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大宗师》 第1章 从北国来 第1章,从北国来 梁国以北的边境处,有个叫策马关的地方,一关之隔,两个世界,从这里往北,就是冰天雪地。 策马关守城的城头上站着一男一女,这两人皆是身着黑底金边的统一服饰,英姿飒爽,面北而立,看着那茫茫一片的雪白,默然不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些正在巡逻的边关守将对这两人很是好奇,一来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二来也在好奇这般的大人物出现在这边陲之地到底寓意何为。 “哎你们看,那两人应该是京都监察司的校尉,他们到这来干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我听说是十八年前上一任的监察司的司座留下遗言,十八年后就让人在这里等,等一位新任司座的降临。” “新任司座?” 这话可着实把其他那些士卒吓了一跳。 京城监察司,监察天下所有宗门势力,手中权力可谓到达了整个庙堂的顶峰。 监察司主官司座的地位举足轻重,与文官之首的内阁大学士和武将第一的定国大将军并驾齐驱,其身份可见一斑。 对于这些守关士卒的言论,那监察司的一男一女根本就没去理会。 女子看着关外的茫茫雪海,轻声道,“秦大哥,传闻十八年前,司座大人的师兄孤身一人前往了极北雪国,难不成今次我们要迎接的就是那位?” 男子面无表情,他淡淡的开口道,“并不是孤身一人,还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什么意思?”女子眼神一动,皱了皱眉,“难道你要告诉我我们今天接回去的监察司司座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吗?” 男子不置可否,“司座大人的师兄早年便以看破红尘,扬言不再插手世间纷争,所以绝不可能在十八年后出任司座之位,况且……” 说到这,男子微微偏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子,“……你的年纪也不大。” “我……” 就在那女子正准备反驳之际,忽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关外。 “来了!” 漫天的风雪中,有一道略显纤细的身影缓步走向策马关,等他慢慢走近,两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腰间挎着的那柄监察司独有的制式长横刀。 “看来就是他了。”城楼上,男子淡淡的开口。 身旁的女子则眉头一皱,“还真是个毛头小子,就凭他,哪里撑得起整个监察司!” 男子显然很了解身旁女子的性子,他眉头一挑,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眼前此人无论境界实力如何,我们都得将他安全带回国都,等到了国都,交了差,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在此之前,你都得老老实实给我待着!” 说完这句话,男子便转身走下城楼,去迎接那个未来的上司。 “什么人!” 守关士卒问出了这有些陌生的三个字,毕竟这里临近的是极北雪国,常年无人进出,这句问话自然也就不长用到。 挎着长横刀的少年走近,正了正自己头上的貂帽,抬头露出了那张在北国风霜之中被磨砺的有些微红的脸,灿烂一笑,“我叫姜太一。” 姜太一,十八年前从另一个世界降临到此间天地一个婴儿身上,随后又被一个老人带着前往了被世人称之为妖国的极北,一待就是十八年。 那个将他带往极北的老人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将自己平生所学倾囊相授,所以姜太一对于这片天地也并不算陌生。 只不过老人虽然是个武道宗师,可既然是人,那终究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亦师亦友的老人死前只给他留下了一把刀和一句话,让他十八岁当天离开雪国,边境上会有人来接他。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今天会出现在策马关的原因。 “接我的人来了吗?”姜太一直截了当的开口问到。 听到这话,守城的士卒面面相觑,随后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 紧接着,那监察司的男子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太一,“我是大梁监察司北院殿前左仆射,是来接你去国都的人。” 姜太一点了点头,很自然的将自己身后背着的包袱取下递给了他。 后者显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一个殿前仆射竟然被当成了跟班的随从了。 不过既然眼前此人日后很有可能坐上那个高不可攀的位子,自己给他拿包袱当随从或许还真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这里,男子就打算伸手去接过包袱。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关内传来。 “自己没手吗?秦大哥乃是监察司北院两大仆射之一,身居高位,今日是来接你去京都的,不是来给你拿包袱的。” 随后众人就看到方才站在城楼之上的女子走出关隘,一脸冷漠的看着那个从雪国而来的少年。 姜太一也愣了一下,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被女子称作秦大哥的男人便已经转身训斥道,“知月,不得无礼!” “本来就是!”女子不依不饶,依旧冷冷的看着姜太一,扬声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秦思远,京城秦家长子,监察司北院两位掌权仆射之一,你区区一个从妖国而来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让他给你当扈从!” 秦思远眉头一簇,厉声道,“云知月,闭嘴!” 被呵斥一声之后,女子似乎心有不甘,可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瞪着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她眼中的毛头小子。 秦思远赶忙向着姜太一抱以歉意一笑,“治下无方,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姜太一低头似乎思索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她说的也有道理,北院殿前左仆射掌管监察司对外的征讨、追捕和保护,这么大的权利都在你手里,让你当扈从的确有失身份。” 此话一出,秦思远内心“咯得”一声,眼前此子在北国待了十八年,竟然对监察司这般的了如指掌,看来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的平凡。 边上的云知月则轻蔑一笑,那副表情就似乎是在说,“知道厉害就好,自己放聪明点,别没事儿找事儿。” 紧接着,姜太一的行为就有些让人错愕了,只见他甩手就将包袱丢给了云知月,随后一言不发的走入了关隘之中。 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秦思远和云知月两人愣在原地。 “他……” 云知月都快气炸了,这分明就是瞧不起人啊,殿前左仆射拿包袱有失身份,自己这个仆射护卫就不有失身份了吗? 她父亲好歹也是个正三品的京官,就算是监察司里的人都得给些面子,这小子竟然不待见自己! “我……”越想越气,云知月胸口剧烈起伏,就差要冲进关隘把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给揍一顿了。 “好了!”秦思远无奈的摇了摇头,“就给他拿着,回京的这一路上或许我们还得面临一些波折,若是这都忍不了,你还怎么在监察司待下去。“ 听到这话,云知月马上就沉默了下来,虽然依旧心有不平,但却被自己的那股倔强压了下去,背上包袱,低声道,“我一定会在监察司混出点名堂来的,一定!” 入关之后,已经过了黄昏,天色开始幽暗下来,三人上了监察司的马车,云知月驾车启程。 除了那些定时换岗的士卒,几乎很少有人会前往策马关,而距离策马关最近的一座城镇也在三十里开外,故此,这条道路上就显得异常冷清。 车厢内,秦思远看着眼前这个还略带稚气的少年,他开口道,“阁下于北国隐居十八年,不知道这境界修为……” 毕竟日后是要继承司座之位的,秦思远还是希望自己能对他有些最基本的了解,若是境界修为太低,恐怕很难服众,就更别说镇压整个梁国境内的那些个世外宗门了。 姜太一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回答道,“不高……” 这个“不高”就有些模糊了,听的秦思远心里一阵无奈,不高是多高,聚气?无漏?还是被世人称之为小宗师的轮海? 修行一道有强弱之分,自然也就有境界一说,依次递升,分别为聚气、无漏、轮海、超凡和最后的天意境界。 每个大境界又细分为一到九和大圆满十个小阶段。 就好比他秦思远,就是小宗师级别,一品轮海境。 修行一道艰难险阻不断,虽说有无数人知难而上,可真正能够走到小宗师这个级别的屈指可数,至于之上的超凡就更加凤毛菱角了,梁国数以万万记的修士之中也未必能够找出三百个。 再说那五境巅峰的天意,一座王朝,一掌可数。 若眼前这个少年的境界步入了轮海,那或许能勉强支撑起一整座监察司,可要是无漏,或者更下一级的聚气,那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秦思远又继续道,“其实也不怕明着与阁下说,这回进京,想必阁下不会第一时间担任监察司司座之位,虽然那是上一任司座大人专门为你准备的,可要想坐上去,应该不容易。” 姜太一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抬手掀开车厢窗帘,一脸淡然的看着窗外的景色,默不作声。 秦思远也不恼火,继续道,“据我所知……”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姜太一忽然眉头一挑,自顾自的喃喃道,“三个人!” “什么?”秦思远愣了一下。 可还没等他去细问,忽然之间,一支箭矢猛然间自道路两旁的密林之中激射而出,速度极快,精准的贯穿了马匹的头颅。 巨大的力道将还没来得及坠地的马匹尸首拖拽着带向了道路一侧,马车也一同倾倒,在道路上向前划出了一段不短的痕迹。 “敌袭!” 云知月和秦思远都不是等闲之辈,在箭矢命中马匹的瞬间,一人抽出腰间长刀高高跃起,另一人则带着姜太一掠出车厢,安稳落地。 落地之后,秦思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抓,一杆长枪出现在手,转身就是一掷,沿着原先箭矢飞来之处袭杀而去,气势如虹。 可还没等长枪刺入丛林,一道黑影便出现在长枪之前,手中朴刀全力一挥。 “当!” 金铁交鸣之声传来,长枪弹射而回被秦思远一把抓住,同样的,众人也终于看清楚了刺客的样子。 对方衣着装扮上根本找不出有来自哪方势力的痕迹,很显然是个江湖武夫,看来这花钱买凶者也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能够一刀格开秦思远的长枪,说明此人境界少说也是个无漏大圆满,再加上那虽然未曾露面,但显然同样不容小觑的弓箭手,就算是秦思远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云知月抽刀护在姜太一跟前,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但既然是监察司的校尉,就一定要完成上头的命令,带他回京都。 持刀刺客极为果断,虽然与秦思远差着一个境界,可依旧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始踏步冲锋而来。 “哼!”秦思远冷哼一声,“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下一刻,两人战成一团,打的是酣畅淋漓,虽然差着一个境界,但那刺客好歹也是无漏大圆满,且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积攒下来的厮杀手段层出不求,倒也一时不落下风。 另一边,路旁阴暗处时不时激射出力道不俗的箭矢,每一支都直指姜太一,目标极为明确。 云知月也不是吃素的,六品无漏的境界对付这些箭矢绰绰有余。 至于姜太一,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丝毫没有伸手驰援的意思,不过云知月也并被指望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能助她一臂之力。 只不过厮杀中,谁也没注意到,姜太一的目光从未停留在对面箭矢飞来之地或者与秦思远厮杀的刺客身上,而是有意无意的撇头看了一眼身后道路边界的丛林。 厮杀持续了小半刻钟,那提刀刺客就算是江湖经验再如何丰富,在绝对的境界压制下依旧有了败北的迹象。 秦思远抓住一个空挡,长枪定风波挑开对方刀刃,紧接着突刺而出,浑厚的灵气氤氲其上,刹那间贯穿了刺客的胸膛。 这一枪得手,让他松了一口气,终于要结束这次变故了。 可是下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不对。 长枪的确贯穿了对方,可那名刺客似乎并不惊讶,甚至于丢弃手中朴刀,展开双臂,任由枪杆没入胸膛,一把将秦思远死死抱住。 “不好!” 秦思远怎么说也是监察司殿前仆射,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他大声示警,“小心!” 很显然这刺客是要以生命为代价拖住自己的脚步,为他同党争取刺杀的时机。 另一边,云知月虽然已经听到了秦思远的提醒,可似乎也已经晚了。 连珠九箭,头尾衔接,比之方才还要来的势大力沉,直逼姜太一而去,云知月严阵以待,不敢有半分松懈。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人身后的幽林之中猛然窜出一道人影,贴地狂奔而来。 第三名刺客终于现身了,同样是无漏大圆满,同样的朴刀,一刀上撩,直劈姜太一脖颈。 这一刀若是落实,恐怕就算秦思远这般的武道小宗师也得命丧当场! 此时此刻,秦思远被拖住脚步,云知月受制于那连珠九箭,根本没有援手的机会,这一刀下去,姜太一必死无疑。 可结果真的是这样的吗? 很显然不是。 就在那第三刺客出现的同时,姜太一轻笑一声,喃喃开口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下一刻,所有人都是眼前一晃,只觉姜太一身形仅仅一个摇曳,便忽然由背对刺杀者变成了面对。 突刺而来的杀手同样一愣,可如今这等局面,由不得他再胡思乱想,手中朴刀加重了几分力道,迅猛斩下! “当!” 只听是一声脆鸣,姜太一徒手掰断了那柄劈向自己的刀锋,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掐住对方脖颈随即转身迎向那接连激射而来的连珠箭,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噗噗噗!” 一连串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全场的一片寂静。 “这……” 秦思远和云知月愣在当场,看着那被姜太一提在手中,背后插满了箭矢的杀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个无漏大圆满,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被轻松制服,而且面对那等前狼后虎的绝境,秦思远自问即便是他也无法在眨眼之间做到如此完美的应变,这个姜太一,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看着自己手中奄奄一息的刺客,姜太一咧嘴一笑,接着方才还没说完的话继续道,“……我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羸弱!” 说完这句话后,他轻轻捏碎了对方的喉咙,随手将尸体丢在脚边。 到了这里,这次暗杀基本上就已经算是彻底失败了,可是还有一个杀手活着,就是那一直未曾露面,躲在暗处的弓箭手! 姜太一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随手从脚边尸体上拔出一根箭矢,轻笑一声,“你们摊上大事儿了,我可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人……” 说着,手中箭矢忽然间火光四溢,熊熊燃烧起来,他转身一掷而出,烈火裹挟的箭矢发出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刹那间没入秦思远背后的幽林之中。 “轰!” 幽林深处炸裂轰鸣,那弓箭手葬身之地方圆十数丈内被夷为平地,天穹之上缓缓腾飞起一朵蘑菇形状的烟云。 四溢的风压冲出密林,将背对着丛林的秦思远推了一个颠簸,站在姜太一身边的云知月汗流浃背。 这哪是箭啊,这分明是炮啊! 第2章 锦刀 第2章,锦刀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秦思远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有些惊恐的看向那个一脸风轻云淡的少年。 这就是所谓的“不高”? 以方才姜太一瞬杀两名刺客的手腕,秦思远敢断定,若是自己对上了这个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恐怕也撑不住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得被碾压轰杀。 轻松解决刺客之后,姜太一弯腰捡起掉落出马车的包袱,甩手丢给了云知月,随即瞥了一眼秦思远,轻笑一声,“你们监察司也不怎么样嘛……” 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听到这句话之后,秦思远一下子只感觉背后寒毛倒立而起,让这位日后的司座大人看轻自己,这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原本被姜太一的强大惊骇到了的云知月一听到这话,顿时就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向着姜太一怒吼道,“你懂个屁!要不是朝中那些个官员不待见你,联手向我禁天司施压,你以为禁天司这次只会让我们两个来吗!” 秦思远心中一紧,赶忙怒斥一声,“云知月,放肆!你给我闭嘴!” 姜太一则眉头一挑,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容,喃喃道,“看来我的出现,让有些人开始坐立不安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南方的天空,眯了眯眼睛,“本以为这个世界无聊的要死,不过如今看来还有那么点意思。” “我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和别人对着干,这么想让我死,我就偏偏不让你们称心如意。” 说完这句话后,姜太一深吸一口气,“走,启程,去京都!” 官道上安静了片刻,随后姜太一又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来一般,他转头问道,“那个,你们还有备用的马车吗?” 秦思远摇了摇头。 姜太一无奈的一扶额头,“距离最近的城镇想必应该还有十几里的距离,看来我们得走着去了!” 三人都是修士,脚力皆是不俗,不过区区十几里的路程,用不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夜色渐浓,三人走在凄凉的官道上,月光洒落大地,倒也不显得黑暗。 对于姜太一的境界修为,秦思远一直非常好奇,尤其是在见识到了他强硬的手段之后更是如此。 但是即便是再怎么好奇,他也非常识趣的没有开口询问,毕竟之前他就已经问过了,对方也回答了,虽然“不高”二字模棱两可,但是却表明了一个态度,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和你掏心掏肺。 只不过秦思远或许有所顾虑,但是云知月这小丫头就单纯太多了,距离城镇还有段路程,她直截了当的就开口问道,“你是轮海修为吗?” 秦思远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阻止这小女娃继续询问,可转头瞥了一眼姜太一,后者似乎并不反感。 而且云知月所问的也正是他想知道的,若是对方能透露一点,也未必是件坏事儿。 只不过姜太一似乎并没有回答问题的兴趣。 但是云知月依旧是不依不饶,她自顾自的开口道,“能够一击灭杀无漏大圆满,那你少说也应该是个轮海境界了,至于是轮海几品……” 说到这,她瘪了瘪嘴,思索了一下,“这个不好说,毕竟你最后那一手箭矢投掷的威力足以抵得上一个轮海七品以上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可若因此就断定你的是七品轮海的话似乎有太唐突了……” 一路走去,官道上只有云知月一个人在说话,姜太一显然没搭理她,秦思远同样如此,但这个小姑娘她就很神奇,一个人也能滔滔不绝,言如浪涌,硬生生是说了一路,从各方面细致入微的分析了一番姜太一,可到最后却依旧没得出个什么具体的结论出来。 直到距离那座边城不到一里地的时候,姜太一忽然转身面对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女娃子。 虽然两人年纪相仿,可姜太一的身高却比云知月高出大半个头来,只见他抬手一指点在女子的额头上,居高临下,微微抬颚,嗓音故作阴森的开口道,“你若再敢如苍蝇一般在我耳边聒噪,我就把你鲨了!”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把云知月吓了一跳,不久前姜太一虐杀刺客的画面依旧是历历在目,难不成这位新任司座还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想到这里,小姑娘咽了咽唾沫,当下再不敢有任何多言,生怕自己真的激怒了这个喜怒无常的怪人。 另一边,秦思远无奈一笑,他虽然看不穿姜太一的境界修为,可对方是不是真的起了杀心他还是看得出来的,眼下这局面分明是被小丫头吵烦了,吓吓对方而已。 果然,在看到云知月吃瘪惊恐的表情后,姜太一顿时笑出了声,“嘿,这就给吓住了,这小姑娘,好玩!” 说完这句话后,姜太一双手后负,吹着口哨转身走向城镇,不再去搭理那个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话痨。 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云知月化惊恐为愤怒,可又不敢流露于表面,只能是咬牙切齿的向着姜太一的背影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轻声咒骂几句来表示抗争。 近在眼前的边城好在是没有宵禁一说,况且还有监察司的身份摆在那里,要进城轻而易举。 进城之后,三人寻了一间客栈住下,准备休整一夜明日置办了代步的马车之后再继续赶路。 深夜,姜太一找来了秦思远,询问了一些如今京城的局势。 问过之后他才了解到,其实早在十八年前,上一任监察司司座仙逝的时候说要空悬司座之位十八年,这就已经引得朝野上下口诛笔伐。 虽然说监察司权利深重,在流言蜚语之中依然贯彻了老司座的指令,但是那些庙堂高官似乎也改变了战术,既然无法趁势一举推倒监察司这座大山,那么就让人渗透其中,潜移默化的腐蚀监察司的地位。 故此,十八年来,虽然监察司极其的小心谨慎,可终究还是有无数势力渗透其中,说的不好听点,如今的监察司早已鱼龙混杂,就差被哪些豺狼虎豹瓜分而食了。 这也是为什么此次仅有云知月和秦思远两人来接他回京的原因,毕竟庙堂上那些人谁都不想有外人来分一杯羹,而且监察司若真有了新司座,那就等于宴会之上,忽然有人闯入其实,把桌子一掀,谁都别想吃。 这回若不是那个代理司座依旧坚持,恐怕姜太一就连走出北国,踏入梁国境内的机会都没有。 秦思远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阁下年纪尚小,或许对于官场并不了解,如今的庙堂,朋党林立,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姜太一,继续道,“阁下若想坐上司座之位,那必定是要披荆斩棘,一路上艰难险阻不断。” 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其实很清楚,那个带他进入北国的老头教会了他很多,他清楚自己这次去京城,必定会被无数人盯上,虽然不可能那么快执掌监察司,但好歹也会给个官儿当。 这一当官儿,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庙堂朋党繁衍几乎无孔不入,如今别说京官了,除了那些封疆大吏,恐怕就是地方上的小县令都开始站队,自己这一做官,就必定会落入某个党派的羽翼之下,到时候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对付自己就怎么对付自己。 不过对此他也并不怎么上心,那个死在北国的老头早就已经给他铺好路子了,到了京城,会有一顶绝对干净的官帽子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姜太一低头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把柄长横刀,回想起了在北国,那老头临死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风雪里,老头将这柄长横刀交到他手中,才开口道,“我死之后,你想如何,便如何!” 这句话很显然是在告诉姜太一,他并不是非要去梁国,毕竟老头也深知庙堂险恶,若是姜太一不想去,他绝不拦着。 只不过老头怎么说都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姜太一心里清楚,他非常希望自己走在如今这条道上,只是嘴上不说而已,既然他想,自己就当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想到这里,姜太一抬手抚了抚桌上的长刀,开口问道,“秦思远,你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吗?” 坐在桌对面的秦思远微微点了点头,解释道,“监察司制式锦刀。” 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关于这把刀,是那老头这十八年来极少与我提起的事情之一,现在他不在了,你给我说说……” 秦思远也没多想,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诉说起这把刀的由来。 “永安十三年,也就是在三十年前,梁国设立监察司,司座官居正二品,与内阁大学士和定国大将军齐平,这一点引来了整个庙堂的反对……” “为了安抚庙堂和天下,圣上下令让人打造了四柄锦刀,刀颚上依次刻有一至四的数字,故又被分别称为,一字刀、二字刀、三字刀和四字刀。” “二字刀赐给了司座、三字刀给了内阁大学士,四字刀则给了定国大将军,至于那一字刀,传闻一直深藏于宫闱之中,从未示人……” “手握御赐锦刀者,拥有先斩后奏的皇权特许,算是为了监察司的建立,皇室分发下去的又一重权,故此,才彻底压下了庙堂中的反对之声。” 秦思远伸手摸了摸腰间那柄属于自己的制式锦刀,继续道,“后来司座大人就让人仿制了锦刀,并成为了监察司校尉的制式配刀,此刀刀身修长笔直,宽两指,适合捉对厮杀,与行伍军刀有着明显区别,更加适合我监察司。” 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继续赶路。” 秦思远点了点头,起身后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开,极为恭敬。 等对方离开之后,姜太一才将目光落在那柄长刀上,眼神之中有些微微的疑惑神情。 他拿起长刀,握住刀柄缓缓拔出,刀身出鞘寸许,雪亮的刀刃在烛光之下散发出一阵寒意。 若是秦思远如今还坐在对面,恐怕就要被这一幕给惊掉下巴! 那锦刀刀颚之上,赫然刻着一个字。 “一” 第3章 做给我看 第3章,做给我看 “咚!——咚!咚!” “平安无事咯!” 夜半子时,姜太一坐在客房窗前,窗外正好是圆月当空。 看着月亮,他回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事情。 上一世的他是个根正苗红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现代化社会的有志青年,因为一场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在北国的十八年里,他和那个叫做孟怀真的老头儿互为师徒,对方教导自己各种奇门怪术和拳脚功夫,而自己则将二十一世的科学和天文地理与其分享。 双方都收益颇丰,只不过老头儿在年纪上倒霉一点儿,老死在了北国,而他依旧年轻,风华正茂。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明之际,秦思远早早便已经置办好了马车,三人立即启程,赶往京都。 秦思远是上一任司座的心腹,他自然希望监察司能够恢复往日的荣光,不再如现今这般受制于庙堂诸多势力。 所以他对姜太一的出现极其看重,马车上,他几乎是知无不言,把姜太一未来将要面临的一切可能都细致分析了一遍。 “此次我们回长安,一路上会经过两州之地,一为如今所在的龙尾洲,和接下来要经过的流州,龙尾洲无需过多担心,但是这流州就不同了。” 听到这,姜太一微微眯了眯眼,接过话头继续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流州是夜王赵迅的封地之一,而且这个夜王和监察司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和睦,对于我,他或许不会出兵绞杀,但是想要安然通过他的地界想必也没那么简单。” 闻听此言,秦思远先是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于姜太一的见闻,此子似乎对天下格局了然于胸,根本就不像是在北国避世不出十八年的人物。 姜太一好似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口解释道,“不用那么惊讶,孟老头称得上算无遗策,虽然在北国待了这么久,但是天下格局的发展与他十八年前的推算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听到这话,秦思远才微微点了点头,对于那位几乎可以说是传说般的老人不敢有半点的怀疑。 “阁下说的不错,这夜王乃是我梁国三大亲王之中最为春风得意的实权藩王,掌兵十五万盘踞河西道,说句诛心的话,实打实的土皇帝!” “而且最重要的是,夜王深得圣上信奈,虽然不在朝中结党,但是就凭他一个人,趴在那里就是一头巨大的拦路虎了。” 说着,秦思远思索了一下,随后才看向姜太一,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们乔装过境?” 姜太一笑了,“流州境内必定到处都是夜王的眼线,你我即便是仓促乔装,也必定会留下痕迹,到时候他若是暗中把我们给做了,朝廷那边也找不到任何由头来惩戒他。” “倒不如大摇大摆踏进去,告诉天下人,我姜太一就在流州,他赵迅有胆子的话,就来杀我!” 秦思远显然吃了一惊,这少年不仅实力高绝,连胆量也都大的吓人。 那可是割据一方的藩王,并非朝中官员,以他夜王的勋位,在自己的封地杀一个还没能坐上正经官位的外域之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就算到时候圣上想怪罪,那顶多也就是扣扣俸禄这等无关痛痒的举措。 “这……恐怕不妥,若是明目张胆……” 还没等秦思远把话说完,姜太一撇了他一眼,“你以为,他赵迅真有那个胆子杀我?” “可……那怎么说也是藩王,要是……” “真不知道是你太看得起藩王这个勋位了,还是太小看监察司的权柄了……即便我今日还没能真正坐上那个位子,恐怕就是借他赵迅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对我下杀手!” 秦思远有些疑惑,“何以见得?” 姜太一咧嘴一笑,“很简单,夜王世子还在京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监察司如今再如何的落魄,终究还是有像你这般完全忠心于上一任司座的暗手存在,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成了餐桌上任由那些达官显贵瓜分的羔羊。” “俗话说狗急还跳墙呢,宰了我之后,他就不怕自己在长安城的宝贝儿子莫名其妙被宰了?” 闻听此言,秦思远眉头微微一挑,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骂人呢? 姜太一继续道,“所以啊,赵迅不敢杀我,不仅如此,他还得捧着我,将我小心翼翼,平安无事的送到京城,这才是上策。” 秦思远有些纳闷,他继续问道,“可是如今朝堂之上权势高于监察司的朋党不说多,但也的确有,夜王就不怕此举得罪他们,让世子陷入危险境地吗?” “你是不是傻!”听到这句话,姜太一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就你这猪脑子是怎么当上殿前仆射的?” 秦思远一脸懵。 “我如果死了,你们狗急跳墙那是应该的,可如果我没死,还进了京,在那些官老爷眼里也最多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子,为了一个毛孩儿去得罪一个手掌十五万兵权的藩王,这事儿恐怕也就你能干的出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太一一脸嫌弃的训斥道,“滚出去驾车!” 秦思远嘴角抽了一抽,在惊讶于姜太一眼界的同时,也只能无奈起身走出车厢,替换了云知月的车夫位子。 云知月有些懵,不过也没在意,转身进了车厢,坐在了姜太一对面,显得有些拘谨。 瞥了一眼这个女子,姜太一便直接开口道,“你爹是不是刑部左侍郎云龚啊?” 听到这话,云知月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她当然惊讶了,这一路上她可都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室,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太一轻笑一声,“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好奇,你一个刑部侍郎的千金,怎么就甘愿进监察司吃苦呢?” 听到这话,云知月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回想起姜太一三番五次的作弄自己,顿时没好气的回应道,“关你屁事儿!” 姜太一坐直身子,后背靠在车壁上,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他语气平淡道,“上一任司座驾鹤西去之后,庙堂中枢的那些重臣不遗余力的想把手伸进监察司的院子里去,我想刑部应该也不例外,你是刑部侍郎的闺女,如今又是监察司校尉,你说这和我有没有关系啊?” 闻听此言,云知月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怒视着姜太一,“你怀疑我是刑部的眼线!” 姜太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不是没有……” “嘭!”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云知月已经猛地站起身子,双手用力拍在姜太一脑袋两侧的车壁上,身躯前倾,怒火中烧! 姜太一抬头一脸淡漠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嘴角微微勾起,“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有!” 云知月怒喝出声,“你就算再怎么使唤我,再怎么欺负我,我都能接受!但是你要敢怀疑我对监察司的忠心,我杀了你!” 姜太一眉头一挑,“杀了我你可不就已经摆明了背叛监察司了嘛,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忠心?” “你!”云知月再一次被气的直跺脚,急得都快哭出了声。 姜太一并没有怜香惜玉,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摇了摇,“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只要做给我看就好。” 第4章 墨宝 第4章,墨宝 快马加鞭,不过五日,马车便已经经过了龙尾洲,下一站便是流州青鱼县。 夜王赵迅的封地是囊括流、凌、渊三洲的河西道,是梁王朝权势最大的藩王,而且这藩王府邸可就设立在这流州境内。 秦思远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姜太一似乎并不打算改变主意,他自然也没办法继续劝阻下去。 递交了相当于关凭路引的监察司腰牌,马车顺利进城。 一进城,这可了不得,满城寂静,街道两旁的酒楼店铺清一色的关门谢客,路上行人寥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闲杂人等。 有的,只是那布满了大街小巷的精兵甲士。 虽说是这么一座小小的青鱼城,面对的也仅仅是一辆马车三个人而已,但是这兵力的分布依旧非常严谨。 屋顶之上有一百弓箭手潜伏,想来是怕有人能御空遁逃。 主干道上,两百黑甲重骑兵手握长枪蓄势待发,一百步兵在各条小巷整戈待旦,四百甲胄布置有序,很显然领军之人是个沙场老手。 虽然根据王朝律法规定,一州刺史不可擅自调用超过三百兵马,否则按谋逆论处!可藩王却能拥有一千可任意调动的禁卫军,很显然,眼前这只黑甲军,正是来自于那座夜王府邸。 在看到这肃杀一幕的同时,秦思远和云知月两人皆是心头一沉,下意识的就要去抽出腰间的锦刀。 姜太一的声音淡漠传出车厢,“别动冲……” 黑色骑兵队伍中一阵骚动,随后自觉分出一条道路,一匹高头大马使出队伍,向着马车走去。 马匹上坐着的人是个并未披挂甲胄,反而身着官袍的汉子,官袍胸前秀虎豹图案,少说也是个四品武将。 那人虽长得一脸戾气,可到了马车前,依旧还是伸手抱了抱拳,笑道,“在下吴老三,流州正四品骑军参将,见过仆射大人!” 秦思远眉头微微一皱,这才刚刚进入流州,竟然就来了一个骑军参将,虽说自己这个殿前仆射是个正儿八经的正三品官帽子,可奈何人家手里有兵权,此地又是流州,大有一股虎落平阳的意思。 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平静垂落的车帘,秦思远这才转头问道,“吴将军,不知道这般兴师动众的,到底所为何事啊?” 吴老三虽然表面上行了礼,但是自始至终都未曾下马,腰杆子也是挺得笔直,丝毫没有任何恭敬可言的继续道,“我家王爷听闻仆射大人经过流州,身为东道主,自然也应该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着,吴老三一拉马缰绳,让开身形,身后两百甲胄骑兵动作整齐的分开一条道路,他继续道,“仆射大人,请!” 闻听此言,秦思远内心微微一揪,夜王要见他们,这到底闹哪出啊? 想着,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车帘子,这回,里边的姜太一终于说话了。 “夜王殿下如此兴师动众的来请了,不去的话,太不给面儿了,走。” 听到这话,秦思远才微微点了点头,看向那吴老三,“那就劳烦吴将军前头带路了。” 马车跟随吴老三离开,大街小巷内的甲士如潮水般退去,井然有序,丝毫不拖泥带水。 夜晚府邸距离青鱼县并不算近,姜太一一行人在四百甲士的护卫之下一路向南而去。 路上,吴老三策马到了车架边上,看着驾车的秦思远,他笑道,“能让仆射大人充当马夫,那恐怕车内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新任提司了。” 秦思远并没有理会他,吴老三不依不饶,他瞥了一眼车架窗口,继续道,“不知道是不是孟……” “吴大将军,我监察司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这都已经百里路途了,何时才能到达夜王府啊?”秦思远不轻不重的开口。 吴老三轻轻一笑,“别着急啊,马上了!” …… 夜王府龙盘虎踞于北丘城,千门万户,极土木之盛。 虽是临北之城,可此地气候倒是与一河之隔的中原腹地并无差别。 北丘占地极广,别说是河西道,就是放眼整个梁王朝,除了那座京城长安之外,怕是也没几座城池能与之比拟了,要不然也装不下那么大一座王府。 到了北丘城,进了夜王府,秦思远不经感叹一声,“早听闻夜王府邸规格宏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这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王府大管事领着三人沿栈道七拐八拐,那是穿堂过户、跋山涉水,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到了一处清净的院落外停下,可见这王府占地之广,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管事儿进去禀报了一声,随后领三人进入院子。 这座院子最让人意外的地方,就是最中心的那座几乎占据了整座院子的大湖,湖边有座凉亭,亭内石桌上摆放着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一个微微驼背的背影正面湖而立,全神贯注的提笔书写。 那人身旁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一样是面湖而立,一手后负,时不时还传来一声仿佛无奈到了极致般的叹息。 “王爷,仆射大人到了。”大管事轻声禀报。 那提笔书写的老人这才好似反应过来一般,立马放下手中那杆价值不菲的狼毫,转身一脸笑容的开口道,“来啦,正好,我这副墨宝也已经完成了,来来来,都来瞧瞧!” 这老人看上去并无出奇之处,个子也不高,因为是在自己家,所以也并未身披藩王蟒袍,瞧着就像是一个富家老头儿。 只不过秦思远和云知月两人都不敢有丝毫的轻视,毕竟这位,就是那个曾为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第一藩王。 姜太一对此倒是没怎么在意,毫无顾忌的走入凉亭之内,秦思远两人默契的跟在了后边。 虽然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小细节,可落在那位藩王眼中就非常的不一样了。 他虽然清楚姜太一的身份,可对于秦思远也并不陌生,一个殿前仆射,若是没点儿手段能力,让他去承认一个毛头小子的地位或许并不现实。 但是如今一见,这位仆射甘愿落于人后步入凉亭,说明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未来监察司司座的确有那么两把刷子。 “这位小友看着面生啊,不知……”赵迅一脸笑意的开口问到。 姜太一也没故作高深,一样是笑脸相迎,开口道,“在下姜太一,至于其他的,想必王爷应该也都清楚,我就不多介绍了。” 说着,姜太一瞥了一眼石桌上那幅被眼前藩王称之为墨宝的鬼画符。 “哟,姜小友难不成对这文人墨客的玩意儿也感兴趣?那你来看看,我这字儿,我这诗,是不是天下一绝!” 说着,赵迅还不免看了一眼身旁那个一直未曾说话的中年儒士,一脸“你就瞧好了”的得意表情。 中年男子又是无奈的一摇头,叹息一声,侧过身去,似乎是对那张被藩王糟蹋了的熟宣不忍直视。 “哇!”姜太一发出一声惊叹。 赵迅立马眼前一亮,“如何?” 第5章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第5章,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姜太一眉头一挑,指着那张上好宣纸上的诗文念诵道,“远看大石头,近看大石头,石头果然大,果然大石头!” “好诗……”赵迅一脸洋洋得意,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中年人连带着秦思远和云知月两人在内的一脸无奈。 姜太一点了点头,“这诗……姑且算他是首诗。” “至于这字嘛,实话说,我从未见过这般难看的字,要不去细品,甚至都不知道这写的是什么。” 此话一出,秦思远和云知月两人内心猛地一跳,背后寒毛顿时竖起,心里都在想。 “完了,今儿怕是很难走出这藩王府邸了!” 相反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听到姜太一这句点评之后,迅速转头看了过来,眼神微微泛起光芒,竟然是毫不掩饰的向着这位年轻后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赵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咳嗽了几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这才扯开话题,介绍道,“本王给您们介绍一下,这位,我府中谋士,张远扬,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号。” “张远扬!”秦思远吓了一跳,这就是那位传闻中登科榜首,中了状元却不要官身的大学士。 此人肚子里的墨水可不比京城那些个以权谋混饭吃的高官显贵来的少,甚至于在很多人眼里,他若入京为官,那至少也是个二品大员,一部尚书的位子。 “原来是张先生,久仰……”姜太一对此人也并不陌生,在北国的那么些年里,孟老头教他的可不仅仅只是那些杀人手段,别看他如今不过年仅十八,但是天下见闻却不比任何人差。 对于姜太一,张远扬显然也很感兴趣,毕竟拍王爷马屁的人他见的多了,如今日这般直言不讳者还真是少见。 夜王赵迅很显然也不服气姜太一这毛头小子的点评,他继续道,“你说我写的差,有本事你写个好的我看看……” 说完这句话,这位藩王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继续道,“若你写的出来的东西能让张先生点评出一个上佳,那么一切就都好谈……”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就算是云知月都听得明白话外之音,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想要安然度过河西道,那么就得要那位张先生点头。 闻听此言,姜太一顿时笑了,看了一眼赵迅,“王爷此话当真?” “本王是个粗人,写字作诗不行,但是说出去的话,还是……还是……”说到这,赵迅想了许久还是没能想出那个词,转身看向张远扬。 张远扬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言九鼎。” “啊对!一言九鼎的!” 姜太一点了点头,“成,那我就试一试。” 说着,他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杆狼毫,心中默念了一句,“好在我上辈子背书背的勤!” 狼毫轻轻沾墨,于砚台边沿舔了舔笔,思索了片刻,这才落笔于一张洁白的熟宣之上! 他这一落笔,赵迅和张远扬都凑了过来,秦思远和云知月很识相的没有上前凑热闹,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凉亭内就传来了张远扬的诵念声。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一句才出,张远扬顿时惊为天人,心中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那依旧还在提笔书写的少年! 赵迅有些云里雾里,开口低声问道,“怎么?这句很妙吗?” 张远扬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等待着姜太一的下一句。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 张远扬后撤三步,赵迅赶忙上前搀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中年谋士依旧没有理会这位藩王,而是转身向着魏渊的背影微微作了一揖。 这一下,别说秦思远他们俩人了,就算是赵迅都被吓了一跳,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难不成那小子的写出来的东西这么吓人? 姜太一的笔还没停下,他沾了沾墨,又取了一张宣纸,继续书写。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张远扬见他还在写,赶忙一把推开赵迅,凑上前去,“……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写完收工,姜太一放下毛笔,微笑着让开身子,笑道,“初次登门,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两首诗就当是我这个晚辈送给王爷和先生的见面礼了,还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夜王赵迅嗤之以鼻,“拿这俩破字当见面礼,亏你想得出来……” 还没等姜太一开口说话,边上的张先生就已经摇了摇头,“这份礼可不轻啊,多谢姜先生。” 说着,又是一作揖,姜太一则微笑还礼,不轻不重,平辈相称。 这一幕看的其他人又是一头的雾水,赵迅扯了扯嘴角,他就算在不懂舞文弄墨,也看得出来张远扬对姜太一的诗字有着极高的评价。 “既然远扬对你的这两首诗表示了肯定,那本王自然说话算话,最起码,你在河西道绝不会出现任何危险。” 闻听此言,秦思远和云知月两人都是不免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想到,姜太一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他开口笑道,“不是一切好谈嘛,这都还没谈呢。” 听到这话,赵迅顿时气笑了,“你还想跟本王谈什么呀?怎么滴,难不成要借你兵权,让你冲进长安把那些与监察司作对的官吏都给斩了?” 姜太一笑道,“王爷,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眼下的局势其实你我心知肚明,圣上对庙堂的把控日益松懈,说得不好听点儿,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此话一出,凉亭内的其他人都是脸色微微一变,这句话可是谋逆嫌疑的。 “监察司虽说如今受制于庙堂百官,可根基依旧还在,就仿佛一颗饱受虫害的古树,只要治理得当,去除病疫,它依旧是那棵顶天立地于梁国疆土内的苍天大树。” 说到这里,姜太一转头看向赵迅,咧嘴一笑,“王爷,庙堂上的那些个东西难以捉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调转枪头对着王爷手里的十五万兵权了,监察司若能治理得当,日后在圣上面前绝对能说上几句有用的话,王爷真的就打算放过这么一个日后的盟友?” 闻听此言,赵迅和张远扬对视了一眼,随后调侃道,“还真是新人新气象啊,权臣当孤,往日的监察司可从来没听说过有盟友一说。” 姜太一笑着回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嘛,如果一味遵循古法,那历史又如何能够进步呢,总是需要有人大胆提出新策略的嘛。” “有意思!”赵迅笑了,随后才点了点头,“好,咱们去书房,好好谈一谈你说的那些个所谓新颖策略。” 随后赵迅和张远扬两人走在前头,姜太一跟在后头,两人一路向书房而去。 至于秦思远和云知月则被护卫给拦了下来,只能在这院中静静等待。 第6章 清风摇翠 第6章,清风摇翠 这次的密谈持续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夜王府五百精兵驰骋出北丘,护送一辆马车离开河西道。 马车上,秦思远依旧被姜太一打发去充当马夫,云知月一脸好奇的开口问道,“你和夜王殿下都说了什么?怎么一夜过后,夜王对我们的态度好了这么多,还让五百亲兵护送。” 姜太一并没打算解释,只是闭目养神。 云知月见他没有动静,皱了皱眉,本打算继续刨根问底,可一想起之前被他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的情景,到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不发出声音的咒骂了几句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夜王亲兵一路护送三百里,行进速度并不快,三日之后,终于到了流州边境,夜王亲兵才转身告辞离去。 临近京都所在的安州,秦思远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落下,安州,可以说是监察司的老巢了,即便是如今监察司内有门阀眼线,可终究也不敢对自己这个仆射下手,所以只要踏入安州境内,他们才是真正安全的。 入了安州之后,马车的速度便快起来,沿途并未有任何的停留,驿站换车,一日到达长安城外。 姜太一掀开车帘,看着那座号称天下第一城的城楼,不经感叹一声,“早听闻长安繁华似锦,今日也终于得幸能够见到了。” 说着,他忽然转头看向云知月,问道,“哎我听说长安城里有一家叫清风摇翠的馆子,名动天下、甚是火热,什么时候你带我去见识见识啊?” 听到“清风摇翠”四个字,云知月的脸色顿时从额头红到了后脖颈,她尖叫一声,怒斥道,“你离我远点,原本以为你与那些京城纨绔大相径庭,可没想到也是个好色之徒!” 说完这句话之后,云知月掀开车帘就跳下了马车,气鼓鼓的独自一人走向城门。 “好色之徒?”姜太一愣了一下,随后才好似反应过来了一般,苦笑一声,笑骂道,“嘿,这没个正经的孟老头,不就是青楼嘛,跟我还藏着掖着的。” 马车毫无阻碍的进了城,在姜太一的授意下,向着那间他才知道是青楼的清风摇翠驶去。 这可不是因为他姜太一是什么登徒子,白日就要那啥,而是他如今身无官位,在谋得一官半职之前,在京城还没个落脚的地方。 虽然都在说他是下一任的监察司司座,可只要任命的诏书还未下达,还是一介平民的他就没那资格入住监察司,当然了,被抓进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反正都是要找个住处的,清风摇翠就清风摇翠,也好让他这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正值青年,带着批判性的目光好好看一看这传闻之中风月场所的真正样貌。 马车在一处闹市之中停下,秦思远回头低声道,“姜先生,清风摇翠到了……” 说着,他脸色又有些古怪的继续问了一句,“真打算住在这里吗?” 车帘被一把掀开,早就换上一席胜雪白衣的姜太一手持一柄古色古香的折扇,潇洒下车,看的秦思远都愣了。 “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这位早已抒起发冠的姜先生捋了捋鬓角垂落的发丝,抬头看向清风摇翠的招牌,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那什么……你有钱吗?” 秦思远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逛个青楼竟然还要问别人拿钱,真不知道以后这笔花销能不能算在公款里。 取出一叠银票,秦思远有些肉疼的提醒道,“先生,这清风摇翠可是京城有名的削金窟,要不是我身后还有个秦家撑着,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悠着点儿花,富余的可要还我。” “知道了,你赶紧,本少侠今日就要去会一会这帮女妖精!” 秦思远嘴角微微一抽,好心提醒了一句“注意身体”之后,这才驾车离开。 马车一走,姜太一掂了掂手里银票的分量,这才迈着一看就是腰缠万贯的步子,走入了那间上等青楼。 其实啊,这青楼和妓院并不是一回事儿,妓院那种地方单纯就是皮肉生意,只要给了钱,什么姿势她都有,只不过有一点,那里边的姑娘多半长得都不怎么样,属于那种服务底层民众或者地痞无赖的地方。 至于青楼,那逼格可就高太多了,这里边的姑娘长得漂亮那是最基本的,而且一个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是样样精通,这也就给了那些个自诩怀才不遇的大才子们一个抒发情感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姑娘懂情调,有文化,一聊就能聊一块去,所以去青楼并一定是奔着那啥去的,单纯只是吟诗作对谈理想,这就已经很让人流连忘返了。 姜太一步入清风摇翠,迎客的龟公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便立马恭敬的迎了上来。 做龟公那可是个顶技术的活儿,眼力是吃饭的玩意儿,一眼就得要看得出客人什么身家,什么地位,甚至于是否乃朝中官员,更过分的就连官拜几品那都得要有个模糊的答案。 今日走进清风摇翠的这位公子哥虽然看上去面生,但是气度极其不凡,隐约之间还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气质,是头肥羊啊。 那龟公一脸笑意的上前,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姜太一便已经将一叠银票砸在他脸上,“让你们老鸨来招待我!” 龟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为难的将那叠分量不轻的银票递了回去,为难的开口道,“这位公子,您想必是外地人,咱们掌柜的轻易不见客人的。” “哦?”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没有接过那叠银票,继续道,“那你就告诉她,她有个姓孟的恩客死了,我是来报丧的……” 龟公听的一头雾水,从未听闻掌柜的曾接过客,哪里来的恩客啊,况且就算是真的有恩客,死了就死了呗,难不成还得要去吊唁?