽衣刚好将目光转向了迦尔纳的方向,几乎让人产生了一种“她看到我了”的错觉。 但这只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已经确定了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的悲剧。迦尔纳平静地看着人群仓皇地把芽衣送往医院,心中想到的,仍然是刚才意外交错的目光。 对比于未来芽衣的怨恨—— 这一刻的她,眼神干净又透亮,满满都是不能理解大家为什么对她大喊大叫的困惑。 但这并不是梦境的结束。 画面一转,芽衣站在一片深黑色的荒原里,四周萦绕着白雾,偶尔有一两个白影在迷雾深处一晃而过,更显阴森。 这是…… 迦尔纳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肯定了:没错,这应当是某个死后世界,只是没有看到地标性风景,难以确定具体情况。 芽衣已经在阴界四处走动了。她走过垂在河流上的水晶桥,桥头守着枯骨,枯骨上堆积着厚厚的尘埃和蛛网。芽衣继续往前走,路过钢铁的森林,绕过沉睡的巨型恶犬,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孤寂而华美的宫殿。 125.第 125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视野之中, 只剩下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白。房屋, 路灯, 报刊亭和电话亭全部被埋在了雪层之下,只在地面上拱起一点起伏。高楼大厦倒还保持着自身的挺立, 只是玻璃上结满了霜花,看不清其中的状况。天地白净, 万物俱静, 芽衣只能听见自己轻柔的呼吸声。 真安静啊。 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安静。 迦尔纳肩膀上的毛绒披风护着芽衣,将冷风和霜雪一起隔绝在了外面。芽衣吐出一口气, 呼唤道:“迦尔纳。” “我在,怎么了?” “你说点什么吧。”就算是再迟钝的人, 看到这个冰封世界的场景,也知道出了大问题了。芽衣突然就觉得心空落落的,她想听迦尔纳说点话, “你随便说点什么吧,什么话题都好。”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芽衣抬着头, 他下巴轮廓的形状, 又好看又凌冽。 “之前御主命令我住口, 所以我没有说了。不过,既然现在是什么话题都可以的话,我就必须得说了。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语言, 都没有将萝卜当做贬义词吧。”迦尔纳略带冷清的声音, 从芽衣的头顶上飘过, “而且, 萝卜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它也是很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御主你不能这样看不起它。” 芽衣:“……” 这个问题绝对超纲了。 原来迦尔纳你是这样看待萝卜的吗? 好在,也就是这片刻,迦尔纳已经带着芽衣,到达了冬木市言峰教会的位置。相比于其他地域的皑皑白雪,那座不太起眼的教堂反而没有多少落雪,仿佛和外界已经隔开了一个世界。 芽衣是到达最晚的御主。 她刚推开门,就被屋内的场景吓了一跳。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巨大身形几乎盘踞了半个教堂。他家里小小的御主韦伯·维尔维特坐在他膝盖上,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Saber阿尔托莉雅正襟危坐,就坐在伊斯坎达尔的边上——很显然,是征服王故意凑过去的,阿尔托莉雅闭着眼,侧着头,显然一点也不想理会聒噪的征服王。 太太爱丽丝菲尔靠在Saber的肩膀上,双目紧闭,像是在小憩,就连芽衣的到来也没打搅她安稳的睡眠。 远坂时臣和卫宫切嗣一左一右,分别霸占了教堂的两个角落。 远坂时臣如原著描述中的一样,穿着酒红色的西装,气质高雅五官端正。但芽衣注意到,他眼底有着不明显的淤青,显然也是晚上不曾好好休息。卫宫切嗣正在抽烟,他脚下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了。 教会礼堂的中心,摆放了一个覆盖十字架垂布的黑色棺木。 几个御主都抬头看了一眼芽衣。 芽衣也擅长观察他人表情,这几个御主之间的氛围都有些古怪,但芽衣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她环顾一周,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最在意的御主和从者。 吉尔伽美什不在。 这个正常,毕竟,王的爱好不是普通人能揣摩的。 但是言峰绮礼也不在,这就让人有点心慌慌了。毕竟那是……言峰绮礼啊,直接制造了“愉悦”梗的言峰绮礼,以他人痛苦为乐的言峰绮礼——虽然他就算在,芽衣也未必能获得多少安全感,但他不在,就更令人觉得这家伙似乎暗地里在搞事了。 神父言峰璃正主动招待了芽衣:“请问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叫芽衣。”芽衣自我介绍道,“正如你所见的,我是Lancer的御主,这位是我的从者。” “那么,退场的就应该是Berserker,Assassin和Caster了。”卫宫切嗣突然出声,他将快烧完的烟蒂扔在地面上,然后用脚踩灭了它,“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吧,Lancer的御主。应当不会再有新的御主和从者赶过来了。” 芽衣愣了一下。 Berserker她懂,Assassin她也明白,应当是言峰绮礼还在假装自己的从者被吉尔伽美什消灭了。但是Caster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元帅就已经莫名其妙的退场了吗? 言峰璃正已经安排芽衣落座了。她的座位在韦伯·维尔维特边上,大个头的征服王几乎将芽衣的座位占了大半——而且对方还毫无羞愧之情地,爽朗地对芽衣打招呼:“哟,我还以为我家御主是最小的参赛者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点点大的御主啊。怎么样,要不要加入到我的麾下,你的从者看起来也是生前有名的英雄呢。” “Rider!”韦伯又羞又愤地试图阻拦自己的从者。 理所当然的,韦伯的小胳膊和小腿儿,甚至无法将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宛如岩石般巨大的身躯挪开半分,就已经宣布失败了。伊斯坎达尔重重地拍了一下韦伯的肩膀:“我和人家御主说话呢,你急躁个什么劲儿……”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啦!” “人生就是要勇于尝试啊,小子。”伊斯坎达尔又重重地拍了韦伯的背,差点把这个小个子男生从他的膝盖上掀翻。征服王转过头,神色严肃地看着迦尔纳,“我从Saber口中听说过你,毫无疑问,也是个和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一样不想敌对的从者。嘿,我是说,你该不会又是一个不能屈居人下的王者吧。” 迦尔纳摇摇头。 “那么,”伊斯坎达尔搓搓手,“我们商讨一下?要不要考虑一下在我的手下做事?” 迦尔纳继续摇头:“我已经对我的御主承诺过了,必将用我的枪将最终的圣杯奉献给他。” “啊,真是遗憾。”征服王叹了口气。 站在讲台上的言峰璃正咳嗽一声,打断了下面两位御主和从者之间的窃窃私语。神父的声音非常庄重,沉痛,他清了清喉咙,声音响彻全场:“感谢诸位御主,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仍然愿意赶来,前来处理冬木市突然出现的异常情况。同时,作为一个父亲,而不是圣堂教会的神父,我也要由衷地感谢诸位,前来参加犬子言峰绮礼的葬礼……” 芽衣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 ——什么! ——他刚刚说了什么? 前来参加犬子言·峰·绮·礼的葬礼?! “这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芽衣努力将声线压平拉直,以体现出一种公事公办的可靠来。然而,面对迦尔纳平和而锐利的注视,这种脆弱的伪装……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而事情又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啊?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况,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生还的喜悦,对于家人放弃她的绝望,对于命运的哀叹,就在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而这一切全部化作暴风雨般的哭泣——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然后彼此认可,共同行动。可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芽衣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乖巧递纸,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的温柔。 芽衣打量着这位号称和金闪闪同级别的从者,而迦尔纳很是平静,面对芽衣的道歉,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答:“没关系。” 是了,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回答了。 日轮之子,迦尔纳。 出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大英雄,太阳神苏利耶之子,被描述为和吉尔伽美什同等规格的从者,其英雄之格在所有从者当中都能争夺一、二位。换而言之,这也是一个能被远坂时臣在召时哈哈大笑胜利属于我的从者。 其战斗力常年被宅男们轮,因而又被誉为黄金三傻……呃黄金三靶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别称金闪闪,还有王中之王奥斯曼狄斯,别称火腿王、拉二。然而在这三黄金之中,迦尔纳的性格堪称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虽然偶尔会毒舌,但在另外两位的衬托下仿佛真佛再世。 ……在这方面,远坂时臣大概深有体会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迦尔纳完美无缺——作为顶级的从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夸张,日常平A,甚至,他还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各项属性来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以说,只要迦尔纳出战,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芽衣残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对于其他从者绝对无法违背的令咒——迦尔纳曾经对某位御主说过,如果对方发出他不愿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仅靠着意志”就能怼回去。 而这都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迦尔纳是个枪兵。 自古弓兵多挂逼,自古枪兵幸运E。从神话传说中,迦尔纳最适合的当然是弓兵——他和弟弟阿周那抢夺最强弓兵之名的战斗横贯了整个史诗,然而最后降临下来的职阶却是枪兵——毕竟,他的幸运值只有D。 ……尽管这位自称过,他幸运值A+。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闭着眼瞎写数值,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芽衣权衡着己方的优势和弱点时,迦尔纳突然问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建议你去敷一下眼睛。” 诶? 这是关心吗?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你在之前哭了四个小时三十二分钟,眼睛已经肿成了水蜜桃。如果现在不稍微处理一下,明天大概会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我的战斗,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126.第 126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原来, 她也期待着战争吗? “先巡视一下几个主要的战场, 像是教堂啊, 远坂宅间桐宅这些名胜古迹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我不会贸然接近引起他们不必要的警觉的。” “嗯, 收集信息是应有的行动。” “然后给你买一套现代的服饰。” “……”迦尔纳顿了一下,显然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芽衣跳脱的思维,他略微思考后, 也认同了这个行为, “伪装自己也是必要的。” “你对迪卢木多怎么看?” “一位有操守的骑士。” 芽衣动作顿了一下, 转过头,目光多少有些古怪。迦尔纳的忠诚和迪卢木多完全不同, 无论是出发点还是行动——不过,芽衣也能理解这位日轮之子对于迪卢木多的认可。为了避免万一, 她强调说:“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骑士, 就是太过倒霉了些。不过, 迦尔纳, 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自信胜过他?” 芽衣逼视迦尔纳。 这本应当是一个极有压迫力的场景, 奈何芽衣的外貌,却半分和压迫锐利等词汇沾不上边, 看起来反倒像是虚张声势的小松鼠。 但她确实在努力去做一个御主。 她在试图激起迦尔纳的斗志。 不过, 大概是手段太过生涩, 芽衣的举动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井里扔了一颗石子, 连声回响也听不到。迦尔纳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叙述着:“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为你带来胜利。” 这就像是在说—— 想要打败迪卢木多的唯一条件,就只有芽衣想不想,迦尔纳想不想,剩下的条件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句听起来温和的话语,细细琢磨后,反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但他说的是真的。 迦尔纳对战迪卢木多的优势太大了,拥有黄金铠的迦尔纳,几乎免疫世界上的大部分伤害,他是极少数可以用脸接A+宝具解放的从者——换而言之,迦尔纳也是完全可以无视,或者说,完全可以硬扛着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的攻击。迪卢木多的两把刷子,戳到迦尔纳身上,未必比挠痒痒伤害更重些。 更何况,迦尔纳本身也不是吃素的从者,他自身各项属性也全面压倒迪卢木多。用游戏术语来说——三星的从者,和五星的从者,这是先天因素就决定了强弱了。 而最重要、最关键的那点是—— 迪卢木多的幸运只有E。 而小太阳迦尔纳是D。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压过了迪卢木多,就感觉已经胜利了呢? 芽衣自嘲地想。 她对迦尔纳解释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大概就是首战了。对手就是迪卢木多和那位柠檬头教授,肯尼斯是色位的魔术师,虽然在原著中,他的实力并没有真的展现出来——但即便是卫宫切嗣也不愿意在他的魔术工坊和他对战,也可以证明他的战斗力了。同时,因为迪卢木多的供魔实际上是由他的未婚妻索拉提供,所以,如果真的打起来,不利的因素还是很多的。” “但他们的劣势也很大。” “御主和从者的相性……虽然不说为零,但也是基本上不剩多少——说起来,好像这次御主和从者窝里斗的还不少。抱歉,不小心岔开话题了。”芽衣对迦尔纳摆摆手,“肯尼斯并没有真的将圣杯战争当回事,也缺乏必要的战斗意识。此外,他还深爱着自己的未婚妻——这简直是将最大的弱点摆在明面上,不去戳一戳,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御主……” “怎么了?” 迦尔纳迟疑了一瞬:“我对您的布局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那位叫做索拉的少女……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够尽可能地留下她的性命。” 芽衣的表情透出几分古怪。 “我的恳请确实是太冒昧了……” “不是。我不是要拒绝你。”芽衣摇摇头,她仍旧觉得有几分懵——“怎么说呢?啊,我就是还没调整过来,总觉得,应该被绕过一命的人是我才对。” “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你不要突然插话啊。” “只要我还站立在这片大地上,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越过我,伤害到您的一丝一毫。”迦尔纳平和地将这番话说出口—— 芽衣突然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她连发声的能力,都被眼前的这位从者,用寥寥数语给夺走了。 迦尔纳对此毫无所觉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这沉默延续了好一会儿,甚至都让人觉得有几分古怪了。他才有些局促不安地再度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断您的,我之后不会再插话了。请您继续说下去吧。” “我……” 芽衣叹了一口气:“我们之前说哪儿去了。哦,对了,是要不要留下索拉一条命的事情吧。”见到迦尔纳真的守口如瓶,不肯接她的话,芽衣也只好主动向他提问,“其实我蛮好奇,你为什么偏偏希望留下她的性命?” 放在迪卢木多,或者阿尔托莉雅身上,都可以说是骑士精神的体现——但迦尔纳……别开玩笑了,他和骑士可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边。 “实际上……我希望这场战役的所有御主,都能活下来。” “你可真是……”芽衣忍不住摇头,“太慈悲了。” “慈悲吗?不,我并不这么觉得。真正慈悲的人是不会举起刀剑的。我只是觉得,虽然这次圣杯战争里的御主,各有缺点,也不乏可爱之处,就这样赔上性命,委实太可惜了。”迦尔纳平静地回答,“然而我这样的想法,肯定也会为御主带来困扰吧,刀剑无眼,留手的心思只会把胜利拱手送人。” 这番话槽点太多。 芽衣竟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 “你既然明知道会为我带来困扰,那为什么还要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那大概是因为……” “……索拉的生死,大概根本无足轻重吧。” 迦尔纳仍旧是非常平静地,凝视着芽衣。 然而芽衣却从迦尔纳的凝视中,感受到了一种胆寒。作为一个熟读原著的穿越者,要对付肯尼斯组,利用索拉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可也正如迦尔纳所说,索拉无足轻重,作为一个恋爱脑的大小姐,除了肯尼斯的情绪,索拉其实什么都影响不了。可即便如此,芽衣仍旧下意识地设定好了她的结局。 无用的道具。 ……毁灭才是她应有的下场。 然而,这种即便是芽衣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想法,却敏锐地被迦尔纳察觉了。布施的英雄越是高洁,越是反衬出芽衣的卑微来——芽衣始终,始终都怨恨着能够幸福地生活着的人类。 索拉的人生即便不幸—— 那也是芽衣拼尽一切也抓不住的奢求。 芽衣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她无足轻重,只要不妨碍到作战,她的事情你可以全权处理。” “谢谢。”迦尔纳弯了弯眉眼。 “你很高兴?” “能遇到如此通情达理的御主,当然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芽衣正想随口否定,但她突然想到了迦尔纳先前说的几句话,表情不由古怪起来:“说起来,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这届的御主很可爱?” “嗯。” “是‘可爱’,不是什么发音近似的其他词?” “怎么了?” 问题大了!芽衣压住想抓着迦尔纳的肩膀摇晃的冲动——如果迦尔纳说的是远坂凛间桐樱和伊莉雅那届御主们也就算了,但想想这批,再把可爱这个词汇和他们搭配在一起—— 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卫宫切嗣很可爱?” “能贯彻信念奉献一生的人,自然是可爱可敬的。” 好吧,原来是这个意思上的可爱。 芽衣却感觉到更古怪了:“好吧,我承认,韦伯少年是挺可爱的,时臣雁夜这些也暂且不提——但是言峰绮礼呢?” 如何将可爱这个词插在他的脑袋上? “虽然他的本质宛如神灵的恶意玩笑,但如果撇开这一点……或许说,如果创造他的那位神灵,愿意给他的迦尔纳质倾泻一点美好的东西的话,他大概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吧。” 可怕。 芽衣有些不敢和迦尔纳探讨人性了。 她甚至牢牢地闭紧了嘴,生怕自己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一下雨生龙之介的可爱之处在哪里——总感觉迦尔纳的回答会再度刷新她的三观。总之,芽衣总算明白了,在这位日轮之子的心中,世界大概是个花园,每个人都可爱的像一朵祖国的花儿一样。 127.第 127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如果说,迦尔纳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 气质太过凌冽而拒人千里之外。那么, 吉尔伽美什毫无疑问就是以压倒般的气势令人印象深刻了。即便只是占据了沙发的一角,但给人的感觉, 像是整个房间里都盘踞着一位黄金般耀眼的危险巨兽。 吉尔伽美什对芽衣搭话了:“真无趣吧?”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疑问句。 但芽衣仍然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她犹豫地指向了自己, 疑惑道:“这位……嗯, 王,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吉尔伽美什的笑容里带上了点讥讽, “真是一个连点自觉都没有的杂种,你跑到这里来躲清静, 难道不是觉得——那群家伙的争吵,真是太无聊了吗?” 这番话,芽衣是真的不知道应当怎么接了。 好在,似乎吉尔伽美什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需要芽衣的回答, 他斜着身体, 微微摇晃着手中玻璃杯里鲜红的液体, 声音微微地低沉下去:“虽然本来就没觉得圣杯战争能有什么乐趣, 但如果能看到杂修们的垂死挣扎,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结果还没等我开发出他的乐趣来,就那么死掉了。” 吉尔伽美什感叹道:“真无聊啊。” 芽衣干瘪地回答:“抱歉, 这场圣杯战争真是对不起王的期待。” “无妨, 王向来大度。” 芽衣懵了一下, 差点以为吉尔伽美什是用了什么近似发音的词,她听错了而已。但随即,芽衣反应过来,吉尔伽美什是真的这么想的——从某个角度讲,吉尔伽美什确实大度,只要认错态度良好,他就没有不原谅的。 虽然由于言峰绮礼死的不明不白,吉尔伽美什有点不高兴。但总的来看,这位最古之王目前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芽衣大起胆子,开口问道:“王,你对言峰绮礼就那样中意吗?” “既然你也看出来他的本质的话……不觉得很有趣吗?” 说实话,不觉得。 反而认为恶意满满。 “真是一点也没有艺术性的女人。我本以为,既然是女人的话,在美感的追求上,总是应当比男性更矜持些,更细腻些。结果你就这么……”吉尔伽美什微微抿下一口醇美的红酒,将后面的话也一同咽了下去。 ——结果,你就这么…… ——在王尚未应许之时,这么简单粗暴地搞坏了他的玩具。 该当何罪? 虽然脑海里晃悠着这样的想法,但吉尔伽美什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位非常贤明的王,绝对不会简单粗暴地给其他人定下罪名。他既然已经对芽衣说过了“无妨”,自然是将这个女人之前做的错事,一并都原谅了。 吉尔伽美什掠过了此事。 “杂修,你打算以什么样的剧目,来愉悦本王呢?” 听到了这句话,芽衣觉得自己脑门上挂满了问号:什么鬼,怎么愉悦他就成了自己的责任?如果吉尔伽美什你真的觉得很无聊的话,去找时臣啊——时臣起码是你的御主吧? 但吉尔伽美什下的决定,显然不允许当事人的任何反驳。金发的王者已经不知道在何时,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如果说软瘫的他是小憩的狮子,已经正肃了面容的吉尔伽美什,其气场已经接近于全开了。他是至高无上的王者,是拥有三分之二神灵血统的可怕强者,当他摆出了认真的姿态时,几乎无人敢于直视他。 芽衣本能地低下头了:“吉尔伽美什王,抱歉,我……” 猛然增加的压力,几乎将芽衣整个人都压倒在地面上去了。但下一秒,一个有力的手就扶稳了芽衣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支撑了起来。迦尔纳拦在芽衣身前,俯视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吉尔伽美什王。 “收手吧,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顿了一下,竟然并没有将自己标志性的嘲讽挂在嘴上。甚至,从表情上来看,吉尔伽美什似乎也不是特别惊讶,他的身体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柔软的沙发中。酒杯里红色红酒在来回不停地晃荡,“呵。” 迦尔纳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芽衣护在了自己身后。整个过程中,迦尔纳的枪尖始终都对准了吉尔伽美什。他沉声补充道:“芽衣是我的御主,我不可能对她的事情视而不管。古代乌鲁克的王以,被赋予天地之理的裁定者,如果你要对她出手的话,那么就请通过我这一关吧。” “本王可没有说,要对她出手。”吉尔伽美什抬着下巴,十分冷傲地回击着说,“虽说这次的圣杯战争确实无趣,但本王还不至于堕落到要对一个弱小女人出手的程度。” “那么,谢谢你的宽容。” 喂,迦尔纳。 芽衣悄悄地扯了扯迦尔纳身后的毛绒绒披风——被吉尔伽美什这样放过了,她是有点庆幸。但是,迦尔纳你这样回答,岂不是被对方完全代入套路里了吗?吉尔伽美什完全是自顾自地定罪,又自顾自地审判,自顾自地原谅啊。 ——她哪里有这个义务,要必须让吉尔伽美什开心啊?! 鬼知道他高兴的标准是什么。 “不过啊,”吉尔伽美什脸上又浮现了意味不明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在笑,但仔细品味,又让人觉得,这位黄金的王者恶意满满到几乎溢出来的程度,“虽然这时候我更应当来惩罚你的不敬。不过,本王大度地决定,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请问吧。”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身后那个女人仿佛埋葬在地下深处腐尸般的本质呢?” 金铁相击的嗡鸣声。 可惜!这样的想法在阿尔托莉雅心中一晃而过,早一开始,她也没指望这次攻击能立下大功,但对方基本功的稳健仍旧超过了她的想象,反震力震得她虎口生疼,如果不是风王结界抵消了一部分的力道,阿尔托莉雅的动作都有可能变形。 毫无疑问,是个力敌。 在交手之前,阿尔托莉雅已经预设了交手的场景—— 对方身形纤细,肯定在敏捷有加成,对应的,筋力上也会有所欠缺;武器大而华丽,明显是中长距离的战场压制型的武器,在一对一的对战中,未必能占据优势。 但很有可能,有某种棘手的特殊能力。 然而当阿尔托莉雅和迦尔纳交上手时,她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最克制她的英灵,他不是战场上的将领,是彻头彻尾的武人。 ——技艺几近完美。 但这种战斗的风格,和阿尔托莉雅熟悉的骑士技巧完全不同。黄金的战枪看起来沉重,握在迦尔纳手中,却轻灵灵动仿佛是纸做的——然而,每一次彼此的武器撞击,迦尔纳都会明确无误地告诉它,这可不是虚有其表的招数。 一不小心—— 是真的会死哦。 另一边,爱丽丝菲尔也因为关心Saber的初战,认真地补充道:“我感觉对方的基础能力应该比你要弱一些,不过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了,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属性,即便占据上风也要小心……” ……神他妈的弱一些。 在战斗之前,阿尔托莉雅也觉得自己胜利在握,但感受着对方的攻击,她倒是很有一句不好听的话很想骂出来——弱一些?这算什么弱一些?她的武器都快被对方被打飞出去了。 不过,在这方面,阿尔托莉雅同样也相信爱丽丝菲尔的判断。因为在她的感觉中,对方好像确实是比自己弱一点的,在存在直感的保有技能的前提下,阿尔托莉雅也是相信这样的事实的,但古怪的是,交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使用了什么强化魔术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尔托莉雅敏锐地判断着。 阿尔托莉雅并不畏惧消耗战,但是,在一开始的错误判断后,她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耐久一定会比不过她。奇怪,感觉上,和实际战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他的战斗方式,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仿佛没有骨头,也许爱丽斯菲尔围观时不能看出来,可阿尔托莉雅很明确地能感受到,从这个男人的出力来看,他紧接着的变动不应该这样快,这样迅猛,这样出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因为力是有惯性的,然而对方就是以一种超出了阿尔托莉雅难以想象的关节和肌肉的变动,将这样离奇的动作做了出来。 就像是在大地上自由翻滚的猫咪。 正如阿尔托莉雅不熟悉迦尔纳的战斗方式一样,迦尔纳也对阿尔托莉雅的风格很是陌生,他之前也没有对战过不可见的武器,不过,在强大武艺的支撑下,这种陌生感飞快地消失着。 毕竟,比起单打独斗,阿尔托莉雅其实更擅长战场上的奔驰纵横。她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剑都力若千钧,不知道坑了多少将她看做小姑娘的敌人。在对抗比自己弱的人,阿尔托莉雅几乎是一往无前,但是,一旦陷入苦战,她的技艺稍弱于迦尔纳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能听见对面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顺带一提,我的幸运是A+哦。” 这什么意思? 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将这句话延伸了,这家伙是说,和她阿尔托莉雅对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还是说,能遇到一个能随便捏的柿子,真是幸运啊。 128.第 128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芽衣眨眨眼睛。她原本不想哭, 但眼泪自发地充盈了眼眶,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仿佛被雨水浸泡过的世界。在坦诚之前,芽衣多少抱着一种卑鄙的想法,她将自己的苦难当做筹码,赌圣洁的迦尔纳绝无可能无动于衷。但迦尔纳尚且未曾说话,芽衣就已经疼到难以呼吸了。 她好像又躺在那个冰冷的金属床上,刺眼的白兆灯照过来。护士和医生在她身边窃窃私语。他们议论说, “要不要打麻药?”“不用, 麻药会影响手术的成功率。”这些人的话语, 让芽衣惊恐到快要尖叫。 她是个人啊! 不是什么装载着器官的罐头。 救救她啊!谁来……谁都好……无论让她付出如何的代价, 救救她啊! 芽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紧了。她抽泣一声, 是迦尔纳握住了他。白发枪兵的这个举动令她稍微冷静下来。对芽衣而言,那一切刚刚发生在几天之前,刻骨铭心, 甚至连时间的洪流都来不及冲淡那种恐惧。 芽衣低下头, 泪水就沾湿了被褥。 迦尔纳的手心真的很暖。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等待芽衣情绪稳定下来。他眼神有些悲戚,这对于寡言寡语的迦尔纳来说,已经是他最露骨的情感表露了:“所以说,你寄托于圣杯的愿望,就是复仇吗?” “我不该复仇吗?”芽衣反问他。 当然应当,没有人应该犯了错而不受到惩罚。但迦尔纳没有这样回答, 他比芽衣自己还要了解芽衣, 因此, 他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你向我寻求理解和认同有什么意义。”他顿了一下,“如果御主需要我表态的话,我也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无论你追求的是何种的愿望,只要你祈求,我就必然会回应。” 迦尔纳将芽衣的手抓起来,他就已经很消瘦了。 ——而芽衣比迦尔纳的手还要小巧些。 “看来御主你终于冷静下来了,哭闹不休的御主真的很让人感到无所适从啊。虽然这个样子的御主也属于真实的御主的一部分,但我还是更喜欢平时状态的御主,虽然过于小心和警惕也是问题,但总比激动成一戳就变形的河豚要让人自在。” 芽衣:“……” 芽衣:“………………” 虽然确实冷静下来了…… ……但河豚是什么鬼啦! 她那么难过痛苦纠结,到了你这里就只剩下“河豚”了吗?芽衣磨了磨牙,经过迦尔纳这一打岔,她倒是从之前负面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芽衣深吸一口气:“虽然我每次都努力把你的话往好里想了,但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 迦尔纳愣了一下:“是,是这样的吗?那么可否告诉我,到底是哪一句话太过分了。” “自己领悟。”芽衣没好气地回答。 这个需要迦尔纳自我领悟问题的难题,似乎把他难倒了。 “不过这也提醒我了,交换对圣杯的愿望,是应当一开始就去做的。”芽衣咳嗽一声,有些懊恼。她召唤出迦尔纳时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将这件事忘记了,“虽然仇恨也很重要,但我的愿望不是复仇……而只是,活下去。” 芽衣耸耸肩:“对于别人来说,这是生来的权利,而对于我,则是却需要争分抢秒地夺取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这么一看,我可真是渺小呢。那你呢,你想让圣杯实现怎样的愿望?” “我对圣杯并无祈求……” “等等,等一下,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 “好的,请说。” “真的会有人圣人到毫无愿望的程度吗?” “……”迦尔纳似乎被这个发言镇住了,甚至露出了为之苦恼的神色,“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对我很了解,这份了解又是从哪个渠道里来的。但这种误解还真是根深蒂固,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迦尔纳也只是一个并无特殊之处的普通人,当然也会有遗憾,有愿望,只不过那些暂且还没有上升到非寄托给圣杯不可的程度。” “但是现在的话……” 迦尔纳微微一笑,他原本锋锐如刀刃的脸庞,都因此柔和了下来。 “我想寄托给圣杯的愿望,就是希望它能保佑我的御主健康地活下去。尚未绽放的花不应当就这样凋零,为了见到它绽放的那日,吾之泪光将贯穿一切拦在前方的敌人,直到为你捧回圣杯。” 芽衣:“……” “为什么这么沉默,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太过分的话。这方面自我领悟真的太难……” “不,不是。”芽衣抓紧了迦尔纳的手,“再说一遍。” “……什么?” “求你了,我还想再听一遍。” 迦尔纳正要重复,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很抱歉打断Lancer,和Lancer御主的感人对话,但是我必须得说,圣杯战争的胜利是属于我这边的。” …… …… 谁?! 芽衣猛然向门外看过去。 说话的女子正在往病房内走,那是一位白色长发,红色眼珠的绝色美人,穿着昂贵的白色皮草套冬衣,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和完美。即便刚刚做了很是狂妄的发言,但由于她的语气过于柔软,芽衣甚至没能生出几分敌对之心来。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小圣杯的载体,卫宫切嗣的太太,Saber的代理御主。 思维空白了一瞬。 芽衣强行压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她怎么在这里,改换成了:“这个人是谁?” “忘记自我介绍了。”爱丽丝菲尔吐了吐舌头,这种装可爱的举动,由她来做,半点矫揉造作的意味也没有。爱丽丝菲尔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是这次圣杯战争中Saber的御主。” 谢谢,Saber的御主是你老公。 芽衣也没有揭穿爱丽丝菲尔的谎言,她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单,在这里遭遇Saber和她的“御主”,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测:“好吧,Saber的御主,你为什么在这里?” 然而回答的是迦尔纳。 “抱歉,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明吧。” 迦尔纳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我将御主放到医院之后,遇到了Saber和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 芽衣等待着。 沉默。 沉默。 “……就这些?你遇到了Saber?然后呢?这完全没能解释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在这里啊。”芽衣有点抓狂,“你和Saber是怎么遭遇的?你们竟然没能打起来?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地让她跟过来……”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芽衣已经注意到,就在门口,那里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金发英气少女。好吧,来的不止是太太,Saber,女性亚瑟王,阿尔托莉雅也在这里。 迦尔纳有点苦恼于到底先回答哪个问题。 他还是抓住了重点:“没关系,虽然御主你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姑且还是有以一敌二的自信的。” 喂,迦尔纳,你再这么说话,她就真的要打人了。 站在门口的阿尔托莉雅也冷冷地哼了一声。 芽衣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并且还觉得,自己还能给她配个图: 我看你是故意为难我阿尔托莉雅.jpg “那我就再解释一遍吧。在离开御主之后,我和Saber之间发生了战斗。在占据上风之后,我对Saber的御主发出了恳请——” 这个说法有点微妙的耳熟。 芽衣想了一会儿,暂时也没回想到这和自己曾经看过的哪一段剧情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恳请?” 爱丽丝菲尔微笑起来:“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 芽衣:“……” 迦尔纳:“……抱歉,我也没有想到御主会穷到连挂号费都付不起。” 芽衣一时无言以对,她之前根本就没有花销的概念。将她送过来的那位存在,也只是说,给予了芽衣参加圣杯战争这几天必要的钱物,芽衣对钱币没有概念,很难判断数量,不过,她也知道日本的医药费非常昂贵。 “不必太在意这点小事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小钱。”爱丽丝菲尔太太客气地说。 好了太太你不用再打击她了。 芽衣磨了磨牙:“那你呢?你回报了她什么?” “下一次战斗时,我会放过Saber一次。”迦尔纳平静地说,然而芽衣的表情太过幽怨,他只好又补充道,“不必太担心这个了,它不会对胜利造成什么影响的,反正打一次也是打,打两次也是打,都一样。” 门口发出哐当的一声。 坚固的房门好像直接被阿尔托莉雅捏开了一个大缝。 芽衣默默在心中帮对方配图:我阿尔托莉雅不要面子的啊!.jpg 芽衣只能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勇敢无畏呢。”不,你对自己的幸运D根本一无所知! “嗯?是吗?谢谢夸奖。” 不,并没有在夸你。 不过,芽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尔托莉雅,说起来,既然Saber在这里的话,那么独自前往码头挑衅英灵们的迪卢木多呢? 然后……间桐家就被炸了。 仓皇之下,间桐雁夜只来得及用令咒命令Berserker,带着他和小樱逃出去。Berserker直接抬起了房间里的床,骑士不死于徒手瞬间发动,短暂地当下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129.第 129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然而, 迦尔纳仍然觉得困扰。 ——迪卢木多到底是, 什么意思? 即便是看出来, 迪卢木多深受自己的魅惑之痣的困扰,对于女性的注视带有一种微妙的恐慌;同样, 芽衣对于剧情的执着, 也给这位枪兵带来了错误的暗示——但是, 就算是两个巧合碰撞到了一起,他也不应该觉得, 芽衣就喜欢上了他吧? 而且,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 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 才恼羞成怒,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 别, 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 他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 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 美丽, 娇嫩, 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打搅芽衣的美梦了。 迦尔纳灵体化穿过了门,再反过来开锁,将自己买回来的衣物取回来,放进收纳箱里。房间里仍旧静悄悄地,迦尔纳习惯性地往卧室走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徒劳垂着床边缘的手臂,白的晃眼。 迦尔纳思维都停顿了一瞬。 “御主?” 芽衣紧闭着双眼,她半个身子跌落在床外,肤色像雪一样苍白……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死尸一样的苍白。迦尔纳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捧起芽衣,少女的体温也和死尸一样冷,即便是天生体温偏高的迦尔纳,也无法从肌肤的彼此触碰中,带给对方更多温暖。 真轻啊。 迦尔纳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他忍不住想,奇怪,人类真的能轻巧到这个样子吗? …… 迦尔纳拉开窗户,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太阳欲坠未坠,斜斜的挂在山峰的一角,整个世界笼罩在昏沉的黄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发的英灵轻柔地抱着一个少女,宛如灵敏的鸟雀般沿着墙壁滑行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的顶端。 站得高确实可以看得远。 迦尔纳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抱着芽衣往医院的方向去了。四周的景色仿佛流光般在他身边飞逝着。几乎是眨眼之间,迦尔纳就已经到达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迦尔纳拦住了一位稚气脸的小护士:“能帮我看看她是哪里受伤了吗?” 小护士吓了一跳:“这个你要找医生啊,先要去挂号,然后再检查,确诊了之后再看看是手术,还是吃药打针。诶,你知道挂号处往哪里走吗?” 迦尔纳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然而在挂号处,迦尔纳的困境并无改善,他找不到芽衣的证件,身上也只有一些小额的零钱。领他过来的小护士,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缺乏社会常识的人,反而是负责的医生很体谅迦尔纳—— 不过,也没准是畏惧。 毕竟,虽然迦尔纳并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黄金铠甲,但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迦尔纳肤色是象牙般的白,五官俊美,即便没有敌意,仍然会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淡淡的压迫感。 医生笑呵呵的说:“忘记带了没事,之后补上就可以了,来,这里需要她的家人签字,你去打电话通知她吧。”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迦尔纳迟疑了很久。 “我想,她可能没有家人了。”但这样的话也太过笃定了,迦尔纳犹豫了一下,罕见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即便有,也很可能不会再管她的任何事情了。” 这个形容,让医生和小护士一起抬头看他们。 芽衣仍然沉沉地昏迷在迦尔纳的怀里,迦尔纳用被子裹着她,其他人只能看见她露出的半张苍白的脸,紧皱着眉头,长发在迦尔纳的的胸口蹭出一片凌乱。 “那么男朋友应该也可以。” “那……”即便是耿直如迦尔纳,也察觉到了对方在这方面的通融。他突然想起,在旅馆门口的服务生问他是不是芽衣男朋友的那个时刻——哦,原来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不是家人…… ……却能起到和家人一样的作用……么? “那么就多谢了。” 感谢圣杯提供的现代知识,迦尔纳总算能用日文写下自己的名字,但这种明显外国风的名字,仍然是惹来了对面惊讶的目光——但看到迦尔纳明显异于日本人的外貌,对面也释然了。 “先做体检吧……”医生又看了一眼迦尔纳,“不,先让那边推个床过来。你一直抱着她,手不酸吗?” “不酸,她真的很轻。” 然而,暂时的,还没有人意识到迦尔纳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就连迦尔纳本人都对此缺乏明确的认知。他站在原地,放任着护士们将芽衣从他怀里取走,放在推床上,一路往医院病房走去—— 怀中空荡荡的。 迦尔纳突然就感到怅然若失。 “记得及时补上挂号费。”医生提醒他。 “抱歉,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元。”迦尔纳十分耿直地说,这还是芽衣给他买衣服时,剩下的找零。迦尔纳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古怪,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会很快补上的。” 对面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迦尔纳正要离开,医生就猛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我说,孩子啊,想开点,一时没有钱不是什么大事,这个社会还是很温暖的。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你的人生还很漫长……” 人生还很漫长…… 不,他的人生早就在那场天地人神的大战中结束了。 倒是芽衣,她才是还有未来的人类啊。 迦尔纳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同时也不容对方反抗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不过,不必担忧,那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会触犯法律。愿太阳永远照耀着你,保佑你一生平安。我会很快回来的,真的。” 迦尔纳没有说谎。 他会很快回到芽衣身边的。 …… 天黑了。 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天的边界。 绚烂的霓虹灯彩亮起,当黑夜来到时,这个城市就笼罩在另一种美丽中。这个城市存在隐藏的阴暗一面,但同样的,它也是安和而幸福的。迦尔纳的索敌能力不算顶尖,但在目标已经明确的前提下,迦尔纳仍然更早地察觉到了敌人。 穿着银色冬装的高雅女士。 130.