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名门公敌》 第1章 初见 平城最近出了件新鲜事,大家见面不问:“吃饭了吗?”而改问,“你见过人吗?真的有那么漂亮?” 大家聊的自然是本城最大的趣闻,“最美钉子户。” 这年头,和“美女”沾边的,不管是骂的,还是挑刺的,话题性都十足,何况,据说那“钉子户”还是个年轻企业家,这下话题性就更足了。 平安大厦是平城今年最时尚的写字楼,“平城地产”就在大厦的22楼,早晨刚过十点,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了大厦门口,门一开,走下一个年轻男人,正抬脚准备进大厦,大厦的自动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看到中间的男人,他笑着打趣道:“戴总,您这是准备去哪儿?” “上工地去。”走在中间的男人25.6岁,对旁边人交代了几句,就转头来说,“正好你到了,咱们一起去?” “汤先生好。”周围人和靠在车旁的汤念聪打了招呼,分别向停好的车辆走去。 汤念聪对大家抬抬手,算是打过招呼。视线却始终在中间那位,靠在车旁,不说话也没动,等人走到跟前,他才笑着说道:“邵东,这事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让拆迁队去谈就行,这事情还用得上你亲自出马?” 戴邵东没搭话,看手下人都上了车,才推他一把说:“你还没看出来,对方起码是个营销高手,话题半个月就脍炙人口,这事情他们谈不下来。快上车。” “什么营销高手,不过是吹牛不打草稿,说的好听,最美钉子户,那女人……”汤念聪拉着调子,转身开了车门,“过三十了吧?又没结婚……要是真美女,早就嫁人了。” 戴邵东上车,系着安全带说:“我看过她的履历,挺不简单一个人,一个女人,再敢有点本事,那就容易高不成低不就,这事情谈了这么久,咱们一期工程都快卖完了。她这事情迟早得解决。”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不然这事情哪里用这么麻烦。”汤念聪叹了口气,一脚油门,车冲了出去。 一个多小时车程,才来到工地。 大家下了车,远远望着那边,平城世纪花园坐落在城北,一期小高层框架已经全部完工,二期正在开始,尘土飞扬,远远就能看到,中间空旷的广场花园位置,现在孤零零地坐落着一座三层小楼,周围的围墙还在,势单力薄地抵抗着风雨。 戴邵东看着那边,竟然不由有些敬佩,对旁边刚下车的汤念聪说,“你看都到这时候了,没水没电,她愣是住了一年多,也不知道怎么住下来的。”他的语气非常匪夷所思。 对于大城市住惯的人,没水没电,那能要人命。 汤念聪甩上车门,周围打量了一圈,说道:“我看是个心狠的,不然也不能连爹妈也没,自己白手起家,这样的女人,我最讨厌打交道,一肚子都是心眼。” 戴邵东失笑,“又不是让你找老婆。”转身看公司其他的车也陆续到了。 汤念聪靠在车旁不动,戴邵东叫了两个拆迁部的人去通报,大老板亲自来,断没有直接去敲门的道理,戴邵东看着那大铁门想的比较多,这场拉锯战,到了今天,已经到极限了。 他们的工程耽误不起。 想来对方,在这里也住够了,原生态一年多……不然不会有现在的那新闻。 去厂里敲门的人很快就小跑回来,大铁门有电子锁,直接给开了,没见到人。 汤念聪冷笑了一下,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是个心眼多的。这时候还不忘摆谱,不来开门,这地方现在估计就剩下她孤家寡人,怕一来开门坠了士气。” 戴邵东抬脚往内走,汤念聪靠近的时候,他拍了拍汤念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有些话,自己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 汤念聪反说道:“你喝洋墨水回来的,我不说,万一你不懂怎么办?” 戴邵东作势想了想,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等会你负责谈判吧。她要价七百万,你负责压到两百万,最多两百二,全看你的了。” “那你不早说。”汤念聪伸手扣上自己的西装纽扣,“早知道来这里谈判,我换身衣服了,你看我这衣服,和农民企业家一起,让人家多有压力?第一印象不好,后面还怎么谈?” 戴邵东无语地望向他,看着那裁剪无可挑剔的定制西装,又看着汤念聪年轻而张扬的模样,顿了好一会,才说:“……现在城市扩张,这地方已经不是农村了,何况人家本身也不是农村户口。” 汤念聪不置可否,“你还真以为是个美女在里面等……”话没说完一个趔趄。他骂骂咧咧踢走绊脚的小砖头块,恨声说道:“要是在咱们那,敢这样和咱们闹的,一个推土机就给她平了。看她还怎么闹?这人是没吃过亏。”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到了楼下。 “戴先生,这栋三层小楼原来是工厂的办公区,现在没水没电,顾小姐自己住在二楼。”旁边戴邵东的秘书连忙上前简短解释了一下。 戴邵东挥手示意,“你带路,我和汤先生上去就行,剩下的人在下面等着,免得人家觉得咱们仗势欺人。”他转头对汤念聪刚想交代一句,汤念聪已经跟着秘书抬脚往楼上去。 这地方周围一直在施工,楼梯看样子每天都有打扫,不然早就应该落满了黄土。 戴邵东上了几层,周围看了看,今天还好风向关照,不然那风一吹,这地方得脏成什么样?不由感慨住这种地方真的挺需要勇气,这一年,吃土都得吃多少。 二层是典型农村小厂房办公室的格局,镶着铁栏杆,靠墙的地方有自来水水槽,不过现在都干了,里面堆着烧过一半的木头。 这东西有点怪,他想了一会才想明白,估计是火把……这地方没有电,晚上黑灯瞎火的,后面还有山,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出没…… “顾小姐,我们戴总亲自来了。”秘书站在中间的门口,对着里面说。 汤念聪不满地瞅了她一眼,觉得这也太没出息,站在门口说话,都不敢进去。他抬脚走过去,大大方方的走到门口,往里一看,他愣了一下。 这是一间办公室加会客室。 长窗透亮,映出一片碧空如洗,一个女孩坐在桌后,正低头在签文件,落笔如飞,身上是奶白色的套裙,简捷高雅的款,丝毫没有他预料中乡村大龄女企业家该有的彪悍或者穷酸气,反而有种灿然生辉的错觉。 那女孩几下收了笔,抬头望过来的时候,目光清清淡淡。 汤念聪心里一个激灵,觉得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不好打交道,那目光,太宠辱不惊,太平淡了。 难道自己今天不够帅? 身后的戴邵东已经向前一步,不动声色碰了他一下,提醒他回神,同时伸出手来,“顾小姐,打扰了。我姓戴,戴邵东。”旁边秘书适时的递过去名片。 女孩也站起来,同样伸出手,“顾西,辛苦您亲自过来。”也是客客气气的语气,俩人握了手,又双手互递了名片。 汤念聪别别扭扭从外面进来,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谈,这人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只看这屋子,典雅细致,旁边进门的地方,摆着束栀子花,点着紫色的什么草,旁边左右还各有个烛台,烛台很欧式,陶艺的,像是西班牙南部或者意大利南部盛产的那种手绘工艺品。 他这才想起来这位顾小姐的履历,她曾经在欧洲游学过…… 戴邵东显然功课比他做的多,这时候已经寒暄过,切入正题,“……您这工厂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个事,我希望咱们双方都能够各退一步,早日达成共识。” 顾西点头,顺着说道:“这是自然。” 戴邵东说:“我们二期工程马上就要开始,您住在这里,对您的健康影响也很大,我之前没有听下面人说,刚刚来了才发现,您这一年,生活上应该挺不方便的。” 顾西微微露出点笑容,说道:“七年前,这里那时除了山只有水,我跟着村委会一起搞的招商引资,所以这里对于我来说,不存在生活上的不方便,反正出门我们后面就有水,后面还是山。” 戴邵东:“……” 汤念聪微微转开脸,他觉得这娘们还挺有幽默感,外加有点姿色,难怪价码搬的硬,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别的关系,他们不知道的。 戴邵东已经调整了情绪,继续说道:“我也知道顾小姐在这件事上的委屈,这地方现在人气这么旺,也有以前村委会的功劳。不过拆迁这事情,就是得按照合同办事,您这工厂用地一直没有手续。” “不是没有手续,而是我们曾经的手续被现在的村委会认定不合法。”顾西不紧不慢地纠正。 戴邵东笑着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属于村委会的遗留问题。咱们不如还是谈一下赔偿方案,这样比较节省各自的时间。” 顾西点了点头,“好。”她说。 就一个字。 汤念聪忍不住视线又转过去,看着那边的女孩,这人不咸不淡的一个字,让人怎么接话?有这么谈判的吗?而且她那平淡的语调,怎么都令人觉得有些居高临下,仿佛万事尽在掌握…… 戴邵东显然也有些意外,但公司早就有方案,这女人单挑做了几年领导,有气场对他而言是应该的,于是他又说:“顾小姐您提的赔偿方案,超过了本地任何一家的赔偿额度,所以在这方面,希望您还是可以适当让步一些。你所谓的那些设备,换一个地方,还是一样可以使用,所以这部分的赔偿,我们……” 顾西闻言笑起来,“我们公司还有贷款,这些不用我提供资料,你们也可以核实,没理由你们征地之后,我们公司要赔个精光。何况,我们是矿泉水厂,这里附近的水源是我们固定资产的一部分,离开这地方,我们公司还要那些设备干什么?” 戴邵东何尝不知道,他们二期都是别墅群,当初看上这地方,也是因为有山有水,不然谁跑到一个三线小城来搞开发。 可开发赔偿,没理由连厂房机器,公司赔款,未来预期收益都赔上,没这样讹人的。 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心善的,又说道:“这个您也知道,不是我们的问题,我知道您在这工厂倾注了比较多的心血,可是……我们也是正经的地产公司。等法院的强制拆迁令下来,到时候……” 顾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直直地看着戴邵东,又看了看旁边的汤念聪,冷下声音说道:“一家二十万,都有谁收了这彩礼,你和我心里都清楚。所谓手续,不过是糊弄外行而已。” 戴邵东脸色剧变,心里突突地跳起来。 汤念聪连忙往门外瞧,还好秘书已经下楼了。 顾西把他们的表情看在眼中,淡淡笑了一下,轻飘飘地嘲讽,又说道:“这事情吧……”她的语气慢悠悠的,“戴先生,你说自己也是正经的地产公司,可是……持牌人也并不姓戴,所以我觉得,这事也许你还做不了主,不如回去再商量一下。”她把桌上的名片推了下,拒绝的意思。 戴邵东气的胃疼,他明明就是大股东,持牌人不是自己又怎么了? 但这女人刚刚的话实在大出他的意外,怪不得敢当钉子户,原来手里有底牌。他觉得没办法谈了,公司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让老板这样来被打脸,站起来说,“那我们换个人来和你谈。” 顾西也站了起来,口气依旧客气地说:“那辛苦你了。我们公司这也是没办法,刚刚的话您别介意,我只想节约彼此的时间。你看大家都是同行,你应该也明白我的难处。这世上,谁都没有权利让另一个人过的苦哈哈的。可是如果遇上了不对等的敌人,当然只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是大地产商,别为了点小事坏了招牌。” 戴邵东:“……”什么大地产商,这是他第一个地产项目。 汤念聪往外走,又看了顾西一眼,门外的阳光正照进来,她向外来送人,那光就洒在她脸上,柔软的白净,令他觉得格外顺眼,还有……漂亮。只是这脾气还有小手段,实在令人喜欢不起来。 戴邵东过得一向顺风顺水,从来没有碰过这么硬的钉子,下着楼,心口还憋着一口气,特别是那句大家是同行,谁和她是同行? 而且连杯茶也没给倒,没家教。——算了,这地方没水,给他倒他也不敢喝。 下了楼,汤念聪说:“看我说的没错吧,肯定是个心狠的,你说咱们送钱的事情,她怎么知道?”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戴邵东就憋闷。 她还敢威胁他?! 汤念聪看他的脸色,知道他动了真气,早上来的时候轻描淡写,显然没想到一下被人掀了老底,他劝说:“你也别生气,这事情有什么呀。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人要没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她就是还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 戴邵东被逗笑了,挥着手说,“又胡说。” 汤念聪想到刚刚屋里摆的花,那栀子花皎洁美丽,有种不动声色的娇嫩,又说道:“看那屋里的装修了吗?……花?还有她的鞋,那么干净。——她还挺有生活情趣,都这份上了,还那么爱美,还穿的浅色衣服……年纪看着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大。” 戴邵东给了他一下,“说正事。” 汤念聪脚下一滑,发现又踩到了小砖头,“还是刚刚那块!”他一脚踢开,“我和这砖头还挺有缘的。”他笑着靠近戴邵东说,“你说她是不是眼神不好?你的调查报告里,有没有说她高度近视什么的?” “什么?”戴邵东看着他,显然不大理解这种脑回路。 汤念聪神神秘秘地说:“咱俩一起出马,还能这么淡定的女孩真的不多……你说她是不是眼神不好?” 戴邵东绝望地看着他,看他神采飞扬没有放弃的意思,才说:“……大概,逆向审美差异吧。” 汤念聪怔怔地跟着他走,忍了好一会才问,“那是个什么鬼?” 戴邵东心里说:“就是——就是我不想和你说话!” 第2章 机缘 巨大的苍天大树,可以遮蔽半边天空,天空之上,空灵纯净的一片,不见半朵云彩,顾西茫然然地站着,只知道自己死了。盖在一堆瓦砾之下。 父母早逝,她辛苦半生,就这么结束了。竟然死的这么憋屈:早上才见过人,晚上房就塌了,明知道仇人是谁都不能报,太难忍了。 ……真是死不瞑目! 人流从四面八方而来,却默契的往树下方向,变成井然有序的队伍。 每个人都面目模糊,好像隔着雾,根本看不清样貌。 顾西看了一会,就如同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也随着人流而去,她心里知道,这是要准备投胎去了。她叹了口气,不愿认命也只能认命的悲情憋屈,可又能怎么样? 只希望……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吧。 终于轮到她,到了树下,一个老婆婆坐在那里,面上也蒙着雾气,一个一个“影子”从她面前而过。她摘下树上的果子,分给伸手过去的“影子”。 顾西抬头,发现满树金光闪烁,晶莹透彻,全是比葡萄稍大的果子,她走过去,就听那老婆婆说,“这是个公平的世界,要投胎,就要先吃这灵果,当然没有灵果,也可以一样投胎长大。” 顾西看着那水润的小果子,直觉这是好东西,就问道:“这灵果是什么?” “是随机的天赋。”老婆婆手一抬,落在手里三枚,“吃了这个长大后,有些得到美貌,有些得到智慧,有些得到过人的天赋,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家世……” 原来真是好东西,顾西大喜,她一直都知道,这世上很多人开着外挂出生,有些美丽英俊,有些格外记忆力好,有些家世傲人……原来是这样来的。 “那怎么才能得到灵果?”顾西没有忽视有些人并没有拿到,可谁不想自己拥有傲人的天赋。 却听那婆婆说,“拿钱来换。” “钱?”顾西愣住,“哪里有钱,不是大家都死了吗?” 老婆婆的视线仿佛看了她一眼说,“你没有钱,不用要了。” 顾西心中大惊,强压着情绪,尽量语气平淡地又问:“怎么可能有钱呢?大家不都是来去一身轻,所谓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人来了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有钱给你?” 蒙着雾气的老婆子笑了,缓声教导的语气说道:“……那些寻龙点穴的,要聚气藏风,富贵荣显……为了恩泽后人,死后的陪葬品,压在眼上的钱,含在口中的珠玉宝石,你以为都是为了做什么用的?” 顾西只觉眼前一黑,重重打了一个冷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不是和现在的社会一样,自己努力不如一个有钱的老爹。” 老婆婆笑,“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这样的话,她怎么说的出口,这么明目张胆的邪恶…… 顾西说不出话来。 就听老婆婆又说:“金钱,本来就是万恶之首,灵果,也一样。不过你会选择不要吗?” 那“灵果”在她手中发着诱人的光,谁会想不要? 可是怎么要? 父母早逝,外婆抚养长大,又死的不明不白,谁会给她寻龙点穴,有没有葬身之地都是问题。 她怔在那里,冰冷,从骨头缝里冷出来,这是死无翻身之地的意思? 什么积德行善就会有好报……这是谁说的? 世代无法翻身的绝望袭来,令她想要发疯,原来都是假的,投胎是假,奋斗是假,轮回都是不公平的,这也太欺负人了。 绝望如同浪潮,瞬间把她卷落地狱,她木木地说:“那没有钱的呢?” “没有钱?”老婆婆晃了晃手中的果子,“做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原来,普通人是这样的……这样诞生的! 顾西从来都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原来可以是这样?! 但她哪里是会认命的人,如果她认命,她就不会成了钉子户,想到自己数年心血化为乌有,死的可以六月飞雪,死后还要被欺负,这种世代看不到未来的悲愤,令她恨不能和这地方玉石俱焚。 可是那苍天的大树,不知该生长了几千年的威压,令她知道想要玉石俱焚都是奢望。 每个人都盲目地跟随着这种秩序,认命或者妥协,她红了眼,难道生生世世,就是这种命运? 生而平凡,死而平凡,变成一个没人记得的符号……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那金灿水润的果子,一粒粒被人拿走,她却一枚也没有。 如同去高档商场,再贵的东西都有人买的起,而她只能看着,安慰自己,只要努力,以后也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如今……连这种都成了不可能。 绕过她的人越来越多,却井然有序,没人觉得她碍事,仿佛她执着的站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绊脚石。生而如尘埃。 死也是尘埃。 顾西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她猛力扑去,一把抢过老婆手里的果子,抓住仰头全部塞进嘴里,也不管几粒,几股甘甜争先恐后滑过喉咙。 还好这东西不认人。 她瞬间眩晕,真甜。怪不得大家都想要。 周围的“影子”如同中了定身咒,老婆婆脸上的雾气都吓的散开来,显然这数千数万年的规矩从不曾被人打破。 “这地方还能有强盗?”那老婆婆说,“吃了三粒,这可怎么办?” 顾西晕晕沉沉,倒下的那一瞬她想,“我管呢。灰飞烟灭也顾不上了。” 第3章 现世 再次睁开眼,顾西躺在床上没有动。感受着窗口有风吹进来,已经是冬天,她离世的时候,还是秋天…… “姐——”面前忽然多了一张脸,女孩明艳靓丽,年龄最多二十岁出头,俯身看着她,这么近距离,那张脸还是精致的无可挑剔。 顾西沉默地推开她。 烦。 顾西怎么可能不烦,醒来已经有两天,再次睁眼的瞬间脑海里就有种意识,告诉她已经现世投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许是怕破坏了某些规矩,所以让她顺着一个“红颜薄命”的活下去,估计还是怕她乱了规矩。 现在叫她的,是这个“红颜薄命”的妹妹,叫顾念。 就这么多! 她等了两天,还是除了自己的记忆,其它都没有……所以她意兴阑珊地不想开口,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就知道,那些法则怎么会被她轻易打破。 “姐——你病好都两天了,怎么还是这样?”顾念把手里的粥放下,顺便坐在床上,娇声说道:“……我今天又把手烧了,你也知道我不会做饭。你快点好吧,我不想每天给你熬粥了,再说,我明天还有演出,也不能在家呢。得去平城。” 一听平城,顾西一下来了精神,看向她说:“为什么去平城?” “演出呀。”顾念奇怪地看着她,“我上过月就告诉你了。” 顾西茫茫然地想了一会,发现还是想不到,只有她自己以前的记忆。 “姐——”顾念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你怎么了?以前那么聪明,不会发烧烧出问题了吧?可不是只有小孩子才会烧坏脑子吗?”她看着顾西,神情担忧。 顾西也望着她,心里说,“何止发烧能烧坏脑子,还烧死了你姐呢!” 自己这原身叫顾惜,就是发烧烧过去的,倒是比自己死的舒服。从屋里的书籍判断,以前应该是个学霸,可是自己什么记忆也没,等于得个空壳。 样貌也没貌美成这妹妹那样…… 顾念等了一会,看她神游天外,揉着后背又说:“以前你睡沙发我也不觉得,这两天我睡的腰都疼了。” 顾西无语地看着那“可怜”的妹妹,家世的外挂估计也没,看这一室一厅没父没母的家,还不如她以前呢。至少以前她不用睡客厅。 这个家的姐姐,以前竟然是睡客厅! 样貌, 家世, 背景, 学识, 要什么没什么……那等于一点外挂没有……显然是给她找个空位,等她混吃等死而已。 顾西不知该说什么,好不容易抢了个机缘,不止什么天赋都没,连这原身的初始技能都不给她。还得罪了阴曹地府……这次死了,怎么轮回都是问题。 想到这里更烦了。 “姐——”顾念又唤她,声音带着担心,“姐,你真的忘了我要去平城吗?怎么不说话?那我走了谁照顾你呀?姐——” 平城! 平城!! 倾天而下的瓦砾,砸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楼板塌下去间死不瞑目的不甘心,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如水融进水中,竟然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自己就那么的没了。 两个男人的样貌跳跃脑海中,那么自信从容,从来没有被欺负过的富家子样子。 却杀人不眨眼。 顾西猛然坐了起来,把顾念吓一跳。 顾西攥着被子,斗志昂然,一直消沉生气有什么用,没有外挂又怎么样,她只要人在,就是卷土重来。大不了这一世自己多攒些钱,死的时候也寻龙点穴一番,她还不信,世代不得翻身了。 何况,能够报仇,收拾那些害死自己的家伙,没有投个好胎都值得! ****** 平城,城北 顾西站在废墟前,看着工地上大大的横幅,猎猎风起,“无良开发商,携款潜逃不得好死。”有几条横幅已经脱落,显然示威都已经是过去。挖掘机只剩一台,不见半个人影,一期的工程框架犹在,没有装玻璃的阳台,如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 风卷的黄土飞扬,迷了她的眼。 顾西转头望着四周,远处还是那座山,水弯环绕,气温猛然低的出奇,天上飘下雪花,大片大片,整个世界孤零零的,顾西简直不敢相信。 时间日历明明告诉她,不过才过了四个月,怎么这里就连开发商都跑了? 这要她找谁报仇去?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她还认的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持牌人也原本就不是那一个。 冷风吹来,顺着她的卫衣向里灌,这件衣服还是她妹妹的,顾西重重地叹了口气,以前的顾惜和妹妹的衣服都是混着穿,原来除了家世背景,连想报仇的外挂都不给她…… 这也太狠了。 但那又怎么样?想了想,先往最近的便利店去。心提着,别是这地方的人也不对……那就真的悲剧了。 店里的女孩圆圆脸,一脸喜庆,一看到她,顿时笑着说:“小姐要什么?” 顾西的心,瞬间落往实处,还好……二丫没变。 心里不由自主多了喜悦,报仇的希望还在就行。她说,“给我一瓶矿泉水。” 二丫弯腰从下面拿出一瓶,上面有土,她拿毛巾擦着说,“远处有个工地,这东西放一会都是土,不是陈的。” 顾西摇头示意无碍,掏出钱来,心思又微妙,这钱,还是早上问顾念要的,她连自己银行的密码也不知道,还得去办挂失。几天后才能知道自己银行有多少钱。不过看那家的样子,估计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给你找钱。”二丫把零钱放在桌上。 顾西抬头问道:“这旁边的开发商怎么跑了?我二姨在这里一期买了房子,她现在人在外地,托我来打听一下。” 二丫一听,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那你二姨可真是倒霉了。工地上死人了,所以开发商怕事大,一夜之间跑了个干净。” 顾西的心砰砰跳,那个死的,应该是她自己吧? “那个死的……是什么人?”她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带点小激动。 但凡听到死人,惊讶是正常的,二丫说,“你也别怕,死的是我们一个大姐,人可好了。就是被那无良开发商害的,”她说完又往门口张望了一下,神神秘秘说道,“……别人都说,是恶意拆迁,那个大姐家里没人,当时拆的就剩了她一家,她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顾西觉得这逻辑不对,她说:“既然是故意的,那开发商应该早有准备,那他们为什么要跑?” “这谁知道?”二丫语气自信,带着乡村女性八卦时万事尽在掌控的表情,神秘说道:“这里面的事情谁说的清,也许故意要弄这场事,趁机跑路也说不定。” 顾西摇头,“这样更不对了,卷款跑路就跑了,为什么一定要死人?死人总归是麻烦事。” 二丫有点不高兴,她没想过这个,用抹布胡乱擦着桌子说,“你不是来打听楼盘的消息吗?管人家为什么死人。反正开发商是真的惹事跑人了。别的我不知道,你还要其他东西吗?” 这是赶人了。顾西也不恼,道了声谢,把水装起来,那水常温,握在手里也凉冰冰的,她装进包里。找别人打听去了。 这一片,谁的脾气好,谁喜欢多说话,她一清二楚。可是拐弯抹角问了几个人,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 她也知道,开发商跑路,群众怎么能知道真相,知道真相的,又不可能告诉她个陌生人…… 吃了两顿饭,天都黑了。 顾西往工地方向走,越走越荒凉,这地方本来就在边上,后面就是山,现在还死了人,根本不会有人来。她很想去自己房子塌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遗物。刚刚只顾打听消息,都没走近看看。不过一想,估计几率很小,拾荒的都手脚快…… 但她要的东西别人未必稀罕……无论如何也是要回来找找的。 她停下脚步,还是决定先回酒店算了,这地方,晚上还没有公交车,一个女孩晚上在外不安全。 再说要去,带个铲子才合适。 第4章 生活 回到酒店已经十点,顾念也没有回来。这家三星级的酒店,地毯陈旧,窗帘老气,顾西坐在床边,连躺都嫌脏,她看过,床单干净,下面的垫子却很吓人。 十一点顾念才回来,这姑娘原来是个模特,到这三线城市来表演。 顾惜看她回来就钻到浴室,用浴缸泡脚,门口的高跟鞋看着像刑具,她走过去问:“你这鞋跟太高,路上回家的时候不能换鞋吗?” “当然不行,那多没气质。”顾念回头来说,脸上还带妆,非常的艳丽动人,不过呲牙咧嘴的样子又有些怪,“穿穿就习惯了。我主要是前两个月没接到活,所以一时没习惯。”她说着倒吸一口冷气,抬起脚后跟,红红的一块榆钱大小,都落皮了。 那得多疼……顾西挪开目光。但这小姑娘毕竟给她熬过两天粥,她说,“你这工作看着挺辛苦……” 顾念嗯了一声,“那没办法,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银行都要没钱了。”她看了顾西一眼,又说:“就像这酒店,要不是公司付钱,咱俩可没机会出来旅行。” 顾西望了望天花板,她“眼神”一向好,果然这家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样……原来是顺便旅行。 又是“哗哗”一阵水声。 顾念又开了些热水,顿了一会,小声说:“姐,看来你的脑子真的烧坏了。这几天你说话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你说爸妈再打电话回来,我和他们说吗?” 咱还有爸妈? 顾西忍着没说,可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说:“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现在,确实是脑子空白的。”这句话她这几天说好几次了。 如果她是顾念,一定不相信。 却听顾念说:“其实这样也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你能忘,最好连那家伙也忘了。费事被他拖累。” “谁?”顾西顺着问。 顾念回头来,一笑说,“姐你果然忘了,那我才不和你说呢,忘了最好。我连名字都不告诉你。” 顾西:“……”是敌是友,总得让她知道吧。 顾念已经抽了条毛巾,顾西刚想拦,她就拿着擦了脚,脚丫子蹬在空中喊,“快给我拿拖鞋呀。” 顾西左右看看,找到拖鞋给她递过去。 顾念把毛巾扔在地上,转身出来,用毛巾擦了脚,蹬上拖鞋,伸手来搂顾西,“终于活过来了,刚刚差点疼死我。” 顾西被抱的愣住,女孩娇弱香软的搂着,那么陌生的亲密。她还没想完,顾念就放开了她,“以前你最疼我了,什么都能忘,这个不能忘。” 顾西尴尬地说,“你抹了好多香水……” 顾念正从包里掏化妆品,一听这话,拿出瓶香水就向她喷,“好闻吗?今天别人刚送的,给你喷点。” 顾西还没说话,就被喷了五六下。 顾念拿着瓶子冲着她笑,一脸明艳阳光,这一刻,顾西觉得,有个妹妹,原来也不错。她等于和外婆长大,家里没有任何同龄亲戚。 就是,那个爸妈是怎么回事?人在哪儿? 还有,想让她忘记的人,到底是谁? 但她也没兴趣问,知道就不免多了责任,或者义务。除了查出自己死的真相,找到害死自己的人,其它的,她都没兴趣。 她走到窗前,挑看窗帘看外面,大雪纷纷扬扬,果然……下了大雪,那明天,就不方便出门了。 今天知道开发商竟然跑路了,那么她的死亡,就不是被当成钉子户弄死那么简单,不然开发商何至于跑路。 要查出这个真相,如今变成了最重要的。 可是怎么查? 顾念已经换了衣服,抽了条浴巾往浴室去,看她站在窗口,那站立的姿势说不出的陌生,愣了一下说道:“我原本以为带你出来走走就好了,可你现在这样,说不定好不了。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 她走到把浴巾挂好,又拿了一堆东西站在书桌前卸妆,一边用卸妆棉擦脸一边说,“不过你的公司怎么办?我觉得挺不正常的,别是有别的病……但一去医院就是钱——如果没事还是别去了,别倒霉又查出别的问题,我就最讨厌去医院。” 顾西忽略了后半句,略微诧异道,“原来我还有家公司?”好不可思议的语气。 顾念“噗嗤”一声笑了,侧头看她笑着说,“姐,你的语气好可爱,你以为是多大的公司?一家保洁公司而已。” “什么?”顾西有点不大相信,自己这么年轻,创业也不该是保洁公司呀? 顾念已经往浴室去,又探头来补充,“是呀,你的公司可大了。有六个下岗阿姨都等你照顾呢,你责任重大,可得快点想起来。不然她们可没人管了。” 六个! 下岗的阿姨!! 顾西身后的窗外,大雪大片大片往下落,她曾经手下管过上千人……这对比也太凄凉了。 “还有……”顾念在里面继续喊,“以前都是你养家,还要给我生活费,今天早晨我包里就剩八百了。给你二百,你的卡拿到,要赶紧给我点钱花,别又让人骗走了。还有咱们这个月也快交房租了,15号,你记到本子上。” 顾西木然地走到桌前,把顾念刚刚放乱的化妆品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记东西。玻璃上映出自己的样貌,镜子里的女孩冷眉冷眼,如果再努力一下,也许可以往冷艳方面发展,但就连这五官,都没自己曾经好看。 起步也比自己曾经艰难,自己那时候,好歹有父母留下的钱供她读书,长见识,创业打拼。 顾西对着镜子,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目前最大的外挂,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报仇的机会,和年轻了几岁。 想着想着,忽然被这滑稽的命运逗笑了: 这是要她从底层靠学识和智慧奋斗,然后去找大财团报仇吗? 可仇人都跑了……怎么找? 灵光一闪,她想起来那家伙介绍过自己。 戴什么的。 她闭眼,回忆起那天,男人踩着阳光进来,风度翩翩,戴……戴什么玩意……她闭上眼令自己专注: 回忆着那一天,他双手递过名片。 她接过……看过名字, ——戴邵东!!! 催命符般的三个字。 顾西睁开眼,露出冷笑来。 真是天网恢恢,他那天来的时候,一定没有想置自己于死地,所以这个名字,八成是真的。不然他不至于暴露自己。 公司原本的持牌人一定是幌子。 顾西慢慢地坐下,这样想也不完全对,玉树临风的未必不能是大坏蛋……也许他是不怕自己看到他的样子,反正自己都是要死的人。 还有……一期工程已经卖出去了,他们已经收到工程款,这种阶段卷款跑路的开发商多的是。 可既然都卷款跑人,为什么还要自己死?拿着钱跑和让自己死亡并没有必然的关系。 顾西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死亡,也许真的有其他原因。 不过怎么都好, 戴邵东都跑不了。 找这家伙,才是对的。 第5章 第二天大雪飘扬,顾念一离开酒店,顾西也出了门。 俗话都说下雪不冷消雪冷,顾西可不愿意干等着,顾念在这里的表演就五天,转头她们就要走了。她心里明白,多少还是沾了这妹妹的光,不然她可要露宿街头了。 从村子里找人租了个不大的铲子,她准备去自己家挖挖,她没有想过和以前认识的任何人联系,不想引起其它不必要的麻烦。自己的死毕竟带着阴谋的色彩。 打听到自己被安葬在公墓,她也不甚在意。听说现在人死了,火葬场都是随便一烧,有时候几个人一起烧,不给红包,装在罐子里的都未必是自己…… 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这里又停工死人,连二丫家今天都没有开门。 这小商店是在她们开了水厂之后才有的,现在显然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顾西一路走过去,都没见几个人,她死的时候还有贷款……银行里的资产听说也被没收还账充公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挖到什么, 不过就算有个笔记本也是念想。 可是…… 站在面前巨大的黄土坑前,她彻底傻了。 那天她没有来看,原来这地方被清理的这么干净,别说破砖烂瓦,残垣断壁,茫茫四野,好像她自己的产业从未存在过一般……地基都被挖了,还填上了土。 重重一铲子扎进地里,她踩着铁铲,抿嘴对着一个近二十米的大坑,郁闷地简直能笑出来。 而不多时,她也确实笑了。 “这叫什么事。”她一脚踢向铁铲面,铁铲掀起黄土,她顺势抗在肩头,往山上去,那里,希望她的外婆还在…… 走过几百几千次的路,只有枯枝败叶都还记得她,展现给她熟悉的荒凉。她一步步往山上走,没人会在乎,她当初不想离开这里,也是不想离开外婆。 人就算死了,都无法有永恒的宁静。 一路顺着小路登到山上,到了外婆曾经的坟头。平城近年来也开始不让土葬,她外婆去的早,所以才得了这安息之地。 墓碑已经被早年的自己偷偷被挪走,害怕被人找麻烦要她迁坟。只是左右种着树。 顾西看着两棵树中间,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身上……片刻,她露出好看的笑容,像对正常人说话的声调说:“外婆,我回来了。”她一把扔开铁铲,从身后拿过背包,掏出早前买的香,按了打火机,背风点燃,弯腰插在了地上…… “……早知道死后是那种情况,我以前一定替你找个更好的地方。”顾西把树旁的枯草拔掉,“我听说我自己被放到了公墓,我不喜欢那地方,等有钱了,我给咱们俩重新找个好地方,把我爸我妈也挪过去,咱们一家人以后住一块。”她笑着说。 枯草有种坚韧,拉的她手疼。 她抬手来,看了看白皙的手心说,“这个女孩叫顾惜,和我名字还挺像的。就是长得没有我好看。应该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看这手,一看就是不会干活的人。” 回答她的是天大地大,大雪纷落。 顾西觉得有种安心从心底而来,自己最爱的人和最爱自己的人,此时就在这里。 她的手,抚上落了雪的土地,“外婆……现在我不住在平城了。这两天,我多来看看你,回头,得等我有钱了才能来,我现在住在帝景城。现在还花着别人的钱……对了,这个顾惜有个妹妹,又年轻又活波。我和人家一接触,觉得真的像两代人……”她絮絮叨叨,和自己外婆说着话。 随着风雪,那些轻言细语亲人间的话语,都散去了风里。 这地方她以前常来,平城是小地方,治安一向还不错,所以顾西停留了许久才离开。 第二天,第三天,她又去曾经“平城地产”所在的写字楼看了看,发现那里也已经人去楼空,还有人在闹事。 她除了遇上几个来打听的业主,得到的消息却是一样。 顾念也没有手提电脑,她有手机,却在来平城的时候留在了家里。想上网查“戴绍东”这个人也不可能。外面的网吧或者酒店的商务中心她也不敢用。 转眼四天就过去了,顾西的心里很不舍,这个自己长大,成长,眷恋,留着她亲人地方。 从旁边的树下挖了一会,就挖出一个小铁盒,这东西毫无悬念的还在,她打开来,里面是些零碎物品,都是外婆收着的,顾西从小到大的小物件。 顾西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是两条18k白色金的项链,顶端晃着“许愿骨”。 她拿在手上看了看,这是她第一次出国带回来的,一条自己,一条给外婆。 她把小铁盒又原样埋回去,陪着她外婆,说道:“我不惯花别人的钱,这几天都是花那个妹妹的钱,我把我的这条送给她。”她戴到脖子上,另一条也戴上,“……你的这条以后就陪着我。” 顾西把那土又整了整,手指在那土上轻抚了几下,“最迟明年,我一定来看你!你别担心我,在哪儿我都能过好!”说完站起来,拾起旁边的铁铲转身往山下去。 天冷了,才七点就已经天蒙蒙黑。 顾西想着明天要走,不由留的久了些,雪前天已经停了,走在下山的路上,地面硬邦邦的。消雪的冷酷。 顾西手里用铁铲借力,下山下的平稳而快速。这地方在山上,她为了以防万一,铲子约好今天再给人家还。 脖子上忽然冰凉凉的,她抬手,发现是脖子上的项链露了出来,被空气冻的冰凉,她摸着那项链,心里怪怪的。想到昨天晚上: 顾念从外头回来,说别人送了她一条手链,白金的。 顾西当时想,怎么又有人送东西。 这两天,香水,包,化妆品,顾念每天回来都带着新礼物。顾西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管,应不应该问,她没有当过姐,觉得这样问人家不免有些多事尴尬。 她把项链塞进脖子里,用手隔衣服捏着,觉出一种无言的陪伴温暖。 一路从山上下来,恋恋不舍中有点害怕。天已经全黑,可以看到远处的灯火,离的那么远。 她走到自己工厂以前所在的地方,这地方,下次来一定连坑都没了。一个开发商走了,总会有别人接手。 刚走近,就听到远处有车声,开的很急,也很多。黑夜中突而令她心悸,有人来了。 她连忙回头往后跑,躲到旁边的土堆后,大坑周围很多土堆,但这个格外高大壮阔,是填坑剩的,或是旁边挖土胡乱堆在这里的,她不清楚。不过隔着前面将近二十米的大坑,车绝对开不过来。 安全。 车声越来越近,她伸头看去,黑夜中三辆车向这边开了过来…… 她连忙低下身,今天是停雪后第二天,最冷的时候。这三天她过来,从来都没有见过人,这块地已经没有油水,拾荒的都不来。 难道是偷二手砖头或者偷土的? 不会,她很快否了自己的想法,偷砖头一般都是开卡车来,这三辆都是轿车,谁会开轿车来这种地方偷二手建材? 车前灯一闪,光柱扫过她的头顶,然后绕到她右边。 顾西心提了一下,知道车拐上来了。 这个时间……估计有八点,她身子更低,不想人看到自己。她还要报仇,不能随便让人知道她在这里。何况这些人晚上来这里一定不会是好事。 她心里甚至有个奇怪的想法,这些人,也许和这个烂尾楼盘有关。 不会是觉得把她害死,来悼念忏悔的吧……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又有两束车前灯一闪,另外两辆车也停了。 顾西沉静地闭气凝神,靠着土堆听那边的动静。这些都是以前她的土,现在被挖了房,挖了地,成了坑,她还得躲在这土堆后,好荒谬的感觉。 就听几声车门响,几个人下了车,“就是这?!”一个男人说,听不出是问句还是在告诉别人。 “这地方不错,推土机呢?” “那边……” 顾西的呼吸都停了,要用推土机,那就是要填这个大坑,她心里顿时叫苦,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正正好选了土堆,她连忙往远处看,这里往山上跑并不远,但这段没有遮掩,虽然天黑,也是会被看到的。 正在这时,却听那男人厉声骂道:“去你妈的——那是推土机吗?那他妈的是挖掘机!” “……不一样吗?”一个男人怯生说,声音带着种茫然。 “当然不一样,一个他妈是挖土的,一个是推土的。”先前那个厉害的声音说。 “对不起老大。我以为一样都能用。” 顾西伸手捂上嘴,这么危险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好笑。那台挖掘机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剩下一台机器不怕人偷,原来是有人特别准备的。 “那怎么办?”声音问,怯怯的,像是那个安排错机器的。 “算了,已经来了,挖掘机就挖掘机。” 挖掘机怎么用来推土?顾西想了一下不明白,却知道自己该偷偷跑了,不然挖到她这里怎么办? 转身,准备看一眼那边的情况就跑。 隔着二十米宽的大坑,那边三辆车打横停在边上,车灯打向自己右侧,可以隐约看到那边停着那辆挖掘机,挖掘机前都堆着土。 顾西略微安心,要推也应该先推那边的土,自己可以趁着声音挪。 还没想完,就见远处又一辆车面包车扬土开了过来,站着的一个男人说,“都别说话。”他背对着大坑,看着面包车来的方向,所以顾西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听声音是之前的“老大”。 顾西更不敢动。 面包车转眼停了,车门滑开,从里面跳下来三个男人。顾西全身紧绷,这人还不少!就见他们回身,从里面狠狠拉出来一个人。 “老大,人到了!” 男人被拉了出来,顾西看到,那男人被用黑布蒙着眼睛,身上绑着绳子,手在背后应该也被绑着。嘴上也有胶布! 顾西慌忙收回目光,闪身靠在土堆后,月光洒在她脸上,惨白的吓人。 隔着一条大坑的那边 另一个人伸手一推,被绑的男人一下被推到车前,车灯放肆地照在他身上,身上是黑色的大衣,领子立着,虽然看不到样貌,可那立着的样子说不出的与众难同,有种冷眼旁观的淡漠高贵,站在一堆人中间,车前灯聚光他,真真是鹤立鸡群。 那老大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好像无声地较量气场。 过了会,他放弃般闪开一步,无声地一挥手。 身后的人极有默契,三个人伸手过去,那被蒙眼的男人猝不及防,一下被推到了大坑里。 顾西等不下去了,正想趁乱溜走,忽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暗夜里分外压抑。她的心跳都停了,回头又看去。 正看那老大侧头,示意旁边的一个人,又指了指大坑,那人心领神会般,拔腿就往挖掘机方向跑。 而被绑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刚刚那一声……那人被推了下去吗? 顾西伸手捂上嘴,浑身的血液都僵持起来,原来……原来这挖掘机不是找她晦气的,是给那个人准备的! 原来这些人在活埋人! 第6章 【修】 整个世界都冰冷而寂静,只有挖掘机开动的声音。 那些人,显然很顾忌被要活埋的男人,至始至终,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三辆轿车已经后退闪出地方,挖掘机缓缓开动,笨拙,带着碾压生命的粗鲁野蛮,挪到了大坑旁,坑旁边的黄土被用古怪的姿态推下去,落在坑里,机器不断的调整位置,因为坑太大了,他们要尽量靠近被扔下去的人。 一堆又一堆的黄土落下,从轿车重新下来的人,沉默地聚集在大坑旁,冷眼监视着,空气中充满肃杀的冷然。 顾西左右一看,考虑逃生路线,她得快点离开,不知道这些人准备怎么填这个坑,这样下去总会挖过来,那她也得倒霉! 她已经选定了路线,准备偷偷向远处山上的方向挪动,只是跑离这土堆那边就是一片空旷,自己如果不幸被看到,那她一定会被扔下去和那人做伴…… 刚挪了下右腿, 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一下响起来,那边的! 顾西也像被按了暂停键,不敢动。 就听铃声一静,一个人接了电话:“……知道了,知道了,撕票谁还不会!” 顾西靠在土堆上,一动不敢动。 ——原来是撕票! 又一个枉死的……到了那边,没有尸体,一定也没钱交买路钱……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落雪,落在她的脸上,化成小水滴,凝在那里。 和她一样,一动不动。 ……那一晚,自己也曾被埋在瓦砾之下,她闭上眼,眼睛和心一样的干涩。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她能怎么样? 连电话都没有。 无能为力,物伤其类的悲哀。 就听那边的人忽而提高了声调,“你确定?!” 顾西背身,看不到这老大这一秒脸上的惊惧骇人。他挂了电话,往坑里看了一眼,人已经完全盖住了,他后退一步,对周围人挥手,“再填,抓紧时间,只埋人这一块,把这边的土都推进去。” 挖掘机又挪,那老大站着不动,看着黄土沉沉落下,把那人落下的位置盖住,形成一个凸起的高高土堆。 “好了好了!先走!!”他的声音有些急,显然刚刚的电话催促了他。 推土机停了一下,然后转向。大家已经快速上了车,风驰电掣地离开这是非之地,那推土机也跟着,转眼就走了个干净。 顾西等了一会,万籁寂静,雪花落在她脸上,她无知无觉,腿像灌了铅,死的那天都没担惊受怕成这样。 她拔腿想跑,那些人说“走”,不知道会不会再转头回来。这里死人了,回头她在这里也会有麻烦。 她站起来,周围黑蒙蒙的,没了车灯,路灯在遥远的地方诡异的发着冷光,映出漫天冰凉的雪花。 她跑到大坑前,那里高高堆起的黄土,足有三四米高,下面的人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想跑的脚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救人,万一那些人回头怎么办?万一挖出来人已经死了,她又怎么办? 人埋在沙子里,就算头在露外面都会被压死,主要是对胸腔的压迫。这人被这样埋,那还怎么活? 她不想惹事,自己还没报仇。各种念头来的又快又猛,她提起铁铲,向外发力跑去,跑了几步,终是方向一变,转向埋人的方向。 大坑不止宽大更是深,她顺着刚刚落土的地方一跳而下,半坐着顺着土堆滚着黄土落到坑底。 看着高高的土堆不知如何下手,也不知人被扔在什么地方,只能用铁铲飞快地挖,推,尽量把土弄开。 一样的死于非命,一样的被埋在下面,这一刻,她想到的全是自己那天,只能等死的无力悲哀。 她越挖越急,好像下面是自己。 那一天,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一点点生命流逝,等死的过程,对于别人也许是一会,可是对她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她不管不顾,把土拼命推往一边,这一刻她变得不像自己,她从不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 顾不上是不是会伤到下面的人,拼命挪开土,挖开土,终于,她看到一块黑色的衣料。她连忙扔开铲子,用手去刨,几下刨开土,手变成了脏爪子,衣服露出来,还有绳子,她顺着衣服方向往头部刨…… 这简直是一生中最恐怖的瞬间,她刨的又快又急,看差不多了,猛力拉着那大衣胸部一下拽出来,露出一个了无生气灰头土脸的男人,顾西失重跌倒,手肘碾碎一个大土块,她觉不出疼,连忙扑起去,那人只出来上半身,腿的位置还在土里。 顾西又怕又急,连忙撕开他嘴上的胶布,眼上黑布扔一边,狠狠拍了那张脸几下,“还活着吗?”声音一出口,把她自己吓一跳,鬼一样的颤着,可那人一动不动。 顾西顾不上,又用铲子去推他腿上压的土,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是她一辈子最狼狈的样子。 把人使劲从土地拽出来,她一把扔开铲子,把那人翻过去解绳子,随即扯开那人的衣服去摸他的大动脉,却发现自己手指全是泥和血,根本已经没有感觉。她扯开对方的衣服,贴到心脏位置去听,耳边“咚咚咚”如鼓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全是自己的! 