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只不过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眼前这公子气度不凡,很显然来历不浅,他不敢得罪,让人好生招待之后,这才转身匆忙离去。 清风摇翠由三座院子组成,最前头是门面,供风流雅士吟诗作对,多是清倌人服侍,中间的那座院子则是恩客与红倌人翻云覆雨的地方,至于最后一座院子,就是清风摇翠主人的住所。 龟公一路穿过两座院子,在第三座院门外恭敬站定。 “掌柜的,有个年轻后生想要见你。” 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并不如何妩媚,但却包含着一股成年女子独有的韵味。 “院里的规矩都忘了吗?不见,若是敢闹事儿,就让护院的打杀出去。” 第7章 十八年前的故人 第7章,十八年前的故人 龟公继续道,“可是那年轻人说自己是来……是来……” “磨磨唧唧的,要说什么就赶紧说!” 龟公赶忙点头继续道,“他说是来报丧的!” “报丧?”院子里顿时传来一阵中年女子的笑声,“我一个无依无靠的浮萍女子,唯一有的也就是这么一座还算有些生意的小楼,那小子给谁报丧啊?” 门外龟公咽了咽唾沫,这才壮着胆子开口道,“说是……说是掌柜的您以前一个姓孟的恩客……” “姓什么?” “孟……” 此时此刻,那龟公怎么也想不到院子里发生的一幕,平日里一直以和善着称的掌柜的猛然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玉瓷杯子,瞳孔收缩数次,一脸的不可思议。 “死了!”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缓缓站起身子,眼神之中杀机蔓延而出,“怎么就死了呢!怎么会死!” 门外的龟公半天没得到答复,提心吊胆的再一次开口,“掌柜的,那我是不是这就去把那小子给……” 院内女子闻听此言,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嗓音恢复如初她淡淡道,“我年轻气盛的时候的确是有那么几个恩客,如今一想,似乎也有个姓孟的……” 说着,她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你把他带来,我瞅瞅……” 龟公赶忙领命退下,随后,院子里的石桌被一掌劈开,声势震天。 没多久,姜太一就到了院子外边,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那碎成数块的石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哟,脾气挺大呀。” 院门“嘭”的一声闭合,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清风摇翠的掌柜的,那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一眨眼之间就出现在姜太一跟前,伸手就要掐住后者的脖子。 “不仅脾气大,胆儿也挺大啊!” 姜太一眼神冰冷下来,手中折扇闭合,轻轻向前一点,正好抵住了对方伸来的手掌。 “嘭!” 两股劲气在院子里一触即发,四溢的能量激荡开来,飞沙走石,那场面还真是有些让人心惊肉跳。 中年女子眼神猛地一颤,身形迅速后撤,拉开一段不短的距离,抬头看向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郎,有些惊讶的开口,“轮海大圆满!” 姜太一一步未动,也没打算追击,轻摇折扇,笑而不语。 “你是什么人?”女子眼神阴冷的开口。 上下扫视了一眼这个清风摇翠的掌柜的,姜太一轻笑一声,“余贝贝,果然,十八年后你也成了轮海大圆满了。” 被称作余贝贝的中年女子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露出一个平日里待客时的动人笑容,“这位公子也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能到达武道小宗师级别,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姜太一也不客气,找了一张在余贝贝盛怒之下苟延残喘下来的石凳,自顾自坐下,笑道,“孟怀真你认识……” 余贝贝的瞳孔微微一缩,但是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失态,她笑道,“哟,这位公子难道是要用十八年前大梁国师的名头来压我,让我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装出一副心惊胆战、楚楚可怜的模样来自荐枕席吗?” “那公子你可就失算了,我余贝贝虽说是个风尘女子,但是早年便已经……” “他是我师傅!”还没等余贝贝把话说完,姜太一下一句话就让她僵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女子猛地转头看向姜太一,“你是那个孩子!” 姜太一咧嘴一笑,看向余贝贝,“余姨,十八年没见,你可想死我了……” 余贝贝眼神明显恍惚了一下,随后重新归于往日的平静,她轻笑一声,“这位公子这是在说什么呀,奴家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当年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余贝贝不过二八芳龄,那个小娃娃也才刚满月,抱在怀里,暖呼呼、软绵绵的,不哭也不闹,只是瞪着一双很灵动的大眼睛使劲往她胸前看,看的她都有那一瞬间以为这是个登徒子转世。 姜太一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狠狠的看了一眼余贝贝胸前的那一抹波澜壮阔,咧嘴一笑,“余姨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涛汹涌啊。” 这一幕把余贝贝吓了一跳,这眼神,简直和当年的婴儿如出一辙。 姜太一继续道,“好了,就不逗你了,孟老头告诉我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关于你的秘密。” 余贝贝眉头微微一挑,一言不发的等待下文。 “他说啊,你左屁股蛋儿上有颗痣。” 此话一出,余贝贝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变化了数次,最后才一脸不可思议的开口道,“真的是你……” 这回轮到姜太一愣住了,“你左屁股蛋儿上还真有颗痣啊,真的只有孟老头见过吗?” 余贝贝这回露出的笑容充满着亲切,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孟老捡回来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如今我虽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却任保持着处子之身,所以除了小时候孟老见过那颗痣之外,自然没人见过。” 听到这话,姜太一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余贝贝笑了笑,“我是真的没想到啊,十八年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有记忆了吗?那色咪咪的眼神,从来没变过呀。” 姜太一咧嘴一笑,“还不是余姨身上的风景太过令人着迷,连刚满月的小娃娃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嘴可真甜。”余贝贝笑着开口道,“前段时间听说监察司已经派人去接你了,看来你这回出山,是要接手监察司了……” 姜太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监察司现在鱼龙混杂,庙堂上那些人绝不会希望我去横插一脚的,最起码现在不行。” 余贝贝点了点头,“不错,监察司现在就好像是一块肉,所有人都张嘴了,就等着咬下去,要是这个时候你一把给全端走了,那些人还不跳脚骂娘啊。” “只不过你既然来了京都,又是孟老的门生,那就不可能置身事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太一一摊手,“没什么打算,在余姨你这住着呗,等着朝廷的任命诏书下来就成。” 听到这话,余贝贝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准备……混吃等死了?” “哪有那么夸张,龙椅上的那位也不是傻子,我虽然无功名在身,但是有着孟老这层关系,身份自然就变得不一般起来。” “无论我进入了任何一方势力,都会打破庙堂如今朋党之间相互掣肘的微妙平衡,所以,我只能被摘出来,摆在一个任何人都没机会伸手的位子上,慢慢的接受上级的考察。” 余贝贝对于姜太一的分析丝毫不掩饰自己赞赏,“十八年不见,已经从当初那个才满月的小娃娃成长到了如今心机城府具是上佳的高谋之士了嘛,姨我很欣慰啊。” 姜太一谄媚一笑,“所及接下来几日,就要叨扰余姨了。” “没问题,我清风摇翠别的没有,就是房间多,要是你需要,找几个姑娘给你暖床都不在话下。” 第8章 青鹿祭酒 第8章,青鹿祭酒 姜太一入京的消息瞬息间如风一般席卷了庙堂中枢,长安城的平民百姓或许没有多少察觉,但是那些个官老爷们可就有些坐不住了。 第二日清晨的朝会,竟然有不下十几个当朝大员跳出来反对姜太一接管监察司一把手的位子。 “那黄口小儿才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如何能撑得起一整座监察司。” “不错,监察司执掌检查梁国所有宗门的权利,主官司座绝不可以如此草率任命!” “那个姜太一由北国而来,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能力扛起重担,就是其忠心都有待揣测,绝不能让他握住这等权柄!” 整个太和殿都充斥着各种反对之声,或许这是数十年来,梁国庙堂各方势力唯一一次这般的精诚团结、和衷共济了。 等到朝会结束之后,一纸诏书传出宫闱,一路招摇过市,直奔清风摇翠。 那一日,随着诏书下达,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京都青鹿书院已于一月前重新开放学子入学,任姜太一为青鹿祭酒,钦此!” 简洁明了,毫无任何花哨言辞的圣旨。 这可真是惊煞了清风摇翠里边那一帮大谈理想抱负的文人骚客,喝花酒喝出了一个祭酒,那可是货真价实从四品的官帽子啊。 诏书是在青楼外宣读的,姜太一也并未下跪,只不过传旨的太监也有言在先,说圣上口谕,姜祭酒无需跪听。 这可比圣旨驾临青楼还要让人来的震惊不已,面圣不跪,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恭喜姜祭酒新官上任,这青鹿书院当年可是与国子监并称为梁国两大学府的存在,祭酒大人日后的仕途可谓是前程万里啊。”传旨的太监嗓音尖细,一脸微笑的开口恭贺到。 姜太一同样一脸笑容的回应道,“公公抬举了,您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我一个区区祭酒,日后还需要公公在圣上身边美言几句啊。” “祭酒大人言重了,现如今整个朝堂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您日后的成就只高不低,今日是个祭酒,明日说不定就位居正二品了,到那个时候,咱家还得祭酒大人您多照应着些呢……” 寒暄了几句之后,姜太一不漏声色的将一叠银票塞进了那位公公的袖子里,对方这才一脸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握着手中的圣旨,周围传来的都是一片片恭维之声,毕竟这种地方,说简单点儿,就是个高级社交场所,谁不想结交一些达官显贵呢,这摆在面前的现成马屁,不拍白不拍! 姜太一没有理会任何人,转身径直离开,回到了余贝贝给他准备的那间天字头等客房之中。 坐下身子之后,姜太一随手将那卷圣旨撇在了桌上,深吸了一口气,“感情是让我接你的班啊,孟老头,我可不适合教书。” 孟怀真,梁国国师领青鹿祭酒,当之无愧的庙堂第一人,只不过,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当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使得青鹿书院被贴了封条,孟怀真也因此辞去国师之位,带着姜太一去往北国,这一去就是十八年。 如今青鹿书院重新开放学子入学,这恐怕也是孟老头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布局之一,只不过让姜太一有些无奈的是,自己竟然要去当校长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个位子空悬了十八年,再干净不过了。 青鹿书院已经开学一月有余,虽说因为十八年前的事情,或许很多人都是敬而远之,可如今太平盛世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所以原本名冠天下的青鹿重新开设,便有人蜂拥而至,短短一个月而已,就有六百学子入学。 虽然与国子监生遍天下比起来还是有些相形见绌,可也足以看出青鹿重开所引发的轰动的确不小。 不久之后,余贝贝便端着一壶上好佳酿敲开了这位青鹿祭酒的房门。 “哟,祭酒大人怎么还在这坐着呢?如今已经是朝廷官员,跻身庙堂中枢,怎么还不快去青鹿书院试一试那身祭酒官服合不合身呢?” 姜太一一脸无奈的笑了笑,“余姨您就别笑话我了,我真是没想到孟老竟然给我安排了这么一个位子,实话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教书啊……” 余贝贝摇了摇头,“祭酒不是教书的,教书那是直讲、教授那些人的事情,而你,是育人的。” 闻听此言,姜太一更加无奈了,“我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怎么育人。” 听到他这么说,余贝贝神秘一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十八岁的世上最年轻祭酒,悠悠然开口道,“这几天我们清风摇翠来了一批外地读书人,嘴里念叨着两首诗,措辞上佳,引得我楼里的姑娘是倾心不已啊……” “两首诗?什么诗?”姜太一有些疑惑。 余贝贝笑了,轻声道,“听说是从流州夜王府传出来的……” “噗!” 姜太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来余贝贝口中的那两首诗应该就是自己欺世盗名送给赵迅和张远扬的那两首了。 “只可惜啊,很少有人知道,这两首诗在传出王府之前,咱们这位年轻祭酒曾被夜王殿下请入府邸做了一天客。”余贝贝开口笑到。 “余姨还真是消息灵通啊……”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继续道,“那我这就去看看这所谓的青鹿书院,毕竟那以后可就是我的老巢了。” “不喝点儿酒吗?我都拿来了。” 姜太一一把接过余贝贝手中的酒壶,摇了摇,“谢谢余姨的酒,我带着路上喝。” 青鹿书院距离清风摇翠并不算远,姜太一一手持扇,一手提壶,步行而去,那叫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与此同时,青鹿书院内,因为祭酒任命诏书的下发,整个书院上到司业,下到直讲都是躁动不安,一来是因为害怕这位祭酒新官上任三把火,二来,也是在愤懑,才不过十八岁的小小年纪,哪里担当得起祭酒之位。 要知道,他国子监历代祭酒那可都是以博学多闻着称于世的大学者,就算不和外人比,就说自己这青鹿书院的上一任祭酒那更是梁国国师啊。 被朝廷雪藏十八年之后,竟然让一个毛头小子坐上了这个位子,看来青鹿还真是不受人待见了。 书院内,一座课堂之中,直讲手持算术书籍,朗声开口道,“鸡兔同笼,上数三十五头,下数九十四脚,问,笼中鸡兔各几何?” 此问一出,殿中学子皆是低头思索,甚至不乏有人提笔演算,可久久无人应答。 故此,谁都没有发觉一个提着酒壶的少年郎走入了课堂,坐在了最后一排一个女学子的身旁。 虽说女子入学这等事情放在市井平民的眼中是不合规矩的,但是这一点对于官宦之家来说并没有什么拘束,青鹿书院是两大学府之一,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 姜太一坐下之后,只听身旁的女子低声喃喃自语着什么。 凑过去一听,姜太一顿时有些无奈了。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哎呀,这得是多有文采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啊!”女子低着头,红着脸一副羞涩的表情,竟然是在开小差! 第9章 现代数学了解一下 第9章,现代数学了解一下 姜太一抬手揉了揉眉心,他低声笑问道,“你这么开小差,若是直讲点你回答问题,你怎么办?” 那女子似乎惊醒一般,转头怒瞪了一眼姜太一,低喝道,“要你管!” 虽然两人声音很低,但是在如今这落针可闻的课堂上却显得格外刺耳。 瞬息间,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直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阴恻恻的开口道,“秦思近,你来说说,此题何解!” 听到这个名字,姜太一显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旁那个局促站起身子,一脸为难表情的女子。 “秦思近?你是秦思远的妹妹?”姜太一开口问到。 本名秦思近的女娃又是转头一瞪,很显然被直讲点名这桩罪过她怪在了姜太一头上。 姜太一顿时笑出了声,“我和你们秦家还真是有缘啊,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课堂之中的气氛就有些微妙了,所有学子都是一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这位直讲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在他的课堂上,甭管你父辈官拜几品,只要不守规矩,那就是戒尺伺候,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越界,这怎么还有个如此肆无忌惮,敢放肆发笑的愣头青呢? “这小子完了!”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这么一个想法,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今天要挨几戒尺才能了事儿了。 果然,那直讲在听到姜太一的笑声之后,脸色愈发阴沉,他呵斥道,“这位学子,既然你笑的这么开心,那就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此话一出,边上的秦思近如蒙大赦,赶忙坐下身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姜太一。 后者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微服私访一次,还被当成青鹿学子了,不过这也不怪别人,谁让自己太年轻了呢。 无奈的笑了笑,姜太一缓缓起身,直截了当的开口回答道,“兔十二只,鸡二十三只。” 说完他就坐下了,不再去理会满堂学子一脸懵逼的表情,自顾自将那壶一直提在手里的酒往桌上一搁,打开折扇亲亲摇曳。 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就连坐在他身边的秦思近都愣了一下,随后好心提醒道,“在直讲面前胡说八道可是要挨罚的……你……” 姜太一无动于衷。 众人转头看向直讲,见后者一副难以言表的惊讶神色后,所有人心中都有点儿数了,看来这小子回答的是对的。 只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不信那个邪,提笔验算了许久,到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你是怎么算出来的?”直讲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此题当年在国子监可是数位教授助教联手一个多时辰才算出来的,你……你难不成早前便已经解过此题?” 听到这话,姜太一无奈的摇了摇头,毫不避讳的开口道,“数个时辰?可见国子监算术之差,不敢恭维啊!”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就连那直讲都被吓了一跳。 姜太一也没打算卖关子,他直接开口解惑道,“这道题有好几种解法,我就举例说两句……” “很简单,第一步,我们先算出兔子的数量,让笼子里所有鸡兔同时抬起两只脚。” “头有三十五,同时抬双脚,那就少了七十只脚,总脚数九十四减去七十,剩下二十四。” “兔有四脚,抬两脚还剩两脚,二十四除以二,便是兔的头数。” “有了兔数,再总头数减兔数,不就是鸡数了嘛。” 简短的言语,简洁明了,在场学子也都是博学多才之辈,自然都听得懂,一经推演,竟然分毫不差。 就在所有人都在惊讶于姜太一的神奇解法时,坐在最后边的秦思近忽然有些疑惑道,“那如果它们不肯抬脚怎么办?”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嘴角一抽,这位秦家大小姐还真是……天真无邪啊。 姜太一乐了,“不肯抬脚没关系,给丫剁了!” 直讲推算过后惊为天人,他看向姜太一,问道,“你方才说,此题还有别的解法?” “不错,有不少解法,都不难。” “那可否……”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姜太一便摆手拒绝道,“自己琢磨去……” 此话一出,课堂上那些学子就坐不住了,顿时愤而起身,“这是谁家的狂小子,竟然连直讲的面子都不给,真以为你解过此题就比我们聪明了吗!” 姜太一撇了那人一眼,“就算不解这题,我也比你们聪明,这是事实,都不需要解释……” “黄口小儿,简直目中无人,我等祖辈皆是朝中官员,最不济也是豪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放肆!” 一石激起千层浪,顷刻间,整座课堂都开始沸沸扬扬起来。 面对群情激昂,直讲一时之间也难以安抚众怒。 “安静!”关键时候,还是姜太一一声大喝,镇住了所有人! 环顾周围那些个明显还不服气的眼神,他乐了,笑道,“这样好不好,刚才我答出了一题,算是得一分,接下来我出一题,你们若答上来也算得一分,答不上来我加一分,咱们三局两胜如何?” “好!” 众人异口同声! “既然是要赌,那就得下个注,输了的人……” 姜太一思索了一下,随后才笑着继续道,“输了就围着整个青鹿书院跑上十圈,边跑还得边喊“我是大傻逼”如何?” “大傻逼?那是何物?” “你们别管,就说敢不敢应?” “有何不敢!”一群心高气傲的学子一口答应下来。 直讲也来了兴趣,安静的等待着姜太一出题。 “说,小明带着一百两雪花白银出门去小红家买东西,买了一个价值七十两的瓷碗,但是小红却没有找他三十两,这是为何?” 题目一出,顿时是一阵唏嘘之声。 有一个明显是富商子弟的学子站起身来,他笑道,“我当是多难的题呢,原来就这……” “算出来再说。”姜太一没好气的开口。 那富商子弟高深一笑,开口道,“这还用说嘛,那瓷碗必定是珍稀古玩,有一定的收藏价值,这种东西一般来说都没有明码标价,一百两买回来,说不定转手就是一千两,小明财大气粗,自然不在意那区区三十两。”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附和声。 “错了,下一个!”姜太一坐回位子,打开折扇,淡淡的开口。 “什么!”那富家子愣了一下,“这不可能!” “就是,要不然拿一百两买一个七十两的破碗,脑子坏掉了。” “要不小红就是奸商,哄抬市价,应该报官!” “也有可能小明是个傻子,地主家的傻儿子吗,分不清贵贱,花冤枉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着课堂内的众说纷纭,姜太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一直坐在他身边的秦思近转头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谁啊,京城那些个公子少爷我不敢说全都见过,但是也少说见过大半,可没你这一号啊。” 姜太一转头看了她一眼,“我不是京城人士。”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说着,她四下一望,低声开口继续道,“那你告诉我那道题的答案呗。” “好啊,你只要算出来我就告诉你。” “呸!” 第10章 这地方归我了 第10章,这地方归我了 课堂内争吵了有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等安静下来之后,所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姜太一。 很显然他们都希望姜太一能够承认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他们都不想败给任何人,就连直讲都一脸好奇的看来。 姜太一“啪”的一声闭上折扇,语气不冷不热的开口道,“就你们这等迂腐陈旧的思想,竟然也好意思自称聪明二字……” “你……” 还没等那些学子开口反驳,姜太一继续插了一刀,“我就不该问你们问题,是我的错,就好像琴音大家不该对这水牛弹奏绝世名曲一般。” “少废话,兴许我们之中其实早就已经有人说出正确答案了,只是你故弄玄虚,不敢说出来而已。” “就是,跳梁小丑而已,何足道哉!” 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并未反驳,等到所有吵闹声逐渐淡下去之后,他才环顾了一下在座所有人,开口道,“其实很简单,因为小明就给了七十两,不多不少,刚刚够得上瓷碗的价值,根本就不需要找钱。” “胡说八道!”顿时群情激奋,“你刚才不是说小明带着一百两雪花白银……” “是带了,怎么了,带了就得花啊?”姜太一喷了一句,“你们父辈要是知道你们都这么做生意,怕是得气的白日飞升。” 说着,姜太一提起桌子上的酒壶往肩上一甩,“三局两胜,各位傻逼,别忘了十圈啊。” 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姜太一指了指那个直讲,语出惊人道,“你也算一个。” “我?”直讲一脸错愕的指了指自己。 姜太一点了点头,“身为直讲,门下学子这般愚钝不知变化,你有责任,罚你十圈,算轻的了。” “你一个学子……” “谁说我是学子?我何曾说过我是青鹿学子了?”姜太一转头瞥了一眼对方,冷冷道,“我叫姜太一,青鹿祭酒!”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太一便离开了课堂,只留下殿中一干学子直讲,大眼瞪小眼。 “他……他说他是谁?” “好像说是我们青鹿书院的祭酒大人……” “吹牛,看他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怎么可能胜任祭酒之位。” 一行人都对姜太一临走的言语嗤之以鼻,但是唯有一人,不敢有丝毫的怀疑,那就是课堂的直讲! 他眼神之中流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惊骇神色,虽然他在青鹿的职位不过是最低的直讲,可对于新任祭酒,那个从北国而来的神秘少年来依旧是闻名遐迩,那可是传闻有可能坐上监察司司座位子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直讲顿时心底一阵的肝颤,耳边还不断传来学子们嘲讽那位祭酒大人的言语,顿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中戒尺拍的“啪啪”直响,他怒喝出声,“都特么给我闭嘴,每人绕书院跑二十圈,少一圈我要你们的命!” 另一边,姜太一优哉游哉的在把青鹿书院上上下下都逛了一遍,看遍了所有学子如今的状态,最终才走到了那座书风亭。 书风亭是一座三进院子,设有祭酒厢房和司业厢房,院中还有一块圣上亲笔题写的石碑,上书四个大字“诲人不倦”。 这里就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校长办公室,如今是属于姜太一的地方。 此时,这书风亭内,左右两位司业正在书房中对这那案桌上那两首惊艳了两人一整晚的诗句啧啧称奇。 “啧啧啧!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你听听你听听,这词儿,绝了!” 左司业黄翁一脸意犹未尽的开口。 另一边,右司业苍从武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还是这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感觉最为上佳,妙哉妙哉!” “你懂什么,这首诗表现出了寒门世子对于学问的追求,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招登榜天下之,你懂那种心中愤懑与抱负在一日一时之间尽数得以抒发的感觉吗?” “你才懂个屁,你个老逼蹬儿!读书读书就知道读书,你有感受过大梁边境之上士卒策马厮杀的场面吗?你有见过万骑驰骋,直逼城门的波澜壮阔吗,你懂一个退役老卒心中对国家兴亡的那份重视吗!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匹夫!老匹夫!你就不该来青鹿当这个司业,去边境继续做你的将军去好了!” “你特么以为老子愿意啊,要不是圣上下旨让我来当这个司业,我特么才不想来这酸臭味都呛鼻的书窝里待着呢!” “你你你……你粗鄙!” “你酸腐!” “你……你空有蛮力的莽夫!” “嘿,那你就是满腹经纶的老逼蹬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书房内还有监丞、主簿各一名,博士数名,但是这些人根本就没那个胆子开口搭话,都缩着脖子站在边上看热闹! 到最后两人都快打起来了,监丞才终于上前打圆场,开口道,“二位大人,算了算了,这两首诗本就不是在描述一件事物,孰强孰弱很难有个定论……” “……再者说了,这诗虽然是从夜王府流出,可传言却是出自那位即将接管我们青鹿书院的祭酒大人之手。” 说着,监丞笑着看向两人,“既然是出自一人之手,何必挣的这么头破血流呢。” 两位司业隔着一张案桌背对而立,都还在气头上,谁都不待见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手提酒一手持扇的少年郎走入了书房之中。 此人的出现,让房内一干学究大佬都愣了一下,一名博士上前打量了一下姜太一,“这里是书风亭,书院官员议事之地,学子无特殊情况不得入内,你叫什么名字?是京城哪家的后生?怎的连这点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包括那两名司业。 只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右司业苍从武再转头看到那个少年的瞬间,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抹心惊肉跳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多年前他在边军任职先锋副将时在战场上感受到过。 只一眼,他就感觉到这个少年郎的不同寻常,所以在姜太一走入房间之后,只有他苍从武第一时间正面面对他,因为他感觉到了威胁,准确的说是危险,这个少年极其危险! 姜太一瞥了一眼那个凑上来一顿指手画脚的博士,“我不是京城人士,也不是青鹿学子,我叫姜太一,自北国来,从今天起,是这里的老大。” “姜太一”这个名字一说出口,书房内陷入刹那的安静,随后所有人,包括那两位司业大人在内,皆是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很显然对于这位近段时间声名鹊起的青年后辈他们都略有耳闻。 第11章 第一把火 第11章,第一把火 “你……你是姜祭酒?”黄翁第一个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迎了上去。 姜太一没有多废话,只是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酒壶随手递给了边上的一脸懵逼的苍从武,又从怀中掏出那卷圣旨搁在了桌上,“承蒙圣上信奈,晚辈我侥幸得了一个祭酒的位子,几位都是文德大才,我新官上任,又是外来之人,对京城和书院都不了解,日后还需要诸位同心协力才能不负圣上之托。” 黄翁确认了圣旨的真伪之后,恭敬递回,“原来真的是祭酒大人,是我等失礼了。” “不用那么客气,正好趁着今日几位都在,我得先烧一烧第一把火。”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内心皆是“咯噔”一声,这后生,还真是有些让人猜不透啊。 “今日午后,全院学子于读书坪集合,不得请假,我有话要说。” 闻听此言,黄翁嘴角微微一抽,“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虽说我青鹿书院才刚刚开学不久,但是也有不少朝中官员甚至地方上封疆大吏的子孙入学。” “这些人心高气傲,寻常时分或许迫于家中长辈的压力不得不在书院念书,可对于我们这些官职甚至还比不上他们家爹爹或者叔叔的教书匠,多半是不会顺从的,要想把所有学子集中起来,不简单。” “简单,很简单。”姜太一不置可否的继续道,“你们只需要把话传到就行,今日午后,我敢保证,青鹿书院的所有学子都会到场,一个不落!” 此话一出,书房内的那些人都有些嗤之以鼻,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个北国来的毛头小子,根本就没见识过京城纨绔的厉害,怕是今日午后,他就得哭怂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太一也没打算多逗留,转身就打算离开。 苍从武赶忙递出自己手里的酒壶,开口道,“哎祭酒大人,您的酒!” “就当是送给诸位的见面礼了。” …… 虽说姜太一初来乍到,可好歹是个祭酒,虽然这帮老学究对于他的话并不看好,但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下去。 一时之间,那些躺在父辈功劳簿上享清福的学子们可就不乐意了,区区一个祭酒,从四品的官帽子,或许在斗升小民眼中已经是顶天大的官老爷了,但是在他们这般世家子面前,还真就不值一提。 一个家中长辈官拜礼部右侍郎的公子哥嘲弄的开口,“这小子怕不是吃了迷药了,一个青鹿祭酒而已,新官上任不说来拜会我们这些衣食父母,竟然还想着训话,给他脸了!” “就是,要不是我家中长辈让我来青鹿书院就读,探听一下这个新任祭酒的深浅,本公子还不乐意在这待呢!”又一个族内宗亲官拜从三品的少爷嗤之以鼻。 其实若换做是国子监,别说是祭酒,就算是司业那也是个极为吃香的位子,就连一部尚书,二品大员有时候都得为了家中晚辈去和这些人拉拢关系。 毕竟从国子监走出来的庙堂官员不胜枚举,即便是一开始不能一步登天,坐上哪个机构的一把手,可就算是副手甚至是外官,那也都在极有前途的位子上。 反观这青鹿书院,封禁十八年,再加上孟怀真这位老祭酒隐退,可以说根基全无,如今又让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黄口小儿担任祭酒这么重要的位子,其实很多人都在猜测这是不是龙椅上那位故意为之。 反正不管怎么说,青鹿如今的地位绝对不可能再与国子监相媲美,说个简单的对比,国子监如今的学子数量在三千左右,囊括大江南北的读书人,青鹿六百学子怎么和人家比。 这可不仅仅只是学子数量多少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着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势力根基,外人根本就无法捉摸。 “管他呢,真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能烧起来?老子就不搭理他,我看他能怎么办,到时候骑虎难下的还不是他自己!” “不错,先给他来个下马威,让这个姜太一也知道知道,这里是京城,不是那蛮荒之地的北国!” 很快的,在祭酒下达了第一道通知之后,大部分原本就不看好他的官员子嗣联起手来打算灭一灭这位祭酒的威风。 时间很快就到了午后,青鹿学院正殿外的读书坪,那片青鹿书院最大的空地之上竟然只来了不过区区四百五十人左右。 看着还有大片空缺的读书坪,左司业黄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位祭酒大人还是太年轻了……” 站在他边上的苍从武则笑了,“年不年轻我不在意,我现在就好奇啊,你说咱们这位祭酒大人待会儿会怎么做呢?” “还能怎么做,都是一些不能打不能骂的二世祖,息事宁人也就算了。” 如今虽说还未到烈日炎炎的盛夏,可午后的阳光依旧烤人。 再加上那位新任祭酒迟迟未到,读书坪内的那些学子已经开始心生怨言。 不过,有那么一小群人非常的与众不同,看服饰应该也是青鹿学子,但是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有读书人的附庸风雅,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广场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如雨下。 这群人就是那上午输给新任祭酒,被罚围书院跑了整整二十圈的倒霉蛋们。 那一幕可甚是壮观,再加上那一声声“我是大傻逼”,绝了! 才刚刚跑完圈的他们就被通知到读书坪集合,若是以往,或许还有人嗤之以鼻、满不在乎,可在亲眼见证了那位祭酒连直讲一同都给恶惩之后,没人再敢把那个年轻人的话当放屁了,一人不落,全部到齐。 秦思近连滚带爬的到了那位同样已经筋疲力尽的直讲边上,开口问道,“先生,这位祭酒大人到底什么来头啊,看上去那么年轻,传闻只有十八岁,比我们一些学子的年纪还要小,圣上怎么会让他接管这么重要的位子呢?” 她这个问题一说出口,周围人也都一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直讲缓了一口气,这才无奈的开口道,“这个我也并不是特别清楚,我只能这么告诉你们,这位祭酒大人只要不死,日后的官帽子只会比你们所有人家里最高官职的长辈还要大,这一点儿毋庸置疑。” 此话一出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真的假的!” “先生您该不会在糊弄我们,他才多大啊……” 直讲非常认真的摇了摇头,“孩子们啊,庙堂风云瞬息万变,就算是正三品高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拉下水,眼下你们面前就摆着一个为家族日后谋福祉的绝佳机会,这条大腿如果抱牢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才继续道,“别的不敢说,当一张免死金牌来用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12章 我就是最大的法 第12章,我就是最大的法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惊肉跳,免死金牌,那东西的分量世人皆知,恐怕也唯有那些大功于圣上的庙堂重臣或者三朝元老才有机会持有,而且还仅仅只是有机会而已。 听到直讲这些话之后,小姑娘秦思近忽然回想起那位祭酒大人曾与她说过的话,仿佛有所顿悟一般,她惊讶的开口道,“难不成他是那个……” 她是秦家人,即便秦思远这个监察司仆射没有刻意透露什么,但是比起一般人来说,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要知道的多一些。 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直讲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跳起来,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姑奶奶,你要是不想给你们秦家找麻烦就少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读书坪传来一阵骚动,那位新上任的年轻祭酒终于舍得露面了。 读书坪位于青鹿书院正殿之前,殿前还有二十八级台阶,姜太一缓步从殿内走出,站在台阶的最高处,将整个读书坪尽收眼底。 他身旁站着司业、监丞、主簿等三十多位书院教职人员,皆是中上之龄,这便更加显得他这个站在最中间的年轻祭酒格格不入了。 大坪之内吵闹声不断,有窃窃私语腹诽着什么的,也有扯着嗓子声讨祭酒大人迟到,无法以身作则的,反正极少有安分的存在。 可这吵闹声,在姜太一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尽数消散,原因很简单,他一个人的声音便压下了四百多号人的聒噪! “安静!” 仅仅两个字而已,在浑厚的灵气灌输之下传遍整个读书坪,声如洪雷、响如撞钟! 一些个身子骨弱的学子差点儿没给吓破了胆,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左司业黄翁都身躯一晃,老命差点就被吓没了。 右司业苍从武惊为天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郎,这一手气贯长虹恐怕少说也得要有轮海境界才能施展,难不成这小子已经踏入轮海了?若真是那样,这天赋可真算得上极为不俗了。 全场安静下来之后,姜太一才缓缓开口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对于我这个年纪与你们相仿甚至比你们还要小上那么一两岁的祭酒很不服气……”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说到这,姜太一露出一抹极其欠揍的笑容,“……人就该摆正自己的位子,你们不行,你们弱,你们是废物,那就该在我脚底下苟延残喘!” 此话一出,别说是那些学子,就是站在姜太一身边的一众教职都转头一脸惊讶的看了过来。 不出意料,读书坪内群情激昂,甚至于很多人都已经气的脱鞋子朝着姜太一丢了过去。 “狗屁!” “黄口小儿,简直不知廉耻,我看你也就是走了后门当上祭酒,有什么好得意的!” “区区从四品祭酒也敢如此口出狂言,看我回去不让我爹在朝会上参你一本!” 大坪内又吵了起来。 “闭嘴!”姜太一毫不留情的怒喝出声,依旧是声压群雄! “我跟你们说一个道理,你们都给我记好咯!” 姜太一朗声开口道,“一个人长得好看,别人说他丑,他不会生气,因为他知道是有人在嫉妒他,但是一个人长得难看,别人说他丑,他就会生气,因为这是事实!” 此话一出,又仿佛是在众学子心口子上扎了一刀,搞得他们如今都不知道该不该气愤! 姜太一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道,“既然我成了祭酒,那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一切由我说了算……” “今日起,青鹿书院设立学分制!”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学分制?那是什么东西? “所有学子分班教学,四百五十人,分为一至十班,一班四十五人,每班由一位博士负责,直讲授课!” “每月考核一次,试卷由两位司业负责拟稿,我亲自审查!” “每次考核前三名的班级,班内学子每人可得一学分,其余落榜班级不仅没有学分,而且还得给我上街帮百姓干粗活三天,负责的博士和直讲一同前往,若有人敢偷懒耍滑,班级所有人扣一学分!” 此话一出,全场哑然,只不过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姜太一又继续道,“还有一件事!” “今日起,青鹿书院所有学子每日辰时必须到读书坪集合,由右司业苍从武带领大家晨练,若有偷懒者,扣一学分!” 一连串的话语让所有学子都是一头雾水,有些个刺儿头这个时候就站出来展现自己个性了,他不屑的开口道,“吓唬谁呢,什么破学分,扣就扣呗,你能拿我怎么滴!” 听到这话,姜太一顿时笑了,“嗨呀,问得好!” “青鹿学院从今日起废除年考制度,年末时评测学分,学分为负之人将会被派遣去南疆边境杀马匪,一颗马匪头颅抵一学分,直到把你们的学分归零为止!” “什么!”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就连一众教职都吓了一跳。 青鹿书院好歹是曾经的两大学府之一,虽说如今也有寒门士子入学,可高官后代也有不少,这些人若是死在了南疆,那恐怕就得得罪不少人啊。 “你胡说八道!我辈读书人受兵部役法庇护,入学青鹿书院的那一刻起便可免除兵役,有兵部文书为证,你……” 还没等那人把话说完,姜太一便已经咧嘴一笑,反问道,“你们是不是很好奇,我刚才为什么迟到……” “现在我告诉你们,我去了一趟皇宫,递交了一份关于青鹿书院的折子,如今除了律法之外,我就是这里的最大的法,兵部,让他们滚一边儿去!” 这般嚣张的言语可谓是惊煞旁人,兵部,即便是在六部之中也是权柄深厚的佼佼者,就算是国子监祭酒都未必敢去触兵部的霉头,没想到这青鹿祭酒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一时之间,整个读书坪一片安静,姜太一这话要是真的,那他们可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第13章 人缘与我无用 第13章,人缘与我无用 两大学府代表的是朝廷对读书人的态度,一个以考取功名为目的的读书人若是被这两家除名,那别说在庙堂之上攀登了,就是做官的机会恐怕都渺茫。 之所以敢腹诽姜太一这个祭酒,那也是因为他们自认家中长辈有官位在身,书院怎么也得给个三分薄面,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儿闹僵,毕竟这可牵扯到庙堂不少的关系网。 只可惜,眼下的局面就令那些官宦子弟非常尴尬了,这位年轻祭酒似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众人还在沉默之际,姜太一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再一次开口给出了最后致命的一击,他笑道,“哦对了,今日在这读书坪内的你们就是眼下青鹿书院的全部学子了,至于那些没来的,以后也就不用来了!” “嘶!” 晴天霹雳啊,这话一说出口,别说是那些有着劫后余生感觉的学子了,就连身旁的教职们都吓了一大跳,姜太一这话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那些没来的,全都除名! 黄翁都赶忙低声劝解道,“祭酒大人还请三思啊,那些人家世背景都不简单,若真……” 他话还没说完,姜太一便一句话把他堵死了,“怎么?黄大人觉得本祭酒的所作所为有出格之处?” 闻听此言,黄翁背后一凉,可毕竟是读书读傻了的老迂腐,有着一股死谏的精神,他还是叹了一口气,“那可是一百多号读书种子啊,祭酒大人就算心中再如何气愤,可若是因为这一点点儿小事儿就断了他们前程,这恐怕……有些不妥。” 姜太一笑了,“是不是读书种子我不知道,但是背后的靠山想必都不小,好了,黄司业就放心,本祭酒自有打算!” 说着,他看向读书坪内那些个早就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等愤然情绪的学子们,笑道,“乖孩就应该得到奖励,今日在这读书坪内的学子,我给你们每人加十学分……” 这话估计能算是今日他们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甚至很多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希冀着有了这些学分也算是有个好的开始。 谁都没有察觉到,从此刻开始,他们就已经默然接受了姜太一所设下的制度,强权面前,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乖孩子们,张开双臂,去拥抱你们的书院新生活!”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太一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读书坪,留下了一众学子还沉浸在不安之中。 人群里,秦思近木讷的抬头看向天空,“我怎么感觉乌云盖顶啊……” “这哪是乌云盖顶啊,这分明是要改天换地了!” …… 另一边,青鹿书院博士以上职位的教职全都一路跟随着姜太一到了书风亭,一路跟一路劝,都希冀着这位祭酒大人能够收回成命。 别的先不去说,当时那一百五十多号的学子可不能说除名就除名了。 “祭酒大人,还请您三思,那一百五十人多是门阀子弟,与庙堂百官多多少少都能攀上关系,您这一板子打下去,可就是打在百官的脸上啊。” “是啊祭酒大人,别的不去说,其中还有好几个那可是能搬出二品大元做靠山的货色,您……” 众说纷纭,姜太一并没有急着给出交代,直到进了祭酒厢房,他往主位上那么一坐,环顾了一番殿内众人,这才笑道,“想必诸位对我也没那么陌生……” “你们应该也都知道我日后绝不可能只待在青鹿祭酒这个位子上一辈子。”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愣,黄翁眉头一皱,他冷冷道,“所以祭酒大人是觉得青鹿书院日后如何与您并无关系,该如何放肆就如何放肆,您不用负责任是吗?” 姜太一眉头一挑,“黄老,您应该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误会!”黄翁冷哼一声,“祭酒大人都把书院往风口浪尖上推了,还能误会到哪去!” 这个时候,右司业苍从武开口劝解道,“老黄头你也听人家把话说完嘛,我就觉得祭酒大人这么做肯定有深意……” “你闭嘴!”黄翁怒喝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我看你早就已经瞧着那些纨绔世家子不爽了,将他们除名,你怕是偷着乐!” “嘿你个黄老头,这话伤人了,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司业,为人师表,哪里做的出那种事儿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有再吵一架的势头。 就在这个时候,姜太一终于开口阻止了他们。 “好了!” 揉了揉眉心,他这才摆了摆手,开口道,“两位司业留下,其他人都去忙。” 等所有人离开书风亭,姜太一才终于抬头看向那左黄右苍,“两位,我既然身在祭酒之位,便不可能做出危害青鹿书院的事情……” 黄翁刚想开口反驳,姜太一忽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刹那间,这位黄司业只感觉自己如坠冰渊,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耐心有限,接下来我不希望有人打断我的话!” 说完这句之后,姜太一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要将那些人除名,只是把消息散出去,让那些站在他们背后的神仙们知晓而已。” “这些庙堂官员,疏通打点的功夫无人能及,想必都到不了明日,就会有人上门送礼希望息事宁人!” 说到这,姜太一看了一眼还有些听不明白的黄翁和苍从武,笑了笑,“我这条路子他们绝对走不通,或者说也未必有人愿意来求我这个官场新人。” “但是你们不同,两位身为司业,对书院有掌权力,在朝中也有些人脉,他们必定会来你们这找门路,不用介怀,照单全收。” 听到这,黄苍二人都愣住了,什么叫照单全收,这是撺掇着他们去收受贿赂吗? “只要这个人情送出去了,日后别人只会说我姜太一不是个玩意儿,青鹿书院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等到时候我一调任,书院便会在极断的时间内积攒出不菲的人气。” “如此一来,那一百五十几个学子能够回来读书不耽误功名,青鹿的名声也水涨船高,盖过了雪藏十八年的往事。” 说到这,黄翁两人才彻底的恍然大悟,感情这一切都在他姜太一的算计之中啊。 苍从武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严肃的开口道,“若如此行事,对青鹿来说的确是大有好处,可是祭酒大人您怕是也会因此败光人缘,与朝野上下都结仇,图什么呀?” 姜太一无奈一笑,“想必两位也知道我以后会在什么位子上,权臣必孤!监察司自仆射到指挥使,再到司座,哪一个不是孤臣之相!人缘?与我无用!” 第14章 胆子 第14章,胆子 听到此处,两位司业都不说话了,对于监察司,他们自然是闻名遐迩,主管司座的位子虽然空悬了十八年,但是上一任司座的威名却依旧震慑四方宵小,以至于十八年来,文武百官费尽心思都没能彻底瓦解这座大山。 黄翁沉默了一下之后,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的他继续开口道,“那司座大人您刚才说的关于学子赴南疆杀马匪的事情是不是……” “关于学分制,今天我在这就把话说明了,我会连夜给你们列出一份细致入微的执行方案,需要你们一丝不苟的执行下去,没有任何空子可以钻,如果让我知道有谁走了学分制的后门,抱歉,我会杀人的!” 姜太一表情没有任何玩味的继续道,“这可不是在和你们开玩笑!” 闻听此言,别说黄翁这个老学究了,就是常年在边关为将的苍从武都感觉背后一凉,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 从姜太一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如果他们敢在学分制上动手脚,这位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祭酒大人还真敢挥刀子杀人。 黄翁还想开口劝解些什么,可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苍从武一把拉住。 这位曾经的边疆老将一脸谄笑的看向姜太一,“嘿嘿嘿,祭酒大人别介意,这老顽固读书把脑子读傻了,我这就把他带走,关于学分制的事情,您放心,绝对没人敢打马虎眼,要不然都不需要您出手,我先给丫剁了!“ “那就有劳苍司业了。”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拉扯着离开书风亭,等厢房内只有姜太一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青鹿书院着想。 借着祭酒这个位子,他要做的大致也就是两件事情,第一,以这个从四品的官位在庙堂之上站稳脚跟,当然了,这个站稳并非拉帮结派、投身朋党。 所有人都以为在朝堂之上当官最重要的是同僚之间的相互扶持,其实不然,当官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看见你。 梁国是他赵家天子一个人的囊中物,一人之下,无论你是朋党如云,还是大权在握,都无法忤逆王权。 说的不好听点儿,青鹿祭酒的位子只是姜太一的一块垫脚石,他要踩着这个位子往上走!铺路,就是他在这个位子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儿。 至于第二件事儿,那就是尽力清除如今还渗透在监察司内的其他势力和眼线。 外人看来,姜太一如今身在青鹿学院,即便是身份特殊,恐怕也很难把手伸到监察司那座大瓮里去。 可是这学分制一出,那就未必了。 那些个将种子孙平日里心高气傲,一直不怎么把书院的规矩当回事儿,所以手中的学分必定存不了多长时间,甚至于在年终评点之时还会是个负资产。 姜太一之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在学分制上边开后门,其原因很简单,那是他给自己留着的。 等到那些官宦子嗣要前往南疆,与境外的彪悍马匪拼命的时候,他就不信那些个视门阀传承为重中之重的官老爷们还能坐得住! 到时候他就有足够的资本去换取监察司的一片净土了。 想到这里,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咧嘴一笑,“现在就差学分制的完善文书了……” 说着,他伸了一个懒腰,“只要做完这件事儿,我就可以放假,去和清风摇翠里的小姐姐们谈笑风生了!” 也就是在姜太一除名了一百五十多名学子之后,当天夜晚,便有近二十多位朝中大臣浩浩荡荡、连夜入宫。 御书房内,垂帘之后,那位梁国君主独自一人站在案桌前,背对众人执笔临摹。 司礼监掌印太监代权站在垂帘之外,脸上是常年不变的和煦笑容。 “陛下,那姜太一才刚刚坐上青鹿祭酒的位子就如此嚣张跋扈,竟然在一日之间除名了一百五十余名学子!不仅违背了书院规章,更是连一个解释到现在都没有给出,简直是目中无人,令人发指!” “不错,而且他如今还推出了个什么学分制,废除了我大梁自建国以来便一直传承至今的学院考核制度,简直目无王法!” “是啊,我还听说那小子还打算让一部分学子赴南疆于境外与马匪搏杀,这……这简直就是在胡闹嘛,狂口小儿,难当大任啊!”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几乎所有部门都有官员到场,当然了,那些个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主官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跳出来抛头露面,可即便他们不来,眼下的局面也已经算是极为辉宏了。 老太监代权进入垂帘之中,片刻之后出来,看向眼前这些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的官员们,依旧是笑容满面,开口传话道,“陛下说,众卿还真是爱管闲事儿啊,今日早朝任姜太一为青鹿祭酒的时候你们一个都没意见,这一天还没过完呢,就都跑到朕这里哭爹喊娘来了……” 说到这,大太监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青鹿祭酒今日正午时分递上来了一份折子,朕批了,也已经让尚书省颁布出去了,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看不见听不见的吗!” 此话一出,众官员皆是背后一凉,他们今日前来,虽说也有为自家后辈叫苦喊冤的意图,可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背后那些个“神仙”的指使。 