第 130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迦尔纳无言以对。 但当他真的松开手时, 芽衣仍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她用手指掐了掐手心, 然而浑身没力气,痛也是轻微的, 根本压不住她内心深处沸腾的小小情绪。芽衣只好问些问题, 转移注意力:“这里是医院?” “是。” “你带我来的?” “嗯。” “现在几点了?” 迦尔纳眺望了一眼病房里的钟:“晚上八点十一分。” 芽衣在心里掐算了一会儿时间,现在,应当是Fate Zero的那个经典的开头战了。啊,虽然一开始就做出了自己不参与的决定, 可现在看来, 她也是彻底的错过了啊。 迷之失落。 芽衣又看了一眼迦尔纳, 虽然迦尔纳原本也不是话唠的性格,然而也没有发展到惜字如金的程度。而就在芽衣偷偷打量迦尔纳的同时,迦尔纳也在面无表情地盯着芽衣。白发枪兵五官俊美, 原本就有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感,被盯着久了, 就会产生被逼迫到了角落里的压迫感。 芽衣又觉得头疼了。 从者要好好关注, 要好好沟通,不要在战时才暴露问题。 本着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御主的原则, 芽衣询问道:“怎么了, 迦尔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迦尔纳顿了一下:“……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芽衣认真想了一下,作为一个御主, 她在和从者相遇的时候就全盘拖出, 毫无隐瞒, 在战役中更是呕心沥血, 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个死而后已还是个特别诚实地陈述现实,甚至连从者每天的心情都纳入了自己的思考范畴。论整个四战,难道还有比她更加尽心尽力的御主了吗? 显而易见,没有。 芽衣的回答也特别理直气壮:“没有。” 常年累月噎死别人的迦尔纳,大概也罕见地感受到自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御主心跳偏慢,大概只有正常人的五分之四左右。我每一声都听得很清楚,只是认为这是御主的隐私,就没有追问。第二次,是御主晚上难以入眠,那次我发现,御主的体温偏低,这种偏低并不指的是血液循环不好,而是说,在不运动的情况下,御主是无法只靠自身来维持恒温动物应当有的体温……” 可怕! 你是江户川迦尔纳吗? “……但既然我还在御主身边,这些小事我能帮御主处理掉。所以我也没有多问。而这一次,我抱着御主来医院——”迦尔纳顿了一下,才继续维持着他那种明明很正常,却让听者感到古怪的语气说,“虽然,以我的能力,举着十个正常体重的女性做花样杂耍也没有问题,但御主的体重真的太轻了。” “我们能不提体重的问题吗?”芽衣捂着脸,她觉得特别牙疼,“你知不知道,体重和年龄一样,都是女性绝对不能触及的问题?” 迦尔纳的话被芽衣强行打断了。 然后他扭过头,假装没听见御主隐藏的抗议:“……来到医院之后,因为不了解御主的病因,所以医生为你做了全身的体检。”迦尔纳说完,从一旁桌子的抽屉里抽出一垛特别厚的病历本,他一份一份地往外取出来,“血样,尿液……” 住口! 你们到底在她昏迷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啊! 迦尔纳将最厚的一份黑白胶卷照片抽出来,他举在半空,以至于芽衣能够清楚地看清楚里面的内容:“这是CT扫描的照片。” 芽衣感受到一阵窒息的恐惧。 迦尔纳对芽衣的恐惧一无所知,他一只手举着照片,另一只手,在照片里空荡荡地地方划过:“这里原本应当是肺叶,往下是肝脏,胆囊,胰……”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芽衣强行打断了。 “够了!” 迦尔纳放下手,他的神色平静如水。 “这样,御主您还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吗?” …… …… 一时之间,芽衣没有说话。 迦尔纳也一言不发,他该说的言语已经说尽,应行的事已经达成,剩下的,是独属于芽衣的事情了。无论对方选择信赖坦白,或者谎言欺骗,迦尔纳都能够接受。供奉少女为主的行为丝毫不会动摇。 这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 只因为,他是迦尔纳。 芽衣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迦尔纳,白发枪兵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干净到几乎空白,也同样因为这种空白,反而给予人非凡的压迫感。迦尔纳很容易让不熟悉他的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凶恶的邪恶之人。 但也许是看久了,芽衣反而觉得有几分亲近。 她清幽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一刻,芽衣在召唤出迦尔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有了“这注定会发生”的觉悟。但当它真的发生在芽衣身边时,她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以往的屈辱,愤怒,痛苦……反而是生出了那么一点委屈。 想要被抱抱的委屈。 芽衣咬住了下唇:“内脏消失了……当然是,被取走了。” 迦尔纳神色微微一动。 过往的回忆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瞬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蔓延开来。芽衣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让太过负面的情绪沾染上叙述的话语。然而,这太艰难了。毕竟,芽衣既非圣人,也不是觉者,她只是一个怀抱着悲哀之愿,仍然徘徊于世的亡灵而已。 “……被我的家人取走了。” 芽衣的叙述仍在继续,她每说一句话,都要稍微地停顿一下:“血统论其实挺可笑的,不过,我所在的家族,确确实实也担得上一句贵不可言。”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不能和你比。” 迦尔纳没说话。 这么当着别人的面,戳着别人的痛处,实在不是做御主的道理。 不过,就像是迦尔纳很难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毒舌一样,他也没有被这些话冒犯到的自觉。 “我有一个姐姐,她……她在一次事件中,被妖怪吃掉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内脏……这是多么可悲的,不幸的,凄惨的遭遇啊。她的母亲为她垂泪,父亲为她痛哭,她还那么小,为什么就要经历这样的不幸。于是为了补救,这家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尚未出生的小女儿内脏,移植给她。” 131.第 131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当时言峰璃正召集御主们的理由, 就是讨伐Caster?为什么会变成了“冬木市出现了意外情况”? 既然想不明白, 就暂时放在一旁不想了。 芽衣在间桐宅的地下室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 芽衣刚洗漱完, 才出门, 就看见间桐雁夜和间桐樱两个人团在沙发上,一大一小, 白色和紫色的脑袋们紧紧地挨着, 像是两只紧挨着过冬的肥啾。 芽衣也没有打扰这两人休息。 只是, 等她叼着早餐往回走的时候,间桐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她身上套着间桐雁夜的外套, 下摆垂到她的膝盖上,更显得娇小而无辜。芽衣注意到, 她的脖子和手腕上都有一层一层缠起来的纱布。 看起来,间桐雁夜的手术很成功。 仅仅只是休息了一晚上,间桐樱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然后, 这位紫色头发的小姑娘开口了,声音是仿佛虫子嘶鸣的老人音:“Lancer的御主,不得不说,你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芽衣正欲绕过间桐樱的步子,瞬间就停了。 她转过身, 凝视间桐樱。而对方的眸子仍然沉沉的, 仿佛一个黑洞, 任何光照耀过去,都会被这双眸子一点不剩的吞噬干净。芽衣下意识严阵以待,问了一句废话中的废话:“间桐脏砚?” “正是老夫。” 间桐脏砚控制着间桐樱的身体,继续开口:“虽然我一开始也不认为间桐雁夜那个废物能捧回圣杯,不过,看见那家伙垂死的悲鸣也是一个令人身心愉悦的消遣。在老夫看来,这次圣杯的胜利者已经很明显了……” 芽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 “和老夫联手吧,老夫可以帮你袭击远坂时臣……” 芽衣不耐烦地打断了间桐脏砚的话,她的语气甚至让间桐脏砚都不由为之一窒:“我说啊,老虫子,我刚刚用间桐樱要挟了间桐雁夜,你这是打算用一模一样的招式,再来威胁我吗?” “间桐樱”的表情冷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出现在这位不知名字的少女御主面前,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芽衣脸上的表情很奇特,那是一种,仿佛梦醒时分似睡未睡的茫然,她看着间桐脏砚的神色中,带着厌恶,也带着轻蔑——然而,更多的是几乎溢出来的恶意。她大笑起来,整个间桐宅都洋溢着这样肆意的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啊,老虫子啊,我听说你的灵魂就寄宿在小樱的心脏里,那么,如果我把它挖出来,你还能活下去吗?” “你怎么会……”间桐脏砚面露恐惧,“不,你不会这样做的,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无所谓了。” 芽衣在“她”身前蹲下来,笑眯眯的,她原本长得好看,只是自身的虚弱娇柔反而减淡了这份美丽。可她这样尖锐地微笑起来,那份美丽就像是蜂后的尾针一样,可怕危险,又美得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因为啊,我比谁,比谁都更加的憎恨这个世界。” “间桐雁夜就算死了,他也曾经有过爱,有过希望。” “小樱就算被人抛弃了,也有人肯豁出性命去救她,也会有一条世界线,少年遇到了少女,从此少女得到了拯救。” “可我呢?” “我什么都没有。” 这是她的错吗? 这是她应该得到的遭遇吗? 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唯独只有她,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嫉妒嫉妒嫉妒。 愤怒愤怒愤怒。 芽衣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但那无疑是很恐怖的,甚至连间桐樱都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只是,不知道那是间桐樱的反应,还是间桐脏砚的反应:“嫉妒啊,真是令人发疯的嫉妒——间桐雁夜真的应该感谢我,因为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杀掉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是你啊,间桐脏砚,不,玛奇里·佐尔根……” “我也是,非常非常的羡慕的。” “我羡慕,嫉恨,愤怒。” “所以说啊,间桐脏砚,别在我眼皮子低下搞什么小动作。”芽衣用手捏住了间桐樱的下巴,间桐樱紫色的瞳孔里,倒影出芽衣带着一点扭曲之意的微笑,却美丽到令人窒息。 “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间桐樱”又惊又惧地看了芽衣一眼。 ——这家伙……也许已经不能再被当做人类看待了,纯粹只是因为愤怒而重返人间的恶灵。但如果只是恶灵,也不会让间桐脏砚感到如此恐惧。有那么一瞬间,芽衣的眼瞳变得特别深邃,无数风雪陡然呼啸,那眼神是那么冷,那么沉重,仿佛死亡在凝视着万物。 不,不,不是仿佛。 那就是死亡。 间桐脏砚意识到了什么,他哆嗦一下,飞快地从间桐樱的意识里退了出去。紫色头发的小女孩身体就一软,直接地栽倒在地面上,直接回到了昏迷的状态。芽衣把她拎回间桐雁夜身边,间桐雁夜竟然还没睡醒。 算了,不让他知道这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芽衣独自一人回到了卧寝里。 光辉凝聚,迦尔纳显露出身形来,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几乎让人生出一种感觉,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御主……” “呼……”芽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转过头,笑意明丽。 “——迦尔纳,我演得好不好?” “有点假。”迦尔纳诚恳地回答。 搞错没有,这还有点假? ——她按照那个自己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的计划,硬生生地吓退了老虫子诶!自己都想给自己颁发奥斯卡小金人了,这还算有点假? 第二天清晨。 天光将明未明,仅仅只在天边露出小半片的太阳仍旧氤氲在晨曦的雾气里,连投射出来的阳光都呈现一种混沌暧昧的柔软。 “啊……哈……”芽衣努力地将两只手臂舒展开来,并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昨天晚上休息得不算好,做了一晚上自己被卫宫切嗣分尸的噩梦,醒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哦,不对,她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赶着时间,芽衣拉着迦尔纳去办理出院手续。爱丽丝菲尔将全部的账款都已经结算了。不过,当芽衣趴在窗口,盯着院方交给她的一大堆文件的副本时,仍旧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第一张保证书的签名处,清楚地写着,迦尔纳。 芽衣睁着一双死鱼眼:“……” 她又往后翻了几张,各种账单名目不一,但除了少数几个的签名人是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以外,剩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迦尔纳的签名,这家伙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将真名写在上面有什么不妥。 ……院方也是,你们好歹也纳闷一下啊。 芽衣默默地将这些文件全部折叠好,她表现出来的神色还是平静的,但只有芽衣自己知道——这一刻,她真的,真的好想死啊。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是眼睁睁看见迪卢木多弄丢索拉的肯尼斯教授,是眼睁睁看着阿尔托莉雅放走迪卢木多的卫宫切嗣,是眼睁睁看着吉尔伽美什纵容自己被捅一刀的远坂时臣。从者也许性格各异,能力不同,但坑起御主的秉性就是相同的。 芽衣根本不相信,卫宫切嗣会放着这么大的漏洞不去调查。甚至,芽衣再想要毁尸灭迹,都已经太迟了。这会儿,没准迦尔纳的所有传说和对应分析,都摆上了切嗣的桌头了。 也许是芽衣的停顿太长了,引来了迦尔纳的关注。白发的从者对自己闯下的大祸一无所觉地问:“怎么了,御主?” “没什么。” 芽衣正在调整心情。 认真想一下,就算将迦尔纳的真名暴露出来,顶多也只是没法让这家伙随心所欲的改职介名(并不)而已。迦尔纳又不是齐格飞,或者阿克琉斯这种拥有致命弱点的从者。对比而言,应当说是,让卫宫切嗣知道了芽衣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 不择手段的魔术师杀手,绝对不会介意去暗杀御主的。 但这方面,芽衣还真的不好去责怪迦尔纳。他降临冬木市的时间,比芽衣还要短,知晓的角色也只有几个御主,再将条件限定在能有财力支付大笔钱财上,也就只剩教会和御三家了:但让言峰璃正或者远坂时臣知道,等同于让言峰绮礼知道,更别提还有吉尔伽美什这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求助间桐雁夜,等同于进入间桐脏砚的视野; 132.第 132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间桐雁夜跪在地面, 呕出大量混杂着虫子的血肉来。他一抬头,半张被虫子啃噬过的脸,皮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爬过—— 芽衣:“……” 妈呀! 这简直是逼着她晚上做噩梦啊! 尽管早已被“剧透”过这种场景,但实际看到,仍然给了芽衣非同一般的暴击。她仿佛过了一个SAN值的鉴定, 而且还惨烈地打出了大失败,差点和间桐雁夜一起吐起来——尤其是,间桐雁夜还对小樱挤出一个微笑:“别害怕……我没事……” 芽衣:“……”相信她, 如果小樱害怕了,绝对不是害怕你有事, 而是这张脸就有小儿止啼的效果。 但间桐樱仍然是木然的,深紫色的瞳孔里透不出一点光。 好在,这种宛如“深渊”的彼此凝视,也没有很长时间, 最终以迦尔纳一个干净漂亮的斩击, 结束了一切。迦尔纳收回黄金的不灭之刃,垂在身侧, 对笼罩在黑雾中的报以致敬。 “你也是为自己的君主尽了忠, 是位可敬的骑士了。” 金色的光雾从狂阶兰斯洛特身上蔓延开来,这位始终陷入了狂暴中的骑士,最终也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迦尔纳一眼, 就彻底地消失了。 Berserker, 退场。 芽衣又下意识地看向雁夜, 带着兜帽的男子瘫在地面上, 仿佛一具死尸。不过,等芽衣带着间桐樱走过去之后,间桐雁夜挣扎着睁开眼,气若游丝地问:“你赢了,可以把小樱还给我了吧。” 芽衣根本不敢正视间桐雁夜的脸。 这倒不是心虚,纯粹只是近距离观看那张被虫子啃噬得坑坑洼洼的面容,芽衣感觉自己又要重新过一次SAN值鉴定了。她摇摇头:“不可能的。” “你……” 芽衣回答说:“间桐樱是要挟远坂时臣的人质。我怎么可能把她交出来?更何况……”她顿了一下,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怜悯,“你该不会还在做那种幼稚的梦境吧?” 间桐雁夜半张脸抽搐一下:“你,你懂什么?!时臣,这一切都是时臣的错!如果没有他的话……” “没有他,你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芽衣断然回答:“醒醒吧,蠢货!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吧,觊觎着别人家的老婆,恐惧着间桐砚脏,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虚无缥缈的诺言上——我说真的,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就是间桐樱的救世主——间桐雁夜啊,说起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老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芽衣在他面前蹲下来,用手术刀,戳死了一只正在他脸上爬行的虫子:“你啊,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送死而已。” 间桐雁夜:“……” 哪怕是最终近乎天真地相信了言峰绮礼的结盟一样—— “你呀,早就已经丧失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欲望,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死的更有价值一点而已。”芽衣松开手,手术刀从间桐雁夜的脸庞划过去,削掉了他几根白发,“但如果我非要践踏这点微小的愿望的话,你也无能为力。” 完完全全地,属于反派一样的台词。 以至于芽衣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总觉得会有一个正义的伙伴或者其他什么人,冲出来审判她。不过,这到了最后,也只不过是芽衣的错觉而已。 但不得不说,这挺爽的。 间桐雁夜的遭遇当然很值得同情。 但凭什么? 凭什么她哪怕疯狂也抓不住的生命,对于这些人而言,就能够轻易的放弃掉呢?想到这一点,芽衣就像是穷疯了的贫困户,产生了极端的仇富心态。 “御主。”迦尔纳也回到了芽衣身边。 芽衣转过头,任凭间桐雁夜在身后愤怒地咆哮——估摸着,从今天晚上开始,芽衣就要代替远坂时臣变成此世之锅了:“这算什么!这也是圣杯战争吗!你只不过知道一些细枝末节而已,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这样随意地侮辱他人……” 迦尔纳突然惊讶地插话:“原来这是侮辱吗?” “……” “我一直以为御主说的都是实话。” 间桐雁夜是真的被直接气到咳血……哦,不,咳虫子了。芽衣也忍不住斜眼看了一眼迦尔纳,然而枪兵回以耿直又无辜的小眼神。好吧,既然差点被噎死的人不是她,芽衣也没什么意见。 她带着迦尔纳跳进了间桐家。 虽然迦尔纳的光炮(……)毁掉了间桐宅大部分的建筑物,但众所周知的,间桐宅邸的真正本体,是埋在地下的地下室。间桐雁夜看着那位不知名的少女,带着间桐樱和从者走下去。 他躺在地上等死。 但过了几分钟后,那位枪兵的御主又回来了,她用脚尖踹了一下间桐雁夜:“喂,没死的话,吱一声。” 间桐雁夜:“……” 芽衣只当他还活着:“懂一点虫魔术吗?” 间桐雁夜对她翻白眼,那视觉效果和恐怖鬼片也没什么差别了。 “知道一点就行。”芽衣从行李箱里拖出一个医疗包,里面止血钳酒精等等一应俱全。别问她是怎么搞到的,反正,都有爱因兹贝伦家给她买单,“我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接受了什么样的改造,总之,你也不想让她带着着一身体的虫子,过一辈子吧?” “你自己动手吧。” “我动手的话,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姑娘很可能残疾一辈子。” 芽衣说完,她也不管仍然躺在地面上的间桐雁夜,笔直地回到迦尔纳身边。这位勤勤恳恳的枪兵正在做最后的杀虫工作,无数正在垂死挣扎地虫子就这样化作了焦炭。 “这样,应该也能凑合一晚上了。” 理论上,间桐家应当是一个相当有钱的魔术家族,不过,被迦尔纳那么一炮轰下来,也基本上什么也都不剩下了。芽衣一开始还有点心疼,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直接轰掉,那么她就要面对仿佛乌云遮天的漆黑虫群…… 133.第 133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而事情又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啊?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况,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对于死亡的恐惧, 对于生还的喜悦, 对于家人放弃她的绝望, 对于命运的哀叹, 就在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而这一切全部化作暴风雨般的哭泣——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 然后彼此认可, 共同行动。可看看她, 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芽衣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 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 乖巧递纸,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 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的温柔。 芽衣打量着这位号称和金闪闪同级别的从者, 而迦尔纳很是平静, 面对芽衣的道歉, 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答:“没关系。” 是了, 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回答了。 日轮之子, 迦尔纳。 出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大英雄, 太阳神苏利耶之子, 被描述为和吉尔伽美什同等规格的从者, 其英雄之格在所有从者当中都能争夺一、二位。换而言之,这也是一个能被远坂时臣在召时哈哈大笑胜利属于我的从者。 其战斗力常年被宅男们轮,因而又被誉为黄金三傻……呃黄金三靶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别称金闪闪,还有王中之王奥斯曼狄斯,别称火腿王、拉二。然而在这三黄金之中,迦尔纳的性格堪称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虽然偶尔会毒舌,但在另外两位的衬托下仿佛真佛再世。 ……在这方面,远坂时臣大概深有体会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迦尔纳完美无缺——作为顶级的从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夸张,日常平A,甚至,他还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各项属性来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以说,只要迦尔纳出战,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芽衣残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对于其他从者绝对无法违背的令咒——迦尔纳曾经对某位御主说过,如果对方发出他不愿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仅靠着意志”就能怼回去。 而这都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迦尔纳是个枪兵。 自古弓兵多挂逼,自古枪兵幸运E。从神话传说中,迦尔纳最适合的当然是弓兵——他和弟弟阿周那抢夺最强弓兵之名的战斗横贯了整个史诗,然而最后降临下来的职阶却是枪兵——毕竟,他的幸运值只有D。 ……尽管这位自称过,他幸运值A+。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闭着眼瞎写数值,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芽衣权衡着己方的优势和弱点时,迦尔纳突然问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建议你去敷一下眼睛。” 诶? 这是关心吗?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你在之前哭了四个小时三十二分钟,眼睛已经肿成了水蜜桃。如果现在不稍微处理一下,明天大概会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我的战斗,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好了。” 芽衣强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亏她之前还夸迦尔纳的性格好啊,要不要这么快就惨遭打脸。尽管,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迦尔纳的性格,就知道他说这一段话全然是出于好心——但说出口就仿佛和嘲讽没什么两样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迦尔纳有些不安。 “没什么。”芽衣摇头,迦尔纳肯为自己战斗,就是拯救她整个世界的小天使,小天使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谅解的。更何况,这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比这个过分太多的事情,芽衣都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回答说,“我这就去用冷水敷敷眼睛,至于你——” 迦尔纳下意识地严肃了面容。 他这种严阵以待地态度,无疑逗笑了芽衣。少女脸上绽放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比百花更娇艳:“——下楼找人再安装一个电灯泡吧。” 迦尔纳:“?” 芽衣强行将他推出了门:“别推辞,这可是你自己干的坏事,你不会不承认吧?” …… 迦尔纳在电梯前蹲了一会儿,仍旧没有搞清楚这个先进的现代机械到底怎样使用。圣杯虽然在他降临的时候灌注了必要的知识,但“知晓”和“使用”仍旧有不小的距离。 之前,迦尔纳在降临时掀起的魔力风暴,就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头顶上的电灯泡。介于此,迦尔纳认为他应当在处理这些现代的物件时,更为小心警惕一些—— 诸如,迦尔纳现在就在考虑。 ——他要不要徒手掰开电梯门?也许,他只要小心一点,以大英雄迦尔纳的名义,他应当做得到在不伤害在原本脆弱结构的情况下……哦,电梯门自己开了。 迦尔纳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迦尔纳黄金铠甲的的打扮将他们吓了一跳。不过,出于日本人特有的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传统,他们都保持了沉默。第一个对此抱有敌意的,反而是一楼的服务生小哥:“电灯坏了?好吧,我们会安排专门的人员去维修的,损坏的物件会在退房时一并结算在费用里的。我看看,房间号是……咦?” 服务员小哥愣了一下,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迦尔纳态度平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房间里是一个小姑娘……和她男朋友住的房间吧,请问你是……?”这位服务员说着,还在上下打量迦尔纳,越发觉得这个打扮的人不像好人。迦尔纳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敌意,“你怎么会知道她房间里电灯泡坏了?” 迦尔纳注意到,服务员将手伸到了口袋里。 他大概觉得自己行为隐蔽,但实际上,在这位大英雄的面前,服务生小哥的一切行动都像是太阳直射下,无从隐藏——迦尔纳知道他捏住了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了110这三个键,只要迦尔纳回答不对,他就能直接报警。 迦尔纳用了三秒,就理清了事态。 他的奇异装束,确实很容易被误解为精神状态不正常。再加上——迦尔纳瞥了一眼大厅里正在播放的新闻,上面报道着冬木市出现了许多女性和小孩惨遭杀害的事件,呼吁市民们出行小心,女性们最好不要单独出门,注意安全。——这样一想,芽衣的外貌确实像是某些杀人狂变态最喜欢的类型。 这位服务生小哥,能抱有这样的警惕,确确实实是顾客们的福气。 但现在却造成了麻烦。 迦尔纳认为,除非是御主有了相应的策划,不然的话,他们最好还是保持隐蔽更好。而卷入警方的询查中,非但会留下醒目的痕迹,更是会……辜负御主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 迦尔纳不想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抬起头,红蓝异色的瞳孔凝视着服务生小哥,小哥的呼吸一窒,有那样的一瞬,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在挑衅可怕的怪兽,那种无意识流泻出的压迫感让他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迦尔纳开口了,他说话时咬字清晰,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他慎重的态度:“嗯,我就是和那位小姐同居的人。” 服务员小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表情越发古怪。半晌,他才追问:“等等,你难道是说——”他的语气里竟然混杂了几分类似于羡慕嫉妒恨的感情,“你难道就是她的男朋友吗?” 男。 朋友。 迦尔纳当然是男性。 朋友——虽然芽衣并没有承认过,但迦尔纳想,如果对方不嫌弃的话,他是不介意成为对方的朋友,而不仅仅局限于主仆之间,御主和朋友,魔术师和使魔之间的关系的。 因此,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连语气都没有起伏地回答说: “是的。” “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迦尔纳认为这句话,真的十分正确,一点问题也没有。 斗志昂扬,归斗志昂扬。 然而,实际是,单单找到间桐家的地址,就已经快要完全耗费掉芽衣的所有的聪明才智了。好在,Fate系列里出了动画和小说,更多的是游戏,既然是游戏自然就有地图——同样的,芽衣隐隐约约记得,间桐家的地址也曾经在地图上被标注过。 134.第 134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仓皇之下, 间桐雁夜只来得及用令咒命令Berserker, 带着他和小樱逃出去。Berserker直接抬起了房间里的床, 骑士不死于徒手瞬间发动, 短暂地当下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轰—— 床板瞬间就被烧毁了。 但得益于着短暂的空隙, Berserker两只手分别夹着间桐雁夜和间桐樱, 嘶吼着,仿佛咆哮的火车头一样破开屋顶,直接冲了出去,毫无动摇地迎击敌人。 等等!等等!他就算了, 不要带着小樱一起战斗啊! 间桐雁夜要疯了。 Berserker是失去理智的从者, 他知道用床板暂时拦住敌人, 是出于千锤百炼的战士本能,但并不代表, 他就真的能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Berser——”间桐雁夜举起带着令咒的手。 然而下一秒, 他还没有发出指令,就啪叽一声, 被自家从者扔地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 就看见,Berserker就在地面上捡了一根铁皮柱,以劈砍的方式, 狠狠地轰向了那位不速之英灵。 等等!等等!不要让武器划一个圆圈,小樱还在你脚下, 还在攻击范围以内——然而等间桐雁夜扑过去之前, 他就直接被混战的从者直接踹了出去。 间桐樱也被踹出了战斗区域。 “吼——啊——!!”伴随着Berserker的一声怒吼, 尘土飞扬,火焰溅射,两位从者的身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激烈的武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间桐雁夜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刚才,他是……被救了? 很明显不是Berserker,一来,如果Berserker能有这样的睿智,雁夜就不必浪费一道令咒,强行命令他将自己和小樱救出去;其次,Berserker的足部铠甲是有刺的,这么重重地一踹下来,非得给雁夜开膛破肚不可。 那么,就是那位袭击了间桐家的……英灵了? 间桐雁夜仅仅只是一瞥,就转开了视线。诚然,即便是单纯是从外表上来看,那位也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从者。同样的,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几乎将间桐宅毁于一旦的宝具(想到这里,间桐雁夜就止不住一阵暗爽),对战武艺无双的Berserker,同样不落下风。 但间桐雁夜毫不关心这些。 甚至,可以说,他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再关心了。 “小樱!小樱你在哪里——?” “雁夜叔叔,我在这儿。”小樱非常平静,即便是被粗暴地踹出了战场,紫色头发的小姑娘也无动于衷,十分平静地拍拍膝盖,默不作声地站在了战场的边缘,直到间桐雁夜找她,才出声叫唤了一声。 “太好了,你没事……你是谁?!” 芽衣很无奈地从间桐樱的身后钻出来,就在狂阶兰斯洛特的范围攻击波及了身边人的同时,迦尔纳一脚一个,把两个人都踹出了攻击范围——方向刚好截然相反,间桐樱刚好就在芽衣这个方向。 唉。 想叹气。 不,应该这样说,这完全符合了自己的期望才对。 本来,芽衣定下了对战Berserker的理由,就很是居心不良。作为御主,间桐雁夜的能力并不高,兰斯洛特同样很强,但失去理智就是他的最大缺陷。即便芽衣没有拿到类似迦尔纳的王牌,但手下从者只要不是Berserker,同时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就能以放风筝的打法,活生生地拖死间桐雁夜。 这叫什么? 明明应当是一场充满了英雄史诗般的悲歌,硬生生地被芽衣玩成了手持攻略推本的弱智游戏——芽衣甚至有些无聊地想,如果Fate Zero选取的剧情线是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大概非但成不了经典,反而会被烂番茄淹没吧。 想想这个剧情,大概就是,上一秒还在胡吹海吹的强大英灵,下一秒就被砍翻,每个人物设定都十分又戏剧性,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在剧情里有所表现,就已经发了便当。 女主角还是个怨天尤人的废柴。 只因为踩了狗屎运,召唤出了强大的英灵,就直接横扫了整个战场。况且,对比于其他人,无论是到达根源,还是拯救世界,或者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拯救自己在意的人——对比起来,她的愿望都是那么抬不上层面。 甚至,连品格也是—— 芽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迎着间桐雁夜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将手臂放在了间桐樱的肩膀上。间桐樱真的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即便是被陌生人抓住了,也只是抬起头来看芽衣一眼。她紫色的瞳孔非常深邃,几乎看不见一点亮光。 梵天啊诅咒我身的效果已经渐渐淡去。 天空又重新开始飘荡起大雪。 一片,两片,千千万万。 覆盖在芽衣的头顶和肩膀上。芽衣隔着直接陷入白热化战斗的两位从者,压着间桐樱的肩膀——怜悯和慈悲是胜利者的特权,可她暂时地,什么也不是。 芽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术刀。 嗯,友情感谢提供装备的医院。 芽衣将手术刀的刀刃放在间桐樱的脖子上,即便是被人威胁到了生命,这个年纪极小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芽衣对上几乎发狂的间桐雁夜,清了清喉咙:“不准动,举起双手背在后脑勺上,蹲着,否则我会杀了她。” “铛——!” 金铁相击的嗡鸣声。 可惜!这样的想法在阿尔托莉雅心中一晃而过,早一开始,她也没指望这次攻击能立下大功,但对方基本功的稳健仍旧超过了她的想象,反震力震得她虎口生疼,如果不是风王结界抵消了一部分的力道,阿尔托莉雅的动作都有可能变形。 毫无疑问,是个力敌。 在交手之前,阿尔托莉雅已经预设了交手的场景—— 对方身形纤细,肯定在敏捷有加成,对应的,筋力上也会有所欠缺;武器大而华丽,明显是中长距离的战场压制型的武器,在一对一的对战中,未必能占据优势。 但很有可能,有某种棘手的特殊能力。 然而当阿尔托莉雅和迦尔纳交上手时,她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最克制她的英灵,他不是战场上的将领,是彻头彻尾的武人。 ——技艺几近完美。 但这种战斗的风格,和阿尔托莉雅熟悉的骑士技巧完全不同。黄金的战枪看起来沉重,握在迦尔纳手中,却轻灵灵动仿佛是纸做的——然而,每一次彼此的武器撞击,迦尔纳都会明确无误地告诉它,这可不是虚有其表的招数。 一不小心—— 是真的会死哦。 另一边,爱丽丝菲尔也因为关心Saber的初战,认真地补充道:“我感觉对方的基础能力应该比你要弱一些,不过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了,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属性,即便占据上风也要小心……” ……神他妈的弱一些。 在战斗之前,阿尔托莉雅也觉得自己胜利在握,但感受着对方的攻击,她倒是很有一句不好听的话很想骂出来——弱一些?这算什么弱一些?她的武器都快被对方被打飞出去了。 不过,在这方面,阿尔托莉雅同样也相信爱丽丝菲尔的判断。因为在她的感觉中,对方好像确实是比自己弱一点的,在存在直感的保有技能的前提下,阿尔托莉雅也是相信这样的事实的,但古怪的是,交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使用了什么强化魔术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尔托莉雅敏锐地判断着。 阿尔托莉雅并不畏惧消耗战,但是,在一开始的错误判断后,她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耐久一定会比不过她。奇怪,感觉上,和实际战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他的战斗方式,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仿佛没有骨头,也许爱丽斯菲尔围观时不能看出来,可阿尔托莉雅很明确地能感受到,从这个男人的出力来看,他紧接着的变动不应该这样快,这样迅猛,这样出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因为力是有惯性的,然而对方就是以一种超出了阿尔托莉雅难以想象的关节和肌肉的变动,将这样离奇的动作做了出来。 就像是在大地上自由翻滚的猫咪。 正如阿尔托莉雅不熟悉迦尔纳的战斗方式一样,迦尔纳也对阿尔托莉雅的风格很是陌生,他之前也没有对战过不可见的武器,不过,在强大武艺的支撑下,这种陌生感飞快地消失着。 毕竟,比起单打独斗,阿尔托莉雅其实更擅长战场上的奔驰纵横。她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剑都力若千钧,不知道坑了多少将她看做小姑娘的敌人。在对抗比自己弱的人,阿尔托莉雅几乎是一往无前,但是,一旦陷入苦战,她的技艺稍弱于迦尔纳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能听见对面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顺带一提,我的幸运是A+哦。” 这什么意思? 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将这句话延伸了,这家伙是说,和她阿尔托莉雅对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还是说,能遇到一个能随便捏的柿子,真是幸运啊。 阿尔托莉雅气到爆炸。 这个情绪表现在她的行为上,就是阿尔托莉雅的动作越来越迅猛,力气越来越巨大,旋转的风从剑身上回旋而出,吹得两个人的前额的碎发都摇晃翻卷——柏油马路的路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细碎的石块被两人战斗的气旋吹开。 但是—— 阿尔托莉雅狠狠一记横劈挥过去。 空气被撕裂,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迦尔纳的枪矗立在地面上,他以此为基准,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形的弧度——时间几乎凝固,阿尔托莉雅的横斩缓慢接近,迦尔纳漂浮在空中,一正立,一倒置,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到了一起。阿尔托莉雅是战意昂扬的,普通人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有那么澎湃的战斗欲望,她像是火山,像是烈焰。 可迦尔纳始终很平静。 他的瞳孔深远,半点情绪也看不见。阿尔托莉雅的激动落在他严重,就像是火焰扑进了深雪里,还未来得及闪烁半点火星,就已经彻底被熄灭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阿尔托莉雅的错觉,她觉得,好像,这位从者的那颗红色的眼珠,越来越清澈明亮,仿佛有碎金的光芒在其中闪动,熠熠生辉。 等等—— 135.第 135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不过, 在迪卢木多面前这样做……未必是件坏事。 芽衣思考着。 迦尔纳摇摇头:“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 并不是为了奖赏而来的, 况且,这也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迹……” 迪卢木多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 讲真,换一个脾气暴躁点的从者, 这时候大概已经抽出长|枪, 和迦尔纳拼个你死我活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被人当面说什么“打败你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迹”,对于这些在历史里留下功绩的英灵, 真是再极端不过的嘲讽了。 但芽衣知道迦尔纳的本意。 迦尔纳大概是在说,用武力让他人屈服, 不是件值得称赞,值得夸耀的事情。但假若说出来的话能让人觉得顺耳——迦尔纳也就不是迦尔纳了。 ……只能事后再去给迪卢木多顺顺毛吧。 芽衣强调:“奖赏是必须有的。” 迦尔纳若有所思, 而芽衣紧紧地盯着他。面对御主表达出来的坚决态度,迦尔纳很快就屈服了。毕竟,在迦尔纳看来, 这并不是原则上不可动摇的大事。 但芽衣认为这不可或缺。 纵观四战总体剧情,基本上就是一个你坑我我坑你的坑坑坑,比的不是谁更强,而是谁的敌人最坑, 谁就赢了。号称史上最坑的吉尔伽美什就不提了——剩下几组看起来没那么惨, 都是对比出来的。其中, 亚瑟王阿尔托莉雅和光辉之貌迪卢木多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这中间的关键,就是君臣之道。 拿吉尔伽美什举例,远坂时臣以臣子身份自居,吉尔伽美什也很自觉的代入了君主的身份。但是以君臣来看这两人,吉尔伽美什坑么?不坑。 他对“臣子”的态度简直和蔼可亲。 我行我素,不听远坂时臣的安排,这都是因为吉尔伽美什才是君,臣子有谏言的权利,但做不做全在君主的手里。远坂时臣几次违背他的意志,吉尔伽美什都是惩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事后也不曾旧事重提——和迪卢木多这种大坑逼不同,吉尔伽美什除了中二了点,他还真没有在对外战斗中坑过自己的御主。 所以,吉尔伽美什才不能接受,远坂时臣保留一道令咒要自己自杀的事实。 开玩笑,只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臣要君死……? 那是无论哪位统治者都不能忍受的弑君之罪,更别提吉尔伽美什还是个天小地小只有我最大的中二之王。他反杀远坂时臣,充其量只是王对不臣之臣的裁决。 ……这就是一个位置摆错的悲剧。 然而即便是明确了君主和臣下的区别,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迪卢木多一开始就以臣下之身侍奉肯尼斯,但他行事之中,总放不下自己的骑士道,甚至主动违背肯尼斯的命令——说真的,如果易地而处,芽衣绝对会想个办法换掉这个从者。 不听话的从者,要了给自己堵心吗? 在另一个世界里,肯尼斯黑不少。但以御主的标准来看,肯尼斯并不算差,他魔力充足,战斗力甚至可以短暂地和从者正面对抗。在这方面,他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芽衣了(迦尔纳如果能摊上这样的御主,大概会感动到哭出来……吧?)性格虽然傲慢了点,但为人却不坏,并没有因为从者和自己未婚妻勾勾搭搭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相反,迪卢木多初战坑他;树林战……好吧这是Saber坑卫宫切嗣;到了海魔战更是大坑特坑,战果拱手让出,自损宝具,甚至同行的索拉都被绑架了。这要是还不坑,就没什么算不坑的了。 虽然最终肯尼斯在卫宫切嗣的逼迫下,命令迪卢木多自杀很令人诟病。然而实际上,肯尼斯也是走投无路,没有什么好选择了。 迪卢木多想两全,最终两不全。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有这么一大群鲜活的前例摆在面前,芽衣不得不警醒。虽然目前她和迦尔纳合作很愉快,但真说彼此的三观多么符合,倒也不至于。 芽衣必须强化她和迦尔纳的关联。 她柔化了神色,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这一次,迦尔纳没有再回绝她,他思索了一会儿,提起了一件旧事:“说起来,当时除了□□熊的玩偶人以外,旁边还有一个……我记得,那个东西的名字应该叫做……海绵宝宝?” 芽衣怀疑自己幻听了。 迦尔纳继续说:“如果御主坚持要奖赏的话,就请把那个送给我吧。” 芽衣:“……” 迦尔纳平静如水地看着她。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这个请求有任何不对。 芽衣绷着脸——她觉得她大部分力气都用于维持这个表情了:“那个……” “如果太过让御主为难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个无理的请求吧。” “不是。”芽衣驳回了迦尔纳的话,她揉了揉太阳穴,“我没有说你的请求很过分什么的,虽然你这份不想让我为难的心情,我确实收到了——我只是,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对玩偶那么执着。” ……你好歹也是个大英雄诶? 