她绝望地想哭,拉着男人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完全拽到一旁。那土堆倾泻而下,她使力把人拽远,用背挡着扑向他们的土疙瘩,土瞬间把那块给埋了。 她又伸手去打那人的脸,“死了没有!别死!”她慌乱地低声说,刚刚看的清楚,这人是侧躺着,这样胸腔的压迫小,不是没有生存的希望。 “听到没有!死于非命投胎都倒霉!”她又拍那人的脸,扯开他的衣服给他做心脏复苏术,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她的手上都是土和血,压在那人的身上,那人也全是土,灰头土脸像兵马俑。她的血抹在他胸口,变成诡异的惨不忍睹。 压了一会,她把手放到对方鼻子下,静静地,暗夜冷的人心惊胆颤,没有气息。 她又继续去压,一次又一次,心脏复苏术她会,但没有真的用过,也不知这人怎么样,又贴过去听心跳,手指也伸到对方鼻子下,耳朵还是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放弃了,干脆把脸凑到对方鼻息下,尽量让自己冷静…… 许久…… 她感受到一丝微热,属于活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她顿时一下瘫软到那人身上,鬼门关前绕了一圈,他,和她。 左右一看,根本不敢多停留,拉着那半活的男人,锁定旁边远处的一块地方,那地方土质倾斜,她得把人拉上去。 到了下面,觉得不行,不够倾斜,她又跑回去,拿过自己的铁铲,手脚并用爬上去。 一铲子铲在土里,顺着那块地方一路坐着铲到下面,天太冷,土很硬,她被卡住,滚落坑底,她一个翻身起来,又翻身爬上去,继续早前的动作。 心里还有丝庆幸,觉得这“死人”也是托了天气的光,土都冻硬了,压的不实,不然这人现在应该“更死”一些。 压下一部分坡度,她又手脚并用爬上去,再一样的坐着下来,黄土地上翻滚,她身上的这身衣服现在彻底不能看了。 差不多了,她一把扔开铲子,拉起一旁的人,小声说着:“你要醒了快起来帮忙,万一那些人回来,咱俩都完蛋!” 回答她的是纷落的雪花。 她也没指望对方回答,扯着人的衣领,好像拉车一般把人往上拉,都说死人“死沉死沉”,昏迷或者死的人,更沉。 顾西拼了命,爆发出同命相连的倔强蛮力来。 曾经有报纸报道过,一个妈妈看到女儿被车压了,她竟然情急之下,一下抬起来那车。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顾西把那人拽上来的时候,她都不相信是自己干的。 又拽着人往远处去,这种重体力活,如果是以往,她根本无法完成。 扯不动了,她又伸手去架着对方手臂,环着他拖,简直要命,拉扯间,头发缠在对方身上也顾不得,生生扯下一股头发。 她无知无觉,只是再次庆幸,要不是“逼上梁山”她根本不会有这种力气。 把人一路拉扯到一期工程这边,这边盖好的空房都闲置着,找了最里面的卧室,她却不敢把人长久放在这里,缓了口气,她说,“你先在这待一下,我去清理一下那边。” 她往回跑,转眼跑到大坑那边,找到绳子和蒙眼的布,把埋人的地方又尽量盖起来,这样万一对方回头,也不会明显发现人不见了。 然后找到自己的包……周围看看,跑到自己上坡的地方,拾起铁铲,这地方也太明显,她一路跑上去,又从旁边掀土来盖,简直满头大汗,两辈子的农活今天都干了。 看到这边也盖的差不多,她才拔腿跑开。 跑到一期这边,发现那人还没醒,黑暗中,她打开自己的包,拿出矿泉水来,给那人一阵灌,水都流出来,她手上的土,男人身上的土,都成了泥,她这才想起来,那人嘴里或许也有土。 又把人翻过去,伸手在他嘴里抠,什么也没抠到,却给人家塞了土和泥,还有血,她觉得自己累糊涂了,这人刚刚嘴上有胶布呢。她又把人翻过来,靠在他胸口听,这次好一些,她真切地听到了心跳声。 一口气松了,她停在那里,简直憋屈地差点哭出来。 这种心惊胆颤,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是她生平第一次! 万一那些人回来怎么办? 万一这人死了,这么多血是她的怎么办? 万一……几千几万个万一,她抬手在脸上按住。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地方还是不安全。 她在外转了一圈,却没能找到更合适的地方。森然的楼群林立,都是黑洞洞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只能到这一步了,多一步的路,她也拖扯不动那个人了。 她走回去,把那人扶起来,又灌了几口水,也不管那人能不能喝进去,她说,“只能到这一步,我实在没力气了。这种情况,估计你醒来也能找到人救你。”她在自己口袋摸了摸,里面是花剩下的几十块钱,最大的是一张20的,她塞进对方大衣口袋里,却掏出来半把黄土。 她把那人的口袋翻了翻,把里面的土都倒出来,然后把钱装进去。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见,礼貌性的交代了两句,“我没手机,所以不能帮你报警。等你醒来后打电话找人来救你吧。能撕票的一般都是熟人干的,我不想惹麻烦。把你拉出来也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大家各自保重。” “还有,这绳子和布给你留着,回头你醒了要报仇也多个线索。”她自己有仇必报,以为别人也理所应当和她一样。 说完她把人靠在墙上,拿起旁边的铁铲,还有自己的包,里面露出半包餐巾纸,她转头,看那人一脸血和泥土,特别是嘴上,全是她弄的。应该给人家擦擦,可一想到擦,手指钻心的疼起来,她瞬间放弃。 实在没劲了! 咬牙忍着,步履蹒跚地往外去,真是两辈子的罪,今天都受了。 那男人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如同又死了一般。 外面大雪纷飞,铺天盖地皑皑飘舞,无时无尽,成了一年中最美的景致。 第7章 顾西挪着腿走,那腿已经不像自己的,浑身也像虚脱了般,雪花漫天盖地落下,她狼狈不堪,脏的像个露宿者,每走一步,都有黄土扑簌簌落下,她走出了一生最“浪漫”的足迹。 车灯忽然在远处一闪,她连忙挪到路边。 过来的车很多,速度极快。一时间这乡村地界有了都市车流的感觉。 可怜顾西走了半响才挪到二丫家门口,旁边有树,她连忙又艰难地闪到树后。 那些车夹着风雪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卷风碾雪,车速昭示着开车者的心急如焚,整整一排,有十几辆,一水高档车,垫底的是雷克萨斯。 顾西站在树后看着,看着那些车准确地拐向“她家”方向。 这些车来的高调张扬,她站了一会,觉得应该不是早前那伙撕票的。那伙人接了电话走的仓惶如过街老鼠,人都来不及埋实在,应该是收到消息人家找到他们了。 顾西趁着夜色继续往前走,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此时就算来的是坏人的帮凶,她也回天乏力了。 这些人,还有早前的,都不是她们平城人! 把铁锨给人家放门口,敲了敲院门就闪,押金她也不要了,自己这样子,让人看到可吓死人,像土里爬出来的。 她找了个地方洗了手和脸,龟速挪到公交车站,用兜里的钱坐了公交车回去。一路上,别人看到她都躲,她闭着眼当没看见。 还好脸是干净的,其实她有点后悔,早知道脸也不要洗了。 丢人。 随即又安慰自己,反正自己已经死了。现在丢的也不是自己的人…… 不过真脏呀,她都不想看自己。 工地上 车绕着土坑停满,一圈大灯照的这片灯火通明,几个男人被押着跪在上面,中间那个被压趴下的,正是之前的老大。 下面十几个人正在拼命挖,手脚并用,样子一点不比刚刚顾西好看,显然来的时候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没有工具,用水桶的都有。 可是那土都被平移到旁边,已经把土面几乎清空,还是没有看到丝毫人影。 “人呢?”一个男人抬脚奔过去,一下踹在那老大的脖子上,“你们挖了多深。” 那老大被踹的险些断气,可也不敢耽误,伸头往下看,“没有那么深,就是这儿!”他神情错愕而惊悚。 “会不会挖错地方了?”一个人喊。 “不会!刚刚旁边咱们也查过。”坑底下的喊。 “再挖!” 一辆车飞驰而来,车没停稳一个人跳下来,“三哥,找了把铲子。”坑上面早前踢人的年轻男人一脱西装,挽着衬衫袖子,接过铲子就跳了下去,三层楼高也不怕摔死。 “走开!”他挥着铲子就去挖,“再挪,把那土往后面挪。找不到人今天都死到这算了!” 旁边人一直就没停过手,又有人扔水桶下来,大家沉默地挖土运土。 大雪漫天飞舞,原本西装笔挺,此时手脚并用的,一个个都变成了早前的顾西。却都无知无觉,真正和时间赛跑的样子,动作却还小心,好像生怕伤到土下的人。 转眼土被挪开, 早前被埋人的地方也挖出一个大坑……却没见人。 真是掘地三尺,愣是根番薯也没挖出来! 下面被叫三哥的男人猛然一扔铲子,“操,把他扔下来!” 一个人飞起一脚,那老大不及喊就被平扔了下去! 手在背后绑着,被摔的肝肠寸断。 这可比他先前扔别人的姿势痛苦多了。 “人呢?”不等他回神,脸上就多了只脚,夹杂着泥土踩着他。 “真……真不知道。”那老大声音发颤,忍着撕心裂肺的疼,“都这时候了,我怎么敢不说真话。” 上面的几个也被再次盘问,“你们说。” “真的就是这儿!” “就是这儿!” “那人呢?!”被称三哥的男人脚上用力,劲道如同真的要踩死脚下的人,“人呢?”他的语气撕心裂肺。 “不……不知道。”那老大说的自己都没了底气。 一阵电话响,旁边人接了,立刻递过去,“三哥,是家里。” 被称三哥的男人忙接过电话收回脚,“是我,阿进。” “程进,找到人了吗?”对面的声音苍老略带紧张。 程进鼻子一酸,嗓子卡住,好一会才说,“……还在找。” 对面沉默了一会,那人说,“一定要找到!”这一句,像是吩咐,更是绝望的请托。 雪花大朵大朵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好!”程进狠狠捏着电话,看着下面的老大,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如果今天找不到人,一个也走不了!” 那老大惊惧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应该在这儿,这白日见鬼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也没法相信自己。 “真的就是这儿!”上面的几个也觉出不对味,一个吓破胆地喊,“你们报警吧!要不让警察带警犬来找。” “报警!”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冷笑着,风雪飞扬中,面朝下面立着,带着肆虐肃杀的威势,他侧头来,看着那人,“你们还不知道自己埋的是谁吧?”这话是什么意思?绑匪不明白,却无端令他觉得,好像报警更错了一样。 那人说:“那人……如果是平时,你们连见都是痴心妄想。”他的语气平淡,却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感,“交人给你们的另一帮绑匪,当初是拿着ak47劫的人,却自己都不敢撕票还要交给你们,你就没想想为什么?” 那几个绑匪傻了般只知道看着他。 他们哪儿知道,老大接了单活,对方交给他们一个人,完事之后说有五千万可以分!五千万呀,不是说是个富家子吗?怎么现在完全不是这回事?能用ak47去劫持的,那是绑架亚洲首富儿子的排场! “那……那这人是谁?”一个绑匪颤巍巍问。他就是早前那个开挖掘机的,要是论罪,他是首犯了,但此时他只想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会得个什么下场。 却见那男人早已轻蔑地收回视线,又望去下面,神情带上忧色。 下面的人手脚一直不停,周围都挖,却什么也没。 万籁沉寂的夜,空气越发冰冷,雪花落的急速,每个人都觉得如同自己的心,空落落的直往下落,却不知可以落到哪儿。 “三哥——找到了!”忽然,一声大喊从远处传来,“在这边!”语气带着狂喜。 喊话的是派去周围打探环境的。 雪花飞扬散落间仿佛陡然有了光,一时间所有人脸上都迸发出光彩来,令看到的人也能被感动。 程进拔腿向那边跑,大家跟上,顺着刚刚临时造出的斜坡上去。 带路的打着手电,引着路说,“三哥,在这边。” 冲进楼里,三室一厅的单元房,卧室的位置,男人靠在墙边,浑身的土,简直令人不敢认。手电照了一下就急速挪开,好像生怕不恭敬。 程进一下冲过去,单膝跪着,隔着半米,却愣是不敢伸手。 攒了勇气伸手出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脚步凌乱,后面人都拥堵过来。 他颤巍巍地,伸到人鼻子下,自己的心跳已经停了,不敢想,不敢奢望,心里除了惊惧害怕,竟然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一阵温热,飘忽在手指,巨大的欢喜从天而降…… 刚刚那时,他一铲子一铲子落下都是绝望,其实心里都已经不报希望。 他的手停在那里,觉得心又跳回了自己的胸腔,后怕的感觉袭来,他沉声说,“活着!”而后一把拉住那男人的手,惊惧交加失声痛哭,“哥。” 周围人都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车,把车想办法开过来!”外面已经有人喊。 早前和绑匪说话的男人也跟了进来,转了一圈,走过来拿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子,手电照着,神色一凛,“琦爷是不是受伤了,这里有半瓶水,上面都是血!” “血?”程进连忙伸手去摸,还没碰到衣服,手腕一下被抓住,“老三!” 靠在墙边的男人忽然说话了! 程进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不敢相信惊喜道,“哥——” 另一个男人也忙靠近,却没第一时间说话,好像生怕刚刚听错了。 “嗯。”淡淡一个字,却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如果顾西在这里,一定不敢相信,自己拉出来的男人灰头土脸,竟然说话的语调这般好听。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如同按了暂停键。 男人放开拉程进的手,“你们来的挺快。” “哥——”程进在外被称三哥,也是个男人,此时却如同瞬间变成了男孩,眼泪一下冒出来。他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却还是冒出来,他一边擦一边说,“真的吓死我了!刚刚挖人的时候,真不知道是想挖到还是不要挖到……” 挖到了死人。 挖不到是生死不明…… 男人等着他说,仿佛聆听已经是给予安慰。 外面响起车声,来的很快。 程进忙在脸上擦了擦,伸手去扶人。又想起来那血,抓起矿泉水瓶子问,“哥,那些人碰了你?你受伤了?”那语气像要和人拼命,好像忘了人家埋人都敢,打人算什么。 程琦看着那瓶子,上面是凄厉的血和泥,低头,看到自己满是黄土的衣服,被扯的乱七八糟,胸口的位置凉飕飕的,有贼风往里钻。 大家都看着他,一副等他说出仇人好去剥皮叉骨的样子。 却见程琦竟然露出一丝笑容,“应该是救我的那个丫头。” “丫头?”程进语气惊悚,“一个女的救的你?!”他的语气这次真的见鬼了。 程琦点头。 程进的表情愣愣的,随即不可思议道:“……那这女的力气可真够大的!那么大的坑她怎么上来的?” ****** 顾西半死不活回到酒店,还好顾念没有回来,她死撑着洗了澡,手指疼的她想死,那衣服是顾念的,脏的不成样子,她也不敢扔,找了个袋子装着塞进行李中。 上面有血,万一那男人死了,这衣服扔在这里也是麻烦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找他的还是怕他不死来加一脚的。 但她顾不得,找东西随便包了包手指,裹着被子一秒钟就睡着。 真是全身都散了。 第二天,她是被自己手指疼醒的,睁开眼来,顾念睡在旁边的床上,顾西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觉得好像要溃脓,她咬牙洗了脸,找医院去。 下了楼又想起来兜里没钱……上楼还得找她妹,顾念睡的糊里糊涂,听她要钱嘟囔了一句,“钱包在桌上。”就又翻身睡去。 顾西一辈子没有和人伸过手,用了她妹200,她都无以为报,把自己的项链挖出来给人家,没想到还不够。 真是没钱的时候才知道钱多重要。 这样的帮助,加倍还钱她心里都过意不去。一路都想着,以后只能加倍对这妹妹好。 平城她熟悉,找的职工医院,这家没监控,她的手指惨绝人寰,护士给她包扎的时候一个劲打量她,顾西没有解释原因,这种把手当爪子的事情,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不侮辱对方的智商。 还好人家问了一次她不说,人家也不追问。 用了剖腹产术后的止疼针,一般的止疼药已经压不住她的疼。 顾西心里好难受难受,觉得还没有恋爱结婚过,倒是生孩子的疼痛已经体验了一次!真是救个人而已,却要为他受一次生孩子的疼…… 这叫什么事! 第8章 风从窗口吹进来,顾西……现在的顾惜正裹着毯子坐在桌前。 桌上的电脑对着窗,她觉得有点冷,伸手去关窗,顾念从浴室出来,一眼看到忙喊道:“我来。” 顾惜坐回去,看着手上厚实的白纱布,讪讪的。 顾念裹着浴巾跑过来,一下关上窗,“你今年真是流年不利,生病一场,我想着带你出去旅行一下,可你走路也能掉坑里,还把手弄成那样,下半年就三点一线什么地方也别去的好。” 顾惜点头,表示同意。 她那天告诉顾念,有个地方搞基建挖坑,她没看到才掉了进去,爬出来的时候伤了手,手包着,顾念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不然这借口就不好用了,“你不是要出去谈事情?还不换衣服?” “是呀是呀!”顾念语气欢喜,跳着去找衣柜衣服穿。真是蜗居,一间卧室挤着衣柜,单人床,梳妆台,书桌都要支在窗台上。 顾惜拿着根铅笔,在搜索引擎上戳出“戴绍东”三个字,页面一闪,那个“熟人”的样子就来了。 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没想到,一下就看到了那人的照片。 正是自己见过的那个! 顾惜缠纱布的手,捧着根铅笔,简单的令她无法相信。 “咦。”顾念在浴室换了衣服回来,正看到电脑上的照片,奇道“你也关注戴绍东?” “关注?——你认识他?”顾惜诧异地转身望她,觉得这语气像熟人。 “谁不认识?”顾念笑着拉开椅子,开始化妆,倒了化妆水拍着脸说:“……咱们市的名人,他家可有钱了。” 顾惜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除了那晚救人,初恋都没这么跳过,她故作镇定地问,“那你认识他吗?” “我朋友有认识的。”顾念对着镜子涂粉底液,漫不经心地说,“你也知道我朋友多。不过我本人没有见过他。” 顾惜却不敢再多问,随手关了网页。自己的事情,不能让顾念知道……早知道这么容易搜索到,她就换个时候上网了。 顾念却自顾自说道:“不过我一直想认识他,能嫁给这种人才是福气。海归高学历,家境万里挑一,不过……”顾念重重地叹气,“不过这种男人身边女人都多。运气差一点都不行。” “这倒是……”顾惜说,她是想到了“灵果”,有些人就是天生命好,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有天生命好了…… “你也觉得可惜吧……”顾念描着眉说,“姐,你从生病后品位终于像个正常人了。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喜欢。” 顾惜厌恶地蹙了蹙眉,表情怪怪的,喜欢这种人吗?那完全没可能,这男人比她小几岁呢,就算没有害死她的事情,也有代沟呢。 顾念却心情出奇地好,看她不接话,以为没了兴趣,自己就对镜哼歌,手下的动作半点不耽误。转眼那张脸就越发的明艳俏丽。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看时间,跳起来说:“接我的人快到了。我要走了。” “路上小心。”顾惜嘱咐。 顾念点着头,一边装东西,“其实我最近的运气也不错,对了!——”她一瞪眼,对着顾惜凶道:“你都没问我今天去哪儿?” “凶巴巴”强迫人关心她,说不出的可爱,顾惜柔声说:“那你今天要去哪儿?” 顾念扑过来抱她,很激动的样子,一抱又放开,“我运气真的来了,今天一早有人打电话叫我去个婚纱影楼客串模特,就是拍那种婚纱相。”她手比划着,“将来可以摆在橱窗里展示用的。” 她的神情向往,好像梦想成真,“就是那种很大很大的,以后咱们上街你都可以看到。” “那真好。”顾惜也觉得好,她心里还有些隐秘的宽慰,那两天在平城,顾念每天回来都带礼物,她真怕这妹妹的工作不够正派。这样去婚纱影楼帮着照相,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来说,真的没什么不好。 她看着顾念,由衷地说,“你的样子,比街上许多模特漂亮多了。” “才不是呢。那要看和谁比。”顾念的语气多了抹黯然,“穷人混亲戚,漂亮女孩都混圈子,在有些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孩。我这样的……”她看向顾惜,视线却愣住, 顾惜正目光关切望着她,那眼神柔软怜悯,竟然是她从来没有在顾惜眼中看过的柔情。仿佛那眼睛忽然变得会说话,疼爱都渗了出来,她口气一变,觉得开心,搂上顾惜说:“只有在姐的心里我是最漂亮的。” 顾惜用包纱布的手,笨拙地拍了拍她,“那当然,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这个妹妹,活波可爱,身上都是她从不曾有过的青春活力,她真的很喜欢。 心念一动,她推开顾念伸手去扯脖子里的项链,“对了,姐姐有个……咦”她看着自己“胖”手上的一条项链,茫然道,“还有一条呢?” “呀,这项链真漂亮?这中间的坠子是什么?”顾念语气惊喜。 顾惜转身,示意她摘,“这中间的是许愿骨,给你一条……本来两条的,另一条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顾念摘了那项链,抬起来看,小小的许愿骨闪在空中,与众不同,冷然的高雅,“什么是许愿骨?”她问。 顾惜看她喜欢,慢声说:“就是个玩的东西,英国人在圣诞节吃火鸡的时候,就会把火鸡中的三叉骨留下……”她示意那骨头的样子,“然后两个人各拿骨头的一端,都许愿,然后同时使力,谁掰到大的一端,代表那个人的愿望可以成真。也有人说,是掰到大份的人得到一个许愿的权利。” 顾念爱不释手,“这个真好。”她反复看着,“是金的吗?会不会变色?” “18k金的。”顾惜说,“不会变色,放心。” 顾念跑到镜子前比着,“对了……”她转头来,“你刚说还有一条丢了?” “应该是……”顾惜心里有点遗憾,摸着空空的脖子,外婆不能陪她了。 顾念戴着说,“没关系,这条咱们俩换着戴。” “不用。”顾惜说:“你喜欢就戴着吧。”一副好东西都紧着她的样子。 顾念爱不释手地对镜子左看右看,也不问顾惜,项链从哪儿来的,在哪儿买的,好像太喜欢这东西,其他都不在乎的样子。 “太精致了,谢谢姐。” “希望你以后都可以愿望成真!”顾惜说。 顾念愣了一下,看着顾惜的表情竟然有点激动,随即连忙闭眼许愿说,“我要嫁个有钱人,让我姐和我都不用捱苦!快点快点,梦想一定要成真。” 顾惜笑着趴在了椅背上。 顾念拿起手袋说,“你的手要多休息,等我回来给你带饭。”说完头发一甩,踩着模特步走了,一路下楼,心情都是飘扬的。 旧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帝景城房价吓人,存钱的速度永远跟不上房价的上升速度,买房成了根本不可能的梦想。但有钱了,换个好点的环境,一直都是顾念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只是姐姐以前一直不配合……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消失,露出厌烦来。 一出楼门,外面的台阶下正听着辆白色的宝马车,她熟门熟路走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在驾驶位的男孩看着她,“今天这么准时?怎么脸上带着不高兴?” 顾念说:“我姐的电话弄好了没有?” “好了。”男孩连忙转身,在后面拉过来包,掏出一个手机来,“按照你说的,换了号,给所有人都发了短信,告诉机主换号了。该删的人也删了。” “那就好。”顾念不放心地检查着,“刚刚想起来那家伙我就生气。这次是天赐良机,换了我姐的电话,看那家伙还怎么找她。” 男孩失笑,“你说你,不过谈个对象。你至于吗?” “谈对象可以,谈到要花女人的钱就该死!”顾念把电话塞进包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星,够朋友!” “咱俩谁跟谁。”安星踩了油门,车慢慢往小区外开,这地方车多,每次都考校他的车技,“不过话说你家什么时候搬家?你去年不是说想换个地方?” 顾念拿出镜子来照着说,“很快就搬。”如果她姐不是交了一个“真爱”男朋友,她们早就可以搬家了。 真爱都是要供养,要被天妒的。 果然,老天估计也是看不过,才让她姐得了这“怪病。”她这样想着,粉盒一关,紧张道:“对了,后续你都处理好了吗?给那人发分手短信说清楚了?” “说了。”安星说,“我发短信说发现不喜欢他了。希望他岁月静好,留我个现世安稳,就不要来找我聊了。”说完斜睨顾念,“怎么样?” 顾念傻了,这家伙从初三就追他,她受不了不是没有原因的。 简直是猪脑子,拿起包就一阵打,“这是什么破玩意,让你说‘去外地工作。’你为什么善作主张?” 安星躲也躲不过,还得扶着方向盘,单手挡着说,“你姐以前不是乖乖女学习好嘛,我也是想模仿她的口气——那我去找他,告诉他你姐和我好了行了吧?甩个人而已,你至于动手吗?” 顾念一听,觉得这倒是个办法,又一想,“不行,我背着我姐甩了她男朋友已经过了,再背着她给她找了一个男朋友……这样会不会太坏了?” “坏什么呀?总让你姐给他买东西,你姐开个保洁公司才挣几个钱?还不敢告诉他。每次都要出去硬撑白富美。” “不许你说我姐!”顾念抬了抬包作势又要打他,却没有舍得下手。他们是同学,情分非同一般,纵然没有做成男女朋友,可关系很亲近。 安星看着她笑,一副她小题大做的样子,“你说他又不知道你姐的真实工作,现在又没了电话。也不知道你们家,现在还能有什么事?”看到顾念脖子上的项链,神色僵了僵,“谁送的项链,怪特别的。” 顾念专心想着还有没有漏洞,随口说:“我姐。”又想着,聊天工具她都删了,那就是万无一失了。 安星一听项链是她姐送的,心情敞亮,踩了油门,加速往影楼放向开去。 第9章 lf婚纱摄影官邸, 这会刚早上,客人少,安星带着顾念进去,这活是他给顾念接的,摄影师他认识。到处是欧洲宫廷式的实景,罗马立柱,顾念一路看着,小声说,“这地方够气派的,我还是第一次来。” 安星说:“刚刚路上忘了给你说,刚刚他们打电话给我,说让你今天加个活,帮别人试一下造型。” “行呀。”顾念一口应了。 他们被带到一间用于客人挑照片用的小会客室。 摄影师闻讯,抽了空出来,他认得顾念,用对熟人的口气说道:“自己人,我给总监看了顾念的照片,没什么问题,明天直接拍就行。”说完又对顾念说,“公司接了个大客,正好赶上弄了个好的广告位,所以要些提升形象的新照片,如果顺利,最快下周,你就可以在大街上看到自己的照片。” “下周这么快?”安星很意外。 顾念点头微笑,已经表示认可,手肘微不可见的碰了下安星。 安星连忙改口:“总监说价了吗?” 摄影师说:“平面模特市价就300一小时,这个活公司比较重视,原本要找个有点名气的,后来我推荐的顾念,所以一共预计拍两天,给一万块钱。” 一万块钱,比市价普通模特多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安星觉得有点少。 顾念却觉得已经可以,笑着说,“大家第一次合作,把工作做好就行,多少钱都没关系。” 那摄影师笑了笑,有种内行间的了然,说道:“那就先这样,对了,今天有个临时工作,安星给你说了吗?” 顾念点头,保持着最好的笑容,“有人要帮着试造型?” “对。”摄影师的表情带上郑重,“是我们一个大客,临时加进来的。”他压低了声音说,“换这新广告也是为了这个大客。” 安星和顾念双双诧异,为了接待个大客就换广告,这手笔有点偏大。安星心想,既然是这么大的客,那怎么还那么小气,两天才给一万块钱。但钱这种东西,提起来最容易令人尴尬,他心里不满,也只能放着。 问道:“是谁?” 摄影师略神秘道,“戴邵东知道吧?” “知道呀。”安星说,“怎么他要拍婚纱相?要念念帮忙试造型的是他?” 顾念睁大了眼睛,“戴邵东要结婚!” 这城中名少要结婚,不用想也知道,这消息漏出去多少美女该梦想破碎。想到能见戴邵东本人,她也有些兴奋,早上和她姐说,有朋友认识,其实真相是,她见过的一个人说见过戴邵东而已……人家戴邵东什么性格,是什么样的人,她完全不知道。 不过这次可以见,那么她就是真的见过了。回家可以和她姐说,想到这里,喜色掩不住。 摄影师半点不意外她的反应,笑着说道:“我们公司的女孩昨天伤心半天,又高兴半天。” 这话安星有些听不懂,“伤心自然是人家要结婚,高兴?高兴什么?”如果会高兴,为什么又要伤心? 摄影师说:“自然是高兴可以见人了。” “连人都没见过,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安星觉得自己完全不理解这种女孩的心理。顾念却已经完全消化了这个消息,奇怪道:“有钱人不是都去国外拍婚纱相吗?戴邵东那么有钱的人,怎么在国内拍?” “那也得有时间!”摄影师说,“你想想人家那种人多忙,每分钟都是钱,飞一次国外最少要三天。我们这里?你看看景比国外差哪儿了?” 顾念心里觉得一定还是有差的,可她没有出过国,就点了点头。但她觉得,戴邵东在国内拍相,一定还是有其他原因的。 安星看她神色兴奋,满脸微微泛红,神色黯然下来,早知道是这工作,他就先替顾念推了。顾念总想能嫁得好,以后都衣食无忧,他也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可她这么多年都没松口,现在有机会认识那么有钱的人,就算是要结婚的也不行! 现在这年代,老实男人想娶个喜欢的媳妇多难呀。 想到这里,有点怨念他的摄影师朋友,那摄影师扔了个大人物的人名出来,却收获了这么个眼神,转念一想,明白过来,说道:“你也别不高兴,虽然人家这人物挺大的,可挣多少钱那是公司的事情,给顾念一万真的不低了。你以为平面模特都挣多少钱,一天挣一百二百的都有。” 原来老友觉得他在纠结给的钱少。也许在人家看来,大家层次差太多了。草根和富豪的交集只能是老板和打工者的交集,这样一想,安星的心里忽然好受了很多。 顾念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试造型?” “也不是试造型。”摄影师拉过桌上的相册,“你们看,这上面的照片都不错吧?” 顾念点头。 摄影师翻着说,“其实这些都不是我们拍的。国内婚纱影楼行业都是这样,我们的照片都是从内部摄影展上买的。这些……”他随手打开电脑,“这些其实才是我们拍的……” 顾念不用对比就看出了区别。安星也看出不同来,“这水平也差太多了。” 顾念说:“不是水平的问题,而是舍不舍得砸钱的问题,你看看这些影展的照片,器材上就好很多。” 摄影师伸手拍了拍顾念的肩膀,“到底内行。”站起来说,“你们俩先坐坐。我去看看对方来人了没有。” 顾念看他关门出去,立刻转头对着安星低声训斥道,“你当着人家摄影师的面说这里水平不行,脑子不清楚了吗?” 安星愣住,“我没想到……” “没想到就少说话。”顾念气鼓鼓的,“还有那一万块钱的事情,不少了。你以为接这种工作是单纯为了钱吗?你真是目光短浅。” 安星闷闷地不再说话。 门一开,摄影师靠在门上说,“人到了,咱们去吧。” 顾念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烧,等下,等下就可以见到城中名人了。帝景城有钱人多的数不过来,能在有钱人中杀出重围,戴邵东除了被人羡慕的家世,更有光鲜的学历,当然最出色的,还是他本人。 这种就是老天关照,开着简单模式投生的。 安星的心思更复杂,同龄人,戴邵东也比他们只大两三岁,但不知为何,现在要去见那个人,竟然令他无端紧张。 一走到隔壁的贵宾会客室,却发现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白净俊秀,绝对不是戴邵东!摄影师介绍说:“这位是戴先生的助理,今天来定造型的。” 顾念的心瞬间失望,原来自己见不到人,原来是让助理来。 就见门一开,总监走了进来,“抱歉我来迟了。” 戴邵东的助理和他寒暄过后,又过来几个摄影师,安星自觉的出去等。 “这些照片是我们提供的。”那助理转了下电脑,让他们看上面的照片。几人看了,顿时犯难,这些都是国外的实景,他们可以在海边拍出唯美效果,可是要实景,这里欧式背景有,去哪儿找个埃菲尔铁塔? 总监说:“这个背景……” 助理解释说,“本来戴先生是要去国外拍的,但最近他有点事,不能离开国内,这些照片是以前新娘挑的,你们看着能拍的就先拍了,回头外景明年去国外补拍。” 顾念心中微微一叹,有钱人就是忙,今年结婚,补个外景都没时间,要明年。 就听那总监又问:“婚礼在什么时候?如果时间充足我们可以多做安排。” “婚礼一早就定了,在下个月。”助理说。 几个摄影师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现在都月底了,显然时间也不多,总监犹豫说:“如果不拍外景,这时间还是够的。” 几个人开始商量,什么景可以用。 顾念坐着不动,如果是普通人拍婚纱照,其实两天,一天室内,一天外景,出片加快,几天也够了。但人家大人物什么都要尽善尽美,显然总监也顾忌良多。 而且她现在也知道了找自己干什么,不过是当一个布景板,站在人家挑好的景物前,留个影。 戴邵东的助理说:“戴先生没有时间,大家今天挑了能拍的,我拿回去让戴先生看,他到时候也没多少时间,按照选好的片子照一下就行。主要是婚礼那天用。” 大家这下明白了,很快选定了合适的。 顾念当了布景板,出了片子。 戴邵东的助理甚至都没有客串新郎,而是由别人来,顾念心里再次感叹,为了接待这个大客,影楼要重新拍样片,包装自己。而影楼诚惶诚恐的贵客甚至自己都没时间来…… 可就这样的样片,也要几个首席摄影师一起来。 戴邵东的助理带着选好的照片,一路回到公司。公司已经下班,戴邵东正在休息室换衣服,助理把电脑放在桌上,“戴先生,照片已经带回来了。” 戴邵东扫了一眼,整着衣服说:“先放着,我明天看。” “王小姐那边……要我发邮件给她看一下吗?” 戴邵东闻言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打开电脑调出照片,一看上面的女孩子,他愣了下,“这女孩是什么地方找的?” “影楼。”助理说:“是一个专业的平面模特,我见到的时候也有点惊讶,和王小姐还有点像,如果化妆迁就一下,能有五分像。” 戴邵东没说话,手指轻点着照片。像看文件。 助理心中一突,意识过来,但凡有点心气的女孩,都喜欢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谁想和对方长得像,或者,谁会喜欢长的像自己的人,而且这照片上的女孩,比王小姐漂亮。这话他可不敢说,忙问道:“要不……让他们换个人重照一次,我再给王小姐寄过去,反正是选样片。” 戴邵东停下手,屏幕上是一张女孩靠在男人肩头的照片,不出彩,也不出格,普普通通像旧式婚纱照的样子。 他说:“不用,就这张吧。回头就照着这个拍一张就可以。” “这个?”那助理有点不可思议,“这是捏的第一张,试景的。” 戴邵东点头,有点烦的样子,“就这样吧。主要是给家里看,老爷子那里,会喜欢这一张。也不用给王小姐看了。” 助理明白过来,视线也挪到那婚纱照上,却见戴邵东复又看向那照片,右手调色,那照片,一点点颜色尽去,脱去岁月的光彩,留下黑与白的映像,女孩靠在男人肩头,嘴角甜蜜的笑容,没了衬托,这笑容反而更加甜蜜, 像是, 一个心满意足的新娘子。 第10章 近百平米的办公室被分割成两部分,外面的会客沙发上,戴邵东看着面前的照片,电话在桌上响起,他拿起电话看到号码,眉头微不可见皱了一下,但还是接了:“喂——” 对面人说了两句,他就说:“我晚上约了人,现在刚换了衣服正要去……”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他拿着听了一会,妥协了,说了声:“好。” 助理站起来说:“我让人备车。” 戴绍东拦住他站起来,“不用,我爸打的电话,我回家去。”他回家代表自己开车。助理立刻点头。 戴绍东穿了衣服,又伸手说:“把电脑给我。” 助理把照片改成了桌面,合上电脑交给他,陪着他往外走,神情略同情,公司已经没有人,俩人走的却不快,好像希望这条路能更长一点的样子。 帝景城的富人区比较凌乱,早年都住在北边,西边也有,他一路开车回家,心里却是随着冬日越走越萧索。 三层的别墅,很大很气派,却逃不开中规中矩四个字,一如里面住的人。 推开客厅门,佣人已经侯在门口,接过他的衣服和车钥匙,他一眼看到客厅中间,正坐在皮沙发上看报纸的人。 “爸。” 戴盛年放下报纸,抬手看了看表,忍下责备,说道:“婚礼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戴绍东拿着电脑走过去,打开来,桌面的照片露出来,黑白的甜蜜,戴盛年看了两眼,反常地沉默了一下,合上电脑,仿佛这是最小的一件事情。 戴绍东已经接过佣人端出来的小碗,里面飘着几枚红枣,戴盛年看他端着不动也不问,说道:“你妈妈特意给你煲的。” 戴绍东沉默地喝着,也不嫌烫。 戴盛年看到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要一直在国外天大地大,谁也看不见管不着你。可你既然回来了,这边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你不会不明白。和谁赌的气?” 戴邵东放下碗,“没赌气。”但语气落寞。 “没赌气就是不痛快!”戴盛年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手点了几下,“但这事情能怪别人吗?你在平城惹出那么大的事情,惹的你爷爷不高兴。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家里产业都是老爷子的,现在只是让你提前结婚,给家里添个喜事,你也整天不情不愿!” 戴绍东沉默。 戴盛年死活想不通,越发生气,“何况这是你自己在外面挑的女朋友,家里都没有挑她是个国外长大的,你都不知道自己多有福气……” “怎么了?”楼上响起女声,随即一个穿套裙的身影迅速出现,疾步下了楼梯,“怎么儿子刚进门,你们俩又吵上了。” 戴盛年看到妻子,火气一点没小,更为生气道:“你看看他,都这么大了,很多事情上还要我换成大白话给他说,这世上没有白得的晚餐,咱们家就是这种情况,想做家里的接班人你就得有本事,要不然就是出去自己白手起家,可是白手起家哪里那么容易,你真是掉在福窝里不知道。” “好了好了。”戴夫人走过去,在儿子身边坐下,看了看茶几上的小碗,柔声对戴绍东说:“今天累吗?” 戴盛年等了半天,等来老婆这样一句帮腔,顿时气出无力感来。 戴夫人却看他一眼,示意他坐下,都是五十岁出头的样子,但算婚姻历史也是老夫老妻,戴盛年气闷地坐下,等着太太劝。 戴夫人柔声又对儿子说:“妈妈知道你心里不高兴,觉得明明是自己的婚姻,现在好像也变了味,变得还要讨好别人。”一句话,把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说了出来。 戴绍东看向妈妈。 戴夫人疼爱地看着他,“妈妈心里都知道。可谁都有自己的难处,你不看人脸色,爸妈就得看别人的脸色。” 戴盛年顿时气笑了,那“别人”说的是他老父。 戴夫人却用夫妻默契早已知道他心中所想,看着他说:“你爸爸怎么了?谁让你爸爸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哪里像咱们俩只有一个儿子,咱们俩辛苦一辈子不全是为了邵东一个。孩子多了,家里是非就多,明明是亲人,硬扯上利益关系。” “妈——”戴绍东立马打断她,再说下去,父母就该吵架了。 戴盛年气的转开脸。 戴夫人的全副注意力已经转到儿子这里,笑着说:“不过你爸爸有一句说的对,你真的是有福的。虽然你没准备现在这么早结婚,但嫣然是你自己挑的,也喜欢,迟早也是要结婚的,对不对?” 戴绍东点头,迟疑着说道:“……我不是因为这个。” “就是觉得要用结婚去讨爷爷的欢心,心里不舒服是不是?”戴夫人疼爱地望着她,“这事情爸妈也没办法,我和你爸爸23岁就结婚,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爸爸呢,要说起来,妈妈这辈子婚姻上最委屈……” 戴盛年和儿子惊讶地望向她。 就见戴夫人很伤感地说:“要说……生在那么好的家,我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偏偏结婚,不能自己挑人,真是遗憾呀……” 戴邵东看到母亲故作“少女的忧伤”,被逗笑了。 戴盛年看着自己太太,何尝不知妻子的心意,为了开解儿子,拼到这份上,一瞬间家庭的柔情冲淡了怒气,他心里也敞亮起来。 叹了口气,换了语气对戴绍东说:“人这一辈子,总有低谷高谷,你从小就出国,谁也没有制约过你。国外婚姻相对自由,但那也是相对而已,爸妈就是考虑你的成长背景,所以在婚姻上最大程度的尊重你。” 戴夫人靠近儿子说:“你爸爸说的对……你也知道,之前让你去平城,你爷爷不无考量你的意思,你想想,一个孙子在国外学成归来,大家都盯着,结果谁知道出了那倒霉事……你爷爷让你先结婚,低调一两年,也是堵外头人的嘴。” 戴邵东点头,“我都知道。”就是知道才难过,在戴绍东的心里,婚姻要当成“冲喜”的形式去讨好别人,说没有心里障碍是不可能的。只是多数人会自我催眠,根本不去深想。 戴夫人看儿子神情落寞,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她知道,儿子不止为婚姻一件事不顺心,还有之前平城的事情……第一次创业就死了人,这儿子要站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说:“还是……嫣然说什么了?” “没。”戴绍东忙说,维护女朋友的意味十足。 戴夫人安心下来,又略忧心地看了自己老公一眼,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了默契,有些话,想着今天一次说完算了,柔声道:“嫣然独立,自主,当然,国外很多女孩都这样。但这种孙媳妇,说实话你爷爷是不会喜欢的。” 戴绍东抬眼看向她。 戴夫人佯装没有看到他吃惊的眼神,说道:“所以在你爷爷说了让你结婚,让嫣然先回来他见见的时候,我和你爸挡在了前面。”她的眼神转到儿子脸上,“你明白爸妈也要顾忌父母感受,又想维护子女心意的为难吗?” 戴绍东愣了般, 他的女朋友是典型西化的女孩子,说话中文加英文,独立而有个性,他的爷爷,如果见了一定不会同意。 如果爷爷说一句“不行!”他还真不知道,这婚他敢不敢结。 除非和全家作对,稍带上父母。 好一会,才点头。这一刻,他都明白了。 戴夫人疼爱地望着他,“你现在也知道,在这里做事有多难,处处都是讲人情,讲面子,讲父辈的关系。等你结婚了,就回国外去,反正你还小,再过一年半载的再回来。到时候,妈妈这里再给你出出力,你爷爷那边没有比你更出色的男孙,咱们笑到最后,才笑的最好。” 戴邵东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做砸了工程,爷爷那里吹各种风的人都有,这也是他现在非常郁闷的一个原因,为了利益,怎么一家人可以丑恶成那样。 戴盛年看儿子好像真的想通了,又想到那一年半载,心里反而不舍得,虽然是大家商量好的,可是儿子以前一直在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又要出去躲风头。说结婚,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家好看一点,生意做砸了直接飞出国外,那是落荒而逃。 说婚后,陪着太太去国外先安顿下来,总是一个更为体面的借口。 但,其实明明还有更好的方法,就是原地站起来,再开始另一次创业的尝试……思前想后,不舍儿子的心思终究站了上风,他对妻子说道:“这才回来,其实婚后也不一定就要去国外,如果咱们再想点别的办法,二次创业太平常了。” “二次创业?”戴夫人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何尝不想,你这话是又让我出面。”她一下站了起来,在屋里踌躇地走动着。过了会,还是摇头,“之前你爸考校邵东也不舍得真金白银拿出来,给那么一点点钱,那能干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情。要不是看在我家那边的面子——可现在那个人已经说过不再支持邵东做地产。我去说邵东要做别的,这么近的时间,怎么开口?” 戴绍东说:“爸,没事,我不敢离开国内,等了这么久,那边也没消息,别难为我妈了。”这件事他倒是一直心里有数,说道:“就按咱们之前商量的办吧,我和嫣然婚后先回去,然后在那边试试创业,过上一年半载再回来。再说平城那件事……也正好淡一淡。” 戴盛年重重叹了口气,起身上楼去了。戴夫人安慰了儿子两句,“你是不是还要出去,出去玩玩吧,别在家了。”打发了儿子,连忙跟了上去。 戴盛年在书房,拿着电话神色犹豫,戴夫人走进来关上门,小声说:“还是我再打个电话吧,之前那边说程琦出国了。我打电话问问人回来没有。” 戴盛年把电话递给她,知道刚刚不想在儿子面前提,怕办不成事情他失望。 他们这种家庭起步创业掣肘很多,起步太低容易被人笑,可是高起.点的都要钱,家里有钱可谁会倾其所有拿来做生意,当然是找融资渠道,真是为难。 戴夫人已经拨通了电话,不一会,那边就有人接了,她神色微微紧张,问道,“程进呀……程先生回来了吗?” 那边人不知说了什么,她失望地挂了电话,对丈夫摇摇头,“还没回来。” 另一边, 程进挂了电话,推开卧室门,亮白的光从窗外照进来,他走过去拉上薄纱的窗帘,坐在病床边的老人神色憔悴,一身年轻时的干练,因为岁月变成一种令人崇敬的姿态。正在看着医生给床上的人量血压。 程进靠近他低声说:“是戴家打来的电话。” 老人的脸上立时涌上烦恶,“他们还打电话过来干什么?不打电话也饶不了他们。” 病床上的男人抬眼望来,富贵绝伦的了然神色,淡声道:“不关他们家的事。” 医生收回手,知道人家要说话,嘱咐了两句带着人离开。 老人一下站了起来,走过去,“怎么不关他们家的事情,你也听医生说了,要不是你体质一向好,换成第二个,就算是程进,也没命回来。我就你一个儿子!他们一家子偿命也赔不起!” 程进不敢说话,走到另一边,端着杯子给程琦。 程琦抬手推开,视线一瞬不瞬停留在父亲脸上,“如果是他们家做的,何必埋在自己工程刚刚出问题的地方,这么明显嫁祸的手法,怕只能是他们家的仇人。”语调错落带着爽豁大气,令人如临湖澄明之境。 任谁听到这种语气、语调、神色也会微变。 程老爷子却怒气半丝没减,“我五十岁才有你,老来子!老来子!!”他拿拐杖重重磕着地板,“就算是他们家的仇人也是因为他们。” 程进想笑。 程琦的视线转到他这里,说:“您看老三还在这里,这怎么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你这话,该让老三寒心了。” 程进连忙闪开一步说:“我有什么寒心的。你是我哥,没有你哪儿有我!”说完他就闪了,也不管那话说个乱七八糟。 只有家里人,可以轻易解读出他的这种“暗号体”,老来得子,视如珍宝,从小养的玩伴,大了变成追随一生的左右手。有了尊贵体面不一样的人生。 可不是,没有你,哪儿有我! 第11章 程进下楼,一路穿过中式古韵的庭院,透过玻璃的天井,十冬腊月,周围繁华茂盛,都是旁边温室每天挪过来,最是群芳斗艳的那一簇。 雕梁画栋间,步步成景,正厅却坐满了人,单个拉出来都是人中龙凤。 一看到他来,都站了起来,“三哥——” 他走过去,对坐在正中的男子说了几句话,那人站起来,神色肃穆冷然,正是那晚去救人的另一个,程家老二,程思,当然,也是养子。 他随程进走到一侧,转头来,身后是嵌玉镶翡的屏风,听了刚刚的话,他看向程进说道:“老三,这话我就说一次,你听到心里去。” 程进被他紧张的神色弄的也莫名紧张起来。 程思说,“那一晚,我们到的时候,琦爷应该已经醒了。” 程进心中一跳,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程思没有回答,转身,望向隔厅中的一株玉兰,那一晚……能够准确抓着程进的毛手毛脚,又能知道救他的人是女的,自然是早已醒了。 程进也明白过来,低声道:“哥他……不是防备咱们俩。是不相信咱们带去的其他人。”他肯定地说。 程思点头,“能准确知道琦爷的去向,高规格武器,没有人通风报信,怎么能成事。”要说程琦,可是一般人想见也见不到的。 带着种敬畏,他说,“你也不小了,大家都改了口,只有你,一直哥呀哥的叫……” “这个我不改!”程进硬气道,“他就是我哥!我不改口。你想改就改!” 程思无语地看着他,又想到那晚他孩子般的大哭,忽然笑了起来。这人的福气,最难得也是来自这里,“算了!”他笑着摇头不再说话。 程进一伸手反而搭上他肩膀,低声说:“二哥你学法律的,你给分析分析,那天那么大那么深的坑,一个女的怎么变戏法把人变上来的?” 程思说:“我学的法律又不是刑侦。” 程进顿时卡壳,他自己还粗略学过一些刑侦技巧呢,可那不包括这个。他说,“我们走的急,如果多停留一会,等天亮了再看,也许我就知道了。”语气很苦恼。那晚他只知道守着程琦寸步不离,什么都忘了。 