本以为这么多人联名弹劾,总得够他姜太一喝一壶的了,可没想到陛下一句话就让他们全都哑口无言。 “啪!” 御书房内传来一声清脆响动,声音不大,但是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是垂帘之中的那位君王摔断了手中的玉笔。 帝心如渊啊,谁也不确定这是不是陛下怒急所致,一时之间皆是冷汗直冒,不敢言语。 还是那位常年侍奉在君王身侧的大太监读得懂几分意思,他一脸微笑的开口道,“众位大人,天色已晚,陛下待会儿还得批阅奏章,依老奴看,诸位还是先回去……” “可是!” 还没等有人开口说话,代权便已经抬手微微压了压,低声继续道,“陛下累了,若是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触怒龙颜,想必各位大人担当不起啊。”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有些心有余悸,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行大礼之后告退出了御书房。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垂帘内的那位当今帝王终于开口说话了。 “朕不过是失手摔断了一支笔,这些人就吓得如此失态,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大把捞银子的时候,那胆子都是谁给的!” 第15章 贡缎失窃 第15章,贡缎失窃 第二日,青鹿学院向所有学子公布了完整的学分制,除了一开始姜太一奖励给所有人的十学分之外,学分的获取渠道只有月考。 总之一句话,学分难得,有大过就会扣,小过则依旧如之前一般受学监戒尺责罚。 青鹿的书楼里,姜太一自从完善了学分制之后,他就一直待在这里,一夜的时间都在翻阅各种书籍。 他看的这些书里有正史也有野史,还有一部分关于修炼的书籍。 看正野史是希望对天下格局有更加细致的了解,毕竟仅仅只听孟怀真那糟老头子闭门造车的推演,虽然大差不大,和多多少少也有点儿变数出入。 至于那些个关于修炼的书籍,姜太一则是想看一看这天下的修行路数和孟老头教他的是不是都一样。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在孟老头教给他的那些手段面前,这些所谓的上等秘籍,所谓的不传之秘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鬼画符。 随手将一本秘籍丢开,姜太一伸了个懒腰,“还是孟老头教得好啊,虽然驳杂,但都很实用!”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急匆匆跑上书楼,“祭酒大人,有人找您……” “谁呀?”姜太一开口问到。 “是……是监察司的人,说是北院殿前左仆射!” 听到这个官名,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秦思远?他来做什么?” 书楼外,秦思远来回度步,脸色有些不好看,很显然是出了事儿了。 “哟,仆射大人大驾光临,我青鹿书院真是蓬荜生辉啊。” 听到姜太一的声音,秦思远赶忙转身,毕恭毕敬的向着这个论官职比自己还要低上三个品级的年轻人行了一个下官礼。 “秦思远见过姜先生。” 姜太一轻笑一声,“就别跟我在这打官腔了,你身在监察司,平日里与百官少有接触,今日忽然来找我,想必是有事儿相求。” 闻听此言,秦思远身形微微一顿,随后才好似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开口道,“的确,下官有事儿需要请您帮忙。” “你先说说看,至于帮不帮的,看我心情!” 秦思远赶忙开口道,“这件事儿您一定要帮我,您是孟老的门生,必定精通查案,你若不帮我,我秦家恐怕就保不住了!” 此话一出,姜太一眉头微微一皱,“查案?那不是三司的事情吗?你就算要找关系,也应该去找他们啊。” 秦思远嘴角微微一抽,“我身在监察司,与司法的关系并不融洽,唯一能找的关系恐怕也就是云知月他爹,刑部左侍郎云龚,只不过云知月入监察司本来就与他父亲关系闹僵,我若是去找他,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可我不会查案啊……”姜太一双手一摊,无奈的开口到。 “您就别开玩笑了,孟老断案如神,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您是他老人家的门生,必定青出于蓝……” 说到这里,秦思远猛地单膝跪地,“姜先生,求您救救我秦家!” 姜太一微微眯了眯眼睛,“到底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 …… 随后,秦思远将所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 听完之后,姜太一眉头紧锁,“你的意思说,江南道那边此次运往京城的贡缎存在你们秦家的仓库里等待点验。” “但是,负责点验的礼部员外郎却意外死在了你们的仓库里,而且那一千两百匹贡缎也不翼而飞了,是吗?” 秦思远赶忙点了点头,“不错,如今我秦家上上下下已经被刑部入狱候审,我顶着监察司仆射的官帽子才免去一难,姜先生,求您救命啊!” 姜太一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真没骗你,我不会断案,你自己想想嘛,我在北国那冰天雪地里待了十八年,除了孟老头一个活人,其他都是妖祟,就算孟老头教了,我上哪找案子练手去啊。” 闻听此言,秦思远如遭雷击,沉重的后退了两步,心如死灰。 就在这个时候,左司业黄翁急匆匆赶来,开口禀报道,“祭酒大人,不好了,有人闯入书院抓人了!” “哦?”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啊?” “是……”黄翁瞥了一眼秦思远,这才开口继续道,“是刑部,来抓秦家小姐秦思近!” “什么!”秦思远一听到这,脸色顿时一变,转身就要冲出去。 姜太一赶忙一把拉住他,淡淡的开口道,“别着急,先随我去会会他们!” 青鹿书院正殿之前,十几名刑部衙役浩浩荡荡而来,仿佛土匪入了村,领头之人乃是刑部左侍郎云龚,他看着那个拦在他面前的年迈老人,淡淡的开口道,“苍司业,您曾是边军战将,有战功随身,我敬您三分,可是我刑部依照大梁律例抓人,您恐怕也没资格阻拦。” “嘿,我说云小子,我和你爹一起在边关驰骋的时候你怕是还没断奶,现在在这跟我摆官架子,怎么,翅膀硬了,要不要我下回去你爹坟前敬酒的时候好好跟他唠唠他这个出息了的儿子啊!”苍从武翻了个白眼,很显然不吃这一套。 闻听此言,云龚嘴角抽了抽,随后才走近了几步,带着讨好意味的低声道,“苍叔,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总得给朝廷一个交代啊,秦家有罪无罪那也得查过了才知道,况且我们抓人是有批文的,您这……有点儿倚老卖老了。” “放你娘的屁,别跟老子这套近乎,一口一个苍叔的叫着,还不是要抓老子的学生!”苍从武吹胡子瞪眼,声怒喝,“滚滚滚!” 有这位战功赫赫的边军大佬拦路,刑部一行人也是无可奈何,一时之间僵在了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自苍从武身后传来,“苍司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同僚拜访,不仅不请入正堂烹茶接待,还将人租在门外,成何体统啊。” 众人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身着白衣,手持折扇的少年郎,看样貌应该是书院学子,可他所说的话哪里像是一个学子敢说的。 只一眼,云龚便才出了此子的身份,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那位监察司仆射,顿时眯了眯眼睛。 “我没把他们几个小兔崽子烹了就谢天谢地了,还给他们喝茶!姥姥!”苍从武扯着嗓子直嗷嗷! 第16章 招魂 第16章,招魂 虽然嘴上不留情面,可这位右司业还是很识趣的让开了身子。 姜太一走上前,一脸微笑的开口道,“几位大人不要见怪,师如父母,几位这么大张旗鼓的冲进别人家里要抓人孩子,当爹的总归是要着急的。” 云龚面无表情道,“想必这位就是青鹿祭酒了,我等有刑部批捕文书,依律抓人,还望姜祭酒海涵!” 还没等姜太一说话,一旁的秦思远怒喝出声,“刑部好大的官威,今日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就休想……”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秦思远的脸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姜太一收回手,随后又是一脚将这位仆射大人踹翻在地,喝到,“你有资格说话吗!这是你的地盘吗!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你一个外人,也敢在我青鹿撒野,信不信老子分分钟捏断你的脖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瞠目结舌,云龚脸色阴沉,他身后的那些刑部衙役都不自觉的感到脖颈一凉,暗自咽了口唾沫。 一个从四品祭酒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正三品官员,后者甚至都不敢“嗯哼”半句,这还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啊! 打完了秦思远,姜太一甩了甩手,这才转身换上一副笑脸看向云龚,继续道,“让云侍郎见笑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不过已经在改了,侍郎大人别害怕。” 云龚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祭酒大人好身手……” “哪里哪里……”姜太一客气了几句,他继续道,“对了,你刑部既然有批捕文书,那自然是想抓谁就抓谁……”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有些不易察觉的改变,只不过还没等刑部那些人高兴多久,他下一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只不过我是青鹿祭酒,你要抓我的学子,我不同意!” “姜太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云龚眉头一皱,冷冷到。 年轻祭酒摇了摇头,“侍郎大人别着急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虽然我不同意你抓我青鹿学子,但是我可以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云龚顿时笑了,“怎么?祭酒大人这是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贿赂本官吗?” 姜太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也知道,刑部批捕不可忤逆,但是只要侍郎大人网开一面,我便协助刑部破案,如何?” 此话一出,云龚顿时乐了,“我看姜祭酒你还是试着贿赂贿赂我,怎么都比你这话来的有吸引力。” 姜太一咧嘴一笑,“我看云侍郎是太过小看我了……” “这世间有诸多道途,有人择一埋头钻研,大彻大悟、登峰造极!而我……” 说到这,姜太一转头看向一脸疑惑表情的众人,这才开口继续道,“杀人、相术、推演、心术、权谋、符阵、御鬼……” 他的嘴巴一直一直再说,就好像道家天师吐纳真言,在场无一人不心惊胆战! 随着姜太一的言语不断,众人也都慢慢回想起了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他不是青鹿祭酒,他是孟怀真养大的孩子! 诸天大道,万般术法,一道登高望远便可成就大宗师。 这世间古往今来大宗师足有数十人,每朝每代都有惊才绝艳之辈傲立山巅。 而他孟怀真很显然是站在最高处的那少数几人之一。 如果非得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位国师的话,那应该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诸天大道,皆入其怀中!” 孟怀真,这三个字,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就足以让无数人、无数道,皆望尘莫及!这就是个怪物,而一个由怪物抚养长大的孩子,谁都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能耐! 青鹿书院大门之内,一连说出了已经不知道多少种手段之后,姜太一才咧嘴一笑,阳光灿烂、天真无邪,“……我都会一点儿!”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年轻祭酒拍了拍已经愣在当场的刑部左侍郎,笑道,“侍郎大人,走,领我去看看死者,兴许我能问出点儿什么也说不定呢。” …… 片刻之后,刑部衙门之内,验尸房中,仵作正在大声诵念着尸格验状。 “死者名叫陈旺,男,四十三岁,生前官拜礼部员外郎,官居从五品,死亡时辰应该在昨夜子时,并无发现致命伤口……” 验尸房里除了仵作之外,还站着两个人,一个云龚一个姜太一。 云龚看着那具尸体,淡淡的开口道,“姜祭酒,带你入我刑部验尸房已经算是开了后门了,若是你无法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交代,那就别怪我去陛下那参你一个阻挠执法之罪了!” 姜太一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帮我做件事儿……” “什么事儿?” “备好猪头三牲,白烛香案,再要一打白纸,一打黄纸,红线和铜铃,还有朱砂。” 闻听此言,云龚眉头一皱,“要这些做什么?” 姜太一没有理会他,只是走到那句尸首跟前仔细观察起来。 云龚虽然搞不清楚这小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还是让衙役们快速准备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姜太一所说的那些东西全都在刑部验尸房中摆了个整齐。 “姜祭酒,你要的东西都来了,你打算怎么问啊?” 姜太一摆了摆手,“招魂这东西邪乎,你们都出去,别到时候惹祸上身。” 听到这话,云龚顿时不乐意了,他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开口道,“姜太一,我忍你至今是看在老国师的情分上,如今你竟然还要单独待在验尸房内,难不成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姜太一也没跟他解释什么,只是淡淡道,“你要是不信,可以留下,但我得提前跟你说好了,若是让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别怪在我头上就成。” 谁知这位云侍郎大袖一挥冷哼道,“本官一生清廉,满腔正气,难不成还怕区区鬼怪!再者说,他陈旺身前不过一个员外郎,就算死了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这话说的,姜太一都忍不住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云龚是不怕,但是那些个衙役们可都怕的要死,全都退了出去,一时之间整个验尸房内就剩下两个活人外加一个死人。 姜太一走到香案之后,抓起一把朱砂随手一扬,在灵气承托之下,朱砂四散开来,均匀的铺就在验尸房的地面之上。 随后他又抓起一张白纸便开始撕扯,硬生生撕出了一张极为简易的招魂幡。 咬破手指,黄纸腾飞而起,凌空画符,上书敕令,下添“陈旺”二字。 符成,年轻祭酒将招魂幡与符篆一同以劲气钉在了房梁之上,随后牵红绳,挂铃铛一气呵成。 “陈旺!” 一切准备就绪,姜太一缓缓闭目,忽然睁眼,怒目金刚,他大喝一声,声音如洪雷滚滚,直捣九幽! 第17章 狮子崖,春雪楼 第17章,狮子崖,春雪楼 随着年轻祭酒的一声大喝,整个刑部验尸房猛然震动起来,更让人感到诡异的是,满地的朱砂在那一刻仿佛烧热了的油锅一般跳动不止,如浪潮久久无法安定下来。 “陈旺!” 又是一声大喝,顷刻间阴风阵阵,才不过午后时分而已,整个刑部衙门上空却已经是乌云闭幕,暗如深夜。 “陈旺!” 第三次唤魂!饶是姜太一此时也已经汗流浃背,双手撑在香案上,好似死死压住整座案桌不让那股从幽冥界反冲而来的力量掀翻了眼前的香案。 左侍郎大人虽说义正言辞,可在亲眼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之后,还是不免心中发凉,眼神不住的在那具尸体和姜太一之间来回切换。 忽然,验尸房大门打开,门外衙役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阵大风从门而入,直吹姜太一。 云龚内心紧张,毕竟是接触鬼神,他又不是修士,难免心中留下芥蒂。 可相反的,大门被风吹开后,姜太一则露出了一丝放松的微笑,随后双手一拍香案,捏剑指轻轻一勾,红线好似受到什么牵引一般飞驰而出,围绕着整间停尸房画了一大圆,首尾相接处悬挂一枚铜铃。 做完这一切之后,姜太一才松了一口气般的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可让我好等啊!” 听到姜太一这话,云龚心里有些发怵,陈旺的魂魄已经回来了?他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他瞪大了双眼,身体僵直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眼珠子死死盯着先前被姜太一洒在地上的朱砂。 大门处的地面上,那处朱砂忽然仿佛被人用手拨开一般,显现出了一只脚印的空缺,紧接着是第二道脚印,随后是第三道、第四道,一直延伸到验尸房中间才终于停止。 那一排脚印究竟代表着什么云龚现在根本没那个心思去多想,此时的他早已经是汗流浃背,真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久,真见鬼了! 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殿中的那片空间,咧嘴一笑,开口道,“别惊讶,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这对你有好处!” 说着,他便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就连刑部最好的仵作都查不出你的死因,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处致命伤,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整个验尸房又是一阵颤抖,随后香案前地面身上的朱砂被缓缓勾勒出了一个字。 在看到这个字的瞬间,云龚差点儿就要晕过去了。 “妖!” 姜太一看着那个字,微微眯了眯眼睛,“妖啊,这就有意思了,说来也巧,我也会抓妖!” 说着,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可知贡缎的去处?” “不知!” 紧接着,姜太一直接问出第三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妖这么大胆,敢盗取皇贡!” 此话一出,验尸房内忽然天摇地动,云侍郎吓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躯“啪”的一声就缩到了房间一角,那叫一个瑟瑟发抖。 姜太一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随后忽然冷笑一声,“想走啊,怕是晚咯!”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根环绕整座验尸房的红绳忽然收缩,刹那间仿佛一枚套环一般将那道无形无相的魂魄拘谨在原地。 “怎么样,我这极简版的拘魂索感觉如何?”姜太一笑着开口,“你说你跑什么呢!” 无形无相的魂魄传出一声如金铁割据一般尖锐刺耳的痛苦叫声,整个刑部衙门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谁也没有发现,有一道赤红之影趁乱遁入了刑部大门,一路向着验尸房飞驰而去! 验尸房内的魂魄挣扎的愈发激烈,姜太一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忽然,姜太一转头看向验尸房大门,眯了眯眼睛,“这是……” 下一刻,一道巴掌大小的红光遁入房内,直扑停尸床上的陈旺尸体而去。 “想毁尸灭迹!”姜太一冷哼一声,“也未免太过小看我了!” 言语至此,姜太一大袖一挥顷刻间三枚铜钱抛飞而出,向着红光阻截而去。 “砰砰砰!” 只听闻三声钉入石壁的冲击声震耳欲聋,下一刻,整面墙壁轰然炸塌,可见这铜钱的力道之大,简直匪夷所思,若仅仅只是凭借肉身力量就能到达这般地步,那恐怕就算是轮海大圆满也得望尘莫及了。 可即便是如此,三枚铜钱依旧没能挡下那道红光。 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有些吃惊,“超凡手段!” 下一刻,他身形一闪而没,瞬间出现在停尸床前,单手抬起,狠狠一抓! “轰!” 红光与姜太一手爪一触及崩,刹那间化作一片火海向着年轻祭酒和他身后的尸体席卷而去! “哟!还有点儿门道!” “只不过……”姜太一轻笑一声,随后前伸的手掌猛地一捏拳,刹那间,几乎遍布了整个验尸房的火海倒灌而回,被他一巴掌抓在了手中。 不过是短短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火海一闪而逝,一切重归平静。 姜太一看着自己捏紧的拳头,冷笑道,“在我面前玩火,谁借你的胆子啊!” 说着,他张开手掌,一抹火焰在他手心痛苦挣扎,露出无数张扭曲的面孔,狰狞嘶吼着,发出一声听不出男女的诡异声音,“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儿!” 小火苗虽然嘴上叫嚣着,可无论如何就是逃不出姜太一的手心,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火苗慢慢熄灭,最终化作一张赤红色的符篆。 看着手里归于平静的红符,姜太一笑了,“道术,看来这作祟的并非妖邪,而是人啊。” 随后他一手握符,一手捏剑指点在自己眉心,轻喝一声,“寻踪!” 姜太一闭上眼睛,下一瞬间,脑海之中闪过诸多画面,就仿佛他只是站在这验尸房内,目光却已经透过墙壁看见了数里乃至数十里外的景象。 姜太一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处密林之中,有一个身披红色兜帽斗篷的女子,额前绘有一道梅花妆,她朝着姜太一咧嘴一笑,朱唇轻启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 下一瞬,画面消失,姜太一重新睁开眼睛,眼神之中满是沉重。 随后这位年轻祭酒说出了六个字,“狮子崖,春雪楼!” 第18章 要他们的命 第18章,要他们的命 刑部衙役也都不是傻子,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也就在姜太一看到那个春雪楼女子的下一刻,大批衙役冲入验尸房内,看到眼前的一幕,瞠目结舌。 这哪还是验尸房啊,早就被一把火烧的到处焦黑,唯一幸免的恐怕也就只有姜太一和他身后停尸床上的那具尸首了,当然,还有蜷缩在角落早已晕死过去了的左侍郎大人。 姜太一瞥了一眼晕倒在地的云龚,无奈的摇了摇头,向着那些衙役开口道,“把你们侍郎大人叫醒,我有话要与他说。” 衙役们虽然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姜太一的官帽子毕竟摆在那里,自然不敢违背。 就在衙役叫醒云龚的间隙,姜太一顿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一段烧毁了的红绳,看来这陈旺的魂魄已经回归九幽了,经过这么一吓,想要再次招魂就难如登天了。 “啊!有鬼,有鬼!” 侍郎大人尖叫着醒来,死死抱着身旁衙役的大腿哀嚎不止。 一众衙役看着云龚那满脸的乌黑和一头早就被烧的不成样子的头发,使劲的憋住笑。 姜太一转头看来,温和的开口道,“云侍郎,醒醒了,现在可不是发癔症的时候。” 听到姜太一这话,云龚才终于回过神来,赶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官袍子,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些衙役,怒喝道,“笑什么笑!” 姜太一没有理会他的失态,继续道,“看来这次的贡缎失窃事件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云龚顿时眉头一皱,他刚才一早就被吓晕过去了,自然不清楚后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开口问道,“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里边还牵扯了……” 说到这,侍郎大人咽了咽唾沫,这才继续道,“……牵扯到妖祟?” 姜太一微微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一名衙役,开口吩咐道,“你去把监察司北院殿前左仆射叫来,这件事儿需要他帮忙。” 那名衙役看了一眼云龚,后者沉思了一下,随后点头示意,衙役才匆忙转身前去传唤。 不久之后,秦思远到了验尸房,看到满屋狼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看向姜太一,恭敬行了一礼,“姜先生,这是……” 姜太一让所有无关人等离开,只留下云龚、秦思远两人之后,他才开口道,“我方才招魂之时,有人想要毁尸灭迹,以火符焚毁陈旺的尸首!” “什么!” 此话一出,两人都吓了一跳,这里可是长安,是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想要在刑部毁尸灭迹,这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 姜太一看着自己手里攥着的那一战赤红色符篆,喃喃道,“我已追踪幕后之人,发现是个女子,额前绘有梅花……”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转头看向了秦思远。 “梅花?” 云龚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难不成我要去把京城里所有额前绘有梅花的女子都抓起来严刑拷打吗?” “不!”他身旁的秦思远脸色微微一沉,“我想我知道要去哪里查了……” “春雪楼!” 姜太一和秦思远两人异口同声。 说到这春雪楼,那是梁国境内首屈一指的大宗门之一,修行之道驳杂,自然也有不少以符篆成名的强者。 这春雪楼弟子以女子居多,山门盘踞于莲花州境内的狮子崖,所以又号称狮子崖上被看招! “你的意思是说,这贡缎失窃和朝廷官员的死与那江湖宗门有关?”云龚顿时大袖一挥,“绝对不可能!” “哦?”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侍郎大人何以见得啊?” 云龚没有理会姜太一,而是转头看向了秦思远,他开口道,“你既然是监察司仆射,那想必应该清楚,梁国朝廷凌驾于一切宗门之上,说的不好听点,有你监察司在,圣上想要哪座宗门覆灭那他们就撑不过一旬时日!” “而且如春雪楼这般规模的宗门,每年向朝廷缴纳的税收都不止这些贡缎的价值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闻听此言,秦思远也是一阵点头,随后又看向姜太一,“姜先生,云侍郎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江湖宗门总归是要仰我朝廷鼻息,春雪楼虽然家大业大,可也没那个胆子盗取皇贡,更别说杀礼部官员了。” 姜太一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你是猪都抬举你了,春雪楼是不敢盗皇贡,但是一个宗门总有那么一两个弃徒,这些人叛出师门,无依无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难不成他们也不敢!” 听到这话,秦思远和云龚都是嘴角一抽,秦思远或许还好,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姜太一骂了,可咱们这位云侍郎就憋屈了,指桑骂槐,他就是那个槐! “回你们监察司翻翻档案,将春雪楼历年来判出宗门的人员画像找出来,不就知道是谁再装神弄鬼了嘛!” 说完这句话,姜太一大袖一挥,也不再多废话,转身离开了验尸房,临走之前还怒骂了一句。 “都是猪!” 验尸房内,秦思远和云龚大眼瞪小眼,后者没好气的开口道,“看什么看,人说你呢!” …… 有了姜太一的线索,刑部在监察司的配合之下,第一时间查出了那个想要毁尸灭迹的嫌犯。 此人名叫徐不愁,原本是春雪楼长老,精通符篆之道,多年前因为个人恩怨与春雪楼反目成仇,自此走上独行之路,妥妥的三品超凡境界,不是个省油的灯。 青鹿书院内,姜太一看着手里的画像,开口向秦思远道,“让人传信给吹雪楼,这个烂摊子他们自己来收拾,如若不然,要他们的命!” “啊!” 秦思远吓了一跳,“姜先生,您或许不是很清楚,这个春雪楼的势力其实很大,而且如今我们监察司有百官插手,那些江湖势力又多与官场走动,搞得我们现在很难对这等一流势力动手啊。” “废什么话!你只需要把信传出去就行,至于他们最后会不会清理门户,那就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了!” 闻听此言,秦思远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那他们如果无动于衷的话,我们怎么办?” 姜太一眉头一挑,“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要他们的命!” “额……” 第19章 十八年前的大事儿 第19章,十八年前的大事儿 随后,不过两日时间,莲花州境内,狮子崖上的春雪楼便接到了相当于最后通牒的监察司游隼传书! 收到信件的当天,春雪楼便有一队人马御空离开山门,直指京城而去! 虽然监察司已经介入,也有姜太一的招魂相助,但是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秦家一家老小的清白,所以除了秦思远和被姜太一保下的秦思近之外,秦家所有人都还在刑部大牢里关押着。 云知月虽然是云龚之女,但是因为监察司的事情也已经与父亲闹翻,这个时候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贡缎丢失,礼部官员无端死亡,这件事情可不小,圣上亲自过问,给出五日时限,如若不能破案追回贡缎,不仅秦家必死无疑,就连刑部也难辞其咎! 所以对于此事,刑部与监察司都不敢有任何疏忽。 刑部对于秦家仓库再一次的展开调查,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线索,而监察司,则在努力的追踪那个曾在姜太一寻踪画面中出现过的女子。 至于咱们的姜祭酒,置身事外,回到了清风摇翠,做起了他的甩手祭酒。 清风摇翠的后院里,姜太一和余贝贝两人各自躺在摇椅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余姨,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余贝贝眉头一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 “自然有了,就比如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身为国师,位高权重的孟老头都彻底倒台,去了北国那种荒芜之地度过余生。” 听到这话,余贝贝的身形微微一顿,转头有些疑惑道,“孟老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姜太一摇了摇头,“在青鹿的书楼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余贝贝沉默了一下,随后转头极为认真的看向姜太一,开口道,“本来孟老没有告诉你,我也就没有资格多嘴,但是余姨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瞒着你,所以……” 闻听此言,姜太一愣了一下,眯了眯眼睛,“这件事情难不成和我还有关系?” 余贝贝点了点头,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思绪飞回到很久以前,她开口问道,“你可知道“纯”这种东西?” 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略有耳闻,传闻只要在一件事物之上做到极致,便可化纯,剑道之极号剑纯,一剑出,可开天辟地,药道之极号药纯,活死人肉白骨都不过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余贝贝点了点头,“不错,纯之一字饱含了一道法则之最,若能化纯,以一人之力抗衡一国也丝毫不为过,如今的天下,无一人化纯。”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我大梁曾经就封印了一道妖族之纯,号火纯!” 闻听此言,姜太一愣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什么,可却没有开口打断对方。 余贝贝继续道,“火纯乃是妖族帝王所化,三百年前两族大战,被我梁国巨擎携手数位大宗师击退,妖帝命陨,火纯则被彻底封印在长安城下。” “十八年前,孟老推算出那火纯已经开始诞生属于自己的意识,若让火纯化妖,那恐怕带来的灾难就连那妖帝之灾都望尘莫及!” “所以,孟老死谏,请求圣上予以应对!” 言语至此,这位青楼老板娘叹息了一声,“只可惜,圣上这一次却少见的没有采纳孟老的建议,毕竟火纯事关重大,若是一个不小心,别说长安城,就是整个安州甚至于周边数州之地都会化作一片火海! “只不过孟老一再坚持己见,便暗中私自解开了火纯的封印,以大手段抹去火纯初生的灵智,将其力量尽数过渡到了一个婴儿体内。” 听到这里,姜太一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原来我体内的那股怪火就是火纯啊。” “不错,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终导致孟老隐退的还是因为火纯极为狂暴,人体很难承受,所以孟老便孤注一掷,将梁国气数分出一半与火纯一同度入你的身体里,以做制衡之用!” 这下饶是姜太一也不淡定了,他猛的站起身子,“什么!我体内还蕴藏着梁国半数气运!” 余贝贝点了点头,“是的,这也使得百官抓住了把柄,奋起而攻之,圣上就算再如何惜才,也不得不让孟老交出权柄,罢官隐退,带着你去了北国!” 说到这里,余贝贝咧嘴一笑,“其实你身负火纯与梁国气运这件事情天下诸国的掌权者都略知一二,所以……”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姜太一便眯了眯眼睛,接茬道,“所以只要我在梁国境内,圣上就绝不会让我死,毕竟我一死,梁国气运虽然重回巅峰,可火纯一旦爆发也必定尸横遍野,火海蔓延数州之境,是一场天灾!” “不错,你无论在哪,那里的人就得拼死保护你,就算是出现在敌国,他们的帝王也绝不敢对你下杀手。” 姜太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感情我就是一枚移动核弹啊。” 余贝贝有些疑惑,“鹤蛋?什么鹤蛋? “没什么……”姜太一抓了抓脑袋。 青楼老板娘笑了笑,继续道,“而且因为你身怀梁国气运,所以你在庙堂的仕途可谓是前途无量,即便是圣上也希望你官居高位,因为只有如此,你身上的气运才能给大梁天下谋福祉。” 听到这,姜太一点了点头,随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他继续问道,“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我就顺带问一句……”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余贝贝便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只不过我无从回答,关于你的身世,这世上恐怕除了孟老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了。” “哦豁!”姜太一眉头一挑,“那老头挂了……” …… 圣上所给的破案期限已经到了第二天,刑部一无所获,监察司也没能找到春雪楼叛徒徐不愁的影子。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春雪楼的人终于到了。 监察司衙门之内,两女一男坐在客座上,接待他们的自然是秦思远。 “几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本来这应该算是你们春雪楼的家务事儿,我监察司也不想多管,可这个徐不愁盗取贡缎,杀害官员,已经引得圣上关注,所以我希望几位也能重视起来,清理门户这种事情,还是你们自己人去做最为妥当……” 第20章 出城抓人 第20章,出城抓人 春雪楼之人眉心处皆绘有梅花纹路,最为年长的那个妇人起身恭敬行了一礼,笑容和蔼的开口道,“仆射大人说的不错,既然是从我春雪楼走出的叛徒,那我们自己就得把这个屁股给擦干净。” 秦思远点了点头,“前段时间那徐不愁就出现在京城附近,甚至于还想要毁尸灭迹,既然你们已经到了,那找到此人之后,还望交到我监察司手里,如此我也好向圣上交代!” 老妇人还没开口说话,她身后一些个年纪尚轻的后辈则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凭什么我们抓人,功劳给他们,再者说了,他们还没拿出证据证明盗取贡缎的就是徐长老呢,我们凭什么……” “啪!” 那人话还没说完,妇人转身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怒斥道,“住嘴,徐不愁早已与我春雪楼恩断义绝,尔等若敢再叫这个叛徒长老,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结结实实吃了一记掌掴的春雪楼弟子心惊肉跳,但却也不敢再开口多说什么。 教训了那些个丝毫没有眼力见儿的弟子们,妇人这才转身又是向着秦思远一作揖,“仆射大人息怒,这些逆徒平日里骄纵惯了,缺乏管教,回去之后我一定严惩!” 秦思远坐在主位之上,端着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等到妇人把话说完,他才放下杯子,笑道,“尔等似乎对我们监察司的情报持有怀疑啊。” “不敢!”那夫人赶忙开口,“绝对不敢!” 秦思远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继续自顾自的开口道,“不妨告诉你这条线索的来源,乃是如今的青鹿书院祭酒,日后我监察司主官司座,姜太一姜大人以高深手段获取的,我这么说,你懂什么意思了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那夫人浑身一震,心中惊涛骇浪,但却被隐藏的极好,她笑容温纯的点了点头,“懂,我等绝不敢有任何怠慢。” “懂了就好,我只给你们两天时间,只有两天,时间一过,你们春雪楼在我这可就没有什么余地了。” 说完这句话后,秦思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妇人不敢怠慢,起身第三次作揖之后,这才带着身后一群年轻人离开了这座被天下宗门视为幽冥地狱的监察司衙门。 出了监察司大门,跟在妇人身后一男子低声开口道,“杨长老,里头那个官儿也不过也就是个轮海境界,您为何……” 妇人瞥了一眼身旁那个被她甩了一个巴掌的弟子一脸委屈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平日在宗门也就算了,难不成你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太安城!监察司!里边坐着的那位虽然境界在我之下,可此人却能把握春雪楼未来的命运!” 那名弟子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开口道,“我们春雪楼与朝中诸多大臣都有来往,监察司虽然名义上监察天下宗门,可在我们……” “闭嘴!”妇人怒斥一声,随后紧张四顾,发现并无外人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这些话以后少说!” “别看如今监察司漏洞百出,可难不成你们忘了,前段时间他们的准司座已经出了北国,回到京都了吗!” “这个姜太一乃是国师孟怀真的徒弟,孟怀真何许人也,他之所以让世人心惊胆战,可不仅仅只是因为那武道登顶的大宗师境界!” 说到这,妇人叹了一口气,“好了,闲话少叙,咱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徐不愁,要不然不仅你我一行人,就算是春雪楼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 春雪楼上至楼主,下至弟子,每个人眉心都会以秘术绘上一朵梅花妆,这道梅花妆无论你如何境界高超也无法抹除,就算是将那块肉刮去,也依然会深深烙印在你的头骨之上。 这可不仅仅只代表着生是春雪楼的人,死是春雪楼的鬼那么简单。 这道烙印说白了就是一道诡异的符篆,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你有这道烙印,春雪楼就能通过独有的秘法找到你。 离开监察司之后,那位春雪楼的杨长老从怀里掏出一尊罗盘。 众人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眉心,以掩盖眉心处梅花烙印的方位。 妇人一手托盘,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手中罗盘内的指针忽然飞速旋转起来,最终定格,指向西方。 “那叛徒在西边,我们速速出城,千万不要让她逃了!” 一行人疾驰出了长安城,循着罗盘指向一路向西而去。 与此同时,清风摇翠后院,有一个龟公敲开了院门,轻声在余贝贝耳边低语了几句。 回到院子里坐下之后,余贝贝瞥了一眼身旁那个躺在摇椅上要多惬意有多惬意的少年郎,笑了,“春雪楼那些个人已经出城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出就出呗,能怎么滴,还真以为能抓得住那条泥鳅啊。”姜太一丝毫没有任何触动。 “春雪楼的那个长老我认得,杨清水,货真价实的五品超凡,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后辈也都在一二品轮海左右,对上那个徐不愁应该胜算很大!” 姜太一笑了,“徐不浊的卷宗我看过,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说境界比不上那个杨清水,可在这等你明我暗的情况下,即便是多了几个无足轻重的轮海,胜负依旧难料。” 听到这话,余贝贝点了点头,“说的也有道理,那你说我要不要派人去帮他们一把?” “这倒不用!”姜太一微微摇了摇头。 “哦?为何?”余贝贝有些疑惑,“毕竟事关秦家,若是咱们伸以援手,那在监察司地位不低的秦思远想必会更加的感恩戴德,这可是个拉拢人心的大好机会啊。” 姜太一伸了个懒腰,这才缓缓站起身子,看向余贝贝,咧嘴一笑,他开口道,“余姨你也说了,是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那怎么也得要亲自去才显得义薄云天啊!” “你要自己去!”余贝贝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成!” “为何?” “那可是三品超凡,你既然师从孟老,应该知道轮海与超凡之间的差距,即便只有一步之遥,那也是天差地别。” “况且你虽然已经轮海大圆满,但是对方怎么说也曾经是春雪楼的长老,手中的底牌不比你少,再加上境界压制……” 说到这里,余贝贝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即便是你与那杨清水等人联手,也难免徐不浊狗急跳墙,要知道,一个失去了所有生路的超凡那可是极为恐怖的!” 第21章 如愿 第21章,如愿 姜太一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再如何恐怖的东西,也没有我恐怖!” 说完这句话,姜太一身形一闪,在余贝贝出手阻拦之前便已经出了院门,离开清风摇翠,一路向着西城门急掠而去。 姜太一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数势力都开始悄然运转起来,有数波人马各自暗中出城而去。 对于这一点,年轻祭酒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只不过他并不如何在意。 这些因为他而流动起来的各方势力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那些不希望他插手庙堂的官老爷们所雇用的杀手,这些人虽然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可多半也会暗中给自己使绊子。 至于第二种,应该恰恰相反,是被人派来暗中保护自己的,这两股势力就让他们自己去捉对厮杀,他的目标只有那个徐不愁。 …… 与此同时,长安城往西三十里,那片叫做坤山的地界中,杨清水等人按照罗盘指示一路追寻而来。 “梅花符篆的反应越来越大了,想必那叛徒就在这坤山之中,你们小心一些,切莫打草惊蛇!” “是!”春雪楼众人不敢有任何怠慢,脚步谨慎,全神贯注,毕竟是三品超凡,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即便是有杨长老镇场子,可他们也才不过二品轮海,此行依旧是凶险异常。 东乾西坤,这是立在长安城东西两边的两座大山,就仿佛两位巨人一般,拱护着整个长安城。 乾坤二山奇广无比,山中自古以来妖祟纵横,甚至传闻还有能与超凡大圆满相抗衡的千年大妖出没,这可都是天意以下无敌般的存在。 故此,此番进山即便是杨清水也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这叛徒还真是会选藏身之地,坤山妖祟出没,即便是大内高手也不愿意来这里走上一遭,躲在这,的确是万无一失!” 这话刚说完,杨清水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起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顿时一惊,皆是紧张起来。 杨清水迅速收起罗盘,一把从怀中掏出一块铜镜。 这铜镜乃是她所祭炼之法宝,有克制符篆的玄妙功效,这也是为何春雪楼此次会让她来对付徐不愁这个叛徒,毕竟徐不愁以符篆入道,除去符篆之力,她顶多也就是个轮海大圆满。 没走几步,他们就看到了一座幽深山洞,罗盘指向之地便在这山洞之中。 再看这山洞周围,隐隐有符篆布阵的痕迹,杨清水冷冷开口,“想必这就是她的藏身之所,我持铜镜先行,你们跟在我身后,这徐贼心狠手辣,绝不会念旧情,你们可千万别想着强出头,否则性命堪忧!” 众人以布阵之势缓缓步入洞口,相互辅成,各自手握法宝,灵气氤氲周身,时刻准备展技搏杀! 只等众人进入山洞之后,洞外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一个身着赤红袍衣的女子悄然落地,看着那座山洞咧嘴一笑,喃喃自语,“春雪楼如今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这样的圈套都能跳进去,还说是个长老,简直比顽童还不如!” 这山洞的确是个圈套,杨清水等人都能以符篆暂时隐蔽额前符文的气息,她徐不愁一个以符入道的超凡强者又怎么可能办不到。 杨清水罗盘所感应道的那股指引,其实是她一早刻画在这山洞内的梅花符篆,而这座山洞,乃是一尊八百年大妖的巢穴。 妖怪的修行不比万灵之长的人类,从畜生开始,得先经历开智、聚灵、结丹,随后是否能够化形也都还看机缘。 不仅仅如此,畜生修行,乃逆天而为,每百年就得经历一次渡劫,扛得住,换得百年安宁,扛不住,就此身死道消。 所以八百年的存在,足以称得上是大妖怪了,仅凭肉身实力便可与五品超凡一较高下,再加上那磨砺了八百年的浑厚妖气,即便是对上超凡大圆满,胜负也在伯仲之间。 “即便是能从里边死里逃生,我也能要尔等在这洞外殒命!”徐不愁阴测测的喃喃自语。 可她这话刚一说完,忽然好似有所感应一般,她迅速转身,一脸警惕的看向身后的丛林,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 安静了片刻,有一温文尔雅的少年郎,手持折扇从林间走出,他笑容温纯的开口道,“不错不错,挺机警的。” 徐不愁眉头微微一皱,眼前这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可从其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昏暗不明,即便她位居三品超凡,也依旧无法看清眼前此人的境界。 “你是何人?”徐不愁不露声色的后撤了半步,眯了眯眼。 姜太一笑了,一手后负,一手轻摇折扇,“在下前段时间才刚从北国而来,捞了个青鹿祭酒的官儿当,阁下乃是超凡修士,应该是没听说过我这等无名之辈的。” 闻听此言,徐不愁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年轻后生,有些惊讶道,“你就是孟怀真的那个徒弟?” “也不算!”姜太一歪了歪头,“孟老头虽然是把我养大的人,可很多时候很多东西也都是我在教,他在学,算是互为师徒,亦父亦友。” “互为师徒?” 还没等徐不愁继续开口,姜太一又继续道,“好了,废话就少说,你盗取皇贡,杀害朝廷官员,刑部已经贴了告示,谁能抓到你,那可是八千两雪花白银啊……” 说到这,姜太一看向徐不愁,咧嘴一笑,“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你说是!” 听到这话,徐不愁顿时笑了,本想开口讽刺几句“不知天高地厚”,可还没等她开口。 姜太一脸上的笑容忽然缓缓收敛,他继续道,“况且我还有些自己的原因,所以今日必须抓你伏法……” 说到这里,姜太一瘪了瘪嘴,“有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只不过一直碍于没有机会,今日也算是如了我的愿……” 随后,姜太一“啪”的一声合上扇子,一脸的义薄云天,大义凛然,他朗声开口。 “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第22章 弄火自焚 第22章,弄火自焚 再看春雪楼一行人,步入山洞后,初行窄,才通人,复行百步,豁然开朗。 整个山腹都仿佛被彻底掏空,筑成了一个大巢。 在看到山腹内情景的那一刻,杨清水脸色顿时一变,“这是!” 她身后一行人也都一脸惊恐,慌乱间抬手握住了自己的嘴巴。 “蛇……蛇……” 不错,这山腹巢穴之中,蜗居着一条正在沉眠的大蚺,它仅仅是盘起身子也足以占据这山腹小半空间,可见身躯之大,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此蚺头生一角,周身氤氲浓厚妖气,很显然已经化妖许久! 在看到这妖蚺的同时,杨清水赶忙转身一把捂住了一个惊慌之余就要尖叫出声的弟子嘴巴,这可不是蛇,这很显然是蛟啊! 蛇百年化妖,八百年化蛟,千年化龙,蛟龙头生独角,有四爪,实力堪称妖祟之中上上存在。 眼前这条蚺蛟很显然不是他们几个可以对付得了的。 杨清水压低声音开口道,“安静!千万不要惊扰了这畜生,否则我们要想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那些年轻人被这么一吓,赶紧咽了咽唾沫,不敢在发出声响。 “看来这显然是那徐贼设下的圈套,我等速速退去,莫要与这畜生纠缠!” “轰!” 可就在杨清水这话刚一说完,忽然间,洞外传来一声轰鸣,响彻天地。 众人心中大惊,迅速转头看向那沉眠的蚺蛟,希冀着这畜生睡得死,并未被这声响吵醒。 可这动静太大了,而且是一波接着一波,仿佛阵阵雷鸣。 杨清水都快跳脚骂娘了,“这徐贼还真是阴狠狡诈,竟然想要借这畜生之手将我等埋葬此处,今日我要不杀了她,都对不起我春雪楼长老的位子!” “吼!” 蚺蛟转醒,仰天一声怒啸,很显然起床气不小。 巨大的头颅侧转过来,圆盆般的竖瞳死死盯住已经冷汗直冒的春雪楼一行人,竟然口吐人言,他开口道,“人族宵小!也敢打扰本王清修,简直不知死活!” 杨清水等人没有任何废话,能口吐人言的蛟龙,这实力可见一斑,那一瞬间,他们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转头向着山洞之外冲将而去。 短短百步的距离,可如今却犹如百里之遥,后方蛟龙呼啸而来,山壁被他巨大的身形冲撞割裂出一道道令人匪夷所思的裂痕,整座山峰都在颤抖不止。 山洞甬道被胀大数倍,这座巢穴在蚺蛟盛怒之下轰然坍塌,有数名跑的慢的弟子顷刻间就被蛟龙巨大的身形碾为了粉末,彻底身死道消。 拼了命的冲出百步距离,杨清水三人终于逃出了洞口,紧接着呈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幕甚至于比身后追来的蚺蛟还要让他们来的震惊! 山洞外,徐不愁赫然傲立于天地之间,一身大红袍衣随风而动,英姿飒爽,无数赤红色符篆悬浮于天幕之上,如云如雾。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让她徐不愁如此郑重其事,摆出如临大敌姿态的,竟然只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想来,那日就是你挡下了我的符篆,且循着符篆找到了我,如此看来你在寻觅一道之上的建树颇深啊……” 说着,徐不愁冷笑一声,“只可惜,追踪寻觅之道无法用于搏杀,方才与你交手,也瞧出了你周身灵气的深浅,不过一个轮海大圆满,也敢在姑奶奶面前抖落威风,简直不自量力!” 姜太一笑了,手中折扇轻摇,他开口道,“废话是真的多,有那个本事就把我给杀了,不行就少逼叨,干脆束手伏法,我还能在监察司给你说上两句好话,争取个宽大处理!” “狂口小儿,受死!” 徐不愁大袖一挥,漫天红符顷刻间点燃,瞬息间,坤山境内,那片天穹之上就仿佛升起了又一颗太阳。 下一幕,漫天火焰如被牵引一般向着姜太一呼啸而去,刹那将其吞没。 一柱火龙卷接连天地,将那位年轻祭酒封杀其中,这般称得上杀手锏的超凡手段,就是如今才逃出山洞的杨清水恐怕也难以招架。 恐怖的高温混杂着飞沙走石的风压,顷刻间将年轻祭酒方圆三十丈内的一切焚为灰烬,数百丈范围的土石烘烤开裂,草木瞬息枯死,一片狼藉! 看着这一幕,别说是杨清水心中震撼,就连那一头钻出了洞穴的蚺蛟也都吓了一跳,竖瞳之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随后也不再去理会杨清水三人,缓缓的退回了山洞。 倒不是说蛟龙怕了,可毕竟这一手火龙卷也并非等闲手段,即便是八百年修为的大妖怪也绝不想卷入到这场无端风波之中去。 杨清水死死握住了手中的铜镜,盯着天穹之上那道赤红身影,阴冷开口道,“踏破铁鞋无觅处,你们听着,待会儿等徐贼旧力以去,新力未生之际,我等便出手,将此贼擒获!” “是!” 可是就在她这话刚一说完,一道空灵之声从火龙卷之中传来。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不过我看你是不会懂得这个道理的了……” 随着话音传来,原先还凶焰沸腾的火龙卷刹那间一个静止,随后无数张扭曲的面孔自火海之中彰显出来,似乎极为痛苦。 这一幕看的在场所有人都是心惊肉跳,即便是符篆之主的徐不愁也是脸色一变。 “这怎么可能!” 下一刻,一道人影缓步从火海之中走出,随着他一步步前行,那条火龙卷快速收缩,仿佛被什么东西拽着一般的聚拢起来! “在我面前玩火,真就不怕弄火自焚?” 姜太一安然无恙的走出火海,就连衣角都未曾沾灰,整条火龙卷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被他一手攥在了手心之中,天地一片清明,若非那延绵数百丈的荒凉景象,恐怕谁也不相信方才在此地所发生的那一幕。 外人不知,姜太一自己却清楚的很,身怀火纯这等夺天地造化之物,别说是这符火了,就是九天之上降下的火劫也休想伤他分毫! 随手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烬,姜太一抬头看向天穹之上一脸惊悚表情的徐不愁,咧嘴一笑,“再一再二不再三,算上刑部验尸房的那一次,你我算是第二回交手了。” 说到这,姜太一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继续道,“可没有第三回了,若还敢反抗,就地格杀,绝不姑息!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下杀手!” 第23章 不想知道 第23章,不想知道 杨清水等人已经是瞠目结舌,这年轻后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这般轻而易举的化解三品超凡境界修士的全力一击,难不成是超凡大圆满?或者……是更加恐怖的武道大宗师,天意修为? 而如今,心中最为震惊的自然要数那徐不愁,她不仅仅是震惊,更多的还是在恐惧。 方才那一手火龙卷已经算是她最强底牌之一,平日里就算是对上五品超凡,不敢说能与之一较伯仲,可困住对方,为自己提供遁逃时间还是做得到的,哪里会如此时这般,被人轻轻一捏,顷刻间火海涣散。 想到这里,徐不愁心中发颤,没想到今日自己碰上硬茬子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漫天箭雨自百丈开外的密林之中激射而出,裹挟着无可匹敌的灵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向姜太一呼啸而去! 伴随着箭矢离弦而出,有不下三十多道蒙面身影手持兵刃冲出密林,相隔百丈驰骋而来! 这些人,自然就是长安城里那些不希望姜太一掌权的大人物派遣而来的,为的或许并不是要他的命,只是要为徐不愁争取逃跑的时间而已。 