还是说,作为型月特产,既然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沉迷于网骗的梅林,一个沉迷被网骗的所罗门王,沉迷游戏的诸葛孔明,沉迷拖稿的安徒生……等等,再多一个沉迷幼稚的迦尔纳也没什么不对……个鬼啊! 迦尔纳眼神漂移了一瞬:“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迦尔纳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芽衣一个正面的回答,“但总觉得被包裹在那样大大的一个玩偶里……很安心啊。” 芽衣凝视着迦尔纳。 沉默。 沉默。 直到芽衣吭哧一声笑出来。 她好气又好笑,还带着一点无奈开口了:“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迦尔纳……你真是……”她笑了半天,也没把一直徘徊在心上的那个词说出口——迦尔纳曾经说这届御主都很可爱,但这个词分明按在他自己身上,才最合适,“算了,我钱包给你,你自己去买吧。我去补个眠。” 迦尔纳没有离开。 “御主。” “怎么了?” 迦尔纳摇摇头:“你既然已经将迪卢木多安排出去,就不应当再将我差遣走——这样的话,你身边就会出现一个空档。这是极其危险的。而且,御主自己也说过,这次还有像是卫宫切嗣那样危险的人物。” 这番话确实说得在理。 但这个问题,芽衣也不会视而不见。她既然胆敢在这个时候将迦尔纳派出去,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卫宫切嗣虽然很强大,但也没有超出现实情况。而现实是,现在是1990年,是一个连电脑和网络都没有普及的年代,更别提后来漫山遍野的监控器了。只要不像是肯尼斯那样大张旗鼓,卫宫切嗣是很难查到的。其中要给典型的例子就是,韦伯少年在离开的时候,卫宫切嗣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芽衣将理由解释后,迦尔纳也接受了它:“看来在谋略上,我还要多多学习啊。” 他真心实意的赞叹,让芽衣都忍不住脸红。 “你要去就快些去,早去早回,这才。” …… 迦尔纳和迪卢木多一起出门,年轻而英俊的凯尔特枪兵并没有掩盖自己的容颜,即便是用创口贴掩盖住了那个带有魔力的泪痣,举手投足之间,就足以迷倒千万少女。特别是那双微微下垂的眸子,带着令人着迷的忧伤—— 然而迦尔纳对此一无所觉。 他在某些方面,敏锐到令人吃惊;然而在另外一些方面,又迟钝到无知无觉。迦尔纳完全无视了同伴的复杂神色,顶着售货员异常复杂的眼神,将心仪已久的海绵宝宝玩偶服买了下来。 迪卢木多神色复杂。 ——他到底是怎么输给这家伙的? 迦尔纳将玩偶的头套套上来,实验了一下,又揭了下来。白发枪兵的那副永远看不出几分表情变化的脸,很难让人判断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迦尔纳将玩偶服叠好,塞进袋子里,转头离开。 “诶,等等。”迪卢木多喊他。 “有事吗?”迦尔纳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他,“我很忙。” 迪卢木多被这句话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险些直接反问迦尔纳,你到底在忙什么——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迪卢木多及时意识到,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交浅言深了。 不,实际上,他预备说的话,也已经“交浅言深”了。 迪卢木多踌躇一下,选了直白的开场白: “这次……引出其他从者的作战,我是不打算再活着回来了。”迪卢木多有些迂腐,却并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听出芽衣的未言之言。说实话,在局势变换的现在,这已经是一个相对不错的结局了。 只是,不能多想,不能细思。 迪卢木多生前是芬恩的部下,然而,这两位君与臣,最终以芬恩满怀怨恨地谋划了迪卢木多的死亡为结局。迪卢木多没有怨恨芬恩的立场,但这也始终是他心中的遗憾——迪卢木多将弥补君臣之道的期望放在了圣杯战争上……但这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恶意的玩笑。 肯尼斯舍弃了他。 芽衣将他作为试探其他从者的弃子。 ……说不难过那都是假的。 但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毫无意义。迪卢木多深吸一口气,对迦尔纳说:“Lancer,你和御主之间能有如今彼此信赖的关系,一定要好好珍惜,千万不要因为我,生出了间隙。” 迪卢木多情绪饱满,情感真挚地说。 迦尔纳:??? 不过,迦尔纳仍是将其视作这是御主对于自己行动太过缓慢的指责。他顿了一下,像是楼下的服务员小哥抱着他的手臂狂哭‘为什么中二病杀马特都能找到极品女朋友老子就要单身啊’这样的情况,迦尔纳很难总感觉很难说出口。他抿了抿唇,将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抱歉,是我的不对。” 136.第 136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几分钟之后, 他用顶楼的接线电话, 给楼下会客厅的服务员打了个电话, 让她喊芽衣上去,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芽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钟, 首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留神睡了一天一夜。 有五分钟吗? 好像是没有。 说起来从一楼坐电梯直达三十二层, 都不止这点时间吧?芽衣怀着浓浓的怀疑, 但直到她乘坐电梯到达了肯尼斯教授的魔术工坊,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唯一的意外,大概只有迦尔纳把事情做的太漂亮了。 给芽衣开门的是迪卢木多。 正如芽衣了解的那样,迪卢木多是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 很是英俊帅气的男人。他眼角有一颗泪痣,据说有着蛊惑女人的能力。不过, 芽衣并没有荣幸地见到那颗著名的泪痣, 迪卢木多脸颊上贴了一张创口贴,刚好挡住了泪痣。这位帅到仿佛闪闪发光的大帅哥,神色复杂地看了芽衣一眼, 问:“是那位Lancer的御主吗?” “是的。” 迪卢木多叹了一口气,拉开了门:“请进吧。” 房间里仿佛拆迁爆破现场, 滚滚地热浪铺面而来。迪卢木多很心细地递给了芽衣一套厚厚的棉鞋,防止她冒然踩在地上, 被热浪烫伤——但芽衣仍然被吓到了。 这也……太可怕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 就遇见了索拉。她正是那位芽衣在楼下商场撞见的红发少女。她被打晕了, 仿佛一个破布娃娃被扔在了相对远离战场的地面上, 额头上有很大一块青紫色。迪卢木多对芽衣说了声抱歉, 就去将索拉抱起来了。 “请往这边走。” 芽衣仍然有些无法置信:“这都是迦……Lancer做出来的吗?” “是的。”迪卢木多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苦涩,他因为战败而显得有几分消沉,但提起迦尔纳,仍然是十分钦佩——“那位Lancer确实是非常强大的战士,他以火焰暴风般的力量击败了我。虽然刚被召唤就要退场很遗憾……不,其实也不怎么遗憾,这确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正说着,三人就已经慢慢走到了核心地带。 如果说门口的地面,尚且还能看得到块状的石头,那么在核心区域,细碎的粉尘被炽热的火焰烧融了,形成了像是火山喷发后的岩浆一样的流体,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缓缓流动银色液体。芽衣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那是肯尼斯教授的魔术礼装,月髓灵液——以水银为本体,能够组合成任意形态的礼装。 然而它现在只是在地面上汩汩地流淌的,仿佛它们只是一些普通的水银一样。 而肯尼斯教授——说实在话,如果不是迪卢木多都点头承认了,芽衣很难将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狼狈男人,和原著里的那位傲慢的魔术贵族联系在一起。他被钉在墙壁上——把他钉死的枪并非是迦尔纳金光闪闪的金枪,而是迪卢木多的那把破魔的红蔷薇。 芽衣古怪地看了一眼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苦笑一声。 他们俩的动静,将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小憩的肯尼斯惊醒了。金发的男人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聚集在了芽衣一行人身上。他露出了一个虚弱地笑容,对几人生出了手臂:“是索拉吗?索拉没有事情吧……啊,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主君!”迪卢木多惊呼。 “诶?!”芽衣也被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很快就找到了不远处的迦尔纳。这位太阳神之子正拎着一个已经烧化了的急救箱,颇有些苦恼的样子。见到芽衣,他很坦然地走了过来。 “别担心,他还活着。” 迪卢木多重重地吐了口气。 “我戳穿他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那些致命的地方,不过,既然是那把破魔的红蔷薇的话……他身体里的魔术回路恐怕大半都已经被破坏掉了,以后也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了。” 这大概是迦尔纳式的慈悲吧。 不过,说真话,对于肯尼斯这种有天赋,又额外以魔术师的身份骄傲的人,没准杀了他都比夺走他的魔术能力更好。不过,在场的几位显然都不这么想,甚至连肯尼斯都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眷恋地看了一眼索拉,回复了平静:“没事,索拉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他闭着眼睛,眼泪却流了下来。 “作为战败者,我会将迪卢木多的令咒转接给你,但相应的,你也需要保护我和索拉的人身安全,保证我们能顺利地离开冬木市——”肯尼斯转而厉声道,“不然的话,即便是用掉剩下两道令咒,我也会和你们同归于尽的!” “我保证。” 肯尼斯定定地盯了芽衣许久—— 然后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这一回,就连迪卢木多都没有太过担心。他告知了一声,就自己将破魔的红蔷薇拔了出来,把肯尼斯和索拉并排放在地面上,检查了他的情况:“失血过多昏迷了。” “先止血吧。” 迦尔纳将那半个急救箱拆开:“你知道止血钳到底怎么用吗?” “略知一二。” 芽衣看着已经开始熟练配合的两个人,感觉自己有一万个槽想吐,但是因为槽点太多,反而什么都吐不出来。迦尔纳只忙了一个开头,之后的救助就被迪卢木多全部包办了。 芽衣将迦尔纳拖到了旁边:“你怎么弄的?” “什么怎么弄的?” “就是,就是怎么打败教授的。” “我到了顶楼,不过刚进来就被发觉了。那位御主用水银攻击了我,不过,我拿起枪,用火焰烧掉了那些水银。再然后Lancer也过来了,我和他过了几招,不过他不是我的对手,在这个地方他也束手束脚,害怕伤害到了御主。这个时候,那位御主见势不妙,用令咒让Lancer解放了宝具,然而被我躲避了一个,硬接了一个,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这个时候索拉小姐靠的太近了,于是被我打飞了出去,对方御主就慌了神,给Lancer下了错误的命令,我冲上去,打飞了他的红蔷薇,然后用红蔷薇捅穿了对方御主,然后费了点时间打败了迪卢木多。” “……” 迦尔纳的这个语气,仿佛是在说,他下了个楼,买了个菜,然后带着菜返回了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从任何角度都感受不到,这是一场激烈非凡又惊心动魄的战斗。 但他确实完成的太好了。 芽衣给他的几个要求,迦尔纳几乎没有那个是没完成的: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不要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迦尔纳很好地控制了攻击的余波,并没有超出魔术工坊的范畴),最好生擒肯尼斯,强迫他交出迪卢木多的契约——以及往迪卢木多脸上贴个创口贴的要求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不知道迪卢木多面对这个要求时,会是个什么心情。 芽衣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这两天来,最诚心实意地微笑:“你确实是……做的很好。” 迦尔纳也愣了一下。 他竟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面对芽衣的笑容,他很快也高兴地笑起来:“这是我最大的荣幸,就是能将胜利带给您……不过,说起来,我的熊玩偶外衣呢?你把它扔在楼下了吗?” 芽衣:“……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迦尔纳懵懵地看着她。 …… 移交令咒的过程非常顺利。之后,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芽衣再也没有见肯尼斯一面,不过,她倒是有命令迪卢木多,看护肯尼斯和他的未婚妻索拉从机场离开。面对这个命令,迪卢木多对芽衣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超级大帅哥的感激真不是谁都能面对的。 即便迪卢木多很好的隐藏了他眼角的泪痣,芽衣仍然有一种被闪到的错觉。不过,等迪卢木多离开后,一种不可避免的疲惫涌上了芽衣的心头。 以一人之力,承担两个从者的消耗,还是太吃力了。 芽衣靠在床头,还没有休息两分钟,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迦尔纳现形在了她身边,语气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指出一个事实:“你不应该留下他的,同时承担两个从者的魔力需求,对你太吃力了。” 虽然芽衣的供魔没有问题—— 不,或者说,正因为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作为一个赫赫有名的魔耗大户,迦尔纳早就已经习惯精打细算地使用魔力,甚至,如果有必要,他还会主动的降低各项数据来维持低耗。可芽衣不同,她能够完美的提供迦尔纳完整战斗状态的魔力——这才是迦尔纳能几分钟之内完结战斗的关键。 ——但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普通的人类,真的能供给一位神之子完整情况下的魔力消耗吗?至少,迦尔纳经历过的几位御主来看,几乎是不存在的。反常极为有妖,芽衣很可能是付出了他想不到的代价。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不想啊。”芽衣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对迦尔纳露出了一个略带调皮的微笑,“可惜你太贵重了,我不太敢用。” “我不贵重。” 迦尔纳认真地说。 他只是车夫之子迦尔纳而已。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虽然因为神话诗篇的传颂,最终使迦尔纳在英灵殿也得到了一个御座。 但他始终坚持,迦尔纳从来都不是什么特殊的英雄。 可没等迦尔纳问出真相,芽衣已经靠在床头沉沉地睡去了。她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显得温柔又缱绻。 迦尔纳叹了口气。 他的身影从房间里隐去。 他是少数热爱思考的从者,从不凭借喜好或者过去的经验而冒然行动。而在御主和从者中想法发生矛盾时,迦尔纳也往往是率先屈服的那位。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但毫无疑问的是,内耗是最蠢的行为,没有之一。 137.第 137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这简直是逼着她晚上做噩梦啊! 尽管早已被“剧透”过这种场景, 但实际看到, 仍然给了芽衣非同一般的暴击。她仿佛过了一个SAN值的鉴定,而且还惨烈地打出了大失败, 差点和间桐雁夜一起吐起来——尤其是,间桐雁夜还对小樱挤出一个微笑:“别害怕……我没事……” 芽衣:“……”相信她, 如果小樱害怕了,绝对不是害怕你有事,而是这张脸就有小儿止啼的效果。 但间桐樱仍然是木然的, 深紫色的瞳孔里透不出一点光。 好在, 这种宛如“深渊”的彼此凝视,也没有很长时间, 最终以迦尔纳一个干净漂亮的斩击, 结束了一切。迦尔纳收回黄金的不灭之刃,垂在身侧,对笼罩在黑雾中的报以致敬。 “你也是为自己的君主尽了忠,是位可敬的骑士了。” 金色的光雾从狂阶兰斯洛特身上蔓延开来, 这位始终陷入了狂暴中的骑士,最终也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迦尔纳一眼,就彻底地消失了。 Berserker, 退场。 芽衣又下意识地看向雁夜, 带着兜帽的男子瘫在地面上,仿佛一具死尸。不过, 等芽衣带着间桐樱走过去之后, 间桐雁夜挣扎着睁开眼, 气若游丝地问:“你赢了,可以把小樱还给我了吧。” 芽衣根本不敢正视间桐雁夜的脸。 这倒不是心虚,纯粹只是近距离观看那张被虫子啃噬得坑坑洼洼的面容,芽衣感觉自己又要重新过一次SAN值鉴定了。她摇摇头:“不可能的。” “你……” 芽衣回答说:“间桐樱是要挟远坂时臣的人质。我怎么可能把她交出来?更何况……”她顿了一下,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怜悯,“你该不会还在做那种幼稚的梦境吧?” 间桐雁夜半张脸抽搐一下:“你,你懂什么?!时臣,这一切都是时臣的错!如果没有他的话……” “没有他,你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芽衣断然回答:“醒醒吧,蠢货!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吧,觊觎着别人家的老婆,恐惧着间桐砚脏,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虚无缥缈的诺言上——我说真的,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就是间桐樱的救世主——间桐雁夜啊,说起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老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芽衣在他面前蹲下来,用手术刀,戳死了一只正在他脸上爬行的虫子:“你啊,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送死而已。” 间桐雁夜:“……” 哪怕是最终近乎天真地相信了言峰绮礼的结盟一样—— “你呀,早就已经丧失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欲望,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死的更有价值一点而已。”芽衣松开手,手术刀从间桐雁夜的脸庞划过去,削掉了他几根白发,“但如果我非要践踏这点微小的愿望的话,你也无能为力。” 完完全全地,属于反派一样的台词。 以至于芽衣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总觉得会有一个正义的伙伴或者其他什么人,冲出来审判她。不过,这到了最后,也只不过是芽衣的错觉而已。 但不得不说,这挺爽的。 间桐雁夜的遭遇当然很值得同情。 但凭什么? 凭什么她哪怕疯狂也抓不住的生命,对于这些人而言,就能够轻易的放弃掉呢?想到这一点,芽衣就像是穷疯了的贫困户,产生了极端的仇富心态。 “御主。”迦尔纳也回到了芽衣身边。 芽衣转过头,任凭间桐雁夜在身后愤怒地咆哮——估摸着,从今天晚上开始,芽衣就要代替远坂时臣变成此世之锅了:“这算什么!这也是圣杯战争吗!你只不过知道一些细枝末节而已,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这样随意地侮辱他人……” 迦尔纳突然惊讶地插话:“原来这是侮辱吗?” “……” “我一直以为御主说的都是实话。” 间桐雁夜是真的被直接气到咳血……哦,不,咳虫子了。芽衣也忍不住斜眼看了一眼迦尔纳,然而枪兵回以耿直又无辜的小眼神。好吧,既然差点被噎死的人不是她,芽衣也没什么意见。 她带着迦尔纳跳进了间桐家。 虽然迦尔纳的光炮(……)毁掉了间桐宅大部分的建筑物,但众所周知的,间桐宅邸的真正本体,是埋在地下的地下室。间桐雁夜看着那位不知名的少女,带着间桐樱和从者走下去。 他躺在地上等死。 但过了几分钟后,那位枪兵的御主又回来了,她用脚尖踹了一下间桐雁夜:“喂,没死的话,吱一声。” 间桐雁夜:“……” 芽衣只当他还活着:“懂一点虫魔术吗?” 间桐雁夜对她翻白眼,那视觉效果和恐怖鬼片也没什么差别了。 “知道一点就行。”芽衣从行李箱里拖出一个医疗包,里面止血钳酒精等等一应俱全。别问她是怎么搞到的,反正,都有爱因兹贝伦家给她买单,“我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接受了什么样的改造,总之,你也不想让她带着着一身体的虫子,过一辈子吧?” “你自己动手吧。” “我动手的话,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姑娘很可能残疾一辈子。” 芽衣说完,她也不管仍然躺在地面上的间桐雁夜,笔直地回到迦尔纳身边。这位勤勤恳恳的枪兵正在做最后的杀虫工作,无数正在垂死挣扎地虫子就这样化作了焦炭。 “这样,应该也能凑合一晚上了。” 理论上,间桐家应当是一个相当有钱的魔术家族,不过,被迦尔纳那么一炮轰下来,也基本上什么也都不剩下了。芽衣一开始还有点心疼,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直接轰掉,那么她就要面对仿佛乌云遮天的漆黑虫群…… ……虫群……呃…… 烧得好!烧得妙! 甚至事后,芽衣都恨不得给整座宅邸来个彻底消毒,迦尔纳不得不将自己的宝具,用成了特效杀虫剂。迦尔纳对此很是不满,他认为这是完全无意义地“浪费魔力的愚蠢行为”,并对芽衣的逻辑智商报以深刻的问候。 她也不想地好吗? 但是间桐宅就是遗世独立到连条大马路都没有,传统的魔术家族,就是这样冷傲,完全拒绝便利的现代生活。更何况,芽衣虽然打穿了“副本·间桐家”,但真的是一分钱都没能赚回来。 甚至还倒贴了一个医疗箱。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虚弱的敲门声:“是我,间桐雁夜。” 芽衣压低声音对迦尔纳说:“他肯定是来向我道谢的。” 迦尔纳将这间房子最后一只狂不择路的蜈蚣,戳死在不灭之刃上,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接话:“御主,请恕我直言,在自作多情的这个领域上,你和迪卢木多几乎不相上下。” 芽衣:“???” 结果,还真是芽衣自作多情了。 间桐雁夜是来转交一份发给所有御主的信件的。本来,这封信应该属于间桐雁夜本人,不过,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从者,自然也不能算是御主了。芽衣捏着那封装饰古典的信封,十分懵逼,她将翻转过来,底端标注着发信者的身份。 ——冬木市言峰教会。 芽衣蹲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她只能看到无数干枯的树木。今天,下午下了小雪,到黄昏时分就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芽衣将自己裹进海绵宝宝的娃娃衣里——刚开始,她还很嫌弃,但等空气渐渐冷下来,不等迦尔纳催促,芽衣就主动爬进了玩偶服里。 真冷啊。 芽衣哈出一口白雾。 在雾气中,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厚厚的白雪宛如巨大的云团,将眼前的森林完全盖住。天色是一种混沌不明的紫红色,天和地的分界线上悬挂着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 “御主……” 芽衣转过头,看见白发的从者慢慢从透明变成实体,这种从英灵化的过程,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十分奇妙:“回来了?” “嗯,巡视结束,附近没有任何人。” 这也没有出乎芽衣的预料,在到达这里之前,她尝试着找人问路,然而,无论是谁,都信誓旦旦地表明这附近没有一家姓间桐的宅邸。如果不是芽衣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有点自信,否则,怕是会真的信以为真离开此地。 “那么,”芽衣努力板起脸,做出威严的样子—— “现在就让我们解决掉间桐雁夜吧!” 迦尔纳没有动。 “迦尔纳?” 迦尔纳明显地犹豫了片刻:“御主,你这个位置离战场太近了,很容易波及到的。你要不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他真心诚意地建议道。 然而,迦尔纳的话刚刚说完,芽衣就猛然摇头:“不要,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战斗,哪里有从者在战场上奋战,御主却躲在家里的行为。”她说着,俨然是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是怎么打败肯尼斯的,眼见着迦尔纳就要否决,芽衣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几句,“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我被卫宫切嗣暗杀了怎么办?” 这番话有理有据,迦尔纳被说服了:“确实如此,还是御主想得更为周到。” 诶?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管怎么说,吾之长|枪必然会为主人带来胜利。”迦尔纳说着,挑起枪身,将尖端对准那片极为宽广的雪林,一只眼睛微微睁开,另一只眼睛半闭着,那姿势真是特别傲慢。 138.第 138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芽衣也会产生一种错觉: 迦尔纳无所不能。 唉,都说了是偶尔啦。 芽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迦尔纳似乎是有“不擅长游戏”这样的设定。芽衣之前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游戏也就是考验人的手速, 眼速, 再多也就加一个策略。迦尔纳的眼神会差吗?他的手速会低吗?他的反应会不灵敏吗?很显然的,不可能。 而且,不得不承认, 白发的太阳之子将注意力完全投注过去,投注在那个松松垮垮的金属爪子的时候, 真的漂亮极了。他浑身的精气神拧成一根线,眼睛非常亮,好像除了娃娃和机器之间,再也没有第三件事物存在了。那一刻, 芽衣就开始迷信迦尔纳绝对能赢。 如果这样的男人也不能赢—— 好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成功是应当理所当然的了。 迦尔纳按下了下落的红键,机器哐当一声,金属爪开始降落。就在这时, 迦尔纳突然浑身一抖, 犹如一柄锋利的长|枪轰然出手, 尽显锋芒毕露。他猛然抬起头,盯着街道对面高楼的窗户,严阵以待。芽衣跟着他一起转头, 但她什么也没看见。 窗户敞开着。 里面空荡荡的,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摇晃。 迦尔纳也松懈下来了, 似乎危机已经解除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他猛然转头的时候, 好像手肘打在了机器上, 当时,这个娃娃机的外壳就陷进去了,摇晃一下,那个原本很有希望能抓住特大号娃娃的金属爪,摇晃了一下—— 擦过了。 擦过……了…… 擦……过…… 迦尔纳站在娃娃机前面,直接石化了。 芽衣被这样的迦尔纳吓到了,她手足无措地试着安慰迦尔纳,但没有什么用。迦尔纳直接在娃娃机前面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散发着可怕的阴气。芽衣又好气又好笑:“喂,别,别颓废啊!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啊,失败了真的没什么……拜托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样的表情啦,喂,迦尔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迦尔纳默默将小熊维|尼的头套挂在了自己脑袋上:“抱歉,御主,暂、暂且先让我静静吧。” 小熊维|尼睁着一双特别无辜的黑色眼睛,凝视着芽衣。 芽衣被这种“纯洁无辜”的小熊眼盯了十几秒,就彻底被打败了。她无可奈何地靠在迦尔纳身上,努力寻找话题:“真的、真的没事啦,不至于真的露宿街头。”迦尔纳对连着三个真的无动于衷,芽衣只好继续说,“我准备今天晚上去找间桐雁夜。” 提到圣杯战争的计划,迦尔纳总算是稍微给她一点反应了。 “我已经确认间桐家的位置了。”芽衣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虫魔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狂阶的兰斯洛特耗魔太大,而间桐雁夜绝对支撑不了他长时间的战斗——” 说到这里,芽衣顿了一下。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个,迦尔纳?” “御主?” “你是不是在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根本就没有从我的身上汲取魔力?”芽衣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不,不止如此,从我去医院开始,你没有从我身上汲取魔力了。” 迦尔纳不做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是间桐雁夜?” 迦尔纳继续顶着那个无辜的小熊维|尼的头套看她。 ……无辜极了。 “供魔是御主的义务,从者只需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就可以了,魔力的问题,御主来操心就可以了。兰斯洛特很强,无穷的武炼这个固有技能,只有在生前那个时代作为武艺的最强者,才能在升华为英灵存在。即便他失去了理性而遭到了很大程度的削弱,也绝对不是掉以轻心的男人。间桐脏砚的虫子虽然被火焰克制……但你解放宝具,也是需要魔力的吧。” 芽衣顿了一下:“我命令你,停止耗费自身魔力的行为。” 然而很明显,迦尔纳根本没有搭理他。 “……只要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沉默,仍然是沉默。 芽衣有些生气了,在此之前,她和迦尔纳之间的相处还是能称得上愉快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迦尔纳也能顽固到像是一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以至于,芽衣脑子一热,说出了自己也有些诧异的话语:“……你就不怕我用令咒命令你吗?” “御主……” 迦尔纳终于开口了。 因为隔着厚厚的布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失真:“虽然我不清楚,你用的什么办法,能最大限度的满足我对魔力的需求,甚至,还能让我自身属性发生了小幅度的增幅。但是,恕我直言,令咒的强制力仍然和御主本身的魔力息息相关。如果是你的话……” ——出现了! ——传说中的硬抗三道令咒! 芽衣忍不住接话道:“就和在路上不小心绊倒了小石子一样的程度,是吧?” 迦尔纳顿了一下,他有点惊讶地否认道:“不,当然不是这样。御主你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吧!”芽衣正要高兴,就听见迦尔纳补充道,“也就是,在路上不小心把小石子踢出去的那种程度吧。” 芽衣:“……” 等等啊!你这是在夸她吗? 这和前面的说法压根就没有区别好吗?! 留守教堂。 芽衣:“……” 抽到了最没意思的那个签,也难怪吉尔伽美什那么生气了。他原本肯答应出战,就已经是远坂时臣千请万求来的,他这才勉强同意——但说到底,也很难判断出这到底是吉尔伽美什自己的意愿,还是真的只是单纯被远坂时臣的恳求打动了。 不过…… 说起来,吉尔伽美什的幸运是A+吧?走在路上都会被从天而降的千万元彩票砸中的那种幸运吧?——他抽中的是留在教会,这明摆着是说,只要出门就会遭遇不幸吗? 卫宫切嗣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主动上台,抽出了第二签。他抽中了远坂宅邸,不由露出了一点古怪来。他随手对远坂时臣展示了一下,然后将纸条收回口袋里。 “那么下一个就是……” 芽衣举起了手:“我先来吧。” 然而,就在芽衣站在最后的两张签纸前的时候,迦尔纳很忧郁地从英灵化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显得有些犹豫:“需要我帮忙抽吗?”他对自己的幸运A+非常的有自信。 “不,这个务必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芽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有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必须自己抽的——虽然芽衣自己的运气也不怎么好的样子,但比上不足,比下绝对绰绰有余了。 又一张签纸被揭开: ——圆藏山柳洞寺。 “那么,”韦伯拿起最后一张签纸,“我们就是中心公园了。” 然而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却陷入了思考,他想了一会儿,问芽衣:“虽然四个地方同样都是灵脉的中枢,但柳洞寺的地下大空洞,毕竟是大圣杯的放置处,也是最初的圣杯降临地点,最有可能被那个家伙选做降临的地方——小姑娘,你要不要换一下,我看那个金闪闪的家伙也对自己抽中的地方很不满意的样子。” 伊斯坎达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吉尔伽美什就已经把视线斜了过来,他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位王者对此颇为意动。 这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选项。 只要躲在教会中,就能安稳地度过这次异变,对于尽力避免身处危险的芽衣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事——她当然也看得出,这也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对芽衣的照顾。虽然芽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刷到了这位王者的好感值。 然而—— “抱歉,我愿意前往柳洞寺探查。” 芽衣断然地拒绝,让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反而是吉尔伽美什微微挑起了眉,注视芽衣的眼神,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尖锐冷漠了。这句话开了头,后面的话也变得更容易说出口了。芽衣继续说道:“……也许在你们中间,我确实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但既然整个冬木市都面临覆灭的危机,我也根本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当然,这只是表面光面堂皇的理由—— 芽衣咬紧了牙关:“……我是绝无可能坐等最终结局到来的。如果有难题,就努力解决;如果有强敌,那就拼死抗争,哪怕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敌人,我也要亲眼验证这一点才死的甘心。”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压抑地咆哮。 伊斯坎达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是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啊,小姑娘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但意志却很是坚定,如果能从这次圣杯战争活下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人类史上有名的人物呢。”他说着,突然拍了拍韦伯的头,“说真的,小子,这次可不是我不帮你。” 韦伯有点被他打懵了。 但下一秒,韦伯就猛然反应过来,伊斯坎达尔的意思:“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这个了!你你你……!” 紧接着,韦伯的这一串“你”,又被征服王一个巴掌拍回去。 “不要害羞嘛,勇敢面对自己!” 征服王这句豪爽的发言,两位当事人都假装没有听懂。伊斯坎达尔作为一位古代人,某些观念确实比现代人要开放多了。是美酒就要痛饮,是美人就要追求,是土地就要征服,其身姿豪爽无比豪迈无双——很容易让人产生憧憬之情。 ……也很容易让人想打死他。 虽然征服王的嘴贱方式,和迦尔纳完全不是同一种。 吉尔伽美什也开口了,只要是对这位王稍微有一点熟悉的人,都能感觉到吉尔伽美什态度上微妙的变化,他矜持又傲慢地宣称:“就是这样吧,竭尽全力地取悦我吧……让本王看一眼,这场令人发笑的闹剧到底能折腾到什么程度。” 139.第 139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对应的, 如果将御主比喻成指引航路的灯塔, 那么, 从者无疑就是驾驭风暴的航行家了。并不是刻意看轻御主, 不过, 如果你在战斗这方面也要对我指手画脚的话,就真的让人觉得很困扰了。毕竟, 我从来没有钻研过这样的战技……如何战斗,如何使用魔力,如何判断战局……恕我直言, 这都是从者的领域, 我才是更擅长的那个人。” 芽衣隐隐约约地才到了迦尔纳想说的话。 “御主, 你到底在焦躁什么?” 仿佛一颗石子击碎了平静的湖面,芽衣浑身一震,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在惊骇的同时,她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茫然, 或者说, 尽管芽衣总在迦尔纳面前, 总表现出胸有成竹的一面, 可实际上, 她内心深处, 始终拿不出能说服自己能赢得圣杯战争的理由。 她有什么优势? ——被困在狭小的房屋内, 从未的一生吗? ——她比其他御主更强大, 还是更聪慧? ——或者更干脆一点, 依靠着召唤到迦尔纳的狗屎运, 等待着最后的胜利垂手可得? 芽衣不知道。在她看来,自己才是最应当被淘汰出局的那一位,这种焦躁的心态让她恨不得抓住每一丝成功的可能。甚至,就连芽衣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这样的心态到底有没有失衡——芽衣叹了口气,抓住迦尔纳的右手。 也许是每天晚上都抓着迦尔纳的手睡觉,芽衣对这只手已经很熟悉了,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在心里描绘出长短宽瘦,甚至连掌心的纹路都如数家珍。芽衣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 迦尔纳有点迷惑:“御主……?” “真的很对不起,迦尔纳。”芽衣郑重地道歉。 迦尔纳也听懂了芽衣的道歉:“原来是我并不值得让御主信赖的缘故吗?也对,毕竟在历史中,我是战败的一方。不过,御主,在那次俱庐大战之前,有人曾经和我说,说我并不渴望胜利,仅仅只是出于承诺而战斗,但如果只有这样,远远不足的……” “现在也是如此,即便我向御主许诺,大概也很难让御主对我产生足够的信赖吧。” “不啊……”芽衣慌张地想要解释。 “但如果,现在的我说,我已经不仅仅只是出于御主和从者的契约,而去战斗呢?” 芽衣的解释就卡在了喉咙里。 等等!! 迦尔纳刚才说了什么? “我曾经向你许诺,必将把圣杯奉献给你。这样的想法如今也未曾动摇过。但同样的,我也很希望,你也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太阳真的非常美丽,光辉而灿烂。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看见夏日的阳光,能被那样的光芒照耀,真的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迦尔纳顿了一下,“我现在就为了这样的愿望在努力——” “所以,我现在没有使用御主的魔力,只是明确地知晓,那并无必要。” “不是出于傲慢或者懈怠,也绝非同情或者怜悯,仅仅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芽衣差点就要被这样的言语感动了。 前提是,她没有听到迦尔纳的最后一段话。 “毕竟,万一你下次再进医院的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从哪里凑医药费了。” 芽衣:“……” 芽衣:“……” 芽衣:“谢谢,你忧虑的还真是深重啊。” …… …… 见到芽衣远离了中央公园,卫宫切嗣放下□□。 通过军用的望远镜,卫宫切嗣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位Lancer的御主,娇艳如花的少女正无知无觉地将头颅暴露在开阔的视野里。在此之前,卫宫切嗣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完全不懂魔术的御主参与战斗——可以说,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胜利,若是放过,卫宫切嗣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卫宫切嗣将□□的准心对准了少女,然而随即,他又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他微微偏了偏准星,就看见守护在御主身边的白发枪兵正收回了目光。 但卫宫切嗣很清楚,那位枪兵的注意力从未从自己身上挪开过。 施舍的英雄…… ……迦尔纳么? 在得知了枪兵的真名之后,迦尔纳的真实数据也在卫宫切嗣眼中解锁了:丝毫不逊色于亚瑟王的自身素质,EX级别的宝具——根据迦尔纳的神话传说,毫无疑问,他的宝具就是号称能击坠诸神的神枪。 除了底牌宝具威力巨大以外,迦尔纳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同样展现超远距离的攻击能力——在打斗之后,卫宫切嗣不辞幸苦地跑去检查了战场,在距离战斗地点的五百多米的海岩上,卫宫切嗣发现了岩石被烧融的痕迹。根据爆炸的痕迹来看,威力已经不逊色于小型火箭筒了。 也就是说,哪怕卫宫切嗣躲在装甲坦克里,迦尔纳也能一次眼炮直接轰穿它。 此外,卫宫切嗣当然不至于,天真地认为迦尔纳眼炮的有效射程就只有五百米了。 妈的。 枪兵竟然拥有这样超常规的远程攻击能力…… ……你对得起你的职阶吗? #我仿佛遇到了一个假的枪兵# 卫宫切嗣恶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带着提神作用的烟雾冲进他的肺腑。像是之前这样,彼此之间的相互瞄准,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毫无疑问,这位从者在警告卫宫切嗣。 子弹更快,还是目光更快? 卫宫切嗣一点也不想用亲身经历去验证,哪种才是真相。他拿起对讲机,对舞弥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如果Saber愿意配合他,短时间拖住Lancer,卫宫切嗣并不介意去搏一搏胜利的几率,但是现在……他也没有被虐杀的兴趣。 啧,所以说,他始终不喜欢正义感太强的从者。 然而就在卫宫切嗣准备撤退的同时,他收到了来自爱丽丝菲尔的电话:“喂,切嗣,我刚刚感觉到,第二位从者退场了。” 然而,实际是,单单找到间桐家的地址,就已经快要完全耗费掉芽衣的所有的聪明才智了。好在,Fate系列里出了动画和小说,更多的是游戏,既然是游戏自然就有地图——同样的,芽衣隐隐约约记得,间桐家的地址也曾经在地图上被标注过。 ……大致就是,FGO里第一张地图,未确认坐标X-D的位置。 在地图上只有半个拇指大小的位置,放在现实中,就是以千米来计算了。好在,它刚好位于一个三角洲上。芽衣和迦尔纳将这个三角洲的每一寸部分都走过了,最终,确认了地脉汇聚的核心。 那应该就是间桐家了。 芽衣蹲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她只能看到无数干枯的树木。今天,下午下了小雪,到黄昏时分就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芽衣将自己裹进海绵宝宝的娃娃衣里——刚开始,她还很嫌弃,但等空气渐渐冷下来,不等迦尔纳催促,芽衣就主动爬进了玩偶服里。 真冷啊。 芽衣哈出一口白雾。 在雾气中,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厚厚的白雪宛如巨大的云团,将眼前的森林完全盖住。天色是一种混沌不明的紫红色,天和地的分界线上悬挂着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 “御主……” 芽衣转过头,看见白发的从者慢慢从透明变成实体,这种从英灵化的过程,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十分奇妙:“回来了?” “嗯,巡视结束,附近没有任何人。” 这也没有出乎芽衣的预料,在到达这里之前,她尝试着找人问路,然而,无论是谁,都信誓旦旦地表明这附近没有一家姓间桐的宅邸。如果不是芽衣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有点自信,否则,怕是会真的信以为真离开此地。 “那么,”芽衣努力板起脸,做出威严的样子—— “现在就让我们解决掉间桐雁夜吧!” 迦尔纳没有动。 “迦尔纳?” 迦尔纳明显地犹豫了片刻:“御主,你这个位置离战场太近了,很容易波及到的。你要不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他真心诚意地建议道。 然而,迦尔纳的话刚刚说完,芽衣就猛然摇头:“不要,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战斗,哪里有从者在战场上奋战,御主却躲在家里的行为。”她说着,俨然是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是怎么打败肯尼斯的,眼见着迦尔纳就要否决,芽衣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几句,“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我被卫宫切嗣暗杀了怎么办?” 140.第 140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如果可以, 她希望, 能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芽衣仍然在上地铁时,被几个男学生发觉了。他们立刻团了过来,不容置疑地抬起芽衣的行李,护送着她,直到宾馆门口。几个少年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谁也不愿这样离去:“咳咳,那个……小姐姐,你有手机号吗?加一个呗。” 芽衣随之回眸。 发问的男生就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仰面往后退了半步, 他吞吐说:“并不是……不, 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有什么帮得上忙, 那就再好不过了。留个手机,方便一点。”他勉强说完,立刻侧过头,耳尖泛红。 芽衣只是眨了眨眼睛。 男学生们集体倒退一步:“对、对不起。”他们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几个行人的好奇一瞥。不过,假若位置对换, 行人的表现也未必比男学生们要好多少——是芽衣太古怪了。 不是美。也不是惹人怜惜。 而是一种在这两者之上的, 能蛊惑人心的存在, 令人仅仅只是站在她面前, 就有一种尘埃仰视日月云光的畏惧感。 芽衣开口了:“抱歉。” 她的声音轻和柔软,像是细碎的雪花裹进寂静虚无的酷寒里。 “没,没什么。”男学生们只得告辞,有人仍旧忍不住回头。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下雪了。 其中一个男生在绕过路口的拐角后,压抑着亢奋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女孩子,仿佛闪闪发光一样……” “可是……” 也有人迟疑道:“你们不觉得,她有点,格格不入的,脸色也很苍白……况且,普通人类怎么也应当有些小可爱的缺陷吧。比如说隔壁学校的川上富江小姐,眼角的痣就很可爱……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传言?” 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真正的人类……能完美成那样吗?” 一阵没由来的冷风穿过几人中间,诡异的沉默蔓延着。半晌,才有一个男学生咳嗽一声:“也没有多完美啦,最起码,我觉得,完美的女性……” 他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这里应该更大一点吧。” “你够了啦。” 少年们打打闹闹地跑开了。但即便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想到,她们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真相——芽衣,大概,也许,说不定…… 真的不能称之为活人了。 不过即便是芽衣自己,也不能明确地说出,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了。硬要下一个定义的话,大概就是……活人芽衣,在弥留之际生出来的残像。 生人的执念。死人的残渣。 非生也非死,仅仅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强行停留在世间的回响。伊人已逝,空留回响。