程思不忍他自我折磨,说道:“那还有什么想的,按常理推断,你可别忘了那是乡下,乡下女孩都力气大,你别和城市女孩比,人家从小庄稼地里摸爬滚打,那天一定是弄了斜坡把人拉了上来,当然……后面怕人发现又埋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肯定?”程进狐疑地看着他。 程思稳稳地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因为第二天我让人去看了。” 程进愣愣地,反应过来,“哥让你去的?” 程思看也不看他,那还用说的样子。程进觉得被压了一头,非常不服气,想到早前戴家的电话,还有程老爷子的态度,忽而低声说道:“戴邵东要结婚,我给你说,他这婚一定结不成,你信不信?” 他敢保证,这绝对是他知道,没人知道的! 因为是他猜的。 却见程思抬头看了看楼上,听说戴邵东这个女朋友是他自己选的,要是家里给定的也算了……他说,“出了这种事,他还想结婚,要是真结的成,那才是奇怪。” 程进郁闷了,这次二哥和他想的一样。不过一想又有什么出奇,这堆金叠玉的地,琼楼玉宇的景,全是为了上面那个贵气无双的男人,现在得罪了上面那人…… 还想小登科? 痴人说梦! 顺着雕栏玉砌而上, 轻白的光透纱落在屋内,古典,华美的房间,好像如何的美景无边,都比不上床上轻靠的男人,那人只要在,雍容风华就在,安稳也在。程老爷子看着心爱的儿子,心中的后怕挡也挡不住。 人生七十古来稀,到了那一刻,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琦,珍奇,美玉。 他的儿子,风华绝艳到他所知的任何一个人的儿子,他的旁支,子女众多,只有他,一脉单传这一枚。何止是捧在手心,他敢拍着心口说一句,从小到大,程琦没有受过一分委屈,吃过一次亏。但这一次,竟然差点回不来…… 医生一再说,这件事真是运气,要不是自己儿子一向体能过人,搁在一般人,这事情绝无生还可能。 那可是……活埋! 这种血海深仇,他如何能够不恼。 一念至此,视线却停住,凝在对床的紫檀木书案上,那里摆着几样东西,染着血的绳子,蒙人的黑布,劣质但结实的材质,还有旁边一张破旧皱皱巴巴的20块钱,甚至儿子换下带血的衣裳,扣子上还缠着女孩的长头发…… 昭示着那天的惨况。 这些如一把把尖刀,锐利的刺目。提刀想和人拼命的冲劲就来,年少上战场杀敌的血腥气融在血脉中,真是杀人偿命都不得解脱的痛苦。 自己的宝贝,能一命换一命的儿子,竟然要经历那样可怕的事情,被埋在土里,该是多么惊惧无依,纵然程琦一向心思深沉,万事于心。可对上一群拿ak47的……那些丧心病狂的。 他闭眼,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缓了口气说:“那天……虽然体能过人是一个原因,可是毕竟也是侥幸,有人正好在旁,出手相救。”除了体能,更有“及时”这个因素。 换个物种,把大象埋在那里,时间久了也得压死。 他看向程琦,带着惊魂未定,“你说救你的……是个女的?” 程琦点头,昏昏沉沉间听到的,的确是女孩的声音,而且年纪应该不大。只是那脾性……他微微露出丝笑来。 “她临走前说,留下绑我的绳子和布,让我好循着这线索.找.人.报.仇。”忍俊不禁的样子。那么自然的口吻,一定是很记仇的性子,觉得别人理所应当也和她一样, 程老爷子不知说什么好,又心疼,又感恩,靠近说:“那你派人去查了吗?到底是谁?——起码谢谢。” 这些年他早已不主事,家里主事的是程琦。所以怎么找人,还得程琦点头,这么大的恩情。 程琦脸上的笑容却淡了淡,“她救了我的命,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他看向父亲说,“她说,这种绑架一般都是熟人干的,所以不想惹麻烦。我怎么能不顺着她。”说的很慢,有种微不可见的纵容。 程老爷子惊讶地看着他,这一刻,真的说不出话来。 至于报仇,不用想也知道儿子会有安排,可是连报恩都这样轻描淡写,那可不是他们这种身份地位会做的事情。 却见程琦的视线已经轻飘飘落在那边,对墙上四副玉挂屏,全是惊世之作,现在不伦不类,正中挂着一条不值钱的18k项链,那坠子怪模怪样,像块狗都不啃的骨头。 程老爷子茫然了。 他已猜不中儿子所思所想,当然,从他是小不点的时候,他也没有猜中过! 程琦的视线已经下移,落在了桌面上,那里的20元钱,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摸过钱了。也从没有一个女人,给过他钱。 她是,第一个。 一次被用几把枪指着就够了,仇人都没找到,现在无论做什么,也会有未知的情况,她救过他,他又怎么会令她涉险。 ****** 在远离程琦的另一座城市中,顾惜此时,捧着东西吃的样子,也像啃骨头。因为她的手不能拿筷子,所以家里只有顾念买回来的面包。 门一响,顾念回来了。后脚跟着安星,手里提着外卖的白色大袋子。 食物的香气随着他们进门。 “回来迟了。”顾念一看顾惜在吃面包,连忙推安星,“快去厨房拿碗。” “拍照一天累吗?”顾惜略内疚,她一辈子没有当过闲人,现在裹着手还要妹子担心自己。顾念已经拿着安星的手提电脑过来,“给你看照片。” 顾惜连忙给她让地方,两姐妹挤在一起看。顾念坐在旁边,给她点着鼠标翻看,“戴邵东要结婚了,我今天去是给他帮忙拍样片,这就是给他拍的。” “我最喜欢这张,姐你觉得怎么样?” 连说两句话,顾惜都没反应。她还在消化戴邵东要结婚的消息,点头说,“我看着每一张都好看。”她是真心实意的,她从来没有照过婚纱相。 在她美好的适合结婚的年龄里,等待变成了荒芜,而后……这种盛宴仿佛就离她远去,过了三十岁之后,她更是再也不曾想过了。 不过……戴邵东要结婚了?! 自己都死了,他还有心情结婚?! 虽然这逻辑有点怪,可不就是这道理。害死了人还能安心地结婚, 冷血呀! “这也是我第一次穿婚纱。”顾念很兴奋,“明天我还要去,我的正式工作是明天,要说还是沾了戴邵东的光,因为他要来这影楼拍相,影楼才决定换广告的。” 顾惜收回情绪,应着说:“下个月就圣诞了,在圣诞出新广告也是正常的。”想了想又说:“每一次企业接大客,也是自己宣传的好时机。” 顾念了然点了点头,“有钱人谁不想巴结。”她语气有点萧索,“又少了一个奋斗目标。” 安星正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立刻闷闷的。顾惜刚刚就看到他,也许人家和以前的顾惜就认识,也没有再介绍,叫了声姐就去厨房了。 现在看那孩子,明显失落了。 顾惜以前企业从小做大,做过很多行业,在外摸爬滚打,外表唬人年轻,但是内里早已练就堪比居委会大妈的火眼金睛,看人神情的功夫可以说十分了得,一看那孩子的样子,她就知道顾念伤人家心了。 碰了碰顾念说道:“你早上不是还说,有钱人周围女朋友都多。都没见过人,也许本人人品并不好。看景总是极好的。” “那倒是。”顾念拉着顾惜去吃饭。 安星一听这话,微微开怀。 “不过这也是机会,我以后还会遇上比他更好的也说不定。”顾念又换了思路鼓励自己。 安星一听,顿时又郁闷了。那苦瓜脸,能愁死人。 顾惜失笑,坐下说道:“这年轻女孩子真是好,说想嫁有钱人,和想要名牌包一样,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好像各种好东西都等着自己挑。就是嘴上功夫。”试图点一下顾念。 这男孩,不管是不是喜欢的人,人家明显喜欢自己,最少给人留点脸。要不就别来往,用着人家车接车送还打击人,不懂事。 安星显然感觉到了顾惜作为姐姐的维护之意,略感激地看向她,却发现顾惜也正好在看他,那双眼,了然的温柔,盈盈秋水,好像瞬间落进人心里。 他心中一突,竟然猛烈地跳动起来。顿时觉得手脚都无处摆放,这是怎么了? 顾惜看他突而变得拘谨,搞不清怎么回事,看这架势,以前应该很熟悉才对,她站起来说,“我去洗手。”却发现抬着的一双手都裹着白纱布。 另两人都看她,这个借口好傻,她咳嗽了一下,从容道:“说错了,我去喝水。” 看她去了厨房,安星惊魂未定,坐下小声说:“念念,我大半年没见姐姐,怎么姐姐变漂亮了?那眼神,看的怪吓人的。”他婉转了一下措辞,怕顾念吃醋。 顾念却想到早晨顾惜望她的时候,很动人哪里吓人,说道:“是比以前的气质好了点,也不至于吓人,你怎么形容人呢?” 安星闷声闷气地摆着碗,心里却觉得,不止是气质,还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那眼神,那么好看,一对上就想转开脸,心里慌。可是挪开目光,却觉得还想看,好像希望能够看清楚为什么那么好看。这感觉太怪的。 认识几年,以前怎么没这感觉。 心里又想,还好这是顾念的姐姐,要是别的女孩,他动这心思,自己都能内疚死自己。他可只喜欢顾念一个! 第12章 十二月初,宫廷实景的婚纱相,上了帝景城最显眼的各大广告牌。 顾惜最后一次去换药的时候,顾念从影楼去拿钱,顺道接她,手基本没有沾水,两周好的漂亮。 “姐!姐!看那是我!”她指着远处的广告牌神色雀跃。 安星拿着大包小包跟着,都是刚刚顾念买的东西,拿电话给顾惜看,“姐,你看我这电话里也有,这张外头还没,是那天我跟着拍的。”语气与有荣焉。 顾惜看了看那照片,余光扫到他手里的购物袋,这些不用说也是这傻孩子掏的钱,这个安星真是好,对顾念没得说,随叫随到,跟前跟后,连喜欢的女孩和别人拍婚纱相,他都跟着高兴。 三个人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一座三层的旧楼,居民楼。不等顾念介绍,安星抢先说:“姐姐你的家政清洁公司就在这里。最近你生病,都是我在给你帮忙管着。” 一副爱屋及乌,帮“女朋友”家人鞍前马后的样子。 顾惜有点感慨,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没运气碰上一个这么单纯善良的。 半点没发现,她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多大。 大家上了楼,也是一室一厅的单元房,这地方和现在顾惜家真是不相上下,又旧又小,三个阿姨正坐在一起聊天。 一看顾惜来了还很关心。 顾念又把人介绍了一下,顾惜虽然失忆但也志不在此,草草应了,准备了解一下这个“企业”的经营情况,她查了自己的银行账户,基本上一句话形容,拆东墙补西墙。 这地方也是鸡肋……当然指望保洁公司挣钱,那纯粹是搞笑。 不过还好,顾念才挣了一万,她也有可以刷的信用卡,不用总花妹妹的钱。 卧室的地方是她的办公室,摆着一张老式的办公桌,刚坐下,就有人来了。顾念一看,立时神色紧张,站了起来,“表姨。” 顾惜一看是亲戚,也站了起来迎了一下。 她们的表姨五十岁出头,和另外三个阿姨打了招呼,显然经常来。顾念趁机给顾惜说:“咱家在帝景城唯一的亲戚,房子也是她帮忙给租的。” 顾惜没说话。 把人迎到办公室,反正她是失忆人士,就等顾念招呼,她抓紧时间查账。 顾念去倒了茶,那表姨接了,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旁边的购物袋,说道:“你表姨夫又住院了。” 安星立刻皱了皱眉头。 顾念慢慢坐下,坐的很慢……犹豫的样子,好像恨不能不在这儿。 那阿姨看着安星说:“我们说点家事。”这就是赶人了,顾惜抬起头来。 安星不便再留下,不情愿地关了门出去。 顾惜看在眼里,合上了账本。就听她阿姨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也知道,你表姨夫和我一个月工资3000不到,你表姨夫吃药就用的差不多。” 顾念小声说:“我知道。”那声音很小,她的心揪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看着自己旁边的购物袋,这时候别提多后悔。 早知道回家了。可是回家也没用,这表姨能找来这里,一定先去过家里。 果然紧接着就听她表姨说:“我一大早去了你家没人,还好你们在这里……昨晚你姨夫又住院了,医生让交住院费,我实在凑不出来。” 顾念沉默地不说话,也不和顾惜解释,她表姨夫是肺结核,这病总烧钱,还传染。在公司都不敢让人知道。 其实也不是治不好,只是一直缺钱,拖着。 可是她们也没钱,才挣了一万,想着起码过年不用愁了。她不知该怎么说,想了一会,才说,“三个月前,我姐只有四千,都借给你们了,那是我家当时所有的钱。”这年轻姑娘脸皮薄,对上亲戚借钱,真不知可以说什么。 她表姨一听,却是条件反射看了一眼地上的购物袋,说道:“还说上次做什么,都是一家人,表姨要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来找你们,我知道你有钱,现在满大街都是你拍的广告,你表姨夫现在躺在医院,我还能骗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念磕巴着,她明白病人自然是应该治,她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钱,可是这钱一给,她和她姐又该发愁吃饭的钱了。 灵机一动,她说道:“我姐之前也病了,我们都没有去医院。”也想哭个穷。 却没想表姨直接打断她,“那些小病能和你姨夫的病比吗?” 顾念苦了脸。表姨微微不悦,“怎么?你犯难?先不说,你和你姐最初来帝景城是什么情况,我当时怎么对你们的。现在一家人有了困难,谁家不是你帮我我帮你。” 顾念说:“可我们……”她想说没有钱,可真是那个道理,谁家不是你帮我,我帮你。 “可我们也不宽裕。”她小声说。 “怎么会不宽裕?你那广告那么大,你现在也是红明星了。表姨难得来求你……”说着她低头,心急哭了起来,“你和你姐那时候那么困难,家里又出了事,来帝景城无依无靠,是不是表姨跑前跑后帮你们租房,还不是想着一家人以后多个照应……这钱是用来救命的,又不是买房那些事情。” 顾念不知道该怎么说,早上才领到报酬,真是在银行还没有暖热呢。她苦恼的不知如何是好,可这是借治病的钱,不给实在说不过去。 这可难为死她了。 “她们家,是什么情况?几个孩子?”忽而,顾惜说话了。 也不管那表姨还在哭,她直接问的顾念。 顾念说:“有一个男孩,还在上初中。” “有房子吗?” “两室一厅。离咱们家不远。” 顾惜点了点头,情况她大概已经完全听明白了,转向表姨说道:“那你要多少钱?” 这是给借? 顾念一下紧张起来,连忙给她挤眼睛,这都是打水漂的钱。她们过年怎么过,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圣诞节也来了,她要出去的应酬多,去什么地方不花钱呀。 才一万块,她出入的地方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她还愁呢。 顾惜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那眼睛现在会说话般,顾念背脊软了下来,不知道她姐要干什么? 她表姨也看到了希望,忙收了眼泪说:“医院让先交两万。” “什么病?” “肺结核呀!”她的语气很吃惊,一副顾惜明知故问的样子。 顾惜却没有看她,把面前的账本挪了一下说,“顾念的工作没有挣多少钱,之前我生病一直也没有工作。这样吧,顾念现在有一万,给你借五千。” “才五千?” “五千!” 顾念和她表姨同时惊叹,一个是吓的,另一个是失望的。 顾惜点了点头,没有看顾念,问她表姨,“可以吗?” “那我还得去别人那儿借。”她不情不愿地,看向那门口的购物袋,一副苦恼透顶的样子,可这姐妹有多少家底她也知道,点了点头,“那好吧。” “姐!”顾念却快哭了。早前多开心,现在就多难过,她姐和她不同,她姐不常出门,可是她惯常去的地方,兜里没钱去都不敢去,小费都给不起,她姐一点不懂。 “那现在去取钱吗?”她表姨很急,站起来说。 顾念红着眼圈看顾惜,却说不出“我不借。”钱是她的,她可以说不借。上次顾惜借钱也是事后才告诉她,凭什么她跟着倒霉。而且这钱她表姨自然是不会还的,除非他们家中大奖,表弟马上要升高中,那也要花钱。拿什么还? 却见这次顾惜坐着没动,她拿过桌上一张白纸递过去,“那麻烦表姨你写一下,这钱你要怎么还?”又问顾念,“之前你说已经借过一次四千,还有别的吗?” “没。”顾念摇头,傻了般看着她。 顾惜收回目光,看向一个更傻的,问道:“怎么不写,既然是借钱,当然有借有还,我刚刚听你说,你们家一个月工资3000,买药之后基本不剩,那这借的钱,你准备分多少期还?怎么还?”她还很体贴的替人家分期了。 “一家人,你怎么这么说话?”那表姨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就是因为一家人,我没有算利息。”顾惜也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还是你压根没有想过还?” “谁说不还?”表姨一下拔高了语气,“有钱的时候自然还。” “那好。”顾惜挪了一下那纸,“具体点吧,怎么还,我给你一会时间考虑,也顺便提醒一下,以后孩子上高中要花钱,后续治疗也要花钱,这些你都要考虑进去。” 她拿着纸,在上面几笔画了简单的表格,头也没抬又说:“借钱本来就是出于信任,我信任你,你也得给于我们相同可信的东西。不过通常亲戚借钱心里都想着,先拿到钱再说,以后有钱再还。我相信你愿意还,那咱们就直接讨论怎么还?” 表姨都被说傻了,的确,她想的就是拿到钱再说,至于怎么还,那是以后的事情。谁会在借钱的时候想的这么仔细。可这话让她怎么说?想了好一会,竟然说不出这钱怎么还,恼羞成怒喊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和长辈说话?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通情理了?以前可是最最好说话的。” 顾念已经完全呆掉。 看着她姐。顾惜没有过亲戚,她只有过亲人,可她的亲人都给她钱花,生怕她可怜无依,没人向朝不保夕的她借过钱。 于是顾惜摇摇头,和她说道,“不是这个道理,你缺钱有难处,我们不问你的难处借钱给你是心意。就算到了银行,人家也要评估你的还款额度,信用,再决定是不是借给你。对了?”她虚心请教,“你为什么不去银行借钱?” “银行?”表姨一下怒了,“银行要利息你不知道吗?” “所以你把你的困难转加给我们。”顾惜略诧异,“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用款需求,买房,买车,生病,为孩子上学,但这些都是自己家的事情,没有钱可以去银行,你根本没有还款能力,这样直接让我们掏钱,不是把你们家的问题,变成了我们家的问题吗?” 顾念伸手捂上嘴,她姐胆子好大,真敢说实话呀。 虽然是事实,可亲戚间说这些太伤感情了。 显然她表姨也是这样想的,“一家人,你竟然白眼狼的说出这种话?”她的语气不可置信。好像顾惜见死不救,是世上最冷血的怪物。 顾惜却太明白这种事情,公司女孩子家里经常有这种问题,不借拉不下面子,亲戚不还的时候自己肉疼。就算有钱这事情也不是这么办的, 自己有问题自己解决,是一个成年人起码该懂的道理。 何况此时,她一个欠债大户,以前的车进了土里,房也进了土里,以后的不知在哪里。她自己还要用银行的钱呢,凭什么还要她分担亲戚的债务问题。 她表姨却已经站了起来,指着她,“你中了什么风,以前从来不这么说话。让我去银行,你的良心呢?” 顾惜微仰头看着她,半点没动怒,平淡道:“你要是真的爱你丈夫,应该把你现在的房子卖了或者抵押,把他的病一次看好。而不是总用药拖着,找周围人出钱治疗你家的病!” “那房子是给你表弟将来结婚留的!”她表姨喊道,“现在没房怎么娶媳妇?” 顾惜说:“那这是你的选择题,要儿子的轻松还是先生,我不能帮你选。” 轻描淡写的口气,却好像比这更尴尬的问题她已经处理过几万次,目的清晰,完全讲理。讲理到公事公办不近人情。 一室安静,连外面都安静了。 只有顾惜非常不理解这种有银行却找亲戚的思维,又说道:“你不舍得卖房救人,是为了自己不变成穷人,这我理解。可是要更穷的人接济自己,这是什么道理?我和念念也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念念将来也要结婚,也得买房,谁家都要有这些用钱的问题,难道我不去银行,先去找你?” 她表姨震怒,指着顾念说道:“她长那个样子还用愁嫁人,以后找个有钱男人吃好的住好的,你不想借钱就直说。你两姐妹还不是苦这几年,将来大把好日子过。” 顾惜一直都在试图和她讲理,舍不得利息,就舍得亲情信任了? 但这一刻,说到顾念,顾惜冷下了脸,一个靠男人赏饭吃的女人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她看不起这表姨,更看不上这种侮辱她姐妹的理所应当。看向她说:“那你想好了是今天借?还是等我们将来飞黄腾达了再来?”字句平淡,可那双眼,像三九天的冰湖,能够冻伤人。 而且这句还暗含警告,如果真的觉得这两姐妹会过上好日子,要不要翻脸? 她表姨愣了一下,竟然突然觉得害怕,觉得怎么说都是错,更觉得顾惜身上有种以前从未有的,称为气势的东西,站起来,猛然拉开门扬长而去。 安星坐在外头,外加三个阿姨,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敢相信里面的对话。 顾念也看着顾惜,她从没见过她姐这样,如同变了一个人,最近她姐生病,也一直笑笑的,只温柔看着自己,像无条件的宠爱。但原来失忆却多了清晰的思维。一句废话没有,全程环绕主题。 不过刚刚那眼神,冷冷的样子,真的好骇人。可又为什么觉得好安心,好像什么事情到了她这里,都不会是个事了。 却没想顾惜也很感慨,现在真是到底层了呀,连亲戚都是这样的层次。仇人的层次现在对她都变成了遥不可及,草根如何找富豪报仇之前,应该有个新命题: 草根如何可以认识到那个富豪?! 第13章 回家的路上,顾念和安星都反常的沉默,好像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姐姐的变化。 顾念更多的还是有点担心破坏了亲戚关系,她踌躇着说:“到底是一家人,也不知道表姨会怎么办?” 顾惜伸手搭上她的,前面安星在开车,耳朵却是竖着的,她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顾念也不想借,刚刚都快哭了。现在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了想,安慰道:“这和我们从小受的教育有关,都觉得应该顾忌亲戚情分,为了国家民族或者大义,别说一点钱,付出生命都是应该的……但国外的宪法规定,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在公司里,员工的个人安全也大于公共财产。” 顾念望向她。 顾惜平淡地说:“一个成年人,处理自己的麻烦是最基本的成熟标志。她只想把房子留给儿子,却要我们帮她分担债务,远近亲疏她自己已经表达的清楚。甚至连你的将来她都计划上了,这是什么道理。” 安星无比同意这话,那人竟然断定顾念将来一定嫁有钱人,真可恶。而且亲戚借钱这事也最糟心。说道:“不是我说,这钱你借也得罪人,不借还是得罪人。别想了。” 顾念没说话。顾惜也不再说话,她也有自己的心事。 已经十二月中,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气氛,商场前都竖起了圣诞树,还有可以见到圣诞老人的圣诞屋。和往年每一个圣诞都一样。只有顾惜的世界和往年不同。 望着飞驰而过的风景,她的心里有点茫然,这个家的情况,属于真正毫无人脉根基,经济基础全无的草根一族。她想认识到戴邵东,了解自己的死因,那简直太难太难。 而且她要的不止是认识,见过有钱的,接触过,并不代表就能了解人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要混到人家可以对她推心置腹,这条路,异常难行。 也许可以在他的婚礼动点心思。 要破坏他的婚礼吗? 顾惜思量着,把她都害死了,还有心情结婚简直丧尽天良,但她略踌躇,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戴邵东害死的…… 首先,这个人,平城地产如果是他的,没理由出事之后,他还敢结婚。 那也就是说,也许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是那个楼盘的负责人。她想到之前来找她谈判的都是别人,觉得这个非常有可能。 也许作为大老板,他那次是才到平城? 不然他现在应该跑路跑的更远才对。 听顾念说,新娘还在国外,这个要破坏婚礼难度也很大,自己关键没有钱,这年头只有脑子没有钱,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何况自己的生计都是问题,这个显然更迫切。 电话忽然在车内响起,顾念的。她拿出手机一看,连忙接了,听了几句,脸上一下显出喜色,应了几句,挂上电话就欢呼起来,“我又接了新工作,还是两个,两个!”她转身搂上顾惜,“姐,从你病好之后,我的运气真的好的不得了。有杂志请我,杂志呀!” 顾惜和安星都替她高兴。从影楼到杂志,显然更上了一层楼。 “另一个工作是什么?”安星不忘问。 顾念说:“另一个是小工作,戴邵东那边后续的。” “后续?”顾惜想了一下,“还有什么后续?”拍个婚纱样片还能有什么后续。 安星也紧张地追着问。 顾念笑嘻嘻地说:“你们都猜不到了吧,他那个新娘,听说是国外的同学,婚礼前才能回来,所以要我帮他去试试婚礼的走位。” “啊!”安星差点把车开人行道上去。 “你安心开车。”顾念打他。 安星不能回头,对着倒后镜喊:“那你不是要挽着他走红地毯,你自己还没有结过婚呢。”真是婚纱相也照了,红地毯也走了,这怎么可以? 这孩子太痛苦了。 顾念才不理他,只是激动的拿着手机发微博。 顾惜没有筹备婚礼的经验,想了想,问道:“什么时候?” “日子还没通知。”顾念按着电话,想了想又说,“上次说婚礼在月底,我估计在圣诞之后。”她的电话响,她看了短信,“我拍杂志照的时间定了,29号。” “那要是两个工作时间重叠了怎么办?” 顾念摇头,“不会的。这杂志的工作是影楼那边牵线的。婚礼在月底,我帮新娘去走位一定会提前一两天,不然会场布置的花都要败了。”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这新娘可真够忙的。这种事情都要请人的我第一次见。”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安排中。 安星气的不行,却无计可施。 从倒后镜看着顾念,又看到旁边的顾惜,顾惜正侧头看着顾念,不知在想什么,他的目光就静了静,有了新的想法: 顾惜和顾念只差了一岁半,俩人还有点像。从外形上,顾念总演出化妆,在社会上行走时间长,其实看着比顾惜还大。只是这姐妹以前一个动一个静,别人总一眼可以看到明艳的顾念,包括他,最近他才发现,其实顾惜也生的不错。 而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脑子一动,他说道:“姐姐,戴邵东请的婚礼策划就是婚纱影楼那个公司的,要不我问问,走位那天要不要伴娘,你也跟着去吧?” “啊?”顾惜怔住,“还可以有伴娘?” 安星略焦急,从倒后镜恨不能给她使眼色,他那天无论如何是不能跟着去了,顾惜稳当,有她跟着才不怕顾念被人骗走了。一想也知道,那天戴邵东要来,一定会有朋友跟着,新郎有老婆,伴郎呢? 都是顾念恨不能认识的有钱公子哥。 他们最近走的近,顾惜蛮向着自己的他知道。 他越想越心焦,又恨不能立刻给影楼自己的朋友打电话,干脆帮顾念推了这工作。可又知道,那样顾念该恨自己了。 却没想顾念抬头来说:“肯定应该有伴娘,等会你打电话问问,让我姐也挣点钱好过年。” 顾惜没有说话,视线转到了窗外,如果能这样,那简直应该去庙里还神了。不过……去给自己的仇人准备婚礼,她闭了闭眼,怎么不是新娘干脆不回来,让那人有婚也结不成才好。 回到家,安星第一时间就去打电话,打给他的摄影师好友。 婚礼策划公司原本没有准备要伴娘,摄影师一听这提议,直接说不要。 安星据理力争,“你们也是讲排场的地方,带上伴娘也好看。”他走到外面去,低声说:“我出钱行了吧。” 那边老友一听,为难起来,“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那天人家戴邵东亲自过来,多少陌生女孩总找借口往人家身边去,我把话说白了,你这让人家怎么想顾念她姐?” 安星心里只有顾念,哪里能想到这里,小声说:“我得让姐姐看着顾念呀。” 那边人笑。 安星也不怕人家笑,低声说:“我给你发张姐姐的照片,你帮我去问问。” 那边人也知道他对顾念的紧张,笑了一阵说:“倒贴钱都愿意,我还能说什么。” 安星进屋,顾惜正准备下厨,她手好了,现在可以给她妹妹做饭了。让人家照顾她那么久,早已不心安。安星就对着站在煤气灶前面的她捏了一张,非常有烟火气的朦胧照,发给那边,把他摄影师朋友笑半死,一看就是偷拍的。 安星也不好意思大模大样对着顾惜照相。 摄影师非常够意思,拿着去找了婚庆那边的负责人,这种大公司,其实门面装潢的好,却也没有多严苛,看了照片,觉得带上伴娘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戴邵东那边有没有准备伴娘,只通知他们新娘要晚点回来,伴娘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打了电话过去问。 戴邵东的助理接了电话,还把他给问倒了,挂上电话,他去请示戴邵东,“王小姐的伴娘怎么办?她父母不过来,姐妹团也不过来,伴娘怎么办?” 戴邵东正在头疼,那边还给不了回来的日子,现在又问伴娘,他怎么知道?17岁就出国了,现在周围人还都没结婚呢,他第一名。 想了想说:“那就把伴娘一起请了,这样王小姐到时候回来起码有人陪着走,不会走错。” 还能走错?助理想说请个不认识的不好,又一想,不请不认识的,难道找认识的。那可更不好了,他点了点头出去回电话。 婚庆公司一听戴邵东同意,立刻多加了一笔费用,5000元,但通知安星的时候“勉为其难”,说只给200,问“伴娘”愿不愿意,愿意就一起来。 安星连忙应了, 感激不已他未来大姨子终于可以当一次搭头。 第14章 车在远郊的一间私人会所停下,安星开车门下来,顾念先下车,把一个包伸手挂在身后的顾惜身上。 顾惜把包的带子转了一下,背平整。顾念已经把化妆包拿出来,又拿出一个,都递给顾惜。顾惜今天有个客串工作,就是顾念的“助理”。 顾惜提着两个化妆包,顾念从安星手里接过衣服,在安星不情不愿的留恋目光中,带着顾惜往里走。 “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安星追在后面喊。 顾念急于进去,头也不回的应了,脖子上的新项链在阳光下闪耀,这是安星才给她买的。 顾惜忍不住说,“人家一大早八点来接咱们,至少七点就得出门,因为还给咱俩带了早餐,你起码对人家态度好点。” 顾念一扯她,“你就是心太软,我又没有逼他。” 顾惜说:“他对你挺好的。”这话她忍好久了。 “好又不能当饭吃。”顾念靠近她,小声说:“他家不行,除了辆好车,连房都没。难道嫁给他将来和他爸妈住在一起?” 顾惜不再说话,婚姻是自己的,每个人爱好不同,都有选择的权利。 何况安星好像没固定工作,这样将来结婚后,一有孩子,房子可以小,但是孩子的教育也是烧钱的地方。又看了看那项链,可如果是这样,就不应该要人家的东西。 但这话怎么说? 顾念已经见到门口的工作人员,被领着往婚礼场地去,一路都是半成品的布置,还有人在不断往里面运成打成打的白色桌布。 一进会场,一派金碧辉煌,金色的水晶珠帘从空中落下,遮住了顶上的天空,典雅的白,到处配着淡金色。 顾念激动地感叹道:“天哪,也太漂亮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是影楼调过来的,也认识顾念,笑着说:“一点不开玩笑,现在外头用的是假花,摆在远处当背景。婚礼下周,害怕来不及布置。这会场里面的鲜花,全都空运过来。还没有到。” 顾念看着那还没有摆放好的座位,“这么大的会场,得请多少人呀?” 那女孩笑着指了指一侧,“你去那边换衣服,戴先生一直也没有过来,今天来正好也是检查我们这边的工作,所以我就不陪你了。大家都忙,你有事再叫我,小事情……”她看了一眼顾惜,笑着说,“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帮新娘走位也不过是来工作的,和这里每一个人都一样。 顾惜先前没有想到这么豪华,有人正在换水晶灯,有人在搬进来新沙发,有人正在铺墙纸,外面一阵吵嚷,一台白色的钢琴被弄进来。 顾念羡慕地无法呼吸,“姐,等会一定给我捏几张照片,这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奢侈的婚礼。” 顾惜提着东西陪她进去,回头看到,那白色的钢琴被挪到台子下面,那台子上摆着水晶椅,应该是给乐队准备的。 如果婚礼那天她也能来就好了,至少可以知道戴邵东的人脉,看看他能成多大的事情,得从身边的人物看起。 “呀,忘了带口香糖。”顾念连忙推了推顾惜,“姐,你去门口商店给我买个口香糖。” 顾惜说:“这里面肯定就有。” “不行。”顾念把她拉近,低声说:“我怕一会见人家大人物口气不够清新,在这里要,别人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会笑我的。” 这心思够婉转的,顾惜拿过包,“我刚刚看外头不远有小超市,那你还要别的东西吗?” 顾念摇头,打开化妆包说:“你快去快回。” 顾惜拿了外套,合上门出去。 ****** 车上的时间快要到中午,戴盛年和戴邵东坐在后面,前面司机沉默地开车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戴盛年忽然问道:“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戴邵东谨慎道:“她那边临时有些事情,估计耽误两天。” 戴盛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悦,又顾忌司机在,说道:“你结婚,咱们家有头脸的亲戚朋友都来了。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儿子,她……”想说过分,又觉得一个洋妞懂什么,但王嫣然他也见过,不是全然不懂事的人,想了半天,硬是不知说什么好。 戴邵东低声说:“我知道,等会我就给她打电话。”话音没落,他的手机就响了,一看号码,他条件反射看了看父亲,而后对司机说,“停在路边让我下来。”又对他父亲说:“爸,我先下车接个电话,等会就进去。” 戴盛年哼了一声,司机停了车。 戴邵东下了车,那手机震动已经停了,他又等了一会,复又震动,他按了接听,对面传来汤念聪的声音,“你到了吗?” “刚到门口。”戴邵东说,“还好你打电话过来,我爸刚刚正问我。” 汤念聪在对面一阵笑,“还没给你爸说实话,不过你这也不是事,还剩一周了,到底她几号回来?” “还不知道。”戴邵东很烦,早上和女朋友通电话,竟然还没有订机票。 “到底怎么回事?”汤念聪收起了笑声,“你等我一会,我就快到了。咱们见面说。” “我在会所不远。”戴邵东看看,“对面有个小超市。” 电话挂了, 戴邵东望了望天,今天天气枯燥干冷,他一阵心烦意乱,忽然很想抽烟,他平时不抽烟。对面有个小超市,他走过去,这会所地点偏僻,但景色绝佳,是新开发的地界。不然他婚礼那天停车都是大问题。 他很少来超市,这地方更小,二三十平米,东西都不很光鲜,显然光顾的人不多。也不知道会不会卖的是假烟。 柜台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像老板。对面一个女孩正在买东西,一瓶口香糖放在玻璃上。 她递过去一张一百块钱。 那老板收了,递回来一张五十的,还有零钱。 戴邵东看玻璃下的香烟,瞅到那五十块钱,目光停了停,颜色不大对……他不由抬头,看了柜台里的老板一眼,那老板若无其事。 “还要什么吗?”老板问那个女孩。 那女孩摇头,然后把五十元递回给他,柔声说:“不好意思,我忘记说了。我买口香糖是为了换零钱,可以换成十元一张的吗?”声音温柔有礼,带着征询。 却正是这征询,带着不换钱就不能买东西的意思…… 戴邵东诧异地看向女孩。却见那老板也是愣了愣,接过那钱,走向收银机,神色略不自然,“你是那边会所新来的?” 女孩说:“不是。”再多余话没有。 她接过钱,道了谢,转身往外走。 全程自然,有礼貌,但更多有种温柔,令人无法硬起心肠对待的温柔。 戴邵东站在旁边,看她低头从旁边走过,脖子上缠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干净简单的样子,好像她刚刚真的是准备要零钱。他有些想笑,这女孩好聪明。 那老板收起尴尬,招呼他,“先生要什么?” 戴邵东看了他一眼,往外去了。他可不想买假烟。 在外面站着,看到那女孩才走到对面,往会所去,她的外套有帽子,看不出头发的长短,身形纤细,纵然穿着冬天的衣服,也能看出年龄不大。 一阵跑车的引擎声传来,他望向大路,汤念聪的车冲了过来。 ****** 顾惜到了会所,顾念已经化好妆,穿上了简单的婚纱,她举着头纱说:“刚刚他们告诉我,我的主要工作是帮着试顶上的灯光,估计今天要折腾挺久。” 顾惜把口香糖递给她,“你试试这是假的吗?”她不常吃口香糖。 “怎么这么说?”顾念扔到嘴里一个,嚼了嚼,“真的呀!——你干嘛怀疑是假的?” 顾惜说:“没事,刚刚那老板给我找了一张假.钱,我怕这东西也是假的。” 顾念说:“刚你一走我就想,应该让安星去超市买,你去门口拿一下就行。” 顾惜:“……” 第15章 lf婚纱摄影官邸 客人推门,门市小姐立刻迎上去从里面扶住镀金门把手,看到来人,那小姐眼神滞了滞,甜声道:“先生请进来坐。” 那“先生”站在门口却不动,只看着她,年龄很轻,挺多只有20岁出头。一张新生代偶像脸,他扬起笑容说:“我是来找人的。” 门市小姐的心跳乱了,保持着礼貌问,“先生您找谁?” 他又笑了,很无害腼腆的样子,指了下玻璃橱窗里的大照片,“我找顾念,那张……是她吧?” 门市小姐看了看照片上的顾念,觉得和这人不像,推测出应该不是亲戚。她一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但又觉对面的人实在太精致年轻,踌蹴着,点了点头。 那人露出感激的笑容,又说道:“我是她姐姐的朋友。她姐姐最近手机忽然不通了。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顾念吗?我想要个电话?” 彬彬有礼的口气,带着期许的眼神。门市小姐脸都要红了,他们画报上的新郎模特都没有这个好看。 但电话公司规定不能乱给,满怀歉意地说道:“顾念的手机公司有,可是不方便透露。真抱歉。” 那人露出明显失望的表情,也不走,好像忽然太失望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那里看着她,眼里星星点点,想问又不好意思再开口的样子。最终……也好像放弃了般。 退后一步说:“谢谢。” 门市女孩反而诧异,看到那眼里明显的失望,人家不勉强自己的懂事,实在硬不起心肠来,她佯装要合上门,低声说:“她今天在城西的101会所工作,你在那里也许可以找到她。” 那男孩站在门外,感激地道谢,门合上。 女孩觉得自己的心,这才砰砰乱跳起来。这男孩,真是谁也难拒绝,怎么不去选秀? ****** 101会所 婚礼会场奢华摄人,穿婚纱的新娘在灯光下摇曳。 “停!”顾念的耳麦传来声音,她停了下来。旁边的顾惜连忙递给她一个水壶,顾念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耳麦那边传来笑声,“再后退一点。” 她退了一步,顶上的灯光由强变弱,再由弱变强。 顾念抬头看去,那水晶垂下来,一路变化着深浅就往前方去了。旁边有人在挪椅子,她已经感叹到麻木了。 当“新娘子”也早失了热情。 这完全、完全和她们预料的情形不一样。以为会遇上戴邵东,别说戴邵东,戴邵东的助理都没见一个。 早前据说戴邵东的父亲亲自过来,看了一圈没有大问题,人就走了。 原来情报有误,今天的走位不是陪新郎,而是为了灯光。为了那新娘,一步步都有最完美的灯光配合。 顾念简直要怨念了。 对顾惜抱怨说:“早知道我穿一双平跟鞋。” 顾惜还没说话,耳麦就传来声音,“那和新娘的身高不一样,新娘子穿鞋后一米七往上。比你高!” 顾惜也戴着耳麦,她也有工作,得陪着。不过显然伴娘是次要的,没人要求她的身高,她也不用换衣服。 她又把水壶递给顾念,顾念拿起来刚要喝,一下塞回给她,整个人都进入战备状态。顾惜顺着她目光看去,发现戴邵东正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 她的笑容淡下来,竟然两个都认识。 那俩人神情闲适,带着高人一等天之骄子的自在,这里一百多号工作人员,多数都是年轻女孩,此时都在偷偷打量他们。 可他们显然已经习惯了。 顾惜收回视线,那一天,正是这两人到她的办公室,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甚至此时,他们的样子比那天还轻松。 当然,那时候,他们是来找她抢地的! 顾念扯了一下她,用嘴型说:“我的样子怎么样?”她怕说话被耳麦那边的调光师听到,神情紧张中带着跃跃欲试。 顾惜知道她想认识戴邵东,可根本没有当回事,看这地方的排场就知道,人家得多没见过世面,才会被来路不明的女孩认识到。何况都要结婚了。 她抬手,疼爱地摸了摸顾念的头发,用口型说:“很漂亮。” 顾念露出笑容来,转身望去。 经理已经迎上戴邵东,正对他讲解着:“那边,会场一进来左侧全摆这种白沙发,这真皮沙发都是全新的。到时候还会摆满鲜花,现在还有一周,鲜花提前一天进场。” 汤念聪周围看着,问戴邵东,“这都是嫣然要的?” 戴邵东没说话,而是看向那边亭亭立着的“新娘”,有点心烦。真正的新娘这时候都没回来,实在不好看。 经理看他不太说话,以为不满意会场,连忙说道:“我去拿那个现场的3d图来,那样更直观一些。” 汤念聪看他走了,笑着碰了碰戴邵东,“这会场不错,你们俩眼光还都真好。” “好有什么用。”戴邵东抬手腕看看表,“就算今天定机票,回来都到后天了。何况她还没有订机票,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不是在知名杂志社工作吗?”汤念聪说。 戴邵东摇头,“她主要是做一些公益活动。”要不是自己未婚妻的工作高尚,自己父母也见过,没可能这样答应他的婚事。 只是自己的未婚妻并不知道他这场婚礼的意义,那个独立自主的女孩子,原本准备29岁之后再考虑结婚的。 视线一停,看到那边的“新娘”,女孩姿态娉婷正一步一停,不知在干什么。 经理过来,捧着照片,“戴先生你看。” 戴邵东看着“新娘子”的位置,问道:“那边在干什么,为什么走一步停一下?” 经理扫了一眼,为他解惑,“为了调试顶上的灯光,保证您那天行过的时候,顶上一串流光璀璨,不会出错。” 戴邵东看那女孩子仰着脸,顶上的灯,微微的红,微微的紫,而后浅浅的黄,点金的绿,滴滴答答的流淌而去,确实漂亮。只是他的视线在那女孩脸上停留着,久久挪不开。 汤念聪兴味地看着那边的“新娘子”,这女孩他认出了,帮戴邵东拍婚纱照的。据说和王嫣然还有点像。 戴邵东收回视线,走了过去。 顾念虽然做着这边的工作,可是全部心神都放在远处,此时感觉到戴邵东走过来,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男人的脚步踩在地毯上,却感觉越来越近。她不由自主拿出最美的站姿,可是这站姿今天好像不给力,怎么站,都不能从容。 “辛苦大家了。”戴邵东走过来说,转头又问经理,“那天从什么地方进门?” 经理连忙指挥人来安排,又一推顾念,“你去,给戴先生走一遍。”顾念像木头娃娃一样被推往一边,差点被推倒。 顾惜连忙伸手扶住自己妹妹,“小心崴脚。”语气很柔,但显然是提醒经理人家穿着高跟鞋。 经理略尴尬,他也是太急失手。有钱人时间都宝贵,他怕后面耽误戴邵东的事情。又觉都是戴邵东来去匆匆的样子让他乱了节奏。 戴邵东却看向顾惜,这说话的语气他刚才听过。 在那小超市。 顾惜扶着顾念往门口去。 经理看戴邵东还看那边,以为他打量闲人,立刻解惑,“一个是帮您拍照片那个,我们公司的模特,另一个是她姐姐,那个请的伴娘。” 戴邵东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觉得这伴娘还可以,应该是个有眼色的。 顾念走到门口,心里把那经理问候了一遍又一遍,那样一推好像自己是货品,什么形象都没了。对着顾惜,等顾惜帮她整头纱。 顾惜也不好安慰她,都带着耳麦呢。 顾念郁结地走了一遍,戴邵东站在那里不动,看她走完,对经理说:“可以。”而后就和汤念聪准备走。 经理一下急了,跟上去说,“戴先生,影楼那边让问问,那您什么时候才来拍照片,这剩下一周,得给我们留出来出片子的时间。” 戴邵东一阵心烦意乱,说道:“没照片那天婚礼也可以进行。”说完就走。 顾念远远听到,简直不敢相信,这感情她白忙活一场,也许连照的照片人家也是不用的。 顾惜看着仇人走了,半点情绪没影响,只这一件事,就凸显了层次相差太多,她想报仇什么的,现在想那些属实太遥远。 经理已经追了上去,他还有事情没说完。 耳麦里传来声音,“顾念,你先休息一会。” 顾念拖着脚步和顾惜来到花园,摘了耳麦扔在欧式椅上,敲着腿说:“可累死我了。”她的语气带着埋怨。 顾惜把水递给她,知道妹妹意兴阑珊更多是失望,显然和戴邵东相遇的场景和顾念预期的不同。顾惜也不知道顾念预期的情形是什么样,但那样被经理一下推开,无足轻重小人物般的对待,把自己心里建设的东西估计都推散了。 “姐——我心里难受。”顾念说。 顾惜站起来,怜惜地看着她,想了一会,低声说:“有些人是不懂得尊重人,你别当回事。”这是婚庆公司给她们的工作,她也不好明着说。 顾念闷闷地,刚刚那一推,还有那句,“你去给戴先生走一遍。”让她真的觉得无地自容,原来自己在那些人的身边出现,就是一件道具的作用。 纵然穿着婚纱,站在人家面前,人家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感觉太令人难受了。 她抬头来,刚想开始抱怨,看到顾惜身后一个人快步而来,她一下睁大眼睛,神情无法相信。 顾惜被那神色吓到,刚准备回头,却瞬间被人用力搂在怀里,“惜惜。”大男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顾惜一下傻在哪里,甚至忘了去推人。 十二月的阳光暖暖照下,男孩一身白色休闲装,干净漂亮,身前抱着一个呆住的女孩,对面的“新娘”慢慢、慢慢地站起,看着他们俩不知所措,外加满眼不可思议。 好像看到又一个来借钱的! 第16章 十二月的风是那么轻柔的凉,顾惜被人猛然抱住,感觉是陌生的,身体却是熟悉的,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幸福感从四肢百骸都苏醒般,令她一瞬间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欢喜。 她微微滞了几秒,看向顾念,顾念在对面已经完全傻掉,看着她身后的方向满眼戒备无措。 那天在平城酒店,顾念的话忽然响在耳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你能忘,最好连那家伙也忘了,费事被他拖累。” 那个顾念想她忘记的人,估计是这一个了。 可她不肯定,只能看向顾念。 顾念刚刚是太过意外,这毕竟是她姐姐的男朋友,她偷偷趁着顾惜生病失忆,单方面甩了人,却没想能被人家找来。此时失措到不知道爱情的力量是不是一瞬间可以唤醒她姐,却发现顾惜望着她,眼神茫然中带着求助。 她一下反应过来,一步冲过去扯那小子,“徐洋放手,你怎么找到这的?”却没扯开,人家一下甩开她,伸手就掰过顾惜。 顾惜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脸就被捧上了,一张年轻到令她意外的脸就那么靠了过来,男孩急急地说:“惜惜,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无缘无故和我说分手?”他神情急切,因为太过年轻,眼中都是孩子气的水光。 顾惜完全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年轻,还这样好看,和电视里她永远不会看的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她微微长了嘴,天知道,她熟悉的明星这两年都在演《爸爸去哪儿》。 看她不说话,那男孩的手晃了晃,晃着她的头,“惜惜,你真的不要我了?” 顾惜完全跟不上剧情。 关键这人太年轻了,年轻的她脸红,年轻的她心跳,年轻到她有了很多年不曾有过的不知该如何打交道。 顾念却已经等不及,使劲扯着徐洋的手腕低声说:“徐洋你有事回头说,你先放开我姐。不然一会保安来了。” 那叫徐洋的男孩只是不管不顾,死死盯着顾惜,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 顾惜被迫进了偶像剧情,被人这样捧着脸说话简直无地自容,关键算真实年龄,她至少比这孩子大十岁,她无奈柔声也劝,“先把手放开,有话慢慢说。” 那孩子得了这话,好像才把心稍稍放进肚子里,松了手,眼睛却红了。 顾惜顿时更无措,作孽呀,怎么给她来这么一出。她看着那孩子,不知该说什么,求助地看向顾念,什么关系她都搞不懂。 顾念却大力一推徐洋,一点没有害怕伤害人家的意思,低声训道:“大家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有事咱俩出去说。”她还很怕顾惜知道她发了短信。 徐洋好像这才看够顾惜,低头看了看被推的手臂,视线挪到顾念那里,嘴抿了抿,说,“我女朋友是你姐,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顾惜慢慢地后退一步,试图离这少年远点。 这孩子,有20岁吗? 顾惜真瞧不出。 却手腕一紧,一下被人家抓住了。 她诧异都来不及掩饰,关键那一抓,太理直气壮,太随意顺手。他纵然和顾念说话,好像全副余光也在自己身上。 