就在这群人出现的同时,姜太一咧嘴一笑,喃喃自语道,“果然与我猜测的一样,你盗取贡缎,杀害朝廷官员,这背后一定有庙堂之上的大人物给你撑腰,为的应该就是打压秦思远这个监察司仆射的势力!” 说到这里,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这种腌臜事儿,这十八年来想必他们也做了不少,只可惜,如今我来了,就不应该还继续发生下去!” 他这话刚一说完,又有两道身影从天而降,分别落在姜太一一左一右。 这两人很显然并非刺客,其中一人就是秦思远,至于另一个,身披金甲,手持弯刀,腰间还悬挂着一枚印有“大内”二字的紫金腰牌。 两人境界都不低,尤其是那金甲男子,一身浑厚灵气,即便不是超凡,那恐怕也是个轮海大圆满。 漫天箭雨在这二人面前不过是挥袖可破的技俩,那金甲男子瞥了一眼冲杀而来的杀手们,冷冷的开口朗声道,“杀无赦!” 刹那间,无数金色和黑色甲胄的校尉们有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方圆百丈之内,弯刀与锦刀齐出,杀声四起。 这些杀手并非哪一方势力的嫡系心腹,多是江湖上刀头舔血,以杀人作营生的草寇,自然不可能是朝廷编制衙役的对手,不过是一个交锋,便死伤大半。 即便是那些侥幸没死的,也都被监察司衙役尽数擒获,无一人逃离。 这场变故可谓是稍纵即逝,从杀手露面到战役结束,才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徐不愁和杨清水等人都还没彻底反应过来,那金甲男子便与秦思远一同转向姜太一,同时一行礼。 “大内禁军副统领!” “监察司北院殿前左仆射!” 两人异口同声道,“见过姜大人!” 此话一出,山洞外愣了许久的杨清水心中猛地一跳。 她虽是江湖宗门的长老,可对庙堂也并不陌生,整个朝野上下,姓姜的官吏有倒是有,可却没谁能做到让监察司和大内高手如此毕恭毕敬的。 故此,眼前这个少年郎的身份也并不难猜,除了那个前不久才刚刚从北国来的监察司准司座之外,恐怕也就没别人了。 只不过杨清水猜到了姜太一的身份,可他身后的那些后生就未必了。 “这人是谁啊,似乎官帽子挺大啊。” “闭嘴!”杨清水赶忙低声怒喝一声,“此人并非你我能够非议的存在,既然大内和监察司都动手了,我们只管静观其变,不要让徐贼跑了便是!” 姜太一对于大内与监察司视而不见,自始至终目光都落在天穹之上那个红衣女子身上,这也是为何徐不愁没趁着此次乱象逃之夭夭的原因,毕竟被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对手盯上,稍微有一点异动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在下官拜青鹿祭酒,也算是半个读书人,知晓怜香惜玉四个字,故此,给你三息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说到这,姜太一又加了一句,“我可提醒你,我身旁这些个糙汉子可连半个读书人都算不上,下手黑着呢,你就算是超凡修为,在大内与监察司联手之下,怕是也没有什么胜算,况且,眼下还有春雪楼长老从旁策应,当然了,也得加上一个我。” 言语至此,姜太一伸出三根手指,随后收回一根,他笑得阳光灿烂,开始倒计时,“三!” 徐不愁心神一跳,眼下局面对于她来说的的确确已经陷入了死地,不说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姜太一,就是大内加上监察司,外加那春雪楼一行人,就已经够她喝一壶的了。 “二!” 姜太一又收回了一根手指,笑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根本就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主。 徐不愁脸色变化数次,一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多次生出遁逃的念头,又被自己瞬间浇灭,这是一场豪赌,若那个姜太一的实力真的踏入了大宗师那个层次,恐怕自己这一跑,引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可若是不跑,就这么束手就擒,她的下场依旧很明朗,无非就是午门斩首,以儆效尤那么简单。 两条路都是死路,无论选哪个都没好下场,她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交代在长安城。 所以,就在姜太一收回最后一根手指的同时,这位曾经的春雪楼长老赶忙开口道,“等等!” 原本伺机而动的大内禁军和监察司衙役们眉头一皱,皆是转头看向了那位年轻祭酒。 姜太一笑了,“怎么,想好了?那就跟我回去,我敢保证,监察司的牢房绝对舒适。” “姜祭酒是。”徐不愁似乎并不着急,她开口笑道,“我与你回去可以,将我收监我也绝无怨言,但是,我不能死。” “哦?”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你似乎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谁说没有?”徐不愁笑了,重新戴上兜帽,“难道祭酒大人就不想知道,那个在背后指使我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吗?” 姜太一丝毫不为所动,“不想!抓起来!” 两拨衙役冷着脸抽刀,向着此时已经是一脸错愕的徐不愁围将而去! 第24章 只能依赖我 第24章,只能依赖我 “姜太一,我身后这可是一条大鱼,你真的就……”徐不愁终于急了,她大声喊到。 年轻祭酒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咧嘴一笑,“有什么事儿,咱们到牢里再商量,监察司请你喝茶!” 大内高手各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毕竟是护卫皇室的精兵,每个人都是天赋异禀的好手,真论起来,整个梁国,没有哪支护卫军能与大内禁军相媲美! 再加上本就对江湖势力极为熟悉的监察司校尉们,即便是面对徐不愁也丝毫不落下风,更何况还有春雪楼一行人加入战场,早就没有反抗心思的徐不愁不过眨眼功夫就被绳之以法。 看着被五花大绑,贴上封印灵气符篆的徐不愁,姜太一轻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显然愣了一下,”你……” 姜太一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声笑道,“你若想活,就牢牢记住我的话,否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徐不愁眉头微微一皱,死死的盯着姜太一那张好看的脸,随后才被校尉押解下去。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杨清水一行人先是向着秦思远行了一礼。 “仆射大人,您看这徐贼已经落网,我们……” 秦思远微微点了点头,“此次春雪楼也算是有功,但是这徐不愁再怎么说出于你宗,就当是功过相抵,监察司不会因此迁怒春雪楼,这,你满意吗?” 闻听此言,杨清水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敢,清理门户是我春雪楼分内之事,给监察司的大人们添了麻烦,大人不怪罪,我等便已经感恩戴德。” 秦思远深吸了一口气,官架子摆足了,正准备再多说几句。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姜太一朗声道,“秦思远,你们监察司有马车吗?我这一路可都是跑着来的,我可不想再受累跑回去了!” 闻听此言,秦思远腰杆子立马习惯性的一弯,赶忙屁颠儿屁颠儿跑了过去,嘴里还谄笑着开口道,“有有有,姜大人受累了,我马上叫人安排去。” 这一幕看的春雪楼一行人不免嘴角一抽,杨清水心中更是惊骇不已,心中不免感叹一声,这姜太一日后若是真的坐上司座的位子,那恐怕这座被天下宗门视为阎罗殿的监察司,就不仅仅只是恢复往日荣光那么简单了!” 从始至终,姜太一都没有正眼去瞧春雪楼的那群人,就连大内的禁军都被他自动忽略,从出现到离开,他只与两个人说了话,一个是徐不愁,剩下的也就是秦思远了。 看着与秦思远一同离去的那道年轻背影,大内禁军副统领眉头微微一挑,“这位姜大人还真是有个性啊。” 说着,他侧头与身旁的副将问道,“刺客不只这一波,其他的都处理了吗?” 副将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统领,刚才探子回报,那些分散入山的刺客都已经被人杀了!” “被杀了?监察司干的?” 副将微微摇了摇头,“看着不像,那些人神出鬼没,所用兵刃也并非锦刀,手脚很干净,查不出什么线索。” “查不出线索?”大内副统领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来一般,他无奈的笑了笑,“算了,不用查了,想必是清风摇翠那位东家的人马。” “清风摇翠?”副将愣了一下,“那不是青楼吗?我朝律法可没有哪一条允许豢养私兵的,这……” “这清风摇翠可非比寻常,看似是青楼,可极少有人知晓这青楼的真正面目……”说到这,他摆了摆手,“……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还得回宫复命呢。” 副将也不敢多问,让人收拾了一下尸首,一行人如洪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处荒芜的空地,还有那在山洞里一直苟着不敢出来蚺蛟! 山洞里,蚺蛟吓得瑟瑟发抖,令他恐惧的倒不是徐不愁的那道火龙卷,而是一道气息。 “火……火纯!” 蚺蛟的竖瞳微微颤抖,它活了八百年了,自然也经历过三百年前梁国与妖帝的那一战。 妖帝命陨之后,众妖溃散,火纯被梁国封印这件事情世人皆知,如今火纯重现世间,这对于妖族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啊! 蚺蛟惊恐之余无比兴奋,若是能重新收复丢失的火纯,妖族再出一位妖帝也未必不可能,到时候他就再也不用这般躲躲藏藏,畏惧那人族大军了。 可一想到方才那身怀火纯之人的实力,他又怂了,喃喃自语道,“本王一个人的实力怕是不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得赶紧把消息散出去!” 说完这句话后,蚺蛟确认了山洞外再无人类踪迹,这才敢窜出山洞,化作一道黑烟向天边飞去。 …… 另一边,回到清风摇翠之后,姜太一老神在在的躺在后院的摇椅上,边上是一脸幽怨的余贝贝。 姜太一无奈一笑,“余姨,您真的不用这么当心我,跟您透个底,我如今虽是轮海大圆满,可真正的实力绝不仅仅如此,即便是一些超凡境界,也在我面前讨不着什么上风。” 余贝贝无奈的叹息一声,“知道你厉害,可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你的身份非比寻常,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那这方圆数州境内的百姓你总得想着点儿,你要是死了,火纯爆发,那些无辜百姓可就得与你陪葬。” 闻听此言,姜太一愣了一下,随后才微微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那我下回注意。” 听到他服软,余贝贝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坐下身子,问道,“那徐不愁伏法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等!” “等?”余贝贝眉头一挑,“等什么?” “当然是等人来请我啊。” 姜太一咧嘴一笑,“那徐不愁其实自己也清楚,她这一落网,就有不少人盼着她死,她身后的那些大人物们可不希望自己暴露出来。” “如今她在监察司的牢房里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招不招都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就死了!” 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她若想活命,只能依靠一个人,这个人需要有绝对清白的官身,需要脱离庙堂所有的朋党。” “当然了,原本秦思远也能算一个,但是他太笨,做个冲锋陷阵的打手的确合格,但要说在那些以玩弄心机城府为看家本领的庙堂群臣手里保下她这条命,恐怕还差的太远。” 说到这,姜太一抬手指了指自己,“故此,徐不愁想要活命,就只能依赖我了。” 第25章 如何保我 第25章,如何保我 听到这里,余贝贝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除非你去审,否则那个徐不愁什么都不会说,是吗?” 姜太一微微一笑,“聪明。” 余贝贝继续道,“可是你现如今不过一个祭酒,谁也不会允许你插手监察司的事情,况且还是这等审问凡人的重任。” “非也非也!”姜太一摇了摇头,“余姨你不是也说了吗,龙椅上那位很希望看到我官居高位,再加上秦思远这个正三品的官老爷从旁策应,即便是满朝文武都不希望我去审徐不愁,那也改变不了帝心!” 余贝贝有些惊讶,“你就那么肯定圣上会同意让你去审问?” “不敢肯定啊。”姜太一歪了歪头,“正所谓帝心如渊,最后结果如何,谁也不敢打包票。” “那你还能这般镇定自若,就不怕……” “怕什么?”姜太一笑了,他双手一摊,“就算不让我去审,我也没什么损失啊,那些个官老爷们即便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根本没办法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来,我有什么好怕的。” “可若是那徐不愁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盗取贡缎,杀害官员的话,秦家岂不是无法洗脱罪名!”余贝贝依旧有些想不明白的开口。 “这个倒不必担心,徐不愁所使用的符篆极为独特,只要比对那日在刑部验尸房得到的那道符篆,便可得出她就是那个想要毁尸灭迹之人,即便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盗取的贡缎,可秦家的嫌疑也会消除大半。” “皇帝也不是傻子,秦思远官拜正三品,没有那个实打实的罪证,他也不好意思对秦家下死手。” …… 这徐不愁虽然是抓了,可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是她盗取了贡缎,故此只能算是意图毁尸灭迹而已,而且因为牵扯到春雪楼这般江湖地位超然的宗门势力,故此被收押在检察院而非刑部。 而且自从这徐不愁被抓之后,三天三夜,都没能从她嘴里撬出哪怕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眼看着距离圣上限定的破案期限越来越近,刑部和秦思远都是心急如焚。 可无论他们如何用刑,那徐不愁只说一句话。 “我要见姜祭酒!” 监察司北院衙门之外,刑部云龚和秦思远两人愁眉苦脸。 “要不我们还是去请姜大人,要是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秦思远无奈的揉着眉心。 “说得轻巧,自打这徐不愁要求要见姜太一,那庙堂之上都快吵开锅了,也不知道那些二品大员都是怎么想的,竟然全都堵着不让见。” “他们脑子怕是都有病,只要喊来姜大人,这徐不愁指不定就说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非得给弄的这么复杂……”说到这,秦思远学着姜太一的模样骂了一句,“都是猪!” 云龚眉头紧锁,他摇了摇头,”不成,我得进宫一趟,去求求圣上,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这贡缎的去处还没有任何头绪,难不成要我自己掏腰包补了这空缺嘛,我可没钱!” “我与你一道去,圣上一定会体恤我等的,赶紧出发吗。” 可还没等两人动身,司礼监掌印太监代权便已经领着那位年轻祭酒出现在了监察司北院衙门的门口了。 看到两人之后,秦思远和云龚显然愣了一下,姜太一一脸微笑,倒是代权第一个开口说话。 这位大貂寺先是向着两人行了一礼,笑着开口道,“两位大人,既然姜祭酒都出现在此处了,那咱家也就不多解释什么了……” 说到这,代权看了一眼身旁的姜太一,这才继续道,“圣上说了,距离破案期限只剩下一天,希望各位大人精诚合作,尽早追回贡缎,惩戒贼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位宦官之首又是一作揖,这才转身离去。 虽然没有圣旨,可代权的出现却无形之中代表了皇帝的意思,如此一来,姜太一插手这件案子虽然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可与之前比起来,却是没有谁再敢说三道四,毕竟没人敢驳皇帝的面子。 “姜大人,您可终于来了!”秦思远都有一种望眼欲穿终得盼的感觉,赶紧上前几步迎接。 云龚虽然没有他那么夸张,不过也算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这案子破了,刑部也可免去责罚。 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在秦思远的带领之下,迈入了那间北院衙门。 在去往牢房的路上,秦思远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姜大人,您到底是给这徐不愁施了什么法,她怎么就这么对您恋恋不忘呢?” “少贫嘴,待会儿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办。”姜太一轻声开口。 秦思远赶忙一抱拳,“姜大人对我秦家有恩,无论什么事情,上刀山下火海,我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个男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去别的牢房随便找个罪恶滔天的女囚带过来,还有,我审徐不愁的时候,撤掉所有校尉。” “小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妥了。” 话刚说我,便已经到了关押徐不愁的牢房之外,秦思远抱了抱拳,随后挥手撤走了所有人,只留下姜太一和徐不愁两人而已。 等所有人离开,姜太一才认真打量起牢房之中那个足以称得上凄惨无比的女子。 如今的徐不愁哪里还有几日前的风光,两肩被钉入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骨钉,手腕、脚腕和脖颈处都被上了枷锁,枷锁上倒刺横生,鲜血淋漓。 而且这几日为了从她口中套取线索,监察司的拷问官们可没少下功夫,囚服之上鞭痕累累,血印条条,早已是个血人,看着就让人心里发颤。 她就那么披头散发的坐在那里,要不是因为三品超凡的境界,恐怕如今早就被折磨致死了。 “你还挺聪明,值得表扬……”姜太一面对这等惨状无动于衷,隔着铁栏柱淡漠的开口。 听到了姜太一的声音,徐不愁的身躯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满脸的血迹,可却依然咧出一个自认为很好看的笑容,“姜大人嘱托,民女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是不知道大人要如何保我?” 第26章 金蝉脱壳 第26章,金蝉脱壳 “着什么急啊,我可没说一定要保你……” 闻听此言,徐不愁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又立马恢复平静,她笑了,“如今我已是你手中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祭酒大人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姜太一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你想要活命,也不难,不过得看你有多少筹码……”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我若只是审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三四品小官,那我敢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姜太一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三四品,还小官,他自己也不过区区从四品而已。 只不过在徐不愁看来,姜太一这句话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三四品,在他眼里还真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他想要的,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如果今日自己不老实交代,那恐怕也就算是彻底失去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想到这里,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还请姜祭酒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我需要你交代两份名单,第一份只需要我知道就好,第二份,则是要公布出去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徐不愁眯了眯眼眼睛,虚弱的点了点头,“姜祭酒此举想必也是为了我着想,毕竟若是扯出了那些个大人物,等于是在庙堂之上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在这等风暴之下,我一个阶下囚,无疑是最脆弱的蝼蚁,任何人都能随意抹杀!” 姜太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你怎么想都成,现在说说,都有谁啊?” 只有一个犯人的牢房里,姜太一听着那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官职,一件件阴谋,面无表情,平淡接受。 等到徐不愁将一切的来龙去脉都给交代清楚之后,姜太一才微微点了点头,“很好,待会儿会有人来给你做笔录,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太一瞥了一眼徐不愁,转身走向牢房大门,临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 “出了监察司之后,今夜子时,去清风摇翠找我。” 听到这话,徐不愁心神一跳,姜太一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了,今夜子时之前,她就能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了。 …… 离开牢房之后,秦思远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等候,见姜太一出来,赶忙行了一礼,随后一脸期待的开口道,“姜大人,如何了?” 姜太一咧嘴一笑,“很顺利,让人给她做笔录……”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的开口道,“哦对了,亥时她就该畏罪自杀在你们监察司的牢房里了。” 听到这话,秦思远先是愣了一下,有些错愕的开口道,“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今晚就把她给……” 说到这,这位仆射大人暗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很明显。 “对,就是这样……” 姜太一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到秦思远那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年轻祭酒无奈的抚了抚额,再一次开口提醒了一句,“但是今晚子时,我要在清风摇翠见到她,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仆射大人你听懂了吗?” 秦思远一脸懵逼,“您要我在亥时杀了她,又要在子时在清风摇翠见到她……” 随后这位左仆射好似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我懂了,您是要我把她的尸首……” 姜太一气的差一点儿就大嘴巴子呼上去了,他抬手止住了秦思远继续的胡思乱想,他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我要你找个替罪羊顶替徐不愁,然后将徐不愁放了。” “哈!”秦思远顿时大惊失色,“她可是朝廷钦犯,如果就这么消失了,我们怕是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姜太一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所以才让你找一个十恶不赦的替罪羊!” “哦……是这样!” …… 也就在姜太一离开监察司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监察司便已经从徐不愁口中问出了贡缎的去处,将被盗的贡缎尽数追回。 并且还得到了一份签字画押的口供,这份口供非比寻常,一旦呈上去,庙堂之上怕是就得有不少人都保不住自己那颗大好头颅了。 不过这回秦思远也没傻到直接将这份供词就那么给递上去,而是以这份口供名单和那些官老爷们做了一笔交易。 只要他们交代出隐藏在监察司内的所有眼线,就能从这份名单之中除名,保住自己的官帽子和脑袋! 爬得越高,就越怕死,所以面对那份签字画押的口供,所有名单上记载有名字的官员都怕了,纷纷弃车保帅,果断舍弃了那些棋子。 那一夜,监察司南北两座衙门之内是血雨腥风,清除异己足足杀了有近百人,这可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这一张名单,便使得监察司拔去了一颗巨大的毒瘤,当然了,也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份口供,监察司就能彻底与百官斩断关联,毕竟秦思远手里的口供并不完整。 到最后,交上去的口供之中,仅仅只有寥寥数位无关紧要的贪官污吏而已。 对于这一点,龙椅上那位也自然不会过问太多,毕竟皇室在意的是脸面和那些贡缎,如今贡缎已经追回,区区一个礼部员外郎的死,无足轻重。 也就是在监察司清除异己的那个夜晚,监察司北院虎扑房监牢之中,徐不愁畏罪自杀,尸首焚毁,这件案子终于是彻底的尘埃落定。 当晚子时,清风摇翠所在的那条街道依旧是灯火通明,长安城虽有宵禁一说,但那也只适用于各坊之间,坊市内依旧可以自由行走,故此不会影响做生意。 人流涌动的街道上,有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走进了那座青楼大门,被龟公一路引领到了最后的那间院子门外。 “掌柜的,人来了……” 院门打开,龟公很识相的转身离去,黑衣人则迈过门槛,踏入院中。 院子里坐着一男一女,正是余贝贝和姜太一。 黑袍人进了院子之后,姜太一笑着开口道,“你原先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监察司给你拟了新的身份,你现在叫徐无双。” 黑袍人脱去兜帽,露出了一张伤痕累累的美丽脸庞,赫然便是死囚徐不愁。 她恭敬向着姜太一行了一礼,笑着开口道,“多谢祭酒大人……” 第27章 夜王世子 第27章,夜王世子 “虽说你如今以逃出囹圄,换了身份,但若是有心之人追本溯源,依旧能把你翻出来,所以,你还不是自由之身。” 听到这话,徐不愁,不对,应该是徐无双点了点头,“我本就是无根浮萍,此次多亏祭酒大人搭救,我才能彻底摆脱江湖与庙堂的束缚,今后我便为祭酒大人马首是瞻!” 闻听此言,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近段时间你就先住在这院子里,等风头过去,我会继续给你安排的。” 此话一出,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的余贝贝不乐意了,“嘿,怎么是个人就往我这院子里住啊,我这可以容得下一位青鹿祭酒,但容纳不下一个朝廷钦犯。” 姜太一嘴角微微一抽,转头乞怜的开口道,“余姨,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了她,我那祭酒府邸还未修缮完毕,否则我就把她丢那了。” 徐无双转头看向余贝贝,似乎有些惊讶的开口道,“你是寸芒统领余贝贝!” 寸芒,当年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是孟怀真一手组建的谍报网,负责清除一切危害梁国的个人或组织,其手段干脆利落,要杀之人无一幸免,风头甚至一度盖过了监察司浮水房,十足的第一谍报网! 只不过孟怀真倒台之后,这寸芒也随同一并销声匿迹,谁能想到当年威名赫赫的寸芒会是这么一座名动天下的青楼呢。 余贝贝瞥了一眼徐无双,“眼力不错啊,只可惜,我还是没有那个收留你的打算?” 姜太一一阵无奈,可还没等他开口,余贝贝又继续道,“不过,我看我这小侄子身边还差一个暖床伺候的侍女,若是你愿意,我便勉强让你在这住下,直到他的府邸修缮完毕。” “哈?” 姜太一错愕,徐无双也显然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只要祭酒大人不嫌弃,奴家倒是无所谓,我这身子不敢说风华正茂,但多少也算余韵犹存,指定能给祭酒大人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咳咳咳!” 姜太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 “听到了没,我家侄子说不用,你在我这就没价值了,滚,滚出清风摇翠,等着被沉尸护城河。” 徐无双赶忙摆出一副乞怜的表情看向姜太一,“祭酒大人,您真的舍得看着我这么一个弱女子死于非命而见死不救吗?” 姜太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余姨,您就别吓她了,以她三品超凡的符师水准,当我护卫还成,想爬上我的床,异想天开!” 说着,姜太一一把抓起那柄靠在一旁的锦刀丢给了徐无双,开口道,“今后你便是我的剑侍,抱好你怀里这把刀,它比你的命更加贵重!” 说完这句之后,年轻祭酒看了一眼徐无双眉心处的那道梅花烙印,“至于身上这个春雪楼的梅花妆……” 听到这话,徐无双无奈的叹息一声,“此烙印无法抹除,即便是掩盖气息也只不过是暂时的,只要还有这梅花烙印在,春雪楼就能找到我。” 闻听此言,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那的确是有些麻烦……” “不过,不能抹除,不代表无法更改!” 说着姜太一起身捧着徐无双的脸端详起那枚烙印,他继续道,“这烙印相当于一种特殊的符篆,既然是符篆,就应该能够更改。” 他并没有察觉此时两人的动作有些暧昧,一旁的余贝贝眼睛都看直了,徐无双也是愣了一下之后俏脸微微泛红。 她虽说是超凡修士,但是年纪却和余贝贝相差无几,而且姜太一那张脸长得也算是面如冠玉、如琢如磨,透着一股血气方刚的同时又不失儒雅之气,这般近距离的对视,一时之间就连她这个饱经世故的春雪楼前长老都有些心神摇曳。 虽然有些错愕,但是徐无双也还摆的清自己的位子,她轻声开口道,“我早就已经试过了,这梅花烙印之上无法添加或去除任何一道笔画,根本无法修改。” 姜太一顿时笑了,“谁说我要舔一笔了,我只是要挪动原本的笔画而已,让这道符篆变个样子,符篆变样,自然也就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说着,姜太一抬起一根手指,按在了徐无双的眉心,他开口道,“忍着点,这或许会有点儿疼!” 还没等徐无双做好准备,顷刻间,一股仿佛烧红了的烙铁刺入眉心的剧痛传遍全身。 “啊!” 喊了一声之后,徐无双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强迫着自己不去挪动身子。 一旁的余贝贝也站了起来,有些警惕,因为她看出了如今的姜太一似乎也并不轻松,不过才刚开始而已,他的额头便已经冒出了汗水,按在徐无双脑袋上的那根手指更是剧烈颤抖起来。 整个院子里的灵气都化作了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河流,疯狂的涌向姜太一的指尖,足足持续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轰!” 只听是一声轰鸣,徐无双顿时倒飞出去,狠狠的砸落在院墙之下。 姜太一同样后撤了好几步,被余贝贝一把扶住,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余贝贝有些当心的开口道,“你没事儿……” 年轻祭酒仿佛松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以我如今的境界,想要更改春雪楼的符篆确实还是有些勉强……” 闻听此言,余贝贝下意识的以为失败了,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没成想姜太一又继续道,“不过幸好,我对符篆的理解比画符之人要高,幸不辱命啊……” 说完这句话,年轻祭酒与青楼老板同时抬头看向了那个坐在院墙墙角,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子额头。 洁白的额头上早就已经没有了梅花烙印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阴阳双鱼纠缠而成的小小太极图。 …… 长安城的这一次的动荡,可以说因为姜太一的出现,让庙堂之上那些个觊觎监察司大权的官老爷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拔掉秦家这颗钉子,反而还被斩去了已经伸进监察司内的大部分手脚。 虽然那些朋党核心官员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却也收敛了不少,很显然,这位新官上任的年轻祭酒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而且最关键的是,圣上的态度很重要,在大貂寺代权领着姜太一出现在监察司衙门外的那一刻,他们就应该清楚,梁国皇帝对这位年轻祭酒很看重。 贡缎事件算是彻底平息下来了,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长安城看上去都异常的平静,没有任何大事儿发生。 姜太一的祭酒府邸已经修缮完毕,他也被余贝贝赶出了清风摇翠,入住到了那间属于他的宅子里去。 随着时间流逝,青鹿书院一月一考即将来临,两位司业也早就已经拟好了试卷,姜太一坐在书风亭厢房之中,审查着这第一次月考的试卷。 不得不说,黄翁和苍从武虽说各自都有无法忽视的弊端,但是对于这试卷的拟定的确无可挑剔。 确认试卷没问题之后,明日便会下发,拉开青鹿书院改制之后第一次月考的帷幕。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那天夜里,清风摇翠接待了三位身份尊贵的年轻客人,他们身着绫罗,紫冠金带,一看就知道身世不凡,最重要的是,出手阔绰,简直可以说是挥金如土。 虽说这清风摇翠本就是个削金窋,可如这三位爷这般阔绰的客人爷也是极少见的。 三人进了大门,身后的两人或许还有些束手束脚,仿佛并不习惯进出这等风月场所,可领头的那少年则极为的轻车熟路,点名要清倌花魁献曲儿,为此不惜砸下重金。 这可是笔大生意,原本若是在寻常时分,青楼的龟公自然是可见其成,可是今日却有不同,清倌花魁正在那位青鹿祭酒的厢房之中献曲,还有掌柜的、秦仆射两人陪同,他哪有那个胆子去打扰啊。 “世子殿下,软玉姑娘今晚怕是没空了,要不……” “少废话,我今儿就是冲着软玉姑娘来的,要是见不到她,信不信我把你这破楼给你拆了!”被称作世子殿下的男子大刀阔斧的往那一大堂最中心的位子上一坐,极为嚣张跋扈。 而跟随他一同进入青楼的两人则无奈的笑了笑,在边上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龟公一脸的为难,眼前这个纨绔子弟身份非比寻常,他有一个好爹,一个手握十五万兵权,如一头猛虎般趴在河西道的亲王爹! 不错,眼前这个目中无人,丝毫不将清风摇翠放在眼里的人,正是那位夜王世子,赵乾坤! 而那两个随同他一并进入清风摇翠,此刻却摆出一副看客姿态的公子同样不容小觑,乃是当朝三皇子赵胆和兵部尚书之子周康。 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重臣之子,自然不适合在这风月场所抛头露面。 但是夜王世子赵乾坤就不同了,他爹在流州,而且乃是不摄朝政的藩王,他自然就无所谓了。 故此,在这长安城内,世子这两个字就仿佛那出笼的老虎,没人不怕的。 要是今日软玉姑娘不来,依照这小子的性子,或许还真有可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你特么聋啦!我让你去叫软玉姑娘,没听到吗!”赵乾坤一脚将那龟公踹翻在地,一脸鄙夷的开口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让你们掌柜的来招待老子!” 第28章 看我心情来 第28章,看我心情来 动静是越闹越大,二楼厢房之中,姜太一三人正在饮酒,那位清倌花魁在旁抚琴助兴,曲调清幽,气质出尘。 可就在此时,一名护院忽然急匆匆敲响了厢房的大门,“掌柜的,不好了,有人闹事儿。” “闹事儿?”余贝贝眉头微微一挑,随即轻描淡写的开口道,“打一顿赶出去!” 护院顿了一下,隔着一扇门他继续道,“怕是不行,这闹事儿的是夜王世子,而且跟他一起来的那两个人看上去应该是兵部尚书的独子和……和三……” 话还没说完,余贝贝便开口打断了他,“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厢房内,还没等余贝贝起身去处理楼下的小插曲,姜太一便抬手拦住了她,问道,“这夜王世子一直都是这般嚣张跋扈的吗?” 余贝贝无奈的点了点头,“不错,他爹,也就是那位实权亲王,远在天边,根本管不了他,皇城里那些贵人们又碍于夜王的关系从未管束于他,故此,也就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 闻听此言,姜太一顿时笑了,“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余贝贝和秦思远都一脸的疑惑。 姜太一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怪不得夜王要求我帮他管教这个儿子。” 此话一出,余贝贝和秦思远都愣了一下,随后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股玩味之色。 一楼大堂,那位夜王世子还在不停的叫嚣着,引得众人围观。 “世子殿下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小楼蓬荜生辉啊!” 清风摇翠的老板娘终于现身了,众目睽睽之下,她顺着楼梯缓步走下,一脸诚挚的笑容,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两个年轻人。 在看到他们三个之后,那位世子殿下微微收敛了一些,别人他可以不去管,可余贝贝身后那位代表着监察司的秦思远,他还是得要敬让三分的。 “哟,余大老板娘终于舍得出来见客啦,你们清风摇翠的生意做得是越来越大,现在都开始客了,我花这么多钱,难不成连个姑娘都点不了了?” 这赵乾坤还真是生得一副天生的纨绔样子,两腿搭在桌子上,摇着一把造价昂贵的折扇,一副天王老子的样子。 余贝贝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那两个坐在角落,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并未开口点破他们的身份,而是转头看向赵乾坤,笑道,“世子殿下息怒啊,不是我清风摇翠不肯招待您,而是早就有人打过招呼了,您若是在这快活了一时,回去就得挨一顿板子,我这可都是为了您好啊。” 闻听此言,赵乾坤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笑话一般他仰天大笑起来。 笑罢,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余贝贝,你活腻味了,区区一个青楼老鸨,也敢过问本世子的事情,信不信明日一早我就……”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余贝贝便伸出手指比了个收声的手势,随后让开身子,露出了站在她身后的两人。 赵乾坤眉头微微一皱,直接忽略了那个看上去与他一样都是纨绔子弟的少年郎,看向了秦思远,他冷笑道,“怎么?监察司也想插手本世子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秦思远赶忙抬起双手,露出一个“与我无关”的笑容,也让开了身子。 这一下,站在赵乾坤面前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人轻摇折扇,一脸微笑。 “你是何人啊?”赵乾坤毫不在意的开口问了一句。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姜太一,这位年轻祭酒面带微笑,随后做了一件震惊四座的事情。 只见他抬手便是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赵乾坤的脸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这位世子殿下甩出去好几丈远! “嘶!” 四周顿时传来一片倒吸寒气的声音,坐在角落看戏的赵胆和周康一样是震惊不已,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出手殴打夜王世子,这事儿恐怕除了那位当爹的王爷之外,也没谁敢做了。 姜太一瞥了一眼那两位义愤填膺,脑袋一热就准备起身的公子哥,冷冷道,“有些人身份本就敏感,我劝你们还是老实待着别动,否则就是你们身后的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赵周两人顷刻间就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出来逛青楼或许也只是被人腹诽两句,回去再吃一顿打,跪上一晚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可若是三皇子与人出现在这风月场所,还与外人起了冲突,那可就不是一顿打就能解决的了,庙堂之上那些个老迂腐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不仅仅赵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恐怕就连从犯周康和赵乾坤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本欲给自己兄弟找回场子的两人瞬间清醒,重新坐下身子,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相对的,他们也开始好奇起这个敢伸手甩夜王世子巴掌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敢打我!” 赵乾坤怎么说也是个无漏大圆满的境界,姜太一那一巴掌虽说看上去气势汹汹,但伤害却并不高。 咆哮起身的夜王世子周身灵气激荡而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气势。 可就在他怒吼着冲向姜太一的那一刻,后者轻描淡写的从腰间要出了一块令牌,随手丢在了他的面前。 在看到那令牌的瞬间,天不怕地不怕的赵乾坤瞬间熄了火,吓了一机灵。 只见那令牌之上刻着一个烫金大字。 “迅!” 这是夜王赵迅的贴身腰牌,即便是河西道各部主官也无法得到,怎么会出现在这清风摇翠之中。 就在赵乾坤一脸疑惑的同时,姜太一淡漠的开口道,“受夜王所托,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师傅了。” 赵乾坤虽然惧怕自己的父亲,可姜太一这么一个年纪或许还没他大的小屁孩,即便是手握金令,也绝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地俯首称臣! “你特么唬谁呢!你算老几啊,别以为有了我爹的令牌就能耀武扬威,我现在怀疑你这令牌都是假的,又或者是从我家偷的!” “说得好!” 姜太一拍了拍手,随后上前一步,又是一脚狠狠踹在这位世子殿下的胸前,将他直接踹飞出去,重重的砸落在墙边。 “听好了,我叫姜太一,你若不服,我便打到你服,反正你爹也说了,只要最后我把你交给他的时候,是个活的就成,至于残不残的,可以看我的心情来!” 第29章 暴打 第29章,暴打 说完这句话,姜太一抬手一招,人群里立马有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匆忙跑来,将那把锦刀恭敬递入他手中。 年轻祭酒并未拔刀,握着刀鞘,将这柄有着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一字锦刀当做戒尺,毫不手软的就向着那位世子殿下身上招呼了过去。 “啪啪啪!” 刀鞘与那位可怜世子身躯撞击的声音响彻了整座青楼,围观之人无不是瞠目结舌。 “啊!啊别打了,别打了!” 整个清风摇翠鸦雀无声,只有赵乾坤痛苦的惨叫声传遍青楼内外,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惊恐,但也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暗自叫好,终于有人能治得了这头卧山虎了。 姜太一的境界不知道高出赵乾坤多少个层次,一次次刀鞘砸落都蕴藏着震散那可怜世子灵气的诡异气劲。 赵乾坤从未遇到过这般憋屈的事情,被人仗棍,想要还手却根本无法积蓄力量,对方又手握自己父王的令牌,若是当下找不回场子,那恐怕日后也别想着伺机报复了。 想到这,他赶忙转头看向那两个与他一同而来的少年郎,“还等什么呢,动手啊,我都快被打死了!” 但是下一刻,他就绝望了,只看到秦思远不急不缓的走到那两位公子哥面前,微微作了一揖,低声开口说了几句什么,两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到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向着可怜世子丢来一个“我也无能为力、自求多福”的目光之后,逃之夭夭了。 姜太一下手那叫一狠啊,恐怕就算是夜王赵迅自己都没下这么重的手打过儿子,果然,不是自己孩子就不知道心疼。 到了最后,那些看客都有些心惊肉跳,看不过去了,不少人都开口劝阻。 一开始姜太一并未有多少理会,等到几乎所有人都开口替那位平日鱼肉乡里的世子殿下求情,余贝贝才缓步上前,抓住了姜太一就要挥下的手臂。 “差不多了,再打就真要打死了!” 闻听此言,姜太一才仿佛从沉浸之中醒来,他揉了揉肩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嗨,上头了,自从出了北国,好久没打的这么爽了,一下子没把持住。” 说着,他瞥了一眼那缩着身子躲在桌子底下的夜王世子,被他这么一瞪,赵乾坤吓得一机灵,以为又要挨打,赶忙抱住那肿成猪头的脑袋,哭腔道,“别打了,我求你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赵乾坤,今日为师看在这满楼贵客替你求饶的份上就饶了你,要是按照我自己的意思来,今儿你要不折两条腿,就别想出这楼!” 说完这句话,姜太一向着在座所有人微微抱拳,朗声道,“这小子以往给各位添麻烦了,我在这替他向各位说一声抱歉,日后此子若还有鱼肉百姓的出格之举,诸位大可去姜府找我,我一定给出一个交代!” “好!” “姜祭酒好样的!” “好官啊,有姜祭酒这般的好官,真是我百姓之福啊!” 反响极好,姜太一又是一抱拳,随后才从桌底下拖出那早已吓得直哆嗦的夜王世子,一路向着最后那间院子而去。 清风摇翠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当然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就成了最为脍炙人口的话题。 夜色已深,秦思远告辞离去,清风摇翠最后一间院子里,余贝贝和徐无双站着,姜太一坐着,至于那夜王世子赵乾坤则是趴着。 将手中锦刀递给了徐无双之后,姜太一看着那个趴在自己跟前不敢抬头的赵乾坤,淡淡的开口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打你吗?” 赵乾坤全身是伤,不过是稍微挪动一下都能扯到酸疼之处,疼的龇牙咧嘴。 如今的他哪里还敢摆出那副纨绔样子,自从听到眼前这个少年的名字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结束了。 别人不知道,赵乾坤这个夜王世子可是清楚的很,姜太一在入京的路上的的确确是在夜王府做过客的,还赠诗两首,让那位他自小就敬重有加的王府幕僚张远杨先生对其以平辈相称,自己那位父王更是派出亲兵护送他入京。 其实赵乾坤早便已经猜到父王会让姜太一管教自己,只不过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之前他都是威逼利诱,那些从夜王府来的先生们多半都会屈服,少数腰杆子硬的也被他暗中给处理了。 但是很显然,这回不同了,姜太一身份特殊,他根本不可能悄没声的给他办了,而且这哪里是腰杆子硬啊,这分明是刀鞘太硬,自己的身子骨扛不住啊! 传闻这位年轻祭酒可是参与过围捕三品超凡强者的存在,自己一个无漏大圆满,还真不够他看的。 想到这里,赵乾坤不敢托大,眼下哪里还顾得上面子,保命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不该来青楼,我不该仗着有父王撑腰就鱼肉乡里,我不该……”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姜太一忽然冷哼了一声,那位世子殿下顿时吓得整个身子跪着向后弹射出去,一脸的惊恐神色。 姜太一冷冷道,“我打你,是因为你和某些人走的太近了!” “你来不来青楼我不管,你就算是点上青红花魁一起快活我也绝不拦着半点。” “但是你错就错在和周康还有赵胆两个人一起来!” 听到这话,赵乾坤赶忙认错,“是是是,私自带三皇子出宫是我不对,还拉着他和周康一起逛青楼,这要是让有心之人得知,我必定逃脱不了干系!” 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真搞不懂夜王一世英名,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儿子!” 赵乾坤一脸闷逼,这回他是真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年轻祭酒轻轻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之后才继续道,“如今圣上龙体有恙,朝中众臣更是都开始站队储君,这里边的水深的不得了,就连你父王都不敢轻易掺和,你区区一个世子,竟然也敢这么早表态,真不怕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就死了吗?” 听到这话,赵乾坤愣了一下,“表态?我……我没表态啊,我什么都没说啊,我和赵胆、周康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们……” 姜太一眼神微微一冷,赵乾坤赶忙收声跪好。 “皇储之争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年大皇子才出生不过一月,便夭折于摇篮之中,四皇子十五岁远赴边关为将,五皇子七岁无端暴毙,你以为这都是意外?” 第30章 惩罚 第30章,惩罚 “这庙堂之上看似朋党林立,可追本溯源,也只是太子与三皇子的羽翼之分,今日你以为是你带着赵胆和周康来的青楼,可此事背后有几番运转你又能知道多少呢?说不定是三皇子拉你入伙的障眼法而已!” 听完这话,赵乾坤早已是冷汗直冒,可还是有些不解的开口道,“我……我不过是个逍遥世子,无官无爵……” “你是个废物不错,但你想过没有,你都这么废物了,为何还能在京城这般招摇过市、无人管束呢,你父王手里的那十五万兵权才是这些政党的目标,至于你,棋子而已!” “兵部尚书便是三皇子党,你今日与赵胆和周康一同出入清风摇翠,明日恐怕就得被太子党抨击,甚至于就连你那位父王都得被你连累,陷入这夺嫡之战的漩涡里来!” 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凉,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些,自以为有父王撑腰,他赵乾坤就能逍遥快活一辈子,远离朝野纷争,做一个逍遥世子。 今日听了姜太一一番话之后,顿时心如死灰,他从未接触过这等城府之斗,自然看不出暗流涌动。 或许之前被他赶走的那些个先生们也曾与他说过这些,但是他都听不进去,若不是今日姜太一的一顿打,他恐怕也没那个闲情逸致跪在这把这些话听完。 说完这些话之后,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你还觉得你这顿打挨的亏吗?” 赵乾坤幡然醒悟,连滚带爬的到了姜太一跟前跪好,也不管那一身的酸痛,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师傅!” 姜太一没有说话,坦然接受了这一拜,他身后的两名女子相视一笑,并未言语。 “师傅,其实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张远扬先生都对您的诗文赞不绝口,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您以后肯定会……” 还没等世子殿下把话说完,姜太一便抬手打断了他,“马屁少拍,你记住,从今日起静心养性,若让我听到谁谁谁说夜王世子又出来咬人了,我就连你三条腿一并打断!” 闻听此言,赵乾坤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随后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师傅放心,我对天发誓,绝不敢再有出格之举了!” 第二天一早,青鹿祭酒暴揍夜王世子的传闻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大快人心!几乎所有酒楼摊贩的客桌上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无数人拍手称快! 这件事情自然也传进了青鹿书院,今日是青鹿书院第一次月考的日子,那些原本还打算搞点事情的学子在听到夜王世子都栽了,立马收起了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深怕自己哪天走在街上就被祭酒大人拿刀鞘给招呼一顿。 故此,这青鹿书院改制之后的第一次月考顺利的简直有些出人预料。 两位司业与数位博士批阅试卷之后,第三日,答案与分数一同公布,避免了一些小人从中作梗。 加上那些原先被姜太一除名,后来经父辈动用各种关系才得以重返青鹿的学子,书院一共分作十三个班。 此次月考的前三名,是一、三、九三个班级,班内学子学分全部加一,除了这三个班以外,所有学子外加博士、直讲,按照学分制的规则,都得上街替长安百姓做一些琐碎粗活。 若是在以前,别说是学子了,就是一些个自恃读书人风度的教职都是怨声载道。 可在夜王世子都被那位年轻祭酒挑落下马之后,没人再敢多说半句废话,皆是老老实实认罚,引来长安城百姓的一阵轰动。 读书人干粗活了,还是梁国两大学府之一的青鹿学子,这可真是活了这么久头一遭见。 一开始,那些市井百姓都是恐慌不已,深怕这又是哪位官老爷无聊想出的乐子,自己若真让那些贵公子们肩扛手抬的,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也就不用在这长安城里待了。 一间包子铺门口,那个家中父辈官居正四品的学子向小店里的妇人怒斥道,“我说我来搬就我来搬,你没听到吗!再敢阻挠,信不信我今儿就把你这铺子给烧了!” 包子铺的妇人吓得紧紧抱着怀中才两岁左右哇哇直哭的女儿,一脸的惊恐神色。 方才这官宦子弟进门就要给她搬蒸笼,她吓了一跳,还以为人要抢东西呢,敢忙上前阻止,经过交流之后,才知道是青鹿书院的学子,是来帮忙干活儿的。 可这话搁谁谁能信啊,那公子哥也不是个好脾气,故此便发生了这一幕。 好巧不巧,姜太一正路过此处,见此情形,走上前去询问了一番。 那学子吓得差点儿双腿一软,敢忙恭敬行礼。 姜太一没有理会他,问清了原由之后,他只是一抬手,身旁的徐无双立马轻车熟路的将那柄锦刀递给了他。 一刀鞘狠狠的拍在那学子的脸上,一下子将他拍飞出去一丈多远,看的那妇人和她怀中的孩子都愣住了。 年轻祭酒柔声向着妇人开口道,“这位姐姐不用在意,这些人就是欠收拾,你只管使唤他们便是,我敢保证,绝不会有人敢伺机报复,若有,让我知道了,我会杀了他的!” 这话顿时把那个挨了一刀鞘的学子吓得直哆嗦,随后姜太一转头看向他,脸上顿时没有了微笑,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没有下次了。” 轻描淡写,说完之后,他便转身与徐无双两人离开了。 那学子如蒙大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还有些麻木的脸颊,起身向着那妇人和孩子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好看的笑脸,“对……对不起啊大姐,我给您帮忙,您别害怕!” 这样的场景在长安城数个坊市之中都能看见,那位年轻祭酒神出鬼没,不少学子都被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直到酉时,所有人才回到书院,全都累得不行,除了那些出身寒门的学子之外,官宦之家的贵公子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干活这么累,简直比读书打仗还要累! 