这样的执念之深,甚至惊动了一位不知名的存在,祂注视着她,忍不住感叹:“残影哟,是什么让你不肯消逝。你只不过是水中的月影,春日的融雪。太阳已然高升,春风早就鸣奏。为何仍不离去,为何依旧徘徊。” “不为什么。” 芽衣听到自己这样回答:“想活下去,难道还是我与生俱来的原罪吗?” 想活着。 想拥有未来。 活着活着活着活着啊啊啊啊。 这时候,芽衣听见那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叹息。 “愿望只能由经自己之手达成……” “人类,你听说过圣杯战争吗?” …… 圣杯,是由三个魔术师家族共同创造出的奇迹。每隔六十年,在极东之地的冬木市,都会举办一场争夺圣杯的战斗。这个圣杯,自然不是基督神话中那个盛放着耶稣之血的圣杯,而是万能之釜,能够实现愿望的奇迹之物。七位参战的魔术师,将召唤七个不同职阶的英灵,彼此厮杀,最后胜利的一组,将能捧起圣杯,实现愿望。 这里是第四次圣杯战争。 远坂时辰,卫宫切嗣,间桐雁夜,言峰绮礼,韦伯维尔维特,肯尼斯艾尔梅洛伊教授,雨生龙之介。吉尔伽美什,阿尔托莉雅潘徳拉贡,亚历山大大帝,迪卢木多奥迪那,兰斯洛特,吉尔德雷男爵,哈桑萨巴赫……当世顶尖的魔术师或者杀手,光芒照耀万世的英雄。单单想起这一串名字,芽衣就觉得自己仿佛那个试图挡车的螳螂。 然而她还有更大的劣势。 “……人类,你本质只是这场战役的外人。即便我给你提供了对应的魔术回路和令咒,但只有这些,仍旧不会被圣杯系统所承认的……所以,虽然你有一次召唤英灵的机会,但因为缺失圣杯的强制力,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根本不会有英灵回应你。” “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那你就等死吧。”那声音冷淡地回答道,“然而,即便召唤出了强大的,能够扭转局面的英灵,也不意味着离胜利更接近了。你本质并非活人了,在你体内建造的魔术回路也是假的,它实际上供给英灵战斗的魔力,是支撑着你仍然存在于世界的存在之力……如果在强大的英灵在战斗中抽干了,你的下场是什么,不必我多说吧。” “……” “最后,虽然好像也没有几次圣杯是正常发展的。不过,你仍然需要遵守圣杯的规则,那就是只有七个职阶齐全才能参战。也就是说,如果你召唤的是saber,就需要提前让卫宫切嗣和阿尔托莉雅提前退场,如果是archer的话,就需要赶走吉尔伽美什了。”说到这里,那声音就已经带上了一点幸灾乐祸了,“不过,也许你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呢。毕竟,英灵又不是傻子,在没有强制力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要回应这几乎毫无胜利希望的御主呢?” 是啊。 说的真对。 芽衣现在一楼接待处,办理入住的手续。她洁白如皓月的手腕露出半截,显露出鲜红色的令咒来。对面的服务生小哥总忍不住偷瞥她,在看见芽衣要了一间双人间后,忍不住开口道:“你不是一个人吧?” “两个人,还有一个大概今晚过来。” 服务生小哥探着身子:“你男朋友?” 芽衣的笔顿了一下。她很少和男生单独相处,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如果否定的话,大概会像是给对面小哥一个不切实际的暗示吧。芽衣弯了弯眼睛:“是啊。” 她说完,提起自己的行李往楼上走去。服务员小哥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怅然若失。芽衣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小路人甲的心情,她进了屋子,反锁房门,吃力地拖开床铺,空出一块地板来。 绘制召唤英灵的魔术阵。 灌入水银。 当看见银色的魔法阵在卧室里晕开淡淡的柔光,芽衣自然在心头,泛起淡淡的荒谬感。她当然接触过fate这个著名的系列,但从来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她将要作为御主参战。 ……也许她早就死了。现在经历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她死前的,一瞬间的妄想而已。也有可能,她根本召唤不出英灵来,最后宛如遇见天明的小人鱼,化作泡沫消失不见。 芽衣发现她的手竟然在抖。 她花费了一点力气,才把自己的圣遗物放在了阵图中心——没有远坂家,或者爱因兹贝伦家的财力和权势,芽衣当然拿不出类似于最古老的蛇之褪皮,或者圣剑剑鞘阿瓦隆等非同寻常圣遗物。但原本就很可能被拒绝,如果真的完全不凭借任何圣遗物召唤,芽衣很怀疑,她会不会提前出局。 放置在阵图中央的,是一个手机。 屏幕上是累累的裂痕,显然已经损坏,不能再开机了。不过,芽衣曾经在这个手机里下载过FGO这款游戏,并且玩过一段时间。这也是她身上,唯一一个能够和英灵们扯上关系的事物了。 希望……真希望…… 芽衣举起了手,她手背上的令咒泛出淡淡的光。 “宣告——”芽衣念着咒语,浑身上下的魔力被抽干的痛苦随之蔓延过来,仿佛火烧,仿佛炭烤——绘制在地板上的简陋阵图发出光辉来,不知道从哪里的风忽然钻出来,将芽衣的长发全部吹乱,她艰难地将最后的咒语念完:“……绕汝三大之言灵,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的守护者。” 话音落下。 头顶上的电灯泡再也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魔力振动了。啪的一声,宣告寿终正寝。整间屋子彻底陷入了黑暗,窗外的路灯和繁星的光辉,都照不进来。 四周十分寂静。 芽衣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果然……么?召唤失败……了?是了,这样的情况早就在自己的考虑中了。换而言之,她早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了。毕竟,死人复生是不符合常理的,若人人这样,世界早就乱套了……可是,为什么还是……真的难过…… 141.第 141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迪卢木多这是……什么意思? 白发的枪兵困扰地眨眨眼睛, 这种微妙的情绪, 已经很久没有在迦尔纳身上出现过了。他生前就拥有非凡的敏锐, 能够识破一切谎言,看穿一切假象——这一能力在英灵座上得到了升华,固化成了保有技能“贫者的见识”。可以说, 在人性方面,没有那位从者能够比迦尔纳看的更透彻。 然而,迦尔纳仍然觉得困扰。 ——迪卢木多到底是, 什么意思? 即便是看出来,迪卢木多深受自己的魅惑之痣的困扰,对于女性的注视带有一种微妙的恐慌;同样, 芽衣对于剧情的执着, 也给这位枪兵带来了错误的暗示——但是, 就算是两个巧合碰撞到了一起, 他也不应该觉得,芽衣就喜欢上了他吧? 而且,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 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 才恼羞成怒,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 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 别, 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他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美丽,娇嫩,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打搅芽衣的美梦了。 迦尔纳灵体化穿过了门,再反过来开锁,将自己买回来的衣物取回来,放进收纳箱里。房间里仍旧静悄悄地,迦尔纳习惯性地往卧室走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徒劳垂着床边缘的手臂,白的晃眼。 迦尔纳思维都停顿了一瞬。 “御主?” 芽衣紧闭着双眼,她半个身子跌落在床外,肤色像雪一样苍白……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死尸一样的苍白。迦尔纳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捧起芽衣,少女的体温也和死尸一样冷,即便是天生体温偏高的迦尔纳,也无法从肌肤的彼此触碰中,带给对方更多温暖。 真轻啊。 迦尔纳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他忍不住想,奇怪,人类真的能轻巧到这个样子吗? …… 迦尔纳拉开窗户,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太阳欲坠未坠,斜斜的挂在山峰的一角,整个世界笼罩在昏沉的黄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发的英灵轻柔地抱着一个少女,宛如灵敏的鸟雀般沿着墙壁滑行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的顶端。 站得高确实可以看得远。 迦尔纳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抱着芽衣往医院的方向去了。四周的景色仿佛流光般在他身边飞逝着。几乎是眨眼之间,迦尔纳就已经到达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迦尔纳拦住了一位稚气脸的小护士:“能帮我看看她是哪里受伤了吗?” 小护士吓了一跳:“这个你要找医生啊,先要去挂号,然后再检查,确诊了之后再看看是手术,还是吃药打针。诶,你知道挂号处往哪里走吗?” 迦尔纳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然而在挂号处,迦尔纳的困境并无改善,他找不到芽衣的证件,身上也只有一些小额的零钱。领他过来的小护士,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缺乏社会常识的人,反而是负责的医生很体谅迦尔纳—— 不过,也没准是畏惧。 毕竟,虽然迦尔纳并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黄金铠甲,但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迦尔纳肤色是象牙般的白,五官俊美,即便没有敌意,仍然会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淡淡的压迫感。 医生笑呵呵的说:“忘记带了没事,之后补上就可以了,来,这里需要她的家人签字,你去打电话通知她吧。”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迦尔纳迟疑了很久。 “我想,她可能没有家人了。”但这样的话也太过笃定了,迦尔纳犹豫了一下,罕见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即便有,也很可能不会再管她的任何事情了。” 这个形容,让医生和小护士一起抬头看他们。 芽衣仍然沉沉地昏迷在迦尔纳的怀里,迦尔纳用被子裹着她,其他人只能看见她露出的半张苍白的脸,紧皱着眉头,长发在迦尔纳的的胸口蹭出一片凌乱。 “那么男朋友应该也可以。” “那……”即便是耿直如迦尔纳,也察觉到了对方在这方面的通融。他突然想起,在旅馆门口的服务生问他是不是芽衣男朋友的那个时刻——哦,原来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不是家人…… ……却能起到和家人一样的作用……么? “那么就多谢了。” 感谢圣杯提供的现代知识,迦尔纳总算能用日文写下自己的名字,但这种明显外国风的名字,仍然是惹来了对面惊讶的目光——但看到迦尔纳明显异于日本人的外貌,对面也释然了。 “先做体检吧……”医生又看了一眼迦尔纳,“不,先让那边推个床过来。你一直抱着她,手不酸吗?” “不酸,她真的很轻。” 然而,暂时的,还没有人意识到迦尔纳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就连迦尔纳本人都对此缺乏明确的认知。他站在原地,放任着护士们将芽衣从他怀里取走,放在推床上,一路往医院病房走去—— 怀中空荡荡的。 迦尔纳突然就感到怅然若失。 “记得及时补上挂号费。”医生提醒他。 “抱歉,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元。”迦尔纳十分耿直地说,这还是芽衣给他买衣服时,剩下的找零。迦尔纳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古怪,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会很快补上的。” 对面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迦尔纳正要离开,医生就猛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我说,孩子啊,想开点,一时没有钱不是什么大事,这个社会还是很温暖的。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你的人生还很漫长……” 人生还很漫长…… 不,他的人生早就在那场天地人神的大战中结束了。 倒是芽衣,她才是还有未来的人类啊。 迦尔纳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同时也不容对方反抗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不过,不必担忧,那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会触犯法律。愿太阳永远照耀着你,保佑你一生平安。我会很快回来的,真的。” 迦尔纳没有说谎。 他会很快回到芽衣身边的。 …… 天黑了。 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天的边界。 绚烂的霓虹灯彩亮起,当黑夜来到时,这个城市就笼罩在另一种美丽中。这个城市存在隐藏的阴暗一面,但同样的,它也是安和而幸福的。迦尔纳的索敌能力不算顶尖,但在目标已经明确的前提下,迦尔纳仍然更早地察觉到了敌人。 穿着银色冬装的高雅女士。 她挽着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西装美少年,两人正在徐徐走在海滩旁寂静的小路上,海风吹着两人的长发飞扬飘荡。虽然只是听过芽衣描述,迦尔纳已经确信,这两位少女,就应当分别是名字叫□□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的小圣杯人造人—— 以及—— Saber。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以女子之身登顶为骑士王的不列颠之王。 这个距离,如果迦尔纳抢先出手的话,大概能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吧。迦尔纳想着这些他绝不会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芽衣——他的这位年轻的御主,一定会恨不得让他果决出手,但又顾忌迦尔纳自己的感受,露出仿佛小仓鼠啃木头般的纠结神色。 ……啊,其实迦尔纳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告诉芽衣。 这个样子的她,真的非常可爱。 就在这时,阿尔托莉雅脸色猛然一变,她抓住了爱丽丝菲尔的肩膀,将她护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爱丽丝菲尔一愣,然而Saber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一块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是敌方的从者。” 随着阿尔托莉雅的声音落下,隐藏在黑暗中的从者也缓慢走了出来。 仿佛一豆灯火从摇曳不定的光晕中具现成切实的光芒。出现在阿尔托莉雅和爱丽丝菲尔眼前的英灵,有着一头肆意生长的白发,以及比白发还要白皙的肌肤,他的四肢缠绕着宛如藤蔓缠绕大树的金色铠甲,却给人以消瘦的感觉。 他手握长长的金色武器,武器尖端是塑造成圆弧的车轮形态,一共七个尖刺往外刺出,高洁又锐利,比起枪而言,更像是圣洁的装饰品权杖。 142.第 142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抱歉。” “这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芽衣努力将声线压平拉直, 以体现出一种公事公办的可靠来。然而, 面对迦尔纳平和而锐利的注视, 这种脆弱的伪装……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而事情又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啊?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况, 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对于死亡的恐惧, 对于生还的喜悦,对于家人放弃她的绝望, 对于命运的哀叹,就在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而这一切全部化作暴风雨般的哭泣——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 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 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然后彼此认可, 共同行动。可看看她, 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芽衣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 乖巧递纸,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的温柔。 芽衣打量着这位号称和金闪闪同级别的从者,而迦尔纳很是平静, 面对芽衣的道歉, 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答:“没关系。” 是了, 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回答了。 日轮之子, 迦尔纳。 出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大英雄,太阳神苏利耶之子,被描述为和吉尔伽美什同等规格的从者,其英雄之格在所有从者当中都能争夺一、二位。换而言之,这也是一个能被远坂时臣在召时哈哈大笑胜利属于我的从者。 其战斗力常年被宅男们轮,因而又被誉为黄金三傻……呃黄金三靶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别称金闪闪,还有王中之王奥斯曼狄斯,别称火腿王、拉二。然而在这三黄金之中,迦尔纳的性格堪称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虽然偶尔会毒舌,但在另外两位的衬托下仿佛真佛再世。 ……在这方面,远坂时臣大概深有体会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迦尔纳完美无缺——作为顶级的从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夸张,日常平A,甚至,他还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各项属性来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以说,只要迦尔纳出战,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芽衣残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对于其他从者绝对无法违背的令咒——迦尔纳曾经对某位御主说过,如果对方发出他不愿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仅靠着意志”就能怼回去。 而这都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迦尔纳是个枪兵。 自古弓兵多挂逼,自古枪兵幸运E。从神话传说中,迦尔纳最适合的当然是弓兵——他和弟弟阿周那抢夺最强弓兵之名的战斗横贯了整个史诗,然而最后降临下来的职阶却是枪兵——毕竟,他的幸运值只有D。 ……尽管这位自称过,他幸运值A+。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闭着眼瞎写数值,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芽衣权衡着己方的优势和弱点时,迦尔纳突然问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建议你去敷一下眼睛。” 诶? 这是关心吗?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你在之前哭了四个小时三十二分钟,眼睛已经肿成了水蜜桃。如果现在不稍微处理一下,明天大概会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我的战斗,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好了。” 芽衣强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亏她之前还夸迦尔纳的性格好啊,要不要这么快就惨遭打脸。尽管,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迦尔纳的性格,就知道他说这一段话全然是出于好心——但说出口就仿佛和嘲讽没什么两样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迦尔纳有些不安。 “没什么。”芽衣摇头,迦尔纳肯为自己战斗,就是拯救她整个世界的小天使,小天使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谅解的。更何况,这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比这个过分太多的事情,芽衣都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回答说,“我这就去用冷水敷敷眼睛,至于你——” 迦尔纳下意识地严肃了面容。 他这种严阵以待地态度,无疑逗笑了芽衣。少女脸上绽放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比百花更娇艳:“——下楼找人再安装一个电灯泡吧。” 迦尔纳:“?” 芽衣强行将他推出了门:“别推辞,这可是你自己干的坏事,你不会不承认吧?” …… 迦尔纳在电梯前蹲了一会儿,仍旧没有搞清楚这个先进的现代机械到底怎样使用。圣杯虽然在他降临的时候灌注了必要的知识,但“知晓”和“使用”仍旧有不小的距离。 之前,迦尔纳在降临时掀起的魔力风暴,就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头顶上的电灯泡。介于此,迦尔纳认为他应当在处理这些现代的物件时,更为小心警惕一些—— 诸如,迦尔纳现在就在考虑。 ——他要不要徒手掰开电梯门?也许,他只要小心一点,以大英雄迦尔纳的名义,他应当做得到在不伤害在原本脆弱结构的情况下……哦,电梯门自己开了。 迦尔纳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迦尔纳黄金铠甲的的打扮将他们吓了一跳。不过,出于日本人特有的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传统,他们都保持了沉默。第一个对此抱有敌意的,反而是一楼的服务生小哥:“电灯坏了?好吧,我们会安排专门的人员去维修的,损坏的物件会在退房时一并结算在费用里的。我看看,房间号是……咦?” 服务员小哥愣了一下,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迦尔纳态度平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房间里是一个小姑娘……和她男朋友住的房间吧,请问你是……?”这位服务员说着,还在上下打量迦尔纳,越发觉得这个打扮的人不像好人。迦尔纳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敌意,“你怎么会知道她房间里电灯泡坏了?” 迦尔纳注意到,服务员将手伸到了口袋里。 他大概觉得自己行为隐蔽,但实际上,在这位大英雄的面前,服务生小哥的一切行动都像是太阳直射下,无从隐藏——迦尔纳知道他捏住了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了110这三个键,只要迦尔纳回答不对,他就能直接报警。 迦尔纳用了三秒,就理清了事态。 他的奇异装束,确实很容易被误解为精神状态不正常。再加上——迦尔纳瞥了一眼大厅里正在播放的新闻,上面报道着冬木市出现了许多女性和小孩惨遭杀害的事件,呼吁市民们出行小心,女性们最好不要单独出门,注意安全。——这样一想,芽衣的外貌确实像是某些杀人狂变态最喜欢的类型。 这位服务生小哥,能抱有这样的警惕,确确实实是顾客们的福气。 但现在却造成了麻烦。 迦尔纳认为,除非是御主有了相应的策划,不然的话,他们最好还是保持隐蔽更好。而卷入警方的询查中,非但会留下醒目的痕迹,更是会……辜负御主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 迦尔纳不想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抬起头,红蓝异色的瞳孔凝视着服务生小哥,小哥的呼吸一窒,有那样的一瞬,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在挑衅可怕的怪兽,那种无意识流泻出的压迫感让他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迦尔纳开口了,他说话时咬字清晰,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他慎重的态度:“嗯,我就是和那位小姐同居的人。” 服务员小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表情越发古怪。半晌,他才追问:“等等,你难道是说——”他的语气里竟然混杂了几分类似于羡慕嫉妒恨的感情,“你难道就是她的男朋友吗?” 男。 朋友。 迦尔纳当然是男性。 朋友——虽然芽衣并没有承认过,但迦尔纳想,如果对方不嫌弃的话,他是不介意成为对方的朋友,而不仅仅局限于主仆之间,御主和朋友,魔术师和使魔之间的关系的。 因此,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连语气都没有起伏地回答说: “是的。” “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迦尔纳认为这句话,真的十分正确,一点问题也没有。 “对应的,如果将御主比喻成指引航路的灯塔,那么,从者无疑就是驾驭风暴的航行家了。并不是刻意看轻御主,不过,如果你在战斗这方面也要对我指手画脚的话,就真的让人觉得很困扰了。毕竟,我从来没有钻研过这样的战技……如何战斗,如何使用魔力,如何判断战局……恕我直言,这都是从者的领域,我才是更擅长的那个人。” 芽衣隐隐约约地才到了迦尔纳想说的话。 “御主,你到底在焦躁什么?” 仿佛一颗石子击碎了平静的湖面,芽衣浑身一震,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在惊骇的同时,她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茫然,或者说,尽管芽衣总在迦尔纳面前,总表现出胸有成竹的一面,可实际上,她内心深处,始终拿不出能说服自己能赢得圣杯战争的理由。 她有什么优势? ——被困在狭小的房屋内,从未的一生吗? ——她比其他御主更强大,还是更聪慧? ——或者更干脆一点,依靠着召唤到迦尔纳的狗屎运,等待着最后的胜利垂手可得? 芽衣不知道。在她看来,自己才是最应当被淘汰出局的那一位,这种焦躁的心态让她恨不得抓住每一丝成功的可能。甚至,就连芽衣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这样的心态到底有没有失衡——芽衣叹了口气,抓住迦尔纳的右手。 143.第 143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更何况, 每个人的意志和想法, 都值得尊重。 迦尔纳会劝谏御主吗? 是的,无论是哪一位, 他做过的都不少。但正如他之前面对的失败一样,这一次, 迦尔纳仍旧美没能让芽衣听从自己。少女仍旧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那个烂俗的神话剧, 看了起来。 迦尔纳本以为, 自己早就已经能平静地看待世间万物了。但现在,他这个想法动摇了——说到底, 他的御主, 到底是从哪里觉得,这样可以更了解他呢? “哇,好过分。” 芽衣已经掏出了爆米花。 迦尔纳的一生的, 基本上就是印度种姓制度作孽的一生。他的母亲贡蒂公主,得到了能召唤神灵的咒语,她出于好奇, 招来了太阳神苏耶利,太阳神看上了贡蒂的美貌,与其精神交合而生下了迦尔纳。尽管在后来流传中,招来神灵的咒语演变成了生下神子的咒语, 但无论那一种, 贡蒂公主都不是自愿生下迦尔纳的。 她抛弃了自己的长子。 太阳神苏耶利为了保佑迦尔纳的平安, 赐下了黄金的耳环和铠甲, 令其和迦尔纳的身躯融为一体。只要这两物仍旧存在, 世间的一切伤害无法伤害到迦尔纳。 被抛弃的迦尔纳,最终被国王的车夫捡去扶养了。依照印度的种姓制度,出生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迦尔纳既然是车夫之子,那么他一辈子就只能够拉车,超过了“本分”,就是无可饶恕的罪孽。然而迦尔纳有弓手的天赋,他梦想能有一天作为最强的弓箭手受人尊重。 而另一边,贡蒂在嫁给了般度王后,般度王自身无法繁衍,便命令贡蒂使用咒语给他诞下了五位后代,阿周那是雷神的儿子,在五子中排名第三,他同样走向了弓手的道路。 迦尔纳和阿周那是不分伯仲的强大弓箭手。 但……但这怎么可能?一个贱民,怎么有资格和高贵的王子,高贵的神之子同台斗技?他不遵守一个车夫的本分,就是有罪,更别提他还妄想让人们认可他的能力,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了。然而,在众人的声讨中,只有一人站出来支持迦尔纳,那就是般度五子的敌人,持国百子之长,难敌。 难敌将自己的封国,盎迦,送给了迦尔纳。 这样一来,迦尔纳就不再是贱民,他是伟大的盎迦国的国王。国王是有权利学习弓箭的,也是有资格和阿周那竞技的。难敌是第一个因为迦尔纳的才华而认可他的人,士为知己者死,迦尔纳也彻底地站在了难敌身边,做他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护甲——彻底地和他的弟弟们,般度五子,结下死仇。 然而正是因为迦尔纳太过强大,不可战胜。阿周那之父雷神因陀罗用计谋骗走了他的耳环和黄金铠,然后将黄金甲和耳环分解破坏后,从而得到了弑神的雷光之枪。 然而这把强大却只能使用一次的枪,也在和瓶首的使用中,被骗走了。而即便如此,在迦尔纳和般度五子的决战之前,他的母亲前来告知了迦尔纳的真实身份—— 他是般度五子的哥哥。 迦尔纳的一生,到了这里,终于成了一个笑话。他始终在为了获得人们的尊周和认可而奋斗,然而车夫的出生让他遭遇了太多歧视、鄙夷、误解和咒骂——可他只求人们承认,哪怕并不是高贵的婆罗门,也是能够出现伟大的英雄的。 ……然而,迦尔纳的姓氏根本不是苏多。 他是高贵的神之子。 迦尔纳的真实身份,反而是对他半生奋斗的最好嘲讽。他的死敌是他的弟弟们,而般度五子和难敌所争夺的王位,甚至不惜卷入十六亿民众死亡的战斗——他才是比争夺的两位更具有继承权的王子。也正因为如此,迦尔纳的母亲向他承诺,只要他愿意回到般度五子这边,那么王位就属于他。 迦尔纳婉拒了母亲贡蒂的恳求。 不过,他仍然是答应,在战场上除了阿周那,他不会伤害到剩下四个弟弟的任何一位。因此,他放过了战败的怖军,然而,在他陷入无法动弹的境地,以近乎谋杀的情况被阿周那杀害。 在他死后,贡蒂才告知了般度五子真相。 随着剧情的进展,芽衣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把手上的爆米花扔了回去。而迦尔纳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情况,为了避免御主对他出现误解,白发的男人不厌其烦地,将剧中不符合真实的情况一一说明。 但最后一幕,迦尔纳也词穷了。 ——“迦尔纳”死前后悔,悔恨自己没有追随正义的般度五子,而跟随了邪恶的难敌。然后般度五子抱着他,他也抱着般度五子……六个人就这样抱头痛哭。 这个编剧会玩。 这个剧情……怎么说呢? “……没有。”迦尔纳顿了一下,“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我想也是。” 闻言,迦尔纳下意识地侧过头。柔弱的少女用纤细的手臂支撑着下巴,她睫毛很长,几乎完全遮蔽了剔透如琉璃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迦尔纳的错觉,他总觉得,那扇子般的黑睫毛上,似乎是沾染了新鲜的水汽。芽衣慢吞吞地说:“我想……也应当是这样的。” “御主?” “你和我很像啊。”芽衣似乎察觉不到,自己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哪里不妥,她只是在陈述着,“……毕竟都是家里多余的那个兄弟姐妹,即便是死亡,家人也绝不会为我们落下一滴眼泪的。” 多余? 迦尔纳皱了皱眉头。 实际上,迦尔纳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即便他有很多愤怒或者诅咒的理由,然而迦尔纳没有怨恨,因为,事情本应当就是这样。可当他看向芽衣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位年轻的,貌美的,理应受到千万宠爱的少女,内心是有怨恨的。 “没有人是多余的。”迦尔纳说。 对此,芽衣只是勾起了一个敷衍的微笑。 “……贡蒂太后或许更偏爱般度五子,我对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不名誉的污点。但我并不是多余的,多余不多余这件事,并不是由旁人来决定的。”迦尔纳继续说。 芽衣显然没有听进去。 她脸上的笑容仍然是淡淡的,仿佛染着郁金香那样的忧愁。但她也没有就着这件事和迦尔纳争吵起来——或者,她觉得,争吵这件事原本就是无意义的:“也许你是对的吧……不过,很不幸,我从来就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能冲破禁锢自己的命运,自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可更多的……” 那声音轻得就像是冬日飘落的第一片初雪。 “更多的啊……即便是死,也是悄无声息的。” “……”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钟声响了起来。芽衣看了一眼表,惊讶地察觉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这才仓皇地擦了擦脸——比预想中的好一点,没哭,没有让迦尔纳看了笑话:“太晚了,我要去睡觉了。” “嗯。” 芽衣窸窸窣窣地爬上了床。 灯光被按灭,世界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中。芽衣悄悄地往四周张望,然而入目只有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好像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迦尔纳?” “我在。” 芽衣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迦尔纳只是灵体化了而已。但并不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仍旧让芽衣感受到了稍微的安心。 “晚安,迦尔纳。” “晚安。”迦尔纳在夜的黑暗中回答道,“希望您能睡得安稳,御主。” “……” “……”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芽衣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半空虚垂着。她小声地问:“你能握着我的手吗?不……就是……算了,这太奇怪了,你当我没说吧。” 然而,仍是有一道淡黑的影子出现在了床边。迦尔纳的手修长,骨节清晰,轻柔触碰都能感觉到热气扑来,和芽衣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迦尔纳,你总是这么暖和吗?” “我毕竟拥有一部分太阳神的血统。” 又是一板正经的回答。 芽衣哑然失笑——不,她其实不是问的这个。不过……算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144.第 144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有五分钟吗? 好像是没有。 说起来从一楼坐电梯直达三十二层, 都不止这点时间吧?芽衣怀着浓浓的怀疑, 但直到她乘坐电梯到达了肯尼斯教授的魔术工坊,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唯一的意外, 大概只有迦尔纳把事情做的太漂亮了。 给芽衣开门的是迪卢木多。 正如芽衣了解的那样,迪卢木多是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 很是英俊帅气的男人。他眼角有一颗泪痣, 据说有着蛊惑女人的能力。不过, 芽衣并没有荣幸地见到那颗著名的泪痣,迪卢木多脸颊上贴了一张创口贴, 刚好挡住了泪痣。这位帅到仿佛闪闪发光的大帅哥, 神色复杂地看了芽衣一眼,问:“是那位Lancer的御主吗?” “是的。” 迪卢木多叹了一口气,拉开了门:“请进吧。” 房间里仿佛拆迁爆破现场, 滚滚地热浪铺面而来。迪卢木多很心细地递给了芽衣一套厚厚的棉鞋,防止她冒然踩在地上,被热浪烫伤——但芽衣仍然被吓到了。 这也……太可怕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 就遇见了索拉。她正是那位芽衣在楼下商场撞见的红发少女。她被打晕了,仿佛一个破布娃娃被扔在了相对远离战场的地面上,额头上有很大一块青紫色。迪卢木多对芽衣说了声抱歉,就去将索拉抱起来了。 “请往这边走。” 芽衣仍然有些无法置信:“这都是迦……Lancer做出来的吗?” “是的。”迪卢木多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苦涩, 他因为战败而显得有几分消沉, 但提起迦尔纳, 仍然是十分钦佩——“那位Lancer确实是非常强大的战士, 他以火焰暴风般的力量击败了我。虽然刚被召唤就要退场很遗憾……不, 其实也不怎么遗憾,这确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正说着,三人就已经慢慢走到了核心地带。 如果说门口的地面,尚且还能看得到块状的石头,那么在核心区域,细碎的粉尘被炽热的火焰烧融了,形成了像是火山喷发后的岩浆一样的流体,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缓缓流动银色液体。芽衣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那是肯尼斯教授的魔术礼装,月髓灵液——以水银为本体,能够组合成任意形态的礼装。 然而它现在只是在地面上汩汩地流淌的,仿佛它们只是一些普通的水银一样。 而肯尼斯教授——说实在话,如果不是迪卢木多都点头承认了,芽衣很难将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狼狈男人,和原著里的那位傲慢的魔术贵族联系在一起。他被钉在墙壁上——把他钉死的枪并非是迦尔纳金光闪闪的金枪,而是迪卢木多的那把破魔的红蔷薇。 芽衣古怪地看了一眼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苦笑一声。 他们俩的动静,将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小憩的肯尼斯惊醒了。金发的男人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聚集在了芽衣一行人身上。他露出了一个虚弱地笑容,对几人生出了手臂:“是索拉吗?索拉没有事情吧……啊,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主君!”迪卢木多惊呼。 “诶?!”芽衣也被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很快就找到了不远处的迦尔纳。这位太阳神之子正拎着一个已经烧化了的急救箱,颇有些苦恼的样子。见到芽衣,他很坦然地走了过来。 “别担心,他还活着。” 迪卢木多重重地吐了口气。 “我戳穿他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那些致命的地方,不过,既然是那把破魔的红蔷薇的话……他身体里的魔术回路恐怕大半都已经被破坏掉了,以后也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了。” 这大概是迦尔纳式的慈悲吧。 不过,说真话,对于肯尼斯这种有天赋,又额外以魔术师的身份骄傲的人,没准杀了他都比夺走他的魔术能力更好。不过,在场的几位显然都不这么想,甚至连肯尼斯都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眷恋地看了一眼索拉,回复了平静:“没事,索拉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他闭着眼睛,眼泪却流了下来。 “作为战败者,我会将迪卢木多的令咒转接给你,但相应的,你也需要保护我和索拉的人身安全,保证我们能顺利地离开冬木市——”肯尼斯转而厉声道,“不然的话,即便是用掉剩下两道令咒,我也会和你们同归于尽的!” “我保证。” 肯尼斯定定地盯了芽衣许久—— 然后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这一回,就连迪卢木多都没有太过担心。他告知了一声,就自己将破魔的红蔷薇拔了出来,把肯尼斯和索拉并排放在地面上,检查了他的情况:“失血过多昏迷了。” “先止血吧。” 迦尔纳将那半个急救箱拆开:“你知道止血钳到底怎么用吗?” “略知一二。” 芽衣看着已经开始熟练配合的两个人,感觉自己有一万个槽想吐,但是因为槽点太多,反而什么都吐不出来。迦尔纳只忙了一个开头,之后的救助就被迪卢木多全部包办了。 芽衣将迦尔纳拖到了旁边:“你怎么弄的?” “什么怎么弄的?” “就是,就是怎么打败教授的。” “我到了顶楼,不过刚进来就被发觉了。那位御主用水银攻击了我,不过,我拿起枪,用火焰烧掉了那些水银。再然后Lancer也过来了,我和他过了几招,不过他不是我的对手,在这个地方他也束手束脚,害怕伤害到了御主。这个时候,那位御主见势不妙,用令咒让Lancer解放了宝具,然而被我躲避了一个,硬接了一个,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这个时候索拉小姐靠的太近了,于是被我打飞了出去,对方御主就慌了神,给Lancer下了错误的命令,我冲上去,打飞了他的红蔷薇,然后用红蔷薇捅穿了对方御主,然后费了点时间打败了迪卢木多。” “……” 迦尔纳的这个语气,仿佛是在说,他下了个楼,买了个菜,然后带着菜返回了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从任何角度都感受不到,这是一场激烈非凡又惊心动魄的战斗。 但他确实完成的太好了。 芽衣给他的几个要求,迦尔纳几乎没有那个是没完成的: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不要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迦尔纳很好地控制了攻击的余波,并没有超出魔术工坊的范畴),最好生擒肯尼斯,强迫他交出迪卢木多的契约——以及往迪卢木多脸上贴个创口贴的要求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不知道迪卢木多面对这个要求时,会是个什么心情。 芽衣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这两天来,最诚心实意地微笑:“你确实是……做的很好。” 迦尔纳也愣了一下。 他竟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面对芽衣的笑容,他很快也高兴地笑起来:“这是我最大的荣幸,就是能将胜利带给您……不过,说起来,我的熊玩偶外衣呢?你把它扔在楼下了吗?” 芽衣:“……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迦尔纳懵懵地看着她。 …… 移交令咒的过程非常顺利。之后,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芽衣再也没有见肯尼斯一面,不过,她倒是有命令迪卢木多,看护肯尼斯和他的未婚妻索拉从机场离开。面对这个命令,迪卢木多对芽衣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超级大帅哥的感激真不是谁都能面对的。 即便迪卢木多很好的隐藏了他眼角的泪痣,芽衣仍然有一种被闪到的错觉。不过,等迪卢木多离开后,一种不可避免的疲惫涌上了芽衣的心头。 以一人之力,承担两个从者的消耗,还是太吃力了。 芽衣靠在床头,还没有休息两分钟,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迦尔纳现形在了她身边,语气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指出一个事实:“你不应该留下他的,同时承担两个从者的魔力需求,对你太吃力了。” 虽然芽衣的供魔没有问题—— 不,或者说,正因为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作为一个赫赫有名的魔耗大户,迦尔纳早就已经习惯精打细算地使用魔力,甚至,如果有必要,他还会主动的降低各项数据来维持低耗。可芽衣不同,她能够完美的提供迦尔纳完整战斗状态的魔力——这才是迦尔纳能几分钟之内完结战斗的关键。 ——但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普通的人类,真的能供给一位神之子完整情况下的魔力消耗吗?至少,迦尔纳经历过的几位御主来看,几乎是不存在的。反常极为有妖,芽衣很可能是付出了他想不到的代价。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不想啊。”芽衣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对迦尔纳露出了一个略带调皮的微笑,“可惜你太贵重了,我不太敢用。” “我不贵重。” 迦尔纳认真地说。 他只是车夫之子迦尔纳而已。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虽然因为神话诗篇的传颂,最终使迦尔纳在英灵殿也得到了一个御座。 但他始终坚持,迦尔纳从来都不是什么特殊的英雄。 可没等迦尔纳问出真相,芽衣已经靠在床头沉沉地睡去了。她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显得温柔又缱绻。 迦尔纳叹了口气。 他的身影从房间里隐去。 “对应的,如果将御主比喻成指引航路的灯塔,那么,从者无疑就是驾驭风暴的航行家了。并不是刻意看轻御主,不过,如果你在战斗这方面也要对我指手画脚的话,就真的让人觉得很困扰了。毕竟,我从来没有钻研过这样的战技……如何战斗,如何使用魔力,如何判断战局……恕我直言,这都是从者的领域,我才是更擅长的那个人。” 145.第 145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吉尔伽美什笑起来。 如果说, 迦尔纳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 气质太过凌冽而拒人千里之外。那么, 吉尔伽美什毫无疑问就是以压倒般的气势令人印象深刻了。即便只是占据了沙发的一角,但给人的感觉,像是整个房间里都盘踞着一位黄金般耀眼的危险巨兽。 吉尔伽美什对芽衣搭话了:“真无趣吧?”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疑问句。 但芽衣仍然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她犹豫地指向了自己,疑惑道:“这位……嗯,王,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吉尔伽美什的笑容里带上了点讥讽, “真是一个连点自觉都没有的杂种,你跑到这里来躲清静,难道不是觉得——那群家伙的争吵, 真是太无聊了吗?” 这番话,芽衣是真的不知道应当怎么接了。 好在,似乎吉尔伽美什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需要芽衣的回答, 他斜着身体,微微摇晃着手中玻璃杯里鲜红的液体,声音微微地低沉下去:“虽然本来就没觉得圣杯战争能有什么乐趣, 但如果能看到杂修们的垂死挣扎, 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结果还没等我开发出他的乐趣来, 就那么死掉了。” 吉尔伽美什感叹道:“真无聊啊。” 芽衣干瘪地回答:“抱歉, 这场圣杯战争真是对不起王的期待。” “无妨, 王向来大度。” 芽衣懵了一下, 差点以为吉尔伽美什是用了什么近似发音的词,她听错了而已。但随即,芽衣反应过来,吉尔伽美什是真的这么想的——从某个角度讲,吉尔伽美什确实大度,只要认错态度良好,他就没有不原谅的。 虽然由于言峰绮礼死的不明不白,吉尔伽美什有点不高兴。但总的来看,这位最古之王目前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芽衣大起胆子,开口问道:“王,你对言峰绮礼就那样中意吗?” “既然你也看出来他的本质的话……不觉得很有趣吗?” 说实话,不觉得。 反而认为恶意满满。 “真是一点也没有艺术性的女人。我本以为,既然是女人的话,在美感的追求上,总是应当比男性更矜持些,更细腻些。结果你就这么……”吉尔伽美什微微抿下一口醇美的红酒,将后面的话也一同咽了下去。 ——结果,你就这么…… ——在王尚未应许之时,这么简单粗暴地搞坏了他的玩具。 该当何罪? 