顾念气的不行,还以为好不容易帮她姐甩了这个包袱呢,冲过去这次改扯顾惜,一边扯一边说,“徐洋你回去好好读你的艺术学校,以后别来找我姐,我姐也不想和你在一块。” 徐洋死死拽住顾惜的手腕,根本不松,慢声慢气地说:“顾念我和你根本不熟,就吃了那么两次饭,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又看了看顾念的婚纱,冷声说:“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那么大的婚纱照,我还找不到顾惜呢。” 顾念不后悔拍了婚纱照,却没想到这人可以顺着这条线找她们。 她又急又恨,她姐爱死徐洋了。早知道应该今天无论如何不让她姐来,看她姐的手腕都被扯红了,她气的一脚踢向徐洋的腿骨,厉声道:“你快点放手,你不是在外地上学吗,现在又没有放假。” 徐洋忍着腿骨的痛,站着不动,转头看着顾惜说:“我女朋友都要和我分手了,还上什么学。”眼中都是执着的深情,好像对面的人对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顾惜怔怔看着他,彻底傻住。 真的作孽呀,人家还是个学生?!!! 她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惭愧之感,好像拐骗了人家。又好像到了这一刻,在徐洋的面前,她才知道自己身处的年龄层。 手腕一紧,却是一愣神的功夫又被抱住了,“你怎么不说话,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上次见面好好的,忽然就给我发短信要分手?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怎么过的吗?我……找不到你了。”他说着话,手臂发力,紧紧把顾惜挤到了怀里。 可怜“顾惜”年龄不小,这么激情的时刻却从来没有过。 也从来没人这样抱着她说情话。 她抬手,又不知落在什么地方,笨拙地朝着徐洋背上拍了拍,卡着嗓子说:“你……你先放开,我没气……了。” 徐洋松了松,却赌气说:“我不放手,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发那个短信?” 顾惜“奄奄一息”中看向顾念,顾念知道瞒不住顾惜了,看着她姐,眼神很抱歉,又心里却求神拜佛,她姐别和她翻脸才好。 随即低下脑袋,郁闷的要死。 其实徐洋这么激动不舍,她也没有料到。 这一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和他拉扯在这里打起来吧。她还要在这里工作呢,想认识戴邵东,搭上那种级别富豪的线已经没希望,难道连工作也不要了。 她想到这里,一推徐洋,“好了好了,我和我姐还在这儿工作呢,你放开手好好说话,小心有人过来看见了。” 徐洋闻言,这才放开手。一圈看了看,这地方是会所后面的花园,旁边有四平八稳很有格调的建筑,不知道是什么功能的厅,但周围没人。 他放了心,转向顾惜追问,“是不是真的要和我分手,为什么?” 顾惜:“……”她怎么知道?那短信一猜就是顾念发的,看这讨厌他的样子就知道。还有她没忘,去平城的时候,是顾念提议她不要带手机的。 估计顺便给这孩子发短信分手了。 可短信内容是什么? 顾念一看顾惜不说话,知道她没想起来,好像瞬间多了底气,一推徐洋说:“那还有什么说的,不喜欢了就分手,这是自由。” 徐洋一下变了脸。 顾惜一看不行,忙抬手止住顾念,“我来说!” 顾念的心一下提起来,她倒真不知道她姐会说什么,关键以前太喜欢这人,喜欢到自己不吃不喝省吃俭用,宁可穿自己不要的衣服,什么好的都给徐洋。 却见顾惜望向徐洋,眼神柔柔地,带着一言难尽。 顾念震惊地后退了一步,这样子,别是已经想起来了。她惊讶地望向徐洋,——他还真有这种魔力? 却听顾惜柔声说:“……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家……”她看了顾念一眼,又给了她一个那天“攻击”表姨前的眼神,稍安勿躁。 顾念忍着,看着,知道那是让她别加话。 就见顾惜转头,看着徐洋,神色温婉,柔声说:“……我们家出了点事,我和顾念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住,那房子……厕所漏水,墙上都是潮的,现在冬天连暖气也没有。” 徐洋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 就听顾惜又说:“我银行也没有钱了,现在我在那家保洁公司上班,一个月挣不到3000块钱,还不能固定。你也知道现在竞争激烈,以后应该也难找到高工资的工作。”她期许地看着徐洋,看着人家年轻到不可思议的样貌,柔声问,“你懂我为什么说这个吗?” 徐洋摇头,很乖,很茫然地样子。 顾惜都觉得有些难过了,她抬手指了一下顾念,“我的意思是,我们家没房子,以后攒钱得先给顾念买房子,帝景城买个两室一厅也得五百多万。她是我妹,你要和我一起,就是她的姐夫,你愿意和我一起照顾她,做她的依靠吗?以后帮她成家置业,她婚后丈夫欺负她,你也得帮她出头。” 徐洋几乎条件反射就要摇头,他和顾念从来就没有对盘过。他凭什么管呀! 顾念左右看人,生怕被人听到这段“家丑”。 顾惜只是分外怜惜地看着徐洋,又说:“我刚刚说的话,你回去想想,我把电话给你,你想明白还愿意和我一起,给我打电话好吗?今天来这里,是顾念临时帮我找的工作,一天挣200块钱。只有这一天……所以拜托你……” 她话没有说完,徐洋就忽然退了一步,用极其陌生地眼神看着她,“那你以前都是骗我的?你不是家境很好吗?” 顾惜摇头,“以前很好,现在不好了。我没有骗过你,喜欢你也是真的。”她转开脸,无法直视人家,“不过现在喜欢不起了。除非以后你能代替父母养活我们俩。” 徐洋的嘴动了动,风吹的他头发乱乱的好看,可是至始至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知道了。”他抬手,想摸顾惜的头,却手微沉,搭在了顾惜肩膀上,“等我以后……”他说到这里闭了口, 承诺太重,给不起! 何况那一串话,他都懵了。 风吹的更凶,顾念的婚纱在旁边飘起来,头纱挂向他的手。他看着那洁白的纱,又看着顾惜,终于红了眼。 恋恋不舍地等着。 希望顾惜看他一眼,告诉他不是这样。 先恋爱不行吗?为什么一下说到那么现实的东西? 可就像以前的恋爱,显然顾惜也给不起了。 她还求他,别让她丢了今天200块钱的工作。 徐洋死死地盯着顾惜,陡然还是没忍住,狠狠抱了她一下,而后大步而去。 顾念诧异地盯着他的背影,徐洋甚至没有要顾惜的电话。是不是急忘了?而后那惊讶的视线就挪到了顾惜这里。 这年头,能让男人跑的风驰电掣的,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我有欠债,我没有房,我没有光鲜的工作,我没有高学历,我更没有挣钱的本事……你以后能养我吗? 纵然有脸和身材,却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消费的起。 “我养你”,也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本事说的。 顾惜疲惫不已,走到椅子前慢慢坐下。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她微微弯了腰,觉得也许这是以前顾惜的感觉。那个男孩,一定是顾惜以前很喜欢的,因为只有很喜欢,才会被抱上那么开心,见到那么欣喜。 她从未有过……让她这么喜欢的人。 顾念挪到她身边,挤着她坐下,“姐,你没事吧?” 顾惜摇头,“事情解决了就行。” 顾念又诧异了一下,感情她姐当办事呢。不过如此快速高效的分手方式,一定需要掌握。她又想了想,觉得如果是她,一定拉不下脸说这样的话,爆出来家境不好,毕竟很多人都有心理障碍。 “你怎么不和他说真话?你失忆不记得他了?”顾念有些不明白,“说出咱们家的事情,多没面子。”怕人听到,声音很低。 顾惜摇头,也低声说:“这对他没有帮助。你觉得有几个人听到这种理由会好过。还不如他觉得看清了我的真实状况,放手以后去过自己的日子,毕竟过去没有变。” 顾惜没有出口的话是,这是你姐以前真心喜欢的人。现在你姐已经不在了,又何必去破坏人家的回忆。 “那说不喜欢他了也可以呀。”顾念有点怨念爆家底的没面子。 顾惜还是摇头,“女朋友没钱爱不起了,总好过爱上别人或者不爱了,更让人容易接受。我已经不记得他了,我不会伤心。可他还伤心呢,当然要选一个对他更好的理由。” 想让对方喜欢,那么难。 想让对方不爱,现实的残酷已经足够。 爱不起,谁都没有错。 第17章 顾念坐在那里久久不动,她望着自己的姐姐,觉得没面子之后,又觉出难过来。毕竟徐洋除了令她姐多花钱,摸着心口说,那男孩也没什么不好。 长的也好,而且对她姐一心一意。 以前她怎么看徐洋都不顺眼,可是今天,她反而觉他没有那么讨厌了。 “姐——对不起。”她闷了半天,说了一句。 顾惜望向她,看她裹着大衣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着说道:“新娘子谁会是这副表情呀。” “怎么不会。”顾念头也不抬,语气低落,“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多少相亲结婚的,都是搭伙过日子。” 顾惜笑道:“人和人不同,如果找不到契合的另一半,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有些人也不知道自己要的生活是什么,才会随波逐流。” 顾念一心只想认识有钱人,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随波逐流的一份子,觉得这话题更沉重,说道:“之前你病了,是我让安星给徐洋发了短信说分手,我还换了你的手机卡。” 顾惜说:“我刚猜到了。换了就换了吧。” 顾念越发内疚,小声说:“……我还把家里,徐洋送给你的东西都扔了。” 顾惜有些叹息,觉得对自己可有可无,可这种习惯不好,随意处置别人的东西,“以后别这样比较好。”她看向顾念。 顾念点了点头,“不会有下次了。”说完停了一会,她又说,“我估计你也不会像爱徐洋那样爱别人了。” 顾惜觉得这也太悲观了,虽然估计是事实,但还是说道:“感情的事情谁说的好,也许有一天我遇上一个人,自己也管不住自己,那就好了。” “好什么?”顾念可不觉得好。 顾惜笑着摇头,顾念不懂。安星对她好的时候,何尝心里不是有种幸福,这世上,最惨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而是……连个值得喜欢的人也没有。 她低头看自己的脚,喃喃嘟囔道:“我脚怎么这么疼?刚刚你俩谁踩我了?” 顾念:“……” ****** 凉风细语,姐妹俩靠在一起低低说着话,谁也没有发现,身后不远的地方,会所的一扇窗开着个半尺宽的缝。 戴邵东站在窗前,望着那边。 女孩坐在长椅上,低着头,大概是哭了,因为家境不好和男朋友被迫分手,这种心酸,他并没有机会见识到。后面姐妹的私语没听到,可猜也知道内容。 就见那女孩弯腰脱下鞋,露出一双白线袜,干净雪白,很纯情的款,大概是刚刚拉扯间被踩了几脚。 当事人没反应,旁观看的清楚。 她由始至终对“男朋友”语调温柔,应该是很爱才对,这倒是真的令人惆怅。他愣愣地站着,他一直以为情侣分手多是因为性格不合,不爱了。或者不够门当户对家里不同意。 还曾经想过,小人物在婚姻选择上会相对自由。 现在看来,那个“相对”也得有门槛。如果太穷,爱都爱不起。 他这一瞬间,觉得自己被老天投生在富裕家庭,不得不说是福气。不然以他的家境,如何高攀的上嫣然。那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出生在衣食无忧的大都市,人生追求高尚。 他转身来,正想和汤念聪交流两句,却发现汤念聪手里翻着婚庆公司的报价单,像个查账的。 “你在干什么?”刚刚明明还在瞧热闹,怎么这一会就去看那个。 汤念聪说:“外面的伴娘说她一天挣200,婚庆公司明明报价5000,我看看这是谁没有说真话。” 戴邵东:“……” 他转头看向外头,那新娘站了起来,白头纱随风乱飘,身上穿着大衣,戴邵东想,结婚那天一定让人小心,别把嫣然冻到了。 就听汤念聪说:“这里的确写的5000。婚庆公司不可能才出200吧,外面的女孩为了分手骗人了?” 戴邵东摇头,“如果她真的能一天挣5000,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么舍得分手?”那个男孩,看着确实是不错的。 ****** 戴邵东今天有福气,上了一场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现场课,一回到家,就给自己未婚妻打电话,准备分享一下。 谁知那边电话却飞去了留言,打到杂志社,那边说主编有事出差了,而且要历时半个月。 戴邵东顿时大喜过望,这是女朋友要飞来了。他和王嫣然相恋三年,中间这种小惊喜不断,王嫣然是个非常西化的女孩子,注重情调,喜欢惊喜。 只是这也太莽撞了,王嫣然还没有来过帝景城…… 他沉郁了数天的心情终于放晴,至少一堆烂事之后,这个女朋友是他自己选的。 门上响起轻响,他首次快步去开了门。 戴夫人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个小碗,戴邵东连忙伸手接过,“叫我下去喝就行了,你怎么端上来?” 戴夫人走进来,打量了下他的房间,又打量了一下儿子的气色,笑着说道:“当妈妈的乐趣就这么点,看着自己孩子千好万好,你还不懂,等你明年做了父亲才能体会万一。” 戴邵东手一晃,被糖水差点给烫了。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说:“我们才多大,现在谁这么年轻要孩子。” 戴夫人诧异了,“你们不想要孩子?” “不是。”戴邵东连忙否认,这怎么敢承认,如果家里知道嫣然根本没有生孩子的想法,估计婚都不让他结了。 他说:“谁家能没小孩,那不是也得看时机。我这事业还没成呢,这么早要孩子干什么?” 戴夫人也不是笨人,一下就听出话里的意思,生孩子又不是男人生,现在但凡年轻两口没孩子的,如果没病,多数是女孩想突击事业,她说不出心里什么味,“你们俩,那准备几岁再要。” 她倒是和顾惜异曲同工,直奔主题,给个日子就行。还款和生孩子都是还债。 戴邵东哪里知道,他错开母亲的目光说道:“这婚都没结就想孩子,妈妈你最近确实太闲了,如果太闲可以去婚礼会场看看,给他们指点指点。” “我才不去。”戴夫人看儿子不想说,也不舍得逼,转而说道:“你的婚房去看了吗?装修的合不合心意?”纵然是婚后不准备在国内,也得准备婚房,总得有一天回来。 戴邵东却摇头,“差不多就行,我去看过都好。对了——今天还给嫣然请了个伴娘,到时候陪她行礼。” 戴夫人点头,“这是小事,反正咱们回头还得过去再行一次礼。”她说到这里有些不高兴,那边女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定要在国外注册,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了这边的新婚姻法……她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倒不是舍不得戴邵东这点婚前财产,只是搞不清女方家的想法,心里不踏实。 戴邵东喝着糖水不搭腔,显然根本没有这种意识。戴夫人也不再说这个,追问更紧急的问题,“那她人什么时候回来?” 戴邵东这下乐了,停下调羹说道:“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戴夫人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你都不知道,我和你爸爸心里担心,你说这喜帖都发了。三代的关系,咱们帝景城有头有脸的人那天都要来。新娘子不早点回来准备,真说不过去。”说到这里又有些不高兴,“她父母也来这么迟。” “人家都有事,前一年都订好下一年的计划,结婚太突然了。”戴邵东安慰她。 戴夫人站了起来,“算了……再说也没用。我先下去和你爸爸说一声,免得他心里惦记,饭都吃的少。” 戴邵东连忙站了起来,送她妈妈的时候,身高优势忽然看到妈妈发间一根银闪闪的,白头发!他愣在门口,猝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楼下,戴盛年得了准信,也是长长出了口气,但是这口气,到了第二天晚上,差点要他的命。 ****** 戴邵东等了一天,没有等到女朋友,却是等来了电话。 王嫣然打来的,第一句话就说:“邵东,咱们的婚礼得推迟一下!” 戴邵东只觉一个晴天霹雳! “什么叫推迟一下?” 王嫣然的声音透着电话线,知性而动听,她说,“你最近看报纸了吗?在也门一个8岁的女孩被迫嫁给一个40岁的男人,婚后当晚,女孩因为同房身亡。我们和世界反童婚组织已经达成协议,准备一起策划一次大型活动。” 戴邵东拿着手机,简直无言以对。 就听王嫣然又说:“这次世卫和其他慈善机构也会给予我们支持,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小孩要每年经受这种命运吗?我以前不知道,这次简直触目惊心。你知道吗?每天,有将近四万未成年的女孩要被迫嫁人,3岁,8岁,他们不是17.18岁的未成年,还都是baby。” 王嫣然语气激动,声音变得有些哽咽,“邵东我这一天真的见了太多惨剧……” “你这一天去了什么地方?”戴邵东问,声音出口,陌生的不像他。 “我在英国。和这边的组织开会。”王嫣然说。 戴邵东听那自然而然的口气,气的差点笑出来,还亏的他自作多情,以为有惊喜,原来人家是飞去了英国。 他无暇追究这个,理了理头绪,现在未婚妻要做高尚的事情,他也不能扯后腿,他说:“那好我支持你,可是家里的喜帖都发了出去,你能不能飞过来三天。”他心里算了一下,三天足够了,两天得在飞机上,“就三天吧,三天就够了,咱们在这边婚宴一完,不用去我爷爷家,我送你走。” “不行。”王嫣然歉意的声音传来,“对不起邵东,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戴邵东的声音也提了起来,“我都这么体谅你了,为什么你不能体谅我一下?” “这不是体谅的问题,”王嫣然说,“如果可以体谅,我都体谅你。就像你要结婚,我明明不想结也随了你,可现在有了突发事件,你也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有这样的事情在,我怎么可能去结婚?” 戴邵东气的心口疼,“就三天,这边喜帖都发了,你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不结婚还不被人笑死?” “为什么要笑?”王嫣然的语气透着不明白,“我们又不是不相爱,再说我也不是去做坏事,这是我的理想,我毕生的理想就是去帮助更多的人。” 戴邵东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了,理想这么大的学问,让他一个俗人如何消化?! 王嫣然等了一会,又解释道:“这是我这辈子等待的机会。一个艺术家,也许一生只有一件作品,你懂我的对不对?何况还有一个原因,杂志社也觉得,我能够放下自己的婚礼去做这件事更有意义。邵东,我知道你能理解我……我们相爱,哪怕没有婚礼也没关系……” 戴邵东拿着听筒,震怒的恨不能摔了。 原来不止自己想利用他们的婚礼,有必要的时候,王嫣然也可以用他们的婚礼! 理想和爱情…… 原来比苦逼的爱不起更惨的局面都有。 有人因为“穷”而无法在一起。 还有人因为吃饱了撑的,也会不能在一起…… 第18章 车停在大桥上,冷风把衣服吹的乱飞,戴邵东站在桥岸边,心里比这十冬腊月还凉爽。 身后有车呼啸着驶来,慢慢停下,汤念聪甩上车门下来,立刻打了个冷战,“……这么冷呀,怎么选个这地方?”他弯腰进车里拉出件大衣,转头看到戴邵东,纠结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走过去,搭在了戴邵东的身上: “我刚路上想了,她不回来,你去把她叫回来不行吗?” “人都飞去也门了。”戴邵东语气平静,已经不见早前的盛怒。把衣服推给了汤念聪。 汤念聪穿着衣服,很是想了一会,竟然一时没有想出也门在什么地方, “那你……其实这事情吧……”汤念聪斟酌着措辞,“国外的女孩好像都独立,不像咱们这边结婚是一家人的事情。” 戴邵东摇头,“主要还是我自己,想有求于人,自然就会受制于人。” “这话怎么说的?” 戴邵东看着远处的灯火点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自己不够本事,才需要用婚礼去讨好爷爷,因为自己不够本事,才搞开发弄了一团糟,因为自己不够本事,所以无法像王嫣然一样,选择自己要的生活,他说:“其实我挺羡慕嫣然的。这世上,并不是很多人知道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结婚,生子,大家不都这样过来的。”唐念聪撇了撇嘴。 戴邵东转向他问:“要是你喜欢的女人,想去做一件她很想很想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又真的不是坏事,可以帮助人,你会不会支持?” “那当然支持。”汤念聪的声音小了。 戴邵东说,“我也想支持,不过是一个婚礼,让我心里说,我也觉得有什么面子上不好看的。像她说的,她又不是去做坏事。这些年,我喜欢她的,也正是这一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被别人左右。” 想了几个小时,已经完全想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王嫣然以前就是特别独立的性格,别说一个婚礼,纵然是她的父母,也都是从小就全力支持她的追求。国外的父母都这样,尊重别人的选择,体现在每一个小事上。 “可你怎么办?”汤念聪问,“你爸妈非气死不可?” “我都不敢和他们说。”戴邵东抬起腕表,“已经过了十二点。”又少了一天。 汤念聪也跟着看了看,“剩四天了。现在通知亲友取消也没什么,其实也就是折点钱,丢点面子。” 戴邵东站着不动,“哪里那么容易。你也知道我赶着结婚是为什么。现在婚再要也结不成……”他笑了起来,苦涩的要命。 “其实要我说,你不如干脆追随女朋友去算了,为了理想叛家也不算什么。”汤念聪说的很光棍。 戴邵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嫣然不合适,大家不是一路人。”说完准备转身上车。 “去哪儿?”汤念聪一把拽住他,“你什么意思?和她今天一气之下说分手了?” “怎么可能。”戴邵东说,“不过这件事让我发现,我们在一起三年,也许到头了。但她现在也在紧要关头,那件事对她那么重要,我怎么能选在这时候说分手。” 汤念聪愣愣的,这时候还顾着女方显然令他很意外,片刻,松了手,“那你怎么办?” 戴邵东走到车旁,“换个地方吧,这儿也太冷了。”说完他钻进了车里。汤念聪赶忙跟上。 一路往市里开,戴邵东在挡风玻璃上不断看到自己的倒影,什么都明白,可是心乱如麻。刚刚是给汤念聪说,可何尝不是自己跟自己宽心,他就算让王嫣然挑选,事业还是他,他也知道王嫣然会怎么选。 就像让他挑,“婚礼”还是“王嫣然”,他也一样,谁都有自己割舍不下的。 觉得心口压的实实的,想到早前出门时候母亲问,“怎么人还没有到”。他简直恨不能现在开车直到远方。 红灯他停下,抬头看到远处巨幅的婚纱照,此时都成了嘲讽。 他为了这婚礼,准备一整,现在竟然成了笑话,纵然理解嫣然……到底还是意难平。 绿灯,他拉下手闸前行,忽而眼神一闪,又看向那婚纱照,只看了一秒,照片就不见了,他忙收回视线,下一个十字路口,又一个灯箱,他看到了广告。 上面的女孩他认了出来。 帮自己照相的模特…… 远处一排灯箱,都是这个模特,车来车往间,周围又是灰,又是雾霾,只有她,笑的一如最幸福的新娘。 ****** 顾念家 旅行箱放在客厅中间,安星正把购物袋里的餐巾纸,洗发水掏出来,放在旁边茶几上,“念念,我按照你的购物单买的,你没忘什么吧?” “我再想想。”顾念在卧室里喊。 安星又走到厨房,顾惜正站在那里包饺子,饺子从手上过,包的又快又好看,安星走过去,“姐姐,我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他捏了捏,“这么小,我一口可以吃两个。” 顾惜说:“顾念说想吃饺子,你爱吃吗?”一句话的功夫,又是一个。 “我爱吃呀,我和顾念口味一样。”安星去洗手,“我给你帮忙吧。” 顾惜摇头,“不用。我一个人还快。”她包饺子是个好手。 顾念提着皮鞋跑过来,“安星,我这鞋跟不行了。” 安星看都没看,“我送下面鞋店去。”接过鞋就下楼。 顾念看到那饺子,目光停住,走过去说,“姐你包的饺子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什么样?” “那样……”顾念的手比划着,“折子在上头。” 顾惜顺手重新包了一种,伸手过去,“这个?” 顾念诧异地看着,只觉小巧玲珑,和以前的还是半点不像,她伸手过去比了个大小,“这么小,以前咱家的可比这最少大一倍。” 顾惜说,“这是我今天新在网上学的,说小点好吃。” “奥。”顾念跑过去,“那我把水放上,早点吃早点走。” 顾惜转身看了看客厅的挂表,“还早。我知道你要走,特意这时候做饭。”她说话的功夫,又包出来好几个。 顾念的电话在卧室响起来,她跑着去听,“昨晚上玩到那么晚,今天还去?——可惜,我一会就要飞了。” 门响,安星拿着顾念的钥匙进来。 走到厨房来说,“姐姐,我刚一下楼才想起来,应该帮你把垃圾带下去。” “不用。”顾惜不好意思用人家,“鞋放在下面了?” “让半个小时去拿。”安星说,又凑近顾惜,小声问,“姐,谁给顾念打的电话?”那边卧室顾念关了门,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了。 顾惜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顾惜的朋友她就认识安星。 安星顿时失望,“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顾惜把最后一个饺子摆顺,想劝一句,人得先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又觉得不合适,太交浅言深。想说顾念就是那种性子,你别多想,又觉得像是帮顾念骗人……顾惜有点愁苦,觉得怎么说都是错。 最后她说:“顾念去半个月是吗?” 安星说:“放心,我会去接她的。” 顾惜:“……”其实她的意思是:顾念要去工作半个月,你自己不准备找个工作,或者其它打算吗?但显然没有。 顾惜想了想,说道:“以前我用了半年时间,学做饭。这是一种技能,学会了一辈子不会饿肚子,虽然看着半年时间挺久的,可是分摊到一辈子,是非常有价值的个人投资。” “女孩会做饭挺好的,可顾念不喜欢,你的意思是让我学做饭?”安星的语气恍然大悟。 顾惜手上的擀面杖停了停,而后摇头,她被“爱情”打败了。 顾念已经挂了电话出来,对安星说:“我刚想起来家里没有矿泉水了,你去买几瓶,一会我路上喝。” “好。”安星就要去。 顾惜擀面杖一抬,把人拦住了,对顾念说:“一会在家喝了饺子汤再出门,矿泉水从这里拿到机场也上不去飞机。不用特意出去买。” “没事。”安星一脸心甘情愿,“楼下小卖铺就有。” 顾念抬手,“算了算了,听我姐的喝饺子汤也好。”她指了指煤气灶,“那安星快点把锅添上水放火上。” 顾惜转身去擀饺子皮,心里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三个人在家吃了饭,把顾念送到机场,看到顾念容光焕发地上飞机,顾惜松了口气。安星执意要送她回去,到家已经九点。 顾惜收拾了厨房,开了电脑上网,顾念在家的时候她根本没机会上网查东西。 刚开了网页,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顾惜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来去开门,以为安星忘了什么东西,这地方只有他来。 一开门,一枚青年才俊外加仇人站在门外。 戴邵东! 顾惜愣住,完全没想到这人会来。 她甚至不知道要装认识还是不认识? 戴邵东说:“我姓戴,戴邵东。我们见过的,在会所,前天。” 他给的信息详实,去会所是工作,又是戴邵东婚礼的工作,所以姓名地点一报,觉得顾惜理所应当记起来。 顾惜点头,装着才想起来,不等人家问第二句就说道:“我妹妹出差去了。” 戴邵东说:“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顾惜站在门口,彻底搞不清楚,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好不容易送走顾念,说真的,顾念在家的时候,安星总在,顾惜要不断接受良心的审视,觉得挺累的。现在纵然仇人站在门外,她都没有战斗力去迎接。 戴邵东好像看出她的犹豫,指着旁边人说:“这位是我的助理,你放心,我找你是有些正当事情想谈。” 顾惜想了想,站在门口说话不合适,邻居都八卦。 她后退了一步,明显看到戴邵东露出微微的如释重负,走进来,却对助理说:“你在下面车上等我就行。” 顾惜:“……”不准备让助理进门还告诉自己做什么。 戴邵东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屋子很小,饭桌就在客厅放着,桌上还有半碟饺子,他回头对着顾惜说,“你还没吃饭?” 顾惜合上门,平淡地说:“吃了。你有事直接说就可以。” 戴邵东问:“那坐下说可以吗?” 语气带着绝对的低姿态,顾惜疑惑起来,心里警惕,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上次见面,他一走,自己家房子都塌了,这一次不知道会塌什么? 第19章 顾惜指了下饭桌,抬头又发觉家里太乱,今天顾念走和打仗一样,客厅沙发上还扔着乱七八糟的衣服,鞋也堆在门口。 她想到上次和戴邵东见面,自己的地方一向整洁。 不由心情更不好。 走到餐桌前,看戴邵东还站着,她先坐了,这才看到戴邵东坐下。 就听戴邵东说:“很冒昧过来,咱们俩也不是没有见过,那天在会所碰过面。”他的语气极其和蔼,试图拉近距离的口吻。 顾惜点点头,“记得。”伸手合上了电脑,庆幸刚刚没有查他的资料,不然明晃晃摆在屏幕上可不大好。 戴邵东打量了她一阵,看她不说话,就说道:“这么晚来打搅,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顾惜吃惊地看着他,“咱俩都不认识,我能给你帮什么忙?” 戴邵东干咳了一下,显然被语气刺激的,缓了缓才说:“……你也知道我要结婚了,喜帖都发了……我的未婚妻因为点事情回不来,我想请你帮忙,婚礼上客串一下新娘。” 客串,新娘? 顾惜怔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客串新娘? 新娘还能客串? 这家伙不会被女朋友悔婚了吧? 可是,就算要找人客串,不是该找顾念吗?顾念才是帮他照过相片的。 好像看出她的疑惑,戴邵东说:“只是婚礼那天,因为宴客的请帖都发了,实在不能取消……所以……”他好像也知道这事情非常不可思议,难以启齿。 斟酌着说:“我知道这样非常唐突,但这件事一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二是,实在也没有时间了,你见过那婚礼准备的情况,应该明白我的难处。” 又是折腾照片,又是那流光溢彩请人来试灯光,全新的沙发,钢琴……那么大的会场呀…… 顾惜清了清嗓子,她非常明白那婚礼预期的盛大程度,更明白如果新娘不来,这家伙,要被人笑成什么样……忍下想笑的冲动,她虚心问道:“我先问一句,别的都不说,但我和你女朋友长得又不一样,你准备告诉别人,你女朋友整过容,还是准备让我去整容?” 戴邵东显然没想到她开口问了一个这个问题,眼神呆滞了几秒,说道:“其实顾念和我女朋友长的有些像,你和顾念也有点像……但最重要的,我女朋友一直在国外,国内的亲友大部分都没见过,只见过照片。” “那照片也能看出是两个人呀?”顾惜说,随即她又一想,现在女孩微整的多,一会鼻子高了,几天不见下巴尖了。她闭上嘴,戴邵东能来,一定这些都想过了。 他和他的女朋友,估计不准备有以后。 不然短期“老婆”一走,长期的回来,人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分不出两个人。 所以说:戴邵东的老婆飞了…… 这简直——他结婚,自己心里不舒服。 现在他不能结婚,自己心里也没有高兴,实在奇怪。 顾惜一时都搞不清自己应该出现什么情绪。也忘记了问,为什么不找顾念? 戴邵东给足她时间考虑,转头,在屋里慢慢的巡视了一遍,又看向她,说道:“我知道你和妹妹的生活状况,这件事……”他想说给丰厚的回报,可临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毕竟请人客串老婆他也是第一次,商量着说道:“你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我都愿意帮你,就一天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做,坐在那里就可以。也会尽量让你少见人。” “那是结婚。”顾惜提醒他,“结婚哪里会少见人?我在帝景城住,说不定都有熟人,到时候被认出来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就见戴邵东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纠结,又像不忍心,他空了好一会,才说:“你能认识的人,绝对不会出席我的婚礼。” 顾惜:“……”大家档次不同,朋友圈无法交集吗? 她郁闷了。 戴邵东显然也知道这话出口伤人,但他一没时间,二没别的人选,顾惜他见过,印象很好,处理问题的手段很成熟。何况他用一晚上加一白天时间,也让人大概调查了一下两姐妹,觉得顾惜的背景简单,比妹妹简单很多。认识的人也少。 何况,最重要的是,这女孩有个很爱很爱的男朋友。 如果有钱了,她就可以和自己男朋友在一起。他不用怕顾惜接机粘上自己。 这是他的底牌,他觉得顾惜无论如何不会拒绝的。 于是又说道:“那天在会所,其实我也碰巧见到了你的男朋友……” 顾惜直直地看向他。 “你先别动气。”戴邵东说,“我在里面吃饭,无意中听到了花园里的对话。所以今天能来……”他期待地看着顾惜,“其实你帮了我,也是帮你自己。一个人如果经济上自由了,爱情也能自由。”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不信,自己才被爱情忽悠了一次。 顾惜摇头,这次没有犹豫,“我已经明白了,但是很抱歉,这忙我不能帮。” “为什么?”戴邵东有点急,他什么话都说了,怎么还不懂事,这女孩应该是很懂事的呀?而且说话总是很温柔,性子应该也不差,他什么都想好了才来的,他又不是莽撞的人。 而且调查资料上,顾惜真的真的很爱她的那个男朋友。 他目光紧紧地锁在顾惜身上,孤注一掷的眼神。 顾惜不接他的目光,慢声说:“我也很想帮你,你是……有知名度的人物,很多人都想认识你,能给你帮忙,相信很多人求之不得。”她的语气无奈,“……而你能来找我,显然是没有办法了。” 这显然是婉转的说法,明明是穷途末路了才对。 “但是……”她抬头看向戴邵东:“你忘了,我去过会所,婚礼中介的人全都认识我。” 戴邵东摇头,“这有什么,婚礼的工作人员,你以为在婚礼当天可以见到你?” “怎么见不到?” “花了妆就可以变的不认识。”戴邵东微微露出笑容,觉得顾惜大概不了解他婚礼会出现的情况,“再说是我娶的人,就算觉得像,也只能是感慨一下人有相像,谁会去问你,你说是不是?” 顾惜露出沉思的表情,“这倒有可能。可是……你为什么不请我妹妹,她还帮你照过婚纱照?” 戴邵东毫不犹豫摇头,想说什么,却迟疑了一下,说道:“她的婚纱照街上都是,不合适。” 还是怕人认出来呀,顾惜恍然,可又觉得戴邵东的神色有点怪。 来不及深想,就见戴邵东挪了下椅子,更近了一点,“真的没问题。只要你答应帮这个忙,回头我多给你妹妹介绍工作,或者帮她和你安排工作都可以,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经济上的帮助,补偿,只要是能帮的。我都会帮。” 顾惜想说,如果可以,她想知道一个真相,安城的开发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自己叫“顾惜”,他对着自己,难道没有心里负担吗? 就听戴邵东又说:“不用注册,就是婚礼上走个过场,绝对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你就当接了一份高薪的工作可以吗?”他灵机一动,“要不……事后你想出国也可以,怕这事情影响你,我可以负责送你出国深造。你想去什么国家都行,学费,生活费我都包。” 顾惜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一走了之,还真是这人的风格呢。 戴邵东把自己能想到的,可以收买草根阶层的筹码都摆了出来,可顾惜愣是没有接腔。 他哪里知道,这女孩子以前宁可三十多都不结婚,顾西,也是有要求,不委屈自己的人。 戴邵东的眼神慢慢变得茫然起来,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子,她在小超市令他印象深刻,而后是见她和男朋友分手……那么令人唏嘘的理由。 “或者你还有什么要求?”他看着顾惜,“我相信你一定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当接了个工作不行吗?所有的问题都有我,你只负责那天坐着就行。或者……如果你会简单的英文,那天甚至不用说中文。” 顾惜站了起来,在戴邵东期许的眼神中,她说:“我还没给你倒茶呢。” 戴邵东忙伸手,“不用!真的不用!”他不想和顾惜兜圈子,情绪也不遮掩,这事情他想好了,既然能找顾惜,就不会让她推辞。 他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顾惜一下抬起眼来,冷冰冰地看着他,“这是威胁?” 戴邵东被那眼神吓了一跳,心里说,原来真的看错了,还以为是很温柔的性格,怎么自己来了这么久,一句温柔的腔调也没,一句温和的话也没有。 忙站起来说:“是我说错话,这事我真的……”他转念一想,又坐下,慢声说:“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不找你妹妹,其实你知道你妹妹,平时除了当模特,还做什么工作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惜的心紧了紧,她想到里面卧室,顾念平时用的化妆品,全是高档货,还有上次去平城,每天都有人请顾念吃饭,吃饭没什么,可回来还带礼物,都是大牌的东西,显然不能是赞助商。 戴邵东叹了口气,说道:“你家的事情我不想管,咱们俩还是说自己的事情吧。”他看向顾惜,“如果生活压力小了,家里人,也能多一些自主权。” 顾惜慢慢地坐下,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戴邵东具体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映射顾念,在外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多天,她已经拿顾念当妹妹,这一刻,她竟然有些不敢追问真相。 戴邵东一直看着她,看她终于像是被找到了弱点,坐在那里,眼神茫然,心中微微叹息,觉得自己想的没错,甩男朋友都要提出当姐夫的问题,她妹妹在她心里,应该是重要的。 俩人又无声僵持了一会,顾惜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纵然你这样说,还是不合适。你是别人的未婚夫,这样对你女朋友也不好。让一个别的女人代替自己结婚。”她摇头,“我做不到。” 戴邵东愣愣地看着她。 顾惜心里是很想报仇,很想查真相,可是这事她有心理负担,“我把话说明白了吧,你如果真的喜欢自己的女朋友,就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婚礼的作用是为了让真正关心你的人,见证你的爱情,爱人不在,这婚礼还有什么进行的意义?” 婚礼的作用? 戴邵东沉默了,他的婚礼,唯一的作用就是讨爷爷的欢心。 他的婚礼,不是为了让人见证他和嫣然的相爱。 他的婚礼,父母眼中是面子,是排场,是唯一儿子给他们的一个交代。 他想到嫣然的话,“只要我们相爱,就算没有婚礼也没关系。”他如果真的爱她,应该全力支持她的梦想,给她想要的生活,不是吗? 他闭了闭眼,在这个老旧的出租房里,他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说的无地自容。 然而……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何其悲哀。 他看向顾惜,慢声说:“我的女朋友,去了也门参加反对童婚运动,她在美国长大,个性自由。不明白我们这里的人情世故。我们俩,已经分手了。” 顾惜微微后退,神情警惕,又不免透出点同情和佩服。 可他这样说,就算亮了底牌,还是不让她拒绝。 顾惜微微抬头,看到门口天花板上因为受潮晕出的黄色花边,想了一会,看向他说:“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好吧……我给你帮这个忙。——你也不用给我什么好处,人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等有一天我真的需要了,自然会去找你。” 这下换戴邵东惊讶,“没有别的了吗?” 顾惜摇了摇头,慢声说:“你早前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稀罕。所以没有了。”这句话明明很硬气,但她说的很慢,又很轻,带着不得罪人的惆怅。 戴邵东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觉得,等了一晚上,那温柔劲,终于还是有的。 他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这女孩是很懂事,很明白道理,很好打交道的。 顾惜心里却想着,这事就算顾念在家,估计也是这样……顾念想认识戴邵东,也是为了认识这个阶层的人,并不是喜欢戴邵东。不过疑似仇人,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妹妹和他一起。 还有,显然戴绍东这个菜鸟……算了,她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 半小时后,戴家 戴盛年和戴夫人,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顾惜,两人双双觉得要犯心脏病。 戴邵东说:“爸,我从小你就告诉我,出事了没什么,把问题解决了就行。这事情虽然有了变化,但是解决方案我已经带回来了。” “不行!” 作为“解决方案”的顾惜,低头坐着,看到戴邵东的父亲手里的茶杯直抖,不知是不是应该提醒戴邵东叫好救护车,或者,万一出现工伤问题如何赔偿? 第20章 戴家一片愁云惨雾。 戴盛年震怒之下说了“不行”,可是说完之后,他又想起来了父亲的表情。已经令父亲失望一次,如果婚礼也黄了,自己这个儿子,以后还谈什么前途。 戴夫人一个劲打量顾惜,不知道这“解决方案”是哪里跳出来的,以前完全没见过。 戴邵东对她大概讲了下顾惜的情况,又对戴盛年说:“所有的事情我都想好了。刚刚我问了顾惜,她也会英文。回头告诉别人女方中文不好,也不用和人多说话。” 戴盛年抬手想拍桌子,又顿了一下放下,站起来厉声说,“那么多长辈要来,怎么可能不碰面。” “你爸爸又不来,那么厉害做什么?”戴夫人也站了起来,“这事情又不能全怪邵东,嫣然以前咱们也见过……”话一停,她看了旁边的顾惜一眼,看顾惜低头坐着,正无聊地转手上的杯子,才又说道:“人有追求是好事,再说一个外国姑娘,也不懂咱们这里的习俗。” 这话很给自己脸上贴金,女方选了理想没有选自己儿子,其实戴夫人现在心里是很气的。就算明知女方有理由,但自己的儿子被放弃,是个母亲就忍不下。不过现在到底有外人在。 戴盛年眼睛能冒火,看着戴邵东,“你说说,婚礼那么多环节,随便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到时候咱们家怎么做人?” 戴邵东说:“看紧一点就行。” “你知道请多少人吗?只伴郎就六个,还担心招呼不过来,你现在说的这么简单!” “那不是没办法了吗?” “那也不行!晚宴要敬酒,你也是昏头了。” “你们俩小声点。”戴夫人劝。 “那个……”另一个声音也响起。 三人都看向沙发上一直无聊的“道具。” 就看那“道具”小姐指了指墙上的钟表,“太晚了,我得回家睡觉了……其实婚礼不是很多样吗?女方家有信仰,一定要在国外小时候受洗礼的教堂举行正式婚礼,这样不就可以不用仪式?” “……还有……如果婚宴自助,也可以不用敬酒了不是吗。” 三个人一想,觉得非常有“启示”作用。如果什么都推给女方要求,只要不敬酒,不行礼,切个蛋糕晃一晃,也行呀。 但又不免警惕,这“道具”还有思想,有点危险。 戴邵东看向顾惜问,“你怎么还知道这些?” “我……我爱看电视。”顾惜说。 戴盛年和戴夫人也看着她,一时间,又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不过少说话可以,装不会中文就太过了。”戴盛年说,“她这口音,字正腔圆,还是少说话的好。” ******* 小桥,绿水,回廊九曲,两层高的小楼上,窗子开着,旁边有女孩子婉约的姿态坐着在沏茶,茶水点点而下,茶香缭绕。 程思坐在对面,细细地品着茶。外面传来车声,他望向敞开的窗口,程进站在那里,正看着外头,他等了几秒,程进回头来说:“人到了。” 程思站起来,顺便敲了敲桌子,沏茶的女孩立刻站起来,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程思走到窗口,看到下面停了一排车,车门打开,下来足有二三十人,美式海军色大衣,脚上都蹬着军靴,中间的男人帽子别在肩膀上,口袋塞着皮手套,正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黑色皮箱。 深棕色头发微卷,混血,看不出年纪。 似感觉到目光,那人微不可见向他们的方向侧了一下头,却没有看他们。但那一下,任谁也知道,人家在表达一种意思,发现他们了。 程进略微退后,诧异道:“哥的这批人好厉害。” 程思转身,坐回原位说:“所以我说的没错吧。” 程进回头望着他,过了几秒想明白,那天程思说过的话,琦爷不相信他们……这边的人,所以谁也没通知,把自己在国外的人给叫回来了。 程进的心里泛起别扭来,“起码应该和咱们说一声。” 程思喝了口茶,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嘲讽他的幼稚,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见过哪一个上位者做事前要先通知的吗,当然是雷霆手段做了再通知,他放下杯子说:“早上不是通知你了,让你来等人。” “人都到了。这叫通知?”程进语气略郁闷。 程思站起来说:“咱们下去吧,琦爷叫人回来是要收拾这边的人,等会一定叫咱们。” 程进站在窗口不动,他还有一堆的事情想不通,“二哥,我问你救琦爷的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了?” 程进说:“我就是奇怪,为什么琦爷那么断定是个年轻女的?女的就算了,他听声音能知道,可为什么也知道是年轻的?” 程思无语地看着他,一副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 “怎么了?”程进理直气壮瞪眼睛。 程思不知说什么好,往门口去,顺便说道:“那还用说,拿根头发验一下就知道,琦爷的性子,就算不找人,不代表心里没数。” 程进依旧站着不动,他觉得自己又被其他人的智商深深地伤害了。 程思走了两步,看他站着不动,赌气的样子,笑着劝道:“戴绍东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那也算个事。”程进冷哼了一声,带着傲气。 程思走过去搭上他的肩膀,哄着他说:“那怎么还不高兴?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至于救人的人,琦爷又说了不让管,你这是和谁赌气?” 话音没落,门上响起敲门声,门一推开,外面人说,“二哥,三哥,琦爷叫人了。” 程进这次不用催,大步走的比程思还快,心急的不行。 程思跟在后头,问那人:“来了多少人?” “29个。” 程思没说话,才过来29个,还是给这边的人留了面子。 踩着一路廊桥叠落,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来到后院,一座宽大的议事厅,满满古韵中正,又不缺山水诗意,无处不在的富贵端严。 只是墨画乾坤,妙笔精到,却画不出厅中男人的神韵独厚。 程琦立在那里,身后一副泼墨挂画,龙腾昂扬,叠翠九州。视线在旁边人手中撑开的文件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敞阔的大厅,28个人立在两旁根本没有充斥感。 中间那个带人来的混血自然不算,他帽子依然塞在肩膀位置,此时却对着程琦收敛了早前的轻松,神色谨慎,正低声汇报着什么,手上还撑着文件。 