而这样的日子,他们还要再经历两天,不得不让他们感觉到一阵无力。 第31章 改变 第31章,改变 第二日,学子们对百姓的态度好了很多,当然了,这全都是那位祭酒大人和他把锦刀的功劳。 百姓也开始逐渐接纳这些手脚笨拙的读书人,不在如之前那般的惧怕。 到了第三日,酉时,姜太一又来到了那间包子铺外不远处。 一直充当剑侍跟在他身后的徐无双有些想不明白的开口道,“先生让这些人干这个,或许会引来庙堂不少的仇恨,这一点想必您比我更清楚,所以我越发好奇,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太一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那间包子铺。 徐无双也没有追问,同样转头看了过去。 “大姐,我收工了,先走了奥……”一个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汗巾放好,咧嘴向着铺子里喊了一声。 “哎,小伙子,别急着走,等一下,等一下!” 妇人从铺子里追出来,匆忙包起几个包子,一脸感激的塞入那少年怀里,“快拿着,别嫌弃。” 少年一边后退一边拒绝,“别呀,大姐,这要是让我们祭酒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嗨!怕什么,我不说就没人知道,再说了,我看你今儿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指定饿坏了,这包子你拿着回去路上吃。” “不用,真不用,大姐,您自己留着。” 妇人还是把包子塞给了少年,她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两个馒头根本瞧不上眼,可我虽然是穷人,但还知道一个道理,知恩图报,我不能让你白白费了气力。” 少年立马慌了,“大姐,我没这个意思,我……” “那你收下,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了。”妇人说着,竟然向着那少年郎深深的鞠了一躬,“小伙子你是个读书人,我们村的老人都说了,当官的全都是读书人,你以后要是当官了,一定会是一个好官。” 这个时候,内屋一个两岁的小娃娃颠簸的跑出来,奶声奶气的喊着哥哥。 妇人抱起自己闺女,看向少年,“能读书是好事儿,是好事儿,你以后一定要当官啊。” 道别之后,妇人抱着女娃回了铺子,而那少年则抱着那几个包子,在原地愣了许久。 随后,他抓起了一个包子一口下去就要掉了大半,用力的咀嚼起来,这是他今日的第一顿饭,也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怎么滴,这平日里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豆腐菜包,竟然这么香。 少年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包子,一边转身准备回书院。 可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姜太一和徐无双正站在他背后不远处,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那个学子当场就愣住了,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想,“完了,白吃人包子,今儿怕是免不了一顿打了!” 可姜太一这回并没有去伸手接过那柄黑刀,而是开口问了一句,“包子好吃吗?” 那名学子愣了一下,“好……好吃!”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竟然追问了一句,“祭酒大人您要不要也尝尝?” 说着就将怀里的包子递了过去。 姜太一看着那几个还散发着热气的菜包子,轻轻一笑,“这几个包子,这天下,就你一个人有资格吃,我不行。” 说完,他就转身带着徐无双离开了这条小巷,消失在了人流之中,只留下那少年学子一个人愣在原地。 走在回府的路上,姜太一笑着开口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徐无双微微点了点头,“您是想让他们体验百姓疾苦。” 姜太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也不全对……” “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得明白这个道理,当然了,这不是我的目的……” 说到这,年轻祭酒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我现在身居祭酒之位,就得为朝堂的未来考虑,青鹿书院和国子监日后必定能诞生出无数朝廷官员,我只是希望从青鹿走出的官能做到为生民立命这一点,读书人啊,不应该只读书。” 听到这话,徐无双由衷感觉大有道理,可还是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不过区区三天时间而已,怕是很难改变十几二十年在这些纨绔体内根深蒂固的傲气。”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其实也并不短,只是很多事情你我都没能看到而已……” “就比如刚才那间包子铺,三天的时间,你知道他揉了几次面?做了多少个包子?盈利多少?又被蒸笼烫伤了几回?” 姜太一竟然开始替那个三天前还被他暴揍的学子说起话来,“我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就没那个权力去断定他是否改变,一切都得用时间来证明。” 三天的时间过去,青鹿书院重新恢复正轨,只不过经历了这一次的惩罚,有些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自己的心态,这些人开始真正去钻研书中圣贤的那些话,开始想一些该想的问题,只要这颗萌芽存在了,就不会被轻易抹杀。 …… 皇城之中,东宫的院子里,当朝太子走在花园之中,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朝中的几位大臣。 “听说,我那个弟弟和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去了清风摇翠,随行的还有夜王世子?”太子身着一件宽松的长袍,毕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显得有些随意。 跟在他身后的那几名官员之中,有一名黄门郎,官职虽说不高,但是却有着能够随意出入大内权利的侍君之人,他开口道,“原本的确如此,可是青鹿祭酒忽然出现,手持夜王腰牌,殴打了夜王世子,三皇子和周康也并未声张自己的身份,故此,除了夜王世子被打之外,动静并不大。” 听到这话,太子赵辛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初,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道,“那个姜太一,父皇对此子似乎极为看重,你们觉得我该不该拉拢拉拢这个年轻人啊?” 此话一出,那些朝中大臣对视了一眼,随后有人回答道,“太子殿下,此事怕是不成。” “哦?为何?” “那个姜太一是上一任监察司司座指定的接班人,即便是圣上也都是默许了的,所以,这个少年日后必定会掌控那座权柄深重的监察司。” “监察司与百官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如果太子殿下向他伸手招揽,恐怕是很多人都不乐意看到的。” “不错,况且那个姓姜的心机城府都不简单,若是……” 太子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城府又能深到哪里去,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算无法收入麾下,日后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僵……” 说到这里,这位太子殿下缓缓转身,看向那群跟在他身后的朝中大臣们,咧嘴一笑,“即便是日后到了逼不得已之际,也希望监察司能念旧情,不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第32章 属国进贡 第32章,属国进贡 另一边,长安城内,一座规格顶尖的酒楼之中,厢房之内,三皇子赵胆和周康坐在房内,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别人。 赵胆重重置杯,脸色有些阴沉的开口道,“这个该死的姜太一,要不是他,如今夜王就得因为自己那个蠢儿子不得不选择站队了,而且还是因为他那个蠢儿子,有很大几率会站在我们这边……” “虽然藩王不上朝不摄政,但是有了赵迅手里的十五万兵权,我想太子那些人怕是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其实谁都清楚,梁国皇帝这些年之所以对庙堂管制松懈,并不是如外界传闻那般的沉迷后宫,而是他的的确确龙体有恙。 虽说太医院并未流出什么消息,可从后宫的太监宫女口中也能得出了大致的结论。 圣上其实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如从前了,对庙堂管制松懈其实也是力不从心,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那储君就变得异常重要起来,毕竟若是哪一天圣驾崩殂,只有储君才能继承大统。 如今能够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只有三人,一个是稳坐东宫太子之位的二皇子,根基深厚,难以撼动,第二就是党羽丰满的三皇子,紧跟其后,伺机而动。 至于那位四皇子,远赴南疆数年之久,虽然手握兵权,但是在朝中却没有什么根基,况且如今南疆匪寇动荡,若此时他班师回朝,别说夺嫡了,恐怕在他动身的那一刻就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骂做反贼! 故此,若哪一天真的发生让整个梁国披麻戴孝的事情,那恐怕也只有太子或者三皇子才能继承大统。 想到这里,赵胆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心情郁闷。 边上的周康稍加思索了一番,这才开口道,“从这个姜太一入京之后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这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且如今手握夜王腰牌,想必夜王这步棋我们是下不下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如今朝中那些官员多半都已经站好了队,即使是没有表态的也都是一些连父皇都不敢轻易撼动的三朝元老,除了夜王手里的十五万兵权,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我压过太子一头的。” 周康微微点了点头,“如今圣上除了批阅奏章之外,很少插手庙堂之争,想必也是要看看你与太子到底能否争出一个胜负来……”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继续道,“我记得再过几天,西域大漠的各国使节就会前来我梁国进贡,这几年有个叫川凉的西域国邦一再坐大,吞并了周边几个小国家,蠢蠢欲动,大有趁着我梁国南疆动乱而起战火的势头。” 说到这,周康看了一眼三皇子,继续道,“而且我听说,这个川凉此次前来,是想要和亲的,传闻川凉国王子曾在画卷之中看到过骊珠公主的容貌,一见倾心,非她不娶啊。” 赵胆微微点了点头,“不错,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而且我母后告诉我,父皇其实并不希望骊珠妹妹远嫁大漠,可如今若是西边儿再起战事,对我大梁来说无疑是重大负担。” 周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替圣上排忧解难,留下骊珠公主……” 此话刚一说完,赵胆顿时一方白眼,“说得轻巧,若是我们拦着和亲,到时候川凉起兵,这算你的算我的?” 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笑了笑,“我说殿下,这事情未必是你我去做啊,殿下您如今已然逼近皇储的位子,太子党那群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表现自己,在圣上面前为太子殿下造势。” “圣上不希望骊珠公主远嫁,那群人就会疯了一样去阻挠和亲,到时候,虽然留下了骊珠公主,但是稍有不慎,川凉起兵,太子可就骑虎难下了!” 听到这句话,赵胆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后又有些不确定的皱了皱眉,“此法?可行吗?” “行不行做了才知道,再者说了,即便是真的行不通,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赵胆开始有些担忧,“可若是真的引发了川凉与我朝的战争……” “殿下何须担心这些,南疆虽然动乱,可夜王手里的十五万大军却还未曾调动啊,虽然夜王的兵权是为了抵御北国妖族那边有可能的进犯,但是御北,十万人足以,调出五万精兵平了他川凉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胆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当即便点了点头,“好,那你打算怎么做!” “太子对骊珠公主很是疼爱,所有我们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就好。”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姜太一已经入京为官一月有余,但是也未曾上过几次早朝,而且由于如今青鹿书院的正在改制革新,所以圣上也特许他不用早朝,只需每半旬递交一份记载书院大小事务的文书到司礼监便可。 只不过这一日有所不同,别说是他,只要是在京为官,就连一些本可以不用早朝的九品芝麻官今日都必须得上朝面圣。 此次朝会盛况空前,那座太和殿内外站满了人,二品以上官员站在殿内,三四品的则站在殿外距离大殿最近的位置,四品以下的官员则依照官阶品级从高到低,依次站在由近到远的地方。 其实说白了,站在殿外基本上就听不到里边人到底在说什么,只不过好在有小太监时不时从殿内一侧走出,将殿内所议之事一一传达开来。 姜太一这才知道,原来是西域的各国使节要来了,正准备挑选接待使节的合适人选。 听到这,这位年轻祭酒就有些纳闷了,这接待外来使节的事情不是应该交给鸿胪寺和礼部来打点吗?何须如此兴师动众的专门挑人呢。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件事情,小太监又传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一传开,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那个才为官不过一月的少年郎。 “太子殿下提议,由青鹿祭酒担任这次使节团接待主官。” “我敲!” 听到这个消息,姜太一差点儿爆粗口,就差冲进那座金殿大声斥问是哪个狗东西想出的这损招! 可随后他冷静下来,眯了眯眼睛,喃喃自语道,“太子?” 看来自己已经被这位东宫之主盯上了,这是打算拉他这个祭酒入麾下啊。 想到这里,姜太一苦涩一笑,既入官场,就无法躲避这等拉扯。 随后,太和殿颁旨,青鹿祭酒姜太一为此次招待西域各国使者主官,礼部与鸿胪寺协助! 第33章 骊珠公主赵平静 第33章,骊珠公主赵平静 早朝结束,众人如潮水般散去,这个时候,太子赵辛从金殿走出,喊住了姜太一。 两人于宫闱之中漫步走去,彼此都保持着沉默,跟随侍奉的太监宫女都远远的跟在后边。 最后,还是赵辛率先开口,“姜祭酒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会举荐你做这次接待外使的主官吗?” 姜太一笑了,“好奇啊,不过我觉得殿下既然与我同行,想必我就算不问,殿下也该说点什么。” 赵辛显然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笑道,“姜祭酒这段时间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不得不说,能以一己之力摆平徐不愁那个超凡修士和青鹿书院那些将种子弟,这足以说明祭酒文武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太一没有说话,甚至就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这让赵辛有一次感觉到了意外,若是换做他人,一个从四品的殿外官员竟然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赞誉,那少说也得是个欣喜若狂。 可眼前此子却与他人不同,不仅没有任何反应,就连与自己并肩而行都未曾感觉到有任何的拘束。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那些手握重权的命官,恐怕也就只有一些个不知晓他身份的傻子了。 姜太一很显然不是这两者之中的任何一种,不过赵辛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祭酒胸中有无限的自信,这股自信使得他不畏惧任何人或事,即便是皇权似乎也无法让他低头。 这样的人是很危险的,毕竟这梁国是赵家的天下,不畏惧皇权便有可能造反! 只不过眼下赵辛并未去在意这些,他笑着开口道,“我很希望与姜祭酒交个朋友,不知道祭酒大人怎么想?” 姜太一微微歪了歪头,“朋友?殿下言重了,您是太子,未来的帝王,我不过一介臣子,正所谓君臣有别,何谈朋友一说。” 这句话倒是没有让赵辛觉得意外,毕竟姜太一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被拉拢,他或许就得怀疑对方的目的了。 想到这里,赵辛轻笑一声,“没关系,姜祭酒刚来京城不久,或许还不清楚我的为人,日后相处久了也就熟络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其实举荐姜祭酒为接待使,我还存了一个小心思……” 话说到这里,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座宫殿之外。 姜太一抬头一看,微微皱眉,“留仙宫?” 身旁的赵辛点了点头,“此处乃是我那个妹妹的院子。” “骊珠公主。”姜太一开口说出了这个名字。 “不错,我举荐你的私心,就是她……” 姜太一一下子没弄明白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可还没等他有时间多想,赵辛便已经推门而入。 留仙宫布置的十分素雅,并没有什么让人一见就心旷神怡的广阔湖泊,也没有名家巨匠堆砌的巨大假山。 院子里只是有让人栽种了一片紫竹,起初只是一小片而已,在那位公主殿下亲力亲为的悉心照顾之下,如今都已经成了一片竹林,而所有的建筑都仿佛建造在竹林之中一般。 院子很大,进去之后,赵辛便向着姜太一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我那个妹妹现在又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我先去找她,你随便逛逛,这留仙宫也算得上是皇城之内少有的清净之地了。” 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赵辛便带着院子里的丫鬟太监们离开了。 年轻祭酒顿觉无聊,百无聊赖的走在竹林之中,不知不觉便已经走了许久。 到最后,姜太一一抬头,便看到远处竹林之中有一座凉亭,亭边有株梨树,有人抱着一本书坐在树下,看那样子已经是睡着了。 姜太一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树下女子,轻笑一声,“这就是传闻中有仙姿佚貌之称的骊珠公主啊,的确名副其实。” 沉睡女子的容貌的确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也难怪会是当朝帝王最为宠爱的女儿。 至于姜太一为何会知晓此女子就是骊珠公主赵平静,其实也很简单。 即便是在性子温纯的主子手底下当差,也没有哪个宫女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偷懒,毕竟若是让司礼监的太监抓着了,那脱一层皮都算是轻的。 而且哪个宫女能穿着上好云锦所织的长裙,手捧当朝文坛大家的诗集坐在这骊珠公主亲自培养起来的紫竹林里睡回笼觉啊。 姜太一也没叫醒这位公主殿下,只是弯腰从她怀中拿起了那本诗集,靠在梨树之上看了起来,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可当他将诗集翻至最后一页之时,表情就有些古怪了起来。 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被人用毛笔加上了两首诗,赫然便是姜太一在夜王府欺世盗名所写下的那两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平静也终于缓缓转醒,轻轻揉了揉眼睛,抬头伸了个懒腰,随后她整个身子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梨树下,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一人捧诗集,一人伸懒腰,四目相对,一片安静。 “你……你你你,你是谁啊!”赵平静似乎被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小退了几步。 姜太一不慌不忙,微微行礼,“在下青鹿祭酒姜太一,见过公主殿下。” “祭酒?”赵平静显然愣了愣,随后回想了一下,前段时间似乎的确是有个声名鹊起的年轻祭酒,就连她这个深居简出的公主都有所耳闻。 “原来是祭酒大人,可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姜太一将手中诗集递出,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出现在这里,是太子殿下拉着我来的。” “太子哥哥?”赵平静眼前一亮,随后转头四顾,“那他人呢?” “他去找你了,不过很显然,我比他先找到了。”姜太一无奈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接过诗集后,赵平静与姜太一一同走入凉亭,她笑道,“想必太子哥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我们就在这等他……” 两人落座于亭内石凳之上,默然无语,很是尴尬。 姜太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跟一个大美人就这么坐着,一句话都不说似乎很不是滋味儿啊。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对方手里捧着的那本诗集,笑着开口道,“原来公主对诗词一道也有所研究啊。” 赵平静笑容干净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很喜欢诗词,虽然我自己才疏学浅,并不怎么会作诗,可很多人都愿意送我诗集,我很高兴。” 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城府深到离谱的姜太一愣了一下,他没有从对方眼神或者表情变化之中找寻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心机。 这种事情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发生,第一,对方隐藏的很好,好到即便是他也无法看出端倪,第二,则就是眼前这位公主殿下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心机城府,单纯的就像是一张白纸。 若是第一种人,那可是极为危险的,毕竟能在他眼里不起波澜之人,恐怕得算得上是人中之精了。 所以姜太一更加愿意选择相信这位骊珠公主是第二种人,毕竟有皇帝宠溺,也没那个机会接触那些世道的肮脏面。 第34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第34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赵平静放下手中的诗集,神情有些微微暗淡,“即便父皇对我很是宠爱,可我依然不能出宫,唯一能够藉慰自己的也就只有诗集与话本了……” 说到这里,这位公主忽然抬头看向姜太一,好奇的问道,“你可以跟我说说宫外边的事情吗,我看话本里有好多江湖儿女轻剑策马、快意恩仇!那些都是真的吗?” 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也并不全是真的,这个天下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你待在这未必是件坏事儿。” 赵平静眼神微微一恍惚,“假的吗?写的那么真。” “都是故事,如果你想听,我可以给你说一个,绝对比你看的那些话本有意思的多。” “真的!”赵平静脸色顿时一喜,“是什么故事,快说给我听听!” 姜太一思绪飞往很久很久以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开口诉说起那个他童年时期的记忆。 “故事发生在金华城北的郊外,那里有一座寺庙,名曰兰若寺……” 凉亭里,一人再说这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另一个人则专心致志的听得入神。 留仙宫很大,即便是一些贵妃的住所也难以与之媲美,等到太子赵辛带着一帮子太监侍女找到凉亭这里的时候,顿时都被凉亭里的那一幕给吓了一跳。 当朝最得宠的公主殿下如今正两手撑着脑袋,完全沉浸在了那位年轻祭酒光怪陆离的神怪世界之中。 “……燕赤霞脚踩七星,符剑挥舞,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霎时间,无数飞剑直刺聂小倩而去……” 说到这里,姜太一转头看了一眼走来的太子殿下,缓缓起身,笑道,“看来你哥哥找到你了。” 赵平静意犹未尽,转头有些幽怨的瞪了一眼赵辛,“太子哥哥您来的真不是时候,姜祭酒才刚刚说到精彩之处呢。” 赵辛顿时有些好奇起来,独自一人走入凉亭,他笑问道,“姜祭酒是在讲故事吗?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故事能让我妹妹听得如此入迷。” 骊珠公主赶紧开口道,“是关于一个叫做聊斋的神怪话本,非常的有意思,傻傻的书生宁采臣,迫不得已的聂小倩,持剑斩妖的燕赤霞,太子哥哥,你也应该听一听。” 赵辛笑了,“你不是一直喜欢看爱情话本吗?怎么忽然又对神怪话本有感兴趣了?” 公主殿下笑了,“这可是姜祭酒自己写的话本,并不只局限于爱情或者神怪,比那些所谓才子写的好太多了。” 太子无奈的笑了笑,随后看向姜太一,“咱们这位祭酒话本是写的不错,但还是诗词造诣最让人望尘莫及啊,是……” 说完这话,赵辛向着姜太一挑了挑,后者赶忙摆手,“别别别,我这不过欺世盗名而已,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这话就谦虚了,等于是骂了天下文人啊……” 听到这话,赵平静有些意外的看向姜太一,“真的?” “假的。”姜太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就别谦虚了,既然今日凑了巧,那姜祭酒可否为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作首诗啊?” “哈?”姜太一顿时一愣。 赵平静眼前一亮,非常期待的看向姜太一,“可以吗?” 可谓是盛情难却,两位皇室都直勾勾盯着这位年轻祭酒,尤其是那位骊珠公主,眼珠子就好像会发光一般,瞅得姜太一背后寒毛直立。 姜太一嘴角抽动了一下,看这情况,今儿自己怕是又得欺世盗名一次了。 想到这,年轻祭酒无奈的笑了笑,“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说着,姜太一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大梁国最美的公主殿下,内心嘀咕道,“李老师,我就只能借您的金句了!” 思绪飞回上一世那个文采耀目的世界,姜太一终于开口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姜太一说的很慢,每一个字似乎都蕴含着无穷的情感,让人为之动容。 当然了,这股情感并不是给眼前这位骊珠公主的,而是他对另一个世界的思念。 那个世界的千古风流,以一种突兀的方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中,冲击在梁国两位皇室的耳内。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不过短短一首诗,四句词,二十八个字而已,竟然让这位姜祭酒情绪起伏到了一个峰点。 脸颊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本以为是泪,可年轻祭酒抬手一摸,竟然什么都没有。 多美的诗啊,只可惜,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人知晓。 清平调词其一,这是当年青莲居士,又号谪仙人的李白李大家写给唐朝第一美人杨玉环的诗。 用词风雅出尘,不拘一格,在那个世界可是受到了一致的好评啊。 谪仙人的诗在哪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即便赵辛与赵平静乃皇室,见多识广,一时之间也都沉浸其中,细细品酌,无法自拔。 凉亭内外一片寂静,赵辛有些惊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诗词之优美,足以堪称千古佳句,更是惊讶于姜太一竟然是一副思念之情,就好像这是写给他爱人的一般。 姜太一的情绪起伏即便是那位骊珠公主不善城府之争,也能从他的表情清晰感受出来。 只不过赵平静太单纯了,竟然以为姜太一的这份感情是给自己的,从未有过这种感受的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姜太一回过神来的时候,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看着那位公主殿下一脸绯红的表情,顿时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完蛋,这娘们该不会因为这首诗爱上我了!” 想到这里,姜太一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要说运筹帷幄、工于心计他姜太一不敢说天下第一,但也差不离,就算是手段尽出的与人厮杀,他也绝不含糊。 可一牵扯到爱情,他就有些才疏学浅了,毕竟他上辈子就是个单身狗,这一世就更别提了,在北国十八年,他总不能跟那臭老头谈恋爱,咱们这位祭酒大人可是很直的! 第35章 受教 第35章,受教 到最后,连怎么离开的留仙宫姜太一都记不起来了,只知道离开留仙宫之后,太子殿下一脸古怪笑容的看着他,“真是没想到啊,姜祭酒年纪轻轻却已是如此的风流不羁,我看我那个傻妹妹接下来好一段时间怕是都得茶不思饭不想了。” 姜太一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赵辛,“太子殿下,现在能告诉我您这私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辛笑了笑,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他开口道,“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西域川凉的王子想要迎娶我这个傻妹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若是几年前,凭他一个小小的川凉,我们直接出兵大漠将它平了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说到这,赵辛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只不过如今我国南疆动乱,才让这些个蝼蚁小国长了胆子,竟然以起兵为要挟,要与我大梁和亲!” 听到这里,姜太一已经猜出了这位太子殿下话里的意思了,他眉头一挑,“殿下您这是要我去阻止两国和亲?是不是也太瞧得起我了,我才一个青鹿祭酒而已。” “姜祭酒不用妄自菲薄,你的潜力其实谁都清楚,而且父皇也并不希望骊珠妹妹远嫁大漠,若是你能为圣上分忧,想必也能更快的坐上那个位子。”赵辛淡淡的开口。 “快不快的有什么区别吗?”姜太一无所谓的开口道,“反正也没谁拿的走。” 这话若是别人说,那可就有点儿藐视朝廷的感觉了,至少也是个革职查办的罪过。 只不过他姜太一说出这话来,赵辛倒觉得合情合理,毕竟那个位子摆在那都十八年了,这满朝文武又有谁把自己的屁股挪上去过了? “姜祭酒,你若是能把这事儿给我办成了,我赵辛记你一个人情,如何?” 赵辛是什么人,太子啊,日后的梁国皇帝,一个皇帝的人情,那可比免死金牌还要来得让人受宠若惊。 只不过这位年轻祭酒似乎一样没有什么触动,他只是淡淡的开口问道,“我有点儿好奇啊,太子殿下日后若是坐上了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你会怎么做?” 说到这,姜太一转头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位当朝太子的眼睛。 赵辛先是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即便他是储君,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只不过看着姜太一的眼神,赵辛又无奈一笑,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其实我也没想好,这天下就是一个大家,皇城之内是小家,无论是哪一个,我都不希望家破人亡……” “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庙堂之上分太子党与三皇子党,争的那叫一个头破血流,但谁又知道,这并非我本愿啊。” 太子殿下感叹了一声,随后看向姜太一,反问道,“我也很好奇,若姜祭酒哪天终于坐上了监察司司座的位子,应当如何?” 姜太一轻笑一声,“我也没想好……” 赵辛顿时笑了,本想开口调侃两句,可这位年轻祭酒又再一次开口道,“不过我心里有一句话,今日说与太子殿下听,就当是两个都没想好怎么做的人,共勉了。” “哦?什么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太一没有行礼,独自一人迈步向着宫闱之外走去。 太子赵辛在原地站了许久,那些服侍的宫女太监们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在远处静静等着。 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赵辛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姜太一离开的方向行了一个晚辈之礼,“学生受教了。” …… 离开了那座死气沉沉的皇宫之后,姜太一手捏任命文书,坐在马车上,剑侍徐无双充当车夫,一路向着鸿胪寺而去。 鸿胪寺主掌外交,若是放在姜太一的前世,那就是国家外交部,而礼部掌礼仪,宴会等诸多杂事,所以每次外使来访,两座衙门都忙得不可开交。 当姜太一走入鸿胪寺的那一刻,已经有不少官员在场等待了,除了鸿胪寺的人之外,礼部官员也已到场。 姜太一坐在主位之上,四下一顾,在场之人脸上虽然都没有多大的表情,可心里却多半对自己这个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的祭酒并不怎么服气。 当然了,对于这一点,姜太一并没有多少在意,他淡淡的开口道,“我知道,诸位大人对于让我担任接待使一职都有颇多怨言,但是在这里我得把话说清楚了,不服气归不服气,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若有谁敢在正事儿上给我打马虎眼……” 说到这里,姜太一微微眯了眯眼睛,“我这个人什么都看得开,但是这也不影响我记仇,你们的所作所为我都会一一记下,等到日后一并清算……”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官员都只觉有寒风从领口灌入,沿着背脊寒了一身。 “当然了,我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只要是老老实实在我手底下把这事儿给对付过去,我也不会把各位如何的……”姜太一的脸色又缓和了几分。 就在那些官员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年轻祭酒又一次语出惊人,“毕竟各位也不是北国的妖祟,我总不能都给扒皮抽经,断骨取髓了,你们说是。” 这话一说完,殿内的那些官老爷们可又得是背后一凉了,上头坐着的这位那可是连夜王世子都给揍了的人物,而且听说下手还挺黑,他们这小身子骨可未必经受得住。 “好了,闲话少叙,虽然我受命接待外使,可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做这事儿,诸位什么流程,什么规格,都说说,我听听。” 此话一出,有人立马开口道,“回大人,此次来我大梁进贡的属国有三个,楼兰、川凉和大月,往年进贡多为香料、葡萄酒、名马、药材之类的。” “不过此次进贡之物有些出奇,川凉国进贡之物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其中甚至还有大漠妖祟内丹这等珍稀物品,传闻是要当做聘礼而带来的。” 闻听此言,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聘礼啊,这川凉国想的倒挺美。” 随后又有官员开口表述接待行程,“使节团到来之后,会被安排住在皇城外专门接待外来使节的驿馆,当日入宫面圣,礼部接纳贡品,随后便是晚宴,会设在太极宫……” 姜太一坐在主位上,听着那些细致入微的流程,脑海中不断的在盘算着什么。 第36章 寸芒没那么简单 第36章,寸芒没那么简单 等到一切商议结束,已经是傍晚了,姜太一回到祭酒府, 进了祭酒府,关上大门,姜太一轻轻一挥手,下一刻,忽然有一个黑衣人影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一言不发的等待着指令。 这黑衣人便是寸芒的谍子,自从离开了清风摇翠之后,余贝贝便将所有的寸芒谍子都调到了祭酒府,这些人原本就是孟怀真的部下,余贝贝只是统领,到最后还是要交到姜太一手上的。 可以说,在这京城,乃至于整个天下,唯一能被信任的也就只有这群死侍了。 “明天早上,把西域来访的三国资料放在我书房的桌上。”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太一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可谁都清楚,这要做起来可不简单,毕竟是三个国家的资料,而且没有限定范围,那就等于是要所有的一切记载。 而且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恐怕就是监察司的浮水房谍子也未必能够完成这般艰巨的任务了。 只不过那寸芒谍子竟然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身形一个闪烁就消失不见了。 站在姜太一身后的徐无双眉头微微皱了皱,“先生,一个晚上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儿……” “你太小看寸芒了……”姜太一转头看向她,继续道,“我这么跟你说,梁国,乃至于整个天下,也没有哪个谍报组织比得上孟老头的寸芒,这十八年监察司被文武百官渗透,已经是千疮百孔,可寸芒却依旧完好无缺,这个组织才是最可怕的杀器……” “寸芒早已渗透进天下各国之中,只是碍于对方国力,渗透的深浅有区别而已,就比如西域的那些个小国,说得不好听点儿,只要我想,就连他们国家的皇帝一夜几次我都能了解的一清二楚!” 闻听此言,徐无双背后微微发凉,咽了口唾沫,又有些好奇的问道,“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你若想刺杀他国帝王简直易如反掌?” 姜太一微微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先不说双方暗谍那些不摆上台面的厮杀,单单就我如今掌握的寸芒势力,根本做不到。” “如今掌握的?”徐无双越发的听不懂了。 “寸芒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能指使的这些人,是寸芒这个组织里效忠于余姨的那一部分,可你不知道的是,寸芒的统领并非只有余姨一个人。” 说到这,姜太一也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卧房。 一夜的时间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姜太一在徐无双的服侍之下洗漱完毕,两人直接走向了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三摞书籍,每一本书都厚重无比,即便是最薄的也有一寸多厚。 姜太一随便翻开其中一本,上边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小如蚂蚁,粗略算了一下,这一页纸差不多就得要有个千百来字了。 徐无双已经惊讶的无以复加了,竟然真的只要一夜的时间就能将西域那三个国家的一切资料都调查清楚,甚至于有些重点细致入微的可怕。 姜太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翻阅,不放过任何一行字。 “先生,恕我直言,这写书姑且不说记住,恐怕就算是要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也得要少说一旬时日,明日使团就要到达长安,您……” 姜太一一边翻书一边开口道,“你可曾听说过走马观碑!” 徐无双愣了一下,年轻祭酒继续道,“道路旁竖一石碑,其上篆刻文字上百,策马驰骋而过,仅一眼便可记住全部碑文。” 说到这,姜太一抬头咧嘴一笑,“不才,我就有这本事。” 姜太一两世为人,都保留了全部的魂魄之力,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都是最基本的操作。 书房内,翻书声衔接的很快,不过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所有书籍便被姜太一全部看完,其上记载牢记于心。 只不过看完了这三国记载之后,姜太一并未急着起身离开,而是闭着眼睛端坐在书房内,心中默默盘算,脑子就仿佛一台机器般快速运转。 他很清楚,这次的和亲即便是太子不说他也得出面阻止,这是圣上的意思,如今他才不过一个祭酒,若是无法妥善处理,恐怕又得被百官掣肘。 只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若是贸然出面阻止,恐怕西域川凉起兵,即便是无法深入大梁腹地,那也会消耗掉双方不少国力,这个锅他可不想背。 想了有足足一个时辰,书房的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姜太一走出书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还是在北国那冰天雪地里舒服啊,哪用得着想这些有的没的。” 徐无双不是傻子,她自然也看得出这次姜太一担任接待主官是福祸参半,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先生可想到应对之法了?” “算是想到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任何的谋略都不是万全之策,一切都得等到各国使节入城再说。” 说着,年轻祭酒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好了,先去做做准备,随我去一趟监察司!” 监察司三个字一出,徐无双浑身微微一颤,前段时间她在监察司虎扑房大牢里的遭遇可都还记忆犹新。 似乎是察觉到了徐无双的异样,姜太一顿时笑了,“怎么,怕了?” 剑侍微微闭目,似乎调整了一下心态,重新睁眼之后她苦笑了一声,“说不怕恐怕先生也不会信,其实……”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姜太一便开口打断了她,“我信,我凭什么不信啊,我的刀在你手里,难不成监察司还有谁敢挡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率先迈步,走出来祭酒府邸。 徐无双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怀里那柄就连睡觉她都抱在怀里的黑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与江湖没有任何牵连了,她是徐无双,不是徐不愁。 想到这里,剑侍抱着那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珍贵的锦刀,快步跟上主子的脚步。 第37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37章,小丑竟是我自己 监察司北院衙门内,秦思远恭敬的接待了姜太一,至于徐无双,他连看都没去看一眼,直接选择了忽略。 “姜先生,我们北院指挥使已经在里边恭候多时了。”秦思远侧耳低声的提醒道,“这位指挥使大人其实对你的入朝并不看好,所以……” 姜太一咧嘴一笑,“我知道了,带我去瞧瞧这位指挥使大人。” 监察司,两院一部,共计八房。 分南院、北院、军备部,南院对内,设惩戒、纠察两房,北院对外,设浮水、虎扑两房。 而军备部负责的乃是整个监察司的后勤与兵甲弩箭的制造,设有兵刃房、甲胄房,弓弩房和勤备房。 南北两院设指挥使督管一切,殿前仆射执掌一房。 军备部主官名掌部,兵刃、甲胄、弓弩三房设监造,勤备房设司务。 这么多年过去,百官虽然竭尽全力想要瓦解监察司,而且也逐见成效,可这官阶职位却是未有丝毫的改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让监察司独立于庙堂之外十八载! 而今日姜太一要见的这位,乃是北院指挥使,监察司司座之下三位官员之一,秦思远的顶头上司! 而且北院对外,可以说这位指挥使大人手里把控着监察司大半的权力,他的态度可是很重要的。 随着秦思远步入衙门,大殿之中,那位指挥使大人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翻看着那卷关于贡缎失窃的卷宗。 三人步入殿内,秦思远行了一个下官之礼,刚想开口介绍姜太一的身份时,坐在主位上的指挥使大人微微摆了摆手,“好了,都坐……” 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很显然,这个指挥使的确如秦思远所说那般,对自己入京很抵触,至于这其中原由,不去深究也能猜出一二。 姜太一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下来,还没等他开口,指挥使放下手里卷宗,看向秦思远,笑道,“对于徐不愁的那件案子,你做得很好,既然是牵扯到江湖宗门,就应该是我监察司一手督办。” 秦思远点了点头,“多谢指挥使大人赞誉,我既身为虎扑房仆射,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说到这,秦思远又看向姜太一,笑道,“当然了,这也多亏了姜先生出手相助,若非他以寻踪秘术找到徐不愁,恐怕我也难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破获此案。” 听到这话,那位指挥使大人才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姜太一,“你就是那个青鹿祭酒,姜太一?” “你就是监察司北院指挥使离罗。” “大胆!”本名离罗的指挥使大人怒喝出声,“区区一个祭酒,从四品官职,也敢直呼本官名讳!”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站在姜太一身后的剑侍徐无双眼神不善,随时准备动手。 秦思远一脸错愕,立在殿中,一下子里外不是人。 而姜太一则老生在在的端坐在那里,他眉头一挑,瞥了一眼主位上的离罗,“别给脸不要脸啊,今天来是来找你有事儿的,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摆上官的架子,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在你衙门里翻脸!” 这话一说出口,气氛就更加紧张了,徐无双已经做好了随时递刀的准备,秦思远则一脸紧张的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他赶忙开口道,“两位,两位,都别别别……” 他话还没说出口,离罗便抬手止住了他,眯了眯眼睛看向姜太一,冷笑道,“就你,翻脸又如何?” 就在他这话刚一说完,指挥使只感觉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瞬息间充斥全身上下。 他一抬头,姜太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全身冒着火光,发髻散去,长发倒浮而起,在火光的映衬之下散发出一股如黄金般灿烂的光华! 他抬起一手指向离罗的眉心,“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教书匠就不敢杀人了!” “这么想你就错了,我下得去手,别说你是个什么狗屁指挥使,我告诉你,就算你坐上一品大元的位子,我要杀你也杀得,信否!” 整个大殿一片安静,只有那火焰沸腾的声音传出。 这离罗虽然是个二品超凡,但是此时面对姜太一的火纯也依旧是一阵的心惊胆战,当然了,若仅仅只有一个姜太一,他或许并不会如此。 可是方才站在这位年轻祭酒身后的那名剑侍此刻也已经走出一步,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气息更是名副其实的超凡修士,再加上一个实力足以比肩超凡的姜太一,若是真的在这个时候双方撕破脸,他不敢保证这个疯子祭酒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危险举动。 毕竟从这位祭酒入京之后所做的一切可以看出,此人年纪虽小,但是胆子却大的出奇。 可即便如此,这里也毕竟是他的衙门,总不能就这么下不来台。 想到这里,离罗冷眼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祭酒,“怎么?姜祭酒是打算在我监察司大打出手?” 此话一出,满天火光顷刻间消散一空,一切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他开口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打架,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大打出手,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也应该是大杀四方才对!”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太一摆了摆手,示意徐无双退下,而自己也重新坐回客位,他笑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不想你这衙门被烧光的话。” 离罗脸色阴沉,他淡淡的开口道,“你今日上午差人传信来,让我监察司借人手给你,怎么,真以为你助我监察司破案,我就得承你这份情了?” “我告诉你,你身为大梁官员,协助破案保卫皇室财权那是你应该做的,想要以此来当人情,你也太愧对自己头顶上那顶官帽子了。”离罗冷着脸开口。 此话一出,秦思远就打算开口打圆场,可还没等他开口,姜太一便乐了,他直勾勾的看着离罗。 “离指挥使,你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啊,我很赞同。” 闻听此言,离罗眉头轻轻一挑,讽刺的笑道,“你还只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嘛,既然如此,那我就……” “既然如此,那你就必须得借人给我了!”姜太一笑的愈发灿烂,他继续道,“你既然身为大梁官员,协助我接待外使,彰显我大国雅量本来就是因为你应该做的,若这点儿都做不到的话,你也太对不起自己头上那顶正二品的官帽子了。” 第38章 棋子 第38章,棋子 “你!” 离罗刚想开口呵斥,姜太一便冷冷道,“怎么,指挥使大人才说过的话,这转眼就忘了,你这记忆力不行啊。” 顷刻间怼的这位北院一把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都是替圣上办事儿,你我也就不要这么藏着掖着了,谁都清楚此次那川凉是有备而来,和亲之事圣上并不乐意见到,故此绝不会同意……” “可若是不同意,川凉便会起兵扰境,到时候即便无法战胜我大梁铁骑,也必定会有不少人死于战乱……” 说到这里,姜太一转头看向离罗,“难道指挥使大人乐意见到我大梁平民无辜惨死?” 此话一出,离罗微微眯了眯眼,低头思索了一番,最后才开口道,“接待使节的护卫有长安禁军不就够了,要我监察司出什么力?” 姜太一摇了摇头,“自然是不够的,长安禁军是摆在明面上的,监察司的人得安插在暗处。” 闻听此言,离罗微微眯了眯眼,“我借给你人,是不是骊珠公主就不用远嫁大漠,川凉也不用不会起兵扰我边境了?” 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 “我怎么相信你能办到?”离罗冷着脸继续。 姜太一微微扬了扬下颚,“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只要给我人就成,我保证不废一兵一卒就能解决这件事儿,当然了,我指的是不废梁国的一兵一卒,至于西域会如何我就不管了。” 听完这些话,离罗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竟然笑了起来,笑罢他才起身开口道,“好!今日起我北院浮水、虎扑两房任由你调遣,但是我警告你,千万别胡来,否则我能给你,我也能收回!” 说完这句话,离罗摘下腰间一枚虎符丢给了姜太一,后者接过一看,“爽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姜太一起身微微抱拳,领着徐无双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离罗开口拦下了他们。 姜太一回头,“指挥使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离罗看着这个年纪不过十八岁的年轻祭酒,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剑侍,“姜太一,若你真的能办到你说的事情,那我就不再追究你身旁这位的往事了……” 此话一出,徐无双顷刻间身躯一震,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可就在这个时候,姜太一横移一步,挡在了剑侍跟前,他眼神淡漠的看向那位指挥使,“离罗,我希望你记住,别试图威胁我,否则我真不知道我会干出点儿什么来……” “徐无双是我的剑侍,她的以往我不过问,别人就休想拿这个做文章,这个别人,包括我以外的所有人……”说到这里,姜太一的眼神之中竟然散发出一股杀机,“你听懂了吗?” 离罗注视着这个年亲人,沉默了许久,他才露出一丝笑容,“听懂了。” 两人离开监察司之后,秦思远才好似松了一口气,看向离罗,苦笑道,“指挥使大人,您这是何必呢,姜先生日后若是不出意外,拿铁定是要接手我们监察司的,您今日把他给得罪了,那以后……” 离罗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大门的方向,许久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我总得知道这个人有没有资格站在我头上……” 闻听此言,秦思远有些好奇的问道,“那您看出来了吗?他到底有没有资格啊?”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这不过第一面而已,哪有那么容易看出来……”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若他能办成这件事儿,也足以说明一点,他的确是有在替百姓考虑,至于考虑的多少,依旧是个未知数。” “再看,反正虎符已经给他了。” 离开监察司之后,姜太一一边抬头端详着手中的虎符,一边向着祭酒府走去。 徐无双跟在他身后,如今已经是彻彻底底被眼前这个少年郎给折服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即便是与春雪楼彻底断绝了关系,也不过是沦为了他姜太一的奴仆而已,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舍弃的棋子。 可是没想到,就在刚才,他竟然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区区剑侍与监察司北院指挥使针锋相对,最重要的是,那一瞬间,徐无双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机。 