虽然脑海里晃悠着这样的想法,但吉尔伽美什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位非常贤明的王,绝对不会简单粗暴地给其他人定下罪名。他既然已经对芽衣说过了“无妨”,自然是将这个女人之前做的错事,一并都原谅了。 吉尔伽美什掠过了此事。 “杂修,你打算以什么样的剧目,来愉悦本王呢?” 听到了这句话,芽衣觉得自己脑门上挂满了问号:什么鬼,怎么愉悦他就成了自己的责任?如果吉尔伽美什你真的觉得很无聊的话,去找时臣啊——时臣起码是你的御主吧? 但吉尔伽美什下的决定,显然不允许当事人的任何反驳。金发的王者已经不知道在何时,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如果说软瘫的他是小憩的狮子,已经正肃了面容的吉尔伽美什,其气场已经接近于全开了。他是至高无上的王者,是拥有三分之二神灵血统的可怕强者,当他摆出了认真的姿态时,几乎无人敢于直视他。 芽衣本能地低下头了:“吉尔伽美什王,抱歉,我……” 猛然增加的压力,几乎将芽衣整个人都压倒在地面上去了。但下一秒,一个有力的手就扶稳了芽衣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支撑了起来。迦尔纳拦在芽衣身前,俯视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吉尔伽美什王。 “收手吧,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顿了一下,竟然并没有将自己标志性的嘲讽挂在嘴上。甚至,从表情上来看,吉尔伽美什似乎也不是特别惊讶,他的身体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柔软的沙发中。酒杯里红色红酒在来回不停地晃荡,“呵。” 迦尔纳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芽衣护在了自己身后。整个过程中,迦尔纳的枪尖始终都对准了吉尔伽美什。他沉声补充道:“芽衣是我的御主,我不可能对她的事情视而不管。古代乌鲁克的王以,被赋予天地之理的裁定者,如果你要对她出手的话,那么就请通过我这一关吧。” “本王可没有说,要对她出手。”吉尔伽美什抬着下巴,十分冷傲地回击着说,“虽说这次的圣杯战争确实无趣,但本王还不至于堕落到要对一个弱小女人出手的程度。” “那么,谢谢你的宽容。” 喂,迦尔纳。 芽衣悄悄地扯了扯迦尔纳身后的毛绒绒披风——被吉尔伽美什这样放过了,她是有点庆幸。但是,迦尔纳你这样回答,岂不是被对方完全代入套路里了吗?吉尔伽美什完全是自顾自地定罪,又自顾自地审判,自顾自地原谅啊。 ——她哪里有这个义务,要必须让吉尔伽美什开心啊?! 鬼知道他高兴的标准是什么。 “不过啊,”吉尔伽美什脸上又浮现了意味不明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在笑,但仔细品味,又让人觉得,这位黄金的王者恶意满满到几乎溢出来的程度,“虽然这时候我更应当来惩罚你的不敬。不过,本王大度地决定,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请问吧。”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身后那个女人仿佛埋葬在地下深处腐尸般的本质呢?” 视野之中,只剩下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白。房屋,路灯,报刊亭和电话亭全部被埋在了雪层之下,只在地面上拱起一点起伏。高楼大厦倒还保持着自身的挺立,只是玻璃上结满了霜花,看不清其中的状况。天地白净,万物俱静,芽衣只能听见自己轻柔的呼吸声。 真安静啊。 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安静。 迦尔纳肩膀上的毛绒披风护着芽衣,将冷风和霜雪一起隔绝在了外面。芽衣吐出一口气,呼唤道:“迦尔纳。” “我在,怎么了?” “你说点什么吧。”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看到这个冰封世界的场景,也知道出了大问题了。芽衣突然就觉得心空落落的,她想听迦尔纳说点话,“你随便说点什么吧,什么话题都好。”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芽衣抬着头,他下巴轮廓的形状,又好看又凌冽。 “之前御主命令我住口,所以我没有说了。不过,既然现在是什么话题都可以的话,我就必须得说了。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语言,都没有将萝卜当做贬义词吧。”迦尔纳略带冷清的声音,从芽衣的头顶上飘过,“而且,萝卜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它也是很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御主你不能这样看不起它。” 芽衣:“……” 这个问题绝对超纲了。 原来迦尔纳你是这样看待萝卜的吗? 好在,也就是这片刻,迦尔纳已经带着芽衣,到达了冬木市言峰教会的位置。相比于其他地域的皑皑白雪,那座不太起眼的教堂反而没有多少落雪,仿佛和外界已经隔开了一个世界。 芽衣是到达最晚的御主。 她刚推开门,就被屋内的场景吓了一跳。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巨大身形几乎盘踞了半个教堂。他家里小小的御主韦伯·维尔维特坐在他膝盖上,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Saber阿尔托莉雅正襟危坐,就坐在伊斯坎达尔的边上——很显然,是征服王故意凑过去的,阿尔托莉雅闭着眼,侧着头,显然一点也不想理会聒噪的征服王。 146.第 146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毫无疑问, 是个力敌。 在交手之前, 阿尔托莉雅已经预设了交手的场景—— 对方身形纤细,肯定在敏捷有加成,对应的, 筋力上也会有所欠缺;武器大而华丽, 明显是中长距离的战场压制型的武器,在一对一的对战中,未必能占据优势。 但很有可能, 有某种棘手的特殊能力。 然而当阿尔托莉雅和迦尔纳交上手时,她立刻就意识到, 这就是最克制她的英灵,他不是战场上的将领,是彻头彻尾的武人。 ——技艺几近完美。 但这种战斗的风格,和阿尔托莉雅熟悉的骑士技巧完全不同。黄金的战枪看起来沉重, 握在迦尔纳手中, 却轻灵灵动仿佛是纸做的——然而,每一次彼此的武器撞击, 迦尔纳都会明确无误地告诉它, 这可不是虚有其表的招数。 一不小心—— 是真的会死哦。 另一边,爱丽丝菲尔也因为关心Saber的初战, 认真地补充道:“我感觉对方的基础能力应该比你要弱一些, 不过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了, 不知道他的真名, 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属性, 即便占据上风也要小心……” ……神他妈的弱一些。 在战斗之前,阿尔托莉雅也觉得自己胜利在握,但感受着对方的攻击,她倒是很有一句不好听的话很想骂出来——弱一些?这算什么弱一些?她的武器都快被对方被打飞出去了。 不过,在这方面,阿尔托莉雅同样也相信爱丽丝菲尔的判断。因为在她的感觉中,对方好像确实是比自己弱一点的,在存在直感的保有技能的前提下,阿尔托莉雅也是相信这样的事实的,但古怪的是,交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使用了什么强化魔术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尔托莉雅敏锐地判断着。 阿尔托莉雅并不畏惧消耗战,但是,在一开始的错误判断后,她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耐久一定会比不过她。奇怪,感觉上,和实际战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他的战斗方式,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仿佛没有骨头,也许爱丽斯菲尔围观时不能看出来,可阿尔托莉雅很明确地能感受到,从这个男人的出力来看,他紧接着的变动不应该这样快,这样迅猛,这样出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因为力是有惯性的,然而对方就是以一种超出了阿尔托莉雅难以想象的关节和肌肉的变动,将这样离奇的动作做了出来。 就像是在大地上自由翻滚的猫咪。 正如阿尔托莉雅不熟悉迦尔纳的战斗方式一样,迦尔纳也对阿尔托莉雅的风格很是陌生,他之前也没有对战过不可见的武器,不过,在强大武艺的支撑下,这种陌生感飞快地消失着。 毕竟,比起单打独斗,阿尔托莉雅其实更擅长战场上的奔驰纵横。她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剑都力若千钧,不知道坑了多少将她看做小姑娘的敌人。在对抗比自己弱的人,阿尔托莉雅几乎是一往无前,但是,一旦陷入苦战,她的技艺稍弱于迦尔纳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能听见对面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顺带一提,我的幸运是A+哦。” 这什么意思? 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将这句话延伸了,这家伙是说,和她阿尔托莉雅对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还是说,能遇到一个能随便捏的柿子,真是幸运啊。 阿尔托莉雅气到爆炸。 这个情绪表现在她的行为上,就是阿尔托莉雅的动作越来越迅猛,力气越来越巨大,旋转的风从剑身上回旋而出,吹得两个人的前额的碎发都摇晃翻卷——柏油马路的路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细碎的石块被两人战斗的气旋吹开。 但是—— 阿尔托莉雅狠狠一记横劈挥过去。 空气被撕裂,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迦尔纳的枪矗立在地面上,他以此为基准,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形的弧度——时间几乎凝固,阿尔托莉雅的横斩缓慢接近,迦尔纳漂浮在空中,一正立,一倒置,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到了一起。阿尔托莉雅是战意昂扬的,普通人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有那么澎湃的战斗欲望,她像是火山,像是烈焰。 可迦尔纳始终很平静。 他的瞳孔深远,半点情绪也看不见。阿尔托莉雅的激动落在他严重,就像是火焰扑进了深雪里,还未来得及闪烁半点火星,就已经彻底被熄灭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阿尔托莉雅的错觉,她觉得,好像,这位从者的那颗红色的眼珠,越来越清澈明亮,仿佛有碎金的光芒在其中闪动,熠熠生辉。 等等—— 不是错觉—— 然而等阿尔托莉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从迦尔纳眼睛中发射而出的光炮,毫不留情地对着阿尔托莉雅迎面轰击而来。阿尔托莉雅只能本能地闭上眼,侧开脸,做最后徒劳的挣扎。 打人打脸这真的是…… 最后一秒,阿尔托莉雅咬牙切齿地想——毫无骑士风度! 毁容就毁容吧,反正战场上没有女人,只是……虽然阿尔托莉雅已经这样想了,但女□□美的天性,仍然让她内心一阵抽痛。然而,预计中的猛烈的攻击并未到来,相反,阿尔托莉雅只感觉耳边有一个热源一闪而过。 他打偏了? 不,他是故意放过了自己。 为什么?还是说,因为敌人是一个女孩子,所以下意识地手下留情了吗?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想,然而,一时之间,她竟然分辨不出,到底哪个对她的侮辱更大。 这些想法,也只是发生在闪电之间。 ——而下一秒,迦尔纳已经从半空中完成了一个优雅的回旋,阿尔托莉雅还来不及重新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顺着惯性,迦尔纳的双脚狠狠地踏上了阿尔托莉雅的胸口,即便有着铠甲的守护,阿尔托莉雅仍然如遭重击,噔噔噔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可恶! 阿尔托莉雅没能来得及举起剑。 迦尔纳已经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金枪,长|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光的轨迹,最终停留在阿尔托莉雅的脖子前一寸。 阿尔托莉雅停了下来。 一步错,步步皆错。 即便是阿尔托莉雅,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很可能在来到冬木市的第一天,就遗憾退场。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这种自信也并非盲目,毕竟,以亚瑟王生前的功绩,死后的知名度来看,她毫无疑问是顶级的一流从者。 但偏偏…… 即便内心还有几分不服气,可阿尔托莉雅也是承认的,对方无疑是比她更强大的从者,他没有用阴谋,也不曾剑走偏锋,而是堂堂正正的,用实打实的正面战斗击败了她。 即便阿尔托莉雅还有底牌没有使用。 可对面的枪兵,同样也没有释放宝具。 就在局面陷入僵局的同时,那柄黄金之枪转过一个回旋,又被主人重新收回了手中。阿尔托莉雅没有料到这个转折,一时有些发愣,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同样没有借这个敌人收回武器的时机,发动袭击。 147.第 147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迦尔纳召唤出了他的金枪, 走进了电梯。 几分钟之后, 他用顶楼的接线电话,给楼下会客厅的服务员打了个电话,让她喊芽衣上去,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芽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钟, 首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留神睡了一天一夜。 有五分钟吗? 好像是没有。 说起来从一楼坐电梯直达三十二层,都不止这点时间吧?芽衣怀着浓浓的怀疑,但直到她乘坐电梯到达了肯尼斯教授的魔术工坊, 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唯一的意外,大概只有迦尔纳把事情做的太漂亮了。 给芽衣开门的是迪卢木多。 正如芽衣了解的那样, 迪卢木多是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很是英俊帅气的男人。他眼角有一颗泪痣,据说有着蛊惑女人的能力。不过,芽衣并没有荣幸地见到那颗著名的泪痣, 迪卢木多脸颊上贴了一张创口贴, 刚好挡住了泪痣。这位帅到仿佛闪闪发光的大帅哥,神色复杂地看了芽衣一眼, 问:“是那位Lancer的御主吗?” “是的。” 迪卢木多叹了一口气, 拉开了门:“请进吧。” 房间里仿佛拆迁爆破现场,滚滚地热浪铺面而来。迪卢木多很心细地递给了芽衣一套厚厚的棉鞋, 防止她冒然踩在地上, 被热浪烫伤——但芽衣仍然被吓到了。 这也……太可怕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 就遇见了索拉。她正是那位芽衣在楼下商场撞见的红发少女。她被打晕了, 仿佛一个破布娃娃被扔在了相对远离战场的地面上, 额头上有很大一块青紫色。迪卢木多对芽衣说了声抱歉,就去将索拉抱起来了。 “请往这边走。” 芽衣仍然有些无法置信:“这都是迦……Lancer做出来的吗?” “是的。”迪卢木多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苦涩,他因为战败而显得有几分消沉,但提起迦尔纳,仍然是十分钦佩——“那位Lancer确实是非常强大的战士,他以火焰暴风般的力量击败了我。虽然刚被召唤就要退场很遗憾……不,其实也不怎么遗憾,这确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正说着,三人就已经慢慢走到了核心地带。 如果说门口的地面,尚且还能看得到块状的石头,那么在核心区域,细碎的粉尘被炽热的火焰烧融了,形成了像是火山喷发后的岩浆一样的流体,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缓缓流动银色液体。芽衣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那是肯尼斯教授的魔术礼装,月髓灵液——以水银为本体,能够组合成任意形态的礼装。 然而它现在只是在地面上汩汩地流淌的,仿佛它们只是一些普通的水银一样。 而肯尼斯教授——说实在话,如果不是迪卢木多都点头承认了,芽衣很难将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狼狈男人,和原著里的那位傲慢的魔术贵族联系在一起。他被钉在墙壁上——把他钉死的枪并非是迦尔纳金光闪闪的金枪,而是迪卢木多的那把破魔的红蔷薇。 芽衣古怪地看了一眼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苦笑一声。 他们俩的动静,将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小憩的肯尼斯惊醒了。金发的男人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聚集在了芽衣一行人身上。他露出了一个虚弱地笑容,对几人生出了手臂:“是索拉吗?索拉没有事情吧……啊,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主君!”迪卢木多惊呼。 “诶?!”芽衣也被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很快就找到了不远处的迦尔纳。这位太阳神之子正拎着一个已经烧化了的急救箱,颇有些苦恼的样子。见到芽衣,他很坦然地走了过来。 “别担心,他还活着。” 迪卢木多重重地吐了口气。 “我戳穿他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那些致命的地方,不过,既然是那把破魔的红蔷薇的话……他身体里的魔术回路恐怕大半都已经被破坏掉了,以后也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了。” 这大概是迦尔纳式的慈悲吧。 不过,说真话,对于肯尼斯这种有天赋,又额外以魔术师的身份骄傲的人,没准杀了他都比夺走他的魔术能力更好。不过,在场的几位显然都不这么想,甚至连肯尼斯都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眷恋地看了一眼索拉,回复了平静:“没事,索拉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他闭着眼睛,眼泪却流了下来。 “作为战败者,我会将迪卢木多的令咒转接给你,但相应的,你也需要保护我和索拉的人身安全,保证我们能顺利地离开冬木市——”肯尼斯转而厉声道,“不然的话,即便是用掉剩下两道令咒,我也会和你们同归于尽的!” “我保证。” 肯尼斯定定地盯了芽衣许久—— 然后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这一回,就连迪卢木多都没有太过担心。他告知了一声,就自己将破魔的红蔷薇拔了出来,把肯尼斯和索拉并排放在地面上,检查了他的情况:“失血过多昏迷了。” “先止血吧。” 迦尔纳将那半个急救箱拆开:“你知道止血钳到底怎么用吗?” “略知一二。” 芽衣看着已经开始熟练配合的两个人,感觉自己有一万个槽想吐,但是因为槽点太多,反而什么都吐不出来。迦尔纳只忙了一个开头,之后的救助就被迪卢木多全部包办了。 芽衣将迦尔纳拖到了旁边:“你怎么弄的?” “什么怎么弄的?” “就是,就是怎么打败教授的。” “我到了顶楼,不过刚进来就被发觉了。那位御主用水银攻击了我,不过,我拿起枪,用火焰烧掉了那些水银。再然后Lancer也过来了,我和他过了几招,不过他不是我的对手,在这个地方他也束手束脚,害怕伤害到了御主。这个时候,那位御主见势不妙,用令咒让Lancer解放了宝具,然而被我躲避了一个,硬接了一个,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这个时候索拉小姐靠的太近了,于是被我打飞了出去,对方御主就慌了神,给Lancer下了错误的命令,我冲上去,打飞了他的红蔷薇,然后用红蔷薇捅穿了对方御主,然后费了点时间打败了迪卢木多。” “……” 迦尔纳的这个语气,仿佛是在说,他下了个楼,买了个菜,然后带着菜返回了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从任何角度都感受不到,这是一场激烈非凡又惊心动魄的战斗。 但他确实完成的太好了。 芽衣给他的几个要求,迦尔纳几乎没有那个是没完成的: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不要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迦尔纳很好地控制了攻击的余波,并没有超出魔术工坊的范畴),最好生擒肯尼斯,强迫他交出迪卢木多的契约——以及往迪卢木多脸上贴个创口贴的要求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不知道迪卢木多面对这个要求时,会是个什么心情。 芽衣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这两天来,最诚心实意地微笑:“你确实是……做的很好。” 迦尔纳也愣了一下。 他竟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面对芽衣的笑容,他很快也高兴地笑起来:“这是我最大的荣幸,就是能将胜利带给您……不过,说起来,我的熊玩偶外衣呢?你把它扔在楼下了吗?” 芽衣:“……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迦尔纳懵懵地看着她。 …… 移交令咒的过程非常顺利。之后,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芽衣再也没有见肯尼斯一面,不过,她倒是有命令迪卢木多,看护肯尼斯和他的未婚妻索拉从机场离开。面对这个命令,迪卢木多对芽衣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超级大帅哥的感激真不是谁都能面对的。 即便迪卢木多很好的隐藏了他眼角的泪痣,芽衣仍然有一种被闪到的错觉。不过,等迪卢木多离开后,一种不可避免的疲惫涌上了芽衣的心头。 以一人之力,承担两个从者的消耗,还是太吃力了。 芽衣靠在床头,还没有休息两分钟,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迦尔纳现形在了她身边,语气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指出一个事实:“你不应该留下他的,同时承担两个从者的魔力需求,对你太吃力了。” 虽然芽衣的供魔没有问题—— 不,或者说,正因为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作为一个赫赫有名的魔耗大户,迦尔纳早就已经习惯精打细算地使用魔力,甚至,如果有必要,他还会主动的降低各项数据来维持低耗。可芽衣不同,她能够完美的提供迦尔纳完整战斗状态的魔力——这才是迦尔纳能几分钟之内完结战斗的关键。 ——但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普通的人类,真的能供给一位神之子完整情况下的魔力消耗吗?至少,迦尔纳经历过的几位御主来看,几乎是不存在的。反常极为有妖,芽衣很可能是付出了他想不到的代价。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不想啊。”芽衣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对迦尔纳露出了一个略带调皮的微笑,“可惜你太贵重了,我不太敢用。” “我不贵重。” 迦尔纳认真地说。 他只是车夫之子迦尔纳而已。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虽然因为神话诗篇的传颂,最终使迦尔纳在英灵殿也得到了一个御座。 但他始终坚持,迦尔纳从来都不是什么特殊的英雄。 可没等迦尔纳问出真相,芽衣已经靠在床头沉沉地睡去了。她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显得温柔又缱绻。 迦尔纳叹了口气。 他的身影从房间里隐去。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然后彼此认可,共同行动。可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芽衣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乖巧递纸,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148.第 148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吉尔伽美什说:“真有趣。” 他顿了一下, 猩红色的眸子缓慢地从迦尔纳身上,巡视到芽衣身上, 然后脸上邪气的笑意加深了:“枪兵,我会期待你的结局的。希望最后的那一幕, 真能有趣到让我笑出来。” 吉尔伽美什说完, 就将玻璃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一声脆响, 那个漂亮到宛如收藏品一样的玻璃杯就从吉尔伽美什的手指上滑落,跌落地面, 瞬间碎成一朵仿佛轰然绽放的水晶花。吉尔伽美什从原地消失:“……啊,真令人期待呢。” 芽衣从迦尔纳身后走出来。 除了地面上的碎玻璃, 没有任何痕迹,证明这里曾经还有一个从者曾经来过。芽衣困扰地皱了皱眉头, 问迦尔纳:“吉尔伽美什到底是过来做什么?” 经过了这么久,芽衣也基本反应过来了—— 并不是她走错了地方, 分明是, 吉尔伽美什就是坐在这里,等她下来才对。但是那位古老的王者,只是留下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后, 又自顾自地消失了。 “不知道。”迦尔纳从来不为这种事情困扰,“应该是闲得无聊吧。” 芽衣:“……” 这番话听起来意外的有理有据。 …… …… 实际上, 芽衣只在客房里休息了三四个钟头,就有人通知她, 讨论结束了——芽衣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负责告知她的韦伯, 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我们讨论的太久了。” “不啊,没有。”芽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是比较诧异,你们竟然这么快就达成共识了。” 韦伯被噎住了。 “你这家伙为什么说话这么毒舌啊。”他吐槽道。 芽衣刚刚从睡梦醒来,听到被人吐槽毒舌,第一反应就是去扯迦尔纳——但随即扯了一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微微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韦伯:“这也算毒舌吗?” 你这是没有和迦尔纳谈过心吧? 芽衣真的觉得,毒舌扣在她脑门上,真是冤出了新境界。这时候,芽衣看见韦伯苦恼地挠了挠头,叹气说:“Saber和Rider这边倒是很快达成共识了,只是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他的御主为了说动他,用了很大功夫。” 所以说…… “基本上时间都是浪费在这上面了。” 这样听起来,倒是逻辑上说得通了。芽衣用手拢了拢头发——到不如说,最后远坂时臣竟然还能搬得动那位大爷,比较让人吃惊。芽衣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着韦伯往楼上走:“那么,你们的决定是什么呢?” …… “兵分三路……么?”卫宫切嗣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手指间的烟已经烧到了尾端,他正准备再抽出一根新烟时,手指却扑了一个空。不知不觉中,他的烟盒已经被自己抽空了。卫宫切嗣很不自在地换了一个姿势,“如果是这样的建议的话,我可以接受。”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有点不高兴:“你们这是把兵力分散开来,给了对方逐个击破的机会。在情况未明之时,即便是最蠢的战略家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不,Rider。”阿尔托莉雅摇摇头,“在这一点上,我也支持他。” “为什么?——你也和你那个多疑的御主一样,不相信队友吗?” 阿尔托莉雅正要回答,这时候,边侧的楼梯上传来了有人下楼的声音,她的话就暂时被打断了。芽衣和韦伯回来了。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看向了芽衣,和第一次看见的,那位躺在病床上的柔弱少女不同,现在,少女的气色显得好多了。她原本就是惹人怜爱的气质,如今又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沾染上了一点说不清的魔性之美。 阿尔托莉雅想到了摩根。 尽管芽衣和那位阿尔托莉雅的姐姐,魔女摩根之间,半点容貌上的相似之处也没有。但莫名其妙地,阿尔托莉雅确实在芽衣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和摩根类似的影子。 好奇怪。 这吸引走了阿尔托莉雅的注意力,甚至令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在说什么,直到征服王雷鸣般的声音将她重新拉回了现实中:“……要我说,如果这样的话,倒不如不做这个联盟为好。” 阿尔托莉雅这才惊醒:“不,不是……” “我还以为你们是彻底有了结论,才喊我上来。结果现在来看,仍然是在争吵啊……好吧,最起码,所有人都认可了必须解决这次问题的共识。”但这个共识,应该一开始就已经达成了才对。毕竟,真正混乱恶的御主已经死掉了。即便是表现出不可捉摸的性格的吉尔伽美什,也是混沌善里的成员。 很不可思议吧—— 但吉尔伽美什确实是善良阵营里的从者。 “既然没有办法决定的话,要不要干脆抽签呢?”芽衣低头看了一眼地图,上面标注了四个区域,正是那位不知名的英灵……或者说,恶灵最有可能降临的四个地方,分别是:圆藏山柳洞寺,远坂邸,冬木教会,以及冬木中央公园。 基本上就是四个灵脉汇聚点了。 吉尔伽美什率先对芽衣的建议表示了肯定:“抽签吗,这倒是有趣。”既然吉尔伽美什都已经表达了肯定,这个建议成功实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早安。” “日安,御主。” 芽衣一言不发地起床,洗漱,吃早饭,等她将牛仔鸭舌帽再度扣在脑袋上时,迦尔纳恰到好处地开口询问:“今天有计划吗?” “当然。” 芽衣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她本以为,真的要对战那些强大的“原著角色”是会让人惧怕的事情,但真的面对时,她内心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恶意的期待。 原来,她也期待着战争吗? “先巡视一下几个主要的战场,像是教堂啊,远坂宅间桐宅这些名胜古迹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我不会贸然接近引起他们不必要的警觉的。” “嗯,收集信息是应有的行动。” “然后给你买一套现代的服饰。” “……”迦尔纳顿了一下,显然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芽衣跳脱的思维,他略微思考后,也认同了这个行为,“伪装自己也是必要的。” “你对迪卢木多怎么看?” “一位有操守的骑士。” 芽衣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目光多少有些古怪。迦尔纳的忠诚和迪卢木多完全不同,无论是出发点还是行动——不过,芽衣也能理解这位日轮之子对于迪卢木多的认可。为了避免万一,她强调说:“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骑士,就是太过倒霉了些。不过,迦尔纳,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自信胜过他?” 芽衣逼视迦尔纳。 这本应当是一个极有压迫力的场景,奈何芽衣的外貌,却半分和压迫锐利等词汇沾不上边,看起来反倒像是虚张声势的小松鼠。 但她确实在努力去做一个御主。 她在试图激起迦尔纳的斗志。 不过,大概是手段太过生涩,芽衣的举动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井里扔了一颗石子,连声回响也听不到。迦尔纳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叙述着:“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为你带来胜利。” 这就像是在说—— 想要打败迪卢木多的唯一条件,就只有芽衣想不想,迦尔纳想不想,剩下的条件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句听起来温和的话语,细细琢磨后,反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但他说的是真的。 迦尔纳对战迪卢木多的优势太大了,拥有黄金铠的迦尔纳,几乎免疫世界上的大部分伤害,他是极少数可以用脸接A+宝具解放的从者——换而言之,迦尔纳也是完全可以无视,或者说,完全可以硬扛着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的攻击。迪卢木多的两把刷子,戳到迦尔纳身上,未必比挠痒痒伤害更重些。 更何况,迦尔纳本身也不是吃素的从者,他自身各项属性也全面压倒迪卢木多。用游戏术语来说——三星的从者,和五星的从者,这是先天因素就决定了强弱了。 而最重要、最关键的那点是—— 迪卢木多的幸运只有E。 而小太阳迦尔纳是D。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压过了迪卢木多,就感觉已经胜利了呢? 芽衣自嘲地想。 她对迦尔纳解释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大概就是首战了。对手就是迪卢木多和那位柠檬头教授,肯尼斯是色位的魔术师,虽然在原著中,他的实力并没有真的展现出来——但即便是卫宫切嗣也不愿意在他的魔术工坊和他对战,也可以证明他的战斗力了。同时,因为迪卢木多的供魔实际上是由他的未婚妻索拉提供,所以,如果真的打起来,不利的因素还是很多的。” 149.第 149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遇到了拯救他的友谊。 可芽衣呢? 她什么也没有。 芽衣眨眨眼睛。她原本不想哭, 但眼泪自发地充盈了眼眶, 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仿佛被雨水浸泡过的世界。在坦诚之前, 芽衣多少抱着一种卑鄙的想法,她将自己的苦难当做筹码,赌圣洁的迦尔纳绝无可能无动于衷。但迦尔纳尚且未曾说话, 芽衣就已经疼到难以呼吸了。 她好像又躺在那个冰冷的金属床上, 刺眼的白兆灯照过来。护士和医生在她身边窃窃私语。他们议论说, “要不要打麻药?”“不用, 麻药会影响手术的成功率。”这些人的话语, 让芽衣惊恐到快要尖叫。 她是个人啊! 不是什么装载着器官的罐头。 救救她啊!谁来……谁都好……无论让她付出如何的代价, 救救她啊! 芽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紧了。她抽泣一声, 是迦尔纳握住了他。白发枪兵的这个举动令她稍微冷静下来。对芽衣而言,那一切刚刚发生在几天之前,刻骨铭心, 甚至连时间的洪流都来不及冲淡那种恐惧。 芽衣低下头, 泪水就沾湿了被褥。 迦尔纳的手心真的很暖。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 等待芽衣情绪稳定下来。他眼神有些悲戚,这对于寡言寡语的迦尔纳来说,已经是他最露骨的情感表露了:“所以说, 你寄托于圣杯的愿望, 就是复仇吗?” “我不该复仇吗?”芽衣反问他。 当然应当, 没有人应该犯了错而不受到惩罚。但迦尔纳没有这样回答, 他比芽衣自己还要了解芽衣, 因此, 他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你向我寻求理解和认同有什么意义。”他顿了一下,“如果御主需要我表态的话,我也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无论你追求的是何种的愿望,只要你祈求,我就必然会回应。” 迦尔纳将芽衣的手抓起来,他就已经很消瘦了。 ——而芽衣比迦尔纳的手还要小巧些。 “看来御主你终于冷静下来了,哭闹不休的御主真的很让人感到无所适从啊。虽然这个样子的御主也属于真实的御主的一部分,但我还是更喜欢平时状态的御主,虽然过于小心和警惕也是问题,但总比激动成一戳就变形的河豚要让人自在。” 芽衣:“……” 芽衣:“………………” 虽然确实冷静下来了…… ……但河豚是什么鬼啦! 她那么难过痛苦纠结,到了你这里就只剩下“河豚”了吗?芽衣磨了磨牙,经过迦尔纳这一打岔,她倒是从之前负面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芽衣深吸一口气:“虽然我每次都努力把你的话往好里想了,但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 迦尔纳愣了一下:“是,是这样的吗?那么可否告诉我,到底是哪一句话太过分了。” “自己领悟。”芽衣没好气地回答。 这个需要迦尔纳自我领悟问题的难题,似乎把他难倒了。 “不过这也提醒我了,交换对圣杯的愿望,是应当一开始就去做的。”芽衣咳嗽一声,有些懊恼。她召唤出迦尔纳时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将这件事忘记了,“虽然仇恨也很重要,但我的愿望不是复仇……而只是,活下去。” 芽衣耸耸肩:“对于别人来说,这是生来的权利,而对于我,则是却需要争分抢秒地夺取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这么一看,我可真是渺小呢。那你呢,你想让圣杯实现怎样的愿望?” “我对圣杯并无祈求……” “等等,等一下,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 “好的,请说。” “真的会有人圣人到毫无愿望的程度吗?” “……”迦尔纳似乎被这个发言镇住了,甚至露出了为之苦恼的神色,“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对我很了解,这份了解又是从哪个渠道里来的。但这种误解还真是根深蒂固,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迦尔纳也只是一个并无特殊之处的普通人,当然也会有遗憾,有愿望,只不过那些暂且还没有上升到非寄托给圣杯不可的程度。” “但是现在的话……” 迦尔纳微微一笑,他原本锋锐如刀刃的脸庞,都因此柔和了下来。 “我想寄托给圣杯的愿望,就是希望它能保佑我的御主健康地活下去。尚未绽放的花不应当就这样凋零,为了见到它绽放的那日,吾之泪光将贯穿一切拦在前方的敌人,直到为你捧回圣杯。” 芽衣:“……” “为什么这么沉默,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太过分的话。这方面自我领悟真的太难……” “不,不是。”芽衣抓紧了迦尔纳的手,“再说一遍。” “……什么?” “求你了,我还想再听一遍。” 迦尔纳正要重复,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很抱歉打断Lancer,和Lancer御主的感人对话,但是我必须得说,圣杯战争的胜利是属于我这边的。” …… …… 谁?! 芽衣猛然向门外看过去。 说话的女子正在往病房内走,那是一位白色长发,红色眼珠的绝色美人,穿着昂贵的白色皮草套冬衣,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和完美。即便刚刚做了很是狂妄的发言,但由于她的语气过于柔软,芽衣甚至没能生出几分敌对之心来。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小圣杯的载体,卫宫切嗣的太太,Saber的代理御主。 思维空白了一瞬。 芽衣强行压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她怎么在这里,改换成了:“这个人是谁?” “忘记自我介绍了。”爱丽丝菲尔吐了吐舌头,这种装可爱的举动,由她来做,半点矫揉造作的意味也没有。爱丽丝菲尔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是这次圣杯战争中Saber的御主。” 谢谢,Saber的御主是你老公。 芽衣也没有揭穿爱丽丝菲尔的谎言,她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单,在这里遭遇Saber和她的“御主”,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测:“好吧,Saber的御主,你为什么在这里?” 然而回答的是迦尔纳。 “抱歉,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明吧。” 迦尔纳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我将御主放到医院之后,遇到了Saber和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 芽衣等待着。 沉默。 沉默。 “……就这些?你遇到了Saber?然后呢?这完全没能解释这位爱丽丝菲尔太太在这里啊。”芽衣有点抓狂,“你和Saber是怎么遭遇的?你们竟然没能打起来?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地让她跟过来……”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芽衣已经注意到,就在门口,那里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金发英气少女。好吧,来的不止是太太,Saber,女性亚瑟王,阿尔托莉雅也在这里。 迦尔纳有点苦恼于到底先回答哪个问题。 他还是抓住了重点:“没关系,虽然御主你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姑且还是有以一敌二的自信的。” 喂,迦尔纳,你再这么说话,她就真的要打人了。 站在门口的阿尔托莉雅也冷冷地哼了一声。 芽衣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并且还觉得,自己还能给她配个图: 我看你是故意为难我阿尔托莉雅.jpg “那我就再解释一遍吧。在离开御主之后,我和Saber之间发生了战斗。在占据上风之后,我对Saber的御主发出了恳请——” 这个说法有点微妙的耳熟。 芽衣想了一会儿,暂时也没回想到这和自己曾经看过的哪一段剧情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恳请?” 爱丽丝菲尔微笑起来:“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 芽衣:“……” 迦尔纳:“……抱歉,我也没有想到御主会穷到连挂号费都付不起。” 芽衣一时无言以对,她之前根本就没有花销的概念。将她送过来的那位存在,也只是说,给予了芽衣参加圣杯战争这几天必要的钱物,芽衣对钱币没有概念,很难判断数量,不过,她也知道日本的医药费非常昂贵。 “不必太在意这点小事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小钱。”爱丽丝菲尔太太客气地说。 好了太太你不用再打击她了。 芽衣磨了磨牙:“那你呢?你回报了她什么?” “下一次战斗时,我会放过Saber一次。”迦尔纳平静地说,然而芽衣的表情太过幽怨,他只好又补充道,“不必太担心这个了,它不会对胜利造成什么影响的,反正打一次也是打,打两次也是打,都一样。” 门口发出哐当的一声。 坚固的房门好像直接被阿尔托莉雅捏开了一个大缝。 芽衣默默在心中帮对方配图:我阿尔托莉雅不要面子的啊!.jpg 芽衣只能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勇敢无畏呢。”不,你对自己的幸运D根本一无所知! “嗯?是吗?谢谢夸奖。” 不,并没有在夸你。 不过,芽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尔托莉雅,说起来,既然Saber在这里的话,那么独自前往码头挑衅英灵们的迪卢木多呢? 爆发! 跳跃—— 漆黑的阴影涌过来,直接覆盖了迪卢木多刚刚落脚的地方。而枪兵已经落到了屋顶之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然而就在这一回首之中,那些追杀他的黑色之物,陡然化作黑色的流矢,迎着迪卢木多照面而来。 噔! ——噔!噔!噔!噔! 迪卢木多横起双枪,打开流矢。 150.第 150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迦尔纳无言以对。 但当他真的松开手时, 芽衣仍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她用手指掐了掐手心, 然而浑身没力气,痛也是轻微的,根本压不住她内心深处沸腾的小小情绪。芽衣只好问些问题, 转移注意力:“这里是医院?” “是。” “你带我来的?” “嗯。” “现在几点了?” 迦尔纳眺望了一眼病房里的钟:“晚上八点十一分。” 芽衣在心里掐算了一会儿时间, 现在,应当是Fate Zero的那个经典的开头战了。啊, 虽然一开始就做出了自己不参与的决定,可现在看来,她也是彻底的错过了啊。 迷之失落。 芽衣又看了一眼迦尔纳, 虽然迦尔纳原本也不是话唠的性格,然而也没有发展到惜字如金的程度。而就在芽衣偷偷打量迦尔纳的同时,迦尔纳也在面无表情地盯着芽衣。白发枪兵五官俊美,原本就有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感, 被盯着久了, 就会产生被逼迫到了角落里的压迫感。 芽衣又觉得头疼了。 从者要好好关注, 要好好沟通, 不要在战时才暴露问题。 本着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御主的原则, 芽衣询问道:“怎么了, 迦尔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迦尔纳顿了一下:“……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芽衣认真想了一下,作为一个御主,她在和从者相遇的时候就全盘拖出, 毫无隐瞒, 在战役中更是呕心沥血, 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个死而后已还是个特别诚实地陈述现实,甚至连从者每天的心情都纳入了自己的思考范畴。论整个四战,难道还有比她更加尽心尽力的御主了吗? 显而易见,没有。 芽衣的回答也特别理直气壮:“没有。” 常年累月噎死别人的迦尔纳,大概也罕见地感受到自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御主心跳偏慢,大概只有正常人的五分之四左右。我每一声都听得很清楚,只是认为这是御主的隐私,就没有追问。第二次,是御主晚上难以入眠,那次我发现,御主的体温偏低,这种偏低并不指的是血液循环不好,而是说,在不运动的情况下,御主是无法只靠自身来维持恒温动物应当有的体温……” 可怕! 你是江户川迦尔纳吗? “……但既然我还在御主身边,这些小事我能帮御主处理掉。所以我也没有多问。而这一次,我抱着御主来医院——”迦尔纳顿了一下,才继续维持着他那种明明很正常,却让听者感到古怪的语气说,“虽然,以我的能力,举着十个正常体重的女性做花样杂耍也没有问题,但御主的体重真的太轻了。” “我们能不提体重的问题吗?”芽衣捂着脸,她觉得特别牙疼,“你知不知道,体重和年龄一样,都是女性绝对不能触及的问题?” 迦尔纳的话被芽衣强行打断了。 然后他扭过头,假装没听见御主隐藏的抗议:“……来到医院之后,因为不了解御主的病因,所以医生为你做了全身的体检。”迦尔纳说完,从一旁桌子的抽屉里抽出一垛特别厚的病历本,他一份一份地往外取出来,“血样,尿液……” 住口! 你们到底在她昏迷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啊! 迦尔纳将最厚的一份黑白胶卷照片抽出来,他举在半空,以至于芽衣能够清楚地看清楚里面的内容:“这是CT扫描的照片。” 芽衣感受到一阵窒息的恐惧。 迦尔纳对芽衣的恐惧一无所知,他一只手举着照片,另一只手,在照片里空荡荡地地方划过:“这里原本应当是肺叶,往下是肝脏,胆囊,胰……”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芽衣强行打断了。 “够了!” 迦尔纳放下手,他的神色平静如水。 “这样,御主您还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吗?” …… …… 一时之间,芽衣没有说话。 迦尔纳也一言不发,他该说的言语已经说尽,应行的事已经达成,剩下的,是独属于芽衣的事情了。无论对方选择信赖坦白,或者谎言欺骗,迦尔纳都能够接受。供奉少女为主的行为丝毫不会动摇。 这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 只因为,他是迦尔纳。 芽衣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迦尔纳,白发枪兵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干净到几乎空白,也同样因为这种空白,反而给予人非凡的压迫感。迦尔纳很容易让不熟悉他的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凶恶的邪恶之人。 但也许是看久了,芽衣反而觉得有几分亲近。 她清幽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一刻,芽衣在召唤出迦尔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有了“这注定会发生”的觉悟。