哥——这个称呼忽然卡在程进的喉咙,他有些喊不出口。 “琦爷。”程二哥恭敬而亲近地声音先响起。 程琦抬头看到他们,说道:“来的正好,那帮持枪匪徒被抓到了。让james和你们说一下。” 程进一下傻住! 连程思也是满腔惊涛骇浪,这他们这边还没有信,那边人已经抓到了!这也太打脸了。 早前程琦说不让他们管,他们还以为程琦是要缓一缓,休息一下,却没想早已安排了别人。要琦爷亲自出手,是连带他们也不相信了吗? 程进感受到了巨大的失业和失宠危机,闷闷不乐起来。 s已经简单念完,对方是东南亚偷渡过来的,有人出了高价,提供程先生的出行信息,这帮是悍匪,曾经数次绑架亚洲富豪,做的就是绑架勒索的专业。 程思问道:“怎么找到的?”他们都还没找到。 s望向程琦,得了默许,才说道:“我们从枪支方面入手,能大批量拥有非法枪支的并不多。” 程思没有说话,除了枪支,更有涉及国外的人脉。他们当然也从枪支方面查了,可是出了国门,就没那么好查。 又问道:“对方不知道琦爷的真正身份?” s合上文件说:“动手的时候不知道,对方要求是交给第二帮绑匪,就是你们抓到的人。然后平城也是指定的地方。至于联系绑匪的人,中间人已经死了。” 中间人死了,就是线索断了。 程思没有问那些绑匪怎么样了,带那样武器的悍匪,老窝该藏着多少武器,就这样无声无息被端了。他知道有些问题不能多问了。琦爷手下的人训练有素,各司其责。这批人回来,更是为了查内鬼。 只是,这样未免有些看不起这边的人。不过所有的事情都是指向戴绍东的楼盘。这件事,真真令人费解。 他看向程琦,等着吩咐。 就见程琦站了起来,让james带人退了,才说道:“james回来主要是查绑匪,这边的人还是留给你自己查,或者你想扔给他也扔给他。这些动手的粗活,他到底比较擅长。” 程思心中顿时敞亮,说道,“那我现在去见见他。”转身的时候看到程进还在郁闷,对程琦示意了一下,笑着走了。 从厅里出来,程进更加闷闷不乐,他觉得有人要把他哥抢走了。 “我有事交给你,”程琦走在前面,一步一盛景。 程进提不起劲,犯着小脾气,“什么事?” 程琦回头来,嘴角有丝浅笑,看着他说,“你陪我去一趟帝景城。” “帝景城?”程进脚步停下,不明白了,“帝景城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最近只有戴绍东的婚礼,可那家伙的新娘不会回来,他们釜底抽薪,新娘已经选择理想去了。 他想了会还是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帝景城能有什么事?戴邵东都不结婚了。” 程琦抬手,叫了旁边一个人过来,问道:“戴家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那人说:“回琦爷,就今天。” “没取消?”程进不可思议,“新娘都到也门了,怎么还有婚礼?” 那人摇头,“没收到取消的消息,所以琦爷今早让我去问,今天照常进行。” 程琦抬手说:“去备车吧,直接去机场。” “现在就走?”程进不知道为什么程琦要关注这么小一件事,也根本没意识这也算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只是奇怪他哥要直接飞过去,“就算依旧有婚礼,应该也是随便拉人充数,还值得去一趟,何况是哥你亲自去。” “……是……有些别的事。”程琦转身往前去,说的很慢。 远处的飞檐雕花,有寒鸦轻跳。 程进愣住,那语气,怎么从未有过的,竟然有点郁闷,能让琦爷郁闷的? 美联储倒了他也不会郁闷呀,这是什么事? 第21章 101会所 汤念聪踩着地毯上了楼,二楼是新娘的休息室,他敲了门,立刻有人来开门,他晃进去,一眼看到梳妆台前面坐的“新娘。”还有旁边一脸焦虑之色的戴夫人。 他招呼屋里的人出去,等大家都出去合上门,他走到戴夫人身边,低声说:“邵东让我上来看看。” 戴夫人打扮的端庄,可表情惨兮兮的,拉着汤念聪的手说:“你说邵东怎么闯这么大个祸,我这心里……” “阿姨没事。”汤念聪笑着拉了椅子坐下,低声说:“这些化妆师和那几个伴娘,都是我从外地找来的。回头就走了。” “不是这个。”戴夫人想到楼下那贵客盈门,还有门口看不到底的好车,人家都给面子来捧场,万一被发现弄个假新娘,以后自己家不用做人了。 再恶毒的,以为自己不舍得婚礼硬要收人家的人情趁机敛财……真是越想越多。事情没到跟前的时候,她也觉得无计可施只能这样,可到了跟前,才发现问题更多。 汤念聪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戴邵东让他上来,就是怕自己母亲担心,他想了想,忽然一笑说,“要不阿姨你装病吧,你一有事,婚礼顺理成章就取消了。” “去!”戴夫人打他,却是被逗笑了。 汤念聪性子活,和戴邵东关系又好,很得戴夫人喜欢。戴夫人的视线,挪到顾惜那里,又觉得头疼,戴邵东说这女孩有男朋友,事后不会有麻烦,希望今天之后,真的没事才好。 又一想,这女孩没背景,确实不用当回事。 汤念聪显然也在想这问题,他的皮鞋点了点,对顾惜说:“下面我们都安排好了,等会你下去切个蛋糕就行,万一别人和你说话,你笑着尽量别说话知道吗,装着听不懂最好。” 顾惜没动。 汤念聪不耐烦,皮鞋碰了碰顾惜的,“说话呀,给你说的听清楚了吗?” 顾惜抬眼看着他,“不是你说让我装听不懂吗?”语气很不耐。 “你还不耐烦?”汤念聪有点怒,觉得她不听话。 顾惜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戴夫人,慢声说:“拿人手短,我什么都不要戴邵东的,今天来纯粹是帮忙,难道还要受气?” 汤念聪眼睛瞪圆了,“告状?” 戴夫人顿时面露尴尬,拉着他坐下,笑着问汤念聪,“你今天带的哪一个女朋友,要不下去吧,这里我再坐一会就下去。” 汤念聪狠盯了顾惜几眼,想给一个警告的眼神,但无奈顾惜低头不看他,他气的转身往楼下去。 楼下,戴邵东和父亲都在待客, 巨大的宴会厅,汤念聪看了看前面切蛋糕的地方,今天把仪式取消了,等会就是新郎挽着新娘出来亮个相,那么远,也确实看不清。 他靠近戴邵东,戴邵东正和人握手,看到他,得了空,戴邵东立刻说:“今天这种场合,大家都是为了多个场合交际罢了。” 戴盛年听到,忍下怒气,低声说:“你打醒精神待客就行。风联创展和宏源投资今年都市值50多亿,你等会亲自再去打个招呼,人家能来就是给面子。” 戴邵东点头,又对汤念聪嘱咐,“其实最难应付的,反而是我家的亲戚,你看紧点,别让他们去打扰楼上的。” “有人盯着。”汤念聪说,心里知道不过多撑一会是一会,结婚新娘一直不见人是怎么回事? 戴邵东拍了拍他肩膀,同甘共苦过的好兄弟,姿态不言而喻。刚想问问顾惜,看到外面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进来,“戴先生,外面有两辆车剐蹭了,主人家最好去个人。” 汤念聪说:“我去看看。”他今天是伴郎之一,另外五个是摆设。 戴邵东问:“什么车?” 那人靠近他,低声说了几句,戴邵东说:“还是我去吧。”和汤念聪快步往外。 戴盛年一看,那边自己家亲戚正过来,生怕被抓着问东问西,连忙跟上往外走,“一起去看看。” “大哥——”晚了一步,他弟弟已经过来。 “女方的家人真的不到?”说话的是戴邵东的四叔。 戴盛年也不能发火,轻描淡写地说:“结婚本来女方父母就不来,她们家亲戚多,回头那边还得请一次,你不是陪客人吗?” “客人问新娘家人,多没面子,女方亲戚也没人来。” 戴盛年气恼这个不会说话的。 戴邵东说:“四叔,外面出点事,两辆车蹭了,有事等会回来说。” “婚礼这种事情就是多。”他四叔示意他去忙,看戴盛年也走了,他摇摇头,转头看到自己大哥过来,立刻迎上去说,“大哥,今天邵东结婚来的人,好像比预计的多。” 戴邵东的大伯点头,低声说:“还不都是看在程家的面子。” “为了程家……”他四叔想了会,“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多余的话,好像顾忌场合咽了回去。 “外面是不是出事了,走去看看。” 俩人往外去,看到两辆高档轿车已经被安排往旁边停车场去,可外面的车停的越来越多。 “还好在这地方,不然停车真的成问题。”他四叔说,“新娘什么时候下来?”这次是问戴邵东,“迎客的时候新娘也应该在,你四婶刚刚说几次了。” 戴邵东一阵心烦,刚想说话,忽然里面一个人急急跑过来,他一下皱起眉头,多紧急的事情,也不该跑呀,何况是他的助理。 “戴先生,程——程家那边要来人。” 戴盛年神色茫然了一秒,随即简直大喜过望,“是程家老二还是老三?”助理一脸惊喜,显然该是这种有分量的。 “不是!”戴邵东的助理说的极快,“是程……琦爷,琦爷亲自过来。” “什么?”戴盛年一喜过后顿时慌了,“你没听错?” “没。”那助理指着远处,“坐直升飞机过来,这家会所有停机坪。但琦爷的人说,不想影响婚礼,停到旁边的创投公司楼顶,他坐车过来,十分钟就到!” 戴盛年脑子都懵了,虽然发了喜帖,可是没说要来呀!而且那人,平时可是绝对请不动的。 旁边的戴家大伯和戴四叔,互相看了看,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戴邵东忙问:“还有什么?” 助理说:“打电话的人说,琦爷就是过来看看,不见别人,让咱们看着安排地方。夫人那边的亲戚也不见。” “安排——”戴盛年忙转身,想找人,又不知该安排到什么地方,一眼看到他大哥,连忙拉住说,“大哥还麻烦你帮着待客。” 远处有直升飞机的声音,戴盛年知道那创投公司的位置,对戴邵东说,“你快点上去,告诉你妈,让新娘子准备好,那人亲自来了,等会新娘得出来见见,” 戴邵东转身往楼上去,这事情是意外,可无论如何躲不过。别人办不成,得他自己和那“假新娘”嘱咐,等会别乱开口。 汤念聪站在旁边,喃喃说:“这面子也太大了。” 婚宴上,有大人物要来的消息不知不觉透了出去,大家看戴家人各个神情期待而谨慎,更是猜不透谁会来。 门路广的,自己收到消息,就变得跃跃欲试……见一面也好呀。 外面的车都被清到停车场,把大路尽量地空出来。 说十分钟,十分钟后,车队就准时出现在了路口,戴邵东看着那远远而来的车队,犹自有点不敢相信,又有些微妙,车内的男子,不过是自己的年纪,却掌控着多少人的命脉……如今是经济掠夺的大时代,这种塔尖的高手都是带着外挂的不公平竞争者。真真羡慕嫉妒恨……都提不起。 转眼车停在了他面前,戴邵东定了定神,打醒精神应付。 车门一开,程进先下车,勾了勾嘴角,这种级别的婚礼,他来都是紆尊,何况他哥。他转身,看到程琦下来。 程琦的皮鞋,踩上了一地红纸,他轻挪鞋底盯着那片乱红,怔住,好像没料到这种情况。 戴盛年忙走近说:“欢迎欢迎,这是早上放的炮。” 程琦没说话,视线极慢地挪开那片热闹,一抬头,看到走近的戴邵东,新郎身上别着新郎花,满身喜庆,那口袋里的白玫瑰,和他领口的白领结,相得益彰。半垂着眼睛说,“欢迎……” 旁边的程进看戴家人呆头呆脑,不耐道:“我哥来看看新娘子……” 大家:“……” 戴盛年被这无厘头的一句话弄懵了,看向程琦,又不好对着脸看,想了一下,明白这估计是埋怨新娘没有迎客,连忙说:“准备了二楼的会客室,不经过大厅就有门。新娘也在二楼,原本也要下来,不过还在换衣服,您上了二楼,先上二楼,人马上就来。” 旁边的戴四叔心里吐糟,觉得戴盛年对个年轻的这样,也太没气势了。还马上就来,接客呢?转念一想,论亲戚,这来人可有辈分。 这样一想,他也尽量减低存在感。又抽空偷瞄了一眼,极快,垂下目光,心里却翻天骇浪起来。……都说程家这位生的极好,可极好是什么个什么鬼?原来,这么威势……不知道自己老爹对上是什么样子? 大家都在门口等着,等着“贵客”示意。 好一会,才听“贵客”说,“那就……见见吧。” 见神马? 大家都等的忘了主题。 只有程进思维紧随他哥,这帮傻货,一见他哥就惊呆了,当然是见新娘子,不然他们今天来干什么,当然是……见新娘子沾喜气。 这是他想了一路,想出的最靠谱的理由。 他哥还没有参加过任何人的婚礼呢,自然是为了绑架之后想沾沾喜气换运势,可一个假婚礼,有什么好参加的? 他又把自己难住了! 第22章 人被迎了上去。宾客中已经有人蠢蠢欲动,竟然是戴家背后那个传说中最大的靠山,那个人物,据说手眼通天,尊贵大气,可真正见过的寥寥无几,早年一直在国外……今天,真是见一面也好。 戴邵东不敢陪客,立刻去接“另一半。”人家可是来看“新人”的。 谁知顾惜一听,却直接摇头,“不行,说好的,我不说话,扮演道具。也不陪客。” “不用多说,问个好而已。”戴邵东有点急,“你怎么能拖后腿?” 顾惜还是摇头,“不是我不帮忙,而是一开口,人的形象就立体了。”话一出口,她想到戴邵东对自己的放心,因为自己有个特别爱的男朋友。 她又说:“这事情不行。我只充当一个道具的作用,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但现在忽然要近距离对上你们家亲戚,你想过后果没有,我还没结婚呢,让人家记住了怎么办?”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个?”戴绍伸手准备拉她,却发现顾惜没有戴首饰,“项链呢?” 一拉手,惊悚道:“结婚戒指呢?” 顾惜抽回手,看着他,嘲讽地笑。 防贼似的防着她,东西还锁着,说是下楼时候再戴,现在急的给谁看,说白了,大家根本就不熟。 戴邵东一想就明白,连忙左右找钥匙,拉抽屉,“我妈放在哪儿了?” 门轻轻开了,汤念聪疾步进来,拿着钥匙,“阿姨让我把钥匙拿来,把首饰别忘了戴上。” 戴邵东走过去抢过钥匙,转身去开梳妆台。汤念聪顺手点了点顾惜说,“你等会别生事,外头的人谁也得罪不起。” 顾惜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转身坐进沙发里,她觉得人真是不能好心,这俩人准确说起来还是她的仇人,可戴邵东结婚倒霉,她还来帮忙,不过觉得一事归一事,她那事疑点多,搭上线才能查。怎么现在反而成了她生事。 戴邵东已经翻出丝绒首饰盒里的钻石项链,这家伙为了前未婚妻还是很舍得花钱的,手扣着,笨手笨脚过来给顾惜戴,“快……” 顾惜一把推开,“我说了我不去!” 汤念聪顿时想过来扯她,“顾小姐,你故意的吧?”被戴邵东拦住。 顾惜瞥了他们一眼,“刚刚说好不让我下楼,不让我待客,你们健忘症了?” 汤念聪讨了个没趣,确实也是他们说,让顾惜不要说话。防备她生事,现在又要她出去应酬客人。 可外面那不是普通的客人呀,给顾惜说,觉得是她完全不能理解的层次。 “此一时彼一时,你脑筋不会转一转?”汤念聪抢过项链,“我给她戴。” 戴邵东哪敢松手,一会打起来了,拉着汤念聪对顾惜说:“不说了,我给你买套房,这次是真的!” 汤念聪惊呆了,望着他,好像生平第一次看兄弟犯傻,不过又一想,顾惜今天不出去显然是不行的。 别说一套房,加辆车都得同意。 他还没想完,就听戴邵东说:“再给你买辆车。” 噗……汤念聪没忍住。 顾惜摇头,只是用行动表达,不行。这一次她不是装的,能让戴家如临大敌,那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她以后还想职场奋斗呢,万一被记住,以后还飞跃什么劲。也没考虑要飞跃到令戴邵东都顾忌的层次是否可能。 “给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汤念聪走到桌前,翻开个盒子找到戒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顾惜手指上套,顾惜自然不肯,那家伙手法纯属,几下摁住她,就给她套上,“敢摘?你敢?”他压着顾惜的手。 顾惜差点被压到沙发上,“混小子。”她抬脚踢汤念聪。 戴邵东从后面拉架,推着汤念聪说,“汤汤你先出去。”汤念聪一放开,顾惜摘了戒指兜头兜脸砸了过去。 俩人都惊呆了,好歹三克拉,戴邵东顾不得捡,先推汤念聪。 汤念聪被推到门口,转头来说,“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楼下多少人恨不能上来见一眼。” “那就把机会让给想见的人,一举两得。你以后再敢碰我你等着。”顾惜扯着身上乱七八糟的婚纱。 汤念聪气的说不出话来,甩门又不敢,郁闷的能内伤。 门合上,戴邵东连忙拾起戒指,走到顾惜面前。顾惜正在整理婚纱,他胡乱帮忙整了整,就劝道:“来的人真是很重要,是和你绝对不会有交集的层次,你陪我去一下,回头我加倍谢你。” 顾惜说:“不行,能被你们这么重视的大人物,我不敢认识。”她站起来,好好和戴邵东说,“我一出去,太多变数了。”她到底比戴邵东阅历多,知道这样绝对不行,“大人物身边,各个都是人精。” 戴邵东也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上她的手臂,顾惜却手一动,就躲开了。 戴邵东拿着戒指,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门,低声说:“真是不该说的那句也说了,这人大家都忌讳,是因为得罪不起。他从来在公开场合不露面,今天这面子太大了,你不去真的不行。”他拿着戒指像个求婚的,“有些人,不能被伤面子。拜托……” 顾惜只是摇头,“越是这样越不行,这事情和我们当初说的不一样。”她被戴邵东的如临大敌弄的心也乱了,“我这一出去,万一过了明路怎么办?我不去。” “过了明路就过了明路。”戴邵东急了,“万一过了明路,我就先娶你。” 顾惜差点笑出来,那自信的语气,好像恨不能人人都嫁给他。她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也没纠正,这娶已经是不可能。她现在这张脸就是王嫣然。 戴邵东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弄愣了,没时间纠结这个,又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贿赂的。在他看来,草根的终身奋斗目标,不过是房子,车,光鲜的职业。或者出国,嫁个好老公。 这些他可都许诺了。 顾惜不看他着急的样子,要到隔壁去被人审视,她可不敢冒险。她来一场只想要戴邵东一个承诺,时机恰当时候问事情的真相,现在显然事情脱离了轨道。 戴邵东实在没办法,一咬牙说道,“给你的房子你可以自己挑行不行?车也是,给你买一辆,给你妹也买一辆。她也不用再出去做陪别人饭局那种掉价的事情。” 顾惜的脸色沉了下来,原来是这事。 那么那些礼物,就好解释了。 戴邵东伸手拉起她,劝道:“你看吧,人人都有难处,你体谅我一下,这事情你看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你不去,我怎么和人解释。我知道和咱们说的不一样,但我答应你,你妹妹那事,以后如果有麻烦我帮着搞定,你看怎么样?” 顾惜沉默了……这件事,她帮不到顾念。 她最讨厌和那种出入饭局喜欢找女人作陪的男人打交道。 戴邵东打量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把戒指给她戴在了手上,“你也别觉得委屈,你是好姑娘,来这里是帮我的忙,可你想想,你不去我怎么办,该找个什么借口不得罪人。” 顾惜沉默地缩回手,这个借口她也不知道。 门响,“怎么还不过去?”戴夫人站在门口。 戴邵东拉着顾惜,不给她反对的机会,“咱俩已经绑一起了,你不去,回头婚礼砸了,我可跟你没完。” 顾惜一语双关地说:“本来也和你没完。”止损般说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你答应我的承诺别忘了。” 戴邵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诧异道:“你这女孩子,还真是……好!好!其实我才是最倒霉的那个,最大的运气竟然是找了个你,没趁机敲我一笔。” 顾惜看到他松了松领口,现在是冬天,这狼狈的新郎急出汗了。 两步就被拉到了隔壁的会客室,戴邵东站在门口,定了定神,对顾惜说,“那你能笑一下吗?笑一下一千块钱。” 他一推门,顾惜想到那“一笑千金”,又想到他窘迫的样子,被逗乐了。 侧头看着他,揶揄地笑。 而后就被拉了进去……她忙低下头。 会客室很大, 顾惜垂着眼,她想好了,来了也尽量不说话。有限的视力范围,扫到很多男士正装皮鞋,还有两双女士的皮鞋,认出一双是戴夫人的。 戴盛年在寒暄,和中间的位置,应该是“大人物”所在的位置。 她的视线顺着地毯扫过去,锁定中间那位……的裤腿,一看就是好衣料,还有鞋,可这款式,看着年龄不大呀…… 戴盛年客气了几句,此时心里已经完全有了计较,如果万一穿帮,就说新娘换人了。笑着对程琦说:“让新人给您敬杯酒吧。”一想这人据说不爱喝酒,忙又说,“还是敬杯茶,茶好。” 戴邵东拉着顾惜的手,往前几步,旁边有人端茶过来,他想也没想地接了,转递给顾惜。 要敬茶? 长辈? 顾惜也不看,低头抽出被拉的手,差点忍不住抽戴邵东一下,乱拉手。却也只是想想,双手接过茶托,头更低…… 反正新娘子装娇羞也是合理的,只要不抬头,不说话就行。 茶,直直递了过去。 程琦坐着不动,他坐在中间,身后都是敞亮的玻璃,冬日轻白的阳光照进来…… 思绪还在早前,刚刚那门一开,新娘子被拉进来,裙摆摆动的很乱,显然步伐不优雅,她侧头对新郎笑着,嘴角弯出一朵花,随即她垂下眼,收敛地立在了“新郎”旁边。 屋里的人,她一眼也没看。 此时……那茶就那么顺从接过,顺手递了过来,眼神留在递茶的尾指上,那手指翘着,很细,指甲上闪着一朵很嫩的花,透明般。 完全没有不情愿…… 也没抬头看一下…… 程进满心不耐,恨不能立刻走,赶紧喝了茶就可以走了。却发现他哥没动,看一眼,眼神滞了滞,觉得他哥盯着人家新娘的指尖看,好像要看清人家做的什么美甲。 他抿起嘴,不耐浮上了嘴角。 时间有点久,屋里也静默,大家都好像在等着,不敢催,不敢问。都围着中间那位,可顾惜手累了。 又递了一下。 程琦看那茶杯又往前微微递了递,低眉顺眼,完全……真的,没有不情愿的意思……他这才伸出手,刚碰上茶杯。 戴邵东的大伯母忽然说,“其实论亲戚,这也算邵东的表舅舅,新娘子,你这是在给表舅舅敬茶。” 表舅舅? 顾惜觉得这称呼有点怪。 “大人物”刚接过茶,她手还没放下,就看到,那茶杯里晕出一个明显的茶晕,一圈圈抖开。 这个“大人物”,——他手抖了? 显然是乱认亲戚,对方始料不及。她忍着笑。 程琦接过茶,看新娘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弯,把茶杯一递,顺手递给旁边的程进,没有喝的意思。当然他不喝,也没人盯着,没人敢问。 但程琦自己猛然想到,这种时候,好像都要给见面礼。 可他没准备……贺礼送了,是不是还要送别的? 他看那新娘收回手,指尖挨着安静地放在裙纱上,乖顺地安然,随戴邵东站到了旁边。他收回了视线,开口道:“我……不常参加婚礼,那个……回头把程思手下的age还有老三手下的世纪基金各开一个账户送给你。” 旁边立时有人倒吸气! 顾惜心一跳,却是另一件:这“大人物”的声音也太年轻了,如什么滴落心湖,荡漾开去……可也……太好听了吧。 她头又低了点,减少存在感。至于那账户,她倒没感觉,反正和她又没什么关系,人家是送王嫣然的。 戴邵东心里却明镜,侧头对顾惜说:“程先生下面的基金,准入门槛最低八百万。” 顾惜会算账,那刚刚一开口,就送了最少1600万?!!! 难怪有人倒吸气,难怪是人物,难怪人人都捧着: ——原来是个“印钞机”。 戴邵东碰了碰她,她茫然地看戴邵东一眼。 戴邵东差点翻白眼,“还不谢谢。” 顾惜这才知道,人家等着她谢。心里很不服气,人家出手就是一千多万,这小伙开口,自己笑一下才报价一千。 穷货! 她想到这里又笑了,柔声说了句,“谢谢小舅舅。” 她低着头,没看到这一瞬琦爷的表情。 倒是程进不乐意了,对这乱攀亲戚的纠正道:“什么小舅舅,是表亲,何况已经出五服了。”示意旁边人把名片递过去,又一想琦爷亲自开口的,扯过名片,自己走到顾惜面前,递给她。 “我就是程进,你到时候让人拿着护照来找我。” 顾惜愣了,忍不住抬头看向他,“要护照干什么?” 程进觉得这假新娘也呆头呆脑,不耐道:“开户用,你又没有身份证。不是半个老外吗?”冷哼一声,鄙视她假的半点不专业。 顾惜郁闷地低下头,心里说,我今天叫王嫣然。 就听“大人物”开口了,“老三认得人就行,到时候只要见人就可以。” 这是什么意思? 顾惜脑筋动的快,让记她的人,难道拿自己的身份证去也可以? 程进又看了顾惜两眼,不确定他哥是不是让他认住这个假货,不过他根本不在乎,他哥既然来了,出手自然符合自己的身份,那是赏的东西。转身回到了程琦身边。 戴家人却都非常高兴,这不止是钱的问题,他们可都知道那基金,只对特定人群开放,准入门槛资金量只是一个条件,更重要得有背景。特殊的待遇都是面子。 现在一送还是俩。 对了,好事成双! 结婚送礼都要“双” 果然是人物,出手不凡。 戴盛年脸上显出喜色,觉得这个“假货”运气还不错。之前他们数次联系程家,都联系不上。还很是担心了一阵。 只有旁边戴家人诧异极了,不是说新娘子中文不好吗?可这新娘字正腔圆,那是土著的口音呀。打量顾惜的眼神就奇怪起来。准备等会好好和新娘交流一下,戴邵东宝贝似的,婚礼上还捂着。 却见程琦已经站了起来,话说到这时候,人家也该走了。 人家多忙,能来一趟坐一坐已经是给面子。 大家都准备恭送。 戴邵东侧身送人,“谢谢您今天过来。” 程琦往前去,看到那白色的婚纱一摆,她随着“新郎”侧身站好,细手指头压着裙纱前面的水钻,好像还怕婚纱占地方,腾路的动作。 他脚步微微一停,看向戴盛年,“婚宴什么时候开始?” 戴盛年愣住。完全跟不上状况,这是还要参加婚宴?他忙说,“婚宴今天是自助?”意思您要参加?不是不见生人吗? 程琦立了两秒,一转身说,“那你们下去招呼客人,邵东留下就行。”他一转身,人不走了。 全部人都傻了,这是……还要留下……吃饭? 而且要新郎作陪? 虽然是天大的面子?可是他在这里,新郎一定得一路作陪,还怎么下去待客? 连程进都茫然了,完全不知道他哥心里想的什么。随即一扫那新娘,心里有了计较,这假新娘,他哥不准备让他们太好过。 看着戴盛年说道:“那你让人去准备吧,我哥就在上面用婚宴就可以。” 戴盛年一脑袋问号,当然不能说不行,忙招呼人去安排,又随自己家人出去,人家没留饭,只让戴邵东作陪,难道这是要提携邵东? 顾惜也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没了新郎还怎么完成道具的工作,还是……要留在这里当道具? 程进一直盯着她,看她揪着婚纱,不知该进还是该推,又想去扯戴邵东,可手指轻抬了一下,又放下。那样子,显然和戴邵东也不熟……他眉毛一挑,觉出好玩来。 倒是戴邵东说:“我先去让人准备一下。”领着他的假老婆出去了。 转眼就有人来,铺桌布菜,整理婚宴酒席。 程进非常不喜欢参加婚礼,一看人出去,抱怨道:“哥,你让我记那新娘子的样子,她脸上妆那么浓,回头一洗脸我肯定不认识。”都没说一个假货让他认什么。 程琦说:“……我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嗯,……她又没看我。” “她哪里敢看你。”程进说,“你看屋里谁敢直直盯着你看。”他对着旁边人问,“你们说对吧。” 说完也不等人附和,去看茶叶,“这茶是咱们自己的,哥你放心喝。” 程琦看了一眼那茶,问道“你刚离的近,看那新娘的样子可有不情愿?” “——不情愿?完全没发现呀?”程进想到那一脸粉底浓艳,呆傻傻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不情愿。 说道:“哪里会不情愿?不过应该长的也不差,就是妆太浓了。所谓化妆前一个样,化妆后一个样。新娘子不都这样,听说早上化妆就要两个小时。我先给你说,我可没记得她的样子。”他还在纠结这件事。 旁边人忍着笑,除了程进,没人敢在琦爷面前这样说话。 程琦坐了一会,说:“……假的也别去下面的好,谁都不傻。” 这话是什么意思?程进倒茶的手停下,彻底的糊涂了。 第23章 今天的婚宴,彻底被“某人”给搅合了。新郎带着新娘,全程没下楼,一直在二楼陪客,当然,那客人很重要,可是全程陪一桌的,婚宴上闻所未闻呀。 只有戴家人简直如同中了六.合.彩,连歉意的客套都成了炫耀,这人的出现绝对的蓬荜生辉,彰显出他们家的背景和在坐的成了两个档次。 这绝对是年度最滑稽的婚礼,戴盛年代替新婚的儿子,戴夫人代替新娘,全程陪客。 自助场合此时发挥了优势,便于八卦。大家互相试图交流,不过对话仅限于这样的: “那位……下面到底有多少基金公司?都有些什么基金?” “这谁知道,不过你知道这行,这位和一般人不一样,多少人捧着钱也投递无门。” 如果让顾惜听到,她一定晕点,真是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摊鸡蛋,她至少比那些人强,知道“大人物”声音真的很*。 人家现在也有混过上层的逼格了。 楼上, 顾惜躲在她的化妆室,戴邵东在旁边陪客,她是唯一在自己婚礼上,可以放心吃喝的新娘,汤念聪跟着她,忐忑的一口东西没吃。 “这事太奇怪了,你不觉得吗?”他试图和顾惜交流。 “有什么奇怪的,新娘等会就有急事,要参加联合国的救助童婚运动,飞走了。还能有什么事?”顾惜喝了两口汤,安慰他,“做事看结尾就行,过程不重要。”她脱险了,很开心。 “那人挺好的,不用新娘去陪着。”她打量盘子里的菜,想吃什么吃什么。 “你不懂。压根没你什么事。”汤念聪站起来,静了几秒,只有顾惜轻微嚼菜的声音,他不满地瞪向顾惜。 顾惜端着碗转身,继续夹菜,“临时换成了自助,楼下的饭一定不如我和旁边那桌。”她有福气,吃的都是给旁边“贵人”准备的,顺便给她多一份。 汤念聪指着她的碗,“我真没见过比你更不像新娘的了。” 顾惜捧碗看着他说:“我这是无偿帮忙,又没要戴邵东的房子和车,多吃两口饭也是正常的,不然我今天来是图什么?” 汤念聪一想,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顾惜抽了空,问道:“对了,旁边的人到底是谁?怎么你们都那么怕他?他年龄应该不大吧?” “你自己不会看?”汤念聪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顾惜摇头,“没看到。就见那个程进,他排行老三吧。长得可真帅。” “帅?”汤念聪想反驳她,有眼无珠没看到另一位,又觉自己吃饱了撑的,懒得多口。 他有点心烦意乱,走出去一开门,立刻对上走廊上的人,都是程琦的人,他对人家笑了笑,又忙退回来,站在门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他出门现在带这么多人,以前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呀?”他很茫然,当然不知道某位“爷”一个月前差点被活埋在他有份的楼盘里。 他以无人能比的“好福气”在程琦的某种名单上位居第二,无人可能超越。 隔壁会客室。 那名单上的第一位,戴新郎哥如坐针毡。 程琦吃东西的时候是不说话的,他坐在旁边,就是陪着无声地吃饭。潘邵东以前只见过程琦两次,更别说吃饭了,所以这顿饭漫长的好像一辈子。 倒是程进吃饭的时候还算随意,问他,“你们后面还有蜜月吗?要去什么地方?” 戴邵东放下筷子,说:“嫣然要去参加一个活动,等会婚宴一结束,晚上就走。” 程进随意问:“去什么地方?” 这问题有点过,戴邵东觉得他唐突,但还是答道:“……也门。” 程进哦了一声,看向他哥。 就见程琦放下筷子,看向旁边人,那人好像心灵感应一般,走近他说,“下面的婚宴刚开始……客人走了五成。” 这叫什么话? 刚开始,客人走了五成。 明明是快要结束,客人都已经走了五成了! 戴邵东不想吐糟琦爷手人奇怪的汇报方式,不动声色看向墙上的表,很感激这酒店墙上不拘一格有挂钟,不然他都不敢抬手腕,一顿饭吃两个小时,也是他人生的新纪录。原来琦爷平时吃饭这么慢呀…… 就听程琦说:“那上甜品吧。” 戴邵东:“……” 程进拿起杯子,靠在嘴边也不喝,兴味地看着戴邵东,这新郎心里一定郁闷坏了。新娘晚上就飞,所以说,旁边那个临时工,工作就是一天的……还是以后就代嫁了?如果代嫁应该换新娘的名字,所以还是临时工。 他手一拍,对旁边人说:“我要。” 那人绊子都没打就下去了。 戴邵东诧异地看着他们,看程琦没说话,看都没看程进一眼。 好像完全没觉得这太强人所难,那是意大利可可西里的奶酪卷,不是什么贵价东西,可是生僻呀,你让会所去什么地方给你们弄? 于是他也不说话,等着,等人上来汇报,这里没有。 墙上的表,又转了一圈,正常的婚宴,到了下午也差不多了。才见门开了,传菜的跟着服务员,一个个进来。 甜品上了。 戴邵东目瞪口呆看着那端上来的奶酪卷,从什么地方弄的? 程进也看着自己面前的:硬煎饼裹奶油的东西,问旁边人,“这是什么?” 旁边那个刚下去叫菜的说,“三哥,他们这地方没有,这是我刚教他们现做的,你试试。” 戴邵东被惊呆了。 程琦拿起餐布,低头折了折,好像司空见惯。 程进侧开脸,忍笑板着脸问,“能吃吗?” 那人一本正经地说:“我叫了西餐部所有的师傅帮忙,能吃的。” 戴邵东低下头,所有的师傅都被征用的,那自己的西式婚宴,客人吃的什么? 不过琦爷的人真是训练有速,立刻就善解人意地说,“还好婚宴已经结束了,不然厨师还都腾不出手。” “已经结束了呀。”程进一推盘子,“那我也不吃了。” 程琦站了起来,侧头俯视戴邵东,戴邵东忙跟着站起来,程琦说:“婚宴很不错。”坐了将近三小时,他就说了这一句。 门开了,外面的打醒精神,里面的鱼贯出去,像训练有素的某种队伍。 那费时费力的甜品谁也没多看一眼。 戴盛年也从外面上来,一看程琦要走,连忙跟着送,客人走了,家里的亲戚也被打发,这程琦来,还算帮了他们的大忙。 戴家人毕恭毕敬,一直目送他们上车。新娘子没出来,大家好像都忘了。 车开出一段,程进转头,看戴家人,伴郎伴娘少新娘的还站在门外,终于忍不住对他哥抱怨道,“哥……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今天来,也太给面子了,他们家烧的什么高香。还委屈你坐那么久。”一副心疼他哥的语气,也捎带发牢骚,他也坐了许久。 原本是发牢骚的话,也没想琦爷搭理他。可过了会,听琦爷的声音传来, “嗯……我就想,看看。” 程进看着窗子外头奇怪,他哥什么时候多了看热闹的习惯? 车行了一段,却听程琦说:“帝景城变化挺大,咱们……停留一段时间吧。” 程进这次,惊呆了! ****** 另一边,顾惜换下了衣服,裹的严实,被汤念聪负责送回家,听说汤念聪女朋友多,所以他送人最合适。 顾惜恐怕是唯一一个婚礼上吃个肚子圆的新娘。 她也很感激这个来摆谱的大人物,令她搭上了戴邵东这条线,却不用搭上自己。 第24章 顾惜一回家,头件事,第二天就把安星叫来了。 安星来的很快,还给顾惜带了点超市的新鲜菜。 上门给他送菜的,安星是第一个。 安星把菜塞进冰箱,一边说:“姐,我怕你一个人在家没法去超市,外头那么冷。” 顾惜靠在门边,安星塞给她一罐酸奶,顾惜拿着,喝了一口,打量着安星,奇怪地想着,她妹妹的问题如果是真的,那么顾念想嫁个有钱人,一个像戴邵东那种层次的有钱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出入过饭局的女孩子……男人就算一身污秽,也想娶个干净漂亮的,顾惜觉得还是安星稍稍可靠点,毕竟有感情基础在。 她说:“安星,我想开家公司,你来和我一起怎么样?”她又想,何况安星不会接触某个层次的人,也许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知道。 安星放菜的手一停,“姐,你现在这家公司怎么办?” 顾惜说:“这家就这样,那些人喜欢干,就继续留下。”她一直没去,其实最近还是安星在负责。 安星站起来,合上冰箱门,犹豫着说:“那姐你要开什么公司?” “管理咨询公司。”顾惜说,“针对企业的。” 谁的企业会找你管理咨询?安星忍着没有立刻反驳,说道:“我听说过这种公司,可是没有接触过。” 顾惜说:“这个咱们可以慢慢商量,我就先问问,你愿不愿意找点事情做?”其实她心里也有点自责,不知道安星是否知道顾念的事情。不过她觉得,手边正好也没人,安星如果能奋斗个事业,也是好事。 但安星的表情犹犹豫豫,“那当然……”他话没说完,门响。 “这会能是谁来?”安星奇怪走去开门,熟门熟路的样子。 门一开,外面站着个年轻男人,样子还非常不错。他错愕道:“你找谁?” “顾惜呢?” 顾惜从厨房闪身过去,手里还拿着酸奶。 汤念聪伸手一招,“快把你那酸奶放下,我来接你了。” 顾惜咬着吸管不动,他来接自己,自己约他了一样? 汤念聪看她还不知道挪一下,想到昨天婚礼几次不听话,他直接走了进来,安星都忘了拦。搞不清这个标配的男人顾惜如何能认识。 汤念聪打量了一下房子,皱眉。 忽然说:“都叫一个名字,怎么有人的屋子可以收拾的那么有品位,有人的家就这样。” 顾惜拿着酸奶不动,心里着了火,这人,他刚刚说一样的名字,一定说的是以前的自己……顾惜把酸奶一扔,拿起门口的衣服,“走。” 汤念聪笑了,跟上她,手搭着她肩膀说:“不给家里人说一声。” 顾惜气的都把安星忘了,忙叫了安星一起下楼。 安星一头雾水,神色担忧。 走到楼下看到汤念聪的跑车,他就更担忧了。 顾惜站在门边说,“没事,这人我认识。回头和你说。” 说完就被汤念聪塞进了车里。 汤念聪从倒后镜一直看着安星,笑着说:“这就是死追你妹妹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 “傻。”汤念聪摇头,“所以说你不知道自己多有福气。你看看我身边的女孩,哪一个不是又听话又乖巧。真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 顾惜看去窗外,随口说:“那是,掘金嘛,自然是快乐的事情,心情好脾气当然会好。” 汤念聪:“……” 车在帝景城一座高档公寓前停下,汤念聪也不给顾惜开车门,等她自己下车后一指高楼,“楼上能看海景。” 说完他转身来拉顾惜,好像已经养成了坏习惯。 顾惜一把打掉他的手,裹着大衣跑进去。 到了18楼,汤念聪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开了门,他生气了。 顾惜当没看见,走进去,精装修的味道还在,就见戴邵东坐在沙发上,看到她就站了起来,“来的挺快,怎么样?三室一厅,精装带家具。新房。” 顾惜立刻神情警惕,“你没这么好。又有阴谋?” 戴邵东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被掀底牌的尴尬。 汤念聪后退一步,好像需要重新认识,他这时手不疼了,心里也不气了,对顾惜,倒是真正的好奇起来。 这女孩,有被迫害妄想症吧?!怎么警惕性这么高? ****** 本来昨天之后,顾惜不要东西就完了。当然如果戴邵东一定要感谢,就全凭自觉。可顾惜不认为,戴邵东会感激到这种程度。 戴邵东把桌上的文件整了整,拿到她面前,“签个字,就都是你的了。” 顾惜抬手推开,“我说了不用。” “这是应该的,你帮我那么大的忙。”戴邵东翻开那文件,“你先看清楚。” 顾惜后退一步,浅笑着说,“你们家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戴邵东不明白这句由何而来。 顾惜左右看看,走到窗前,外面景色开阔,她转身笑着说,“就像你送我东西,出手不能太低,要符合自己的层次。好像昨天的贵客,人家送的礼物,你们准备怎么办?人家给了,不要是看不起人家吧?准备怎么去接收?” 戴邵东一下怔住,这他们完全给忘了。 他看向汤念聪。汤念聪说:“如果要收礼物,你现在也得飞到也门去。找王嫣然拿了护照来。” 戴邵东好像一下被拔了气门芯,丧气地把文件扔在桌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顾惜垂下手,动旁边圆桌上灯台下面晃动的水晶珠子,“除了要把人找到,还要把她弄的像我才行。”她抬头,“还要她的中文和我一样标准。” 戴邵东抬头,看着天花板,这时候,就算找到女朋友,先不说王嫣然知道他找别人结婚会怒成什么样,让她装别的女孩去领属于自己东西……那是天方夜谭。 何况他真的也决定和王嫣然分手的。 不过……这事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长长叹了口气,“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爸爸今天说,这件事只能将错就错。” “什么将错就错?”汤念聪在他身边坐下。 戴邵东转身忽然问顾惜,“怎么办?” “问我?”顾惜拿了个桌上的苹果,估计是放着吸甲醛的,同情道,“这事没有办法,你告诉我和女朋友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分手,有些人分手还可以和好。但我觉得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忽悠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不过……不是亲戚吗?你去解释一下,说婚礼后和新娘闹翻了,东西不要了。” 戴邵东转身,摇头,“不行。” 顾惜在窗边坐下,置身事外。 戴邵东觉得这事真像顾惜所言,完全脱离了掌控,但现在还有一件更紧急的事情。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对顾惜说道:“那件事先不说,还有件事。我知道这样很强人所难……” “不行……”顾惜毫不犹豫打断他,“你别打我的主意,我昨天帮你已经仁至义尽。咱们俩又没什么交情。” 戴邵东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柔声说:“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实话说了吧,我之前因为有点事情,惹了我爷爷不高兴,所以家里想着如果我结婚,而后陪新娘去国外住着……现在,我爷爷昨天打电话来,让我无论如何一定带新娘回去给他看看。” 顾惜微微闪开和他的距离,思量着这话,他说之前令家里不高兴的事情,会不会是搞开发的事情? 话到嘴边,她有些迟疑,问道:“什么事令家里不高兴?” 戴邵东烦躁地摇头,“抱歉我不能说,反正和你没有关系,你知道我有这难处就行。” 顾惜在桌下,手刮着苹果皮,闷闷地想,怎么会没有关系,还能大过开发楼盘死人要跑路的事情吗? “顾惜……”戴邵东叫她。 顾惜看向他,不明白这人哪里来自信,觉得她一定要做他的同案犯。她站起来,把那苹果放桌上,“抱歉,你说的事情我都明白,也很想帮你,但真的不行,你想我代替你的女朋友去你家,那怎么行。绝对不行!” 戴邵东忙跟着站起来,伸手拉住顾惜,越发觉得自己没找错人,没开口她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是真的聪明人,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和我又没有关系?”顾惜觉得他有些不讲理,甩了两下没甩开,“你这是把我给讹住了。” “可我不是没办法了吗?”戴邵东拉着她来到里面的房子,“你看着家具,”又把她拉到洗手间,“看这装修。我的婚房也在这里楼上,你看不出我的诚意吗?” 大玻璃镜里映出两个人,他扶着她,手卡着她的双肩。顾惜推开他的手,“我很理解你的难处,但那能怪谁?又不是我昨天主动要去的?我这真是坐在家里都摊上大事了。” 戴邵东心急火燎没有体会她的幽默,反而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套房子送给你还不行吗?” “这是房子的问题吗?!”顾惜说,“你还没看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再要去,咱们就分不开了?”汤念聪正好晃过来看吵架,顾惜一下揪住他,“你问问外人,我这是不懂事,还是你不可理喻?” 汤念聪连忙抢救自己的领子,又想到昨天他和顾惜较劲,这妞打不动他。他笑着就不愿和她再动手。 其实他觉得顾惜当然是没错,人家女孩也算是帮忙,心眼不坏。可戴邵东也没错,这事情现在奔向一个诡异的方向,他们当初都没有想到。早知道会这样,其实他也不知道如果可以有后悔药,这药该怎么吃。 戴邵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声好气对顾惜说,“如果刚结婚就说分手,那会把我爷爷气死的。” 顾惜说,“你可以说人走了。我不去!他最多气一气。我一去,人家认住了这张脸,以后怎么办?” “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戴邵东有点急,“戴世全,你总该听过他的名字吧。” “大实业家。”顾惜笑,“我知道呀,你来找我那天,我特别上网查了查。所以我更不敢去。” 戴邵东郁闷了,看她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就像昨天,他饿着肚子陪客,听说她吃的很好。怎么这么同人不同命。 顾惜心思一动,又说:“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为什么惹家里不高兴,我也许会改变主意。” 戴邵东毫不犹豫摇头,“那不行,那件事我们家里有交代,谁也不能说,我也不想骗你。所以抱歉。” 顾惜转开脸,心里很郁闷。都下了缄口令,那她要和他关系多好,好成汤念聪,估计他才能说……这姑娘顿时愁苦了。 戴邵东看她微微蹙了眉头,以为被自己难为的。心里生出不忍来,他第一次见顾惜,就觉这女孩不是笨人,还挺懂事。其实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为难她。 他何尝不知道顾惜说的没错。更难听的话没说,这个婚礼滑稽可笑,到了今天,已经眼看要失控,如果顾惜去了,以后还不定有什么变数。 他闭上眼,不敢相信一步步自己被逼的如此不堪,竟然还为难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子,他甩了甩头,站直了说,“你说的也对,这事情越来越糟。干脆我也出国,让我爸妈告诉我爷爷,我和嫣然一起走了。回头的事情回头再说,过个两年……”他心烦意乱,走过去拿过车钥匙,“走吧。” 顾惜站着不动,戴邵东要走? 她忽然发现,她好不容易搭上的线,现在竟然要飞了。戴邵东一走,她还找谁去查真相? 戴邵东拿着那沓资料走近她,塞进她手里,“这个地方给你住,当我谢谢你。我看你也是有心气的,不过现在住的地方环境太糟糕了。” 顾惜捏这那纸,小声说:“那你以后怎么办?” “你还管我。”戴邵东说,“反正迟早要流放,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以后回来我找你吃饭。反正我有房子在楼上,见你也方便。你们俩姐妹,住着正好。” 顾惜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这房子也能补偿当年她要的那笔拆迁款了,如果当时可以这么大方,她不就不会到这里了。 把那过户文件塞回给戴邵东,小声说,“我不要,这地方太豪华了。我住在这里像什么样。” 戴邵东叹了口气,对汤念聪说,“她还怕人说闲话。好像谁能认识她一样。” 顾惜不说话,她现在需要纠结,戴邵东一走,她难道要从汤念聪那里下手,可如果不是有这件事,大家都没交集。而且接触了几次,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死,就是这两个家伙的意思。人要衣冠禽兽到什么境界,才能为了拆迁弄死人。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顾惜走到客厅掏出电话,一看号码接了,对面传来安星的声音,“姐——公司有事,你现在必须立刻过来一趟。” 顾惜心烦意乱,仇人要飞了,拦还是不拦?就没心思应付安星,“都说了让你负责。”她挂上电话,觉得那么小的清洁公司能有什么事。 戴邵东看顾惜突然黯然,抬手搭了搭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会所外的小超市,别人给你找假.钱的那次,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以后小心点交朋友,别和你妹走太近。这房子安全很多,你不要就住着,住到不想住为止。” 顾惜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对于这种挑拨自己姐妹的话,应该报以什么表情。他害怕自己学坏了吗? 她的手机又在手里响起来,还没接听,手心一轻,电话到了汤念聪的手里。 他笑着顺手关了机,对顾惜说,“其实何必闹成这样,我有个好办法,你们要不要听?” ****** 另一边,安星拿着手机,再也打不通,他看着面前的豪华别墅,好像置身完全不同的国度,茫茫荒野,只剩下一栋“金灿灿”的“宫殿”。 第25章 夏听音作品 安星听着电话里的机械女音,把手机装了起来,“姐姐竟然关机!”他心里想打滚,这件事太需要姐姐给意见了呀。 前方的游泳池,闪着清冷宝蓝的光,冬季没有使用,纯粹是装饰作用。三层高错落的别墅,虽然不见一处特别奢华的装饰,却令人觉得满目生辉,他第一次发现建筑也有语言,这建筑在说一句话,住在里面的,非一般人。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一栋别墅。这地界,安星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帝景城还有这么豪华的地方。 当然,大门口开车进来都得五分钟,从外面过也看不到里面。 “这种房子的卫生,都有监管公司在负责吧?”他不确定地问旁边人。他后面跟着的阿姨一个劲扯他,他明白那意思,这地方,东西坏了他们都赔不起。 带他们来的人姓江,穿着某种类似酒店大堂经理的西装,没有看他们的小动作,说道:“每天早上来打扫,两个小时。叫我江经理就可以。” 安星一看人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又换了个方式追问,“您……那个,为什么找我们?”多大的公司接多体面的工作,他也是有觉悟的。 “怎么?你们还不愿意?”江经理用不识好歹的眼神望着他。 安星连忙摇头,“怎么会?就是……” 江经理往里去了,“不是就行。” 