毕竟一开始他以火纯威胁离罗的时候可也都是装装样子,并未真真起杀心,由此可见自己在这位年轻祭酒心中的地位不低啊。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姜太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徐无双惊了一下,随后年轻祭酒继续道,“明着跟你说了,其实你在我这依旧是一枚棋子,只不过他离罗区区一个指挥使的分量,还不至于要我放弃你而已,听明白了吗?” 虽然这话被姜太一摆在了明面上说,可徐无双却感觉分外真实,毕竟在这种世道下,玩弄阴谋诡计的主子多了去了,如此一来,直来直往者便显得清新脱俗。 “所以啊,你得竭尽全力的表现出你的重要性,让我不要那么轻易的舍弃你。” 徐无双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她好奇的问道,“先生,有一件事儿我想不通,您可否为我解惑?” “说来听听。” “您手握寸芒这等放眼整个天下都首屈一指的暗谍势力,为何还要去监察司借人。” 闻听此言,姜太一微微摇了摇头,“这就是官场不可明说的技巧了,大梁律法有言,任何人不得拥有属于自己的暗谍组织,违者斩立决。” “这条律法也就是对世人明说了,暗谍这种东西,只能掌握在朝廷的手里。” 说到这,姜太一顿了一下,“可是你也知道,对于暗谍的定位其实很模糊,到底怎样才算是暗谍,又怎样算是私兵呢,根本就无法去衡量,故此如那些个可拥有私兵护卫的王爷们就以兵权为名私自铸就了自己的谍报网。” “孟老头当年是国师,寸芒也是在他手中一手建造的,在他入北的那一年,寸芒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解散的,虽然宫里的贵人们知道如今寸芒依旧存在,且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那也不过是我与帝王心照不宣,都不去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姜太一抛了抛手里的虎符,继续道,“故此,我提交上去的文书之中就不能有寸芒二字的出现,那我又是如何知道那些不为外人所知晓的密辛的呢……” 听到这,徐无双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姜先生您只要拿了监察司的虎符,那以后寸芒所调查到了的一切都可以对外公布是监察司浮水房的功劳。” 第39章 不是小事儿 第39章,不是小事儿 “不错,你比那个秦思远聪明多了。” 徐无双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对于寸芒的谍子来说还真是不公平啊,活儿都是他们干,功劳却是别人的。” 闻听此言,姜太一瞥了她一眼,“你这话说错了,作为暗谍,一辈子隐于幽密才是他们的归宿,什么功劳,什么奖赏,都是过眼云烟,若真让他们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之中,那更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监察司的浮水房只能算是合格而已,与寸芒比起来,仍旧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说到这,年轻祭酒深吸了一口气,“以后若是接管了监察司,我真得好好打磨打磨这帮兔崽子,都什么玩意儿。” …… 入夜,天光散尽,月黑风高,一队趁着封城之前进入长安的商人入住到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客栈。 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又有辆朴素马车从内城驶来,两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下车之后左右看了看,这才步入客栈之中。 房间内,那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此时正一脸警惕的站在门窗之边,注意着外边的风吹草动。 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顷刻间,房间内的所有人都紧张的抽出了腰后别着的短刀。 “什么人?” 很显然是领头的那人贴近房门,低声询问到。 “我,梁国礼部郎中许广。”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屋内的一行人才终于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缓缓收起刀剑,打开房门。 两人走入屋内,行商模样的头领冷冷的看了一眼他们,“这位又是谁?” 许广介绍道,“不用当心,这位是礼部新任员外郎。” 介绍完了之后,两人毫不客气的坐下,许广看向走商头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开口道,“你们传信给我家尚书大人,说有事儿商议,说,什么事儿啊?” 那行商头子先是低头思索了一下,随后又转头看向了那个坐在角落,一直都不怎么惹眼的少年。 后者站起身子,走出灯光下的阴影,瞥了一眼那两位梁国官老爷,冷笑着开口道,“看来你们尚书大人与我川凉的友谊也就到这了,本王子亲自前来会面,他却只让你们这两个小东西来接待!” 听到“本王子”这个自称,许广和那位才坐上员外郎的礼部官员身躯微微一颤,赶忙站起身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位应该就是川凉国国王之子的少年。 不错,这队走商就是川凉国使节团中的护卫所假扮的,这一点许广其实自己心里清楚,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川凉王子竟然自己来了。 这里可是长安,是梁王朝的首都,即便是属国进贡的使团,在没有递交关凭路引的前提下若是敢贸然潜入城中,那也是大罪过。 川凉国只有一位王子,说白了,他就是日后的川凉国君,如此以身犯险,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原来是王子殿下驾到,真是有失远迎,我家尚书大人若是知道您来了,必定会亲自前来接待。”许广赶忙寒暄了几句。 川凉的王族很懂礼数,每次进贡,除了贡品之外,也多会给礼部准备一份分量不轻的打点,如此一来二去,川凉与礼部那些个官老爷们的关系也就暧昧起来。 所以在以往,这川凉使团在梁朝的待遇一般都会比其他使团要好上许多。 呼延乃川凉王姓,这位王子名呼延成业,至于他为何会身处使团之中,其原有都不用去琢磨,指定就是为了那位他一直朝思暮想而不得见的骊珠公主。 “好了,本王子懒得与你们计较这些,我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回接待使团的官员是哪位,我也好早做准备,对症下药。” 听到这话,两位礼部官员顿时僵在了原地,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呼延成业半天没得到答复,眉头微微一簇,“说啊,难道这也是机密?” 就在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忽然之间,客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帮黑衣人冲入房中。 “怎么回事儿!”呼延成业慌乱后退,那些扮做商人的护卫们纷纷抽出短刀,可还没等迎敌,一柄柄散发着森森寒意的锦刀便抵在了他们的脖颈之上,他们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敢有任何出格之举,那些刀的主人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监察司?这……” 许广看着那群黑底金边袍一头雾水,他大声呵斥道,“放肆,这位乃是川凉王子,而等敢对外国使团如此无理,都不想要脑袋了吗!都把刀给本官放下!” 他这话刚一说完,秦思远迈过门槛走入了房中,“许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区区一个礼部郎中,也敢命令我监察司校尉了!” 转头看到秦思远之后,两位礼部官员都打了个冷战,眼前这位可是手握虎扑房的三品实权官员,在秦思远面前,他们还真硬气不起来。 “是……是你的人!”许广咽了口唾沫,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开口。 秦思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让开身子,“是他的人!” 一个白衣少年郎走入房间,一手后负,一手按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之上,满脸的笑容。 他先是看了一眼许广两人,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可后者却已经是汗流浃背。 这位爷可比秦思远难缠多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位年轻祭酒在官场之上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自然也就不怕得罪人。 走进房间的少年一脸微笑的看向呼延成业,咧嘴开口道,“我就是这次接待使团的主官,姜太一,官拜青鹿祭酒,呼延王子有何指教啊?” 从监察司校尉破门而入到眼下,川凉护卫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连这位王子殿下如今都被一柄锦刀搭在脖子上,命悬一线。 “原……原来是祭酒大人,在下呼延成业,有礼了。”呼延王子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身躯不敢有任何的挪动,只能是双手抱拳拜了拜。 能指使梁朝监察司,说这少年只是个祭酒,打死他都不相信。 “祭酒大人,您……有话好说,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兴师动众了。” 姜太一摇了摇头,“这话不对啊,外域王族携带扈从兵刃潜入我国皇都,极有可能是刺客呀,这可不是小事儿。” v 第40章 悦耳 第40章,悦耳 “我……我们是使团,不是刺客!”呼延成业赶忙开口解释到。 “使团?”姜太一故作疑惑的向边上的秦思远问道,“使团不是明日才进城吗?” 秦思远也配合着演戏,“回大人,是的。” 姜太一这才点了点头,“你看,呼延王子,使团明日才进城,而且使臣手握关凭路引,你有吗?” 呼延成业立马点头,“我有!我有!” “你有啊!”姜太一手指搓了搓下巴,“你要是有关凭路引,那这个房间里的你们就是川凉使团……” “是啊是啊!” 听到这,姜太一一拍手,“也就是说如今在长安城外驻扎的那些川凉人没有关凭路引,贸然踏足君主国领地,这就是反贼啊!” 说到这,他转身看戏秦思远,“传令下去,监察司虎扑房出城,连夜诛杀反贼,一个也不要放过!” “是!” 领命之后的秦思远这就要转身去执行,那位川凉王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别别别!祭酒大人,别!我们一起的,我们都是一起的!” 秦思远停下脚步,看向姜太一。 “一起的?”年轻祭酒眉头微微一挑,“那王子殿下能否给我解释解释,既然使团队伍是一起的,那你和你的护卫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长安城中!还手握兵刃!” 此话一出,呼延成业暗自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今他们理亏,若是说错了一句话,恐怕事情的发展就会变得极为不可控。 “说啊!”姜太一开口催促了一声。 王子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姜太一搭在刀柄上的手换做握刀姿势,“再不说,我杀人了!” 屋内除监察司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身躯一颤。 呼延成业,“这这这……” 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姜太一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猛然抽刀,一刀斜劈而下! “噗!” 鲜血喷涌而出,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那位礼部郎中许广被姜太一一刀毙命! “嘶!” 这一刀过后,整个客房之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吓傻了。 “姜太一,你竟敢杀许郎中!你完了,在这天子脚下,你……”那位礼部新任的员外郎也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因为什么,虽然已经坐在地上尿了裤子,可还是扯着嗓子大吼大叫起来。 姜太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将那柄沾满了鲜血的锦刀搭在他脖子上,“你给我看清楚了!” 礼部员外郎吓得直哆嗦,脑袋不敢转动就只能转眼珠子去看那柄血刀的刀鄂处!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哪里还管得了别的,赶忙是五体投地,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要不是这地板够硬,他都想把脑袋塞进去才显得自己足够谦卑。 姜太一抖了一个刀花,血液在地板上溅出一个半圆,他转头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川凉王子,笑着开口道,“俗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安内这块儿我算是做完了,若王子殿下还没想好,那我就只能继续下去了……” 他这话有刚落,一名监察司校尉手中锦刀一抹,只听是“噗”的一声,一名川凉护卫脖子上被划开一道血槽,尸体轰然倒地! “啊!” 呼延成业吓得发出一声尖叫,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川凉护卫的头头赶忙开口道,“这位大人,手下留情,我等贸然进城是我们的不对,可我们毕竟是川凉使团,而且王子殿下还在这里,若是大人赶尽杀绝,恐怕对你我两国都没有好处啊!” 此话一出,姜太一似乎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 “那就不赶尽杀绝!” 呼延成业和川凉一行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都好似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些护卫可都是王室的亲兵,若是都死在这里,也是不小的损失!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姜太一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好似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呼延王子可以离开,我让人连夜护送你出城,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一番众人,随后咧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至于其他人嘛,斩立决!” “斩立决”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锦刀划过,一道道血槽触目惊心,一泼泼血液横撒而出,溅射在那位如今已经呆立当场的川凉王子脸上和身上,随后滴落地板。 整个客房的地面都被鲜血染红,血液渗入地板,从缝隙之中滴落到了一楼,用“惨绝人寰”四个字来形容眼前的场景应该是再适合不过了。 眨眼的功夫,本就被控制了的川凉护卫尽数死绝,那位礼部员外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即便是血液淹没了他的脸,他也不敢有丝毫抬头的心思,深怕这一抬头,脑袋就搬家了。 姜太一拿出手帕,擦去刀刃上的血迹,这才收刀入鞘,一手搭在呼延成业的肩膀上,他低声道,“王子殿下,我这已经算是给你最大的方便了,若是以往,你们这种情况,那可都是鸡犬不留的。” “鸡犬不留”四个字在呼延成业的耳畔回荡,吓得他双腿一软就差点儿跪倒下去,好在是姜太一给她扶了起来,继续道,“您别软啊,您是川凉王子,怎么说也是王族,这点儿面子还是得给的,走,我亲自送你出城。” 怎么离开的客栈,咱们这位川凉王子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姜太一一路扶着他,身后跟着一众身着黑底金边袍的杀神,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四周一片安静。 到了城门口,姜太一递出腰间的一字锦刀,如君亲临,城门守将自然不敢拦着。 出了城,呼延成业一身是血的走在官道上,默然回首再去看那座城的城墙。 第一次到达长安城的喜悦和激动之情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剩下的只有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城门之内,姜太一听到城外那位王子殿下尖叫跑远的声音,咧嘴一笑,“悦耳!” 第41章 写下来 第41章,写下来 夜色之中,乌云散去,姜太一走在黑暗的街道上,身旁护卫着一众监察司校尉,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 秦思远走在姜太一身边,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就是为了吓一吓那位王子?” 姜太一笑了,“当然不是,如今他们川凉理亏,接下来就不敢在长安城太过放肆,而且……” 说到这里,姜太一抛了抛手中一件小玩意儿,“看着没,这是代表着川凉王室身份的金令,我刚才从那位王子身上顺来的。” 看到那枚做工样式与中原大相径庭的令牌,秦思远有些纳闷道,“您要这东西做什么?” “自然有他的用处,以你的智商,很难与你解释。” ……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没有半个字传出去,当然了,虽然死了一个礼部郎中,可到最后,风波还是被礼部自己压了下去。 礼部尚书也不是傻子,礼部官员私自会见外域之人,而且那人还是别国王族,这件事情说小也小,但是要说大,那也能大过天,而且那位年轻祭酒竟然胆敢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内杀官员,要是自己去讨说法,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了,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原因其实也就是那位幸存下来的员外郎带回来的消息,也就是这个消息,让礼部瞬间打消了找麻烦的念头,甚至于都已经开始思考之后是不是不要再去得罪那位青鹿祭酒了。 “一字锦刀!” 没错,这就是当晚那位被吓得神经失常的员外郎带回来的消息,姜太一手握一字锦刀。 对于带字锦刀,作为官拜正二品的一部尚书来说自然清楚的很。 传闻梁国有四把带字锦刀,那内阁大学士和定国大将军两位号文臣武将执牛耳者的大佬各持一把,二字刀如今正摆在监察司贡堂之上。 这三把刀都有了主,只要那传闻藏在深宫大内的一字锦刀从未露面。 如今这姜太一不过才入京一个月而已,难不成圣上就已经暗中将那柄一字刀赐给这小子了,这是何等的殊荣啊,也足以证明圣上对这个年亲人是如何的看重。 一个姜太一或许没什么,可要是加上一把圣上御赐的一字刀,那别说是他区区一个礼部,恐怕就是庙堂的两党都得慎重掂量一番了。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一字刀其实老早就已经在孟怀真手里了,如今只不过是传给了姜太一,他带着刀离开梁国,如今,有后生带着这把刀回来了而已。 …… 第二日卯时,长安城门开启,西域三国的使节团也都陆续进入这座梁国第一城。 若是在往年,作为西域国力最为雄厚的川凉,那必定是要最先挑选驿馆的院子,只不过今年却显得有些不一样。 最先挑选院子的竟然是大月国,随后是楼兰,最后才轮到川凉。 外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川凉使团自己心里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入住之后,稍微修整了一番,姜太一便带着一群身披金色甲胄的大内禁军出现在了驿站之外。 在检查过贡品之后,三方使节团才跟随这位年轻祭酒向着皇宫大内而去。 川凉使团的马车上,呼延成业蜷缩在马车一角,听着车厢外姜太一与人闲聊的声音,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川凉使臣纳兰行德也是一脸的无奈,昨夜这位王子殿下独自一人回到使团的时候可把他吓了一大跳,那浑身浴血的样子,要说殿下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都相信。 在得知连夜入城的近卫全部死绝之后,纳兰行德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也在庆幸,庆幸那个青鹿祭酒没有真的赶尽杀绝,最起码没有伤害王子,要不然他回去都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家君王交代。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那位担任此次接待工作的年轻祭酒有了一定的认识,此人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最起码不是那种掏出真金白银就能打发的人物。 “王子殿下,这马上就要到梁国皇宫了,您得支棱起来啊,若是让那位骊珠公主看到您如今这幅相貌,哪里还会同你成亲啊。” 听到这话,呼延成业颤抖的身子先是一顿,随后好似深吸了好几口气,他终于抬起头,“你……你说的没错,我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车厢外传来姜太一的声音,“呼延王子,马上就要入宫面圣,您川凉是西域大国,圣上应该会第一个询问你,可要早做准备啊。” 此话一出,呼延成业差点儿尖叫出声,重新蜷缩回那个小角落,这回说什么都不打算重整旗鼓了。 他倒不是害怕梁国的帝王,他怕的仅仅只是姜太一的声音,昨夜那血溅当场的画面如今还依旧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之中,恐怕日后即便是离开了梁国,他也得有好些个日子晚上睡不安稳了。 纳兰行德一拍额头,王子殿下这回怕是真的落下阴影了,日后他坐上川凉国君的位子,岂不是永远在梁国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以川凉位居大漠的那点儿国力,想要与坐拥中原资源的那些大国相比较,本来就抬不起头来。 进入皇城之后,金殿之中,许久未曾上朝的梁国君主今次龙袍加身,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座龙椅之上,帝王之气尽显,威严肃穆,丝毫没有旁人私底下传的那般有迟暮之色的征兆。 姜太一并未随同一起入殿,而是由礼部官员执行接下来的一套流程。 再来看咱们这位年轻祭酒,他去干嘛了呢,嘿,有趣了,他这一入宫啊,就被人给逮着了。 骊珠公主赵平静早就已经在太和殿外的柱子后边藏了许久,等姜太一一到,她立马扯着他的胳膊就往留仙宫去。 “我说公主殿下,您这……” 到了留仙宫,还没等姜太一开口问上一句,赵平静便已经铺好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开口道,“姜祭酒,上回你给我说的那个聊斋还没说完呢,我可期待太久了……” “合着您整这一出就是为了听我讲故事啊,这也太……”姜太一一阵无奈。 “当然不是听你讲了……”说着,赵平静拾起那杠造价名贵的兔毫毛笔,恭恭敬敬的递给姜太一,笑道,“还请姜大家写下来,我留着细细琢磨。” 第42章 一表人才 第42章,一表人才 一听这话,姜太一嘴角微微抽了抽,“您可饶了我,聊斋故事太多,我就算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全给您写出来啊” “你可以写一小段我先看着,等出了宫,你有空就写点儿,入宫的时候给我带来,如何?求你了。”赵平静一脸的乞怜模样。 姜太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好。” 年轻祭酒点了点头,随后又提醒道,“不过,公主殿下,书中故事终究只是故事,看完就过,你可千万别认真啊。” 赵平静虽然不是很明白姜太一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随后,依旧是在那紫竹林中,桃树之下,凉亭之内,两人面对面坐在石桌前,一个执笔默写,另一个两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位容貌生的极为好看的祭酒。 那副场景,真可谓是一副笔风绝美的水墨画,远处侍奉的宫女们看的都痴了。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使团面圣已经结束,贡品也都被礼部接收入库。 已经恢复一些心境的川凉王子提议想要参观一下这座梁国皇宫,圣上大度,便让人领着三方使团在这宫闱之内随意走走。 对骊珠公主恋恋不忘的呼延成业在到达留仙宫外的时候,竟然不顾领路太监的阻拦,叩门求见。 不多时,紫竹林内,一名宫女来报,“公主殿下,门外有人求见……” “谁?”赵平静一脸疑惑的问到。 “说是川凉使团,呼延成业王子。” 听到这个名字,赵平静愣了一下,“呼延王子?他来我这做什么?” 正在写聊斋的姜太一也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这个小东西胆子挺大啊。” “你认识他?”赵平静问到。 年轻祭酒微微点了点头,“昨晚才刚认识。” 说着,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他来找你所谓何事?” 赵平静有些懵了,“我与他素不相识,从未谋面,他来找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听到这个回答,姜太一才点了点头,看来这位骊珠公主还真是对外界留言从未耳闻啊。 “公主殿下,您这都来客人了,我是不是也该走了……” 姜太一说着就打算放下毛笔,起身逃之夭夭。 可谁承想,赵平静一把将他按在石凳上,斩钉截铁的开口道,“你写你的,我去打发了他们就回来,你等我!” 说着,这位公主殿下提溜着长裙一路小跑着离开。 姜太一自然没那个闲情雅致再继续默写蒲松龄的着作,放下毛笔之后,伸了个懒腰,这才一脸笑意的向着留仙宫大门走去,他还真想看看这位川凉王子是如何表达自己爱意的。 留仙宫外,领路的太监一再劝阻,可那位川凉王子就是不肯离开,今日距离自己那位朝思暮想的佳人不过一道门的距离而已,他绝对不能在这里放弃。 “哎呀我说王子殿下,骊珠公主向来是不怎么见客的,再者说了,今日太极宫晚宴公主殿下也会参加,到时候您不就见到她了嘛,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哎呀你少废话,今日我一定要见到公主殿下!”呼延成业早已被自己对赵平静的那股莫名之意冲昏了头脑。 “真不愧为川凉蛮夷,在这君主国皇城之中竟然也敢如此放肆,亏得天子心善,换做旁人,早挥兵踏平你国疆土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他同样是使节,但却是大月国使节。 大月与川凉素来交恶,即便是在西域也是战事不断,不过近几年川凉吞并了周边一些小国之后,底蕴巨增,大有一鼓作气吞下大月领土的势头。 呼延成业并未理会此人,他一心一意都在那位即将见到的骊珠公主身上。 只不过他不在意,川凉的使臣就不一样了,纳兰行德冷哼一声,“区区大月小国,也敢在这口出狂言,等回到西域,我必定上呈君主,即刻开拔,要你大月灰飞烟灭!” “你!”大月使臣巫邪月气的差点儿一把将自己的上羊胡子给拽下来,他怒喝出声,“纳兰行德,蛮夷之辈!” 两国使团争吵起来,楼兰使臣站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楼兰此次的使臣是一个女子,带着面纱,披着鲜艳的丝巾,看不清面貌,但是那一头金红相间的长发和那婀娜多姿的身材着实惹人眼球。 这名叫做耶律东庭的女子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的表情。 领路的太监急的额头都冒汗了,这若是两大使节团在这宫闱之中打起来了,那可就真的闹大笑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留仙宫内,那位声名远扬的骊珠公主终于露面了。 素雅妆容,没有多么华丽夸张的发饰,手里捧着一本诗集,眉似远山,落落大方,气质超凡脱俗。 呼延成业顷刻间就被赵平静的姿容给迷住了,就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别说是他,就连两国使臣都停下了争吵,一脸愣神的看向那位梁国第一公主。 那位姿色卓绝的楼兰使节耶律东庭同样一脸惊讶,在楼兰,甚至在西域,都难以找出一个能在容貌姿色之上胜过自己的女子,这才到达梁国长安的第一天,竟然就见到了这么一位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存在,难不成梁国的美女这么不值钱的吗? “骊……骊珠公主……”呼延成业紧张的喉咙都在打哆嗦。 赵平静落落大方的向着门外众人行了一礼,微笑着开口道,“见过各位使节,不过很不好意思,今日无法招待各位,我宫中有些小事儿需要处理。” 呼延成业一脸谄笑着开口,“骊珠公主,我早就已经听闻过您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够名不虚传,公主殿下,您……您看我怎么样?” 这话把赵平静给问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她尴尬的笑了笑,“这位就是川凉的呼延成业王子了,果然一表人才,一表人才!” 第43章 耶律东庭 第43章,耶律东庭 “一表人才!”呼延成业一听到这个词,顿时激动的有些发抖。 可还没等他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从留仙宫内传来,刹那间呼延成业全身一凉,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呼延王子,一日不见,你胆子变大了不少啊。” 众人转头看去,一个身着白衣,手握折扇的少年郎漫步走来,赫然便是青鹿祭酒姜太一! 在看到姜太一的瞬间,呼延成业的脸色是“刷”的一声雪白,后退了好几步,紧张的抓住了纳兰行德的胳膊,惊恐万分。 “是……是你!” 他这般害怕的神情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懵了,呼延成业怎么说也是川凉王族,即便是君主国的三品大元也得敬其三分,面前这个担任接待主官的青鹿祭酒才不过区区从四品,哪里足够让他这个王子吓成这样。 姜太一按了按那柄挎在腰间的锦刀,笑问道,“王子殿下,你们虽然是使团,圣上给尔等最大的方便,但切记千万别恃宠而骄,否则哪天刀砍到脖子上都未必知晓啊。”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带着一股子森森寒意,顷刻间就让呼延成业回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那间客栈里所发生的一切。 这位先前还意气风发的川凉王子顿时双腿一软,要不是身旁纳兰行德扶了一把,他就要闹笑话了。 “好了,大梁皇城想必各位也都参观的差不多了,我这就让人护送诸位回驿馆休息,今晚太极宫设宴款待各位,明日我梁国太子与三皇子殿下会代替圣上陪同诸位一起去狩猎场逐鹿,祝各位玩的尽兴。” 他这是下了逐客令了,大梁宫闱何其之大,这才不过短短半个多时辰,使团们才走了一小半而已。 只不过既然这位接待官都已经发话了,虽然是使团,可此处是人家的地盘,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们是蛇,人家才是龙。 姜太一微微一招手,早已在远处等候多时的大内金衣便围了上来,看那架势,要不说是护送,都有人以为这是要格杀。 川凉使团第一个匆匆离开,那位呼延王子是丝毫不想在这是非之地多待半刻,能尽早远离姜太一他求之不得,哪里还去管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骊珠公主。 大月使团紧随其后离开,剩下那楼兰国的耶律东庭,这个连眼神都在勾人的女子向姜太一抛了个媚眼,“姜祭酒,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道可否为小女子解惑啊?” 姜太一大方开口道,“但说无妨。” 听到这,女子媚眼如丝,看了一眼站在年轻祭酒身边的骊珠公主,轻移了两步,几乎是贴着姜太一的耳朵根,她吐气如兰的低声问道,“在您心中,我与骊珠公主谁更好看。” 她的声音很低,除了姜太一之外,没有别人听到,年轻祭酒眉头微微一挑了挑,轻笑一声,“各有千秋……” “那若是让祭酒大人选一个,你该如何选呢?”耶律东庭不依不饶的问到。 姜太一顿时咳嗽了一声,笑道,“耶律公主是,您该回去休息了……” 此话一出,耶律东庭瞳孔猛地一个张缩,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姜太一。 耶律东庭,楼兰公主,只不过她的身份一直隐藏的很好,此次也只是作为使臣前来,并未如川凉呼延成业那般大张旗鼓的招摇自己的王族身份。 可即便如此,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伪装,可见此子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耶律东庭重新恢复往日的微笑,她朝着姜太一眨了眨眼,“祭酒大人,不介意我去找你喝酒。” “如果公主殿下愿意的话,我随时奉陪。” “那就太好了……”说完这句话,耶律东庭与楼兰使节团这才向着骊珠公主微微行礼,转身离开。 等使团全都离开之后,姜太一微微松了一口气,一转头,便看到了赵平静那张幽怨的小脸。 “公……公主殿下,您这是……”姜太一嘴角一抽。 “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寒暄而已……” “谁寒暄还带咬耳朵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是楼兰的礼节呢。”姜太一一阵忽悠。 忽然,赵平静伸出一根手指在姜太一面前摇了摇,一脸认真的开口道,“你最好不要和那女的喝酒。” 这回姜太一有些想不明白了,他好奇的问道,“为何?” “因为你要是喝醉了,就写不了聊斋了!”赵平静一脸理所当然的开口。 闻听此言,咱们这位年轻祭酒是一脸的无奈,感情这位小姑奶奶就知道聊斋啊。 “殿下高见……” 赵平静转身就打算回去,姜太一这都已经到了门口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恭敬一行礼,“殿下,使团出宫了,我这也得回去了,毕竟是接待主官,少了我,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去做了。” 听到这话,骊珠公主有些不舍,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临别之际还不忘开口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写聊斋……” …… 离开那座皇宫大内,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时间也已经到了正午,坐上回祭酒府的马车,将锦刀递给徐无双之后,他喃喃自语道,“从寸芒搜集来的情报之中可以看出,大月与川凉敌对,属于西域最强的两个国度,楼兰位居其后,且无欲无求,就仿佛世外之地。” 坐在对面的徐无双微微皱眉,“无欲无求,难不成这楼兰君主还是个圣人?” 姜太一微微摇了摇头,“未必,如川凉这般动不动就跳起来恶心你的其实都不足为虑,因为他们的国力都摆在明面上,我朝只是不与他计较,而且他们也不敢太过出格,否则灭国那都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楼兰就不一样了,虽然是属国,但是近几年来都很少与我朝交涉,其国力无法估量……” 说到这,姜太一想起了一个比喻,他开口道,“不乱吠的狗才会咬人,而且咬的最狠!” “您的意思是说,这楼兰有反意?”徐无双开口问到。 姜太一又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敢断定,一切都得要走一步看一步。” 马车在官道长安城中轴道上缓慢行驶,到了祭酒府门外,姜太一才刚下马车,眼神就微微眯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府邸门外,竟然还停了一辆马车,看那装饰,应该是楼兰使节团的马车。 “祭酒大人,喝酒吗?”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婀娜身影,赫然便是刚才在留仙宫外有过一面之缘的耶律东庭。 第44章 十面埋伏 第44章,十面埋伏 恰巧也就是在正午吃午饭的时间,祭酒府邸,厢房之中,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姜太一坐在主位之上,耶律东庭就坐在他对面。 当然了,以姜太一这么小心谨慎的性子,那自然是不可能两人单独会面,给有心之人留下话柄。 所以这一桌席面上,除了耶律东庭之外,还有秦思远、黄翁、苍从武等人,可谓是高朋满座。 对于有外人在场,耶律东庭也没有任何意见,相反,若是姜太一坦然接受与她独自会面,她还真得怀疑这位梁国祭酒要不是另有所图,就是纯粹一傻帽。 酒桌之上,耶律东庭取出一瓶琉璃承载着的西域上等葡萄酒,看向姜太一,笑道,“这是我楼兰孔雀王城特供葡萄酒,与贡品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是我自己带来的,并不算贡品,诸位可以大胆的喝。” “嚯,有口福了,这孔雀王城的葡萄酒堪称西域第一,往年我也只是立了军功,圣上才赐下小小一瓶,我都没喝过瘾,今儿个我得敞开肚皮好好痛饮他三大碗。” 苍从武粗旷的嗓音在厢房内响起,坐在他边上的黄翁一脸嫌弃的开口道,“西域葡萄酒是要用琉璃杯承的,喝前摇晃酒杯,让葡萄酒的香气挥发出来,才可让美酒愈美,醉人心扉。” “喝个酒还那么多规矩,磨磨唧唧的不痛快!”说着,苍从武就打算抓起桌上的琉璃酒瓶痛饮。 这个时候,姜太一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笑看向苍从武,“苍司业,你这就的确外行了,西域葡萄酒与我中原烈酒有很大区别,你若是用白瓷碗去喝,很难品出其中滋味,至多也就是个入口入腹而已,若真如此,与喝白开水有何区别。” 耶律东庭点了点头,随后又将随同一并带来的琉璃杯摆到了桌上,她笑着开口道,“姜祭酒说的不错,这些琉璃杯就是为了喝葡萄酒而特质的,诸位不要客气。” “这琉璃盏晶莹剔透,不掺一丝杂质,上佳。”黄翁端起一只琉璃杯赞不绝口。 姜太一倒是没什么触动,撇头看了一眼身后抱着那柄锦刀一言不发站着的徐无双,他笑道,“耶律公主,可否再加一个杯子,我这个剑侍也想尝尝。” 听到这话,徐无双先是愣了一下,虽然她心中的确好奇这传闻中的特供葡萄美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可如今坐在这里的任何一位身份地位都比她一个剑侍不知道高出多少,她何德何能去和那杯酒啊。 耶律东庭先是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戴着面纱的徐无双,随后才微笑着点了点头,“可以。” 片刻之后,侍女斟酒完毕,众人举杯。 姜太一喝了一口之后,酒水在口腔之内婉转流淌了一阵,这才吞入腹中,只感觉清香扑鼻,醉从心来。 借着这一口酒,他情不自禁的开口朗声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是王翰的凉州词其一,搭配古时西域的葡萄美酒,应景更应情。 只不过他这随口吟诵的诗句却引起了酒桌上其他人的一阵惊艳。 “好啊,好诗!好诗啊!” 最先开口的当然是老学究黄翁,他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一口将杯中美酒饮尽,紧接着又连说了三声“好”字。 苍从武虽然是行伍出身,可却也对诗文有所涉猎,否则也不会被挑选去青鹿书院担任司业一职。 “真不愧是祭酒大人,这首诗真是道尽了边关将士心声,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问得好!” 秦思远坐在姜太一边上,一脸闷逼,他对诗文其实并不怎么了解,只不过他知道一件事情,反正只要是从姜先生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很有道理,倘若脱口而出的是诗,那就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坐在姜太一对面的耶律东庭惊为天人,她对中原文化极为感兴趣,尤其是诗词歌赋方面,那简直如着了魔一般的喜欢。 而此次随同使团一同赴梁进贡,究其原因,其实就是那两首从夜王府传出来的诗句。 有传闻说这两首诗是那位新上任的青鹿年轻祭酒所写,故此她就一直想要见一见这位少年得志的祭酒。 只是让她没想到且又意外惊喜的是,此次接待使团的主官竟然就是姜太一本人。 想到这里,耶律东庭开口笑道,“姜祭酒果然好文采,好诗好酒,但是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秦思远好奇的问到。 这位耶律公主起身神秘一笑,转身走出了大门…… 众人一头雾水,不久之后,忽然之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琵琶声,铿锵作响,由远至近。 转头看去,耶律东庭抱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琵琶,一边弹奏,一边步入厢房之内。 一曲奏罢,众人皆感叹不已。 “原来耶律公主对于琵琶的造诣竟然如此之深,真是多才多艺啊。” “不错,薄厚急缓错落有致,指法出奇,的确是一绝啊。” 称赞之词不绝于耳,但这位西域公主却充耳不闻,只是看向姜太一,希望能从这位祭酒嘴里听到一句夸赞。 姜太一微微挑了挑,随后笑道,“指法不错,但是这曲子并不应景。” 说着,他伸出手,“给我,我教你一首。” “祭酒大人也会琵琶?” 众人惊讶不已,这琵琶的难度其实很高,并非什么人都能够学会的,而且每一种乐器要想登峰造极都必须付出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努力。 耶律东庭也有些好奇,姜太一才几岁,境界传闻已经是轮海巅峰,差半步超凡,即便是天资再好,他也必定要付出超乎寻常的努力,哪里还有时间去学琵琶啊。 姜太一抱着琵琶,淡淡的开口道,“这首曲子,叫十面埋伏!你且听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琵琶声顿时在厢房内响起。 所有人都惊了,清脆如小溪叮当,浑厚如隔窗闷雷,急切如雨打芭蕉,激烈如金戈铁马。 一首“十面埋伏”仿佛将众人强行拉扯到了沙场的最中心,马蹄如雨,刀枪铮铮,似乎有喊杀声震耳欲聋,又有擂鼓声炸裂轰鸣!黄沙战场顷刻间化作一块血肉横飞的砧板,刀俎鱼肉角色替换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所有的一切化作一声“杀”消散在那万里长空,直到一方死绝,方能善罢甘休。 第45章 他弹了我的琴 第45章,他弹了我的琴 十面埋伏,曲如其名,结合姜太一神乎其技的演奏,弹挑、扫轮、拂轮、滚奏,恰到好处。 在场唯一有陷阵经历的苍从武感触最为深刻,不知不觉间,已有隐隐杀气从他眼神之中散发而出。 绝境之中,将士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抛弃求生之欲,才有可能活下来,贪生怕死之辈无生路可言。 “嘭!” 忽然之间,琵琶弦断,厢房之中的厮杀声、马蹄声、弩箭声尽数戛然而止。 所有人瞬间回神,一脸的劫后余生。 “断了……”姜太一的声音淡淡传来,“抱歉!” 说着,年轻祭酒将那把断了弦的琵琶递还给耶律东庭。 后者一脸茫然的接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年轻祭酒端起一盏琉璃杯,细细的品了一口,点了点头,“好酒。” 午宴众人相谈甚欢,时间很快便到了下午,喝过瘾了的苍从武扶着有些微醺的黄翁告辞离去,秦思远也回到了监察司。 祭酒府外,只剩下姜太一和那位楼兰公主。 “没想到祭酒大人不仅文采非凡,竟然对琵琶的造诣也如此之深,小女子佩服……”耶律东庭微笑着开口。 “都是一些微末小道,不足挂齿。”姜太一笑着继续道,“倒是弄坏了耶律公主的琵琶,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闻听此言,这位楼兰公主眉头微微一挑,随后坏笑道,“那既然如此,不如祭酒大人送我一首诗,当做赔罪。” 说着,她又加了一句,“就像送给骊珠公主那首一样……” 听到这话,姜太一顿时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深吸一口气,“耶律公主,我的诗可不止这把琵琶的价格……” 耶律东庭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丝微笑,“懂了,那等下次你再弄坏我东西的时候,作首诗一起赔好了……” 说着,她转身挥了挥手,走上马车,马夫挥鞭策马离开。 等到祭酒府大门外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徐无双才轻声开口道,“这个耶律东庭该不会真的只是来喝酒的……” “哪有那么简单,历来属国进贡,只会给礼部好处,临时的接待主官谁会问津……”姜太一淡漠的开口。 徐无双眉头微微一挑,“方才我看那位公主殿下瞅先生您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就差扑上来把你吃了……” “您说她会不会只是因为您……” 她这话还没说完,姜太一便抬手打断了她,“一国公主,心思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这句话徐无双不敢苟同,她小声嘀咕道,“咱们那位骊珠公主就单纯的不像话。” 一提到骊珠公主赵平静,姜太一就一阵头大,难不成自己还正要把聊斋全都给写出来? 抬手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我得去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太极宫的宴会还得忙呢。” …… 另一边,马车之内,耶律东庭双眼放光的看着手中那把断了弦的琵琶,如获至宝,简直比从父王手中第一次接过它的时候珍惜了百倍有余,抱在怀里都怕磕着碰着。 一旁的侍女有些无奈的笑道,“公主殿下,您这琵琶弦都断了,我明日让人给你换把新的。” “不!”耶律东庭忽然开口,“我就要这把,这弦也别续,这可是他弹断的,我得好好保存起来。” 侍女嘴角抽了抽,“公主殿下,那姜祭酒有什么好的?值得您如此这般?” “你懂什么,原先我只是敬仰他的文采,梁国夜王府传出来的那两首诗就是出自他手,后来留仙宫又出了一首,惊为天人!今日又得一首,简直是意外收获!” 说到这里,她看向自己怀里的琵琶,“但是让我没想到是,他竟然还会琵琶,而且还弹的那么好,一曲十面埋伏,虽然因为断弦而未能弹完是一大遗憾,可他弹过我的琵琶,也算是值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位西域公主两颊绯红,活像是个有人上门提亲的小姑娘。 谁又能想到呢,咱们这位祭酒大人庸人自扰般的沉谋研虑,终究还是百密一疏,耶律东庭就是为了他而来的,为了他的诗,现在也为了他的琵琶。 …… 酉时,使节团与姜太一等人一同进入皇宫大内,在司礼监太监的带领之下向着太极宫而去。 呼延成业这回直接就躲在驿馆不去参加晚宴了,毕竟姜太一作为接待主官,宴会从头至尾他都会在场,早就已经被他吓出心理阴影来了的呼延成业可不想自己找不自在,虽然错失了与骊珠公主见面的机会,可也总好过在骊珠公主面前被姜太一吓尿来的强。 姜太一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只落后于领路太监一个身位,耶律东庭好几次想上前搭讪,都被楼兰副使夏北楼以有失礼节为由给拦了下来。 她也知道这里是梁国皇宫,不是楼兰,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故此也只能是作罢。 可虽然如今不能上前说话,但是耶律东庭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那个背影上,只感觉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有男子气概,时不时脑子里胡思乱想,就会脸红心跳。 太极宫内,大殿之中早已布置好了美酒佳肴,使团入席之后乐师舞姬奏舞而起,尽显大国雅量。 敬酒,赞歌声络绎不绝,梁国天子并未在场,由太子与三皇子携百官招待使团,对此,三座属国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 再看咱们那位招待主官,入席之后什么都没做,只顾着吃吃吃和喝喝喝,本来这宴席与他也没多大关系,他只需要保证不出乱子就行。 吃饱喝足之后,对宴会各种阿谀奉承并没有什么兴趣的姜太一起身打着巡逻的旗号出了太极宫闲逛起来。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姜太一并未回头,他无奈道,“我不过是个接待的,出来走走无伤大雅,可耶律公主您却是楼兰使臣啊,这宴会就是给你们办的……” 说到这,他转身看着一脸嬉皮笑脸的耶律东庭,“……您就这么离席有些不太合适。” 耶律东庭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关系,我这个使臣是个摆设,所有事情夏北楼会定夺的,我来梁国只有一个目的……” 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什么目的?” 耶律东庭眯着眼睛,上半身前倾,凑近了年轻祭酒,可就在她刚要开口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打搅了两人的谈话。 第46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46章,不试试怎么知道 “姜祭酒!” 远处走来一个人,赫然便是那位川凉王子的心上人,骊珠公主赵平静。 赵平静一脸期待的小跑到姜太一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她就看到了同样身为公主的耶律东庭。 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站在两位公主殿下中间的姜太一只感觉有一抹电弧炸裂。 三人站在这宫闱之中,一片安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姜太一甚至都能听到远处巡逻将士铠甲的碰撞声。 “那个,骊珠公主,您这么晚了来找我,所为何事啊?”姜太一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赵平静忽然一把搂住姜太一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虽然是回答姜太一的问题,但却是一脸挑衅的看着耶律东庭,“我睡不着,想让你陪我走走。” 就在姜太一一脸懵逼的同时,耶律东庭竟然毫不示弱,上前一步,一把搂住姜太一另外一条胳膊,“姜祭酒,您是接待主官,可不能就这么把我这个使节丢下啊!” “他是我朝臣子!”赵平静鼓着腮班子开口。 耶律东庭不依不饶,“他是你朝臣子不错,可现在他也得负责我的安全。” “在这宫闱之内,有大内高手在,哪有什么危险可言!” “那可不一定,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儿,祭酒大人可是要负责任的!” 两人争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着谁。 只是可怜了我们那位祭酒大人被扯来扯去,脑袋都快被晃晕了。 “停停停!” 实在有些受不了了的姜祭酒赶忙开口打断两人的争吵,他无奈开口道,“两位殿下,不如咱们仨一起走走。” 赵平静与耶律东庭对视了一样,同时别过头去,很显然,两人这梁子怕是结下了。 …… 三人走在皇宫大内之中,在赵平静的带领下,一路风景绝佳,看的那生长都在大漠的耶律东庭一阵的惊叹。 “这御花园有大小十三座湖泊,名贵花草三百多种,奇山异石无数,揽尽天下风光,独一无二。”赵平静有些小骄傲的开口。 姜太一问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才走了几步,我便已经看到不下十种可入药的名贵花草。” 另一边的耶律东庭笑着看向姜太一,开口道,“姜祭酒日后若是有机会去西域,我带你领略大漠风光。” 闻听此言,赵平静有些不悦的开口道,“我听人说大漠除了沙子就是沙子,能有什么好看的。” “此话差矣,天下之所以分南北西东,就是因为各处风光大相径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做到真正的揽尽天下。” “梁朝有梁朝的美,我楼兰也有我大漠孤烟的西域风情!”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姜太一刚想开口劝阻,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说的不错,各国都只是偏安一隅,独占一方,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位君主能够做到天下一统。” 三人愣了一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座凉亭内站着一个男子。 此人并未盛装加身,仅仅穿了一件淡青色的宽松褙子,扎了一个金色发髻,仅仅是往那一站,便无形之中散发出一股帝王之气。 “父皇!” 骊珠公主见到此人,立马开心的称呼到。 “父皇?” 这个称呼一出,耶律东庭顿时吓了一跳,赵平静是梁国公主,她的父皇,那岂不就是大梁帝君!赵庆! 一想到这里,这位西域公主赶忙跪地叩拜,“外臣耶律东庭,见过帝君。” 她跪下来之后才发现,那位年轻祭酒并未与她一同跪倒,仅仅只是作揖行礼,更让人惊讶的是,凉亭内的那位贵人竟然毫不在意,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姜太一自为官第一日便被特赦见君不跪,而且即便是没有特赦,手握一字锦刀的他也可以不跪。 “好了,都免礼,这里有不是朝堂,何必如此庄严肃穆。”帝王坐下身子,一脸宠溺的看向骊珠公主,“怎么,又睡不着了?朕让御膳房煮了甜汤,待会送你留仙宫去,你可记得要喝啊。” “好的父皇。”赵平静微笑着开口。 说着,皇帝赵庆看了一眼耶律东庭,“耶律公主果然长得一副好相貌,听闻琵琶弹得也不错,声色上佳。” “帝君谬赞了,都只是一些小道而已……”耶律东庭微微低着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见大梁帝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压可要比自己父王浓郁百倍,真不愧是君主国的统治者。 寒暄了一阵之后,皇帝终于看向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姜太一,“好了,你们两个小娃娃就先下去,朕有话要与姜祭酒说。” 此话一出,耶律东庭赶忙行礼之后离开,在这位帝君面前,她总感觉心头压着一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赵平静也非常懂事的点了点头,乖巧的行礼退下。 两位女子离开之后,皇帝看着那个年亲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姜太一。” “臣在。”年轻祭酒从容回应。 “你似乎不是很怕朕……” “这臣就有些搞不懂了,臣是犯了什么死罪了吗?为何要惧怕圣上?”姜太一故作疑惑的开口。 皇帝沉默了一下,他继续道,“好多人说你师父,也就是我大梁国师孟怀真,他可是犯了滔天大罪,你是他徒弟,就不怕朕把怒气洒在你身上?” “孟老有罪?”姜太一歪了歪头,“他老人家一生矜矜业业,为了大梁百姓呕心沥血,为了皇朝稳固殚精竭虑,力排众议、据理力争,一手政改了律法、兵役制等诸多如今看来完全正确的制度,何罪之有?” 姜太一话语不停他继续道,“而且,他还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妖族火纯的后顾之忧,替大梁百姓搏得后世安宁,花费的仅仅只是十八年的王朝气运而已,如今十八年已过,气运重回王朝,臣看不出孟老错在哪里。” 听到这话,皇帝眉头微微挑了挑,“大梁半数气运还在你身上。” “不错,所以臣入朝为官了……”姜太一对答如流,毫无惧色。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人沉默了片刻。 随后凉亭内的帝王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入朝为官,只不过如今的庙堂权柄早已被瓜分殆尽,你觉得你有那个能力披荆斩棘,安稳的坐上监察司司座的位子吗?” 