但当它真的发生在芽衣身边时,她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以往的屈辱,愤怒,痛苦……反而是生出了那么一点委屈。 想要被抱抱的委屈。 芽衣咬住了下唇:“内脏消失了……当然是,被取走了。” 迦尔纳神色微微一动。 过往的回忆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瞬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蔓延开来。芽衣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让太过负面的情绪沾染上叙述的话语。然而,这太艰难了。毕竟,芽衣既非圣人,也不是觉者,她只是一个怀抱着悲哀之愿,仍然徘徊于世的亡灵而已。 “……被我的家人取走了。” 芽衣的叙述仍在继续,她每说一句话,都要稍微地停顿一下:“血统论其实挺可笑的,不过,我所在的家族,确确实实也担得上一句贵不可言。”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不能和你比。” 迦尔纳没说话。 这么当着别人的面,戳着别人的痛处,实在不是做御主的道理。 不过,就像是迦尔纳很难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毒舌一样,他也没有被这些话冒犯到的自觉。 “我有一个姐姐,她……她在一次事件中,被妖怪吃掉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内脏……这是多么可悲的,不幸的,凄惨的遭遇啊。她的母亲为她垂泪,父亲为她痛哭,她还那么小,为什么就要经历这样的不幸。于是为了补救,这家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尚未出生的小女儿内脏,移植给她。” 芽衣的声音非常平静,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说无关的事情:“那个小女儿就是我。” 芽衣很难形容,迦尔纳那一瞬间的表情。 像是悲悯,也像是感同身受。 最艰难的地方说完了,后面的情况就简单了很多:“因为害怕自己心软,我的父母不敢自己抚养我,他们从外面雇佣女仆,照顾我,每三个月换一次。把我关进永远看不见光的黑屋里。我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尚且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后来,这件事大概是被我的那位姐姐知道了,我才得到了正常的受教育的权利。” 手指一节一节地收拢。 在雪白的床单上抓出好几道褶皱。 “就像是亏待太多后的补偿一样,他们给了我不计其数的玩偶,游戏,书籍,漂亮衣服,甜点零食。但仍然不准让我离开那件屋子,甚至为了防止我离开太远,甚至在我的脚上套了脚铐。” “我没有事可做。我只能读书,书上说,这个世界上有鲜花,有阳光,有微笑,最后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世界和书里的世界不一样。偶尔,我也会觉得我是生活在高塔上的莴苣公主,只等待着英雄将我解救出来。”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还是犹如长大了的猪羊,该去屠宰的那样死掉了。” 说到这里,芽衣脸上浮现了一种奇异的表情,她仿佛如梦初醒般,用着惊叹般的语调和迦尔纳说:“就在我死前的最后几小时,我母亲握着我的手,痛哭流涕,她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竟然还有一个女儿。她这个女儿的一生也是如此悲惨,不幸,痛苦。” “她用含着热泪的眼睛凝望我,用温柔的脸颊抵着我的手,恳请我原谅她。仿佛只要我宽恕她,她就能得到拯救一样。” 芽衣的面容上,仍然带着那股仿佛做梦般的味道。 她的语言既不生动,也不详实,甚至还多少是怀着讥讽和尖刺地叙述着。然而,迦尔纳完全能够想象出那样的场景。多少年以前,他的头顶上是浩瀚的苍穹和恢弘的银河,身边是从亘古流淌至今的恒河,点点渔火落在河流上,碎成千万光尘。夜很黑,风声却很温柔。而迦尔纳的生母贡蒂,也是这般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她向他许诺了权势与荣耀,只求一个原谅。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151.第 151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那应该就是间桐家了。 芽衣蹲在不远处的石凳上, 她只能看到无数干枯的树木。今天, 下午下了小雪,到黄昏时分就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芽衣将自己裹进海绵宝宝的娃娃衣里——刚开始,她还很嫌弃, 但等空气渐渐冷下来, 不等迦尔纳催促,芽衣就主动爬进了玩偶服里。 真冷啊。 芽衣哈出一口白雾。 在雾气中, 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厚厚的白雪宛如巨大的云团,将眼前的森林完全盖住。天色是一种混沌不明的紫红色,天和地的分界线上悬挂着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 “御主……” 芽衣转过头, 看见白发的从者慢慢从透明变成实体,这种从英灵化的过程,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十分奇妙:“回来了?” “嗯, 巡视结束, 附近没有任何人。” 这也没有出乎芽衣的预料, 在到达这里之前, 她尝试着找人问路, 然而, 无论是谁,都信誓旦旦地表明这附近没有一家姓间桐的宅邸。如果不是芽衣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有点自信,否则, 怕是会真的信以为真离开此地。 “那么, ”芽衣努力板起脸, 做出威严的样子—— “现在就让我们解决掉间桐雁夜吧!” 迦尔纳没有动。 “迦尔纳?” 迦尔纳明显地犹豫了片刻:“御主,你这个位置离战场太近了,很容易波及到的。你要不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他真心诚意地建议道。 然而,迦尔纳的话刚刚说完,芽衣就猛然摇头:“不要,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战斗,哪里有从者在战场上奋战,御主却躲在家里的行为。”她说着,俨然是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是怎么打败肯尼斯的,眼见着迦尔纳就要否决,芽衣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几句,“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我被卫宫切嗣暗杀了怎么办?” 这番话有理有据,迦尔纳被说服了:“确实如此,还是御主想得更为周到。” 诶?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管怎么说,吾之长|枪必然会为主人带来胜利。”迦尔纳说着,挑起枪身,将尖端对准那片极为宽广的雪林,一只眼睛微微睁开,另一只眼睛半闭着,那姿势真是特别傲慢。 迦尔纳缓慢出声:“梵天啊……” 诶? 等等……等等! “诅咒我身!(Brahmastra kundala!)”迦尔纳高声解放宝具真名,他手中的金色之枪,立刻就缠绕上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芽衣眼睁睁地,看着迦尔纳将不灭之刃投掷了出去—— 肉眼可见的,高温甚至让空气都扭曲起来。不灭之刃在半空中就开始喷薄出大量的火焰,几乎将半个天空都熊熊燃烧起来。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象,以至于,芽衣脑子里都有短暂的空白—— 夭寿啦! 陨石撞大地啦! 迦尔纳站在了芽衣面前,将向着两人涌来的火焰和热浪尽数拦下来。原本隐藏起来的阴暗宅邸,也在此刻被迫显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不过,很遗憾,芽衣还来不及看到它的真面目,近乎无穷无尽地火海就直接淹没了它。 就像是一滴琥珀,轻柔地将小虫子包裹起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 那无疑是地狱般的场景,宛如黑色潮水般的虫子从地下涌出,时而扩散时而汇聚,每一次被火焰灼烧时,那些虫子都发出仿佛人类在极短痛苦的尖叫声。只是听见那个声音,就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烤蛋白质的味道。 也许是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撼,芽衣竟然走神了,她想起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语句来形容这个场景:“……现在,我们抓住了它,掐掉头去掉尾,放在火上烤一烤,嘎嘣脆,鸡肉味。” “御主,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芽衣捂住脸,咳嗽一声,“说起来,这么大的阵仗,这样夸张的宝具解放,真的没问题吗?魔力什么的还支持得住吗?” 迦尔纳神色怪异地看了芽衣一眼:“那个,御主啊……” “嗯?” “我刚才使用的宝具,是对国宝具。” 冷场。 芽衣简直快要压不住自己想吐槽的冲动了——迦尔纳你这是想说,没有顺手毁灭掉一个国家,已经是你极大程度的压制了手中宝具的出力了吗? 迦尔纳想了想,又更加细致地解释了自己的用意,“我不太了解虫魔术,不过,从御主的描述来看,可能会具有很多奇妙的能力……那么,既然载体是虫子,与其依次应对那些麻烦的能力,倒不如一把火烧它个干干净净。” 说的好!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道理我都懂—— 可芽衣总有一种错觉,迦尔纳解放宝具的那一刻,与其说是杀敌,反而耍酷的成分更重一些……不不不,她当然知道那完全不可能,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芽衣真的有一种被自家从者的风采亮到了的感受。 “来了。”迦尔纳突然出声,打断了芽衣的胡思乱想。 这句提醒还没有结束,间桐宅的屋顶就被猛然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瓦片和燃烧的木屑一起四处飞扬。芽衣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巨响:“吼————啊————!!!” 被不详的黑烟所萦绕的黑色骑士,左边的手夹着一个带兜帽的白发男子,右边的手夹着一个紫色头发的可爱小女孩,从火海之中冲了出来,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吼————啊————!!!” …… 欢迎来到冬木市。 这句巨大的欢迎广告语,就矗立在飞机场的外广场上,它穿透过冷冰冰的玻璃,最终落入少女色泽偏冷清的瞳孔里。芽衣趴在飞机圆圆的小窗上,往外凝视了一会儿,直到到站的广播响起,她才拉低了头顶的鸭舌帽,挡住了自己的面容。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芽衣仍然在上地铁时,被几个男学生发觉了。他们立刻团了过来,不容置疑地抬起芽衣的行李,护送着她,直到宾馆门口。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这样离去:“咳咳,那个……小姐姐,你有手机号吗?加一个呗。” 芽衣随之回眸。 发问的男生就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仰面往后退了半步,他吞吐说:“并不是……不,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有什么帮得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了。留个手机,方便一点。”他勉强说完,立刻侧过头,耳尖泛红。 芽衣只是眨了眨眼睛。 男学生们集体倒退一步:“对、对不起。”他们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几个行人的好奇一瞥。不过,假若位置对换,行人的表现也未必比男学生们要好多少——是芽衣太古怪了。 不是美。也不是惹人怜惜。 而是一种在这两者之上的,能蛊惑人心的存在,令人仅仅只是站在她面前,就有一种尘埃仰视日月云光的畏惧感。 芽衣开口了:“抱歉。” 她的声音轻和柔软,像是细碎的雪花裹进寂静虚无的酷寒里。 “没,没什么。”男学生们只得告辞,有人仍旧忍不住回头。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下雪了。 其中一个男生在绕过路口的拐角后,压抑着亢奋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女孩子,仿佛闪闪发光一样……” “可是……” 也有人迟疑道:“你们不觉得,她有点,格格不入的,脸色也很苍白……况且,普通人类怎么也应当有些小可爱的缺陷吧。比如说隔壁学校的川上富江小姐,眼角的痣就很可爱……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传言?” 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真正的人类……能完美成那样吗?” 一阵没由来的冷风穿过几人中间,诡异的沉默蔓延着。半晌,才有一个男学生咳嗽一声:“也没有多完美啦,最起码,我觉得,完美的女性……” 他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这里应该更大一点吧。” “你够了啦。” 少年们打打闹闹地跑开了。但即便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想到,她们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真相——芽衣,大概,也许,说不定…… 真的不能称之为活人了。 不过即便是芽衣自己,也不能明确地说出,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了。硬要下一个定义的话,大概就是……活人芽衣,在弥留之际生出来的残像。 生人的执念。死人的残渣。 非生也非死,仅仅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强行停留在世间的回响。伊人已逝,空留回响。这样的执念之深,甚至惊动了一位不知名的存在,祂注视着她,忍不住感叹:“残影哟,是什么让你不肯消逝。你只不过是水中的月影,春日的融雪。太阳已然高升,春风早就鸣奏。为何仍不离去,为何依旧徘徊。” “不为什么。” 芽衣听到自己这样回答:“想活下去,难道还是我与生俱来的原罪吗?” 想活着。 想拥有未来。 活着活着活着活着啊啊啊啊。 152.第 152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对应的,如果将御主比喻成指引航路的灯塔, 那么, 从者无疑就是驾驭风暴的航行家了。并不是刻意看轻御主,不过, 如果你在战斗这方面也要对我指手画脚的话,就真的让人觉得很困扰了。毕竟,我从来没有钻研过这样的战技……如何战斗, 如何使用魔力, 如何判断战局……恕我直言, 这都是从者的领域,我才是更擅长的那个人。” 芽衣隐隐约约地才到了迦尔纳想说的话。 “御主,你到底在焦躁什么?” 仿佛一颗石子击碎了平静的湖面, 芽衣浑身一震,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在惊骇的同时, 她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茫然,或者说, 尽管芽衣总在迦尔纳面前,总表现出胸有成竹的一面, 可实际上, 她内心深处, 始终拿不出能说服自己能赢得圣杯战争的理由。 她有什么优势? ——被困在狭小的房屋内, 从未的一生吗? ——她比其他御主更强大, 还是更聪慧? ——或者更干脆一点, 依靠着召唤到迦尔纳的狗屎运, 等待着最后的胜利垂手可得? 芽衣不知道。在她看来,自己才是最应当被淘汰出局的那一位,这种焦躁的心态让她恨不得抓住每一丝成功的可能。甚至,就连芽衣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这样的心态到底有没有失衡——芽衣叹了口气,抓住迦尔纳的右手。 也许是每天晚上都抓着迦尔纳的手睡觉,芽衣对这只手已经很熟悉了,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在心里描绘出长短宽瘦,甚至连掌心的纹路都如数家珍。芽衣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 迦尔纳有点迷惑:“御主……?” “真的很对不起,迦尔纳。”芽衣郑重地道歉。 迦尔纳也听懂了芽衣的道歉:“原来是我并不值得让御主信赖的缘故吗?也对,毕竟在历史中,我是战败的一方。不过,御主,在那次俱庐大战之前,有人曾经和我说,说我并不渴望胜利,仅仅只是出于承诺而战斗,但如果只有这样,远远不足的……” “现在也是如此,即便我向御主许诺,大概也很难让御主对我产生足够的信赖吧。” “不啊……”芽衣慌张地想要解释。 “但如果,现在的我说,我已经不仅仅只是出于御主和从者的契约,而去战斗呢?” 芽衣的解释就卡在了喉咙里。 等等!! 迦尔纳刚才说了什么? “我曾经向你许诺,必将把圣杯奉献给你。这样的想法如今也未曾动摇过。但同样的,我也很希望,你也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太阳真的非常美丽,光辉而灿烂。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看见夏日的阳光,能被那样的光芒照耀,真的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迦尔纳顿了一下,“我现在就为了这样的愿望在努力——” “所以,我现在没有使用御主的魔力,只是明确地知晓,那并无必要。” “不是出于傲慢或者懈怠,也绝非同情或者怜悯,仅仅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芽衣差点就要被这样的言语感动了。 前提是,她没有听到迦尔纳的最后一段话。 “毕竟,万一你下次再进医院的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从哪里凑医药费了。” 芽衣:“……” 芽衣:“……” 芽衣:“谢谢,你忧虑的还真是深重啊。” …… …… 见到芽衣远离了中央公园,卫宫切嗣放下□□。 通过军用的望远镜,卫宫切嗣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位Lancer的御主,娇艳如花的少女正无知无觉地将头颅暴露在开阔的视野里。在此之前,卫宫切嗣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完全不懂魔术的御主参与战斗——可以说,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胜利,若是放过,卫宫切嗣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卫宫切嗣将□□的准心对准了少女,然而随即,他又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他微微偏了偏准星,就看见守护在御主身边的白发枪兵正收回了目光。 但卫宫切嗣很清楚,那位枪兵的注意力从未从自己身上挪开过。 施舍的英雄…… ……迦尔纳么? 在得知了枪兵的真名之后,迦尔纳的真实数据也在卫宫切嗣眼中解锁了:丝毫不逊色于亚瑟王的自身素质,EX级别的宝具——根据迦尔纳的神话传说,毫无疑问,他的宝具就是号称能击坠诸神的神枪。 除了底牌宝具威力巨大以外,迦尔纳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同样展现超远距离的攻击能力——在打斗之后,卫宫切嗣不辞幸苦地跑去检查了战场,在距离战斗地点的五百多米的海岩上,卫宫切嗣发现了岩石被烧融的痕迹。根据爆炸的痕迹来看,威力已经不逊色于小型火箭筒了。 也就是说,哪怕卫宫切嗣躲在装甲坦克里,迦尔纳也能一次眼炮直接轰穿它。 此外,卫宫切嗣当然不至于,天真地认为迦尔纳眼炮的有效射程就只有五百米了。 妈的。 枪兵竟然拥有这样超常规的远程攻击能力…… ……你对得起你的职阶吗? #我仿佛遇到了一个假的枪兵# 卫宫切嗣恶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带着提神作用的烟雾冲进他的肺腑。像是之前这样,彼此之间的相互瞄准,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毫无疑问,这位从者在警告卫宫切嗣。 子弹更快,还是目光更快? 卫宫切嗣一点也不想用亲身经历去验证,哪种才是真相。他拿起对讲机,对舞弥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如果Saber愿意配合他,短时间拖住Lancer,卫宫切嗣并不介意去搏一搏胜利的几率,但是现在……他也没有被虐杀的兴趣。 啧,所以说,他始终不喜欢正义感太强的从者。 然而就在卫宫切嗣准备撤退的同时,他收到了来自爱丽丝菲尔的电话:“喂,切嗣,我刚刚感觉到,第二位从者退场了。” 白发的枪兵困扰地眨眨眼睛,这种微妙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在迦尔纳身上出现过了。他生前就拥有非凡的敏锐,能够识破一切谎言,看穿一切假象——这一能力在英灵座上得到了升华,固化成了保有技能“贫者的见识”。可以说,在人性方面,没有那位从者能够比迦尔纳看的更透彻。 然而,迦尔纳仍然觉得困扰。 ——迪卢木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看出来,迪卢木多深受自己的魅惑之痣的困扰,对于女性的注视带有一种微妙的恐慌;同样,芽衣对于剧情的执着,也给这位枪兵带来了错误的暗示——但是,就算是两个巧合碰撞到了一起,他也不应该觉得,芽衣就喜欢上了他吧? 而且,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才恼羞成怒,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别,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他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美丽,娇嫩,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153.第 153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铛——!” 金铁相击的嗡鸣声。 可惜!这样的想法在阿尔托莉雅心中一晃而过, 早一开始, 她也没指望这次攻击能立下大功, 但对方基本功的稳健仍旧超过了她的想象,反震力震得她虎口生疼, 如果不是风王结界抵消了一部分的力道,阿尔托莉雅的动作都有可能变形。 毫无疑问,是个力敌。 在交手之前,阿尔托莉雅已经预设了交手的场景—— 对方身形纤细,肯定在敏捷有加成,对应的,筋力上也会有所欠缺;武器大而华丽, 明显是中长距离的战场压制型的武器, 在一对一的对战中,未必能占据优势。 但很有可能,有某种棘手的特殊能力。 然而当阿尔托莉雅和迦尔纳交上手时, 她立刻就意识到, 这就是最克制她的英灵,他不是战场上的将领,是彻头彻尾的武人。 ——技艺几近完美。 但这种战斗的风格,和阿尔托莉雅熟悉的骑士技巧完全不同。黄金的战枪看起来沉重,握在迦尔纳手中,却轻灵灵动仿佛是纸做的——然而, 每一次彼此的武器撞击, 迦尔纳都会明确无误地告诉它, 这可不是虚有其表的招数。 一不小心—— 是真的会死哦。 另一边,爱丽丝菲尔也因为关心Saber的初战,认真地补充道:“我感觉对方的基础能力应该比你要弱一些,不过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了,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属性,即便占据上风也要小心……” ……神他妈的弱一些。 在战斗之前,阿尔托莉雅也觉得自己胜利在握,但感受着对方的攻击,她倒是很有一句不好听的话很想骂出来——弱一些?这算什么弱一些?她的武器都快被对方被打飞出去了。 不过,在这方面,阿尔托莉雅同样也相信爱丽丝菲尔的判断。因为在她的感觉中,对方好像确实是比自己弱一点的,在存在直感的保有技能的前提下,阿尔托莉雅也是相信这样的事实的,但古怪的是,交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使用了什么强化魔术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尔托莉雅敏锐地判断着。 阿尔托莉雅并不畏惧消耗战,但是,在一开始的错误判断后,她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耐久一定会比不过她。奇怪,感觉上,和实际战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他的战斗方式,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仿佛没有骨头,也许爱丽斯菲尔围观时不能看出来,可阿尔托莉雅很明确地能感受到,从这个男人的出力来看,他紧接着的变动不应该这样快,这样迅猛,这样出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因为力是有惯性的,然而对方就是以一种超出了阿尔托莉雅难以想象的关节和肌肉的变动,将这样离奇的动作做了出来。 就像是在大地上自由翻滚的猫咪。 正如阿尔托莉雅不熟悉迦尔纳的战斗方式一样,迦尔纳也对阿尔托莉雅的风格很是陌生,他之前也没有对战过不可见的武器,不过,在强大武艺的支撑下,这种陌生感飞快地消失着。 毕竟,比起单打独斗,阿尔托莉雅其实更擅长战场上的奔驰纵横。她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剑都力若千钧,不知道坑了多少将她看做小姑娘的敌人。在对抗比自己弱的人,阿尔托莉雅几乎是一往无前,但是,一旦陷入苦战,她的技艺稍弱于迦尔纳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能听见对面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顺带一提,我的幸运是A+哦。” 这什么意思? 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将这句话延伸了,这家伙是说,和她阿尔托莉雅对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还是说,能遇到一个能随便捏的柿子,真是幸运啊。 阿尔托莉雅气到爆炸。 这个情绪表现在她的行为上,就是阿尔托莉雅的动作越来越迅猛,力气越来越巨大,旋转的风从剑身上回旋而出,吹得两个人的前额的碎发都摇晃翻卷——柏油马路的路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细碎的石块被两人战斗的气旋吹开。 但是—— 阿尔托莉雅狠狠一记横劈挥过去。 空气被撕裂,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迦尔纳的枪矗立在地面上,他以此为基准,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形的弧度——时间几乎凝固,阿尔托莉雅的横斩缓慢接近,迦尔纳漂浮在空中,一正立,一倒置,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到了一起。阿尔托莉雅是战意昂扬的,普通人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有那么澎湃的战斗欲望,她像是火山,像是烈焰。 可迦尔纳始终很平静。 他的瞳孔深远,半点情绪也看不见。阿尔托莉雅的激动落在他严重,就像是火焰扑进了深雪里,还未来得及闪烁半点火星,就已经彻底被熄灭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阿尔托莉雅的错觉,她觉得,好像,这位从者的那颗红色的眼珠,越来越清澈明亮,仿佛有碎金的光芒在其中闪动,熠熠生辉。 等等—— 不是错觉—— 然而等阿尔托莉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从迦尔纳眼睛中发射而出的光炮,毫不留情地对着阿尔托莉雅迎面轰击而来。阿尔托莉雅只能本能地闭上眼,侧开脸,做最后徒劳的挣扎。 打人打脸这真的是…… 最后一秒,阿尔托莉雅咬牙切齿地想——毫无骑士风度! 毁容就毁容吧,反正战场上没有女人,只是……虽然阿尔托莉雅已经这样想了,但女性爱美的天性,仍然让她内心一阵抽痛。然而,预计中的猛烈的攻击并未到来,相反,阿尔托莉雅只感觉耳边有一个热源一闪而过。 他打偏了? 不,他是故意放过了自己。 为什么?还是说,因为敌人是一个女孩子,所以下意识地手下留情了吗?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想,然而,一时之间,她竟然分辨不出,到底哪个对她的侮辱更大。 这些想法,也只是发生在闪电之间。 ——而下一秒,迦尔纳已经从半空中完成了一个优雅的回旋,阿尔托莉雅还来不及重新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顺着惯性,迦尔纳的双脚狠狠地踏上了阿尔托莉雅的胸口,即便有着铠甲的守护,阿尔托莉雅仍然如遭重击,噔噔噔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可恶! 阿尔托莉雅没能来得及举起剑。 迦尔纳已经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金枪,长|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光的轨迹,最终停留在阿尔托莉雅的脖子前一寸。 阿尔托莉雅停了下来。 一步错,步步皆错。 即便是阿尔托莉雅,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很可能在来到冬木市的第一天,就遗憾退场。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这种自信也并非盲目,毕竟,以亚瑟王生前的功绩,死后的知名度来看,她毫无疑问是顶级的一流从者。 但偏偏…… 即便内心还有几分不服气,可阿尔托莉雅也是承认的,对方无疑是比她更强大的从者,他没有用阴谋,也不曾剑走偏锋,而是堂堂正正的,用实打实的正面战斗击败了她。 即便阿尔托莉雅还有底牌没有使用。 可对面的枪兵,同样也没有释放宝具。 就在局面陷入僵局的同时,那柄黄金之枪转过一个回旋,又被主人重新收回了手中。阿尔托莉雅没有料到这个转折,一时有些发愣,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同样没有借这个敌人收回武器的时机,发动袭击。 阿尔托莉雅是亚瑟,是骑士王。 ——不是什么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之人。 “Saber。”迦尔纳的视线从阿尔托莉雅的身上飘过,转向爱丽丝菲尔,“还有Saber的同伴。” 他不会说谎,但也委婉地保护了两人的伪装。 “虽然我也很期待和Saber的战斗,不过,我们之间的战斗恐怕要暂时的告一段落了。”迦尔纳往前走了一步,虽然他是恳求的一方,但态度太过坦然,反而让被人评价过“不懂人心”的阿尔托莉雅,都感觉到几分古怪,“两位,我有一事相求。” 这言辞,这语气,绝对不是求人的态度。 阿尔托莉雅皱了皱眉头:“请求,这明明是胁迫吧?” 迦尔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阿尔托莉雅以为他会狡辩,或者避而不谈。然而迦尔纳最后竟然爽快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我很少请求他人,也很难区分请求和威胁之间的差别。不过,认真想一想,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我的御主……嗯,用胁迫也许更为确切吧。” 他叹了一口气。 “不过,为了达成它,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无论你们提出怎样的交换条件,我都会认真地考虑的。” 迦尔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毫无婉转或含糊其辞之处。是的,他是认真的。阿尔托莉雅惊讶地看着迦尔纳,她忍不住想,这个从者……他是疯了吗? 154.第 154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第二天清晨。 天光将明未明, 仅仅只在天边露出小半片的太阳仍旧氤氲在晨曦的雾气里, 连投射出来的阳光都呈现一种混沌暧昧的柔软。 “啊……哈……”芽衣努力地将两只手臂舒展开来, 并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昨天晚上休息得不算好, 做了一晚上自己被卫宫切嗣分尸的噩梦, 醒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哦,不对, 她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赶着时间,芽衣拉着迦尔纳去办理出院手续。爱丽丝菲尔将全部的账款都已经结算了。不过, 当芽衣趴在窗口, 盯着院方交给她的一大堆文件的副本时, 仍旧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第一张保证书的签名处,清楚地写着, 迦尔纳。 芽衣睁着一双死鱼眼:“……” 她又往后翻了几张, 各种账单名目不一,但除了少数几个的签名人是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以外, 剩下无一例外, 全部都是迦尔纳的签名,这家伙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将真名写在上面有什么不妥。 ……院方也是, 你们好歹也纳闷一下啊。 芽衣默默地将这些文件全部折叠好,她表现出来的神色还是平静的,但只有芽衣自己知道——这一刻, 她真的, 真的好想死啊。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是眼睁睁看见迪卢木多弄丢索拉的肯尼斯教授, 是眼睁睁看着阿尔托莉雅放走迪卢木多的卫宫切嗣,是眼睁睁看着吉尔伽美什纵容自己被捅一刀的远坂时臣。从者也许性格各异,能力不同,但坑起御主的秉性就是相同的。 芽衣根本不相信,卫宫切嗣会放着这么大的漏洞不去调查。甚至,芽衣再想要毁尸灭迹,都已经太迟了。这会儿,没准迦尔纳的所有传说和对应分析,都摆上了切嗣的桌头了。 也许是芽衣的停顿太长了,引来了迦尔纳的关注。白发的从者对自己闯下的大祸一无所觉地问:“怎么了,御主?” “没什么。” 芽衣正在调整心情。 认真想一下,就算将迦尔纳的真名暴露出来,顶多也只是没法让这家伙随心所欲的改职介名(并不)而已。迦尔纳又不是齐格飞,或者阿克琉斯这种拥有致命弱点的从者。对比而言,应当说是,让卫宫切嗣知道了芽衣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 不择手段的魔术师杀手,绝对不会介意去暗杀御主的。 但这方面,芽衣还真的不好去责怪迦尔纳。他降临冬木市的时间,比芽衣还要短,知晓的角色也只有几个御主,再将条件限定在能有财力支付大笔钱财上,也就只剩教会和御三家了:但让言峰璃正或者远坂时臣知道,等同于让言峰绮礼知道,更别提还有吉尔伽美什这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求助间桐雁夜,等同于进入间桐脏砚的视野; 虫爷,麻婆,切嗣,三选一。 ……这真是一道送命题啊! 对比起来,卫宫切嗣硬生生在这群人里“杀出重围”,竟然不是那么令人惊讶了。太太更是好人中的好人,非但帮她付了药费,甚至还帮忙催眠了医生们,让他们觉得芽衣的身体状况比感冒还正常。这样深入思考之后,硬生生对比得卫宫切嗣像是花儿一样可爱……啊呸,这是什么鬼形容,都怪迦尔纳! 绝对是迦尔纳将她带坏了! “御主……?” 迦尔纳对芽衣的称呼,引来几个小护士怪异的目光。芽衣顶着一道“啧啧啧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的目光,随手将文件全部塞进随身的袋子里,强行转开话题:“我刚才只是在想……嗯……”她绞尽脑汁编出了一个借口,“你的字写得挺好看的。” 芽衣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个梗,剧情是迦尔纳因为生前经历,所以不会写字之类。但是,现在来看,迦尔纳即便是在写日文,字迹仍旧是方整正平,结构舒朗,显出一种平和中朗的清爽来。芽衣下意识地开了一个玩笑:“感觉起来,比我写的还好看呢!” 芽衣在自己的病历本上也签了字。 和迦尔纳的字放在一起看,简直惨不忍睹。 “御主……”迦尔纳叹了一口气,“你这句话真的是在夸我吗?如果是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形容才会有夸人的感觉吧。比你的字写得更好,只要是个人都能做得到吧。” 芽衣:“……” 莫名其妙就被跌出人类范畴的芽衣,觉得自己膝盖都要疼碎了。她强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和迦尔纳争论这样的问题,对方总能将她打击到怀疑人生。她只好继续换话题:“我们回旅馆。” 一路上风平浪静。 芽衣自己也有些惊讶,她以为卫宫切嗣会在旅馆暗杀她,但实际上,等芽衣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拖着行李箱出了门,仍然是风平浪静。迦尔纳始终在芽衣身边守着她——这个时候,前台总有一个服务员小哥会对芽衣这边投来怪异的目光。 迦尔纳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 芽衣也不拒绝,说句不那么客套的话,行李箱里占地最大的,可是迦尔纳刚刚购买的两套玩偶服呢! “这样一来,我们就彻底的两手空空地被扫地出门了!” 芽衣迎着朝阳,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女孩子妙曼的身段尽情舒展开来。紧接着,她将两人最后一点家产,往天空抛出一道弧线,再稳稳地接住它:“我们现在只剩五元啦!” 迦尔纳:“御主……” “大概连今天中午都吃不上饭了。” “所以,我们要去打工吗?” 芽衣对迦尔纳的提议不可置否——打工,也要有人愿意收他们啊,无论是迦尔纳,还是芽衣,都没有这个世界上的身份证明,不会有哪个店铺愿意收留他们,除非,是一些见不得人的行业。 不过,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 如果,芽衣仍旧只有一个人,她肯定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随便哀求一个男生给她一点钱。虽然这种“乞讨”是丢人了一点,但不要脸的说,除非是迦尔纳这样的“圣人”,不然,恐怕不会有什么人会拒绝芽衣。 这位貌美的少女身上,天然地,存在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楚楚动人感。 不过,既然迦尔纳在的话…… 芽衣就不太好意思做这样的事情了,她的道德观念其实并不强,可唯独不愿意被自己的从者看轻——如果一开始还只是出于一种“御主要驾驭住从者”的战略目的,然而,到了现在,似乎已经存粹只是为了能和迦尔纳更亲近一点。 芽衣对迦尔纳坦白了她最恐惧的过往。 迦尔纳几乎什么表示也没有。 对此,芽衣有些气恼,但也有些莫名的心安。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好像仍然停留在之前的御主和从者之间,芽衣在努力做好这个御主,迦尔纳也尽到从者的责任。但偏偏,也在这种各自努力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同时,有些奇妙的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迦尔纳难得地提出了建议:“我们可以去冬木公园打工,我来的时候看到了,那里有穿玩偶的工作人员……白天工作,等晚上可以继续圣杯战争,如果省着点的话,应该能够支持……” 就在迦尔纳喋喋不休的时候,两人已经穿过了两条街。芽衣偏了偏头,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娃娃机,嗯,上面写着,五元抓一次——这次,甚至连迦尔纳都来不及拦住她,芽衣就叮当一声,将最后的五元钱按了进去。 迦尔纳:“你……” “哈……哈哈……”芽衣耸耸肩,“反正也只有五元钱啦。” “就算是五元钱也有五元钱的价值的。”迦尔纳十分严肃地皱起了眉头,“御主这样浪费的行为我委实无法理解,不,更确切的说,从奖赏开始,就属于完全让人十分费解的行为……” “可是,我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玩过娃娃机啊。”芽衣将手贴在橱窗上,半透明的玻璃倒影出她的身影来,“虽然在一些书籍里见过,但亲眼见到,和书上说的还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 这就是……可以去亲手去接触世界的感觉吗? 芽衣没有将这样的话问出口,迦尔纳突然也陷入了沉默。少女趴在橱窗前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说:“……不过,迦尔纳,讲道理我也不是乱投币的啊,你看店铺的横幅——” 迦尔纳下意识侧头,他本应当比芽衣更早的发现那条横幅,但操心于少女今后生活的他,竟然竟然将这样显而易见的事物忽视了,横幅上明确无误地写着:抓出娃娃机里特大娃娃,可以获赠本店大奖一万元! 迦尔纳:“……” 芽衣指了指娃娃机里最大的那个胖太阳图案的毛绒玩具:“喏,特大娃娃就是这个了……我们今天晚上是睡豪华套间,还是睡桥洞,就看你能不能把它抓出来了。” “我,我吗?” 迦尔纳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他越过芽衣,站在了娃娃机面前,面色凝重,四周空气仿佛都如同胶水般流动困难起来。迦尔纳微微俯下身子,他先是活动了一下身子,目光一凝,浑身上下的关注点全部都凝聚在眼前的小小机器上,这才将手放在手柄上。 芽衣没有见过迦尔纳的战斗,所以她并不知道,即便是迪卢木多或是阿尔托莉雅,也没能让迦尔纳露出这样如临大敌的表现。他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完全凝聚在那个特大号娃娃的笑脸上了: “……那么,我就上了,御主。” “迦尔纳,加油哦。” …… …… 三分钟后—— “别,别颓废啊!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啊,失败了真的没什么……拜托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样的表情啦,喂,迦尔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抱歉,御主,暂、暂且先让我静静吧。” 那毫无疑问是一位伟大的英雄。 他有着圣洁的白发,黄金的铠甲,同样辉光熠熠的黄金之耳环照亮面庞。他品行高洁,弓术强大,在战场上席卷万物。即便将人类历史全部清点一遍,他仍然是能够数得上名字的伟大英雄。 敌人辱骂他。万民质疑他。 卑贱的车夫之子怎可与强大的王子,天神之子阿周那争夺光辉,他是不义的,超出了本分的,宛如阴影里在老鼠企图偷吃祭坛上的贡品。 但英雄并不畏惧。 因为英雄早已在此之前,就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友谊,属于他和王子难敌之间,纯净无暇的友谊。既然如此,世间万物于他,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于是,他向着难敌下跪。 ——宣誓! ——他将永远忠于他。 ——为他战斗,为他带来永恒不败的胜利,和毫不动摇的传说。 “即便光明抛弃了太阳,庄稼离开了大地,箭矢偏离了方向,迦尔纳也不会背弃难敌。” 迦尔纳如此坚信。 时世变幻。 英雄自身的高洁落入了敌人的计算,他被骗走了护身的铠甲和耳环,他身缠千万诅咒,他自愿也是被迫地发下了除了阿周那不得伤害其他敌人的誓言,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然而这一切仿佛噩梦——可这宛如重叠汹涌而来的困境们加起来,也远不如沙恭尼在难敌面前,对他的质问。 155.第 155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落款是言峰璃正。 芽衣将信展示给迦尔纳看:“看起来, 应当是打海魔的剧情了。”芽衣判断着,她搅合了初战, 搅合了卫宫切嗣和肯尼斯教授的对战, 搅合了三王宴,然而吉尔斯·德·莱斯仍旧持之以恒地出来搞事情。 但转念想想,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毕竟Caster和他的御主都是愉悦党,行动的唯一准则就是“愉悦”,因为同样的理由再将海魔召唤出来, 真的非常正常了。但是——芽衣迟疑了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言峰璃正召集御主们的理由, 就是讨伐Caster?为什么会变成了“冬木市出现了意外情况”? 既然想不明白, 就暂时放在一旁不想了。 芽衣在间桐宅的地下室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芽衣刚洗漱完,才出门, 就看见间桐雁夜和间桐樱两个人团在沙发上,一大一小, 白色和紫色的脑袋们紧紧地挨着, 像是两只紧挨着过冬的肥啾。 芽衣也没有打扰这两人休息。 只是, 等她叼着早餐往回走的时候,间桐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她身上套着间桐雁夜的外套,下摆垂到她的膝盖上, 更显得娇小而无辜。芽衣注意到, 她的脖子和手腕上都有一层一层缠起来的纱布。 看起来, 间桐雁夜的手术很成功。 仅仅只是休息了一晚上,间桐樱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然后,这位紫色头发的小姑娘开口了,声音是仿佛虫子嘶鸣的老人音:“Lancer的御主,不得不说,你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芽衣正欲绕过间桐樱的步子,瞬间就停了。 她转过身,凝视间桐樱。而对方的眸子仍然沉沉的,仿佛一个黑洞,任何光照耀过去,都会被这双眸子一点不剩的吞噬干净。芽衣下意识严阵以待,问了一句废话中的废话:“间桐脏砚?” “正是老夫。” 间桐脏砚控制着间桐樱的身体,继续开口:“虽然我一开始也不认为间桐雁夜那个废物能捧回圣杯,不过,看见那家伙垂死的悲鸣也是一个令人身心愉悦的消遣。在老夫看来,这次圣杯的胜利者已经很明显了……” 芽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 “和老夫联手吧,老夫可以帮你袭击远坂时臣……” 芽衣不耐烦地打断了间桐脏砚的话,她的语气甚至让间桐脏砚都不由为之一窒:“我说啊,老虫子,我刚刚用间桐樱要挟了间桐雁夜,你这是打算用一模一样的招式,再来威胁我吗?” “间桐樱”的表情冷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出现在这位不知名字的少女御主面前,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芽衣脸上的表情很奇特,那是一种,仿佛梦醒时分似睡未睡的茫然,她看着间桐脏砚的神色中,带着厌恶,也带着轻蔑——然而,更多的是几乎溢出来的恶意。她大笑起来,整个间桐宅都洋溢着这样肆意的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啊,老虫子啊,我听说你的灵魂就寄宿在小樱的心脏里,那么,如果我把它挖出来,你还能活下去吗?” “你怎么会……”间桐脏砚面露恐惧,“不,你不会这样做的,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无所谓了。” 芽衣在“她”身前蹲下来,笑眯眯的,她原本长得好看,只是自身的虚弱娇柔反而减淡了这份美丽。可她这样尖锐地微笑起来,那份美丽就像是蜂后的尾针一样,可怕危险,又美得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因为啊,我比谁,比谁都更加的憎恨这个世界。” “间桐雁夜就算死了,他也曾经有过爱,有过希望。” “小樱就算被人抛弃了,也有人肯豁出性命去救她,也会有一条世界线,少年遇到了少女,从此少女得到了拯救。” “可我呢?” “我什么都没有。” 这是她的错吗? 这是她应该得到的遭遇吗? 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唯独只有她,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嫉妒嫉妒嫉妒。 愤怒愤怒愤怒。 芽衣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但那无疑是很恐怖的,甚至连间桐樱都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只是,不知道那是间桐樱的反应,还是间桐脏砚的反应:“嫉妒啊,真是令人发疯的嫉妒——间桐雁夜真的应该感谢我,因为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杀掉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是你啊,间桐脏砚,不,玛奇里·佐尔根……” “我也是,非常非常的羡慕的。” “我羡慕,嫉恨,愤怒。” “所以说啊,间桐脏砚,别在我眼皮子低下搞什么小动作。”芽衣用手捏住了间桐樱的下巴,间桐樱紫色的瞳孔里,倒影出芽衣带着一点扭曲之意的微笑,却美丽到令人窒息。 “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间桐樱”又惊又惧地看了芽衣一眼。 ——这家伙……也许已经不能再被当做人类看待了,纯粹只是因为愤怒而重返人间的恶灵。但如果只是恶灵,也不会让间桐脏砚感到如此恐惧。有那么一瞬间,芽衣的眼瞳变得特别深邃,无数风雪陡然呼啸,那眼神是那么冷,那么沉重,仿佛死亡在凝视着万物。 不,不,不是仿佛。 那就是死亡。 间桐脏砚意识到了什么,他哆嗦一下,飞快地从间桐樱的意识里退了出去。紫色头发的小女孩身体就一软,直接地栽倒在地面上,直接回到了昏迷的状态。芽衣把她拎回间桐雁夜身边,间桐雁夜竟然还没睡醒。 算了,不让他知道这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芽衣独自一人回到了卧寝里。 