安星只得带着阿姨跟上,一进客厅,简直手脚都没处放,这地方……令他们眼花缭乱,突出的阳台上,连沙发都是白色,干净的纤尘不染,他们都怕给弄脏了呀。 “这……这……这……”安星连着“这”了三次,也没这出后面的话,其实他想说,这有什么好打扫的? 楼上,程进看着电视,眉头皱起来,对正在整理衣服的程思说,“我现在越来越弄不懂哥了,为什么要找一家这样的公司来,二哥你快分析分析。” 程思看了一眼,婚礼的事情已经被程思提了好几次。今天过后他们还要改到这地方来工作,其实他也搞不清楚楼下的来干什么,他说,“你的东西怎么不去收拾?” “不急。”程进拿遥控放大画面,一边说,“反正哥飞去美国得几天。说不定他那边事情忙,又要我过去,我省的到时候又要开箱子。” 程思略佩服地看了他一会,拎起床上的西装,挂去了衣帽间,他说,“琦爷有什么安排我也不知道,盯着这家不就知道了。” “那还用说。”程进身子后倾,歪在床上说,“哥这个晚宴是半年前订好的,不能不去。要是他在这儿,也许现在我就能知道原因。”话一说完,他的视线忽然凝在电视上。 屏幕上,安星正安排阿姨拿出鸡毛掸子,抖了抖,程进一下跳了起来,一拉门,对外头的人说,“去给那楼下清洁公司的写一份报价表,我看他拿着鸡毛掸子。你和他说清楚,同类型器物这几年的国际拍卖价。” 合上门,他看到程思笑的意味深长。 “这件事真的挺有意思?”程思下巴点了点电视说,“你相信吗?如果东西他们不打破,回头自己也是会破的。” “不会吧……”程进用遥控器点了点电视,小声说:“这样一个六个人的小公司?随便打破一样?你想吓死他们?” 程思转身去挂衣服,一语双关地说,“咱们跟着看热闹就行,全当放假吧。” ****** 另一边 顾惜陷入一个艰难的抉择,比起奋斗出富贵生活,比起出人头地,更重要的却是查出平城事件的真相。没人能够忍受死的不明不白。 无声无息被烧成一把灰塞进公墓里。 她一直所想,不过是搭上戴邵东这条线,认识之后才好打听,这件事中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一定的,不然何至于那么大的楼盘成了烂尾楼。 但她不知道,原来戴绍东这边的形势也不妙。他竟然原本的打算是婚后出国去。 “喝点水。”戴邵东把一个杯子放在她面前。 顾惜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这一刻,她不得不慎重地思量下面该怎么做。 汤念聪被她的沉默弄的有些不习惯,这女孩不言不语的时候,有种离人很远的感觉。他走过去,在顾惜对面坐下,打量着她,“想什么呢?我说的办法不行吗?” 顾惜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有用她还需要考虑。 “怎么不行?”汤念聪伸手想戳她的脸,又迟疑住,“不舍得在脸上动?现在微整那么多,你不会真的没有动过吧?”说着手还是伸了过去。 顾惜一把打掉,不耐道:“你的办法治标不治本。”她都懒得说他们,什么破办法,让她去微整容,现在不是脸像就没事的问题。 她看向戴邵东,正色问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爷爷一定要你回家去?你之前也是有打算的吧,在家里一定是混的不够顺心,才要去国外。” 这话可太直白了,戴邵东没想到她这么说,直直盯着她,好一会,才说,“你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出来?” “这么明显的事情和是不是聪明一点关系没有。”顾惜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留时间让他自己想。这种家庭都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如果是简单的家庭,又何至于连取消婚礼都不敢。 戴邵东的电话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没有去接,反而走到顾惜面前,打量着她说,“你说会不会是婚礼上,引起了我家里人的注意?” 顾惜说,“如果是因为来了大人物,觉得你婚礼给家里争了脸也说不定。” “我开始以为是这个原因。”戴邵东想到昨天,一团乱,其实他心里现在都乱糟糟的。 “你家亲戚呢?”顾惜问。 “昨晚就走了。”戴邵东说完,想到昨晚上自己表弟问起怎么没见顾惜,还说到闹新房什么的,他也没在意,都是国外读书回来的,谁闹新房,他也就没当一回事。 汤念聪看看戴邵东,又看看顾惜,说道:“别是真的怀疑你们了。你家亲戚也不缺手段,其实一查就能知道真的嫣然在什么地方。” 戴邵东的手机又响起来,他走过去接了,片刻,他挂上电话说,“我爸爸刚刚打电话来说,那边我四叔又来电话催,他也觉得这事情不对,让咱们开车过去,别坐飞机。” “那是为什么?”戴念聪不解。 顾惜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怎么坐飞机,用我的身份证吗?那边但凡一点不相信,一查登机客人的名字不就穿帮了。” 汤念聪讪讪道:“我不是一时没想到吗。” 顾惜心里有了主意,这事情,只能进不能退,她退了,戴邵东就出国去了。她不止不能退,还得想办法让他留在国内。 如果戴邵东离开,想从汤念聪那里下手,就更难了。没有任何交集的层次,想要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并不容易。她这样和他们同仇敌忾,共同抵御麻烦才是建立关系的途径。 而且最重要的是,戴邵东的家人都和戴邵东利益相关的,自己的事情,得利的人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如果能去看看,其实也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她看向戴邵东说:“这事情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答应我,都得听我的。” 戴邵东被说的一时无语,看着顾惜从容自信,想反驳这不是她能拿主意的时候,他知道她有点小聪明,可小聪明也只是小聪明而已,这事情不一样。可是又不敢说不同意,担心顾惜又和之前一般态度强硬。 他一拍顾惜的椅子背说,“我发现这件事还真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120亿。”汤念聪凑近顾惜,“你口气太大了,不知道这事情牵扯多大。他爷爷可不是一般人。” 顾惜没有理他,只是看向戴邵东说:“我有办法,一次堵住别人的好奇心,帮你把这事情解决了。你想清楚要不要?另外你得想想,如果你爷爷因为顾忌昨天来的人,改变了主意,万一让你留在国内,你是留下还是走?” 戴邵东诧异地看着她,不确定道,“那你的办法……能先和我们说说吗?” 顾惜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又不想和你捆在一起过日子。当然要俩人一起配合。” 戴邵东:“……” ****** 港城 戴家大宅 戴邵东的四叔戴盛涛接了电话,楼下传来车声,他挂了电话,走到窗前一看,是自己的太太回来了。他立刻拿起桌上的杂志。 门一开,他就把杂志扔了过去,“你生的逆子,怎么弄出来这种照片,想我被老爷子骂死?” 戴四夫人拿起杂志,上面是他儿子和一个当红明星的照片,她合上杂志放去一边,说,“这些新闻都是捕风捉影,嘉盛才20岁,谈婚论嫁怎么可能,这新闻谁会当真。” “别人是不是当真我管不住。但是父亲当真了怎么办?他昨天听说程家去了邵东的婚礼,立刻就让人回来,你还没看出来苗头?” “叫回来又能怎么样?”戴四夫人把杂志顺手用手袋盖上,“来了正好,你不是说那新娘子样子有点怪吗?国语也好,不是正怀疑中间有问题。” “我当然有这个打算。”他走过去,敲了敲那个杂志,“但你也和嘉盛说清楚,好歹是国外名校出来的,那么眼皮浅,一个女明星就拌着他走不动路了。” 戴四夫人笑道:“你放心啦。我已经约了几位相熟的记者,明晚我去出席活动,会有人问这件事我的看法。”她低下头,把首饰摘下了,“咱们这种家庭,家里不同意,就是痴心妄想。你以为谁都和邵东一样,结婚联合爸妈忤逆父亲,父亲气的都没有去他的婚礼,他也看不出眉高眼低。” “三弟年轻的时候想自己出去闯,闯了大半辈子,现在临老悔悟了,错过大时代,再有本事也没用。” “所以才改了思路,现在让儿子来讨父亲的欢心。”戴四夫人和煦地笑笑,“可惜这些年他们住在帝景城,已经摸不着老爷子的心思。” 戴盛涛说,“老爷子之前生气,我也一直没看出来,直到邵东的婚礼他说不去,我才看出点意思。” “说年纪大,可是毕竟是孙子结婚。”戴四夫人指了指隔壁,“还是咱们这里好,三家一人一栋别墅,住的近,有什么事情也能先知道。虽然有些不方便,可总归利大于弊。” 她话音一转问道:“对了,那对新人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开车,明天到。”戴盛涛又抽出那本杂志,准备晚上自己敲打儿子。 戴四夫人却抬手抓住他手腕,神色郑重道:“为什么开车来?会不会新娘真的有问题?” 那口音太令人奇怪了,她站起来,越想越觉得可疑,外加昨天那个诡异的婚礼,一直捂着不让新娘见人。她越想越不对,走到柜子前,开始翻找,“我记得家里有那位王小姐的照片,明天等人来了,一定要仔细看看,如果邵东这婚礼真的也出了问题,那可有趣了。” 第26章 夏听音作品 旁边的别墅,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戴帽子的男人下车,跟着迎上来的人走进别墅。他一路随人走到二楼书房,书房里拉着窗帘,纵然是白天,纱帘透过来的光也显得像阴天。 书桌后,戴盛鸿坐在哪里。他是戴世全的次子,比戴盛年大两岁,但他的儿子,却比戴邵东还小一岁。 “戴先生,刚刚得了些消息,帝景城的婚礼,所有的伴娘伴郎都是外地请的,婚礼之前特意请人试了造型,要照婚纱相,可最后也没有照。新娘是婚礼前才匆匆忙忙回来的。”一沓照片递了过去。 “婚纱相也没有照?”戴盛鸿伸手接过递过来的照片,上面是顾念拍的那张,“这照片……”他想到父亲书房和母亲的合照。 对面人说,“是和老爷早年的婚照很像。” 这讨好的意思太过明显,令看到的人都觉得有些羞耻,戴盛鸿放下照片,顿了顿说,“他们什么时候到?” “预计晚饭之前。” 戴家的规矩非常多,三家住在一起虽然分庭别居,但一周至少要两天一起吃饭。 戴盛鸿放下照片说,“打电话给元亨,让他今晚记得早点回来。” 与此同时,一辆车缓缓驶进戴家大宅。 司机开了车门,顾惜裹着大衣,头上包着围巾下车,这一身新“工作服”,可比她以前穿顾念的好多了。戴邵东一件修身的大衣跟在旁边,俩人远处一看,很有时尚男女的意思。 “我父母迟点就到。”戴邵东指了指旁边的别墅,“左边这栋我四叔一家住,右边那栋,我二叔一家住。我大伯住的离这地方也不远。” 顾惜打量了一下,这里是圈地盖起的三栋别墅,她略古怪地看了戴邵东一眼,“你爸爸这人还真是有趣,大家都围着老人住,就他一个住到帝景城那么远。” 戴邵东低声说:“这话能不说就不说。” 顾惜摇头,也用同样低的声音说:“我不说,别人也会说的。你爸爸有底气,那天来的表舅舅是娘家人,你爸妈感情一定不错吧?” 戴邵东:“……有那么明显吗?” 顾惜用围巾挡上脸,无声地笑起来。如果不是感情很好,怎么会一家人拧成一股绳,和这边的老人对抗。如果不是娶的太太给力,怎么能有底气住到那么远。 里面有人迎出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一看到他们,明显的愣了一下,“比预计回来的早?” 戴邵东对顾惜介绍说:“这就是何伯。” 顾惜对人家点了点头,何伯是戴世全身边的老人,在路上已经给顾惜科普过,在这家相当的有分量。 俩人一起进了大宅,这个时间,家里非常安静。 戴邵东问道:“爷爷呢?” “在楼上书房,每天这时候,都是老爷练字的时间。” 戴邵东说:“那我先上去看爷爷。” 何伯侧身微微拦了一下,“老爷这个时间最不喜人打扰。”语气不卑不亢。 戴邵东说:“没关系,有问题我担着。”带着顾惜往楼上去,大有一种谁拦也没用的架势。 何伯站在楼下没动,看那俩人上了楼,直到身影一转,女士的大衣都看不见了,他对旁边人吩咐道:“打电话通知大家,就说新人到家了。” ****** 不出一小时,戴家就一下热闹起来,一辆辆车分别驶进大宅。 “邵东呢?”戴元亨和戴嘉盛一起进门,一看新人竟然没在。戴元亨笑着说,“昨天都没看清楚新娘子的样子,这个大嫂走到街上我都认不出。” 戴嘉盛用手机发着短信说,“看不出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回头就去美国了。” “怎么能这么说,始终是一家人,就算去了国外,以后也是要回来的。”戴元亨看着何伯,笑着问道,“你还没说,他们人呢?” 何伯看了眼天花板位置,示意楼上。 戴元亨连忙抬起腕表,“和阿爷一起?”语气很不可思议。 戴嘉盛也放下电话,“阿爷练字的时候不是不让人打扰吗?” 何伯说,“进去一个小时了,没见老爷发脾气。” 戴嘉盛神色变得凝重。戴元亨笑起来,“那看来阿爷很喜欢这个新大嫂。” “你人还没见,称呼倒是都变了。”一个女声加进来,出自刚刚进门的女人,二十六七岁,是戴家唯一的女孩,戴家大伯的独生女儿,戴安琪。她走到戴元亨身边,伸手点了下他脑袋,“没心眼。” “一家人有什么所谓。”戴元亨笑的随意,“倒是大姐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姐夫没和你一起?” 戴嘉盛听到这里,露出一抹嘲讽地笑容,没搭话走到沙发上去坐。 那抹笑容虽然很快,但还是被戴安琪看到,她微微变了脸,走过去,顺着戴嘉盛坐下,“嘉仔,你干嘛那个表情?” 叫了小名,就是讨好的意思。 戴嘉盛却没搭理,对旁边的佣人喊道,“茶呢?回来这么久连茶也没一杯。” “你平时都不喝茶。”戴安琪推了推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戴嘉盛被推的身子一歪,不耐道:“你自己心里不是也知道,他昨晚没回家是不是?” 戴安琪说:“他说要和人谈事情,太晚就留在了酒店住。反正也是咱们家的地方。” 戴嘉盛嘲讽地笑了一下,说道:“昨晚我们都在97玩,他也在。和谁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那么吵的地方还能谈事情。” “你还敢提97。”戴元亨一下坐了过来,“你今天要倒霉了你知道吗?都闹到上杂志。”他说着笑起来,“让阿爷看到,你半年没有零用钱。” 戴嘉盛闲闲道:“玩一玩罢了,国外闷死人,回来度假还不让人放松一下。”话锋一转,他又说,“不过你放心,如果阿爷今天要教训人,我一定排不上。”他看了看楼上,“弄个假新娘,阿爷要是不被气死,才会轮到修理我。” “这话怎么说?”戴元亨和戴安琪同时变了脸色,随即俩人一左一右围着夹击,一定要他说出一二三来。 戴嘉盛被缠的没办法,小声道:“……大家知道就好,我妈妈找到了王嫣然以前的照片,发现根本是两个人。而且昨天你们没发现,那口音,明显不是鬼妹,咱们都在国外待过,你们自己说,有哪一个abc,bbc说国语会那么标准?” 戴元亨的笑容消失了,“不会吧。” “这也太离谱了。”戴安琪喃喃地跟随,她昨天就在和自己老公闹点不愉快,所以压根没有关注这点。 “昨天不都没下楼来。”戴元亨说了一句,也声音渐小,这口音,确实是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门一响,外面又有人回来,他回头看到,连忙站起来,“大伯,大伯母,四伯,四伯母。”而后他极快地走过去,挽上戴家大伯母的手臂,“大伯母,你昨天在楼上见新娘的时间长,我这个大嫂什么样?是不是美女?” 他大伯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你就关心这个?” “你昨天在楼上,不是还让新娘给人敬茶了,一定看的很清楚。” “你爸爸也在,你怎么不问他?” “我爸又不爱管家里的事情,我要是有个妹,他大概还会多点兴趣。”戴元亨一脸遗憾。 这话莫名其妙,戴四叔问,“这话怎么说?” 戴元亨一本正经说:“要是有个妹,昨天可有个天赐的好女婿人选,我爸自然会多点兴趣。” 大家一愣,随即想到他说的是谁,纷纷笑起来。 程琦 可不是天赐的好女婿人选。 但这么好的人选,却是戴邵东家的依靠,想到这里,那笑容就变了味道。 戴四夫人走过去,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番,楼上传来轻轻的说话声,伴随着脚步声,她只做听不见,站在那里说道:“你们几个都在正好,这话我先说了,你们都大了,以后在外交朋友要小心,不知道外面多少人都是挤破脑袋想从你们身上弄好处,拍拖的对象更要小心,一定不能把不明不白的人娶进门。” 声音不小,带着训诫。 戴邵东正扶着戴世全下楼,顾惜走在后面,听到这句,不由看了戴邵东一眼。戴邵东也正看着她,神色抱歉。 却听戴世全说:“说什么不明不白?一来就不得安宁。” 戴四夫人立刻脸上堆笑,从容道:“爸,我这在训斥嘉盛呢,刚刚我看到那杂志,和一个女明星站在一起,就被人做了个故事出来,现在的媒体真是不负责。” 戴世全已经75岁,却根本不显老态,步伐沉稳地下了楼,看着戴四叔说,“要训儿子回家去训。在这里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训别人的儿子。” 戴四叔顿时尴尬,赔笑说:“还是怕父亲您看到报道生气。” 戴世全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沙发上去坐,戴邵东一步不离地跟过去。 顾惜低头只当听不见,她发现,这真是老式的家庭,老人都不直接和儿媳妇说话,要训人还要通过儿子,在这种家庭生活,那得多艰难? 但这句话明显在维护她,所以一时间,家里的气氛就变得奇怪,早前的轻松随意一扫而空,大家都觉出不对来,又顺便看向顾惜,却是大吃一惊,特别是戴四夫人,这新娘……怎么和昨天不一样了。 那照片还在她包里,她差点忍不住拿出来比一比。 显然这个人脸的变化也被大伯母发现,她看着顾惜,又看看戴邵东,一脸不可思议。昨天新娘子抬头两次,她自认年纪还没有大到老眼昏花。 一个惊悚的认知令她不敢相信,这俩人,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为了哄骗老爷子,还去整容了? 就算之前只是猜测真假,此时已经有九成。 就听戴世全忽然转头问顾惜,“你新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如果有,记得等会告诉厨房。” 顾惜温婉地点了点头,柔声答,“好的。” 语气听话顺从的不像话,戴四夫人听到这字正腔圆的语调,忽而觉得愤怒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欺骗,这么直白的讨好,老爷子老糊涂了,被他们蒙在鼓里。 戴四夫人也听的皱起眉头,老爷子这样说,就是认了这孙媳妇,这叫什么事?之前连婚礼都不去,忤逆到戴邵东的程度,家里三代都没有一个。 戴嘉盛也兴味地开始打量顾惜,说道:“昨天没见到,原来大嫂长这个样子。”这话一语双关。 顾惜只当听不懂,保持笑容不说话。 戴元亨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平时不爱管闲事,但也觉得大家气氛很怪,可心里知道以他阿爷的威严,应该没人敢糊弄,所以他还是愿意相信这新娘是没问题的,走到顾惜面前,笑着说,“大嫂,我叫元亨,那你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我帮你去给厨房说。” 顾惜略诧异,这人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她笑着摇头,“没有,谢谢你。” 戴元亨说:“你的国语说的真好,昨天邵东还说你国语说的不好,不让我们找你聊天。” 顾惜说:“昨天情况特殊,以后你想找我聊天,任何时候都可以。”这句话长,还带着种婉约的温柔。 戴四夫人皱起眉头,和自己丈夫互换了一个眼色,向厨房走去,“我去厨房看看安排的怎么样。” 一到厨房,她就拿出手机来,几下拨了一个号码,电话一通,她对那边说,“你查一下,最近一周,所有从美国入境的乘客,有没有一个叫王嫣然的。还有,想办法查到王嫣然工作的杂志社,看她到底人在哪儿。” 身后传来声响,她挂了电话,一回头,看到是大伯母。 “怎么回事?”大伯母语气神秘,“这新娘和昨天见的样子都变了,你发现没?” “不止呢。”戴四夫人冷笑,“只有母语运用自如的人,才能把一句话说的那么好听。”她又在自己双眼上虚晃了一下,“那双眼睛,见过就忘不掉。”她低头,从包里两下掏出照片,递过去, “你看看眼睛,现在女孩脸型鼻梁苹果肌都能变,但是眼神变不了,这照片上女孩的眼神自信闪闪,而外头那个……”她想了想,又想了想,愣是也没找到一个形容词,好优雅地形容出,这种狐狸精的眼神,除了可以叫狐狸精,还可以叫什么…… 她愤怒地一拍料理台,“这对丧心病狂的,简直无法无天了!” 第27章 夏听音作品 佣人捧了茶出去,戴四夫人和大伯母跟在后面,看到戴元亨正在说昨天的婚礼,“……结果新娘新郎都没有下楼,我和嘉盛要帮着陪客。别提多好玩了。”他语气欢快,说着婚礼细节,戴世全脸上反常地,还带着一丝笑容。 大伯母看顾惜和戴邵东也一脸笑,好像昨天的婚礼压根就是正常的,简直觉得愤怒。 就听戴世全说,“这种婚礼,大家来捧场,一个是给面子,另一个也是为了多个场合结交朋友,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任何场合,在生意人眼中,都是利益。” 大伯母走过去,接过话说,“都说人逢喜事,爸爸你昨天没去,没看到新人,连新娘都和今天特别不同。” 戴世全看也没看顾惜地说,“那结婚自然女孩是要有些不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难得的还有些柔情。 他夫人已经过世,并未续娶。 “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伯母觉得他完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她看向顾惜说,“是不是我看错了?今天和昨天,看着脸型都有些不同。” 这句话是对着顾惜问的,顾惜抬头望向她,柔声说:“是有些不同。” 然后就没了。戴伯母满是讶异外加满怀期待之后,等了一小会,愣是没有等到后面的话,什么叫是有些不同?挤牙膏呢,问一句,说一点? 她看着顾惜,心里火气更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多说几句替大家解惑吗? 戴四夫人也觉得愤怒,但她们都是有身份的人,顾惜这样说,也没有追着问的道理,伸手打开手袋,笑着说道:“昨天我还翻出点家里的旧照片,发现嫣然,和照片上两年前的模样,真是很多不同。” “那有什么。”戴元亨伸手去拿照片,“我看看。”拿到照片,他看了看,又看了看顾惜,奇怪道:“大嫂你打了玻尿酸?” 玻尿酸是明星最爱,十分钟可以塑造出更高的鼻梁,更挺括的苹果肌,更完美的美人下巴。当然也有肉毒杆菌可以瘦脸,王嫣然的感觉略带棱角,而顾惜整个人很柔和的感觉,他也不是很懂,就随便说了一样。 这种微整容已经不是秘密,他们外面认识的女孩子,太多人做。不过多数都不会承认而已。 大伯母说:“说起来好像昨天还更像以前,今天反而更不像了。” 这话就有些奇怪,刚刚他们私聊的新娘作假问题,又一次被变相提了出来。 或者是这新娘喜欢整容,所以没事就爱变一变样子换个新鲜?大家都看向顾惜。 顾惜眼神跟去,看了看那照片,笑着说道:“是不是完全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我。” 反正都是我! 戴四夫人被这不要脸的逻辑震惊了,就算微整大家还知道遮掩一下,说最近吃胖了,打了瘦脸针说,最近没有休息好。这人倒好,直接承认不一样,还说都是她就行。 她心里的怒气几乎无法遮掩,觉得这种行为太胆大妄为,这样明目张胆糊弄长辈,如果不是国语太好,她会以为这个“鬼妹”就是完全没家教。 她忍着怒气说,“怎么能没关系。咱们家规矩多,不知道邵东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但是平时在外的形象都代表家里。你这样子,被外头记者拍到,人家会质疑我们的家风。” 顾惜没说话,微微低下头,她坐在旁边,戴邵东在,这种场合,既然讲家风,当然该懂的人上场。 戴邵东说:“漂亮不就行了,现在女孩都爱漂亮,早几年四伯母不是还和我妈妈去过瑞士。” “这能是一件事吗?”戴四夫人怒上心头,这个戴邵东,为了说假话,还把她拉下水。去瑞士怎么了,现在哪一个太太不去? 刚想训斥戴邵东两句,门外又有车声,戴邵东站起来说,“应该是我父母到了。”连忙去外头迎接,顾惜也跟去。 戴四夫人心里的火没处发,戴世全还在,争宠是家里永恒的话题,老大家一个女儿不算什么,但三个男孙,将来产业怎么分,完全要看老爷子的意思,所以在这种大环境生存,不是要自己好,而是对方倒霉就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好。 那边戴邵东已经陪着父母进来。 戴四夫人的电话在包里响起来,她走到旁边去接电话,片刻,收到电话里的消息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道:“你再说一次。” 对面人说,“查的很清楚,出入境信息根本没有。我联系过杂志社,王小姐去了也门,根本没有到过帝景城。” 戴四夫人挂了电话,拿着电话,再隔着小厅看去客厅,只觉得不可思议,之前就算知道新娘不对,可她也没有想到,戴邵东真的敢弄一个假的。当真相揭露的这一刻,她竟然有点中大奖被砸晕的感觉。 一路都不知道怎么走过去的,这种家庭,人人都谨小慎微,不敢让对方抓住把柄。戴邵东一直是他们心里的头号绊脚石,现在竟然送这么大一个失误给他们。 她看着寒暄的众人,只觉得笑容也可笑,这种故作亲密的亲情也可笑。 对戴世全说道:“爸爸,我刚收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戴世全正在听戴盛年讲昨天的事情,被打断有些不快。 “是关于王嫣然小姐的。”她吩咐佣人都下去,看了看旁边的戴邵东,又看了一眼顾惜,轻蔑地说道:“刚刚有人打电话告诉我,王嫣然小姐在也门,根本没有到过帝景城!” 一个重磅炸弹扔出来,却是收获了一室安静。 包括顾惜和戴邵东,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的表情。反而戴盛年急了,说道:“这话怎么说的,谁会无缘无故给你打这种电话?” 戴邵东的妈妈倒是一脸沉痛之色。 那表情,众人一看就知道,估计戴四夫人说的是真的。 戴四夫人没理戴盛年,看向戴世全说,“爸爸,这行为太大胆了,简直无法无天,找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假扮新娘,昨天宴客的请帖明明写着王嫣然,现在王小姐千真万确是在也门,这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大伯母也急道:“真的吗?我就说怪不得看着像两个人。”她无法置信地看着戴邵东,“你怎么敢这样糊弄家里,也太离谱了。”长辈训斥晚辈的语气。 戴邵东不说话,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掀老底镇住了。 戴元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如果是真的,这件事可太大了。他们家很少有当面翻脸的时候,但如果是娶个假老婆来骗他阿爷,那么今天这事就不会小了。 戴安琪白着一张脸,挤到戴嘉盛旁边。好像要等弟弟帮她挡风遮雨。 戴四夫人指了指戴邵东:“你怎么不说话,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你出国几年,就学了怎么骗家里的长辈吗?” 大伯母说:“还有你。”她锁定顾惜,“你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还不赶紧说?那脸变来变去,你当我们那么好糊弄?” 戴四夫人说:“这种事情当然还在邵东,王嫣然是他自己挑的太太,千好万好,甚至不惜忤逆家里。可你结婚就结婚,闹这么一场是什么意思?大家一家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事情如果让外头的媒体知道,咱们家还要不要做人了?老爷严谨一辈子,临到让你败坏了名声,你担待的起吗?” “够了!”戴世全打断她,“这件事我已经知道!” 戴四夫人一下卡住! 大伯母也震惊地愣住! 大家都看着戴世全,那语气平淡,显然没有动怒。他们都知道,戴世全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能这样说,就代表他是真的已经知道。 戴世全是家里唯一权威的象征,他一说话,再不敢有人多说半个字。 戴世全看了一圈屋里人,把大家的表情尽收眼底,才说道:“如果是一家人,有什么疑问为什么不能明着问,要暗地里调查人家。想人赃俱获吗?”他站起来,眼带责备地看着戴盛涛,显然是在怪他没有管好老婆,去查王嫣然。 这简直是猪八戒倒打一把,戴盛涛说,“那还不是怕误会,万一这是真的王小姐怎么办?” 戴世全说:“你太太刚刚不是说,大家一家人,一家人怕什么误会。” 戴盛涛:“……” 戴世全起身往楼上去,“邵东……你们一家人上来。” 顾惜站了起来,戴盛年陪着父亲往楼上去,戴邵东落后一步,和顾惜走在一起,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后背的衣服有些凉,显然不知不觉都出了冷汗。 ****** 书房里 戴世全指了指中间的地毯,对戴盛年说:“刚刚邵东一来就跪在那里认错,说婚礼前一天新娘回不来,他没办法,才找了人来充数?” 戴盛年根本不知道这事,忙说道:“都是我的错,没有管教好他。” 却听戴世全说:“邵东说,他也是通过这件事情才知道,个人荣辱是小,家族荣誉才是首要。以前他不懂,在外读书那么多年,竟然没有学到做人的道理。” 戴盛年抬头望着父亲,心里翻江倒海,这说的不是戴邵东,而是他。只是他不明白,父亲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件事? 他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纵然事后知道,也该怪邵东有眼无珠才对,或者怪他们当父母的没有教好儿子。 这件事他完全理解不能了,低声说:“父亲你不生气?” 顾惜站在门边的位置,听到这句,忍不住都想翻白眼,这戴盛年真是不会说话,戴世全是什么人,做生意白手起家奋斗到现在资产过百亿。 这样的人,现在晚年最大的隐忧变成了儿孙争产,可戴世全还没有老。但子女却已经长大,他们只觉得戴世全该让他们独立,可是戴世全需要的却是自己对家庭社会的存在感。 每一个人都只想在这人面前露出优点,强势,拿出已经可以接班的气魄。却都不自己掂量掂量,戴世全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风光一辈子,强硬一辈子的人,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向他求救了。 一如她那天对戴邵东所言,帮自己的孙子,天经地义。如果一定要在这样的老人面前欲盖弥彰,那就是真正把自己当了外人。 显然戴盛年还没有这个觉悟,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爸爸,有人欺负我。”或者“事情我已经搞定了,你别管!”哪一句有用一目了然。 对一个没本事的爸爸,自己可以强,必须强。对于一个老而弥坚的人物,这种示弱可以产生多少心理暗示: 孩子们还需要我…… 戴世全怎么会不高兴? 顾惜收回思绪,那边戴世全对着戴盛年也表现的很无语。戴盛年神色忐忑,依旧低声道着歉,“这事情太突然,我们当时也是衡量再三……” 戴邵东连忙上前,接过话说,“最关键的是,这也是程家的意思。”他侧头看着戴盛年,“爸爸,我已经和爷爷说了。这婚礼关乎咱们家的脸面,也关乎程家的。所以琦爷那天才会来,那么帮我们。” 戴盛年不知这话从何而起,随即一想,简直想爆一句粗口,卧槽,这主意也太绝了,谁敢去问程琦,去问程家?全推给他不就行了。 而且自己父亲知道程家如此重视儿子也会高兴,婚礼上还来帮忙,以势压着,让假新娘没下楼。简直天衣无缝到他都以为是真的! 一念至此,心里又泛起异样。 他知道,以自己儿子的手段,绝对想不到这些。心里隐隐觉得,怎么像是后面那个“道具”的主意。 那“道具”昨天找特效化妆的,弄了个不像自己的样子,今天按理说,应该保持原样。可是她今天露了张真样子就来了,明显是挑事。 今天这事……儿子得了全部好处,得了谅解,刷了好感度,还让父亲不满楼下的一群牛鬼蛇神……咦,这么高技术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第28章 夏听音作品 戴盛年心里感叹,难道这“道具”还是个人才? 那边戴世全已经开始和戴邵东母亲询问程家的情况,他笑着说,“昨天程家那么给面子,听说程琦这几年非常了不起。” 戴邵东母亲应着:“是挺忙的……”心里却怕父亲要见。 如果让顾惜知道,一定吐糟:王不见王?你们都没有常识。 就听戴世全说:“既然是这样……程家都出面护我的孙子。我也不能没表示……”他沉吟思量,忽又看向顾惜。 “你……” 顾惜走前两步,等着训示。 戴世全说:“早前没时间问你,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顾惜说:“我昨天化了很浓的妆,没人认出我,所以这个样子还可以用。这事情和您交代完,我和戴先生也就没有关系了。” 戴世全不说话看着她,显然还在等下文。 顾惜说:“戴先生在帝景城有套房子,借给我和妹妹住。我妹妹帮他拍过婚纱照……”她话音一转,忽然又说,“不过您要不放心,愿意给我一张支票打发,我可以给戴邵东分一半做回扣。” 大家:“……” 戴世全微微一笑,训斥道:“不笨。”什么回扣,不过是表明她自己不贪心,也知道好歹。对戴邵东说,“那房子是你名下的就不行。换个名或者换个地方。” 戴邵东说:“原本我想送给顾小姐,但她说不要。” 戴世全抬了抬手,“这种小事情你们自己商量。” 戴邵东看向顾惜说:“这次谢谢你,要不回去我给你换个地方?” 顾惜知道,她不拿好处戴世全是不会放心的。人家花钱买的是心安,她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戴世全一辈子见过太多女人,对顾惜的幽默,温柔都没有什么感觉,就觉得临时充数,找个这样不笨的已经是运气,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总之事情解决了就行。 往楼下去,走到门口,他才说,“昨天和今天的样子不一样……难怪引人猜忌。”他回头看看戴邵东,又看顾惜。 这是翻刚刚楼下的账? 顾惜忙不紧不慢地说:“昨天我都没有下楼,邵东陪那位表舅舅吃饭,我在隔壁以为没人见过我。我一直低着头,都没看到那表舅舅的样子。” 戴世全盯着她看了一会,这话表明了自己不是有意挑事,更包含,程家不会有人看到她的意思。他心里暗叹,倒真是心思细腻,会回话。 其实他自己想问的也是这个,程家,没人见过这新娘就好。这事,既然还是程家的意思,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纵然婚礼前知道,他也得默许,对戴邵东说:“这件事就这样吧,对外就说太太回了美国。这件事过几年等淡下来再说。” 戴邵东点头。 顾惜跟在后头,到了客厅,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局外人,戴世全亲自把事情说了一下,不理众人什么表情,就又说道:“我准备再给邵东一个机会,到底是一家人。” 大家明白,这是因为程家。虽然不情愿,可也知道父亲也没办法,程家都出手护人了,总得有点表示才行。 戴四夫人这一仗真是败的冤枉,之前戴邵东出事,老爷子气成什么样,现在变了口气她不奇怪,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是对于这个假新娘,她生出了执念,还是纠结顾惜的脸。 “你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顾惜。 顾惜忍着笑,柔声说:“昨天化妆有点浓。这张脸是真的,我没有整容过。” 戴四夫人:“……”有点浓?那叫有点浓吗? 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他们算计好,昨天就弄个假样子出来骗子,还是那个假样子只为了昨天用一用,毕竟这新娘本来今天也该飞去也门的。 这样一想,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显然这新娘不想别人记得她的本来样子,昨天之后,她用自己现在的模样还可以在帝景城大摇大摆。可被父亲临时叫回来,显然假话圆不下去了。这事情如果继续骗,只会越来越难收场。 ……她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更冤枉了。 戴元亨问,“阿爷,你准备这次让邵东做什么?” 顾惜微微思量,这话有趣,早前戴世全说再给戴邵东一个机会,现在又这个弟弟又说,准备“这次”做什么,有“这次”就代表有“上次”……她很肯定,上次就是搞的那开发。 戴世全看向戴盛年问:“你的儿子,你觉得呢?” 戴盛年说:“这次听父亲的安排。” 戴盛鸿接口道,“上次才出了那事情,如果再做的太大,引起别人关注就不好了。” 戴世全立刻沉下脸来,戴盛鸿心中一个激灵,明白这里还有外人在,他说的太多了。看向那个“假新娘”,她正坐在远处,手里在转杯子,样子有点无聊。 这种样子,还真敢拿到他们家来,真是没家教透顶了。 就听戴世全说:“咱们家产业涉及领域众多,上次也是思虑不周,这次还是从小做起的好。” 戴盛鸿不再说话,这事情显然父亲已经顾忌了他们的感受,虽然重新给戴邵东机会,但想来也不会很让他大展拳脚。他看向戴安琪,又示意那边的外人。 戴安琪得了暗示,站起来走到顾惜面前,对她说,“咱们俩,去温室坐一会吧?” 顾惜忙站了起来,俩人并肩往温室去。 周围的花草繁盛,都长得蓬勃繁艳,顾惜转了一圈,这地方离客厅真是足够远,什么也听不到了。戴安琪拿了个小铲,熟练地在一盆药草土里松了松,问她:“你和邵东怎么认识的?” 等了一会,却不见顾惜答话,她转头一看,看到顾惜正在对着一盆石榴花看,但那样子更多像愣神,她伸手过去,晃了晃。 顾惜一下“回神。”忙说,“你和我说话吗?我姓顾。” 戴安琪笑着说,“我不是问你姓什么,原来你姓顾呀。” 顾惜点头,又说,“我刚刚在想邵东这次不知道运气怎么样,上次的事情弄的那么不好……”她的语气怏怏的。 “你知道上次的事情?”戴安琪一下惊讶了,“没想到你和邵东关系这么近。” 顾惜抬手,碰了碰那石榴花火红的花瓣,低声说,“这种事情能请我帮忙,关系还可以吧。”但那语气,何止是还可以,简直“一定”非同一般。 顾惜继续说,“本来他说要出国去,”顾惜微微叹息,“对做生意,总是有点失望的吧……” 戴安琪被这“愁苦”的语气影响,也叹了口气,说道:“邵东是挺可惜的……” 顾惜心中一热,套了半天话,终于有点希望。心一横,她试探着说道:“上次的事情对他影响还是很大,还有汤念聪……” 手腕一紧,戴安琪伸手搭在她手腕上,低声说:“那件事家里有命令,都不许提,你以后……不能再提,就当不知道的好。” 顾惜:“……”演戏半天,就给她这么个结果? 戴安琪又说:“汤念聪和你关系也很好吗?” 顾惜闷声闷气地说:“他昨天帮我找的化妆师。” 戴安琪笑了,摇头说,“他和邵东倒真是难兄难弟,做生意也一起,倒霉了也一起,我早几年见过他,这几年……”她望着旁边一盆白色的百合,神色渐渐变得留恋。 顾惜看在眼中……心里算了一下这小姐和汤念聪的年龄,又看了看戴安琪手上的婚戒,她低下头,忽然也没了套话的兴趣。 她这次要来一周,事情完了,戴邵东还要办点事情,奖励她可以购物旅行一番。顾惜不想旅行购物,就想找机会,从别人那里查真相……她来是保密,所以只给安星顾念分别发了短信留言,手机关机。 却不知道,这一周,安星找她都找疯了。 ****** 机场里, 安星心急火燎,一看到出来的人,他瞬间充满活力冲了上去,“念念。”他接过顾念的旅行箱。 顾念问:“我姐姐怎么回事?怎么失踪快一周你才告诉我?” 安星说:“我之前怕耽误你工作,你说去半个月,现在还不到十天。” “你有点重点。”顾念打断他,“要是我姐真的丢了,就算一天我也得回来。” 安星忙点头,跟她快步走到停车场,把行李塞进车里。一关上车门,顾念已经翻完他的电话,又拿着自己的电话说,“你这人就喜欢大惊小怪,咱俩的短信都说她一周就回来,去面试工作。明天才一周,你先说说另一件事吧。” 安星发动了车,看到顾念脸上的笑容就藏不住,明明心里有事,也觉得想开怀大笑。他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替姐姐的清洁公司接了个大客户,那天客户说要见负责人,负责人是你姐,我也没办法。” “一个清洁公司的客户?”顾念拿着粉盒正补妆,听了这话差点敲他,“那你电话里怎么不说,还说重要,这么小的事情值得我回来?” 安星忙说,“不是普通的客户,对方给我们一份报价单,乖乖,那一房子宝贝。”他手抽空伸到后头,抽过来一个红色的文件夹,“你自己看看。” 顾念忍着没骂他,打开文件夹,看了一会,她合上东西,望着前方车水马龙,呆呆愣了一会神,说道:“开车带我去吧。” 安星顿时警惕,没由来的还有些慌,“你去干什么?” 顾念嗔了他一眼,不悦道,“既然人家要见负责人,这都好几天了,不去也不好。我先去看看吧……” 第29章 夏听音作品 安星开着车,心思却再无法平静,他觉得自己真是傻逼,就和很多女孩一样,明明身边的闺蜜是各种不靠谱,想方设法和她们的男朋友微信聊天什么的,可女孩自己还纠结到底这朋友是什么意思。 一如顾念,总想认识有钱人,自己知道一个有钱的客户还告诉她,不是傻逼是什么。 他的心里冷冰冰的,觉得顾念也不是不喜欢自己,他们俩这么熟,熟悉的出去吃饭就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买东西也知道顾念想要什么,可是他没有钱,没有钱就不得顾念的喜欢。 他想到这里,有些话忍不住,憋的自己难受,说道:“念念,你觉得女孩一定要嫁给有钱人吗?” 顾念并不傻,她理所当然接受着安星给的好,可也知道,这种话题安星从来没有主动的问过,他能问,代表一种态度的觉醒,顾念说:“那么多女明星都想嫁入豪门,我不知道你所谓的有钱人是什么概念?” 安星沉默下来,心里如同堵了块石头。他想到顾惜的话,问他想不想一起创业,觉得也许顾惜旁观者清,其实只是想点醒他。 可是他又不确定。 毕竟比起物质上的丰富,很多女孩也是追求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红灯,他停了车,闷闷不乐地说,“那你心里,有钱人又是什么概念?” 顾念本来想补妆,手伸进包里,又犹豫了一下,拿出手说,“起码不能为生活发愁,你看看现在的社会,家里有几套房子的,不止自己的终身生计得到解决,就连子女的未来都变的简单,再也不用担心失业危机,反正靠房租就可以生活。可是没有房子的,一辈子就是奋斗一套房子,什么生活质量都没了。” 安星略微诧异,他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却说不出话来。 顾念说的也太现实了,她总在模特的圈子里,见的风光女孩多,自然想东西也更现实。可是婚姻原本就是现实的东西,他想到这里,觉得心口闷的疼。 男人没本事,只是对她好,可是给不起她一个自在的生活,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感情是什么,安星一时间竟然茫然起来。 车一路开往城西,和顾念在一辆车里,却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俩人没什么好说的,她想要一个轻松的生活,他只能给予有限的帮助,却享受和她一起的快乐,顾念眼光高,看上的男人又都不会喜欢她,所以大家都不过在彼此缘木求鱼罢了。 车到了别墅外,铸铁的大门森严庄阔,顾念直起身子,兴奋道:“原来就是这里,我几次从这里过,都不知道里面房子什么样。” 安星没有说话,通报之后才放行。 车蜿蜒地顺着私家路向上开,周围绿树彰显年代,冬季也可见夏日的繁盛之态。车停在了别墅很远的地方,安星下车,给顾念开了车门,说:“主人有交代,不让我们的车进去。” 顾念说:“那当然,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她望着远处的别墅,神情跃跃欲试。 安星没说话,在前面带路。他来了三次,根本不知道里面住的什么人,每次都是见江经理。他拜托人打听过,江经理本身就是托管公司的,托管公司负责这种高档住所的清洁维护工作。这些疑问原本他都要告诉顾惜,现在看顾念这样,他却不想提。 俩人已经到了外头,里面有人迎出来,安星上前说,“我们来找江经理。” 那人见过他,转身就带他们进去。顾念看着对方身上精工出品的西装,整个人都觉得发热,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都穿这么好的衣服,这地方,住的是谁? 她竟然不知道。 俩人被带到里面,那人示意他们在大厅等,巨大的圆弧形楼梯栏杆,一路优雅向上,浪漫大气,顾念站在这里,一时都不知身在何方。 不多时,楼梯后面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走出来。 安星立刻上前,“江经理,我们的负责人回来的。” 江经理点了点头,看向顾念,而后说,“这位是顾念小姐吧?” 安星一愣,对方搜集过他们的资料? 顾念笑了笑,没有伸手。这经理也是个办事的,不够格和她握手。 却听江经理说,“顾念小姐是模特,现在照片街上都有,怎么又是你们公司的负责人?”江经理问的安星。 安星听出语气中的质疑,忙说:“也能管事的。具体的负责人是顾念小姐的姐姐,现在人还没有回来。” 江经理说:“那就等注册法人回来再过来就行。”语气公事公办,也没有刻意留难的意思。 顾念却微微不悦,这显然是告诉他们可以走了,她说,“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吗?告诉我也是一样的。那公司是我和姐姐两个人的。” 江经理摇头说,“我们要见的不是你。” 什么叫要见的不是自己?顾念有些脸上挂不住,觉得这人不给面子,她说:“这事情是主人要见负责人吧,要不你去问一问?” 安星的脸黑了。 江经理却只是摇了摇头,看顾念的眼神变得有些好笑,他说,“这工作就是我负责,一个清洁公司的也要见主人,那不可能。”他说的不可能,可是听在顾念耳中,却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气的脸都白了,没想到来一场,连人都见不到。 她盯着那江经理,不想走,却又说不出留下的理由,一时僵持起来。 楼上 监控画面上,程思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程进说:“这个是妹妹,我可告诉你了,这家两姐妹,上个月都去过安城,你现在让江经理为难的这个,也许就是救琦爷的人。” 程进说:“你怎么发现的?” “我让人直接查了这家清洁公司,无意中发现的,琦爷能让人过来。一定是因为这个,他明天就回来,你别多事惹他不高兴。你心里好奇,我现在也告诉你了。你自己知道就行。” “这叫什么告诉?”程进拿起手机,“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让人去查。”查琦爷的救命恩人,他吃饱了撑的,何况琦爷交代过不让查。他心里疑惑,明明说过不让查,为什么又反口了,琦爷可是一言九鼎的人。 程进的电话已经通了,他对那边说,“江经理,对面的女孩是模特?你帮我约她今天吃个晚饭。” 程思眼直直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程进扔下电话,“我一问就知道,到底谁救的琦爷。你等着就行。” ****** 西餐厅环境典雅,包间里,长桌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的餐具灿灿生辉。 顾念坐在这里,觉得上天终于眷顾了她,那房子的主人,竟然约她吃饭。她想到之前安星的暴怒,却没有半丝不开心。 人向往更好的生活,她也从来没有骗过他。 她挪了挪自己的坐姿,门一响,她连忙站了起来,又下意识扯了扯衣服。一个侍应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顾念一下惊讶了,这么年轻,这么帅? 这次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她不知道她姐见程进第一面,也是感叹人家妈妈真会生。 程进招呼她坐下,解开西装纽扣,自己也在对面落座。顾念坐下的很慢很优雅,心里却都是刚刚男人解衣扣的样子,太潇洒好看了。 侍应已经出去安排上菜。 程进说:“顾念小姐你是模特?” 顾念点头,“对。” 程进说:“我听江经理说,街上的婚纱海报,里面的模特就是你?” 顾念又点头,想去端杯子喝口水,觉得嗓子干,却发现手有点抖,还是冬天,她今天穿的也有点少。 程进拿起餐布,随意抖了抖,又说道:“我们公司有个广告,需要找个模特,不知道顾小姐有没有兴趣?” 顾念微微失望又有些高兴,原本这种情况,她一般都说要和她的经纪人谈,但经纪人是安星客串,现在显然不能用了。 顾念只得自己问,“什么广告?” 程进说,“一个体育用品的广告。需要负重走一段路,我对顾小姐的印象不错,觉得你很适合,但是就是不知道力气够不够大?” 顾念觉得意外,平时找她的多数是扮演花瓶,青春类,第一次让她走“实力”派,她对接工作还是很谨慎的,万一头脑不清楚接了不入流的活,以后就难出头了。 