姜太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抬头看向皇帝,“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47章 位极人臣 第47章,位极人臣 两人又一次沉默,许久之后,皇帝淡淡的开口问道,“那把锦刀用的还顺手吗?” 姜太一微微点头,“还行。” “那就好,朕就不收回了,那是赐给孟国师的,你能继承也是好事儿,日后,你可带刀入殿。” 随后梁国帝王又开口道,“听说你已经步入轮海大圆满了,想必也能看出其实朕早已大限将至。” 姜太一没有说话,赵庆继续道,“这个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原本朕今晚还不想见你,但是……” 说到这,他看向年轻祭酒,继续道,“那日在留仙宫外,你与太子说的那些话,让朕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姜太一微微眯了眯眼,看来这宫闱之中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啊。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皇帝大呼一声好字,随后稍微咳嗽了两声,他继续道,“以后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坐上朕这个位子,朕都希望你记住自己所说的话。” 言语至此,这位梁国帝王又转头一脸认真的看向姜太一,继续道,“或者,你来选择日后梁国的帝王到底是谁……” 听到这话,姜太一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有些疑惑的开口道,“圣上就如此放心?” 赵庆深吸了一口气,“朕并不是相信你,朕只是相信国师,自朕登基以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对的,即便是关于你体内的火纯,当年是朕年少无知,如今看来,也是对的!” “所以,朕不觉得孟国师会看错人,你既然能带着他的刀回来……”说到这,这位梁国帝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就必定会接替他的位子,成为我朝栋梁。” 闻听此言,姜太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原本在离开北国之前我还在想,若是圣上并不看好我,那恐怕我就真的只能回到北国做我的逍遥神仙去了。” “如今看来,我来梁国是正确的,还请圣上放心,我自己说过的话,就绝对不会忘记。” “好!”赵庆起身大袖一挥,“你我二人抛去君臣之别,再此立下君子之约,你扶我梁朝太平,我予你位极人臣!” 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怎么算着我好像都有点亏啊……” 听到这话,那位帝王并未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笑罢才开口道,“你小子还挺会算账,难不成你还要朕许配给你一个女儿?” “别!”姜太一赶忙开口,“这就算了,我可不想天天写聊斋……” 赵庆听完这话笑的更加大声了,“朕的女儿可不只有骊珠公主,你是不是……” 姜太一立马抱拳,“这太极宫宴会想来也快结束了,臣身为接待使,多少要去照应着点儿,这就告退了。” 逃也一般的离开御花园之后,姜太一快速来到太极宫。 果然,晚宴已经结束,众人陆续散去。 姜太一带领着使团回到驿馆之后,他开口道,“明日太子与三皇子会与诸位一同前往城外的围场狩猎,今晚还请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叨扰各位。” 几番寒暄之后,姜太一才转身上车,徐无双驾车离开。 车厢内,姜太一看着手里的锦刀,还是感觉有些梦幻。 今夜与梁国帝王的会面出乎他的意料,一夜之间,可以说他手里的权柄已经上升到了庙堂巅峰那一小撮人的层次,带刀入殿、位极人臣这都不是什么,关键是赵庆让他选择下一任的帝王。 这等权势恐怕早就已经超越臣子这个概念了,甚至于就连当年的孟怀真也未必能够掌握。 在姜太一看来,赵庆此举一来是因为自己大限将至,不得已而托孤,虽说庙堂元老不少,可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并不适合辅国之臣的位子。 二来也并非是如他所说的那般相信孟怀真的眼光,毕竟十八年的时间不短,足以改变一个人,他又如何保证这十八年的时间里,远离国疆的孟老头依旧心怀天下呢。 故此,他并不是相信孟怀真,而是相信姜太一体内流淌着的那半国气运。 身怀梁国气运,那姜太一与梁国便可以说有着千丝万缕、无法割舍的关系,换句话说,两者不可能对立,这才是赵庆,这位帝王心中最为放心的地方。 想到这里,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脑袋他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算了,多想无益,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孟老头对梁国这般牵挂,我自然要让他于九幽之下安心。” ……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黑暗天穹之上,有黑影乌压压一片悄然逼近。 落地之后,黑影皆化作人形,为首者是一个脸色苍白如雪,瞳孔黑白颠倒的少年。 “小主,咱们这般违抗众王协令,若是不成的话,恐怕回去之后……” 那少年身后一道黑影幻化出一尊高大身影,定睛一看,竟然虎头人身,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赫然是一尊超凡境界的大妖怪! “怕什么,只要那条蛟龙带回来的消息不错,凭咱们的境界实力,要拿下一个轮海大圆满的人族还不是绰绰有余!”为首的少年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很显然没把人族当回事儿。 另一边,一个身材极好的黑衣女子走了过来,“小主可千万别小看了那人,传闻他可是孟怀真的徒弟,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 “孟怀真又如何!那老不死的如今在北国,是不是已经死了都不知道,难不成他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北国赶来?”少年不屑的继续开口道,“恐怕他就算真的还活着,只要我们夺回了那本该属于我们妖族的火纯,他孟怀真就是再神通广大,也得退避三舍!” “说得有理,只不过听说明日围场狩猎会有不少人族高手在场,我们……”那虎头人有些担忧的开口。 “无妨!今日我带来的可都是我的心腹,我们三人也都是超凡境界!” 说到这里,那少年眯了眯眼,“梁国帝王应该不会出现,那就说明戴权那个老太监也不会来,没有天意强者在,我们这些人足够了!” 言语至此,少年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露出那一对锋利的獠牙,他抬头看向远处那座巍峨城池,冷冷道,“只要我带回火纯,便是为妖族立下奇功,到时候那些个老不死的别说怪罪,把我供起来都来不及呢!” 第48章 山谷 第48章,山谷 第二日辰时,长安城外,三国使团与太子、三皇子组成的狩猎队伍缓缓前行,五百皇城禁军护卫,浩浩荡荡向着围场而去。 姜太一策马于为首的太子一侧,当朝太子看向这位年轻祭酒,有些焦急的低声开口道,“姜祭酒,今日狩猎之后,明日朝堂之上,父皇赏赐各国使团,那个时候川凉必定会有所行动,你到底有何计策,怎么还没有施展啊?” “太子殿下着什么急,这不还没到明天呢嘛。”姜太一一脸轻松写意的回答。 “等到川凉在大殿之上提出和亲,一切就都已经晚了。”太子赵辛无奈的开口。 “提出和亲?”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随后笑道,“他们不会的。” “不会?此话何解?”赵辛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到。 姜太一咧嘴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只是轻声道,“因为他们不敢。” 闻听此言,赵辛还以为姜太一说的是那位已经被他吓破了胆,如今只能骑着马落在队伍最后方的呼延成业,他苦笑一声,“姜祭酒,和亲此事关系到两国利益,虽说那呼延成业性子懦弱,可就算他不提,川凉的使臣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明日赏赐,他川凉连个屁都不敢放!”说完这句话,姜太一策马向前而去。 另一边,围场之中,妖族大军早已潜伏于各地,那些守卫将士又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些妖族的潜入。 远处高山之巅,那个反瞳少年立于其上,身后跟着虎头男子与黑衣女子两人。 “小主,那个姜太一身边有两股超凡气息,均在三品境界左右。”虎头男子双手环胸,淡淡开口。 “区区三品,何足道哉!” 那位小主轻笑一声,看着远处那缓缓行近的队伍,冷漠开口,“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途经我们脚下的山谷,等到了谷中,咱们前后包抄,主要是别让那个姜太一跑了!” “是!” 两人领命之后迅速退下,那少年眯了眯眼睛,阴恻恻的笑了,“今日之后,妖族必定以我为荣!” 话音刚落,他周身黑气四起,身躯化作无数蝙蝠四散飞离。 狩猎队伍一直向前,楼兰公主耶律东庭驾马来到姜太一身边,她一脸绯红的开口,“姜祭酒,这回若我猎一个出彩儿的成绩,你可否为我作首诗啊?” 姜太一撇了她一眼,“出彩儿的成绩?” 耶律东庭立马挺了挺已经非常波涛汹涌的胸脯,“我在楼兰可是神射手!” 姜太一顿时笑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他强大的魂魄之力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一般都跳动了一下。 年轻祭酒猛的转头看向队伍前方即将踏入的山谷,眯了眯眼睛。 “停步!” 察觉到异样的姜太一毫不犹豫的抬手,直接叫停了队伍的行进。 三皇子赵胆眉头一皱,“何事?” 太子赵辛也一样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姜太一没有理会他们,转头看想身旁的徐无双,“你带人去前方山谷探路,切记,小心行事!” 听到“小心行事”这四个字,徐无双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她对姜太一的实力可是清楚的很,能让他如此谨慎,看来前面那座山谷里绝对隐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刚想将手里的锦刀递出,却被姜太一拒绝了。 “你带着,若遇变故,准许你抽刀!” 闻听此言,徐无双显然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随后身形一闪而没,带着几名监察司虎扑房好手向那山谷而去! 耶律东庭有些好奇的开口道,“怎么来?难不成前边有危险?” 她这话刚一说完,三皇子策马而来,冷笑道,“笑话,在我大梁长安城外,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 姜太一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道,“似乎有妖!”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面相觑,都有些紧张。 “妖”这个字生来就仿佛天灾一般都令人惧怕,虽说这些年来,大梁境内的妖乱也并不少,可对于西域诸国来说,妖,依旧是个神秘且强大的存在。 在大漠,妖族的踪迹极少,可每一次的出现都会让西域各国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将其剿灭。 故此,在西域,妖这个字,是禁忌。 “有……有妖!”耶律东庭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她咽了咽唾沫,“姜祭酒可别开玩笑,我……” “简直一派胡言!” 三皇子赵胆顿时大袖一挥,“我长安禁军早已在三日之前便将此地探查干净,怎么可能会有妖祟存在……” “再者说,长安城周边有妖之地也就是乾坤二山,常年都有禁军监视,若有妖族出入,我等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太子赵辛开口道,“小心一点没有什么不好的,既然姜祭酒是接待使,那一切就听从他的安排。” 既然太子都发话了,那赵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鄙夷的看了一眼姜太一,随后策马离开。 赵胆离开之后,太子才低声开口询问道,“姜祭酒,真的有妖吗?” “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是以我在北国与那些妖族接触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有的,而且……” 说到这,姜太一抬头看向前方山谷,“……数量还不少!” 另一边,山谷之内,虎头男子看向那闪烁间突入谷内的几道身影,轻声与身旁的反瞳少年道,“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要不我……” “不!”少年抬手止住了他,继续道,“不用着急,若真的发现了我们,也就不用派斥候探路了,让所有人隐藏气息,放他们入谷!” “是!” 徐无双等人入谷之后迅速散开,快速探查着谷内的风吹草动。 可即便是徐无双,也没能找到任何妖族的踪迹。 一刻钟后,斥候返回,徐无双禀报道,“谷内没有发现妖族踪迹。”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三皇子赵胆顿时嗤之以鼻,“简直不知所谓!” 徐无双眉头微微皱了皱,继续禀报道,“谷内虽无妖族身影,但却有淡淡妖气,而且有些古怪!” “有何古怪之处?”太子开口问到。 徐无双看了一眼姜太一,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她才开口道,“谷内无虫鸣鸟叫,安静异常。” 第49章 包围 第49章,包围 众人瞬间安静,有妖气,无虫鸣,即便是谷内没有妖祟,那也必定绝不寻常。 这个时候三皇子却忽然开口道,“难不成就因为一点异样便止步不前?那今日这猎我看也不用打了!” “再者说,有妖又如何,我禁军五百,难不成还杀不了他几只妖祟!” 说完这句话,他调转马头,第一个向着那谷口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太子无奈叹息一声,看向姜太一,“姜祭酒,要不我们还是先进谷看看,这里距离城池不远,我想妖族也不敢在这大动干戈。” “太子殿下,在微臣看来,如今打道回府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姜太一淡淡的开口。 闻听此言,赵辛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这恐怕是不能,西域使团都已经到了此处,若是此时掉头回去,我大梁怕是会被人骂做胆小如鼠之辈,有失我朝威严!” 姜太一眯了眯眼睛,他知道,如今自己拿不出证据,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况且朝廷要在使团面前树立大国形象,即便是知晓这围场已经不再安全,想必也没那么容易就撤销这次的野猎! 想到这里,姜太一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意了太子继续前进的提议,只不过他在动身之前还是转头低声与徐无双开口道,“让虎扑房的校尉分散开来,带上寸芒的谍子,侧面登山,还有,让人火速回城搬救兵。” 一行人再一次前进,陆续进入山谷之中。 入谷之后,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赵胆转头瞥了一眼落在队伍后方的姜太一,满怀鄙夷的喃喃自语道,“这般的胆小怕事儿,我看日后即便是侥幸坐上监察司司座的位子,也难以服众!” 与他并驾齐驱的太子眉头微微皱了皱,“闭上你的嘴,此次野猎有外国使节在,难不成你还想丢脸丢到西域去吗?” 闻听此言,赵胆阴恻恻的笑了笑,“看来我们太子殿下对这个祭酒很感兴趣啊,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三弟,我也劝你一句,老老实实做你的皇子,别动那些不该动的小心思。”太子毫不示弱的开口。 听到这话,赵胆顿时笑了,以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回应道,“你自己也清楚,事到如今,说这话没有任何意义!” 没想到那位太子殿下也同样阴冷一笑,撇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既然你都知道没有意义,何必在这浪费唇舌呢!” 两位皇室子弟对视了许久,双方都是默不作声,但无形之中却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 良久之后,赵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山谷之内突生异变! 黑雾四起,无数刺耳的兽啸禽鸣响彻当空。 “什么!”人族一行人脸色巨变,所有人都没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护卫禁军们纷纷抽刀,一脸的警惕神色,浑厚的灵气自他们体内散发而出,死死盯着那些四散而开的黑雾! 人群之中,姜太一眉头微微一皱,他身后跟着的徐无双脸色阴沉,几张符篆出现在手随时可以拼命。 伴随着嘶鸣声,无数奇形怪状的妖族身影自黑雾之中跳窜出来,数量足有上百,将峡谷前后两端尽数切断,很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谷内的任何一个人。 “是妖潮!” 西域三方使团阵脚自乱,对妖族的恐惧让他们一下子丧失了大半战力。 梁国禁军因为常年有乾坤二山内的妖祟当做磨刀石,故此即便有突发情况也能在第一时间排兵布阵,将皇室及使团等人环在其中,重重保护起来! 太子脸色凝重,竭力控制着胯下惊慌的马匹,如今的他后悔不已,后悔刚才没有听从姜太一的意见,只可惜事到如今,没有那个后悔药可以吃,想到这,他狠狠都看了一眼身旁的赵胆,怒斥一声,“蠢材!” 三皇子赵胆此时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惊恐之余又带着极度的愤恨,他恨这些该死的妖族,也恨那未卜先知的姜太一! 心中的愤怒化作杀心,当然了,眼下他还不敢对姜太一和太子动手,故此,这杀心自然是对妖族的! “众将士听令,诛杀妖祟,一个不留!” 数百禁军毫不犹豫,眼看着双方厮杀一触即发! 可就在这个时候,姜太一的声音响彻全场。 “所有人收刀!” 此话一出,别说人族这一方了,就连对面的妖族都愣了一下。 赵胆第一个怒喝道,“姜太一,你大胆,区区一个祭酒,有何权利命令我朝禁军!” 姜太一都懒得理会这个脑子坏了的三皇子,微微一伸手,身旁的徐无双恭敬递上锦刀。 “这是一字锦刀,圣上特赐,如帝亲临!所有皇城禁军将士听令!收刀,后退!” 姜太一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回荡在所有人耳中。 关于姜太一手中这把一字锦刀,其实庙堂上下早有耳闻,只不过今日是这位年轻祭酒第一次真正说明而已! 面对带字锦刀,别说是皇城禁军,就是那些官居高位的大佬都得埋首叩拜,在场将士自然不敢违背半点! 所有禁军尽数收刀后撤,没有任何犹豫,让那位三皇子气的牙痒痒!可即便如此,面对父皇赐下的锦刀,他也无能为力! 所有人退下之后,姜太一一手按刀走上前去,看着那些并不急于扑杀而来的妖祟,轻声一笑,“别藏着掖着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到底所为何事啊?出来说个明白!” 此话一出,人族这边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有些弄不明白这位祭酒大人到底在干嘛?这不是妖潮吗?难不成背后还有大能操纵? 妖潮,指妖族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大量迁移,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且难以阻止,近几年在梁国倒是极少发生,很难有人能凭一己之力驱动妖潮,除非是那些站在巅峰的天意强者! 姜太一的声音响彻山谷,回荡不止。 许久之后,有一道黑雾自山巅腾飞而下,显露出三道身影,为首的那个少年一脸雪白,阴恻恻的笑着开口道,“你还挺精明,不愧是孟怀真的徒弟!” 第50章 叫爷爷 第50章,叫爷爷 在那少年开口说话之际,姜太一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轻笑一声,“我说怎么连三品超凡都无法探查出这山谷里的古怪呢,原来是有你这偷油老鼠在啊。” 偷油老鼠,是民间对蝙蝠的贬称,因为蝙蝠在夜间出没,长得又与老鼠有几分相似,故此被人戏称为偷油或者偷盐老鼠。 蝙蝠妖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隐秘,以看不见摸不着的声音误导敌人做出错误判断,这种能力在厮杀时很难展露效果,但是只要给他准备的时间,误导同境界修士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闻听此言,那反瞳少年怒不可遏,“放肆!区区一个人族,竟然也敢对本小主不敬,简直找死!” 姜太一笑了,“妖族九王之一的蝠族似乎也经不起人逗啊。” 反瞳少年眉头一皱,压制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冷笑道,“耍嘴皮子我的确不是你们人族的对手,不过今日……” 他这话还没说完,姜太一便抬手打断了他,“别在这跟我说什么赶尽杀绝,什么没人知道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我挑明了说,你不敢!” “我不敢!”闻听此言,反瞳少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简直不知所谓,我乃蝠族小主,杀几个人族有什么不敢的!” “几个人族?”姜太一轻蔑的笑了笑,“想必你不会不知道我身后这几位的身份……” “是,你妖族厉害,你妖族不可一世,那又如何,挡得住大梁骑兵的铁蹄吗?” “你!”那蝠族小主顿时语塞。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今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姜太一,至于其他人,还真不敢随便乱杀。 毕竟若是杀错了几个不该杀的,即便是他夺回了火纯,那恐怕还没等火纯被妖族先辈吸收,梁国就得倾巢而出,剑锋直至红河两岸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姜太一自顾自的开口道,“我猜猜啊,你来此处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梁国的两位皇子,毕竟太子乃是大梁储君,三皇子在庙堂之上威望也不少,你若是敢动手,恐怕第二天梁国的铁骑就会踩断你们妖族的脊梁!” 说着,他话语不停的继续道,“至于对付使团,那就更不可能了,西域使团与中原妖族素来没有恩怨,你没有理由如此大费周章,冒着被梁国记恨的危险袭击别国使团。” 说到这,姜太一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猛的一拳砸在自己手心,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一般的开口道,“哦,我知道了……” 他抬头看向那蝠族小主,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你是为了我体内的火纯而来的……” 他这句话一说完,整个山谷之内一片安静。 使团队伍之中,耶律东庭低声与身旁的夏北楼问道,“火纯是什么?” 夏北楼也算是楼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对于“纯”这种自然也有所了解。 这位楼兰权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位青鹿祭酒的背影,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你……你知道南楚的凌云山吗?” 听到这个名字,耶律东庭顿时心中一惊,“你说的是那个能与东越剑炉并驾齐驱,夺取剑魁名号的凌云山。” “对,若非凌云山有十年入世一人的规矩,恐怕那东越剑炉剑魁的头衔早就易主了。” 夏北楼深吸了一口气,“这凌云山遁于世外,却依旧能有如此大的影响,位居天下宗门第二的位子,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 “什么原因?”耶律东庭好奇的开口。 “除了剑术超绝之外,就是因为凌云山现任山主乃是此间天下唯一一个领悟出剑纯的人!” 说到这,夏北楼再一次看向那个立于妖群之前而面不改色的少年郎,继续道,“纯之一字,可抵百万雄兵!” 那个蝠族小主对于姜太一猜出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惊讶,他微抬下颚,“这火纯本就是我妖族的东西,你梁国霸占数百年之久,如今也该还回来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大袖一挥,朗声道,“动手!” 一声令下,数百妖族冲将而来,五百禁军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人腾飞而起,赫然便是姜太一的剑侍徐无双! 她身体滞于半空,怒目而视,一挥手便是如雨般的符篆劈天盖地而下。 符篆自行点燃,刹那间,以一人之力在这山谷之中造就了一片火海。 火浪咆哮着冲向那些妖祟,境界在三品轮海以下的炮灰不过是眨眼之间就被火舌吞没,化为灰烬,彻彻底底的身死道消! 火墙阻挡了妖群的猛扑,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冲向天穹,直指徐无双而去,正是一直跟随在那蝠族小主身旁的黑衣女子! 另一边,虎头人身的巨汉上前一步,吸气入腹,随后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传出山谷,响彻方圆十数里。 虎啸带起的风压直接将阻隔在双方之间的火墙吹散。 这还没完,喝碎火墙之后,虎妖一个箭步上前,首当其冲而来,奔跑时地动山摇,可见这妖祟的力量之恐怖。 虎妖的目标及其明确,正是那站在众人之前,大有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妖族攻击势头的姜太一。 人群之中,耶律东庭焦急的大喊一声,“姜祭酒小心!” 听到这话,姜太一顿时乐了,他回头咧嘴一笑,“小心,有什么需要小心的。” “这十八年在北国……” 说到这里,那虎妖一个纵跃便已经到了跟前,巨大的拳头怒砸而出,这要是落实了,别说姜太一这小身板了,恐怕就是同为超凡境界的人族大能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可就在所有人都紧张万分的那一刻,姜太一猛然回头,眼眸之中蔓延出一股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帝王之气。 这股气息不是人族君主的上位之气,也不是妖族九王的血脉之力,而是纯粹的,凌驾于九王之上的妖帝气息! 火纯生于妖帝之躯,即便如今那位妖帝已经身死道消,可当年她之所以能够成就妖帝之位就是因为火纯。 如今火纯在姜太一体内,他虽是人族,可即便是妖族九位妖王也绝不敢小看他的帝气,因为这是妖族至高无上的气息,或者换句话说,这是比血脉更加直接的压制之力。 那虎妖虽然已经步入五品超凡,可在这等连妖王都不敢有丝毫小觑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只不过是轻轻瞥了一眼而已,虎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魂魄深处仿佛遭到了一记重锤,瞳孔之中蔓延出无边恐惧,整个身子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了,远处那妖族小主眉头一皱,怒喝道,“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夺回火纯!” 姜太一的嘴角微微勾起,开口说出了他方才还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在北国,妖族见了我,只有跪下叫爷爷的份!” 第51章 找场子 第51章,找场子 话音落下,年轻祭酒微微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那近在咫尺的拳头上。 体内暗潮涌动,一丝火纯之力被他调动而出,顺着手指悄无声息的被灌入到了虎妖体内。 火,熊熊大火!仿佛在这山谷正中央盛开出了一朵火莲,耀眼、惊艳,同时也恐怖至极。 那虎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躯就在火焰之中随风而逝,连齑粉都未曾留下分毫! 这愣头青的虎妖死去的那一刻,敌我双方所有人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实在要找出点儿区别的话,恐怕也就只是双方此刻内心的感受了。 人族这一边不用多说,震惊之中带着狂喜,一击便能轻松灭杀超凡五品的妖祟,有姜祭酒在,恐怕这妖祟的数量再多上一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而另一边,也就是那位妖族小主的内心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位小主震惊之后便是一脸的惊恐,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手下一员大将连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敌不过! 这姜太一到底是个什么实力啊,难不成是天意强者! 想到这里,他内心早不知道已经将那条坤山蛟龙骂了多少遍了,若不是他带回了虚假消息,自己也犯不着出现在这了啊! 天穹之上,察觉到虎妖身死的黑衣女子大惊失色,一爪子将已经落入下风的徐无双拍飞出去,也顾不上穷追猛打了,转身就向着自家主子飞去,口中大喊道,“小主快走!” “走?”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是不是有些晚了!” 他这话刚一说完,入谷之前被姜太一安排从山谷两侧登山的监察司和寸芒谍子们出现在山头之上,其中更是有一名超凡修士存在,大批人马将整个山谷团团围住,再加上谷内的五百禁军,这些妖族顿时成了瓮中之鳖! “什么!”妖族小主心神俱震,他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个境界才不轮海大圆满的人族祭酒,竟然能控制自己体内的火纯,一击灭杀自己一员大将,顷刻间颠覆了双方的实力高低。 原先妖族加上他一共有三位超凡,而且境界也都在五品左右,即便是人族那两个三品超凡一起上也未必撑得住一时半刻。 如今姜太一的实力展现出来,手握火纯,对妖族有着先天压制,况且虎妖又死了,如今他们别说是夺取火纯了,恐怕想要全身而退都难如登天。 姜太一一脸平静的开口道,“我真是没想到,梁国的妖族竟然蠢到了这种地步,在北国,他们好歹能与我周旋一番,你们倒好,楞头青!” 话一说完,姜太一身形闪烁之间向着那妖族小主冲刺而去,手握腰间锦刀刀柄,只要到了合适距离,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刀。 人族与妖族本就没什么脸面可言,虽说眼前这妖祟多半是妖族九王血脉之一,可在姜太一看来,别说只是九王血脉,就是妖王亲自驾到,也没那个资格在自己跟前摆架子! “不好!”黑衣女子出现在那妖族小主跟前,周身妖气喷涌而出,如临大敌。 方才姜太一灭杀虎妖时的手段看似轻描淡写,可谁都清楚别说是他们,恐怕就算是步入大宗师级别的天意境界妖王也绝不敢对火纯有丝毫的轻视。 妖族小主心中冒出一股惧意,但是很快的,他便感觉到莫大耻辱,自己竟然让一个才不过轮海大圆满的人族给吓到了,这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让整个妖界耻笑。 惧怕化作了愤怒,他捏紧拳头喝到,“我们一起出手对付他,这个杂碎除去火纯,也不过是个区区轮海而已,我俩联手未必没有胜算!” 那黑衣女子气的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要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她真想转头一个大嘴巴子呼他脸上。 什么叫除去火纯,眼下这等情况可是咱们这边落下风,人家仅仅只是一道火纯就能要这山谷之内的所有妖族顷刻间灰飞烟灭,你竟然还想着对抗!简直不知死活! 可就算心中在如何的咒骂,女子还是压低了嗓音开口道,“火纯之力足以毁天灭地,这小子竟然能够掌控火纯,那别说是我们了,就算是那些半步封王的大妖怪来了也得铩羽而归!” “小主,不要再妄想火纯了,眼下我们最紧要的是逃命!” “都说了,走不了了,你们聋的吗!”姜太一眨眼之间出现在两人跟前,那一股属于妖帝的绝世威压轰然砸下。 两人在那一瞬间只觉有一股滔天恐惧自内心深处蔓延而出,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要跪地膜拜的冲动。 “岑!” 锦刀出鞘,姜太一一手握刀高高举起,他居高临下的开口道,“来,跟这个世界说拜拜!” 话音落下的同时,刀锋一并落下,黑衣女子与那妖族小主如今被帝威禁锢,只能是眼睁睁看着锋芒斩向自己却束手无策,那一瞬间,死亡是如此之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天之边一道威严之声传来。 “放肆!” 下一刻,一抹血红光芒如离弦之箭般突刺而至,直指姜太一心口。 “不好!” 姜太一脸色猛地一变,手中锦刀立马收回格挡! “轰!” 一声轰鸣响彻四野,年轻祭酒的身影倒飞而回,一路掠出近百丈距离,轰然砸落在山谷一侧的石壁之上,顷刻间整座岩壁龟裂开一个半径数丈的大圆。 “姜先生!”徐无双匆忙赶了过去,所有人心神巨震! 姜太一的实力有目共睹,就连五品超凡在他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敌,究竟是什么人能一击将其败退! “敢伤我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下一刻,一个黑袍男子自远天飞来,傲立于天地之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者的气息,居高临下的看着人族一行人,发出一声冷哼,整个山谷都仿佛在颤抖! 太子等人脸色凝重,难不成此人是天意修为?若真是如此,恐怕这原本的优势顷刻间就得荡然无存了。 一个天意强者甚至能改变一场二十万人以下的战争胜负,这山谷里两族人马加起来才不过千百,说的不好听点,人家一只指头就能全给碾死! “老不死的,你还真以为一个半步天意的超凡大圆满就能睥睨天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太一自碎石之中站起身子,虽然显得有些狼狈,但眼眸之中却丝毫没有任何惧意。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裂嘴笑道,“老东西,今次是你那狗儿子挑事儿在先,我今儿把话撂在这,你蝠妖和我的这梁子是结下了,今日要么你有那个胆子杀了我,要么,我日后去你山头找场子!” 第52章 轮海战超凡 第52章,轮海战超凡 天穹之上,那黑袍男子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有些惊讶于区区一个轮海竟然接下自己一击之后竟然还能站起来! “小子!口气不小啊,你是何人啊?” 姜太一冷笑一声,“你给我听清楚了,你爷爷我姓姜名太一,火纯就在我体内,有本事你来拿!” 此话一出,那黑袍男子瞳孔猛的一缩,“你是姜太一!” “正是小爷!”姜太一一手握刀,毫不示弱的直视着天穹之上那位大妖怪! 而那黑袍人似乎有些没想到一般,他转头瞥了一眼早已被这一切吓坏了的蝠族小主,冷冷道,“你敢违背五王的协令!” 那位小主后退数步,一脸惊恐的摇头道,“父亲,你……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回到红河之后,你自己去帝复山请罪。” 红河便是中原妖族汇聚之地,妖族九位妖王有五人盘踞在红河两岸,这条河始于梁国江南道的庐州,一路向南,贯穿无法地带的暴怒城与南楚,流入南海之中。 红河两岸有一座山,叫做帝复山,乃中原妖族之圣地,盘踞中原的五位妖王若有什么大事儿需要商议,基本上都得赶去帝复山。 其实在昆山那条蛟龙将火纯显世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妖族五位妖王就已经在帝复山商议过了此事,最终得到的结论是,任何妖族不要去动火纯的心思,否则断其血脉,废其修为,囚禁于帝复山下,自生自灭! 这倒不是因为妖族怕了姜太一,而是因为他们清楚,一旦姜太一身死,火纯爆发将会到来一场蔓延千里的天灾,故此自然没有人愿意去冒这个险。 而且身怀火纯的姜太一也没有那么好抓,与其为了那希望渺茫的火纯而得罪梁王朝,还不如先观察局势,看一看这个姜太一的深浅,若他是废物也就罢了,可要是能与孟怀真那等超然存在一较高下的天纵之才,那妖族恐怕这辈子也就别想拿回火纯了。 今日那蝠族小主仅仅只是为了在自家长辈面前表现一下而已,才会带着自己的心腹前来夺取火纯,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回踢在了铁板上。 训斥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之后,那黑袍男子转头重新看向姜太一,冷冷开口道,“我妖族本无意与你为敌,今日之事是个误会,我会带他回去接受惩戒,此事就此作罢!”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占据上风的妖族大能竟然服软了? 太子与三皇子对视一眼,对此也都并没有太过于惊讶,毕竟此处怎么说都是梁王朝的王都,别说是超凡大圆满,就算是天意妖王也休想在此放肆!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梁王朝两位皇室在场,他们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人族与妖族时隔三百年未曾出现过的大战就得再一次发生了。 想到这里,太子赵辛赶忙策马上前,一脸微笑的开口,“原来是个误会,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前辈就带着令郎离开……” 虽说这里是梁国皇都,可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赵辛也不希望与一个超凡大圆满的大妖怪结怨,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妖族九王之一。 “怎么!现在怂了!”就在赵辛刚把话说完的那一刻,姜太一在徐无双的搀扶之下才缓缓走上前来,“你跟你那狗儿子没什么区别,说的比唱的好听,欺软怕硬,怂的比什么都快!” 此话一出,赵辛吓了一跳,他转身看向姜太一,压低了嗓音开口道,“姜祭酒,你少说两句,如今我么不占优势,若是激怒了他,你我都会很危险的,息事宁人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息事宁人?”姜太一顿时笑了,“我可不想息事宁人,今日那狗儿子要不死在这里,这事儿就没完!” “姜太一!你不要欺人太甚!”黑袍男子怒喝出声。 “欺你又如何,有本事杀我啊!”姜太一阴恻恻的开口。 这下,就连一直为姜太一马首是瞻的徐无双都看出了端倪,以往这位年轻祭酒遇事可都是冷静的很,为何今日如此咄咄逼人,似乎有意要将对方惹怒。 太子一脸焦急的劝说道,“姜祭酒,你也说了,此人乃是超凡巅峰,我们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能够稳赢他,你这又是何必呢,再逼下去后果一发不可收拾啊!” 姜太一根本就不理会他,直勾勾的看着那天穹之上的黑袍人,继续道,“你们偷油老鼠的胆子是不是都这么小啊,动手!” “你找死!”黑袍男子忍无可忍,怒火中烧,终于还是出手了!大袖一挥,赤红光霞疾驰而去,直指姜太一。 只不过他还保持着大部分的理智,知道若是真把姜太一给杀了,恐怕自己也得在瞬间给他陪葬,故此,仅仅把实力压制在五品超凡而已,他只是想要教训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人族小子,想必这也不会违背帝复山的指令。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这位在红河两岸也都地位不低的妖族大能心中一惊! 面对他的劲气,那人族小子竟然不退不避,反而踏步上前,握刀腾空而起,怒斩而出。 “撕!” 刀光一闪而没,劲气被他一刀斩灭,姜太一长刀遥指黑袍男子,“别藏着掖着了,拿出点儿真本事来,要不然保不住你那宝贝儿子的命!” 黑袍人冷笑一声,“还真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敢如此傲气,只可惜,你挑错人了!” 话音落下的同事,他身形刹那间消失,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姜太一跟前,屈指成爪,狠狠向着年轻祭酒胸口掏去! “好快!” 姜太一心中大惊,但却也毫不示弱,周身灵气灌入锦刀之中,一刀斜撩而上,大有一副以命换命的架势! 黑袍人眉头一皱,爪子一转改为抓向锦刀刀锋! 就在这个时候,趁着空挡,姜太一另一只手捏剑指,一簇小火苗出现在他指尖之上,向着黑袍人眉心狠狠点去。 这簇火焰出现的瞬间,周围温度刹那间提升了数个档次,空气中的水分被瞬间烘干,就连脚下大地都开始微微开裂。 “火纯!” 黑袍男子脸色一变,火焰对妖族本就存在克制,更何况这还是来自于妖帝的火中之纯。 当下他也不敢硬接这一指,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那把锦刀,身形迅速后撤,一退再退。 姜太一穷追不舍,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粘住对方,以火纯开道,锦刀搅弄如风,毫不客气的向着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惊了,一个轮海大圆满,竟然逆行伐上,硬生生跨越一个大境界压着超凡大圆满打。 第53章 轮海与超凡的区别 第53章,轮海与超凡的区别 整个山谷都在震动,黑袍人心中憋屈万分,虽说姜太一境界不高,对于火纯的运用还无法做到如臂使指,可却也让他束手束脚,根本无法占据上风。 退了有近百丈之后,黑袍人终于忍无可忍,他怒喝一声,浑厚的妖气喷涌而出,直接将那位年轻祭酒弹飞了出去。 “姜太一,你还真以为手握火纯就能为所欲为了嘛!今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妖族手段!” 此话一出,黑袍男子终于要动真格的了,他不在压制自己的境界,一股黑红相间的雾气自他周身散发出来,就仿佛一滴墨水滴入了水缸一般,顷刻间扩散开来,将整个山谷腹地笼罩其中。 姜太一咧嘴微微一笑,似乎这正是他想要的一般。 只不过年轻祭酒也没忘了太子那些人,他转头看向徐无双开口道,“让所有人退出山谷,以免殃及池鱼!” 徐无双有些担忧的开口道,“那先生您……” “若他真要杀我,你们留下又有何用!速速退去。” “可是!”徐无双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姜太一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别浪费了你作为棋子的价值!” 徐无双愣了一下,随后才点了点头,转身与禁军护卫着太子一行人快速撤离。 对于闲杂人等的离开,那妖族大能也并未在意,相反,他也同样让妖族一行人撤出山谷,如此一来,两人就可以真真正正的放手一搏了,准确的说,是让姜太一放手一搏。 黑雾之中,妖族大能悬停于空中,他朗声道,“你最好收起用火纯退敌的小心思,火纯即便再强,在你手里也发挥不出多少威力。” “就好似一柄所向披靡的绝世宝剑,若是握在一个三岁顽童手里,与废铁又有何区别!” 姜太一持刀而立,倒也并未反驳,他自己也清楚,在展现全部实力的对方面前,火纯的克制作用极为有限,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退意,因为眼下的局面正合了他得意。 要问姜太一为何一定要把自己逼至此等绝地,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想要破境! 其实早在多年之前,姜太一就凭借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与不懈的努力迈步轮海大圆满。 天下修士都明白一个道理,修行五境之中最大的一道分水岭就是破境超凡。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轮海这个境界,除去那些没有修行天赋的凡人之外,只要你日复一日,毫不携带的修行,总有那么一天能够爬到这个境界。 但是超凡就不一样了,这个境界从字面意思上就能看出与众不同,超脱凡俗,当然了,这都只是那些门外汉的理解。 超凡的真正意义,指的是一技之长的超凡术法。 每个修士在步入轮海大圆满之后都要做一个选择,从天地万千道法之中选择一条,钻坚研微,领悟出一招属于自己的独特术法。 就好比徐无双,她的超凡手段便是那赤红火符,别看对姜太一来说毫无作用,可若是换做另一个人,即便是同境界修士,对上那一片火海,恐怕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每个人的超凡术法都与众不同,有的人可能仅仅只是简单的一拳,有的也可能是简单的一剑,那些以丹药之术成就超凡修为的甚至只是炼出了一枚超凡脱俗的丹药而已。 而且超凡术法的强弱也各不相同,有人天赋异禀,能够领悟多种超凡手段,相辅相成,生生不息,但弊端就是无法做到全神贯注于一道,故此虽然所学驳杂,但又因为心神分散,无法做到超群绝伦。 所以很多人都只选择一条道路,全神贯注,登峰造极,不求全知全能,只求一力降十会,做到居高望远。 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万古不变的,只有领悟了属于自己的超凡术法,才可真正跻身超凡这个境界,褪去凡胎,迈进羽化登仙的门槛。 领悟超凡术法何其之难,有人在轮海大圆满原地踏步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找到头绪。 而姜太一,以他的天资,要想领悟超凡术法倒也并非难事儿,但是姜太一太过于贪心,在他看来,要么就不领悟,要领悟的话,就得鼓捣出一招天下无敌的手段才能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故此他要览尽天下超凡术法,为自己的领悟打下厚实根基。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一直逼着那黑袍男子出手的原因,他要看一看对方的超凡手段,把他当作一块磨刀石,磨砺自己! “废话少说!你最好也别轻敌,不是要让我好好看看妖族的手段嘛,那就拿出点儿真本事来!” 姜太一话一说完,他先发制人,一脚踩碎地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黑袍人! “哼!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对于那冲杀而来的姜太一,黑袍男子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应对,双手环胸,一副不屑的模样! 姜太一见他这幅模样,眉头微微一皱,可如今已经容不得他多想,手中锦刀灵气沸腾,高举过顶,就要斩向那妖族大能!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雷电猛然自周遭黑雾之中劈出,狠狠的砸落在姜太一胸口,瞬间将其击飞出去十数丈之远。 姜太一在空中喷出一口血雾,可还没等他落地,又一道雷电劈来,正中背心,巨大的力道将他高高抛起。 紧接着又有第三道、第四道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的持续下去。 那黑袍男子冷笑开口,“感觉如何?我这雾海别说你一个区区轮海修为,就算是超凡七品也休想逃出去。” 又是一道雷霆劈中胸口,姜太一终于重重落地。 “小子,刚才不是挺横的嘛,怎么不说话了!” 姜太一艰难的爬起身子,以锦刀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苦笑一声,自己还真是自讨苦吃,这雷电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 想着,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黑袍男子,开口问道,“这就是你的超凡手段?” “不错,你小子还算是有点儿眼光。” 姜太一又问,“你就这一种超凡术法?” 黑袍人冷哼一身,“对付你,足以。” 第54章 认输 第54章,认输 话音落下,又有数道雷霆呼啸而来,只不过这回姜太一再也不打算坐以待毙,他身形一个后撤,躲开雷霆轰杀,同时大袖一挥,一张黄纸出现在面前,他手捏剑指,以灵气为墨,以指尖为笔,飞速绘画起符篆。 等到他落地的那一刻,符篆也同时完成,年轻祭酒手掐法决,怒喝一声,“水来!” 刹那间,符篆燃烧起来,下一刻,大水喷发而出,仿佛凭空在这山谷之内造就了一片湖泊。 见到这一幕,那黑袍男子顿时大笑出声,“无知小儿,竟然妄想以水阻雷,简直是井底之蛙!” “马上你就知道谁才是井底之蛙了!” 说着,姜太一抬手向下一按,山谷动荡起来,大地裂开无数缝隙,水与土在这番震荡之中快速相融,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已,山谷腹地之内便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泥潭。 姜太一抬头看向远处那黑袍男子,咧嘴一笑,“再来试试!” “哼!不知所谓。”黑袍人不屑的一声冷哼,随即抬手一挥,顷刻间不下十数道雷霆蜂拥而出。 那位年轻祭酒不避不闪,抬手掐决,沉声吐出一个字,“起!” 周遭黄泥如受到了牵引一般迅速旋转而起,在姜太一四周汇聚成一个封闭无死角的泥球。 与此同时,姜太一体内火纯之力散发而出,烈火于求内汹涌而起。 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将泥球烤干,化作了一个质地极为粗糙的陶瓷球将自己团团围住。 也就是在这陶瓷球成型的同一时间,雷霆呼啸而至,轰然砸落在球面之上。 黑袍人冷笑开口,“区区黄泥,也妄想……” 可这话还没说完,他脸色就已经是猛地一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那泥潭之中。 雷弧散去之后,原先那陶瓷铸就的泥球依旧完好无损,安然无恙的立在原地。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那陶瓷球忽然裂开数道裂缝,下一刻轰然碎裂,只不过却并非碎成齑粉,而是裂开为数块丈许宽的陶瓷碎片悬浮在姜太一周身数丈之内。 姜太一咧嘴一笑,“给你科普点儿科学知识,陶瓷他不导电!而且这些陶瓷乃是由火纯炼制而成,且蕴藏着我的灵气,故此也没那么容易损坏。” “你的雷霆现在没用了!” 说完这句话后,姜太一脚尖一点,身形爆射而出,那些陶瓷碎片随同他一并上前,围绕着他不断的旋转,将周遭激射而来的雷霆尽数挡下! 黑袍男子眉头紧蹙,脸色阴沉的开口道,“好一个姜太一,小聪明倒是有不少,只可惜,你别忘了,你我境界差距太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术法都是徒劳!” 话音落下的同时,姜太一已然到了他跟前,手中锦刀怒斩而下,毫不犹豫! “自寻死路!” 黑袍人怒目而视,仅仅只是抬起一只手向着那锦刀刀锋抓去。 但是下一刻,他又迅速缩回手掌,有些憋屈的后撤数丈,一脚踩进了泥潭之中,堪堪躲开了这一刀。 原因很简单,在刀锋斩落的那一刻,一抹火焰出现在刀刃之上,虽说这火纯在姜太一手里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有限,但终究对他有克制作用,他可不想在姜太一手中受伤,那若是传出去,可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可虽然不敢硬接火纯,但黑衣人也在后撤的同时挥出数道劲气将那位年轻祭酒身边所有的陶瓷碎片尽数击碎。 “小子,我看你这回还怎么嚣张!” 陶瓷碎片消散的瞬间,黑袍人根本不给姜太一重新炼制的机会,成百上千的雷霆从姜太一身旁两侧怒砸而出。 “不好……”姜太一脸色猛地一变,慌乱之下他迅速牵引脚下方泥潭之中的泥浆于自己两侧竖起两道高墙! “哼!陶瓷挡得住雷霆,你这泥浆可就未必了!”黑袍人阴恻恻的冷笑到。 可就在这个时候,姜太一忽然转头看向他,咧嘴露出一个好似胜券在握的神秘笑容,“不好……要赢了!” 此话一出,还没等黑袍男子想明白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呢,数百雷霆便已经轰然砸落在姜太一两侧的泥墙之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黑袍人才猛然发现,如今姜太一悬停于半空之上,而自己则踩在泥潭之中。 “不好!” 这回轮到他说不好了,只不过等他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姜太一身侧的两道泥墙连接着下方的泥潭,雷霆轰击在上边眨眼睛便顺着泥浆灌入泥潭之中。 这些与泥浆融为一体的雷霆再也不受黑袍人的控制,原先的泥潭顷刻间化作一方雷池,立于这雷池之内的黑袍人自然就是所有雷电的宣泄口了! “啊!” “轰!” 轰鸣声几乎是与惨叫声一同发出,整个山谷之内尘土飞扬,姜太一不敢托大,手提锦刀迅速后撤近百丈,一脸警惕的盯着那爆裂产生的尘土烟雾。 魂魄之力四散而出,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姜太一非常清楚,这一记借力打力的威力虽说不俗,可即便如此,别说是灭杀超凡大圆满了,就算是重伤也都没有多大可能。 果然,还没等烟雾散去,那黑袍人的声音便已经传来,“好好好!姜太一,你还真是好本事啊,孟怀真果然天下无双,就连教出来的弟子也都这般的出类拔萃!” 姜太一微微眯了眯眼睛,“谬赞了,不过是我想的比别人多一些而已。” 下一刻,黑袍人大袖一挥,引来大风将谷内黑雾连带着烟尘一并吹散,阳光洒下,山谷内部已经被破坏殆尽,无数深达丈许的裂缝遍布四周,一片焦黑,碎石无数。 黑袍人身形缓缓腾空而起,衣服有些破损,脸上有些灰黑,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找回场子。 他抬头看了一眼山谷以北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感受到了一股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气息若隐若现,看来应该是长安城内的高手隐秘在附近。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姜太一,“不打了,我输了!” 后者愣了一下,“这……这就认输了?” “反正又不能杀你,而且若真手段尽出才赢了你一个轮海,那恐怕比我如今认输还能让人笑掉大牙!” 说到这里,黑袍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我妖族行的正坐得直,没有你们人类那般的花花肠子,输了就是输了,不过……” “我很好奇,你为何非得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若是我真的怒火中烧,即便不杀你,断你手脚也还是做得到,你就一点儿也不怕?” 闻听此言,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收刀入鞘,一脸微笑的作揖道,“先前言语之上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赎罪,晚辈之所以如此,其实也很简单,我想要破境。” 听到这话,黑袍男子眉头一挑,随后微微点了点头,“生死一线又大悟这我倒是知道,可是凭你如此年纪就能迈步轮海大圆满的天赋,即便是不这么逼自己,日后也极有可能领悟出属于自己的超凡手段,何必急于一时呢?” 姜太一顿时笑了,“如何能不急于一时啊,前辈想必对我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以我这样的身份,无数人都在盯着,即便是没那么容易被人暗杀,可正如前辈所言,天下间能断我手脚,废我修为的人多不甚数,早一日步入超凡便早一分保障……” 说到这,姜太一看了一眼那黑袍男子,“而且你们妖族对于火纯的觊觎程度我也见识过了,令郎都已经带人杀上门来了,这回算我命大,但是下一次呢,若是来了一个天意妖王,我怕是就真没辙了!” 第55章 高手风范 第55章,高手风范 听到这句话,黑袍男子嘴角微微一抽,想起自己那个不懂事的狗儿子,顿时无奈的叹息一声。 随后他看向姜太一,“吾乃妖将柯鸿,对犬子给你带来的麻烦我表示抱歉,不过你放心,这并非我妖族谋划,乃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一意孤行。” “其实也不怕告诉你,中原五位妖王对于你体内的火纯并没有争夺的念头,当然了,你若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这就另当别论了……” 说到这里,本命柯鸿的黑袍男子伸手拍了拍自己衣角上因为方才那场战斗而沾染上的灰尘,笑了笑,“不过如今看来你应该也不是。” 姜太一顿时有些疑惑,“没有来争夺的念头?这是为何?” 