光辉凝聚,迦尔纳显露出身形来,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几乎让人生出一种感觉,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御主……” “呼……”芽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转过头,笑意明丽。 “——迦尔纳,我演得好不好?” “有点假。”迦尔纳诚恳地回答。 搞错没有,这还有点假? ——她按照那个自己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的计划,硬生生地吓退了老虫子诶!自己都想给自己颁发奥斯卡小金人了,这还算有点假? 而事情又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啊?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况,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生还的喜悦,对于家人放弃她的绝望,对于命运的哀叹,就在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而这一切全部化作暴风雨般的哭泣——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然后彼此认可,共同行动。可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芽衣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乖巧递纸,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的温柔。 芽衣打量着这位号称和金闪闪同级别的从者,而迦尔纳很是平静,面对芽衣的道歉,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答:“没关系。” 是了,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回答了。 日轮之子,迦尔纳。 出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大英雄,太阳神苏利耶之子,被描述为和吉尔伽美什同等规格的从者,其英雄之格在所有从者当中都能争夺一、二位。换而言之,这也是一个能被远坂时臣在召时哈哈大笑胜利属于我的从者。 其战斗力常年被宅男们轮,因而又被誉为黄金三傻……呃黄金三靶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别称金闪闪,还有王中之王奥斯曼狄斯,别称火腿王、拉二。然而在这三黄金之中,迦尔纳的性格堪称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虽然偶尔会毒舌,但在另外两位的衬托下仿佛真佛再世。 ……在这方面,远坂时臣大概深有体会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迦尔纳完美无缺——作为顶级的从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夸张,日常平A,甚至,他还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各项属性来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以说,只要迦尔纳出战,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芽衣残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对于其他从者绝对无法违背的令咒——迦尔纳曾经对某位御主说过,如果对方发出他不愿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仅靠着意志”就能怼回去。 156.第 156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你不用道歉。”少女的声音闷闷的。 “是我办事不利……” 迦尔纳刚开了一个头, 就被芽衣拔高的声音打断了:“都说了不用道歉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举动有多突兀, 迦尔纳站在门口,他手上还提着维修电灯泡的全套套装, 目光平和又冷静,对比起来, 芽衣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她又做错了。 芽衣咬了咬下唇,她不擅长和人交流, 甚至,还有几分恐惧交流。但这不能构成对别人发火的理由:“对不起……” “御主你不用道歉, 如果有错的话……” 芽衣这回仍是截断了他的话:“是我的错。是我……我总觉得你好像一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我……有点害怕。”她将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挡住了半张脸, “对不起。” 面对这样郑重其事的道歉, 迦尔纳也没有继续固执地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他将塑料袋里的工具取出来, 低头翻阅说明书。虽然他依旧不太理解其中的科学道理, 但照葫芦画瓢地将电灯泡装好, 还是很简单的事情。拧下,替换,装上,旋转。试着按下门口的开关,咔哒一声, 光明重现人间。 整个过程中, 芽衣就蜷缩在桌子前的矮椅上, 她眼眶仍然有红痕,但明显比先前要好很多了。她歪歪头,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大英雄简直无所不能。” 迦尔纳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也有很多不擅长的事情。”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样扫兴的话啦。 算了。 芽衣将耳畔垂落的碎发重新别在脑后,她现在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本来这应该在见面就说的……不过,虽然出现了一点意外,但现在仍旧不能算是太迟。我的名字叫做芽衣,算是不入流……不,甚至不能算是一个魔术师。所以,在这次战斗中,我的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迦尔纳耐心地听着。 ——并没有因为芽衣的弱小而表达出任何不耐烦。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优势的……我知道这次圣杯战争中,所有御主和从者的真实身份。”芽衣咳嗽一声,说起来,她并不觉得这点优势能够抵消自身的弱势。 但迦尔纳确实很惊讶。 他惊讶的神色,很好地取悦到了芽衣。是啊,多多少少,她还是有点用处的。不至于完全是个拖累和包袱。出于这种和感激类似的心情,她将原著的剧情全部掰碎了讲给迦尔纳听。 迦尔纳也是非常优秀的听众。 他非但将芽衣的话全部铭记于心,对于一些含糊不清的事情,也会认真追问。芽衣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就在这接连不断的追问中又被打了一个粉碎——唔,竟然有那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她感觉自己仿佛并没有读过原著。 “抱、抱歉啦。”芽衣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地里,“我确实有很多细节不记得了。” 迦尔纳了然地点点头。 “不必抱歉,对于御主的记忆力,我本来就没有对此抱有太大的期望。” ……够了! 万箭穿心。 芽衣又忍不住捂住了脑袋。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她充其量也就是个比普通人稍微聪明一点的小姑娘而已。但要和世界顶尖的那群人相比,就仿佛丑小鸭硬要挤进白天鹅中一样不知好歹。但被迦尔纳这样直白地,半分情面也不留地指出来。 她还是稍微有点难过。 迦尔纳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小脑袋又低垂了下去。他思忖两秒,觉得问题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你没错。”芽衣抬起头,“请继续吧。” “其实,即便是对于敌对的御主和从者一无所知也无所谓。”迦尔纳继续说道,他声音平静,这种平静又是源于他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反而更让他的话语显得可靠起来,“在这批从者中,也只有吉尔伽美什可能会对我造成一定的威胁。不过,既然御主表明,吉尔伽美什从来没有认真过——” 那是当然啦。 认真闪?不存在的。 “——那么圣杯必然会被我捧来,奉献给您。” 芽衣的心跳突然就漏了半拍。 这并不能怪罪于心脏太不争气,委实是……眼前这个男人说话的语气太过认真。他红蓝异色的眼睛直视着芽衣,赤红的仿佛烈阳,深蓝的仿佛汪洋。但这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 他是认真的。 迦尔纳是真心想将圣杯捧给芽衣。 芽衣知道迦尔纳对于圣杯并无渴求,他之所以降临到了这场战役中,只是因为有人在渴求胜利。她需要圣杯,所以迦尔纳回应了她,愿意竭尽全力将圣杯捧到她的手中。 这份奉献的意志是如此纯粹。 以至于仿佛只要稍不留心,就会在这烈阳里,在这海的狂风暴雨中,将自身燃烧撕扯殆尽。 芽衣最后还是捡回了理智。 不过,她仍是无法抑制地叹息一声:“……真不愧为……施舍的英雄。不过——”芽衣话锋一转,努力将迦尔纳的那点小傲慢打下去,“也许那些从者在格位上并不如你,但是在战略上仍要小心警惕,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失误。” 其实芽衣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 ——迦尔纳你在一脸自信地说能捧回圣杯的时候,能不能老老实实地摸摸自己的幸运值,再来说这话?哦,对了,他默认自己幸运值A+来着。 迦尔纳不知道御主对自己的腹诽,面对御主的训导,他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 “比如说卫宫切嗣,他这种偏向于不择手段的御主……如果我们无懈可击的话,倒是不必太怕他。可问题偏偏出现在,我这里的弱点实在是太多了。唯一的好消息只有,他暂时还不知道我们。”芽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道灵感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也许说不定能在这上面做点文章? 迦尔纳郑重其事地回应:“我会注意御主的安全的。” “我相信你。” 芽衣回答说,然而下一秒,她自己又纠正了这个说法。她软化了声音,强调道:“不,应该说,我需要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这次的圣杯战争到底要如何才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迦尔纳又不说话了。 但芽衣仍旧是察觉到,这位施舍的英雄将心中的天平更往她这边压下了一点。正如她了解的那样,迦尔纳对于“被需要”的这件事,就像是赌徒面对赌桌,酒鬼面对佳酿。 “那么御主,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 迦尔纳注视着芽衣。 他的目光是那样锐利而锋利,芽衣毫不怀疑,这位强大的枪兵能撕裂所有阻拦在前方的敌人——只要有必要。她咳嗽了一声,将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你觉得之后怎么做才好”的话说出口。 迦尔纳并不是一个擅长战略的从者。 他擅长的是——摊上各种各样不靠谱的御主,然后乖巧地听从这群御主的瞎指挥,最后把自己坑死。甚至,原著铁口金断过,只要迦尔纳能遇到稍微靠谱一点的御主,他就绝无可能败北——显然,这是在明知道“迦尔纳就是没有摊上过靠谱的御主”后的风凉话。 ……这样一想。 芽衣陡然觉得,自己也显得不那么靠谱了。 “咳咳。”芽衣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说,“我对于之后的行动,确实是有一些想法的。不过,现在距离剧情……不,圣杯战争开幕其实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大部分御主和从者都还没有到达。” 当然,伏击御主也不是做不到。 但在圣杯战争尚未正式开启的如今,只会让圣杯系统又重新选择新的御主。这样一来,芽衣了解剧情的优势就会完全丧失。 “那我们现在应当做的是——”迦尔纳乖巧地询问。 “……看剧。” 芽衣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笔记本的下载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了。片刻之后,在迦尔纳锐利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打开了这部名字叫做《摩诃婆罗多》的印度神话剧。 那瞬间,迦尔纳的表情真的很难描述。 “咳,反正还有闲暇——我是说,我们不妨增进一下了解。”芽衣挪了挪位置,给迦尔纳了半个椅子的空余,“你要一起来看吗?” 迦尔纳顿了一下:“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诶,为什么?” 迦尔纳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播放片头曲的屏幕,和白发白肤而消瘦的他不同,片头里的迦尔纳是一个胖乎乎黑皮帅哥,正朝着太阳发出怒吼。从者迦尔纳似乎想说什么,但这些话又被剧里头演员的一句怒吼给逼了回去。 “不,没什么。” 迦尔纳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非但不能进到了解我的目的,反而会在误解的歧途上越走越远,还望三思。” 芽衣用手背抵着头。 ——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的想要叹气。 157.第 157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然而, 对峙只维持了短短半分钟之后, 间桐雁夜就面露痛苦之色, 惨烈地嚎叫起来。芽衣被吓到了——等等啊,她是绑架了间桐樱, 但小姑娘还好好的活着呢! 间桐雁夜跪在地面, 呕出大量混杂着虫子的血肉来。他一抬头, 半张被虫子啃噬过的脸, 皮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爬过—— 芽衣:“……” 妈呀! 这简直是逼着她晚上做噩梦啊! 尽管早已被“剧透”过这种场景, 但实际看到,仍然给了芽衣非同一般的暴击。她仿佛过了一个SAN值的鉴定,而且还惨烈地打出了大失败, 差点和间桐雁夜一起吐起来——尤其是,间桐雁夜还对小樱挤出一个微笑:“别害怕……我没事……” 芽衣:“……”相信她,如果小樱害怕了, 绝对不是害怕你有事, 而是这张脸就有小儿止啼的效果。 但间桐樱仍然是木然的,深紫色的瞳孔里透不出一点光。 好在,这种宛如“深渊”的彼此凝视, 也没有很长时间,最终以迦尔纳一个干净漂亮的斩击, 结束了一切。迦尔纳收回黄金的不灭之刃, 垂在身侧, 对笼罩在黑雾中的报以致敬。 “你也是为自己的君主尽了忠, 是位可敬的骑士了。” 金色的光雾从狂阶兰斯洛特身上蔓延开来, 这位始终陷入了狂暴中的骑士,最终也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迦尔纳一眼,就彻底地消失了。 Berserker,退场。 芽衣又下意识地看向雁夜,带着兜帽的男子瘫在地面上,仿佛一具死尸。不过,等芽衣带着间桐樱走过去之后,间桐雁夜挣扎着睁开眼,气若游丝地问:“你赢了,可以把小樱还给我了吧。” 芽衣根本不敢正视间桐雁夜的脸。 这倒不是心虚,纯粹只是近距离观看那张被虫子啃噬得坑坑洼洼的面容,芽衣感觉自己又要重新过一次SAN值鉴定了。她摇摇头:“不可能的。” “你……” 芽衣回答说:“间桐樱是要挟远坂时臣的人质。我怎么可能把她交出来?更何况……”她顿了一下,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怜悯,“你该不会还在做那种幼稚的梦境吧?” 间桐雁夜半张脸抽搐一下:“你,你懂什么?!时臣,这一切都是时臣的错!如果没有他的话……” “没有他,你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芽衣断然回答:“醒醒吧,蠢货!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吧,觊觎着别人家的老婆,恐惧着间桐砚脏,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虚无缥缈的诺言上——我说真的,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就是间桐樱的救世主——间桐雁夜啊,说起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老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芽衣在他面前蹲下来,用手术刀,戳死了一只正在他脸上爬行的虫子:“你啊,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送死而已。” 间桐雁夜:“……” 哪怕是最终近乎天真地相信了言峰绮礼的结盟一样—— “你呀,早就已经丧失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欲望,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死的更有价值一点而已。”芽衣松开手,手术刀从间桐雁夜的脸庞划过去,削掉了他几根白发,“但如果我非要践踏这点微小的愿望的话,你也无能为力。” 完完全全地,属于反派一样的台词。 以至于芽衣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总觉得会有一个正义的伙伴或者其他什么人,冲出来审判她。不过,这到了最后,也只不过是芽衣的错觉而已。 但不得不说,这挺爽的。 间桐雁夜的遭遇当然很值得同情。 但凭什么? 凭什么她哪怕疯狂也抓不住的生命,对于这些人而言,就能够轻易的放弃掉呢?想到这一点,芽衣就像是穷疯了的贫困户,产生了极端的仇富心态。 “御主。”迦尔纳也回到了芽衣身边。 芽衣转过头,任凭间桐雁夜在身后愤怒地咆哮——估摸着,从今天晚上开始,芽衣就要代替远坂时臣变成此世之锅了:“这算什么!这也是圣杯战争吗!你只不过知道一些细枝末节而已,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这样随意地侮辱他人……” 迦尔纳突然惊讶地插话:“原来这是侮辱吗?” “……” “我一直以为御主说的都是实话。” 间桐雁夜是真的被直接气到咳血……哦,不,咳虫子了。芽衣也忍不住斜眼看了一眼迦尔纳,然而枪兵回以耿直又无辜的小眼神。好吧,既然差点被噎死的人不是她,芽衣也没什么意见。 她带着迦尔纳跳进了间桐家。 虽然迦尔纳的光炮(……)毁掉了间桐宅大部分的建筑物,但众所周知的,间桐宅邸的真正本体,是埋在地下的地下室。间桐雁夜看着那位不知名的少女,带着间桐樱和从者走下去。 他躺在地上等死。 但过了几分钟后,那位枪兵的御主又回来了,她用脚尖踹了一下间桐雁夜:“喂,没死的话,吱一声。” 间桐雁夜:“……” 芽衣只当他还活着:“懂一点虫魔术吗?” 间桐雁夜对她翻白眼,那视觉效果和恐怖鬼片也没什么差别了。 “知道一点就行。”芽衣从行李箱里拖出一个医疗包,里面止血钳酒精等等一应俱全。别问她是怎么搞到的,反正,都有爱因兹贝伦家给她买单,“我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接受了什么样的改造,总之,你也不想让她带着着一身体的虫子,过一辈子吧?” “你自己动手吧。” “我动手的话,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姑娘很可能残疾一辈子。” 芽衣说完,她也不管仍然躺在地面上的间桐雁夜,笔直地回到迦尔纳身边。这位勤勤恳恳的枪兵正在做最后的杀虫工作,无数正在垂死挣扎地虫子就这样化作了焦炭。 “这样,应该也能凑合一晚上了。” 理论上,间桐家应当是一个相当有钱的魔术家族,不过,被迦尔纳那么一炮轰下来,也基本上什么也都不剩下了。芽衣一开始还有点心疼,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直接轰掉,那么她就要面对仿佛乌云遮天的漆黑虫群…… ……虫群……呃…… 烧得好!烧得妙! 甚至事后,芽衣都恨不得给整座宅邸来个彻底消毒,迦尔纳不得不将自己的宝具,用成了特效杀虫剂。迦尔纳对此很是不满,他认为这是完全无意义地“浪费魔力的愚蠢行为”,并对芽衣的逻辑智商报以深刻的问候。 她也不想地好吗? 但是间桐宅就是遗世独立到连条大马路都没有,传统的魔术家族,就是这样冷傲,完全拒绝便利的现代生活。更何况,芽衣虽然打穿了“副本·间桐家”,但真的是一分钱都没能赚回来。 甚至还倒贴了一个医疗箱。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虚弱的敲门声:“是我,间桐雁夜。” 芽衣压低声音对迦尔纳说:“他肯定是来向我道谢的。” 迦尔纳将这间房子最后一只狂不择路的蜈蚣,戳死在不灭之刃上,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接话:“御主,请恕我直言,在自作多情的这个领域上,你和迪卢木多几乎不相上下。” 芽衣:“???” 结果,还真是芽衣自作多情了。 间桐雁夜是来转交一份发给所有御主的信件的。本来,这封信应该属于间桐雁夜本人,不过,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从者,自然也不能算是御主了。芽衣捏着那封装饰古典的信封,十分懵逼,她将翻转过来,底端标注着发信者的身份。 ——冬木市言峰教会。 迦尔纳召唤出了他的金枪,走进了电梯。 几分钟之后,他用顶楼的接线电话,给楼下会客厅的服务员打了个电话,让她喊芽衣上去,因为“一切都结束了”。芽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钟,首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留神睡了一天一夜。 有五分钟吗? 好像是没有。 说起来从一楼坐电梯直达三十二层,都不止这点时间吧?芽衣怀着浓浓的怀疑,但直到她乘坐电梯到达了肯尼斯教授的魔术工坊,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唯一的意外,大概只有迦尔纳把事情做的太漂亮了。 给芽衣开门的是迪卢木多。 正如芽衣了解的那样,迪卢木多是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很是英俊帅气的男人。他眼角有一颗泪痣,据说有着蛊惑女人的能力。不过,芽衣并没有荣幸地见到那颗著名的泪痣,迪卢木多脸颊上贴了一张创口贴,刚好挡住了泪痣。这位帅到仿佛闪闪发光的大帅哥,神色复杂地看了芽衣一眼,问:“是那位Lancer的御主吗?” “是的。” 迪卢木多叹了一口气,拉开了门:“请进吧。” 房间里仿佛拆迁爆破现场,滚滚地热浪铺面而来。迪卢木多很心细地递给了芽衣一套厚厚的棉鞋,防止她冒然踩在地上,被热浪烫伤——但芽衣仍然被吓到了。 这也……太可怕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就遇见了索拉。她正是那位芽衣在楼下商场撞见的红发少女。她被打晕了,仿佛一个破布娃娃被扔在了相对远离战场的地面上,额头上有很大一块青紫色。迪卢木多对芽衣说了声抱歉,就去将索拉抱起来了。 158.第 158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麻烦重看一下, 调整了剧情orz 原本后台改好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前台显示不出来】 “铛——!” 金铁相击的嗡鸣声。 可惜!这样的想法在阿尔托莉雅心中一晃而过, 早一开始,她也没指望这次攻击能立下大功, 但对方基本功的稳健仍旧超过了她的想象,反震力震得她虎口生疼,如果不是风王结界抵消了一部分的力道, 阿尔托莉雅的动作都有可能变形。 毫无疑问,是个力敌。 在交手之前,阿尔托莉雅已经预设了交手的场景—— 对方身形纤细, 肯定在敏捷有加成, 对应的, 筋力上也会有所欠缺;武器大而华丽, 明显是中长距离的战场压制型的武器,在一对一的对战中,未必能占据优势。 但很有可能, 有某种棘手的特殊能力。 然而当阿尔托莉雅和迦尔纳交上手时, 她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最克制她的英灵,他不是战场上的将领, 是彻头彻尾的武人。 ——技艺几近完美。 但这种战斗的风格,和阿尔托莉雅熟悉的骑士技巧完全不同。黄金的战枪看起来沉重,握在迦尔纳手中, 却轻灵灵动仿佛是纸做的——然而, 每一次彼此的武器撞击, 迦尔纳都会明确无误地告诉它,这可不是虚有其表的招数。 一不小心—— 是真的会死哦。 另一边,爱丽丝菲尔也因为关心Saber的初战,认真地补充道:“我感觉对方的基础能力应该比你要弱一些,不过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了,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属性,即便占据上风也要小心……” ……神他妈的弱一些。 在战斗之前,阿尔托莉雅也觉得自己胜利在握,但感受着对方的攻击,她倒是很有一句不好听的话很想骂出来——弱一些?这算什么弱一些?她的武器都快被对方被打飞出去了。 不过,在这方面,阿尔托莉雅同样也相信爱丽丝菲尔的判断。因为在她的感觉中,对方好像确实是比自己弱一点的,在存在直感的保有技能的前提下,阿尔托莉雅也是相信这样的事实的,但古怪的是,交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使用了什么强化魔术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尔托莉雅敏锐地判断着。 阿尔托莉雅并不畏惧消耗战,但是,在一开始的错误判断后,她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耐久一定会比不过她。奇怪,感觉上,和实际战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他的战斗方式,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仿佛没有骨头,也许爱丽斯菲尔围观时不能看出来,可阿尔托莉雅很明确地能感受到,从这个男人的出力来看,他紧接着的变动不应该这样快,这样迅猛,这样出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因为力是有惯性的,然而对方就是以一种超出了阿尔托莉雅难以想象的关节和肌肉的变动,将这样离奇的动作做了出来。 就像是在大地上自由翻滚的猫咪。 正如阿尔托莉雅不熟悉迦尔纳的战斗方式一样,迦尔纳也对阿尔托莉雅的风格很是陌生,他之前也没有对战过不可见的武器,不过,在强大武艺的支撑下,这种陌生感飞快地消失着。 毕竟,比起单打独斗,阿尔托莉雅其实更擅长战场上的奔驰纵横。她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剑都力若千钧,不知道坑了多少将她看做小姑娘的敌人。在对抗比自己弱的人,阿尔托莉雅几乎是一往无前,但是,一旦陷入苦战,她的技艺稍弱于迦尔纳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能听见对面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顺带一提,我的幸运是A+哦。” 这什么意思? 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将这句话延伸了,这家伙是说,和她阿尔托莉雅对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还是说,能遇到一个能随便捏的柿子,真是幸运啊。 阿尔托莉雅气到爆炸。 这个情绪表现在她的行为上,就是阿尔托莉雅的动作越来越迅猛,力气越来越巨大,旋转的风从剑身上回旋而出,吹得两个人的前额的碎发都摇晃翻卷——柏油马路的路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细碎的石块被两人战斗的气旋吹开。 但是—— 阿尔托莉雅狠狠一记横劈挥过去。 空气被撕裂,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迦尔纳的枪矗立在地面上,他以此为基准,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形的弧度——时间几乎凝固,阿尔托莉雅的横斩缓慢接近,迦尔纳漂浮在空中,一正立,一倒置,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到了一起。阿尔托莉雅是战意昂扬的,普通人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有那么澎湃的战斗欲望,她像是火山,像是烈焰。 可迦尔纳始终很平静。 他的瞳孔深远,半点情绪也看不见。阿尔托莉雅的激动落在他严重,就像是火焰扑进了深雪里,还未来得及闪烁半点火星,就已经彻底被熄灭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阿尔托莉雅的错觉,她觉得,好像,这位从者的那颗红色的眼珠,越来越清澈明亮,仿佛有碎金的光芒在其中闪动,熠熠生辉。 等等—— 不是错觉—— 然而等阿尔托莉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从迦尔纳眼睛中发射而出的光炮,毫不留情地对着阿尔托莉雅迎面轰击而来。阿尔托莉雅只能本能地闭上眼,侧开脸,做最后徒劳的挣扎。 打人打脸这真的是…… 最后一秒,阿尔托莉雅咬牙切齿地想——毫无骑士风度! 毁容就毁容吧,反正战场上没有女人,只是……虽然阿尔托莉雅已经这样想了,但女性爱美的天性,仍然让她内心一阵抽痛。然而,预计中的猛烈的攻击并未到来,相反,阿尔托莉雅只感觉耳边有一个热源一闪而过。 他打偏了? 不,他是故意放过了自己。 为什么?还是说,因为敌人是一个女孩子,所以下意识地手下留情了吗?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想,然而,一时之间,她竟然分辨不出,到底哪个对她的侮辱更大。 这些想法,也只是发生在闪电之间。 ——而下一秒,迦尔纳已经从半空中完成了一个优雅的回旋,阿尔托莉雅还来不及重新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顺着惯性,迦尔纳的双脚狠狠地踏上了阿尔托莉雅的胸口,即便有着铠甲的守护,阿尔托莉雅仍然如遭重击,噔噔噔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可恶! 阿尔托莉雅没能来得及举起剑。 迦尔纳已经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金枪,长|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光的轨迹,最终停留在阿尔托莉雅的脖子前一寸。 阿尔托莉雅停了下来。 一步错,步步皆错。 即便是阿尔托莉雅,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很可能在来到冬木市的第一天,就遗憾退场。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这种自信也并非盲目,毕竟,以亚瑟王生前的功绩,死后的知名度来看,她毫无疑问是顶级的一流从者。 但偏偏…… 即便内心还有几分不服气,可阿尔托莉雅也是承认的,对方无疑是比她更强大的从者,他没有用阴谋,也不曾剑走偏锋,而是堂堂正正的,用实打实的正面战斗击败了她。 即便阿尔托莉雅还有底牌没有使用。 可对面的枪兵,同样也没有释放宝具。 就在局面陷入僵局的同时,那柄黄金之枪转过一个回旋,又被主人重新收回了手中。阿尔托莉雅没有料到这个转折,一时有些发愣,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同样没有借这个敌人收回武器的时机,发动袭击。 阿尔托莉雅是亚瑟,是骑士王。 ——不是什么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之人。 “Saber。”迦尔纳的视线从阿尔托莉雅的身上飘过,转向爱丽丝菲尔,“还有Saber的同伴。” 他不会说谎,但也委婉地保护了两人的伪装。 “虽然我也很期待和Saber的战斗,不过,我们之间的战斗恐怕要暂时的告一段落了。”迦尔纳往前走了一步,虽然他是恳求的一方,但态度太过坦然,反而让被人评价过“不懂人心”的阿尔托莉雅,都感觉到几分古怪,“两位,我有一事相求。” 这言辞,这语气,绝对不是求人的态度。 阿尔托莉雅皱了皱眉头:“请求,这明明是胁迫吧?” 迦尔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阿尔托莉雅以为他会狡辩,或者避而不谈。然而迦尔纳最后竟然爽快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我很少请求他人,也很难区分请求和威胁之间的差别。不过,认真想一想,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我的御主……嗯,用胁迫也许更为确切吧。” 他叹了一口气。 “不过,为了达成它,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无论你们提出怎样的交换条件,我都会认真地考虑的。” 迦尔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毫无婉转或含糊其辞之处。是的,他是认真的。阿尔托莉雅惊讶地看着迦尔纳,她忍不住想,这个从者……他是疯了吗? …… 芽衣醒过来了。她从来没想过,仅仅只是苏醒这一个举动,就能令自己感受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说实话,这不是芽衣第一次的濒死体验了,但确实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视线模糊,那些含糊的光影缓慢归位。 有人站在她的旁边,好像在说话。 芽衣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守在自己床边的人正是迦尔纳。这位太阳之子紧紧抿着唇,一头蓬勃的白发都微微低垂,预示着主人暗淡的心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芽衣,然后,芽衣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 她这才察觉,迦尔纳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像是生怕自己一眨眼,芽衣就消失不见了。 “是我办事不利……” 迦尔纳刚开了一个头,就被芽衣拔高的声音打断了:“都说了不用道歉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举动有多突兀,迦尔纳站在门口,他手上还提着维修电灯泡的全套套装,目光平和又冷静,对比起来,芽衣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159.第 159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说起来, 吉尔伽美什的幸运是A+吧?走在路上都会被从天而降的千万元彩票砸中的那种幸运吧?——他抽中的是留在教会, 这明摆着是说, 只要出门就会遭遇不幸吗? 卫宫切嗣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 主动上台, 抽出了第二签。他抽中了远坂宅邸, 不由露出了一点古怪来。他随手对远坂时臣展示了一下, 然后将纸条收回口袋里。 “那么下一个就是……” 芽衣举起了手:“我先来吧。” 然而, 就在芽衣站在最后的两张签纸前的时候, 迦尔纳很忧郁地从英灵化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显得有些犹豫:“需要我帮忙抽吗?”他对自己的幸运A+非常的有自信。 “不,这个务必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芽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有这一点, 是她无论如何也必须自己抽的——虽然芽衣自己的运气也不怎么好的样子, 但比上不足,比下绝对绰绰有余了。 又一张签纸被揭开: ——圆藏山柳洞寺。 “那么, ”韦伯拿起最后一张签纸,“我们就是中心公园了。” 然而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却陷入了思考,他想了一会儿,问芽衣:“虽然四个地方同样都是灵脉的中枢,但柳洞寺的地下大空洞,毕竟是大圣杯的放置处, 也是最初的圣杯降临地点, 最有可能被那个家伙选做降临的地方——小姑娘, 你要不要换一下, 我看那个金闪闪的家伙也对自己抽中的地方很不满意的样子。” 伊斯坎达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吉尔伽美什就已经把视线斜了过来,他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位王者对此颇为意动。 这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选项。 只要躲在教会中,就能安稳地度过这次异变,对于尽力避免身处危险的芽衣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事——她当然也看得出,这也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对芽衣的照顾。虽然芽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刷到了这位王者的好感值。 然而—— “抱歉,我愿意前往柳洞寺探查。” 芽衣断然地拒绝,让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反而是吉尔伽美什微微挑起了眉,注视芽衣的眼神,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尖锐冷漠了。这句话开了头,后面的话也变得更容易说出口了。芽衣继续说道:“……也许在你们中间,我确实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但既然整个冬木市都面临覆灭的危机,我也根本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当然,这只是表面光面堂皇的理由—— 芽衣咬紧了牙关:“……我是绝无可能坐等最终结局到来的。如果有难题,就努力解决;如果有强敌,那就拼死抗争,哪怕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敌人,我也要亲眼验证这一点才死的甘心。”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压抑地咆哮。 伊斯坎达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是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啊,小姑娘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但意志却很是坚定,如果能从这次圣杯战争活下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人类史上有名的人物呢。”他说着,突然拍了拍韦伯的头,“说真的,小子,这次可不是我不帮你。” 韦伯有点被他打懵了。 但下一秒,韦伯就猛然反应过来,伊斯坎达尔的意思:“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这个了!你你你……!” 紧接着,韦伯的这一串“你”,又被征服王一个巴掌拍回去。 “不要害羞嘛,勇敢面对自己!” 征服王这句豪爽的发言,两位当事人都假装没有听懂。伊斯坎达尔作为一位古代人,某些观念确实比现代人要开放多了。是美酒就要痛饮,是美人就要追求,是土地就要征服,其身姿豪爽无比豪迈无双——很容易让人产生憧憬之情。 ……也很容易让人想打死他。 虽然征服王的嘴贱方式,和迦尔纳完全不是同一种。 吉尔伽美什也开口了,只要是对这位王稍微有一点熟悉的人,都能感觉到吉尔伽美什态度上微妙的变化,他矜持又傲慢地宣称:“就是这样吧,竭尽全力地取悦我吧……让本王看一眼,这场令人发笑的闹剧到底能折腾到什么程度。” 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哦,还是说,你们这三个强大的从者,准备组合出一个专门噎死他人的搞笑艺人团体吗?芽衣暗自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接触后,吉尔伽美什的威严在她心中已经下降了好几个层次了——除了这位最古之王说话确实有点吊儿郎当之外,更多的,应该也是这家伙老爱怼芽衣。 芽衣的性格,说的好听点,就是越挫越勇。 ——不好听点,那就是谁杠她,她就要和谁不杠不休。 但吉尔伽美什毕竟是威严仍在,芽衣心底再不高兴,也只敢在心里腹诽,没胆子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默地守在芽衣身后的迦尔纳开口了,对比于另外两位从者,功力始终深厚的迦尔纳,一句话就噎得吉尔伽美什脸色发黑:“……虽然这件事不应当由我来指出,但是,吉尔伽美什王,你的态度真的很像是,错过糖果后还要发脾气的小孩子。” 吉尔伽美什:“……放肆!” ——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的想要叹气。 她认识的小太阳,虽然总是一副没有什么表情的冷淡模样,但他不自觉露出的近乎狂妄(?)的自信,战绩也十分辉煌。即便芽衣反复告诫过自己,要小心,要警惕,英灵之所以能成为英灵,是因为他们都有过人之处,只不过……偶尔,嗯,偶尔…… 芽衣也会产生一种错觉: 迦尔纳无所不能。 唉,都说了是偶尔啦。 芽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迦尔纳似乎是有“不擅长游戏”这样的设定。芽衣之前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游戏也就是考验人的手速,眼速,再多也就加一个策略。迦尔纳的眼神会差吗?他的手速会低吗?他的反应会不灵敏吗?很显然的,不可能。 而且,不得不承认,白发的太阳之子将注意力完全投注过去,投注在那个松松垮垮的金属爪子的时候,真的漂亮极了。他浑身的精气神拧成一根线,眼睛非常亮,好像除了娃娃和机器之间,再也没有第三件事物存在了。那一刻,芽衣就开始迷信迦尔纳绝对能赢。 如果这样的男人也不能赢—— 好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成功是应当理所当然的了。 迦尔纳按下了下落的红键,机器哐当一声,金属爪开始降落。就在这时,迦尔纳突然浑身一抖,犹如一柄锋利的长|枪轰然出手,尽显锋芒毕露。他猛然抬起头,盯着街道对面高楼的窗户,严阵以待。芽衣跟着他一起转头,但她什么也没看见。 窗户敞开着。 里面空荡荡的,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摇晃。 迦尔纳也松懈下来了,似乎危机已经解除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他猛然转头的时候,好像手肘打在了机器上,当时,这个娃娃机的外壳就陷进去了,摇晃一下,那个原本很有希望能抓住特大号娃娃的金属爪,摇晃了一下—— 擦过了。 擦过……了…… 擦……过…… 迦尔纳站在娃娃机前面,直接石化了。 芽衣被这样的迦尔纳吓到了,她手足无措地试着安慰迦尔纳,但没有什么用。迦尔纳直接在娃娃机前面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散发着可怕的阴气。芽衣又好气又好笑:“喂,别,别颓废啊!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啊,失败了真的没什么……拜托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样的表情啦,喂,迦尔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迦尔纳默默将小熊维|尼的头套挂在了自己脑袋上:“抱歉,御主,暂、暂且先让我静静吧。” 小熊维|尼睁着一双特别无辜的黑色眼睛,凝视着芽衣。 芽衣被这种“纯洁无辜”的小熊眼盯了十几秒,就彻底被打败了。她无可奈何地靠在迦尔纳身上,努力寻找话题:“真的、真的没事啦,不至于真的露宿街头。”迦尔纳对连着三个真的无动于衷,芽衣只好继续说,“我准备今天晚上去找间桐雁夜。” 提到圣杯战争的计划,迦尔纳总算是稍微给她一点反应了。 “我已经确认间桐家的位置了。”芽衣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虫魔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狂阶的兰斯洛特耗魔太大,而间桐雁夜绝对支撑不了他长时间的战斗——” 说到这里,芽衣顿了一下。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个,迦尔纳?” “御主?” “你是不是在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中,根本就没有从我的身上汲取魔力?”芽衣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不,不止如此,从我去医院开始,你没有从我身上汲取魔力了。” 160.第 160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吉尔伽美什话语未落, 他身后的王之财宝就已经展开了,金色的涟漪浮现,将这位王者的身姿衬托得越发光辉灿烂。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铠甲,神枪,还是头颅,你这个无礼之徒啊想好要用什么宝物献给王,来获取王的原谅吗?” “我没有什么可以献给你, 很抱歉, 我也不觉得这是冒犯。当然, 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的话, 那也并无不可。”迦尔纳十分平静地回答, “不过, 这恐怕要等到这次战役结束之后了……如果那时候, 吉尔伽美什王你依然这样认为的话, 将首级交给你也无妨——只要你有能将我的首级斩落于尘土上的能力。” 这一番话语气陈恳, 用词饶舌—— 芽衣勉强理顺了其中的逻辑, 不得不表示,这完全就是对吉尔伽美什的挑衅吧! 闻言,吉尔伽美什冷冷地看了迦尔纳一眼:“我记住你的承诺了。”这句话说完, 那位态度难以捉摸的王者, 就直接收起了自己的宝具, 教会的大堂中消失了。 ——我行我素, 丝毫没有顾忌到任何人的看法。 吉尔伽美什就是这样的王。 …… …… 进过了吉尔伽美什那样一闹, 剩下的人, 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了。甚至,连战略中本应当有的战术交流,也一并略去了。阿尔托莉雅倒是好几次欲言又止,可最终,她也什么也没说,搀扶着没什么精神的爱丽丝菲尔太太出去了。 伊斯坎达尔也召唤了神威车轮,往目的地去了。 而作为Saber的阿尔托莉雅,就没有这样方便移动的宝具了。不过,这位骑士王也同样也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说,在这方面,卫宫切嗣早已经想了万全的办法: 这位神通广大的魔术师杀手,搞来了一辆装甲车。 芽衣全程缄默。 她沉默地看着阿尔托莉雅换上西装,握住方向盘,踩上油门。强大的魔力从她身上扩散出来,缠绕到这个现代化的骑具上,顷刻间,装甲车就迎来了一次彻底的改造,两边增加了一对仿佛炮筒的加速器,外壳覆盖了一层银色的装甲,线条优美流畅,极具美感。 芽衣:“……” 可怕。 整个画风都变了。 ——虽然芽衣知道,在四战的剧情中,阿尔托莉雅曾经改造过摩托车,和Rider征服王同台竞技。但摩托车毕竟只是摩托车,和装甲车给人的视觉感受完全不同。 阿尔托莉雅踩着油门,一骑绝尘而去。 沉重的轮胎直接碾碎了冰面,马达轰鸣,风王结界裹挟着这台看起来非常异常的机器,眨眼之间,就已经只在视野里留下一条白色的行驶痕迹了。 哇。 阿尔托莉雅好厉害啊! 芽衣愣愣地看着装甲车远去的身姿,第一次对英灵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有了稍微切实一点的感受了。她曾经“阅读”过他们,“了解”过他们,“谋划”过他们,甚至迄今为止,芽衣自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还做的可圈可点。 但奇妙的是,现在,芽衣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英灵。 她轻轻地,发出一声浅淡的叹息。 “御主,怎么了?” “就是突然……”芽衣裹了裹冬装,就在所有人议论的几个小时之间,温度又往下降了好几度,甚至达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芽衣说出口的话,刚刚呼出去,就变成了凝结在半空的碎冰粒,“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啊。” “非常真实。”迦尔纳回答。 “嗯?” “无论是被御主召唤,还是这一段时间并肩一同战斗,都是真实无误的事情。”迦尔纳慢慢地说,“我也知道,我并不是优秀的从者。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应当是废物一样的从者才对。挥舞枪杆的方向全赖御主的指引,同样也带来了很多困扰……” “不不不!”芽衣急忙反驳。 面对迦尔纳略带疑惑的目光,芽衣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真诚地说:“才没有这样啊,迦尔纳是全世界最好的从者。” 迦尔纳却没有立刻接话。 他显得有点迷惑:“是……吗……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芽衣斩钉截铁地回答了,“迦尔纳一直是最好的。是迦尔纳给了我胜利的希望,是迦尔纳给了我战斗的信心——如果没有迦尔纳的话,我早就被绝望打倒了。” 芽衣说的很慢。 但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 “从那一刻看到迦尔纳从召唤阵浮现时,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每一天过的都好像做梦一样。” “不,应该说……真像是奇迹降临。” 