但需要力气的,她也没拍过。 程进等了一会,看她没说话,又说道:“你力气够大吗?” 顾念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够大,到时候没力气怎么办? 她说:“具体要背什么东西?”她一时惊异,都忘了问对面人的名字,还有他们是什么公司。或者住那么奢侈的地方,显然应该是大公司。 程进想了想,说:“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大概……这样说吧,如果背像我这么个人,你大概可以走多久?” 顾念被问傻了:“……我没有背过男人,不知道。”她手搓上自己衣服角,迟疑地说,“不过可以试试。” 却见程进已经收回打量她的目光,忽然站了起来说:“失陪一下。” 他开了门往外去,直接走到餐厅后面,防火门一推开,风灌进来。外面停着一辆车,车门打开,程思走下来,递给他一支烟,笑着问,“她怎么说?” 程进点了烟,吸了一口,烟雾升腾上去,夜晚的灯下手中的烟火星点点,他狠狠吸了口烟说,“问出来了,应该是姐姐。” 第30章 夏听音作品 第二天,顾惜郁闷地回到帝景城,一推开家门,竟然见到提前回来的顾念,她意外而高兴。 顾念一把摸掉脸上的面膜,跳起来问,“姐你去哪儿了,怎么一个报平安的短信都没,让我担心死了。” 顾惜顿时内疚,她没有过家人,总是欠缺这种意识。忙柔声说:“是应该给你发短信的,抱歉我下次注意。” “你去应聘什么工作?” 顾惜闷闷地说:“没有应聘上。” 顾念昨晚也刚错失一个“大广告”,因为力气不够,也正憋屈,搂了搂顾惜说,“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再说你的清洁公司才接了个大客,咱们不用愁没钱过年了。” 顾惜觉得这话值得研究,早前才挣了钱,本来就不愁过年呀。她问道:“你之前工作挣的钱,有没有自己存一些?” “那点钱怎么够存。”顾念回到沙发上去歪着,又把那皱巴巴的面膜展开糊在脸上,一边弄一边说,“出去都是有钱的女孩子,一顿饭都要攀比,我这次去拍广告,另一个模特还带着助理。真是什么世道,人人都要讲包装。” 顾惜脱了外套去洗手间洗手,又用热水洗了洗脸,忍下了劝诫顾念的话,一万多块钱也花的太快了。也不知道顾念的工作需要攀比到什么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做生意开车一样,别人都是通过车驾来判断一个公司的最初实力,模特比什么? 可惜她个外行不知道。 她擦了脸,走出去看到顾念已经躺在沙发上。 顾惜自己没有床,她站在窄小的走廊,这种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儿坐着。她走到门口,打开行李,把手机先找出来充电。 顾念眼睛一亮,扫到她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下又翻身起来扔掉面膜,“姐,你这衣服什么地方买的?” 顾惜眼神凝在那些衣服上,这是戴邵东给她赞助的“工作服”,她说,“嗯……别人送的。”想到安星见过汤念聪,她和戴邵东的事情自然不能说,她说,“我给别人帮了点小忙,别人送的。” “谁?”顾念欣喜地翻着那些衣服,“都是名牌,还是当季的。” 顾惜说:“你喜欢就拿去穿吧。我准备开家咨询公司,对方是我一个客户。” “咨询公司?”顾念看着她,眼睛差点冒圈圈,“那是什么公司?” 顾惜说:“就是帮人家出出主意,帮帮忙,回头和你说。” 顾念点点头,全副心神已经到了衣服上,她跑到洗手间飞快洗了脸,擦干净手,抱着衣服去卧室试。 顾惜去厨房看了看,把该擦的地方擦了擦,一周不在家有浮灰,顺便拿了开水壶烧水,水龙头一滴一滴滴着水,这地方什么都老化,她想到戴邵东早前说,给她重新找地方。这次的房子,她可以安心的收下,为了戴世全心安。那些有钱人,这样的麻烦,不出点血他们会心里不自在。 顾惜冲了茶,捧着杯子,有点高兴。这个破地方,她住的够够的!又想到戴邵东,那个可怜的家伙,已经飞到美国去了,和她的工作结束不同,戴邵东的挑战才开始,他要和前女友分手。也不知道他敢不敢说这次结婚的事情,或者让王嫣然干脆扮演前妻…… 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放下杯子过去接了电话,片刻,她挂上电话。顾念一身新衣服从卧室跑出来,“姐,姐,看我好看吗?” 顾惜点头,“很好看。” 顾念很高兴,觉得自己也应该给顾惜点什么,就那么几件衣服,她都喜欢。她跑到卧室,从首饰盒里翻出顾惜早前给她的许愿骨项链,跑出来说,“姐,这项链还是给你戴。” 顾惜一下就猜中她的心思。妹妹现在有了安星送的新项链,加上她自己也是几分钟热度,这条许愿骨的项链,顾念已经很久不戴了。 顾惜接过,握在手心里,觉得外婆又回来了。她把项链慎重地戴好,说道:“那你自己在家,姐姐要出去一下。” “去哪儿?” “安星刚打电话,说接我……” “我也去!”顾念已经又跑出来,身上半脱不脱一件外套,“他要带你去那个新的客户家是吗?我也去。” 顾惜被这积极的态度弄的莫名其妙,说道:“那去就去吧。” 顾念转身回去换衣服。 不多时,安星到了楼下,看到出来是两个人,他恨不能转头开车走。但还有事情没交代,他装作没看到顾念,对顾惜说道:“姐姐,你坐在前面吧,我和你交代一下工作的事情。” 顾惜原本还奇怪,她妹妹一上车就直接选了后座。 她挪到前面,也没管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安星已经想好,今天交接完工作,他就不管顾念家的事情了,所以一上路就说:“接的是一个城西的大客户。对方一直要见负责人。”又把旁边的文件夹递给顾惜。 “这是对方家里东西的报价单。” 顾惜看了一页,又翻一页,一下就明白了这俩人是什么问题。 怪不得顾念要跟着。 她平静地看着上面的物品报价,上亿的东西,一个接一个……自己那么小的公司,这是烧了什么方向的高香,才接到这样的工作。 可这叫什么好工作? 显然是个坑呀。东西坏一样,她破产都赔不起。她合上文件,对安星说:“这几天,没有别的问题吧?” 安星摇头,实话实话,“我觉得对方不是很满意,可是又不知道不满意在什么地方。” 顾惜说:“之前做他们维护工作的公司,一定非常专业。”她说到这里,想到后面的顾念,又说道:“先去看看再说吧。这种工作,不是咱们那么小的公司可以接的。” “怎么不能接?”顾念全部心神都在她和安星的谈话中,还有昨晚见过的那个男人身上。 顾惜说:“我们是做清洁公司的,这种客户,打一个东西咱们都赔不起。所以有些钱可以挣,有些东西看着好,也要知道忍着*。” 顾念愣了愣,有些不赞成顾惜的这种想法,那些嫁入豪门的灰姑娘,电视里演的,小说里写的,多少是这种情况开始。也没见人家打一个东西。低声说:“那那么容易就打了。姐你也要自己做生意,应该有魄力。” 魄力更要知道量力而为。顾惜不说话,知道顾念不教不行了,准备给她上一课。 能用的起这种东西的人,她也敢痴心妄想,那真是可笑透顶。 安星一看顾惜不说话,心里隐藏的委屈就爆发出来,趁机说道:“昨天顾念回来,说要代替负责人过去,然后我就带她去了。顾念说要见主人。” “你给我姐说这个干什么?”顾念狠拍一下他的车座,“我没有见到吗?” 安星咬着牙不说话。 顾惜叹了口气,从后面拿过安星的一个包,这个包是他们公司的标配,里面都是清洁用品。她看安星的这个包里很空,估计其他东西都在车后面,挑了一块白色崭新的白绒布装进包里,什么也没说。 到了别墅,从大门开始,顾惜就变得越来越凝重。 这么豪华的地方,用他们这种租在居民楼里的清洁公司,那是搞笑吗? 下了车,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问安星,“咱们的人一共工作了多少天?” 安星说:“一周了。” 顾惜点头,跟着他往里走,心里却装满谜团,觉得这事情,以她的智商竟然理解不了。正是理解不了,她才更加警惕。 三个人还是被放进去站在了上次的地方。 顾念跟着,小声抱怨说,“也不请咱们进去坐。” 顾惜转头来,看着她说:“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做客的。” 顾念抿着嘴不说话,她还在想昨天错失的机会。 江经理走了出来,安星连忙上前介绍,“这位顾小姐,是负责人,今天刚回来。” 顾惜伸出手,“抱歉我们公司的人给您添麻烦了。” 江经理和她握了手,说道:“没什么,谈不上麻烦,就是一些例行的手续需要负责人签名,法人代表是您,所以昨天您妹妹来,我们这里也不方便。” 顾念插嘴道:“我和我姐姐是一样的。” 江经理尴尬地笑了笑,说:“但你的签字法律上不承认。” 顾念:“……” 顾惜没有看她,对江经理问道,“是合同之类的吗?” 江经理称是,让旁边人去拿。 顾惜说,“接这个工作太冒昧了,方便让我看一下我们员工这几天工作的范围吗?” 这个要求很正常,江经理领着顾惜往客厅去,介绍道:“基本上就是公共区域,楼上不用上人。” 顾惜点头,看着远处巨大的开放式厨房,精工细作的沙发,气派到不像样的客厅,她问安星,“咱们的人,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吗?” “完成了。一天两小时。”安星答着话,留心顾念,看她一脸惊艳之色。昨天她并没有机会进来。 就听顾惜又问江经理,“介意我看一下厨房吗?检查一下我们员工的工作。” 江经理有些迟疑,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20分钟。” 顾惜点头,一边走,一边打开手袋,拿出里面的雪白绒布来,把包顺便递给顾念,“念念,如果你真的想做这行,就看着。”说着话,她顺着冰箱,橱柜,洗碗机,烤箱,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抹过去,手法娴熟,局域分明。 江经理有点诧异,这姿态,专业清洁工呀!他是真的内行,在国外专业高档清洁公司受训过。 顾惜看了一眼白色的绒布,面无表情,又换了一面,擦过料理台上可见的一个花瓶。这应该是全屋最便宜的东西,一个带棱角的水晶花瓶,里面带水,插着浅蓝色,洋桔色的花,顾惜把花瓶擦了一下,检查了一下花瓶下的区域,又把花瓶准确的放回原处,连边角都和之前分毫不差。 顾念觉得这工作太丢人了,跟在顾念身后说:“这花瓶放在这里不合适,不如放在另一面,那边料理台靠近窗户,有阳光,会更好看。” 江经理看向她,视线流露出微不可见的嘲讽来。 安星更为不高兴,觉得这种显示自己品味的事情令他心堵,纵然他也觉得放在另一边好看,可是顾念这种,不正是受雇到别家的小保姆,在男主人面前刷好感的手段吗?他对这行也算熟,甚至知道一些女孩子,趁机还在男主人的衣柜里做文章,帮别人分类衣服,留纸条,温馨留言贴在冰箱上,等等手段刷好感。 却见顾惜停下手,转身看着顾念,一字一句地说:“客人请你是来当r的,不是r!” r=清洁工 r=设计师 顾念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顿时面红耳赤,不敢相信她姐这样不留情面在外教训她。这话不就是骂她,连个清洁工都不如,还痴心妄想挂上这种层次的人。 顾念的眼泪差点冒出来,这句话,比上次戴邵东婚礼,婚介经理随手推她更无情,毕竟那经理是外人,这人还是她的姐姐。 连安星都傻了。 他听出的意思是:“连个清洁工都不如,还妄想嫁入豪门?” 这话端的冷酷无情,却细想专业的令人佩服。 多少人都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人家这种天价藏品随手过的精英群体,妄想在人家面前证明自己的品位引起注意,那能注意的人得多没水准。他想到这里,竟然有点崇拜顾惜。 江经理面无表情,只是退后了一些,看着顾惜。 就见顾惜已经蹲下,从冰箱到所有橱柜的柜门底部过了一遍,站起来的时候,上面有淡色的灰烬。 她合起来那白绒布,对江经理问道:“洗碗机和烤箱需要多久清洁一次?” 江经理看了看那明显还未开始使用的新东西,有种和国外资深同行打交道的感觉,说道:“以前没有用过,所以暂时还没有清洁过内部。” 顾惜点了点头,又顺手用那白绒布擦了一下水槽的下水口,上面有淡淡的黄。 她亮给江经理看,而后说:“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你们这工作适合高端清洁公司的人来做,我们公司的人没有经过这种规格的培训。并不适合接你们的工作。我现在检查了一下,就当给您做个交接好吗?” 江经理有些意外,这负责人的手法专业娴熟,明显可以培训,他不明白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要推,说道:“可以给你们时间培训的。” 顾惜摇头说:“抱歉不行。”她看了看表说:“这种房子,标准的清洁时间应该控制在一个小时,您给了我们两个小时,显然已经照顾到我们公司的水平。但是很抱歉,她们还是做不了这个工作。” 江经理更不明白了,“你现在回来,培训他们一下不就可以了。” “不行。”顾惜摇头,语气更为抱歉,慢声说,“她们平时做的都是工薪家庭的工作,如果进行了这种培训,眼光就上去了。以后再做以前的工作,会在业务上产生很多不方便。也不便于我们公司管理。” 江经理诧异地说不出话来,他当然明白顾惜的意思,人在这种地方工资高,活也轻松,虽然要求细致,但如果每天做,根本没什么难度。可是对于她们公司本身来说,就会产生很多问题。 再一想,这边的东西贵价的也多,小公司承担不住风险。 这样一思量,他对顾惜有些刮目相看,因为人知道自己的斤两,是特别不容易的事情。而且她还把话说的很好听,保全了自己公司的面子。 楼上,程进一瞬不瞬盯着监控,他觉得自己都要变成监视狂了。 程思一直在旁边笑,其实从刚刚的清洁工设计师论调之后,他就一直在笑,用手里的法律词典推了推程进,他说:“你还别说,这个懂技巧,说不定真是她救的琦爷。” 程进只是目不转睛,在顾惜又一次转身的时候,他猛然愣住,而后一扔遥控器,向楼下飞奔而去。 那女孩胸前晃动的,正是那条许愿骨的项链。 虽然技术上,两条项链,没有戴的才是丢东西的人,可他知道凡事有例外。据琦爷说,救她的女孩怕惹事,所以就先撤了。楼下姐姐知进退的行为,不正是和那件事不谋而合吗?聪明人都知道远离麻烦,知道什么是自己不能肖想的。 他的思绪一涌而来,像到了那个落雪冰冷的夜晚,他的心,也是那么冰冷,想起来就止不住后怕,但就是这个人,把他哥救了出来,也救了他! 不知自己怎么跑到楼下的,那一路台阶,他像是如走平地。 顾惜正准备和江经理做最后的客套,猛然看到楼上冲下一个人来,宽阔的圆弧形扶梯,大气奢华的装饰都成了场景,那小伙速度快的吓人直奔向她,她还没顾得上反应,就一下被抱了个实打实。 顾念忘了想哭。 安星忘了心疼要流失的收入。 江经理诧异地站远了些。 顾惜,满心的翻江倒海,真是冤家路窄,这人她认出来了。表舅舅家的老三!这是怎么回事? 第31章 夏听音作品 程进一看到电视里的项链,一时激动,冲下来的时候悲喜交加,想到那晚他怕的要死,抱上顾惜完全因为太过感激。可是一抱之下,他猛然回神,他哥还没说认人呢? 他一个激灵推开怀里的女孩,对上异常诧异的一双大眼睛,那眼神茫茫然的带着种与生俱来的柔情,这眼神,他一下想了起来,上周才见过一次! 那女孩抬头呆呆地看着自己问:“要护照干什么?”一脸浓妆,可眼神他竟然记住了。 “是你?”电光石火间他一下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要去那婚礼,让他哥委屈坐了三个小时。他一把推开顾惜,惊讶而错愕,“怎么是你?” 顾惜比他还意外,她已经换了样子怎么还认识,第一念想竟然是,利用他们狐假虎威被发现了?随即又一想不像,她极快地冷静下来说,“您认错人了吗?” 顾念在旁边看的满眼震惊,加倍的委屈,刚刚才训斥了她,又被自己想见的男人抱住,难道姐姐一早认识这边的人?她简直觉得世界都要颠覆了。 听了她姐这话,才缓出一口气来。 程进直愣愣盯着顾惜,楼上程思追到门口,又合上房门,看向电视,纠结的不知道要不要下去,琦爷没说认人,这老三自己就冲下去了,真是坏事。 他想了一下,关上门从另一侧的楼梯往楼下去,一路来到一楼后翼,推开监控室的门,里面的人已经站在门口,“程先生。” 程思退后一步没有进去,这是琦爷的人,虽然也没有说他们不能来,但他做事一向谨慎,站在外面,他看着那人说:“mac,刚刚的楼下的监控视频……如果琦爷不提,能不能别汇报?” mac愕然地看着他,而后说:“二哥……” 程思看他还犹豫,这么小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开过口,奇怪道:“怎么有问题?” mac摇头,无奈地说:“琦爷交代过,如果那边的负责人过来,视频要同步给他,所有画面早就发过去了。” 程思皱起眉头,这么紧张,那阿进可不妙。琦爷没让认人,老三这么激动,惹恼了琦爷把他送出去半年非常可能。 他倒不知道楼下的就是戴邵东的假新娘。 mac看他一言不发,低声说:“琦爷去那边有事,也许邮件来不及看,要不您去找一下dan。” 程思无语地看着他,dan是个黑客,摇头说,“那怎么行。算了吧。”要琦爷知道自己偷删他的邮件,大家都不想混了。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有点怪,以前如果是这种事情,直接给他哥说就行。 这次怎么了? 全是下意识觉得不能那样。 门一开,另一个人出来说,“那保洁公司的走了。” ****** 楼下,顾惜抱着此地不宜久留的想法,对程进介绍了自己,作为不入流清洁公司的负责人,她们就收拾着退场了。 出了大门,安星立刻追问,“姐姐,你认识这家人?我看那样子不像是认错人。” “就是认错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顾惜说,她心里冒着各种问号,最奇怪的是,表舅舅家的这个兄弟也没有揭破她的身份,不过这件事可有点麻烦,她相信,这人在帝景城,连戴邵东都不知道。 戴邵东还在美国,顾惜一算时间,还没下飞机…… 上了车,顾念闷闷不乐,刚刚的一切,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令她难过。她想要一个更好的生活,以后都不用为了生计奔波有什么错。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顾惜依旧坐在副驾驶,看她哭了,就有些不忍心。 车开进市区,她就让安星停了车,“我和念念从这里下车。要买点东西。” 安星知道这是不用他送了,顾念在哭,其实他不舍得走,跟下车,周围看了看,“姐,这地方也没什么大超市,要不我把你们送到一个大商场,这天这么冷,商场里暖和。” 顾惜摇了摇头,“这儿就可以,你早点回去,今天谢谢你,改天我和念念请你吃饭,谢谢你这么久帮了我们。”拉开车门让顾念下车。 顾念气鼓鼓地抹了把眼泪,蹭着下来。 安星心疼地看着她,那脸上有眼泪,一下车,冷风吹的一定又冰又凉。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明知道那人不好,有缺点,却也忍不住喜欢。他看着顾念,把自己的围巾卸下了递给了顾惜。顾念今天爱漂亮,穿的还少。 顾惜接过,看他开车离去。大道笔直,冬季有种苍凉,她转身,把围巾缠到顾念脖子上,“冷吗?” 顾念生出倔强来,摇头。想把围巾拿掉扔地上,可又太冷了不舍得。手扯着围巾一段,恨不能扯烂了去,纯粹撒火。 顾惜看在眼中,把围巾给她整了整,“生气了?” 顾念本来不想说,可她就这一个姐姐,生气也是一家人,比起生气的更多是委屈,她说:“别人不知道也算了,可是你应该理解我,你连张睡觉的床都没有,咱们家冬天不能洗澡,要洗澡得去外头的公共澡堂,为了省电,冬天也不敢多开空调取暖,想买个电暖气又不舍得……” 顾惜怜惜地望着她。 她越说越委屈,“我不想以后就过这种日子,可是老老实实上班,一个月就那么几千块钱,什么时候才能自己买上房子?租房,稍稍好一点的,咱俩一个人的工资就没了。我就算省吃俭用,一年能存多少钱?这样的日子完全看不到将来,没有好家庭做支持,我想嫁的好一点,以后我们不用活的那么寒酸窘迫而已……” 她捂上脸,眼泪疯狂地冒出来,“我比你想的多,我不想我将来的孩子也和咱们俩一样,你永远都和我想的不一样。你怎么能在外头那样说我……你以前爱徐洋的时候,有一个钱恨不能给他花两个。可是你明明知道你们俩没有将来,那是烧你自己现在的青春,我也没有在外头不给你留面子的时候。” 顾惜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这女孩还不到23岁,生活要多艰难,才能想这么多的事情。对顾念生出心疼的感觉来。 她伸手去抱顾念,柔声说,“对不起,当是姐姐不好。” 顾念抱着她,委屈顷刻爆发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也想活的清高,我也知道你觉得安星好,总暗暗帮他,可他又不上进,人就那种水平。连份工作都做不长久。只对我好有什么用?我从中学就等,等到后来都对他不抱希望了。我要生成丑八怪也算了,但我怎么说也还有个好样貌,他有什么?” 这话孩子气十足,顾惜哭笑不得,拿纸巾给顾念擦眼泪,“他是不够上进,我就是觉得,要是你对人家也没意思,就别总这么用他,这样真的不好。” 顾念拿过纸巾,重重地擤鼻涕,恨声恨气地说,“他那么笨,我不拴着他,去外头就让人骗了。我也是为他好。” 顾惜:“……”听这语气,竟然不像是完全不喜欢。 她想了想,问道:“要是安星还是这样子,可是家境还可以,你觉得可以和他过一辈子吗?” 顾念折起手里的纸巾,换了一张说,“要是家境好,我也没什么说的。至少我以后管着他,俩人结婚后,有了孩子上学我不用愁的没钱交建校费。” 顾惜被逗笑了,揽上她说,“姐姐知道了。”她伸手顺了顺顾念的头发,其实安星何尝不是自己也觉得,在家世上,顾念不行,所以他还是有希望的。而顾念看不到未来,所以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只有嫁人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当然这并没有错,多少人都是通过嫁人改变命运。 却听顾念说:“其实我想认识有钱人,也不完全是想嫁人。多认识个人,也多个工作的机会。好歹我现在拍过杂志照,你说是不是?等我有名了,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顾惜心里泛起内疚,她也算看过顾念的工作状态,知道她的工作并不轻松。只是那么高的高跟鞋,自己就穿不成。她觉得自己以前还是不够了解这个妹妹,她柔声说:“那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今天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好不好?” 顾念想到姐姐早前的冷漠,说她连清洁工的工作都做不好,也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想的不够多,低声说,“其实你也说的没错。我以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原来自己连家政的工作都做不了。”又伸出手说,“所以以后我有钱了,就雇别人来。” 顾惜怜爱地给摸摸她的头,看到有出租车过来,伸手拦下,“咱们家的条件是太差了,说真的,我宁可站在街上都不想回家。” 顾念被逗笑了。用纸巾捂着脸,鼻子红红的嗔了眼顾惜,钻进了出租车里。 ****** 顾惜家楼下,一栋超过三十年的旧楼在暮色中越发破旧,楼右侧,一棵长歪的枯树下,诡异地慢慢停下三辆轿车。 后车门打开,程进从车上下来,转身扶着车门,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下了车,苍凉的昏黄落在他身上,有种古旧的诗意,那人一个动作就是一派盛景。 风卷着落叶纸片楼门前飘摇乱飞。 寒风一阵吹来,直灌到脖子里,程进说,“哥,你坐车里等吧。” 程琦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淡然中有种责备。程进莫名其妙,他哥一到家就给他这眼神,难道和参政部长这次见面有了不痛快? 程思在后面一辆车,看着程进满脸茫然,俊俏的人不忍心,却更好笑。他没有告诉程进视频的事情,顾惜前脚走,琦爷的车后脚就进家门了。 他只能看着程进被无声地折磨。 当然他也理解,琦爷一定也很郁闷,去和财政部长吃个饭而已,放在家里的人就被吓走了。不过琦爷都下车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下去吹冷风。 几步远,他觉得风吹透了大衣,吹透了衬衫…… “琦爷……”他靠近,低声说:“其实您坐车里就行。”程思的想法是另一个方向,坐在车里比较好看,就算是救过自己,这样见面也太迁就对方了。 却见程琦摇摇头,眼神落在远处的旧楼上,看不出情绪,“我……就想这样等。” 就想这样等?程思听不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程进,程进爱帅气,还只穿着西装,此时冷的手已经伸进了西装裤袋,他说,“要我说,哥应该在家等着,我来接就可以。” 程琦闻言,又把久违的焦点挪到了他身上。 程思忍着笑,连忙替程进兜上,“老三的意思是,在家里见面顾小姐就一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程进说:“我是怕哥太累了,刚下飞机衣服都没换。” 程思又是佩服又是无奈,半响,也不知说他什么好。 ****** 顾惜和顾念在家附近的超市下了车,买了几个西红柿,一盒鸡蛋,一包挂面,准备晚上做西红柿鸡蛋面吃。 顾惜看卫生纸打折,又买了一大包,俩人拎着东西,有说有笑,都觉感情有了质的飞跃。 远远走到家门口,就发现了那边的车,顾惜也不知自己怎么看到的,好像一抬眼,就看到那边三辆车几个人,她连忙垂下目光,有种莫名其妙的慌乱。 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学生时代,高中放学,她出校门,同班的男生忽然冲到她面前,大咧咧拍着她肩膀说,“顾西,有人找你。” “谁?” 那人却说,“外校的,他们听说高一二班的顾西漂亮,所以特别来看看。” 自己愕然抬头,就见几个男生都站在校门外,视线凝在她身上,都是那么青春张扬,她顿时窘迫,差点一时间走出一顺顺,可也只能故作镇静,和同学拐向相反的方向。心跳急速,像别人偷了东西硬塞给她,莫名其妙的羞耻感,更怕别人出声喊她的名字,如果是,她都做好了撒腿跑的准备。 美少女也可以跑的很快。 有多少年了,她再不会有这种无措的感觉。 “姐。”顾念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咱楼下站着三个男人,好像在看咱俩。”她的声音也像做贼。 顾惜嗯了一声,她觉得顾念眼花了,刚刚她看到是好几个。想扯顾念走快一点,却发现自己手里勾着一大包“心相印”。 她瞬间醒神,那种无从所起被关注,引发的莫名窘迫消失无踪。她现在,是一个家庭妇女的造型。 但显然顾念也很紧张,攥着她的手臂,很紧,手也绷着。 越走越近 风卷着楼门口的垃圾飞过来,一个酸奶盒子,外加一片干菜叶子,顾惜走的更快,刚刚那一眼瞧的分明,这些人,衣冠楚楚的可以去接新娘,来他们这里干什么她不关心,她只想走的更快一点。 不知所谓的不好意思。 “顾惜……”忽然一个声音唤她的名字,如什么滴落心湖,荡漾开去…… 顾惜诧异都来不及,少女心瞬间复活,羞耻而隐秘的开心失措,如同高中时代攒的力气忽然到了今天,拉起顾念,风急电掣地跑向楼洞里。天哪,她一定是幻听了。 风吹着吹着,干菜叶子吹到了程琦脚下。旁边的程思和程进望着空荡荡的楼门口,完全不知所谓。 程琦看着楼门口,更觉莫名其妙,他叫她一声,怎么把她吓跑了? 他想过好多次见面的情形,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这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是应该认出来吗? 他的手指动了动,摩挲到一条硬硬的项链坠,然后……她看到这个,不是该恍然大悟吗?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了? 第32章 夏听音作品 顾惜和顾念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冲上了楼,关上房门俩人都喘着气。 顾念说:“刚刚有人喊你。” 顾惜摇头,“应该是喊错了。” 顾念喘着气说:“我听到了……没喊错。” 顾惜也大口喘气,“那你听到了怎么不停下看看是谁?” 顾念一把拽住她,拉她看自己,“你看我的脸。” 顾惜被扯的手臂疼,看到顾念的脸,却顿时想爆笑,这姑娘刚刚街上哭的太狠,现在多了熊猫眼,难怪刚刚都眼花,好几个人看成三个。 “洗脸,你该洗脸了。” 顾念气的一跺脚,冲向洗手间。 顾惜缓过口气,觉得家里也不安全,“你刚刚真的听到叫我的名字?”证明她不是幻听,她走到阳台,透着铁栏杆却角度不对,什么也看不到。 顾念揉着洗面奶出来,站在客厅中间,看她姐鬼鬼祟祟,从没有见过的样子,她说:“你刚也发现了,他们一直看我们是吧?” 顾惜转身,看着她说:“如果真的叫了我,等会会不会上来?” 顾念手一顿,转身冲往洗手间。 顾惜却心里着实摸不着头脑,其实刚刚匆匆一瞥,她只看到有个男人特别与众不同,那种感觉,好像被他看到都会觉得羞耻,害怕自己衣服穿的不够好,样子不够出色,不配被看一眼。 心里只会生出一种想法,就是求神拜佛那人千万不要看自己。 她觉得自己非常莫名其妙,走到门口,看到买的卫生纸和菜,拎着送去厨房,心里又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刚刚千真万确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而且那声音……她还没想完,门铃忽响。 顾惜手一抖,鸡蛋盒掉在了地上,她有点恼羞成怒,住在这破地方,连门禁都没,谁想来就来。 她拾起鸡蛋扔进垃圾桶里,走去开门。 顾念拿毛巾正擦脸,站在洗手间门口说,“姐——你问清楚再开门,我看到是好几个男人,虽然穿的不错。别是坏人。” 顾惜走到门口,插上铁链子,拉开一条缝望出去。 外面是一个衣着体面的男人,脸上带笑,“顾小姐。”他亲切地好像认识她。 顾惜面无表情地问,“你是谁?”她打量着这人,觉得刚刚应该一眼扫到的不是他,那种奇怪的不好意思太奇怪。 外面的人说,“我姓程,程思。嗯,程进是我的弟弟。” 顾惜茫然地看着他,想不起来程进是谁? 程思看她半点开门的意思也没,果然提阿进也没用,把人拉上来估计才能想起来。不过刚刚程进也在楼下都没被认出来。 程思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那这个东西,顾小姐有没有印象?” 顾惜目光落在他掌心,上面是和她脖子上一模一样的项链,她站直了些,警惕变成了诧异,想不承认,脖子上还晃着一条。而后她伸手,揪回那项链说:“你是来还东西的吗?那我已经收到了。” 程思大为意外,连忙一拽,项链被扯成直线,俩人一人一头,这东西可不能给她,琦爷很宝贝的。 顾惜更奇怪,“不是还东西的吗?怎么不松手?”她也不敢使劲拽。 程思真没见过这样的,“你不问问这东西怎么找到的,怎么找到的你,你在什么地方丢的?” 顾惜扶着门冷下脸来,“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这东西她在平城丢的,她事后无数次想,估计救人的时候不见了。能找到她,简直太恐怖了。她连想都不愿想。 程思在外面哭笑不得,“你这人戒心怎么这么重,如果是这样,那还欠你20块钱,你要不要?” 顾惜的手松了松,这句话是告诉她,他们是谁。 可是,活着就活着,来找她干什么,她早说过不要麻烦,而且那么神通广大找到自己,她忍着不高兴说,“那人没事吧?” 程思略佩服地看着她,这时候还不开门? 他说:“他在楼下,让我上来请你。” 顾惜摇头,“不用了。东西还给我就行。”她又去拽那项链。 程思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这么小的一件事情自己竟然办不下来。 顾念从洗手间跑出来,看她姐隔着门缝和人僵持,拿过手机说,“姐,要我报警吗?”作势要拨号,明显的恐吓。 程思隔着门听到,简直觉得一辈子没有这样丢人过。 他无奈,低声对顾惜说:“你开门,我就说一句话。” 顾惜摇头,就要关门。 程思一急,伸手推上门,低声说:“程进就是问你要护照的那个人。” 顾惜合门的力气消失,惊讶地看着他,这人说的——可是戴邵东婚礼上的事情。这事情有点大,她盯着他看了几秒,一拍门说:“你放手,我开门。” 程思松了口气收回手。 顾惜关上门,顾念还紧张地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那句话她也听到了,“什么护照?姐,你办护照了?” 顾惜转头说,“没事。我去说两句话。” 她打开门,极快地挤出去,不等程思说话,就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找我,但我没兴趣知道。” 程思真是服了她,低声说:“没有恶意。”太多话也不能说,刚刚那句话说出来已经是极限。 顾惜想到他说的那个人,婚礼,戴邵东表舅舅家的老三,还有早前清洁公司的活,好像都连成一条线。她抬头说:“我妹妹在家,我和你下去会吓坏她的。你们明天打电话给我约时间吧。”她一转身说,“你既然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我的手机号是吧?” 说完她就关上门回家去了。 程思站在门外,被关在这个破旧的居民楼中,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小一件事,竟然愣是没办成。 下了楼,如实和程琦说了。 程琦坐在车里,眼神透过车窗落在那空洞的楼门口,听完说,“走吧。” 程思心里奇怪,为什么竟然没有说自己。 程进坐在前面,想问不敢问,他刚要上去,都没让他去……他不开心。 程思说:“她只和妹妹在家,谨慎也是好的,等会回家我给她打电话约时间。” 程琦没说话,程思吃闭门羹,他半点不奇怪。不知为什么,他还隐隐有点高兴。没有听说见自己就迫不及待,多难得的品性。 不过这种脑补的美好只限于他一个人知道,也没人有机会纠正他。 这一晚,顾惜彻底的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她找了个借口出门,到了门口拐过的另一条街,程思已经开了车来等她。他下车给顾惜开了车门。 俩人驱车到了早前令顾惜莫名其妙的别墅。 有年份的大树,弯曲的私家路,大隐于市的别墅,湛蓝天空没有一丝云,别墅前的泳池,蓝天下水光点点,她随着程思进去。 心一点一点往下落,这里的人,她知道他们都不是帝景城的人,但他们却可以在戴邵东的婚礼出现,可以从平城一路找来,准确的锁定自己。 那这人,该有多可怕。 跟着进了大屋……还是昨天来过的地方,格外的安静。 程思说:“我带你去会客室。” 顾惜跟着往楼上去,圆弧形的扶梯上去,二楼有地毯,踩上去是虚浮的感觉,她的心慢慢又变得紧张。走到右边第一间门口,程思站在门口,停了一下,才轻轻敲了敲门。 他的动作带着种不由自主的恭敬,顾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呼吸有点紧。 门开了,程进站在里面,给顾惜露了个脸,却没有说话,而是难得认真的样子,侧身说了声:“请进。” 顾惜面无表情往里走,感受到程进站在门口,等她进来,就轻轻合上门。 门在她身后,吧嗒一声,合上。 “坐吧。”屋里一个声音说。 顾惜望着自己面前的一块深红色暗花地毯,视线挪了点,发现旁边一把欧式椅,坐了过去。也没有抬头,那声音她认得,表舅舅的。 程琦站在窗前,看到顾惜坐在门口边的椅子上,眼神有些直,屋里白天依旧亮着灯,有种温馨的典雅,他特别选了这地方,是觉得希望她自在点,这里中间摆着原木的书台,四周散着几样洛可可风格的家具,沙发却是放在窗下,他立的这一面,可她倒好,坐在了门口装饰用的椅子上。 这下他都没地方坐了。他坐在沙发上,和和她隔着将近五米,外加一张大议事桌。 不过他也不想坐,不知道为什么,和昨天一样,在车里也坐不住,只想站着等。他等了一会,看顾惜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知道让她换地方坐是不是合适。 问道:“要喝点什么?” 顾惜听到那低声的详询,不由感叹,乖乖,这种语调,估计很少有人能听到,觉得也许找她只是为了道谢,略微放下心来,说道:“不用。”又不想抬头看他,心里徒劳地想着,如果没见面,也许能少点麻烦。 程琦不知她会防备自己,又问道:“那你吃早餐了吗?” 顾惜:“……” 程琦说:“要是没吃早餐,我……” 顾惜抬头看向他,说道:“我吃过了,谢谢您。”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看到窗前的男人,昨天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竟然一秒钟回来,她一下明白,昨天一眼,几个人中她就看到了这个人,只觉那身影都贵气晃眼,令人生出自惭形愧。现在一看,她才知道……戴邵东他们的谨慎恭敬,戴世全的顾忌赞叹,都从何而来。 天哪,这人的妈妈太有福气了,怎么生的这么一个儿子。 这样一想通,她竟然反常地从容了起来,大家都怕他,她不自在也是正常的。而后左右一看,发现自己坐的位置不对,沙发在那边,自己坐这里,像是门口被罚坐。 程琦看在眼中,说道:“坐这边吧。” 顾惜站了起来,挪过去,坐在长沙发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这样程琦可以坐中间的长沙发,程琦微微露出丝笑容,走过去坐下。 “抱歉这样和你见面。”他说,“那天婚礼……我早上才收到消息。所以去晚了。” 顾惜诧异地看着他,这语气,怎么好像他是特意赶去救场的?一想又明白,这人估计以为戴邵东用了什么手段胁迫了自己。 她也不解释,说道:“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那一晚,她救了他,大家现在都心知肚明,她就直接问了。 程琦打量着她,照片见过,人却是第一次见的这么真切,他知道她又陪戴邵东去了一趟港城,那边也承认这婚事了,听说戴邵东现在去了美国。 那么回来之后……她怎么办? 程琦说,“你……以后留在我身边吧。” 顾惜愣了,而后极快地想明白,她低下头,轻声说:“好。” 救命之恩太大了,这种人,以他的身份不能不报,可是怎么报也许还没想好。以周围人对他的顾忌来看,在他身边的女人,应该是很大的福气,所以他给了自己这个提议。 程琦也诧异了,为了她干脆的一个“好”字,不知道为什么,那是非常心酸的一个“好”字,小人物认命自持,不争不抢,逆来顺受,当面对绝对不可挡的外力时,识时务的认命。 他做什么了,怎么把她逼成这样?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好像给忘了…… 第33章 夏听音作品 清晨的光是那么柔和,屋里的灯,也是黄晕晕的,纯粹装饰作用,半点不刺眼,顾惜坐在那里,大衣都没脱,脖子上戴着厚围巾,像随时准备走。 程琦一看有点僵局,立刻起来按铃,让人来给顾惜送喝的……嗯,外带吃的。 她还是没说自己有没有吃早饭。 顾惜没有阻止,准确说她都走神了,从说了一个“好”字之后,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她真是没想到,自己从土里刨出来的,原来是这么“贵”一个人,只是查到她的本事,就够大的!还有婚礼上出现时的排场,嗯……还有被撕票的那么“壮烈”。 但这贵人是在戴邵东的楼盘被活埋的,又和戴邵东有亲戚关系……这其中,还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让自己留下,也一定是怕自己和戴邵东说什么。那他怎么不早几天来找自己? 顾惜想不通……她比较实在,想不通,觉得就是思考的方向不对,准备换一个方向再来。灵光一闪,她觉得自己想错了! 人家说,留在他身边,又没有说那个意思,她忽然发现自己也许只是想太多,也许这人只是怕她泄漏那晚的事情。 门轻响,几个人端着大银盘进来。 顾惜一动不动,看人家往桌上放东西,一小碟一小碟的点心,还有茶,咖啡……她坐着不动,她觉得,在这人面前吃东西,都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比如戴邵东,那家伙说过,他陪席的那天,就是饿肚子…… 她现在理解他。 听到门轻关上,程琦挪了下桌上的杯子,向她的方向,说道,“刚刚我就是觉得……那天婚礼……你这样子在帝景城再待着,或许有不方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去先看看,回头你想回来再回来。” 这意思,他不是变相要软禁自己? 顾惜大为松了口气,也没看那杯茶,隔着一桌精细小点看向程琦,斟酌着说道,“表舅舅,既然您这样说……” 一听这称呼,程琦明显的怔了怔,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觉得忘掉的是什么,他竟然忘掉了 ——这女孩还不认识自己? “我姓程,单名一个琦字。”他说。 顾惜茫然地接收着这个名字,不知道是哪一个“奇”,觉得应该礼貌的介绍自己,又觉得没必要,昨天就是他叫的自己,她不愿多想这个,又说道:“程先生……既然您这样说,我也坦白说,那次在平城的事情纯属意外,其实如果没人提起,我都几乎忘记了。” 不知道这人把自己和戴邵东的关系了解到哪一步,她可没忘他们的恩怨,连忙又补充,“至于戴邵东,我也从来没有和他提过那件事。不止是他,我谁也没说过那件事。” 程琦盯着她,眼神渐渐难名,“你以为……我顾忌你告诉别人?” 顾惜一想这人的做派,谁都捧着,这人是贵人,贵人自然谁都不怕,不用搬出爸爸是什么刚都可以唬人,她忙说,“不是,我的意思就是,如果您不出现,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那晚的人是谁。” 程琦的眼神沉郁下来,她竟然觉得自己查她是为了堵她的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惜不明白,她觉得自己也没说错话,措辞都很婉转,没有说“被活埋”“被撕票”“被扔土坑”等等影响别人形象的话。 她垂下目光说,“我就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下。”心中一凛,她又想到很严重的一件事,这人被撕票在戴邵东的楼盘,可是这人并不知道自己知道那是戴邵东的楼盘,洞察到他们俩的这点联系,可千万不能说漏嘴了。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多说话,说多错多。这屋里有点热,她围着顾念的厚围巾,这围巾是混纺的,里面不知道混了什么,现在有点扎脖子,她想忍着,可是太扎了,右手微微挪了挪,好像更扎了…… 程琦把她的不自在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头疼,原来她和自己想的一点不一样,她在防备自己,像对一个需要时刻警惕的“敌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顾惜会这样想,而且他都说的那么明白了,那一早,知道婚礼是她的,他才去的。 他站了起来,觉得这件事整个跑向了诡异的方向,他原本想着迟点再找她的,可是那一早,竟然知道戴邵东没有了新娘,找她去冒名顶替……他怎么可能不管不去? 他救过她,难道他还要变相害了她。 他可是知道,这女孩之前和戴邵东根本不认识。 想到这里,他喘了几息,说道:“那场婚礼,我是怕你被别人强迫,不情愿。也不想你现在因为那件事有什么不自在,才提出带你走。我来帝景城,并不是为了防备你。” 顾惜愣愣看着他,这人是在和自己解释?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愿意和自己解释。 他站在那里,身后是一个洛可可风格的书柜,那风格繁复艳丽,成了这人的背景,竟然生出奇异的震撼感来,何况他还说,他来一场,纯粹是为了想帮自己。 顾惜觉得脸有点烧,这房子太热了。 她松了松围巾,心里的防备渐渐褪去,这样的人物,他也犯不上算计自己,她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的人……查了平城所有的医院,”他说的很慢,“救过我的人……留了不少血迹在我衣服上,手指……应该伤的很厉害。” 那语调,一如既往的引人入胜,却多了丝微不可见的关心。 顾惜从来都不知道,有人可以把话说的这么语调百转千回,莫名又觉得不好意思,也不想多追问,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倒霉,迅速在一堆线索中挑出她要的方向,问道,“那您的意思,找我只是为了图个心安是吗?” 程琦:“……” 顾惜等了一会,不见回答,又看向他,眼神期待。 程琦对上她的大眼睛,那眼神很是无辜茫然,他顿时被闷的心口微堵,觉得和这个人无法沟通。但他是不会动气的人,说道:“……我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 顾惜的手却条件反射握了起来,“那你是想谢谢我吗?” 谢? 程琦竟然被问住了。 一瞬间,竟然陡然理解了昨天程思的苦闷,程思昨晚吃饭都比平时少,说自己心堵,把律师都弄的心堵,这女孩……人哪,果然得了解,他说,“你心里觉得怎样更好,都随你。”语气无奈中依旧隐有纵容。 却听顾惜小声说:“我要的东西……那一晚就告诉你了。” 程琦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电光石火间心里清明: 她要的,不过是那一句: “能绑票的一般都是熟人干的,我怕麻烦。”她在告诉他,她并不想认识他! 程琦说不出话来,他是说过不找她的……要不是她突然要冒名嫁给戴邵东,他真的也不会现在找她的…… 他终于笑了,看了一眼顾惜的手指,那十指白净纤细,没有涂指甲油,指甲很平整,是一双,随时准备干活的手。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看到这双手的感觉。 他收回视线说:“你的意思我收到了,打扰到你的生活很抱歉。” 顾惜站了起来,知道这人已经想明白了。没人提什么报答感谢,那句“您要感谢我吗?”就是句玩笑,人家的命太贵了,她要不起报答,他也提不起感谢。 程琦按了铃,不多时就有人来,站在门口等。 顾惜没再看程琦,这样的人,原本就不该和自己交集。她轻声说,“打扰您了。——谢谢。”就随着门外的人出去。 这一刻,她终于拾起了自己的从容和礼貌。 程琦站着没动,看着房门合上,仿佛那声很轻的“谢谢”还在。她是如此谨小慎微,她救过他,她竟然还诚惶诚恐到说“谢谢”,怕他不放过她吗? 他走到窗口,什么也看不到。他推开窗……不多时,有汽车发动的声音,而后渐行渐远…… 外面清冷的空气不断灌进来,是那么的透彻心扉,那么的令人心生感叹。 只有失去过这自由空气的人,才会明白这种可贵……体会的越多,人越孤独。 就像她虽然救了他,可她也不会明白, 那一晚……他被推落土坑,黄土疙瘩纷落,砸在身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估计躲不过这次了。他一辈子顺意,万事尽在掌握,也因此非常清楚,自己的人多久才可以找到自己……他知道,赶不及的。 他从没有求过天,拜过神,但那一晚,被土整个埋住的时候,本能的恐惧压过了他,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绝望的瞬间才会明白那代表什么。 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心里冒出的想法,如果谁能救他,他会这余生都只护着那个人,用尽自己所有都甘愿……什么都甘愿。 他从不用护谁……这辈子他谁也不用护,能够认识他的人都会得到无形的某种庇护,所以他从未有想过,有谁可以值得他主动去护。 但此时,他想护的人,只想离他远远的……远远的。 这世道只听说过看见好处就迫不及待的,遇上自己却向外推的,真是从来没有过,唉……她也没说戴邵东回来,她以后怎么办? 有什么纷涌而来,渐渐堵在了程琦的心里,闷闷的,实实的……这女孩,怎么这么难相处~~ 第34章 夏听音作品 车缓缓在一栋公寓前停下,汤念聪下了车,走到副驾驶开了车门,顾惜下来。 “我怎么觉得自己现在成了你的司机?”他对顾惜抱怨。顾惜手里拿着杯咖啡,刚刚汤念聪给她买的。大概感激她帮了戴邵东,汤念聪对她的态度变了不少。 汤念聪已经找到目标,对着不远处的一辆车招招手,戴邵东从那边下了车。向他们走过来。 “你这几天怎么样?”戴邵东打量着顾惜,“我给你带了礼物,在车上等会吃完饭给你。” 顾惜用咖啡暖着手,不知说他什么好,他去美国是分手的,还不忘给朋友带礼物。她说,“机场免税店买的?” “不是。”戴邵东搭上她肩膀,“走上楼说去。” 顾惜走快了一步,躲开那示好的行为,问道:“其实你是飞到美国还是直接飞去了也门?” “也门到底在哪儿?”汤念聪在后面问。 顾惜含笑回头看他,正看到汤念聪对着自己跑车按钥匙锁车,顾惜说:“你知道人为什么会仇富吗?” 汤念聪问戴邵东,“我刚说了什么?” 戴邵东笑死了,“她想说,仇富是因为别人觉得不能按照智商均分财富,实在不公平。” 这句话汤念聪明白了,抬手毫不犹豫轻敲顾惜的头,“拐着弯骂我,我聪明的时候你是没见过。” 顾惜说:“有生之年,我又多了一个念想。” 汤念聪恨的牙痒。 戴邵东爆笑。 进了电梯,戴邵东说道,“这座楼也是新的,我觉得给你找的地方新楼比较合适,成熟社区里面大家彼此都认识,比较难以融入。” 这是戴邵东要送给她的房子,顾惜看着电梯的数字跳,在七楼停下,“七上八下,我挑的七楼怎么样?” 