柯鸿也没卖关子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开口道,“虽说经过三百年的休养生息,妖族已经逐渐壮大起来,可即便如此,整体实力依旧无法与梁、越、楚三国一较高下,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国而已。” “为了火纯而葬送三百年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引发与梁国之间的斗争,给妖族带来战乱灾祸这样的事情想必傻子才会去做。” 说到这,他又转头继续道,“不过这仅仅代表我中原妖族,北国、西域这两地也有妖王存在,他们是不是也这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听完这些话,姜太一才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好了,我也不与废话了,我那儿子回去之后必定会被重罚,你也就不要记仇了,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这回,柯鸿的语气与之前大不相同,之前的“就此作罢”是居高临下的口吻,是一个超凡大圆满的绝对强者对弱者的命令。 而眼下,经过方才那一战,虽然柯鸿并未真真正正的全力以赴,可姜太一的实力也赢得了这位妖将的尊重,故此,如今的柯鸿是以商量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 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那就不送了!” 柯鸿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向北方天穹,“戴公公,给我向你们的皇帝带句话,就说帝复山无意于梁国起纷争。” 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位妖族大将身形一闪而没,干脆利落的消失在山谷之内。 姜太一看向柯鸿临走前喊话的方向,眉头微微一挑,看来这位太监总管的境界实力的确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深不可测啊。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姜太一这才缓缓落下身形,拍了拍身上尘土,一手按刀,缓步向着山谷之外走去。 山谷外,使团与禁军队伍早就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人还在那等着。 徐无双一脸沉重的站在山谷入口不远处,方才她看到有一道红光划破天际消失在天边,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谷内的战斗结束了,而那个走了的自然就是蝠族的大妖怪。 她不知道柯鸿不敢杀姜太一,所以在她看来姜太一必然是死在了谷内。 可就在她一脸悲痛的想要入谷去给姜先生收尸的时候,一抬头,姜太一竟然一脸风轻云淡的从山谷里走了出来,这可把她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姜太一,走到徐无双跟前,将锦刀取下丢给了她,只开口说了四个字,“走,回去!” 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发了什么事儿的徐无双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等姜太一走远之后她才好似终于回过神来一般,惊呼了一声赶忙跟了上去。 “姜先生,方才里边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那妖族巨擘怎么就走了呢?” “又不是生死相搏,分出个胜负也就各回各家了呗。”姜太一平淡的开口。 “分出胜负?”徐无双惊了一下,随后心头跳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自己都被自己这个猜测给吓到了。 虽然她也不敢相信心中的这个想法,但是出于好奇,她还是开口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那先生您……赢了?” “赢了。”姜太一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似乎以轮海境界逆行伐上胜过一个超凡大圆满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儿而已。 徐无双吓了一跳,她对姜太一的话没有半点怀疑,因为她清楚得很,自己这位姜先生不是那种喜欢夸大其词的人,而且他也没必要骗自己。 想到这里,徐无双内心的激动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先生,您真的赢了,那可是超凡大圆满啊,您知道您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吗!” 姜太一眉头微微一挑,“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对方并没有下杀手,我能取胜也归功于对手太过轻敌,若真是殊死搏杀,恐怕我也就没那个命走出山谷了。” 只不过对于这些说辞徐无双并没有太过在意,即便是对方没有太过认真,可怎么说也都是半步大宗师的存在,换做其他任何人,即便是她这个三品超凡,别说与之一战,恐怕连拔剑的胆量都欠俸,就跟别说赢了。 故此,姜太一这一战,让徐无双心中对他的敬仰之情无形之中提高了数个档次。 两人没走多远,就遇到了皇城禁军前来支援的队伍,浩浩荡荡少说也有个三千人。 为首的将领在看到姜太一的那一刻立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炽热的目光看向这位年轻祭酒,“祭酒大人,我等奉命前来接你回城!” 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可是那位将领依旧是一脸的激动,他有些好奇的开口问,“姜祭酒,方才戴权戴公公其实已经出城援手了,前不久他回到城内,说您已经败退那半步天意的大妖怪,这是真的吗?” 大梁以武立国,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市井小民,体内都流淌着崇尚力量的血液,方才戴权回城之后将姜太一败退妖族巨擘的消息传开,顿时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若是换做别人传这消息,恐怕没有任何人会去相信,毕竟敌我双方境界差距宛若云泥,说胜率渺茫那都是乐观的。 可这消息要是从帝王近侍的戴公公口中传出,那可信度可就要高上太多太多了。 还没等姜太一开口解释什么,他身后的徐无双挺了挺胸脯,有点儿狗仗人势的味道,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开口道,“这还能有假不成,我可是亲眼看着那大妖怪遁逃的!” 她此话一出,那些个禁军将士们顿时一脸的惊骇,看向姜太一的目光就仿佛是在看神明一般。 领头的将领赶忙让出自己的座驾给姜太一,谄笑道,“没想到姜祭酒实力这般的深不可测,真乃我大梁之福啊。” 姜太一无奈的抬手揉了揉眉心,也不打算废话,“好了,咱们先回城。” 说着,年轻祭酒一夹马腹,策马而去,只留下那将领与徐无双两人望着他的背影一脸的神往。 “不卑不亢,高手风范,真他娘的器宇不凡啊!” 第56章 归纳总结 第56章,归纳总结 回到长安城,还没等入城门,姜太一远远的就看到一大群人在城外等候。 站在众人之前的自然就是太子赵辛,他身边还有三皇子赵胆,随后便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戴权和楼兰公主耶律东庭。 除了这位仰慕姜太一的耶律公主之外,使节团早就已经回到驿馆休息了,今儿他们也算是吓个不轻,毕竟在西域,妖祟并不常见。 姜太一忽然有一种远征将军战胜归来,举国欢庆,帝王携百官出城而迎的错觉。 想到这里,这位年轻祭酒无奈的抬手扶了扶额头,“多大点儿事嘛,至于吗。” 三千禁军拱卫着姜太一来到长安城城门之下的那一刻,太子与一众迎接之人眼神炽热的走上前来。 “恭迎姜祭酒得胜归来!” 姜太一嘴角一抽,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他苦笑一声,“运气使然,不必如此。” 太子赵辛赶忙开口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说我中原各国于三百年前携手力败妖族大军,可那一场大战也是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故此,民众对于妖祟二字与生俱来便有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甚至就连兵卒甲士也难免沾染。” “您今日以轮海境界败退那妖族超凡巨擘,可谓是百年来第一次人族逆行伐上,跨越一个大境界挫败妖族的人物,日后此事迹传开,必定鼓舞士气,消弭那些畏妖之心,实乃无上功德啊。” 姜太一听完这话,嘴角微微抽搐,“没这么严重。” “姜祭酒您还是太过谦虚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边上的三皇子赵胆冷冷开口道,“不错,姜祭酒的确是力敌妖祟,可也别忘了,若非他一再挑衅,那妖族巨擘恐怕早就已经离开了,这般将我等安慰至于不顾的行为……” 说到这,赵胆瞥了一眼姜太一,“这可是死罪啊!” 此话一出,整个城门之外一片安静,太子脸色阴郁,边上的耶律东庭一脸紧张,反倒是姜太一表情平淡,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一般。 最后还是那位司礼监大太监戴权开口说话,“关于这件事儿,陛下有旨,姜祭酒在入谷之前便让人传信回宫,陛下才让老奴前去援手,故此功过相抵,不在计较。” 此话一出,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那赵胆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只可惜自己皇帝老子都说话了,他还能纠结什么,最后也只能是大袖一挥,愤而离去。 等他离开之后,姜太一看向那位大太监,咧嘴一笑,“多谢戴公公解围。” “祭酒大人无需如此,咱家也只是传递了圣上口谕而已。” 耶律东庭上前几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姜太一,“没受伤。” 还没等姜太一开口说话,他身后的徐无双顿时笑了,“耶律公主为何对我家先生这般上心啊,难不成……” 此话一出,耶律东庭笑脸顿时涨的通红,她赶忙开口解释道,“姜祭酒以一人之力拖住妖族巨擘,换我等安然离去,我自然对他感激非常……”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徐无双坏笑一声,“真的只有感谢?” 听到这话,耶律东庭的脸就更红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姜太一无奈的摇了摇头,“闭嘴!” 徐无双笑了笑,抱着那把锦刀后退一步,不再开口调侃这位西域公主。 “好了,咱们先进城再说。” 遇此变故,原本安排的狩猎事宜也就只能作罢,使团受惊不轻,恐怕今日也不会安排其他行程了。 一行人回到长安城内,太子等人告辞离去,姜太一也婉拒了耶律东庭送她回府的请求,与徐无双两人坐上马车,向着祭酒府而去。 回到自己府邸之后,姜太一伸了个懒腰,向着徐无双开口吩咐道,“你下去,我回房休息片刻。” 徐无双恭敬退下,姜太一走入自己卧房之后,关上房门,随后忽然感觉喉咙一甜,几丝鲜血渗出嘴角。 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之后,姜太一苦笑一声,“果然,轮海与超凡之间的差距不是那么随便就可以撼动的,即便那柯鸿并未认真,我的伤也不轻啊。” 深吸了一口气,姜太一盘膝端坐于床榻之上,五心朝天,开始冥想打坐。 离开北国之后,他已经许久未曾打坐修炼了,今日在领教了柯鸿的超凡手段之后,他自然要做一个归纳总结,于脑海之中模拟出这一记超凡的特性,然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以前在北国,都是孟怀真那老头逼着他与各类冰原妖祟斗法,然后让他冥想总结,原先姜太一总是不乐意,后来在尝到甜头之后,都不用孟老头去督促,他自己没事儿就去霍霍那些北国的妖祟,可把那些妖怪们折腾的够呛。 冥想之中,姜太一的眼前出现一团黑雾,其内隐约可见有雷霆闪烁。 看着眼前这团黑雾,姜太一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柯鸿应该是模拟了一团可控云彩,至于那雷电,想必是与暴雨天气下的雷霆一般产生的,空气摩擦云朵,产生正负极,从而引发雷霆。” “唯一有区别的,应该就是这云彩与空气摩擦的程度是可控的,所以他想要什么时候有雷霆,就能什么时候有。” 说到这,姜太一不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有点东西,科学啊。” “要这么来说的话,灵气可以模仿大自然的很多现象,比如北国妖祟常用的雪崩。” 姜太一伸手搓了搓下巴,“果然与我在北国的猜测大致相同,所谓的术法,大部分都是在模仿天灾,当然了,也不乏一些以绝对浑厚的灵气搬山填海的。” 这么说着,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那究竟该选择怎样的超凡手段呢!” 说着,他的意识形态之中,除了那一团黑云之外,顷刻间浮现出无数毁天灭地的异象,这都是他在北国参悟的超凡手段,有雪崩,有开山,有冰原倒卷,有大地崩坏! 这些超凡手段都已经被他彻底看透,说得不好听点,只要他想,随时能够领悟这些超凡术法,要在境界上更进一步易如反掌。 只可惜,就这样毁天灭地的术法,咱们这位姜祭酒还看不上,至于他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的超凡,其实说实在的,姜太一自己也没想清楚。 第57章 赏赐 第57章,赏赐 冥想中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色便以入夜,咱们这位青鹿祭酒趁着夜色入宫面圣。 在御书房内,皇帝赵庆于垂帘之后握笔书写,戴权一脸恒古不变的谦逊笑容站在帘外。 姜太一步入房中,作揖行礼,“下官姜太一,见过圣上。” “你来啦,深夜到此,有何贵干啊?”赵庆并未停下手中的毛笔,甚至都没抬头,只是淡淡的问到。 年轻祭酒笑了笑,“自然是为了骊珠公主的事情。” 听到这话,赵庆手中的毛笔微微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初他开口道,“你是说川凉提议和亲的事情。” “不错。” “你也觉得,我大梁身为君主之国,与西域小国和亲有失体面?” 闻听此言,姜太一微微摇了摇头,“非也,臣是觉得,作为我大梁公主,骊珠公主她应该有自己选择嫁与不嫁的权力,她若是不想嫁给呼延成业,谁来逼迫都无用……”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况且作为父亲,我想圣上您应该也不希望骊珠公主去大漠受苦。” 听到这话,垂帘之内的帝王放下毛笔,坐下身子,他笑着开口道,“说的不错,朕不希望自己的闺女远嫁大漠,姜祭酒可有万全妙计能与朕消愁啊?” 姜太一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有!” 闻听此言,赵庆立马来了兴致,“哦?真的?” “不敢欺君。” 这位大梁帝王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朕要的不仅仅只是骊珠留在长安,而且还要西域各国老老实实待在西域,不要侵扰大梁西疆边境,你可做得到?” 姜太一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做得到。” “好,那就说给朕听一听,若此事能成,朕重重有赏!” 年轻祭酒微微一笑,“陛下,明日只需先赏赐大月国与楼兰,将川凉放在最后便可……” “哦?”赵庆有些疑惑的开口道,“为何?” “且听我慢慢道来……” 随后,姜太一将自己心中所谋一一诉说,一开始垂帘之后的帝王还有些犹豫,但是等他说完,便好似醍醐灌顶一般,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 ……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朝议事结束之后,西域三位使臣携副使进殿面圣。 西域鱼龙混杂,有聚势立国的,也有区别于国家之外的城邦自力更生,林林总总算起来不下数十股势力。 可即便是此番进贡而来的这三座西域大国,在坐拥中原三大板块之一的梁王朝面前依旧是国力稀薄,故此极为渴望君主国的赏赐,借住这份赏赐,或许就能改变西域一国的命运。 帝王端坐在龙椅之上,百官分文左武右而立,姜太一虽然是从四品官职,但由于是接待使,故此站在左侧第一位,手里象征性的捧着纸笔,用作于记录今日帝王赏赐之物,退朝之后,这东西就得他去张罗。 “西域楼兰、川凉、大月三国成为我大梁属国也有数十年之久了,这些年里一直保持着友好往来、互不侵犯的态度,每年朝贡之物也甚得朕心。” 金殿内只有帝王的声音在回荡,“今年是个特殊的日子,诸位爱卿可知道是什么日子啊?” 此话一出,太和殿内百官面面相觑,心中不断推算,似乎今年也并不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啊。 这个时候,姜太一微微一笑,开口道,“想必圣上的意思是说今年乃是大月国臣服我朝一甲子之年。” 他这话一说出口,百官才终于回过神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错!”赵庆笑着开口道,“今年正是大月成为我朝属国一甲子之年,西域朕不清楚,但是在我中原,一甲子乃是一个吉字。” 说到这里,龙椅上的赵庆看向大月使臣巫邪月,开口道,“既然是个吉年,朕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巫邪月,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朕听听。” 此话一出,大月使臣巫邪月顿时是一阵狂喜。 眼下大月国危机重重,世代交恶的川凉快速成长起来,国力有了碾压西域所有国邦的势头,盐铁稀缺的大月岌岌可危。 若是这个时候梁王朝愿意伸以援手,阻止川凉的恶行,为大月换得一丝喘息之机,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一点除了巫邪月之外,其实所有人都明白,故此,在听到赵庆的话之后,川凉的呼延成业和纳兰行德两人的脸色都是猛地一变,开始当心起来。 “帝君!”巫邪月压下心中的激动,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他恭敬的行礼之后,这才开口道,“我大月所求不多,只希望国土安在,百姓安宁……” 说着,他转头怒视着川凉国两人,带着一丝怒火继续道,“可是,川凉如今在西域横行霸道,征战不断,更是扬言要灭我大月,如今他川凉的三万大军都已踩到我大月国界之边了!” 说到这里,这位大月使臣向着帝君跪了一个五体投地,朗声道,“我大月只求帝君大发慈悲,出兵川凉,还我西域太平!” “轰!”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太和殿内顿时是议论纷纷,川凉使臣纳兰行德早已是吓得满头大汗,指着巫邪月怒斥出声,“简直一派胡言,我川凉如今还未出兵大月,哪里来的三万精兵踏足你国边界!” 说着,他同样向着赵庆跪倒在地,“帝君,大月这明显是在挑拨王朝与我川凉的关系,还望帝君明察!” 就在这个时候,姜太一阴阳怪气的低声道,“不对,我记得那日在留仙宫外,你可是扬言回到川凉之后就要上呈国王,出兵灭了大月啊,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他此话一出,呼延成业与纳兰行德两人顿时是汗如雨下。 对于姜太一在梁王朝的地位他们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仅仅只是带刀入殿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若是帝君听信了他的话,那恐怕川凉就得遭受无妄之灾了。 整个金殿安静了片刻,龙椅上的帝王也终于开口说话了,“巫邪月,你这要求恐怕朕没办法答应你,大月是我朝属国不错,可川凉亦是,若是我朝出兵川凉,灭了自己的属国,那日后这事儿传出去,还有谁愿意臣服于朕啊!” 第58章 军械 第58章,军械 赵庆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巫邪月愣了一下之后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清楚,要想借助梁王朝的力量灭掉川凉那是不现实,除非川凉不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属国。 听到这话之后,川凉的两位使臣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梁王朝不插手西域纷争,那在大漠那一亩三分地里,川凉就能横行无忌。 只不过巫邪月尤未死心,他继续开口道,“那不知帝君可否借兵给我大月,不多,只要三万便可!”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一次紧张起来,只不过皇帝还是摇了摇头,“不成,王朝虽然拥兵七十万,可却没有多余的兵卒,况且借兵给你与我朝出兵大漠又有何不同!” 闻听此言,川凉两位使臣又是松了一口气,今日他们这颗心也算是被折磨的够呛,起伏不断。 可没等他们真正放下心来,赵庆接下来的话差点儿让他们那可小心脏从嘴巴里跳出来。 “虽然不能借你军队,但是朕酌情赐你我朝军械,足以让大月保住国土了。” 说着,帝王深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姜太一,咧嘴一笑,朗声道,“朕赐予大月国军制斩马刀三千柄,臂张弩三千架,蹶张弩两千架,配箭矢十万支,床弩一百架,箭矢五千支,攻城车二十架,云梯百架!” 皇帝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太和殿,每说出一种物品的名字和数量时,就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川凉两位使臣的胸口上一般。 前面那些倒也就算了,床弩、攻城车、云梯!这是要干嘛呀,这么恐怖的东西给到大月,那恐怕川凉这么些年来在西域辛辛苦苦打下的第一大国名头就未必保得住了。 另一边,大月使臣巫邪月自然是激动的不断磕头,赞颂着帝君的圣明。 对于赵庆的这一举动,文武百官其实也都清楚帝王的意图,摆明了就是要西域两国相互制衡,如此一来,有了大月这个拳头突然硬起来了的对手在,他也就没那个心思和胆量再提出什么和亲这种荒唐事情来了。 这也就是昨日深夜姜太一与赵庆商议之后的结果,毕竟只要花费一些军械就能解决的事情,用不着非得搭上边军将士的性命。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官员不同意了,直接站出来开口道,“圣上,如此一来恐怕不妥,这床弩、攻城车等器械造价不低,而且……”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大月使臣巫邪月,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当心的是这些杀器被大月掌握,日后拿来对付大梁恐怕就麻烦了,虽然以大月国如今的国力,发生这种事情几率微乎其微,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 巫邪月也不是傻子,听得出来话外之音,他赶忙开口道,“帝君请放心,我大月忠心耿耿,绝无踏足中原之心,况且今日帝君赐我军械,救我大月子民于水火,大月又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的忠心了,带着这些军械回去保住自己的国家便可。” 说着,赵庆看向楼兰使臣耶律东庭,开口道,“耶律公主,朕赐你楼兰盐铁各五百斤,丝绸三百匹,听闻耶律公主对乐舞极为喜爱,朕就再赏你舞女十名、乐师五人。” 这些赏赐相比较起大月国的那些实打实的军械来说的确有些相形见绌,可耶律东庭却不敢多说什么,跪倒叩拜谢恩。 最后,赵庆才看向呼延成业,咧嘴一笑,“呼延王子,你川凉今年朝贡之物比往年可要多出一倍有余啊,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赏赐你才好了。” 闻听此言,呼延成业嘴角猛地一抽,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难不成都眼下这等情况了,他还要说那是自己带来的聘礼吗? 好在是纳兰行德还保持着理智,他清楚的很,其实川凉本就没有与梁王朝一较高下的资本,之所以提出和亲并以出兵梁国西边界为要挟,那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如今梁国南疆匪乱,而且川凉有一统西域大漠的实力才敢这么说。 如今大月有了梁国资助,即便是兵力之上无法与川凉抗衡,可那些个臂张弩、蹶张弩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床弩与攻城车这般的战场杀器,足以与川凉一较伯仲,如今的川凉对付大月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那闲工夫顾及什么和亲。 想到这里,纳兰行德赶忙开口道,“我等身为属国,进贡本就是应该的,至于数量多少,这都是心意……” 说到这,这位川凉大臣继续道,“还有就是,前段时间有一些关于我国王子与贵国公主的传言,那都是外界瞎说的,还望帝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川凉绝无此意啊。” 他这话刚一说完,身旁的呼延成业顿时虎躯一震,可终究是没敢开口多说一句话来辩驳。 闻听此言,站在一侧的姜太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龙椅上的赵庆眼神之中流光闪过,并没有被任何人所察觉。 随后,川凉得到了与楼兰差不多的赏赐,紧接着赵庆微微摆了摆手,戴公公高声开口。 “退朝!” …… 退出那座金殿之后,姜太一刚想离开宫闱,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姜祭酒,方才太和殿内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您还真是……运筹帷幄啊,竟然能想到以大月牵制川凉。” 太子先是毫不吝啬的表达了赞扬,随后又有些苦恼的开口道,“可是……” 还没等他把这个“可是”说完,姜太一便开口接过话茬继续道,“殿下您是想说我把那些军械给了大月,日后大月怕是照葫芦画瓢,造出一大堆来,并以此统治整个西域,反过来与我朝为敌是。” 太子微微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清楚,这一点就连我能想到,姜祭酒你也一定能想到,所以我并不是在担心这个问题,我只是好奇,你又布下了什么样的计谋来应对。” 姜太一顿时笑了,“太子谬赞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打算动什么手脚,那些东西一定会原封不动、整整齐齐的送往大月。” 闻听此言,太子赵辛有些就有些疑惑了,“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打折扣?” “又想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既然希冀着大月制衡川凉,这点本钱还是应该投入的。” 说着,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至于太子您所担心的那个问题,其实根本就不是问题。” “此话何解?” 年轻祭酒笑了笑,这才开口娓娓道来,“那些什么军刀啊、臂张弩、蹶张弩之内的东西我就不说了,单说一件床弩,在我中原战场无论是守城或者攻城都能起到较大作用,但是到了西域,恐怕也就只能守城了。” “为何?” 第59章 我不喜欢男的 第59章,我不喜欢男的 “床弩沉重,若想运送需马拉车载,在我中原倒是轻松,可西域多为大漠,除了几条固定的道路之外,车马举步艰难,故此那些个来往于西域和我朝之间的行商都是驼队。” “虽然有道路可以行车,但是极少,我已经查阅过西域的舆图,大月与川凉之间只有一条可行车的道路,若想将这些军械投入战场就必定要走这条路。” “但既然是打仗,若只有一条道路可通行的话,川凉只需派兵沿途骚扰,找机会摧毁这些军械或者直接抢夺过去,那大月就得悔青肠子了,故此大月国王就是脑子再笨也绝不会以这条路线运送攻城车。” 听到这,太子微微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这床弩在大月国只能用于守城,至于攻城车和云梯这些东西的作用更是微乎其微,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给?” “自然要给,若不给,大月如何才能引起川凉的警觉,我给了这些东西之后,川凉就得担心大月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东西给用上,他就得想,就得预防,就得绞尽脑汁的去对付大月,到那个时候,谁都不敢对我朝有任何忤逆,因为我们态度,决定着他们的生死啊。” 听完这些之后,太子顿时只感觉背后一凉,无奈的笑了笑,“姜祭酒,您不去做谋士真是可惜了。” 随后他又继续道,“不过大月国若是依照我们那些臂张弩和蹶张弩的样式大量仿制的话,恐怕他们的军力就得在瞬间超越西域包括川凉在内的各方势力了,毕竟弩箭在军中的威慑力比任何武器都要让人来的闻风丧胆。” “仿制?”姜太一眉头一挑,“就算是让他们知道了构造又如何,他们有那么多合格的工匠吗?在西域那等风沙之下,再加上两国开战,弓弩损耗那是必定会有的,仿制的速度若是不够的话,连损耗都补不齐,谈何大量生产。” “再者说了,我梁国臂张弩与蹶张弩种类繁多,且还在不断优化革新,等哪天大月摸透了那些弓弩的特性,怕是我梁国弩箭早就已经更上一层楼,一个大月,何足道哉!” 两人一路向着宫闱之外走去,太子深吸了一口气,“这回多谢姜祭酒伸以援手,既替我留下了一个傻妹妹,又解决了西域那边的威胁,赵辛在这里谢过了。” “没什么好谢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只是尽了一个臣子的责任,说的难听些,要不是坐在接待使这个位子上,恐怕谁都有自家扫取门前雪,莫理他人瓦上霜的心态。” 这话一点儿也不客气,没有那些官场阿谀奉承的语气,但是赵辛却一点儿也不感觉到意外,大能者不拘小节,以姜太一的才能,傲气一些是应该的,要不然就显得太过完美,完美的让人害怕。 赵辛一路送姜太一离开宫闱,离开皇宫,姜太一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去张罗圣上的赏赐,而是让监察司浮水房密切监视西域使团的一举一动,不允许任何人私自离开长安城。 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如今谁都知道大月国得到了大量的军械赏赐,在西域各国,征战多还是以弓箭为先,甲胄根本无法全面防御中原劲弩的穿刺,即便是搭配盾牌,在数万人规模的战场之上,一轮齐射也会如割草一般射杀数千人。 况且再加上流矢造成的损伤,和床弩的恐怖威力,一百步至两百步的距离就能遏制住对方的冲锋势头。 面对这样的杀器,川凉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不让这些军械到达大月国。 所以很有可能会派人快马加鞭回去川凉报信,企图在军械进入西域之后,抵达大月之前拦截下来。 这可不是姜太一希望看到的,故此封锁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而且,在姜太一回到祭酒府之前,浮水房谍子的回报也证明了他做的是对的,川凉的确有人想要提前离开长安城,但是却被早已布置下去的浮水房谍子们给擒住了。 “大人,那人很显然是回去报信的,若让他得逞,恐怕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一炬,不如……”正在与姜太一商议护送军械事项的秦思远听到谍子回报,看向姜太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太一微微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如此,先扣着,等到军械离开我朝,踏入西域疆土之后就放了。” 那谍子领命退下之后,姜太一伸了个懒腰,“好了,这运送之事就按照我们方才商量好的来,今日可把我给累的够呛,我就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情有礼部和鸿胪寺看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告别秦思远之后,才刚刚回到祭酒府邸,管家就上来低声禀报道,“祭酒大人,有访客。” “访客?谁啊?” “说是西域楼兰国的公主,耶律东庭……” 姜太一顿时愣了一下,“她?” 管家点了点头,“大人您如今身兼接待使一职,人家又是外国使臣,老奴觉得不该拒之门外,就斗胆请她去了偏殿饮茶等候。” 听到这话,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我这就去见她。” 管家退下之后,姜太一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跟在他身后的徐无双笑着开口道,“我看先生您就把这位公主殿下给收了,长得还成……”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姜太一便横了她一眼,徐无双赶忙闭嘴,默不作声。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位年轻祭酒这才抬步走向偏殿,徐无双自然是赶紧跟上,一来是要保护姜太一的安全,可最多的还是想听八卦。 偏殿之中,耶律东庭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等候,心里五味杂陈,马上就要离开梁国了,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都还是个未知数,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姜太一,她心里就一阵的不是滋味儿。 “耶律公主这么晚了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啊?”姜太一从门外走进。 耶律东庭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仿佛受了惊的小鹿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那位年轻祭酒,这还没到离别之际,她仿佛就害了相思。 “我……我,我今日来是有正事儿的,可不是专程来看你的。”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慌张,她赶忙开口解释。 姜太一于主位之上坐下,眉头挑了挑,“我也没说你不是为了正事儿来的呀。” 闻听此言,耶律东庭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悔的都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心情之后,耶律东庭这才转身看向姜太一,开口道,“其实今天来是为了替我父王给你送件东西的。” “你父王?”姜太一一脸的疑惑,他与楼兰国王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啊,怎么还送上礼了? “什么东西啊?” 耶律东庭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包,还没等她递出去,姜太一便开口道,“等一下,你父王,要送我香包?几个意思啊,我不喜欢男的。” 第60章 真正的寸芒 第60章,真正的寸芒 听到这话,耶律东庭愣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她顿时笑了,“早听闻你们中原有互送定情信物的传统,女子多以送香包来表达爱意……” “不过你放心,在我西域没有这个习俗,父王要我给你的也不是香包,而是这包里的东西,我怕丢了,才放在香包里的。” 听完这话,姜太一才好似松了一口气,起身接过香包,心中猜测,身为楼兰国王,闲来无事绝对不会与外臣有任何牵连,毕竟这送来送去的,很容易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这一点楼兰国君必定也清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让自己闺女送了这么一个东西来,故此,可以看出这香包之内物件儿应该不是什么一般东西。 就姜太一这么想着的时候,耶律东庭忽然凑上来低声好奇的问道,“姜祭酒,送香包太普通了,若是你爱上一个女子,你觉得应该送什么才最能表达爱意啊?” 姜太一思绪都在手中香包之上,故此听到问话,想都没想就开口道,“红豆咯。” “红豆?”耶律东庭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为何啊?送给对方煮粥喝吗?” 年轻祭酒一边拆着香包,一边本能的念念有词道,“正所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万千古诗烂熟于心的姜太一随口就把王维的相思给背了出来,只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听在耶律东庭耳中那可就不一样了,恐怕惊为天人四个字都已经无法形容她此刻内心的震惊了。 一时之间,这位楼兰公主只觉得姜太一不仅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而且还如此的懂得女人心思,一眼便看出了自己害了相思,这种男人要不绑回家当相公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啊。 只可惜啊,她想绑来着,但奈何人家是梁国重臣,而且以对方挫败半步天意大妖怪的实力,恐怕就算是搭上整个使团也未必能真的能给他绑了,最重要的是,就算能把他敲晕,也带不出梁国啊。 想到这里,耶律东庭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她开口告辞道,“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明天见。” 等她离开之后,徐无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前来,两眼方光的盯着姜太一手里的香囊,就好像在催促,“快开!快开!” 姜太一也没搭理她,打开了香囊,里头有一块黑铁所致的小物件,还有一张纸条。 “情笺!情笺!”在看到纸条的那一刻,徐无双顿时激动起来,“我就说这肯定是那丫头送你的,怕先生你不收才扯他父王的虎皮,快看看,上边都写了什么肉麻的话!” 姜太一横了她一眼,后者立马老实了,往边上挪了挪步子,嘴里还嘟囔着,“不给看就不给看呗,小气。” 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姜太一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打开手中纸条。 仅一眼,姜太一的脸色猛地一变,迅速合上纸条,就连他周身的空气温度仿佛都在那一刻散发出森森寒气。 徐无双立马察觉到了姜太一的变化,也不再捣乱,她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先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年轻祭酒微微点了点头,“对,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这句话一说完,姜太一手中火焰一闪而没,将那纸条焚烧殆尽。 随后他又从香囊之中取出那块黑铁所打造的小物件儿,徐无双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何物?” 姜太一手里的黑铁不过两指大小,通体黝黑如墨,乍一看并无出其之处,但仔细端详起来便会发现,这块黑铁被打造成了一头睡虎的模样。 倒转过来,可以看到这黑铁底部刻绘有两个小字。 “西域!” 姜太一微微眯了眯眼睛,伸手竟然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另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铁,底部刻有一个“梁”字! “这!”徐无双有些纳闷了,这东西怎么还有俩,而且为何姜太一手里也有一块。 年轻祭酒深吸了一口起,终于开口回答了徐无双的问题,“此乃寸芒虎符!” “寸芒虎符?” 徐无双心中有惊讶,但是更多的还是疑惑,依照姜太一之前所说,这寸芒乃是天底下首屈一指的暗谍组织,其手脚早已深入各国境内。 只不过寸芒生于孟怀真之手,又怎么可能会有两块虎符,而且其中一块竟然在西域楼兰国王的手里。 最最让徐无双疑惑的是,楼兰国王手握虎符便能号令寸芒谍子,他为何又要将这等宝贝不远万里送到姜太一手里呢? “我……我……”徐无双一时语塞,心中纵有千般疑惑,眼下竟然也不知道应该从那个问题问起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上次我也与你说了,寸芒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是一个组织,但是统领却并非只有一个人。” 说着,姜太一看了一眼手里的虎符,继续道,“这寸芒虽然脱胎于孟老头之手,但并非只有我梁国人……” “这么与你说,当年天下纷争不断,各国都有能人异士、文臣武将死于非命,这都是一些掌控各国大权之人,他们手底下自然有属于自己的谍报网。” “这些大人物一朝命陨,株连九族,谍报网瞬息间分崩离析,不复存在,只不过谍报网没了,谍子还在,孟老头就将天下诸国那些犹如丧家之犬的谍子们聚合了起来,组建了寸芒。” 说到这里,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徐无双,“寸芒虽说是谍报网,但是与那些效忠于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的组织又大相径庭,他们是分地域的,每个地域的寸芒都是由当地那些流散的谍子组成,一人统领。” “说的简单点儿,就好比梁国境内的寸芒就是由历朝历代那些王侯将相豢养的谍子组成的,统领便是余姨,而南边的楚国,他们境内的寸芒则是由楚国谍子组成的,统领又另有其人。” 听到这里,徐无双似乎有些懂了,她开口问道,“可如此一来,别国的寸芒岂不就是我们的敌人!” “早前创立寸芒之时,孟老和那些谍子们都有言在先的,寸芒归孟老所有,梁国虎符为大,作为交换,孟老愿意助他们复仇。” “早前寸芒成员都是一些遭受迫害浪迹天涯之人,心里想着的也就只有一个复仇了,但复仇谈何容易,仇人都是各国高官显贵,以他们的力量想要扳倒这些人难如登天,既然孟老肯帮忙,他们自然连命都可以交出啦。” 第61章 挨骂 第61章,挨骂 说到这里,姜太一有仿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除了我梁国进内的寸芒依旧完好无损的掌控在余姨手里,其他各国的大人物们在这十八年间也都察觉到了这个神秘且强大的组织存在。” “十八年的时间里,除梁国以外,其他地域的寸芒谍子基本演化出了三种派系,就拿西域当例子,第一种,是投身庙堂,被当地朝廷所吸纳,成为了他国走狗,第二种,则依旧臣服于我大梁,但也只能隐于黑暗之中,一边竭力维持着情报网,一边还得提防着那些往年袍泽的追杀。” 说着,年轻祭酒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那两枚虎符,眯了眯眼睛,继续道,“还有一种,就是揭竿而起,意图推翻当地王权,自立为王!” 听完这些之后,徐无双心中的惊讶无以言表,对那位传说中几乎无所不能的梁朝国师愈发的害怕。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才能组建出一只囊括天下诸国能人的队伍啊,而且,在十八年前,孟怀真还没有前往北国的时候,这个组织竟然运转无碍,直到他退出朝堂之后才逐渐显现漏洞。 想到这里,徐无双看向姜太一的背阴,眼前这人就是那位孟国师平生唯一的弟子,他的出现,注定会颠覆整个天下,甚至于超越当年的梁朝国师。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徐无双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这枚虎符怎么会出现在楼兰国王手里,如今为何又给送回来了?” 闻听此言,姜太一微微眯了眯眼睛,收起两枚虎符,他开口道,“因为西域寸芒统领已经被人杀了,杀他的人也是寸芒谍子!” “什么!”徐无双心中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西域的谍子要造反,想要一口气下楼兰,以孔雀王城为基础,进而一统西域。” “这枚虎符,是西域寸芒统领临死之前交给楼兰国王的,我想楼兰国王对于寸芒也是无计可施,故此才将虎符送回,想要我这个孟老头的徒弟去清理门户!” 听到这话,徐无双才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她问道,“那先生您现在打算怎么做?” 姜太一沉思了片刻,“等着。” “等?还等呢!再等下去楼兰就易主了,难不成您就一点儿也不心疼那水灵灵的耶律公主?”徐无双焦急的开口。 “你急什么!”姜太一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徐无双一脸理所当然的开口,“我当然急了,我就觉得那位楼兰公主很适合做我女主人,年纪与先生您又……” “呸!滚蛋!” …… 第二日清晨时分,长安城城门之下,姜太一将西域各国使节团送至大门口,川凉急匆匆从离去,大月也紧随其后,他们两国都各有各的小算盘,为了那些军械,几乎可以说是分秒必争。 只有楼兰使团不慌不忙,而且在那位耶律公主的有意为之之下是迟迟没有出发。 “我说,公主殿下,您打算是留在我大梁过年吗?再不走太阳就落山了。”姜太一一脸苦笑着开口。 耶律东庭忸怩不安的走到姜太一跟前,不敢抬头去看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塞到姜太一手里,心头小鹿乱撞,即便是低着头,一张小脸都已经红到耳朵根儿了。 年轻祭酒看了一眼这位公主殿下塞到自己手里的锦囊,眉头微微一挑,“又是你父王给我的!” “我……我……我给你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耶律东庭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转头跑上马车,随后楼兰副使夏北楼一声令下,车队终于算是出发了。 等到送走了所有使团之后,徐无双两眼反光的凑上前来,看着姜太一手里的锦囊,“先生,您猜这回里边是什么东西?” 姜太一眉头一挑,摇了摇头。 “等什么呢,打开看看啊。”徐无双激动的开口。 年轻祭酒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打开锦囊,随后两人都愣在了当场。 “红豆?” 不错,锦囊之中装着一把红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姜太一一脸闷逼,“她给我红豆干什么?煮粥吗?” 徐无双头一次感觉自家先生这脑子只有蒜瓣大小,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吟诵起姜太一“新作”的那首诗。 “红豆深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啊!最相思哦!” 这首“相思”一出口,姜太一猛然明白了其中意思,顿时一拍额头,“我这张破嘴!” …… 送走使团之后,姜太一直接去了一趟清风摇翠。 院落里,余贝贝和姜太一两人躺在摇椅上,那叫一个惬意潇洒,徐无双抱着锦刀站在一边。 老板娘率先开口道,“我说咱们姜大祭酒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青楼坐坐啊?难不成是年纪到了,想女人了?” 姜太一无奈的笑了笑,“余姨您就别埋汰我了,今儿来找您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的。” “哦?你也有正事儿啦?”余贝贝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我可是都听说了,自从你当上这个青鹿祭酒之后,除了颁布学分制之外,其他一切事宜几乎都推给了两位司业,可怜那两位司业大人,都一甲子左右的岁数了,还得被你这么个小毛孩子逼着去任劳任怨。” 闻听此言,站在边上的徐无双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还没等她继续乐下去,余贝贝又瞥了她一眼,“你笑什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围场山谷的妖乱,你竟然把你主子一个人丢在谷内,若不是我这侄儿运气好,恐怕今儿就没那个命坐在这与我喝茶了!” 说着,一股淡淡的杀意从余贝贝身上散发出来,“徐无双啊徐无双,要搁我以前的脾气,你早不知道被剁成多少段拿去喂狗了!” 徐无双顿时吓得不敢说话,面对余贝贝,她心里一直都存着一丝惧怕,再加上昨夜听闻了寸芒的体系之后,对这个十八年来将梁国境内寸芒谍网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余统领更加的心生畏惧。 姜太一赶忙开口打圆场,“好了余姨,您就别吓她了,既然是我的剑侍,那总得听我调遣,是我让她走的。” “你以为你好到哪去啦!”余贝贝丝毫不买账,甚至于调转枪头开始骂起了姜太一,“又是这样,不管不顾的一个人冲在最前边,那柯鸿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吗?好在人家是没认真,要是真的打起来,三个你都不够他一人捶的!” 姜太一抓了抓脑袋,谄笑道,“我是知道他不敢下杀手我才那么做的,要是他真动了杀心,我保证,我比谁跑的都快!” “你就贫,哪天死外边了都不用人给你收尸,直接烧一干净!” 第62章 两个目的 第62章,两个目的 对于余贝贝的毒嘴,姜太一一点儿都不在意,他清楚得很,如今这个世界上,只有眼前这个女人能算得上是自己的亲人了,要没有她骂自己,恐怕姜太一就算是想找骂,也没有人开那口了。 骂完之后,余贝贝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反正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是一副知道错了,但是下次还敢的心态,真是浪费唇舌。” 姜太一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才想起还有正事儿要说,赶忙开口道,“余姨,我这回找您是真的有正事儿,是关于西域寸芒的事情。” 听到“寸芒”二字,余贝贝的脸色顿时认真了起来,她非常清楚,只要牵扯到寸芒,就没小事儿。 “西域的寸芒怎么了?” 姜太一顿了一下,随后淡淡的开口道,“似乎是想要立国,一统西域。” “立国?”余贝贝顿时笑出了声,笑罢才开口讽刺道,“就他们还立国?” 姜太一苦笑一声,“余姨,西域的军力没办法与中原相比,西域寸芒势力在中原或许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可摆在西域却是一等一的强横啊。” 听到这话,余贝贝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点道理,这消息你是从哪得来的?” “这是楼兰国王让耶律东庭带来的消息,哦对了……”说着,姜太一从怀中将那枚西域虎符拿出,“你看,连西域寸芒的虎符都送来了。” 余贝贝接过虎符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真的,虎符都丢了,看来西域统领应该是死了。” “不错,西域的寸芒谍子杀了统领,如今更是意图占据楼兰的孔雀王城,所以楼兰王室慌了,在向我们求助呢。”姜太一平淡的开口。 余贝贝眉头微微一挑,“求助?难不成他以为我会管这等破事儿?” 闻听此言,姜太一愣了一下,问道,“不管吗?” “当然不管了,我可不想拿自己手底下的人命去给他楼兰平这个烂摊子。”余贝贝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开口到。 年轻祭酒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了抽,“可是这寸芒怎么说也是孟老头一手创建的,况且我梁国虎符便是寸芒的天,若是不管的话,是不是……” “你想什么呢,那些个寸芒叛徒连自己的统领都敢杀,还会把梁国虎符放在眼里吗?说得不好听点儿,那些人已经不是寸芒谍子了,是叛军!” “再者说了,之前西域各国一边策反寸芒谍子,一边又喊打喊杀,那时候他们怎么没想到我,楼兰是梁朝的属国,可不是我的!” “真就见死不救?”姜太一又一次问到。 听到这话,余贝贝先是顿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这位年轻祭酒,眯了眯眼,“你又想去掺一脚啊。” 姜太一顿时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点了点头,“想去。” 这下余贝贝不淡定了,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声开口,“为什么呀?你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我告诉你,寸芒的谍子那可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可不管你体内有没有火纯,真就为了那个西域的傻娘们?至于吗!姨这楼里的姑娘也不差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就是琵琶吗,我能给你找出一大把会的来。” 姜太一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他无奈道,“余姨,您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呀,我告诉你,西域这潭浑水鱼龙混杂,如今在你一手操办之下大月又要与川凉开战了,整个西边儿都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时候你要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场大火,那西边也就真的彻底消停了。” 余贝贝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这才重新坐下身子,她继续道,“而且西域高手也不少,人族不去多说,就连妖族也都有一位天意境界的妖王存在,以你的境界实力,五品超凡奈何你不得,但要是个七品呢,八品呢,甚至于如那柯鸿一般的九品,你挡得住吗!” 余贝贝可谓是苦口婆心,只不过姜太一的眼神似乎并未动摇,等对方一口气说完了之后,他才淡淡的开口道,“余姨,我已经长大了,真的不用这么护着我了,若是一直生活在羽翼之下,我如何能在武道一途之上登高望远,一窥天地浩渺啊。” “你少框我,以你的天资,随随便便就能迈步超凡,日后成就天意境界也并非难事儿,你还想要怎么高啊?” 姜太一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去西域有两个意图,第一,我若想领悟万全的超凡手段,就必定得先了解别人的超凡,越多越好,西域或许在国力之上无法与中原相比较,可个人天赋并无差别,高手也不少,故此,我想去走走,见识一下。” “至于第二……”说到这里,姜太一顿了顿,随后才继续道,“我要重新掌握西域的寸芒,或者换句话说,我要掌握天下的寸芒!” 此话一出,别说是余贝贝了,就连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徐无双都愣了一下。 “你疯啦!”青楼老板娘看傻子一样看着姜太一,“如今的寸芒早已不再是十八年前的那股势力了,在孟老遁世之后,世间再无一人能有那个能力将寸芒整合!” 姜太一微微摇了摇头,“余姨你错了,我要整合的不仅仅只是寸芒……” “那你还想干出点儿什么疯狂的事儿啊?” 年轻祭酒深吸了一口气,“我要整合的是天下,收回寸芒只是第一步而已……” 此话一出,整个院落之内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余贝贝声音都仿佛带着一丝颤抖,“你……你真的疯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杀头的罪过!” “你如今不过区区一个从四品官吏,就算日后坐上了监察司司座的位子,权倾朝野,那也只不过是梁国的朝野而已,这天下可不仅仅只有梁国,南楚、东越、西域、北国、暴怒城这些地方哪一个没几尊大神坐镇!” “再者说了,即便是除去这些个大疆大国,那些偏远小国也足足有数十座,仅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将他们全部打下!” 闻听此言,姜太一顿时笑了,“余姨,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发动战争,我很热爱和平的。” 这话说的余贝贝又是一头雾水了,“什么意思?你前边说要整合天下,舌头都还没捋直呢,这就又跟我说你热爱和平了?不打仗谁愿意臣服于你啊。” “这思想不对啊余姨,谁说我要他们称服了,合作共赢才是文明最好的出路,打仗多俗气啊。”姜太一笑着开口。 此话一出,余贝贝懵了一下,转头看向徐无双,问道,“你听懂了吗?” 后者同样是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