芽衣就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迦尔纳,劈开了所有的黑暗,将最初的阳光带到了我身边。” “是……吗?”迦尔纳的声音轻不可闻。 白发的枪兵很淡很淡地笑了,他很少笑,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可但他脸上带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时,就仿佛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原来是……这样的么?也对,最好的御主自然是搭配最好的从者了。既然御主已经这样说了——那么,就已经注定我将在这次战争中,战无不胜了。” “你一直战无不胜。” “吉尔伽美什王大概会对这件事很失望吧。” 芽衣对迦尔纳眨眨眼睛:“管他的呢……反正,他又不是我的从者,对吧?” “是啊。” 迦尔纳伸出手臂,将芽衣抱起来。芽衣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享受到公主抱的待遇。但这既然是迦尔纳的心意,芽衣也就默认了——而且,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小心思存在。 “尽管这份心意沉重到令人说不出话来——” “但既然御主对我有所期盼,那么,我也就只好彻底地回应它了。正如太阳必将驱散一切黑暗,我战斗的英姿也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迦尔纳突然笑了一声: “我果然在御主运上非常好呢。” “能遇到芽衣,”他罕见地用了芽衣的名字,而不是御主的代指,“感觉幸运已经不仅仅是A+了,应该是EX了。” 啊,恐怕也就只有这一点,芽衣无法昧着良心赞同了。 “啊……哈……”芽衣努力地将两只手臂舒展开来,并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昨天晚上休息得不算好,做了一晚上自己被卫宫切嗣分尸的噩梦,醒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哦,不对,她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赶着时间,芽衣拉着迦尔纳去办理出院手续。爱丽丝菲尔将全部的账款都已经结算了。不过,当芽衣趴在窗口,盯着院方交给她的一大堆文件的副本时,仍旧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第一张保证书的签名处,清楚地写着,迦尔纳。 芽衣睁着一双死鱼眼:“……” 她又往后翻了几张,各种账单名目不一,但除了少数几个的签名人是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以外,剩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迦尔纳的签名,这家伙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将真名写在上面有什么不妥。 ……院方也是,你们好歹也纳闷一下啊。 芽衣默默地将这些文件全部折叠好,她表现出来的神色还是平静的,但只有芽衣自己知道——这一刻,她真的,真的好想死啊。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是眼睁睁看见迪卢木多弄丢索拉的肯尼斯教授,是眼睁睁看着阿尔托莉雅放走迪卢木多的卫宫切嗣,是眼睁睁看着吉尔伽美什纵容自己被捅一刀的远坂时臣。从者也许性格各异,能力不同,但坑起御主的秉性就是相同的。 芽衣根本不相信,卫宫切嗣会放着这么大的漏洞不去调查。甚至,芽衣再想要毁尸灭迹,都已经太迟了。这会儿,没准迦尔纳的所有传说和对应分析,都摆上了切嗣的桌头了。 也许是芽衣的停顿太长了,引来了迦尔纳的关注。白发的从者对自己闯下的大祸一无所觉地问:“怎么了,御主?” “没什么。” 芽衣正在调整心情。 认真想一下,就算将迦尔纳的真名暴露出来,顶多也只是没法让这家伙随心所欲的改职介名(并不)而已。迦尔纳又不是齐格飞,或者阿克琉斯这种拥有致命弱点的从者。对比而言,应当说是,让卫宫切嗣知道了芽衣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 不择手段的魔术师杀手,绝对不会介意去暗杀御主的。 但这方面,芽衣还真的不好去责怪迦尔纳。他降临冬木市的时间,比芽衣还要短,知晓的角色也只有几个御主,再将条件限定在能有财力支付大笔钱财上,也就只剩教会和御三家了:但让言峰璃正或者远坂时臣知道,等同于让言峰绮礼知道,更别提还有吉尔伽美什这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求助间桐雁夜,等同于进入间桐脏砚的视野; 161.第 161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然而, 迦尔纳仍然觉得困扰。 ——迪卢木多到底是, 什么意思? 即便是看出来,迪卢木多深受自己的魅惑之痣的困扰,对于女性的注视带有一种微妙的恐慌;同样,芽衣对于剧情的执着,也给这位枪兵带来了错误的暗示——但是,就算是两个巧合碰撞到了一起, 他也不应该觉得, 芽衣就喜欢上了他吧? 而且, 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 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 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 才恼羞成怒, 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别,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 他张了张口, 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 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 美丽, 娇嫩, 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打搅芽衣的美梦了。 迦尔纳灵体化穿过了门,再反过来开锁,将自己买回来的衣物取回来,放进收纳箱里。房间里仍旧静悄悄地,迦尔纳习惯性地往卧室走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徒劳垂着床边缘的手臂,白的晃眼。 迦尔纳思维都停顿了一瞬。 “御主?” 芽衣紧闭着双眼,她半个身子跌落在床外,肤色像雪一样苍白……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死尸一样的苍白。迦尔纳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捧起芽衣,少女的体温也和死尸一样冷,即便是天生体温偏高的迦尔纳,也无法从肌肤的彼此触碰中,带给对方更多温暖。 真轻啊。 迦尔纳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他忍不住想,奇怪,人类真的能轻巧到这个样子吗? …… 迦尔纳拉开窗户,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太阳欲坠未坠,斜斜的挂在山峰的一角,整个世界笼罩在昏沉的黄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发的英灵轻柔地抱着一个少女,宛如灵敏的鸟雀般沿着墙壁滑行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的顶端。 站得高确实可以看得远。 迦尔纳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抱着芽衣往医院的方向去了。四周的景色仿佛流光般在他身边飞逝着。几乎是眨眼之间,迦尔纳就已经到达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迦尔纳拦住了一位稚气脸的小护士:“能帮我看看她是哪里受伤了吗?” 小护士吓了一跳:“这个你要找医生啊,先要去挂号,然后再检查,确诊了之后再看看是手术,还是吃药打针。诶,你知道挂号处往哪里走吗?” 迦尔纳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然而在挂号处,迦尔纳的困境并无改善,他找不到芽衣的证件,身上也只有一些小额的零钱。领他过来的小护士,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缺乏社会常识的人,反而是负责的医生很体谅迦尔纳—— 不过,也没准是畏惧。 毕竟,虽然迦尔纳并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黄金铠甲,但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迦尔纳肤色是象牙般的白,五官俊美,即便没有敌意,仍然会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淡淡的压迫感。 医生笑呵呵的说:“忘记带了没事,之后补上就可以了,来,这里需要她的家人签字,你去打电话通知她吧。”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迦尔纳迟疑了很久。 “我想,她可能没有家人了。”但这样的话也太过笃定了,迦尔纳犹豫了一下,罕见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即便有,也很可能不会再管她的任何事情了。” 这个形容,让医生和小护士一起抬头看他们。 芽衣仍然沉沉地昏迷在迦尔纳的怀里,迦尔纳用被子裹着她,其他人只能看见她露出的半张苍白的脸,紧皱着眉头,长发在迦尔纳的的胸口蹭出一片凌乱。 “那么男朋友应该也可以。” “那……”即便是耿直如迦尔纳,也察觉到了对方在这方面的通融。他突然想起,在旅馆门口的服务生问他是不是芽衣男朋友的那个时刻——哦,原来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不是家人…… ……却能起到和家人一样的作用……么? “那么就多谢了。” 感谢圣杯提供的现代知识,迦尔纳总算能用日文写下自己的名字,但这种明显外国风的名字,仍然是惹来了对面惊讶的目光——但看到迦尔纳明显异于日本人的外貌,对面也释然了。 “先做体检吧……”医生又看了一眼迦尔纳,“不,先让那边推个床过来。你一直抱着她,手不酸吗?” “不酸,她真的很轻。” 然而,暂时的,还没有人意识到迦尔纳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就连迦尔纳本人都对此缺乏明确的认知。他站在原地,放任着护士们将芽衣从他怀里取走,放在推床上,一路往医院病房走去—— 怀中空荡荡的。 迦尔纳突然就感到怅然若失。 “记得及时补上挂号费。”医生提醒他。 “抱歉,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元。”迦尔纳十分耿直地说,这还是芽衣给他买衣服时,剩下的找零。迦尔纳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古怪,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会很快补上的。” 对面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迦尔纳正要离开,医生就猛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我说,孩子啊,想开点,一时没有钱不是什么大事,这个社会还是很温暖的。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你的人生还很漫长……” 人生还很漫长…… 不,他的人生早就在那场天地人神的大战中结束了。 倒是芽衣,她才是还有未来的人类啊。 迦尔纳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同时也不容对方反抗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不过,不必担忧,那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会触犯法律。愿太阳永远照耀着你,保佑你一生平安。我会很快回来的,真的。” 迦尔纳没有说谎。 他会很快回到芽衣身边的。 …… 天黑了。 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天的边界。 绚烂的霓虹灯彩亮起,当黑夜来到时,这个城市就笼罩在另一种美丽中。这个城市存在隐藏的阴暗一面,但同样的,它也是安和而幸福的。迦尔纳的索敌能力不算顶尖,但在目标已经明确的前提下,迦尔纳仍然更早地察觉到了敌人。 穿着银色冬装的高雅女士。 她挽着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西装美少年,两人正在徐徐走在海滩旁寂静的小路上,海风吹着两人的长发飞扬飘荡。虽然只是听过芽衣描述,迦尔纳已经确信,这两位少女,就应当分别是名字叫□□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的小圣杯人造人—— 以及—— Saber。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以女子之身登顶为骑士王的不列颠之王。 这个距离,如果迦尔纳抢先出手的话,大概能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吧。迦尔纳想着这些他绝不会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芽衣——他的这位年轻的御主,一定会恨不得让他果决出手,但又顾忌迦尔纳自己的感受,露出仿佛小仓鼠啃木头般的纠结神色。 ……啊,其实迦尔纳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告诉芽衣。 这个样子的她,真的非常可爱。 就在这时,阿尔托莉雅脸色猛然一变,她抓住了爱丽丝菲尔的肩膀,将她护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爱丽丝菲尔一愣,然而Saber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一块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是敌方的从者。” 随着阿尔托莉雅的声音落下,隐藏在黑暗中的从者也缓慢走了出来。 仿佛一豆灯火从摇曳不定的光晕中具现成切实的光芒。出现在阿尔托莉雅和爱丽丝菲尔眼前的英灵,有着一头肆意生长的白发,以及比白发还要白皙的肌肤,他的四肢缠绕着宛如藤蔓缠绕大树的金色铠甲,却给人以消瘦的感觉。 162.第 162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迪卢木多这是……什么意思? 白发的枪兵困扰地眨眨眼睛,这种微妙的情绪, 已经很久没有在迦尔纳身上出现过了。他生前就拥有非凡的敏锐, 能够识破一切谎言, 看穿一切假象——这一能力在英灵座上得到了升华, 固化成了保有技能“贫者的见识”。可以说,在人性方面,没有那位从者能够比迦尔纳看的更透彻。 然而, 迦尔纳仍然觉得困扰。 ——迪卢木多到底是, 什么意思? 即便是看出来,迪卢木多深受自己的魅惑之痣的困扰,对于女性的注视带有一种微妙的恐慌;同样,芽衣对于剧情的执着,也给这位枪兵带来了错误的暗示——但是,就算是两个巧合碰撞到了一起,他也不应该觉得,芽衣就喜欢上了他吧? 而且,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 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 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 才恼羞成怒,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 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 别, 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他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美丽,娇嫩,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打搅芽衣的美梦了。 迦尔纳灵体化穿过了门,再反过来开锁,将自己买回来的衣物取回来,放进收纳箱里。房间里仍旧静悄悄地,迦尔纳习惯性地往卧室走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徒劳垂着床边缘的手臂,白的晃眼。 迦尔纳思维都停顿了一瞬。 “御主?” 芽衣紧闭着双眼,她半个身子跌落在床外,肤色像雪一样苍白……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死尸一样的苍白。迦尔纳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捧起芽衣,少女的体温也和死尸一样冷,即便是天生体温偏高的迦尔纳,也无法从肌肤的彼此触碰中,带给对方更多温暖。 真轻啊。 迦尔纳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他忍不住想,奇怪,人类真的能轻巧到这个样子吗? …… 迦尔纳拉开窗户,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太阳欲坠未坠,斜斜的挂在山峰的一角,整个世界笼罩在昏沉的黄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发的英灵轻柔地抱着一个少女,宛如灵敏的鸟雀般沿着墙壁滑行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的顶端。 站得高确实可以看得远。 迦尔纳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抱着芽衣往医院的方向去了。四周的景色仿佛流光般在他身边飞逝着。几乎是眨眼之间,迦尔纳就已经到达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迦尔纳拦住了一位稚气脸的小护士:“能帮我看看她是哪里受伤了吗?” 小护士吓了一跳:“这个你要找医生啊,先要去挂号,然后再检查,确诊了之后再看看是手术,还是吃药打针。诶,你知道挂号处往哪里走吗?” 迦尔纳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然而在挂号处,迦尔纳的困境并无改善,他找不到芽衣的证件,身上也只有一些小额的零钱。领他过来的小护士,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缺乏社会常识的人,反而是负责的医生很体谅迦尔纳—— 不过,也没准是畏惧。 毕竟,虽然迦尔纳并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黄金铠甲,但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迦尔纳肤色是象牙般的白,五官俊美,即便没有敌意,仍然会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淡淡的压迫感。 医生笑呵呵的说:“忘记带了没事,之后补上就可以了,来,这里需要她的家人签字,你去打电话通知她吧。”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迦尔纳迟疑了很久。 “我想,她可能没有家人了。”但这样的话也太过笃定了,迦尔纳犹豫了一下,罕见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即便有,也很可能不会再管她的任何事情了。” 这个形容,让医生和小护士一起抬头看他们。 芽衣仍然沉沉地昏迷在迦尔纳的怀里,迦尔纳用被子裹着她,其他人只能看见她露出的半张苍白的脸,紧皱着眉头,长发在迦尔纳的的胸口蹭出一片凌乱。 “那么男朋友应该也可以。” “那……”即便是耿直如迦尔纳,也察觉到了对方在这方面的通融。他突然想起,在旅馆门口的服务生问他是不是芽衣男朋友的那个时刻——哦,原来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不是家人…… ……却能起到和家人一样的作用……么? “那么就多谢了。” 感谢圣杯提供的现代知识,迦尔纳总算能用日文写下自己的名字,但这种明显外国风的名字,仍然是惹来了对面惊讶的目光——但看到迦尔纳明显异于日本人的外貌,对面也释然了。 “先做体检吧……”医生又看了一眼迦尔纳,“不,先让那边推个床过来。你一直抱着她,手不酸吗?” “不酸,她真的很轻。” 然而,暂时的,还没有人意识到迦尔纳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就连迦尔纳本人都对此缺乏明确的认知。他站在原地,放任着护士们将芽衣从他怀里取走,放在推床上,一路往医院病房走去—— 怀中空荡荡的。 迦尔纳突然就感到怅然若失。 “记得及时补上挂号费。”医生提醒他。 “抱歉,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元。”迦尔纳十分耿直地说,这还是芽衣给他买衣服时,剩下的找零。迦尔纳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古怪,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会很快补上的。” 163.第 163 章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而事情又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啊?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况, 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生还的喜悦,对于家人放弃她的绝望,对于命运的哀叹, 就在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而这一切全部化作暴风雨般的哭泣—— 但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按理说,御主和从者的第一次见面,应当是彼此之间对于真名和实力, 策略和局势的一次稳重可靠的交谈, 然后彼此认可, 共同行动。可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简直糟糕透顶了。 好在,迦尔纳并不是对御主挑剔的从者。在芽衣歇斯底里痛哭地过程中, 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乖巧递纸, 最后还帮她将整个纸盒都赛过来了——甚至, 连仍在地上的废纸都是他动手用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的温柔。 芽衣打量着这位号称和金闪闪同级别的从者,而迦尔纳很是平静, 面对芽衣的道歉,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答:“没关系。” 是了,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回答了。 日轮之子,迦尔纳。 出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大英雄, 太阳神苏利耶之子, 被描述为和吉尔伽美什同等规格的从者, 其英雄之格在所有从者当中都能争夺一、二位。换而言之,这也是一个能被远坂时臣在召时哈哈大笑胜利属于我的从者。 其战斗力常年被宅男们轮,因而又被誉为黄金三傻……呃黄金三靶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别称金闪闪,还有王中之王奥斯曼狄斯,别称火腿王、拉二。然而在这三黄金之中,迦尔纳的性格堪称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虽然偶尔会毒舌,但在另外两位的衬托下仿佛真佛再世。 ……在这方面,远坂时臣大概深有体会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迦尔纳完美无缺——作为顶级的从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夸张,日常平A,甚至,他还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各项属性来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可以说,只要迦尔纳出战,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芽衣残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对于其他从者绝对无法违背的令咒——迦尔纳曾经对某位御主说过,如果对方发出他不愿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仅靠着意志”就能怼回去。 而这都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迦尔纳是个枪兵。 自古弓兵多挂逼,自古枪兵幸运E。从神话传说中,迦尔纳最适合的当然是弓兵——他和弟弟阿周那抢夺最强弓兵之名的战斗横贯了整个史诗,然而最后降临下来的职阶却是枪兵——毕竟,他的幸运值只有D。 ……尽管这位自称过,他幸运值A+。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闭着眼瞎写数值,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芽衣权衡着己方的优势和弱点时,迦尔纳突然问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建议你去敷一下眼睛。” 诶? 这是关心吗?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你在之前哭了四个小时三十二分钟,眼睛已经肿成了水蜜桃。如果现在不稍微处理一下,明天大概会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我的战斗,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好了。” 芽衣强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亏她之前还夸迦尔纳的性格好啊,要不要这么快就惨遭打脸。尽管,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迦尔纳的性格,就知道他说这一段话全然是出于好心——但说出口就仿佛和嘲讽没什么两样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迦尔纳有些不安。 “没什么。”芽衣摇头,迦尔纳肯为自己战斗,就是拯救她整个世界的小天使,小天使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谅解的。更何况,这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比这个过分太多的事情,芽衣都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回答说,“我这就去用冷水敷敷眼睛,至于你——” 迦尔纳下意识地严肃了面容。 他这种严阵以待地态度,无疑逗笑了芽衣。少女脸上绽放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比百花更娇艳:“——下楼找人再安装一个电灯泡吧。” 迦尔纳:“?” 芽衣强行将他推出了门:“别推辞,这可是你自己干的坏事,你不会不承认吧?” …… 迦尔纳在电梯前蹲了一会儿,仍旧没有搞清楚这个先进的现代机械到底怎样使用。圣杯虽然在他降临的时候灌注了必要的知识,但“知晓”和“使用”仍旧有不小的距离。 之前,迦尔纳在降临时掀起的魔力风暴,就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头顶上的电灯泡。介于此,迦尔纳认为他应当在处理这些现代的物件时,更为小心警惕一些—— 诸如,迦尔纳现在就在考虑。 ——他要不要徒手掰开电梯门?也许,他只要小心一点,以大英雄迦尔纳的名义,他应当做得到在不伤害在原本脆弱结构的情况下……哦,电梯门自己开了。 迦尔纳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迦尔纳黄金铠甲的的打扮将他们吓了一跳。不过,出于日本人特有的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传统,他们都保持了沉默。第一个对此抱有敌意的,反而是一楼的服务生小哥:“电灯坏了?好吧,我们会安排专门的人员去维修的,损坏的物件会在退房时一并结算在费用里的。我看看,房间号是……咦?” 服务员小哥愣了一下,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迦尔纳态度平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房间里是一个小姑娘……和她男朋友住的房间吧,请问你是……?”这位服务员说着,还在上下打量迦尔纳,越发觉得这个打扮的人不像好人。迦尔纳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敌意,“你怎么会知道她房间里电灯泡坏了?” 迦尔纳注意到,服务员将手伸到了口袋里。 他大概觉得自己行为隐蔽,但实际上,在这位大英雄的面前,服务生小哥的一切行动都像是太阳直射下,无从隐藏——迦尔纳知道他捏住了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了110这三个键,只要迦尔纳回答不对,他就能直接报警。 迦尔纳用了三秒,就理清了事态。 他的奇异装束,确实很容易被误解为精神状态不正常。再加上——迦尔纳瞥了一眼大厅里正在播放的新闻,上面报道着冬木市出现了许多女性和小孩惨遭杀害的事件,呼吁市民们出行小心,女性们最好不要单独出门,注意安全。——这样一想,芽衣的外貌确实像是某些杀人狂变态最喜欢的类型。 这位服务生小哥,能抱有这样的警惕,确确实实是顾客们的福气。 但现在却造成了麻烦。 迦尔纳认为,除非是御主有了相应的策划,不然的话,他们最好还是保持隐蔽更好。而卷入警方的询查中,非但会留下醒目的痕迹,更是会……辜负御主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 迦尔纳不想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抬起头,红蓝异色的瞳孔凝视着服务生小哥,小哥的呼吸一窒,有那样的一瞬,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在挑衅可怕的怪兽,那种无意识流泻出的压迫感让他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迦尔纳开口了,他说话时咬字清晰,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他慎重的态度:“嗯,我就是和那位小姐同居的人。” 服务员小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表情越发古怪。半晌,他才追问:“等等,你难道是说——”他的语气里竟然混杂了几分类似于羡慕嫉妒恨的感情,“你难道就是她的男朋友吗?” 男。 朋友。 迦尔纳当然是男性。 朋友——虽然芽衣并没有承认过,但迦尔纳想,如果对方不嫌弃的话,他是不介意成为对方的朋友,而不仅仅局限于主仆之间,御主和朋友,魔术师和使魔之间的关系的。 因此,迦尔纳一本正经地,连语气都没有起伏地回答说: “是的。” “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迦尔纳认为这句话,真的十分正确,一点问题也没有。 然后……间桐家就被炸了。 仓皇之下,间桐雁夜只来得及用令咒命令Berserker,带着他和小樱逃出去。Berserker直接抬起了房间里的床,骑士不死于徒手瞬间发动,短暂地当下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轰—— 床板瞬间就被烧毁了。 但得益于着短暂的空隙,Berserker两只手分别夹着间桐雁夜和间桐樱,嘶吼着,仿佛咆哮的火车头一样破开屋顶,直接冲了出去,毫无动摇地迎击敌人。 等等!等等!他就算了,不要带着小樱一起战斗啊! 间桐雁夜要疯了。 Berserker是失去理智的从者,他知道用床板暂时拦住敌人,是出于千锤百炼的战士本能,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Berser——”间桐雁夜举起带着令咒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还没有发出指令,就啪叽一声,被自家从者扔地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Berserker就在地面上捡了一根铁皮柱,以劈砍的方式,狠狠地轰向了那位不速之英灵。 等等!等等!不要让武器划一个圆圈,小樱还在你脚下,还在攻击范围以内——然而等间桐雁夜扑过去之前,他就直接被混战的从者直接踹了出去。 间桐樱也被踹出了战斗区域。 “吼——啊——!!”伴随着Berserker的一声怒吼,尘土飞扬,火焰溅射,两位从者的身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激烈的武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间桐雁夜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刚才,他是……被救了? 很明显不是Berserker,一来,如果Berserker能有这样的睿智,雁夜就不必浪费一道令咒,强行命令他将自己和小樱救出去;其次,Berserker的足部铠甲是有刺的,这么重重地一踹下来,非得给雁夜开膛破肚不可。 那么,就是那位袭击了间桐家的……英灵了? 间桐雁夜仅仅只是一瞥,就转开了视线。诚然,即便是单纯是从外表上来看,那位也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从者。同样的,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几乎将间桐宅毁于一旦的宝具(想到这里,间桐雁夜就止不住一阵暗爽),对战武艺无双的Berserker,同样不落下风。 但间桐雁夜毫不关心这些。 甚至,可以说,他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再关心了。 “小樱!小樱你在哪里——?” “雁夜叔叔,我在这儿。”小樱非常平静,即便是被粗暴地踹出了战场,紫色头发的小姑娘也无动于衷,十分平静地拍拍膝盖,默不作声地站在了战场的边缘,直到间桐雁夜找她,才出声叫唤了一声。 “太好了,你没事……你是谁?!” 芽衣很无奈地从间桐樱的身后钻出来,就在狂阶兰斯洛特的范围攻击波及了身边人的同时,迦尔纳一脚一个,把两个人都踹出了攻击范围——方向刚好截然相反,间桐樱刚好就在芽衣这个方向。 唉。 想叹气。 不,应该这样说,这完全符合了自己的期望才对。 本来,芽衣定下了对战Berserker的理由,就很是居心不良。作为御主,间桐雁夜的能力并不高,兰斯洛特同样很强,但失去理智就是他的最大缺陷。即便芽衣没有拿到类似迦尔纳的王牌,但手下从者只要不是Berserker,同时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就能以放风筝的打法,活生生地拖死间桐雁夜。 这叫什么? 明明应当是一场充满了英雄史诗般的悲歌,硬生生地被芽衣玩成了手持攻略推本的弱智游戏——芽衣甚至有些无聊地想,如果Fate Zero选取的剧情线是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大概非但成不了经典,反而会被烂番茄淹没吧。 想想这个剧情,大概就是,上一秒还在胡吹海吹的强大英灵,下一秒就被砍翻,每个人物设定都十分又戏剧性,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在剧情里有所表现,就已经发了便当。 女主角还是个怨天尤人的废柴。 只因为踩了狗屎运,召唤出了强大的英灵,就直接横扫了整个战场。况且,对比于其他人,无论是到达根源,还是拯救世界,或者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拯救自己在意的人——对比起来,她的愿望都是那么抬不上层面。 甚至,连品格也是—— 芽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迎着间桐雁夜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将手臂放在了间桐樱的肩膀上。间桐樱真的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即便是被陌生人抓住了,也只是抬起头来看芽衣一眼。她紫色的瞳孔非常深邃,几乎看不见一点亮光。 梵天啊诅咒我身的效果已经渐渐淡去。 天空又重新开始飘荡起大雪。 一片,两片,千千万万。 覆盖在芽衣的头顶和肩膀上。芽衣隔着直接陷入白热化战斗的两位从者,压着间桐樱的肩膀——怜悯和慈悲是胜利者的特权,可她暂时地,什么也不是。 芽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术刀。 嗯,友情感谢提供装备的医院。 芽衣将手术刀的刀刃放在间桐樱的脖子上,即便是被人威胁到了生命,这个年纪极小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芽衣对上几乎发狂的间桐雁夜,清了清喉咙:“不准动,举起双手背在后脑勺上,蹲着,否则我会杀了她。” 噔! ——噔!噔!噔!噔! 迪卢木多横起双枪,打开流矢。 可恶,魔力的耗费比预计中的要高很多,按照这样下去,他很可能逃不……可恶可恶可恶,如果说迦尔纳是以破格的英雄之姿,绝对的优势压倒式地胜利的话,那么这个简直…… ……应该说,真的会有这样的……从者吗? 这次圣杯战争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迪卢木多不得不将破魔的红蔷薇投掷了出去,黑影被暂时的击溃了。但迪卢木多知道,这只是暂时中的暂时,在几分钟之前他就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然而对于局面没有任何帮助。 可恶。 他必须得活着回去。 迪卢木多一直很感激芽衣,尽管,这个女人似乎也微妙地受到了魅惑泪痣的影响,毁灭了迪卢木多获得圣杯的愿望。然而,迪卢木多仍然感激她,她给了他一个战士应有的尊重。 这次圣杯战争已经超出了预计。 他必须要告诉芽衣,快点逃走吧,快点离开吧,这里已经…… 黑色的阴影缠绕上了迪卢木多的脚腕,硬生生地将他从半空中跩了下来。迪卢木多一个回旋,恶狠狠地斩断了那根触手,但也是与此同时,数十个黑色的流矢贯穿迪卢木多的身躯。 他猛然咳嗽一声。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面上。 被……追上了? 迪卢木多抬起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比正常人高大许多的女性身影。她手中拉着缰绳,绳索的尽头没入黑暗中——等等,这个女人的外貌……迪卢木多猛然想起了一个神话传说,但还没有等他开口。那位有着异常相貌的高大女性,就已经拉起了手中的缰绳—— 164.番外 ……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吉尔伽美什笑起来。 如果说, 迦尔纳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 气质太过凌冽而拒人千里之外。那么, 吉尔伽美什毫无疑问就是以压倒般的气势令人印象深刻了。即便只是占据了沙发的一角, 但给人的感觉, 像是整个房间里都盘踞着一位黄金般耀眼的危险巨兽。 吉尔伽美什对芽衣搭话了:“真无趣吧?”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疑问句。 但芽衣仍然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她犹豫地指向了自己,疑惑道:“这位……嗯,王,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吉尔伽美什的笑容里带上了点讥讽, “真是一个连点自觉都没有的杂种, 你跑到这里来躲清静,难道不是觉得——那群家伙的争吵,真是太无聊了吗?” 这番话,芽衣是真的不知道应当怎么接了。 好在, 似乎吉尔伽美什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需要芽衣的回答,他斜着身体,微微摇晃着手中玻璃杯里鲜红的液体, 声音微微地低沉下去:“虽然本来就没觉得圣杯战争能有什么乐趣, 但如果能看到杂修们的垂死挣扎,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结果还没等我开发出他的乐趣来,就那么死掉了。” 吉尔伽美什感叹道:“真无聊啊。” 芽衣干瘪地回答:“抱歉, 这场圣杯战争真是对不起王的期待。” “无妨, 王向来大度。” 芽衣懵了一下, 差点以为吉尔伽美什是用了什么近似发音的词,她听错了而已。但随即,芽衣反应过来,吉尔伽美什是真的这么想的——从某个角度讲,吉尔伽美什确实大度,只要认错态度良好,他就没有不原谅的。 虽然由于言峰绮礼死的不明不白,吉尔伽美什有点不高兴。但总的来看,这位最古之王目前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芽衣大起胆子,开口问道:“王,你对言峰绮礼就那样中意吗?” “既然你也看出来他的本质的话……不觉得很有趣吗?” 说实话,不觉得。 反而认为恶意满满。 “真是一点也没有艺术性的女人。我本以为,既然是女人的话,在美感的追求上,总是应当比男性更矜持些,更细腻些。结果你就这么……”吉尔伽美什微微抿下一口醇美的红酒,将后面的话也一同咽了下去。 ——结果,你就这么…… ——在王尚未应许之时,这么简单粗暴地搞坏了他的玩具。 该当何罪? 虽然脑海里晃悠着这样的想法,但吉尔伽美什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位非常贤明的王,绝对不会简单粗暴地给其他人定下罪名。他既然已经对芽衣说过了“无妨”,自然是将这个女人之前做的错事,一并都原谅了。 吉尔伽美什掠过了此事。 “杂修,你打算以什么样的剧目,来愉悦本王呢?” 听到了这句话,芽衣觉得自己脑门上挂满了问号:什么鬼,怎么愉悦他就成了自己的责任?如果吉尔伽美什你真的觉得很无聊的话,去找时臣啊——时臣起码是你的御主吧? 但吉尔伽美什下的决定,显然不允许当事人的任何反驳。金发的王者已经不知道在何时,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如果说软瘫的他是小憩的狮子,已经正肃了面容的吉尔伽美什,其气场已经接近于全开了。他是至高无上的王者,是拥有三分之二神灵血统的可怕强者,当他摆出了认真的姿态时,几乎无人敢于直视他。 芽衣本能地低下头了:“吉尔伽美什王,抱歉,我……” 猛然增加的压力,几乎将芽衣整个人都压倒在地面上去了。但下一秒,一个有力的手就扶稳了芽衣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支撑了起来。迦尔纳拦在芽衣身前,俯视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吉尔伽美什王。 “收手吧,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顿了一下,竟然并没有将自己标志性的嘲讽挂在嘴上。甚至,从表情上来看,吉尔伽美什似乎也不是特别惊讶,他的身体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柔软的沙发中。酒杯里红色红酒在来回不停地晃荡,“呵。” 迦尔纳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芽衣护在了自己身后。整个过程中,迦尔纳的枪尖始终都对准了吉尔伽美什。他沉声补充道:“芽衣是我的御主,我不可能对她的事情视而不管。古代乌鲁克的王以,被赋予天地之理的裁定者,如果你要对她出手的话,那么就请通过我这一关吧。” “本王可没有说,要对她出手。”吉尔伽美什抬着下巴,十分冷傲地回击着说,“虽说这次的圣杯战争确实无趣,但本王还不至于堕落到要对一个弱小女人出手的程度。” “那么,谢谢你的宽容。” 喂,迦尔纳。 芽衣悄悄地扯了扯迦尔纳身后的毛绒绒披风——被吉尔伽美什这样放过了,她是有点庆幸。但是,迦尔纳你这样回答,岂不是被对方完全代入套路里了吗?吉尔伽美什完全是自顾自地定罪,又自顾自地审判,自顾自地原谅啊。 ——她哪里有这个义务,要必须让吉尔伽美什开心啊?! 鬼知道他高兴的标准是什么。 “不过啊,”吉尔伽美什脸上又浮现了意味不明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在笑,但仔细品味,又让人觉得,这位黄金的王者恶意满满到几乎溢出来的程度,“虽然这时候我更应当来惩罚你的不敬。不过,本王大度地决定,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请问吧。”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身后那个女人仿佛埋葬在地下深处腐尸般的本质呢?” 抽到了最没意思的那个签,也难怪吉尔伽美什那么生气了。他原本肯答应出战,就已经是远坂时臣千请万求来的,他这才勉强同意——但说到底,也很难判断出这到底是吉尔伽美什自己的意愿,还是真的只是单纯被远坂时臣的恳求打动了。 不过…… 说起来,吉尔伽美什的幸运是A+吧?走在路上都会被从天而降的千万元彩票砸中的那种幸运吧?——他抽中的是留在教会,这明摆着是说,只要出门就会遭遇不幸吗? 卫宫切嗣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主动上台,抽出了第二签。他抽中了远坂宅邸,不由露出了一点古怪来。他随手对远坂时臣展示了一下,然后将纸条收回口袋里。 “那么下一个就是……” 芽衣举起了手:“我先来吧。” 然而,就在芽衣站在最后的两张签纸前的时候,迦尔纳很忧郁地从英灵化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显得有些犹豫:“需要我帮忙抽吗?”他对自己的幸运A+非常的有自信。 “不,这个务必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芽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有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必须自己抽的——虽然芽衣自己的运气也不怎么好的样子,但比上不足,比下绝对绰绰有余了。 又一张签纸被揭开: ——圆藏山柳洞寺。 “那么,”韦伯拿起最后一张签纸,“我们就是中心公园了。” 然而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却陷入了思考,他想了一会儿,问芽衣:“虽然四个地方同样都是灵脉的中枢,但柳洞寺的地下大空洞,毕竟是大圣杯的放置处,也是最初的圣杯降临地点,最有可能被那个家伙选做降临的地方——小姑娘,你要不要换一下,我看那个金闪闪的家伙也对自己抽中的地方很不满意的样子。” 伊斯坎达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吉尔伽美什就已经把视线斜了过来,他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位王者对此颇为意动。 这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选项。 只要躲在教会中,就能安稳地度过这次异变,对于尽力避免身处危险的芽衣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事——她当然也看得出,这也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对芽衣的照顾。虽然芽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刷到了这位王者的好感值。 然而—— “抱歉,我愿意前往柳洞寺探查。” 芽衣断然地拒绝,让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反而是吉尔伽美什微微挑起了眉,注视芽衣的眼神,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尖锐冷漠了。这句话开了头,后面的话也变得更容易说出口了。芽衣继续说道:“……也许在你们中间,我确实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但既然整个冬木市都面临覆灭的危机,我也根本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当然,这只是表面光面堂皇的理由—— 芽衣咬紧了牙关:“……我是绝无可能坐等最终结局到来的。如果有难题,就努力解决;如果有强敌,那就拼死抗争,哪怕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敌人,我也要亲眼验证这一点才死的甘心。”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压抑地咆哮。 伊斯坎达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是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啊,小姑娘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但意志却很是坚定,如果能从这次圣杯战争活下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人类史上有名的人物呢。”他说着,突然拍了拍韦伯的头,“说真的,小子,这次可不是我不帮你。” 韦伯有点被他打懵了。 但下一秒,韦伯就猛然反应过来,伊斯坎达尔的意思:“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这个了!你你你……!” 紧接着,韦伯的这一串“你”,又被征服王一个巴掌拍回去。 “不要害羞嘛,勇敢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