顾惜说:“我以为你交给别人去办的。” “当然是找人挑的,”戴邵东声音转低,“而且是我爷爷点头的。” 顾惜问:“他还是对我不放心吗?会不会派人监视我?”她已经被监视怕了。 戴邵东笑着开门,“想什么呢,我爷爷是喜欢你。” 门一开,顾惜走进去,紧凑型的两室一厅,戴邵东说,“间隔实用,客厅向阳,两个洗手间。这样你和你妹可以一人一个。” “你想的挺周到。”顾惜去卧室看,两间卧室也差不多一样大。 戴邵东跟过去说,“我的事情……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我给你说实话,我在飞机上才觉得后怕,那谎话,真是编了一个又一个。如果不是和我爷爷坦白,我就这几年的心理压力,也能够呛。” 顾惜纠正他,“你骗不过你爷爷的,你爷爷多精明呀。你看看他的访谈就知道。” “你还看过他爷爷的访谈?”汤念聪走过来。 顾惜说:“打交道之前了解了一下。这房子你爷爷怎么说?”她问戴邵东。 戴邵东带她去看厨房,“我爷爷说,房子太大了对你也不好,像你说的,你也得给周围人一个合理的理由。这样够你住就合适,也不惹眼。我们家心里也过意的去。” 顾惜的手搭上橱柜,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橱柜白色很素净,做饭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客厅里的人,方便她以后和顾念聊天,顾惜很喜欢,点头说,“那帮我谢谢你爷爷,你告诉他,我是很守信的,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当才认识。那件事大家以后都别提。” 戴邵东点头,看出顾惜的坦然,上次他送房子她满满戒备,这一次,却是她应得的。有自己爷爷点头,她才能有这份从容。 他说:“我觉得,在你心里好像很尊重我爷爷。是不是我感觉错了?” 顾惜诧异地看向他,“当然尊重了,你爷爷那么能干,一辈子给多少人创造了就业机会,尊重不是应该的吗?” 戴邵东愣住,也许是因为太近,生于这种家庭,什么都觉得是理所应当,他眼中露出笑意,顾惜围着大围巾,那围巾特别柔软,整个人都毛茸茸的,摸了下顾惜的头顶说,“我明天带你去办房产证,这房子要有人问,对外就说你租的就可以。” 顾惜靠向厨房开阔的推拉门,拉开点距离说,决定以后有钱一定少穿顾念的衣服,顾念的很多衣服都这样,“这房子,我想写我妹妹的名字。” “那是为什么?”戴邵东大为意外,“你给她这么大个东西干什么?” “唉……”顾惜觉得没法和他解释,“我妹妹还小,你也知道她的工作,她背后没支持,所以心里总是不踏实。就和口袋没钱没底气一样。她如果有了房子,整个人的心态就会不一样。”她知道戴邵东更加了解顾念的情况,也没想瞒着。 戴邵东沉思下来。汤念聪站在窗口抽烟,看了顾惜两眼,兄弟间为了争一套房子打破脑袋的都有,这也许是她一生,唯一脱贫的机会,她却甘愿给她妹,他没什么好说的。他知道戴邵东不说话,也是在思量这个。 那个毕竟是人家妹子,他们说的多像挑拨人家关系。 戴邵东却是真心感激顾惜帮他,要不是他心血来潮找到这女孩,他的这场事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他说:“你想给她就给她吧,你和她心态不一样,给她也好,她能以后少给你惹点麻烦。” 顾惜抿着嘴,有点不高兴,顾念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年纪太小,身处的圈子也不对,都是攀比,虚荣。 戴邵东说:“那你准备怎么和她说?” 顾惜略苦恼,她还没有想好。 戴邵东看她面有难色,真是愁人,对汤念聪说,“走先去吃饭,这都饭点了。”对顾惜说,“你慢慢想,给你一顿饭的时间,想不出我就写你的名字了。” 顾惜:“……”他还是不舍得给顾念。 算了,她也不想解释,解释有什么用,人家压根就不会关心,人都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戴邵东心里对顾念的印象不好。 三个人下楼去吃饭,冬天,三个人现在有了革命情谊,去了家养生的药膳私房菜。汤念聪来的次数多,点了几样特色菜,问顾惜想吃什么,顾惜随口说,“想吃酸菜鱼,有吗?” 这菜汤念聪不常点,觉得太“土”,他也不爱吃鱼。 可那鱼上了桌,酸酸辣辣的,他就跟着吃了几口,觉出好来,“你怎么爱吃这个?”他问顾惜,“女孩不都应该吃清淡点。” 顾惜在骨碟挑着鱼刺,她发现了一根,“我平时都是自己在家做饭,都是清淡的。” 汤念聪有点意外,想到她是个“穷”人,平时上馆子是非常态,在家吃才是常态,同情道,“所以说,你以后找男朋友,要理智点,别找倒贴的,起码能请的起你出去吃饭。” 顾惜瞬间被酸汤辣了嗓子,差点呛死她。 戴邵东忙对顾惜解释,怕顾惜把饭碗扔汤念聪头上,“那次在会所,汤汤和我在一起。” 顾惜扒了两口米饭,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心里却猛然闪出一个念头,自己以前的男朋友连汤念聪都知道,那人找人调查过她,一定也知道自己以前的这些事情吧?她顿时觉得没了胃口。 拿起纸巾擦嘴,那现在呢?他不会再派人跟自己了吧? 戴邵东看她停了筷子,略责备地看了汤念聪一眼,用勺子给顾惜装了碗汤,“喝汤吧,别放在心上。” 顾惜拿着勺子,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自己收了房子,那人会知道吗? 其实今天来以前她也考虑过,算了,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他知道自己给戴邵东帮的什么忙,估计一想就能明白。 戴邵东看她还是闷声不说话,刚刚的笑脸亲近都没了,弄的汤念聪也不知说什么。汤念聪女朋友多,可从来不用哄,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着不能纠结这事,应该赶紧换个话题,对汤念聪说,“我赶着回来,是因为我爸说,明天就让我到店里去。” 汤念聪忍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哄顾惜,刚刚那话太过,这女孩估计想起自己的前男友所以伤心了。 他觉得这次是自己不对,连忙跟着戴邵东转了话题,他说:“我觉得你家有点坑人,也不看看上次考验你让你干的多大的项目,现在倒好,弄这么小的眼镜店。” 顾惜被这谈话吸引,不是后面那段,而是前面的,以前那么大的项目,是指平城地产吧? 原来那是家里为了考验戴邵东…… 汤念聪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密码体,顾惜不可能知道,又说道:“你也想想,你爸爸这么多年都没弄出什么花样,让你接手,你成功了,是你爸爸没本事,你没成功,是你自己没本事。” 戴邵东简直想扶额,“都说了,有些话不用说那么直白,我不知道一样。” 顾惜说:“不对,通常这种情况,他们家儿孙多,老人也要顾忌其他人的想法。有低做起,证明了自己,才能得到更大的机会,不是太正常了吗?要别人予以信任,得先有本事。” 她又看向戴邵东说:“你爸爸想退下来,你爷爷一定也知道,这是给你机会接班呢。” 戴邵东脸露喜色,对她说,“我真真欣赏你的这份……”他思量了一下,挑出一个词,“通透。” 至少在大方向的把握上,顾惜总是一针见血的。 汤念聪一看顾惜又愿说话,可说话就说话,却是反驳自己,对顾惜说道:“那你既然这么通透,那这种事情上有没有办法?” 他说完一脸坏笑,显然是要揶揄顾惜,顾惜只是个开保洁公司的。 却没想,顾惜点点头,“办法当然有。”戴邵东被派了什么活,在港城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 汤念聪却分外好奇,凑过去说,“你有什么办法?保洁公司总结的工作经验,说一说?” 顾惜端起杯子喝茶,而后也凑近他,低声神秘地说,“想知道?先放五万块钱在桌上。” 汤念聪:“……” ****** 程进回到家,刚上楼,正遇上mac,俩人的方向都是程琦的书房。 程进说:“我找我哥说事,你也是?” mac点头。 程进挑着眉打量他,“你猜我哥先听我的还是你的?”话虽如此,却不无让他等一会的意思。 mac说,“那三哥你先。”他做好了在外等的准备,还帮着敲了门。 里面让进,程进脸上立刻就带上笑,推门进去。 程琦坐在书台后,前面超大的原木书台上,好几本图录都摊开放着,程思也在,坐在沙发的位置,显然正在和程琦说话。 程进扫到咖啡杯空了,忙伸手把那杯子放去一旁,对程琦说,“哥,我问清楚了。”程琦却一抬手,止住他的话,“mac在外头?” 程进诧异,“是呀。”转身去开门,他哥问,就是要见人。 mac进来,没有看程进,他怕自己笑,对着程琦说,“琦爷,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 程琦放下手中的笔,靠向椅背。 mac说:“戴邵东已经回来了,前几天他派人在港湾花园看了一套两室一厅,今天,他带顾小姐去看了房子,已经安排了人准备办房产证。” 程思坐直了,在沙发上问:“他送了套房子给顾惜?”一说完,他觉得重点错了,“顾小姐收了?” mac打量了一下琦爷的脸色,答道:“顾小姐的意思不清楚。但那套房,戴世全应该也知道,房子看好后有文件快递去港城。” 程进轻轻挪了挪步子,靠向身后的书柜上,他脸上刚刚的笑意,全都消失不见。如果是戴世全的意思,那她一定无法推辞。 难道,哥的救命恩人,以后要住到仇人的房子里去? 这事情怎么越跑越不对劲了…… 第35章 夏听音作品 除了最初让阿mac进来,程琦一直没有说话,看着mac出去,程思望向程琦,斟酌着他的想法,说道:“琦爷,这事情……” 程琦抬手止住他,问阿进,“刚刚你准备说什么?” 程进压了压,却还是没有压下想抱怨顾惜的火气,说道:“哥,这事你不管她吗?”他的口气,好像恨不能现在就去找顾惜谈谈。 “我管她什么?”程琦说,“那是她应得的。” 什么叫应得的?! 程进脑子一懵,却想到了,那女孩……无缘无故都二婚了,帮了戴邵东那么大的忙,自然是——她应得的。他的神色黯然下来。 现代很多工作令婚姻的庄严感都消失,但不包括他们,所以他,一时竟然没想到。 程琦又问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程进情绪低落,闷声说:“也没什么,就是嘉怡的老板联系我,想开家文交所。我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程琦端起桌上的茶,递给程思,程思已经站了起来,接过杯子,顺便看了程进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出去给琦爷换茶。这家伙又要被训了。 程思的眼神程进收到了,门一关,他也有些忐忑,说道:“这是个小事情,我就想来问问你。” 程琦看门关上,问他:“你最近很缺钱吗?” 缺钱? 这话把程进问愣了。 他手下两家基金,都是准入门槛八百万的大生意,他来往的客户非富即贵,他怎么可能缺钱?而且他还玩对冲,“我,我来这里之前你让我在伦敦玩……我才赚了一笔,小一个亿,我怎么会缺钱?” 他为了证明自己,还重申了一下数字,虽然那数字他哥都是知道的。 程琦说:“那你为什么放着自在不自在,要去碰自己不熟的东西?” “那还不是看他背后的关系。”程进连忙堆上笑,很喜欢他哥,很讨好的样子,“我也知道他想靠着你,我没有答应他。” 程琦对上他这样子,眼神都没闪一下,说道:“艺术品份额化,去年才开始,你说,把一件艺术品分成份额,像股票那样炒,那能不乱吗?” 这个程进知道,交易方式完全和股票那套一样,不过炒公司的业绩,变成了炒艺术品。他们手下也有艺术品基金,而且是封闭式的,就是客户只把钱给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投资的什么东西。 他觉得那么高难度的东西他都能玩,这才到哪儿。 不解道:“这东西没办法监管不是吗?” “就是没人监管才不能碰!”程琦的眼神变的凌厉,“鉴定,评估,发行,交易,监管,保险,那么多的问题。这是游资没东西炒了,新兴起来的圈钱手段,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上不得台面很重要,程进一下明白了。 他忙说,“我知道,这事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只觉得从政策面看,到处是空子。”说完又对他哥笑,“其实我也是好奇,艺术品真假难辨,也能这样金融化,想看看他们怎么操作。” 程琦说:“政策让他们有空子他们才能有,没什么空间,一两年的事,就该出文件了。” 程进深信不疑,他哥说的从不会有错。刚想再问点别的事,却听程琦说:“你要有空,干点别的,——上次你见过顾小姐的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咦,这句话中间有个跨度,程进被卡住了。 还没想明白前一段,又被问了后一段。 他私自认顾惜的事情,他哥饶了他一次,他连忙又露出他从小用惯的,讨好他哥的笑容,把见顾念的事情说了一下。 “我主要是试探一下,看她有没有背过人,两句话就问出来了。” 程琦听到这里,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 说道:“她那行应该不容易,你能帮就帮帮吧。” 程进连忙点头,条件反射的,也没多想。正好程思端了茶进来,他就出去了。他一路下楼,走到车旁,才猛然醒神。 他哥让自己帮帮顾念……顾念有钱了,那善于打扫卫生的“姐姐”,不就不会稀罕别人一套房子了? 他猛然转身,望着家里的别墅,由衷的,更加崇拜他哥了。 不高兴都表达的这么婉转,真是太绝了…… 当天下午,顾念的“幸运女神”就飞到了她家,让她参演一个广告,片酬有二十万!而且可以上电视! 顾念幸福的差点没有晕过去,同时她以前的影楼请她出外景,去国外拍样片……顾念觉得,自己一下红了。竟然有点繁忙的感觉。 顾惜回到家的时候,顾念已经连着收到两个好消息。 “姐,我恐怕真的要红了。”她激动的脸颊绯红,“我竟然有点害怕,人红是非多,我要惹是非了。”她紧紧搂上顾惜,“姐,我真的太高兴了。” 顾惜看她那么高兴,眼看就要自己凭实力奋斗出一个未来,也有些激动。 “那要去外地吗?”她除了担心顾念也怕中间有什么问题。 顾念说:“要,要去外地。”她说到这里,猛然扶着顾惜的肩膀,“姐,你最近没事吧。你的清洁公司没你也可以吧?” “怎么了?”顾惜被晃的有点头晕。 “你陪我去吧,刚刚公司打电话的人说,想跟人也可以。” 顾惜觉得自己还是懂一点的,她问:“是要我代替安星做你的助理吗?” 顾念使劲晃她撒娇,“好多明星都是妈妈,姐姐当经纪人的,什么助理。是经纪人。”说完她又搂上顾惜,“姐我好怕,你在我身边我踏实,你陪我去吧。” 顾惜被晃的整个人都软了,笑着说,“姐姐当然陪你去。将来你拍电影拍电视,姐姐也一样陪你去。帮你出主意。” 顾念心花怒放,凑过去作势要亲她。 顾惜连忙躲开,这妹妹激动的要疯了。顾念已经冲到屋里去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去试镜,咱俩快点收拾。要带什么呢……”她在卧室里急的团团转。 顾惜脸上的笑容也收不住。 手机在包里响,她拿出来,看到号码,走到阳台去听,“不是告诉你不要打电话给我吗?”她压低声音,对面是戴邵东。 戴邵东说:“你这人奇怪,为什么不能给你打电话,就算你有男朋友,我和你也是正当的朋友关系,我怎么就不明白?” 顾惜才不会说因为顾念,怕顾念不高兴,低声说:“你长话短说,找我干什么?” “我还不是怕你生气。”戴邵东在那边笑,“我那边的事情不能交给你,你也知道原因,这事情真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你又不肯说自己的办法。” 顾惜说:“你打电话来就说这个?”她告诉戴邵东可以帮他,她本来也是要开咨询公司,可是戴邵东竟然不相信,她也没什么意外的,觉得很正常。 戴邵东说:“我不是不能给你五万,那都不算钱。可我怕这事弄的咱俩关系变质你懂不懂?” 顾惜觉得他很啰嗦,说道:“知道了,我真的都知道,你不用和我解释。” “那你什么时候搬家,可不许生气不搬家了。” 顾惜:“……”她明天就走,这下可好,坐实了自己就是在生气,她说:“我妹妹接了个广告,我要陪她去一下外地。” “什么广告?”戴邵东的声音警惕,好像怕她们姐俩被卖了。 顾惜听出他的关心,说道:“没问题的,是大品牌,就是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她还没试镜呢。” 戴邵东空了一会,才说:“那你带上电话,有事给我打电话,要是别人请你们去饭局什么的,你千万别去。” 顾惜嗯了一声,一听饭局她就不自在。心里更加决定,她一定要跟紧顾念。 “那搬家等我回来之后再搬吧。”她说。 戴邵东说:“那你把身份证明天早上快递给我,我先给你办房产证。” 顾惜:“……我需要身份证坐飞机呀先生。”她觉得戴邵东也有些错乱了。那房子她一天没交接,他就怕她变卦一样。 无话可说,戴邵东挂了电话,心里觉得很郁闷。 他在自己的婚房,汤念聪正在旁边看他带回来的礼物,“顾惜的礼物你也忘记给她了。”他看着手里的一盒糖,“明天再叫她出来给她。” 戴邵东把手机放到一旁,“叫不出来。” “怎么叫不出来?她真的生气了?”汤念聪觉得顾惜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还有刚刚你电话和她说饭局,什么饭局?” “她要陪她妹妹去外地拍广告,说她妹妹接了个新的工作。” 汤念聪拧着糖纸,觉得这事情挺不可思议,“她妹妹,能拍什么广告?” 戴邵东说,“我怎么知道。”心里却猛然记起,他以前还说过帮顾惜捧她妹妹呢……这个他真的是随便说说,让他爷知道他捧不入流的小明星,他可以直接gameover了。 汤念聪的皮鞋碰了碰他,“你怎么不太高兴?” 戴邵东也觉得自己闷闷的,好像……少了个护身符的感觉。其实也许应该花那五万块钱,顾惜说了,他心里不就踏实了? “滴哒——”手机短信轻微地跳了一下。 他伸手拿过电话,一看是顾惜发的,连忙点开, 上面打着: “那两个基金账户的问题你忘了吧?赶快先解决那个。” 冰冷冷的语气一点也不温柔。 戴邵东扔掉手机,扶上额头,他还真是给忘了…… 第36章 夏听音作品 程思收到顾惜陪着顾念去外地的消息,第一时间去找程进,晚上十点了,程进竟然还坐在书桌前。 “你这是用的什么功。”程思走过去,看他纯手写,电脑在一旁也没动。 程进说,“我算算账。” “算账?”听到这话程思就奇怪了,绕到书桌后,站在程进侧边看他写的什么。旁边几张纸,他拿过看,上面是一些二线,三线演员的报价,以及各种模特的报价: “彩妆模特,车模,商务模特,婚纱模特,人体模特,美空……原来模特有这么多种?”程思发现自己以前竟然没注意过,“你这是,给顾小姐的妹妹看的?” 程进转身拉过后面的椅子,“二哥你来的正好,坐,你帮我想想,这该给她弄些什么工作?” “这事情还用发愁?”程思不可思议,“随便几个电话,让换顾小姐的妹妹当模特不就行了。” “那那么容易。”程进拿过那纸,“你知道她以前一天才挣多少钱?”说完不等他哥说,就接着说道:“二百,最多的一次,帮戴邵东拍结婚的样片,才挣了一万。那对她来说都是多的。” 程思微微皱眉,觉出问题,“戴邵东送的那套房子,市值多少?” “四百万出头。”程进拿过旁边一张纸给程思看,“二哥我这儿给你说实话,早前知道顾惜收了这房子我心里有点看不起。一个小姑娘,挺知道进退的人,可是结婚这么神圣的事情,那婚纱随随便便就穿给别的男人看。” 程思眨了眨眼睛,难得看到阿进这么认真评价别人的时候。 程进说:“可是通过给顾念找工作,我发现,按她们正常的收入,她们存十年估计都存不到首付。”他看着程思,“想贷款买房还要看工资收入,她那个打扫卫生的公司和她妹妹的不固定收入,贷款都困难。” 程思说:“那还是可以想办法的,不过她们的收入低倒是真的。”他伸手拿过那纸看,他和程进在程家长大,后来玩的都是金钱的游戏,钱只是数字。可以说从没有近距离的了解过草根的生活状态,知道国内房价贵,有些人过的不容易,可是这种不容易到底是什么状态,他并不了解。 程进说:“冯夏找的人,给我问的这些报价,我粗略算了一下,就算顾小姐和她妹妹都福星高照,顾念一年都是接她接过的最贵的工作,也才能挣三百多万。”他语气愁苦地说,“你猜哥能给我多少时间?让顾念能挣出这样一套房子,可以不稀罕戴邵东给的那个?” “那也不用拘泥以前的工作,你这次给她找的不就不错,一个广告给20万。”程思觉得,照着这个不就行了。 程进摇头,“冯夏找的那人,是个资深圈内人,你也知道娱乐圈是个相对封闭的圈子,里面的烂事多,咱们都不清楚。那人说,一次接个大活是运气,一年这种运气多几次,那就成神话了。这事情得办的不动声色你说对吧。” 程思愣愣看着他,果然是琦爷的事情,他敢保证,程进自己找太太都不会这样用心。他叹了口气说:“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我本来以为演员片酬高,后来发现,高的就是那么一部分,大部分出名的,也只有几万一集。别的就更别提了。” 程思算了一下账,好像也理解了顾惜披一次婚纱,换一套房,对她本身人生的意义。他轻叹着说,“顾小姐那样的,如果真的找对象结婚,也未必能找到有房产的。”他又拿过那种模特的报价,当演员和当模特可以双轨并行吧? “……这个美空是什么?”他没听过这个职业。 程进按着手里的电话加加减减,一听这个他立刻放下电话,坏笑着说,“二哥,你猜?” “给航空公司做展示的?”程思尝试着说,虽然他心里觉得不可能,航空公司的业务可以找空姐。 程进高高地挑了挑眉,“果然咱们是一家人,早前我也以为是这个方向。”他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咱们真是在国外待的多,常年跟着琦爷法兰克福伦敦纽约来去,这东西是家网站,对外说是极大的模特公司,人才库类型,但很多人用这里做来做那种生意,和我说的人说,差不多要成高级淫媒了。” 程思拿着那纸,神情有点惊悚,“你把这写到纸上干什么?” “那不是我写的,冯夏打听的时候顺便和我提这个,说是顾小姐的妹妹……算了,先不说这个,你还是想想怎么尽快给她们塞一套房吧?我还等着给哥汇报呢。” 程思觉得他真是不知道,要办的对方感觉不到,他想了想顾惜,顾惜不是个傻的,不好哄,他盖上纸感叹,“我原本来找你,还想说你……” “说我什么?”程进又按计算器,语气像个无辜的大男孩。 程思说:“你给顾念找工作,顺便把顾小姐也带走了。你忘了咱们为什么留在帝景城。” “为什么?”程进停下手指,好像现在才记得把程琦说来和找到顾惜联系在一起,“可我……可我有什么办法?” 程思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他,“你先算这个吧,然后赶快安排人,该换人的换人。别人家都定了演员角色,你一个电话没什么,可让那两姐妹得罪人。” “这我知道,也会小心。”程进说,“一个月,怎么可以让那种程度的人,挣上一套比四百万还好的房子。”程进深深地忧愁了。 拿钱想捧明星却无处下手的,他也算头一份。 ****** 当然,程进换个角度也是上位者,所以他干脆第二天吩咐给别人,让冯夏去帮他问问那圈内人,把这种难题扔给了别人。 人家那位“圈内人”果然还是比较资深,知道了他们的大概要求,“只是想给女孩弄套房”,也不问这种奇葩的原因是什么,就给他们出了个靠谱的方案: 这套方案是这样的,“选”家公司先签了顾念,别人都是公司挑人,但到了他们这里,完全成了人挑公司。然后以公司名义先给安排个宿舍住,丰俭由人,这样便于公司对旗下艺员的管理,理由顺理成章。 再然后从小活开始接,有人出资,有人捧,慢慢那房价就挣回来了,这期间住宿也完全不是问题。 程进觉得这方法可行,就安排人去找公司,心里算好了日子,顾念的广告拍十天,中间穿插两个试镜,而后就过年了,过年他们都要回家去。这边两姐妹也正好飞到国外拍外景,顺便可以玩一玩。 嗯,食宿这方面要安排好…… 然后等她们回来,之前的广告上了,公司就会上门,提出签顾念,这好事不能太近太频繁,要一环扣一环。 他很快乐,觉得竟然好像不知不觉掌握了一项新技能。这和小时候玩的那明星养成什么的,好像挺像的。不过别人是对着电脑玩,嗯,他是玩真人…… 程进想到这的时候,自己捂着嘴,在房里笑了好一会。后来偷偷和程思分享,程思差点没被他呛死。 而后程思也觉得有点快乐,没想到这件事还可以有衍生兴趣。 ****** 一无所知的顾惜和顾念,回到帝景城已经是二月初,眼看要过年,她们只在家待三天,就得飞巴黎。 顾念看着公司发来的邮件,食宿标准很高。觉得有点奇怪,“姐,你看这公司,怎么安排的酒店都是五星级,我听过同行说,去外景其实都很艰苦的。” 顾惜正在厨房打扫卫生,闻言走了过来,看了一遍那邮件,“这是你帮戴邵东拍婚纱时候的后续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嘴上这么安慰妹妹,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 顾念也不管那么多,“也许这次有那边赞助,回头我问问。”她站起来,去卧室收拾东西。 顾惜接替她的位置,坐到电脑前,上网查了查那家酒店的房费,来往商务舱,她也有份。她拿起电话,走到厨房,拨通了戴邵东的号码,她觉得这事情,说不定是戴邵东搞鬼,这半个月她没接电话。 她知道戴邵东一定得找她,那事情,戴邵东不会有什么办法,但做生意就是这样,她不能一味迁就对方,这样反而会被轻视。 电话一通,就传来戴邵东带笑亲热的声音,“我说你生气了吧?连电话也不接我的。” 顾惜说:“人家那边是工作,不方便。” 戴邵东一阵笑,“今天刚回来?我一会去接你,咱们晚上聚一聚。” “今天不行,我有事。我打电话找你问个事情可以吗?”顾惜的语气客客气气。 “当然……你问。” 顾惜走到厨房的窗口,低声说:“我妹妹之前帮你拍婚纱的照片。接过一个后续工作你知道吗?” “怎么了,你有麻烦?”戴邵东的语气带上紧张。 顾惜压着音量说:“不是,就是后续她还要帮那影楼去国外拍一套外景,今天我们收到计划表,发现住宿的地方都是五星级,出行商务舱,连我都有份,我想问问,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戴邵东说:“我可没。那家收我五千,才给你200的,会这么大方?” 顾惜:“他们收了你五千?” 戴邵东闷声笑,“这方向好像错了。”他停了一会说,“晚上你有什么事,才回来,出来吃个饭也不会很久。” 顾惜说:“抱歉真不行,我们俩后天就走。我得把家里收拾收拾。要过年了,我们虽然不能在家过年,我得彻底打扫一次卫生,等我回来,我请你好吗?” “你还要打扫卫生?”戴邵东反常的停了好一会,忽然说:“要不你搬家吧,今天就搬。” “搬家怎么能随便。”顾惜说:“搬家起码要看看日子。”她转身去客厅找黄历,翻了一下,“不行……” 戴邵东没想到她拿着电话能找到黄历,显然人家挺忌讳这个,他家也忌讳,转而说道,“这倒也是,那你先收拾,我打电话帮你问问那婚庆公司的事情,看看他们怎么忽然这么大方。” “那麻烦你了。”顾惜挂了电话,连忙继续干活。 她把厨房的东西分了两部分,能扔的,就不准备带走了。要带去新家的,都擦干净放进柜子里。 顾念步入了新世界,可以搬家的快乐,完全都没了。她准备告诉顾念,那是她租的房子。 顾念也在忙碌,她把不想要的衣服都收拾出来,“姐,这些衣服你看看你还要不要,不要咱们就淘汰了。” 顾惜笑着说:“那就装好淘汰吧,我以后不能穿你的衣服了,你的衣服都太少女,穿上不利充当你的经纪人。” 顾念把衣服毫不犹豫扔在客厅地上,一大堆,“这次去旅行,好好给你买几件衣服,反正钱都拿到了。20万,使劲花,看咱们俩能花几个。”她的语气恨恨的,好像准备进行贫穷到极限的报复性消费。 顾惜拿了袋子走过去准备装衣服,门响,她把袋子递给顾念,“我觉得是安星。”她转身去开门。 门一开,戴邵东的助理站在外头,后面带着两个工人,拿着折叠整齐的新纸箱。 “顾小姐,戴先生让我把这些给你送过来。” 顾惜问:“什么东西?” “搬家用的纸箱。” 她没让进,“等一等。”转身找到手机拨了戴邵东的号码,“你让人来我家送纸箱?” “是呀,我想了个好办法……你把东西都打包。全都放好。然后你走,我找人去给你搬。这样等你回来,直接去新家,这边就不用打扫卫生了。” 顾惜说:“……我都打扫完了。” “那也没什么,你去完回来就来帮我吧,我请你,这样你就要没时间搬家了。所以咱们发挥团队精神,你打包好,我到时候安排自己人给你搬。你回来可以专心工作。还有,我问了,你们的出行没问题,顾念的婚纱照有别的公司已经预定了,所以待遇调整了。” 顾惜放了心,“谢谢你。”别的话也不想多说,挂了电话,放工人进来,把纸箱放在了她的客厅。 第37章 夏听音作品 给顾念介绍工作的人很有门路,护照准时送到,俩姐妹就在农历大年二十九上了飞机,这时候已经临近春运尾端,国际航班往外飞的,人非常少。 这是个团圆的日子,顾惜和顾念在一起,反正也是她们俩吃饱全家不饿,只是顾惜忽然想到,好像她还应该有父母,怎么过年也不团聚?但顾念提都没提,她直觉会是一个麻烦,也就没问。 她以往每年都是一个人,巴黎以前也去过,坐在飞机上,细想了一下自己这两个多月的事情,陡然发觉,自己的运气,好像竟然是好的不得了。 虽然每件事都有其合理性,但是不到三个月,家里整个经济情况得到了改善,还是令她自己细想这事觉得运气好的过分。 飞机滑动着,冲入云霄。 她收回思绪,开始盘算去法国之后可以顺便做的事情。 ****** a&c是戴邵东家旗下的连锁眼镜店,有二十年历史,在戴盛年来帝景城的那年只有两间,现在已经发展出将近三十家门市,但生意一直不好不坏。所以作为考验戴邵东的基础项目,戴世全给了个“简单”的命题,让戴邵东把一直没有能拉升的市场占有率推上去。 这件事确实有点坑,成功了坑爹,失败了坑他自己,戴邵东心里清楚,除非他拿出闪瞎所有人眼睛的成绩,一点不能洗刷他父亲即将丢掉的面子,还有他上一次丢的面子,更包括他外公这一次的面子。 这位在国外受教育的精英,第一次发现,面子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把所有在国外学到的东西都搬出来,也发现不能十拿九稳,他其实什么问题都没,就缺一个, ——他没有实战经验。 研究了大半个月,正好过年,他决定先进行酬宾活动。 三十家店集体搞活动也是大动作,动一发而牵全身,他每天都一家家店巡查,要部署年后战略。 顾惜上次说,这事情她有办法。他的犹豫过了半个月,变成了后悔,所以顾惜的事情半点不敢马虎,顾惜挑了初八搬家,初八一大早,他就让人拿着顾惜留下的钥匙,去给顾惜搬家。他心里还蛮高兴,觉得这也是顾惜对他的信任。 那是他不知道,顾念稍稍喜欢的东西都送到安星那里去了,顾惜本身身无长物,这世上,能真心托付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圈着日历上的日子,戴邵东盼星星盼月亮。 程琦比顾惜早一天回到帝景城,二月过年,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可一回家,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正月初八,戴先生派人,帮顾小姐直接搬了家,现在顾小姐以前租的房子已经退了。所有东西都装在纸箱里,摆在新家。”mac说。 程进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那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知道,下面人说,开始不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顾小姐之前扔的扔,搬的搬,还有一部分在别人家,她的那旧房子又有人来刷墙,他们以为是要趁机收拾一下房子。后来昨天顾小姐以前的房子搬进了别人,他们才知道是这样……”说完他只打量程琦的脸色。 程琦抬手,按了按眉间,“戴邵东怎么还在帝景城?”他问的是程进。 “戴世全不是要考他吗?他当然得留在这里。”程进有点不明白,这事情他哥可一早知道。门轻响,程思进来,手里捧着两个盒子。 “这是戴邵东之前派人送来的。” “扔出去,谁要他的东西。”程进说完又想起来应该先问他哥的意思。 程琦对mac说,“你先出去吧。” mac退出去关上门,程思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戴邵东给那两姐妹搬家了。”程进说完,心里忽而还有点委屈,他一辈子还没这么用心给谁找过工作,安排生活轨迹呢。现在顾念一回来,就算公司给了房子,也成锦上添花了。 他坐回沙发里,恨的牙痒痒。 程思听完,神色凝重下来,“戴邵东和顾小姐的事情不是已经完了吗,怎么还有联系?”又转向程琦说, “年前他几次打电话想见你,我说你没空,他只能电话里解释,说是和女朋友现在关系不好,您给的见面礼就不敢收,还送了赔礼来。我也以为他和顾小姐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还能帮着搬家?”程进看着那礼,恨不能把东西从窗子扔出去。 程琦淡淡看了他一眼,对程思说:“应该是在港城那边,还发生了些事情。戴邵东本来应该走的,但是忽然不止假结婚没有被责备,还给了他翻盘的机会。” 程思一想,“这样一想也真是。”他垂下目光,思量着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却听程琦对程进说:“你生气有什么用,我知道之前你熬夜费了很多心思,他只是不知道顾惜是谁而已。” 程进闷闷地点头,心里冷哼,沾上戴邵东,他们就没顺当过。 程思却是心里天翻地覆,一遍一遍把琦爷的话揉碎了,顾惜是谁?顾惜不就是顾惜?她还能是谁?琦爷的救命恩人,可就算救命恩人,这话也没这么说的呀……莫不是他哥,动了其他心思? 这一想不得了,后背都凉了。 琦爷虽然去抢过婚,不过他们都知道顾惜是被戴邵东临时找上门的,顾惜救过琦爷,他们把戴邵东的未婚妻弄没了。戴邵东才会去找顾惜,而琦爷去也是顺理成章。 可这事,显然现在不是那么回事……可要是真的看上了?这样连面都不见,又是怎么回事? 他可没胆监听琦爷,所以有了消息空白。 程进却没想这个,这事情是他一手办的,现在觉得特别没面子,想了一会,对程琦说:“回头我让公司把顾念的工作安排到外地去,这样顾小姐也得跟着去。这房子也没什么用了。” 这小伙呕心沥血,现在和一套以前自己都不会正眼看的两居室扛上了。 程思不说话,暗自打量琦爷,心里的想法占了他全部的思绪,顾惜那样的,琦爷能看上? 他这样想并不是看不起顾惜,虽然顾惜也不差,但那得看配谁呀。 还想着,就见程琦站了起来,往外去,路过程进坐的位置,他停下脚步。程进立刻站了起来,程琦看着他,淡声说,“你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他还在帝景城?” 程进望着他哥,一时又没跟上。 程思心里却是彻底颠覆,天哪,原来真的是看上了。这是让戴邵东滚蛋!以他对琦爷的了解,这样的姿态,完全是要摆平障碍的意思。 程琦走过来,程思转身给他开门,等琦爷走了,他关上门,立刻回神,走过去一把揪起程进,“老三,你说真话,你看出来没有,琦爷是不是在追顾小姐?” 程进的眼睛瞪大了,愣了几秒,反问道,“什么时候?” “我问你看出来没有?” 程进被程思少有的样子吓住,这么紧张弄的他都紧张起来,忙摇头说,“没,哥什么时候追过人,他怎么懂追人?” 这逻辑,程思败给他了,“算了算了,这事先放一边,解决了戴邵东的问题再说。” 程进说:“那我知道,我今天就去找人。” “找人干什么?”程思已经顾不上诧异这个天外飞仙的提议。 程进说:“其实哥一个电话,他就吓的能飞到天边去。但我知道哥的想法,不想以大欺小,所以我要去,和他商战。” “商战?”程思被他刺激的声音都变了,“你又不懂做生意,你能挣钱,和你会做生意是两回事。” 程进说:“这种事情,有钱就行。”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我不能坠了哥的威风,哥一贯手段都大气。所以就算要戴邵东走,我都要他心服口服。”他说完整了下西装领子,在程思木然的表情中,已经整装待发,扔掉了所有负面情绪。 程思有点担忧,但这种事情,不是说服别人,而是说服自己。他们要弄走戴邵东很容易,可未免不够光明正大。 其实程进说的也对,不过是拿点钱出来做生意。 大家商场上见真章不就是了。 他说:“你准备自己也去开眼镜店吗?” 程进挑了挑嘴角,说:“我那是那么没水平的人,找三十家的店,只是挑店面都得累死我。这次给顾念找工作找房子,我已经够够的。我注资到别的眼镜店,不出一个月,让他没成绩交给家里。走他该走的路去。” “我觉得这个办法……”程思搭上他的肩膀。 “怎么样?” “老实说。”程思露出笑容,“极好。” 第38章 夏听音作品 飞机缓缓降落 顾惜和顾念从里面出来,俩人都戴着墨镜,头上戴着时髦的帽子,一副打扮好的样子,众人的注目礼足够说明,有多惊艳。 汤念聪今天没事,负责来接机。 看到顾惜,他惊讶极了,“你这一打扮,还真不敢认。” 不过化了个适合自己的妆,顾惜对顾念介绍,“这位是汤先生,我公司的一个客户,也是帮咱们提供房子的人。” 顾念摘下墨镜,有礼貌地说:“谢谢你帮我们搬家。” 汤念聪随意点点头,让司机来给她们拿行李,对顾惜说:“我送你回家,然后晚上来接你,咱们一起吃个饭。” 顾惜说:“你也不给我个时间倒时差。” “我看你气色挺好的。”汤念聪也不想催她,但有人等不及了。顾惜还不让戴邵东来接机,神神秘秘还把房子的问题也推给他,不知道搞什么鬼。 走了几步,又发现别人总往他们这边瞅。他有点烦,拿出墨镜对顾惜说,“我怕遇上熟人,看我带俩女孩误会,我走快两步,去车上等你。”说完就戴上墨镜就走了,好像人家长得漂亮也碍他事。 他的司机推着行李跟上。 顾念说:“姐,这真是汤念聪?” “你认识?”顾惜压着意外问。 “知道,他家里也巨有钱,而且和戴邵东是好朋友。”顾念说完,又忙说,“我可没别的意思,我现在也是小明星。已经不那么眼皮浅了。”她说完,亲热地靠上顾惜。 顾惜说:“其实戴邵东我也见过,上次我原本想帮他做一个咨询工作,我刚说汤念聪是我的客户,其实就是和他一起,因为牵扯一些不能公开的商业秘密,我不能说。而且当时没谈成,我也就没告诉你。” 顾念现在早已对戴邵东没什么兴趣认识,随意说:“你怕我担心你,没事的,我经常谈不次。那现在呢?” 顾惜说:“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打过电话给我,今天又安排好朋友来接,中间还帮咱们搬了家,不过……我得想想。” “原来帮咱们搬家的也是他们。”顾念想了想,排除掉顾惜被包养的可能,又问道,“那是不是他找你的事情很难办,要不对咱们这么好?” 顾惜坦白道:“工作的事情,上次我开价五万,他没有同意。后来找我是因为他没有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所以今非昔比。” “那人家还帮咱们搬家了。而且会不会得罪人?”顾念比较担心。 自动门打开,顾惜伸手,拉上顾念的围巾,柔声说:“他帮我们搬家是有求于我,是想我帮他做生意,我自然也是和他做生意,当然要表现出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形象给他看。” 顾念茫然的点头,这她不懂,但知道,她姐的确是本事的,帮她后续谈的两个工作都谈的比安星好。 顾惜要知道,在顾念心里,她只能和安星比,一定会比较百感交集。 ******** 雅间 门一开,戴邵东就站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去这么久?”他连忙迎顾惜。 顾惜摘掉围巾,微笑看着他,“你这气色,天天晚上看夜场电影吗?” 汤念聪叼着烟跟进来,嗤笑出声。 戴邵东和气地合上门,打量了下顾惜,“好像漂亮了?”顺手给顾惜拉开椅子。 顾惜以前对这种恭维习以为常,也没假客气,脱了大衣,坦然坐下,大家寒暄了两句。戴邵东就拿出张□□,“不说了,上次的话我收回。这里面是五万,买你一个点子。” 顾惜说:“我这还都没坐稳呢。” 戴邵东一脸无奈,“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和我拿架子。”把卡推了推,“上次是我不对,再给你道个歉。” 顾惜摇头,说道:“既然你说咱们俩熟,我就实话实说了。先谢谢你,帮我们搬了家。” “提那个干什么?应该的。”戴邵东只能跟着客气,这确实是举手之劳,他们俩都知道,又不用戴邵东动手搬。 汤念聪拿着茶壶,给三人倒茶。 看到茶水落在杯子,这俩人一副自己人的做派,顾惜叹了口气,打开包,“这事情吧……之前确实我收钱卖你个点子,但现在不行了。” 她从包里拿出个纯银的名片夹来,站了起来,抽出里面的名片,双手递给汤念聪,汤念聪茫然地接过,“什么东西,还这么郑重。” 又一张名片递给戴邵东。 戴邵东也和汤念聪一样的茫然,拿着一看,他眼睛都直了,“sulting,还是英国公司,这是个什么东西?” 顾惜单手端茶杯,喝了口说,“我的公司,还没注册好,名片我先拿来了。” 戴邵东忙摇头,“不是这问题,你……你怎么无缘无故开管理咨询公司?”还懂飞出去包装,他善良了一把没嘲讽。 顾惜说,“一直要开的,之前是筹备阶段。” 戴邵东又摇头,完全不相信她的话,又指着那名片,“你知道去国外包装很不错,国内竞争太大,没后台没人相信。但这事不是这么容易的,你看看你起的这名字,这名片发给别人,都要被上面的英文笑死了。” 顾惜打量他说的那位置,带笑的目光挪向汤念聪,汤念聪翻看着名片,完全不发表意见。 顾惜说,“你说的是前面那b.deli吗?我特意挑的。” 戴邵东把椅子挪了挪,靠近她,和自己人说话的语气小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卖熟食的呗。”顾惜说,又去品茶,好像知傻犯傻。 戴邵东眼睛一瞬不瞬打量她,如同完全不认识。或者用眼神干脆鄙视死她。 顾惜放下茶杯,笑着说道:“当你请我吃饭,我教你一招。我这是故意的,这个名字,就是个门槛,你看看汤汤,他这种的,只会看中文,那上面的英文,像你这种看的懂的,不就不会来找我了。” “这是为什么?”戴邵东觉得自己的智商首次欠费。以前人情世故上面他输一招就算了,可这事情他不服,人家也是混过商学院的。 顾惜叹了口气,被他执着的眼神望的有点不忍心,说道:“这是要隔绝太高层次的客户,我不要和太高端的公司打交道,你想想我们的规模,懂英文的还不得到那边查我们的总公司去。” 汤念聪立刻不愿意,“那以后你们公司做大了,不是一样要接高档客户?” 顾惜说:“以后做大了,会有好听名字的公司来并购的。” 汤念聪:“……” 戴邵东的眼神都木了,盯着顾惜,顾惜今天打扮的很时髦,翻领的毛衣,腰上系着腰带,好看的像靠脸可以混饭的,好像很久才接受他并不了解顾惜这个事实,他艰难地挪了目光,翻过名片。 名片另一面是中文 上面印着,b.得利管理咨询公司, 总部,伦敦。 ——那个字母b,必得利,还是帮得利? 好不厚脸皮,戴邵东又被惊呆了! 第39章 夏听音作品 戴邵东好一会才突破自己的心里障碍,大家点了菜,本来应该继续谈合作,戴邵东却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以前就是个人对个人,现在顾惜的意思,显然是公司对公司了。 那以前顾惜随口说五万,现在显然不可能了。如果还是五万能打发,她亮个名片出来干什么? 可他明明知道这公司是怎么回事,这钱就掏的有点冤枉,被坐地起价的感觉。可不用顾惜吧,又觉得这人实在还是有些手段办法和眼界的。 以及那对自己未来公司的明确定位。——这其实也是在向自己显示水平。 于是戴邵东看顾惜吃的差不多了,开口问道:“那现在我要你帮忙,咱们该怎么合作?” 顾惜说:“那要看你要的结果是什么。这个企业的咨询,我们的有统一报价,但保证合理。” 戴邵东心里无奈,顾惜这女孩,还真拉得开面子谈钱。他说:“能说具体点吗?” 顾惜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你们有三十家门市,如果找一般的管理咨询公司,别人一定痛快接你们的生意,但是一不能量化利润,而不能保证你们可以增长利润。我们公司可以保证,如果这事情没效果,差旅费我们都自己出。” 那意思就是不要钱! 可不要钱,戴邵东都不敢随便让她上手搞,她赔的起时间精力,他赔不起机会。原本今天他就是被顾惜那个态度勾的心痒,想五万块钱买个心知肚明,能不能用是其次,但现在显然顾惜不肯了。 他有点苦恼,尝试着和顾惜沟通,“要不我给你翻一倍,你痛快现在把办法给我一说。” 顾惜摇头,“你这话真是外行,那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我还没去你公司看过,不知道这段时间被你运作成什么样子,之前的点子已经不好用了。” 戴邵东:“……” 顾惜看他瞻前顾后一点不大气,说道:“我也就是想给我自己的公司弄个好彩头罢了,你也不想想,我们又不可能像人家麦肯锡那么个大公司,一个项目要你上百万。” “你还想比肩麦肯锡?”戴邵东的语气不可置信,但那听上去,更像是说,“你还知道麦肯锡?” 顾惜被这直白的低看弄的有点心堵,不悦道,“有什么不能比的,公司大小规模不一样,提供的服务不都差不多。不过你要是信不过我还是可以去找他们。” 这话太狠毒了,戴邵东被家里指派工作就是为了他能证明自己,要是知道他找了管理咨询公司,那还叫什么本事? 这样一想他就说,“不行,咱们的事情不能公司对公司。” 顾惜自然明白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平淡地说道,“我你还信不过,事情能不能办好是其次,但一定不会没人知道。等你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公司再正式开张怎么样?” “那也不行。”戴邵东直接回绝,“你想想你后面开张了怎么办,别人不是一样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我身边,一定是你出的主意。” “你也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顾惜觉得戴邵东这半个月已经被打击的没有自信了,“那要不这样,对外我们公司的负责人不是我。这样没问题了吧?” “不是你还怎么做生意?”汤念聪吃饭吃的闷,忍不住插了句嘴。 顾惜说:“那都无所谓,反正才开始,也是无本买卖,等以后做大了,我再注册个好公司,把这个并到新公司就行了。” 汤念聪看着她,终还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坦白的令人佩服。” 顾惜喝茶故意翻了下眼睛,才不理他的嘲讽。 戴邵东说:“那就这样吧,明天你和我一起先去店里看看。” “不用。”顾惜说,“我自己会去。回头需要资料的时候再联系你。你不是还有顾虑吗,咱们少见面的好。” 戴邵东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给她续上了茶。 论谈判或者谈价,戴邵东都不是顾惜的对手,三两下过手这事情就谈了下来,一点没发现,全跟着顾惜走了。 ****** 第二天一早,戴邵东神清气爽来到公司,好多天没睡好觉,昨天晚上顾惜一番话,还是蛮有安慰左右。 他刚到办公室,助理就跟了进来,“刚刚收到消息,尚百也开始降价了,而且比我们还狠。除了降价,人家还送代金券。” “什么?”戴邵东屁股还没挨椅子一下跳了起来。 “他们比咱们店还多,怎么可能突然搞这么大的活动,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不知道,但降价是千真万确。而且他们还有广告说,下个月开始,他们代理的名牌眼镜都四折起。” 戴邵东的脸阴晴不定,觉得气的心都能从胸腔蹦出来,压着火气说,“过年时候咱们降价他们都没跟着,现在年都过完了。这时候搞的什么大降价?” 一想又觉得不可信,连忙上网,一看官网,他就郁闷了。 大大的广告,一个连着一个闪屏。 “全市低价,差价返还,下月一号起,名牌镜框四折起……” 这不是要生生逼死他吗? 他就这一个机会,这尚百一直都很少搞活动,搞也是变相的。现在倒好,完全是倒找钱的样子。 “你先出去。”他觉得自己有些身心疲惫,拿起手机,却又闭了闭眼踌躇,“这时候再告诉顾惜这个,她不知道会不会又坐地起价?”昨晚顾惜发了报价单给他,并不算太离谱。 如果事情成了,就收六十万,三十家店都要保证有起色。这是很二的决定,他觉得。没有一家管理咨询公司可以拍着胸口给人家下这样的保证。 他缓缓换出两口气,还是拨通了电话。 顾惜正在家收拾房子,东西还都在箱子里,她和顾念都在抓紧时间整理。一听戴邵东说的这么严重,她也没耽误,就和戴邵东约了地方见面。 地点是戴邵东公司不远处的一个茶室。这地方有包间,环境清幽,来的都是贪图环境的情侣,也方便他们见面。 顾惜坐下,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就听戴邵东讲完了整件事情。 顾惜心里立刻有了想法,尚百这样降价,显然不明智。她说,“我也上网看了一下你们的品牌,一直走的也是中高端,而尚百,和你们是同类型对吗?” 戴邵东点头,“我们是中档高档都有。” 顾惜又问,“在门市的装修上,你们两家谁的高档一点?” 戴邵东说:“也差不多。”因为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他非常了解。 顾惜又问:“那你给高档镜框的供应商打电话了吗?他们一般都是每家放货,不可能让他们可以低到四成,这样怎么保证你们的利润空间?” 戴邵东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打了,给你打过电话之后,我立刻就打电话去问了。然后对方很抱歉,说是尚百自己做的决定,他们绝对没有给那么低的价。” “那这事就太怪了。”顾惜看着他,眼神带上笑意,“倒像是故意针对你,宁可自己掏腰包,也要把你挤出市场,以本伤人的架势。” 戴邵东被那抹笑意刺激到,“都这时候了,你难道还要落井下石,故意给我摆谱,再趁机抬价。” 顾惜一听这话,忽然觉出点可笑来。 把管理咨询可以做成独门生意非她不可,也是蛮有成就感的。可惜没人分享……太遗憾了。 她同情了一下自己,对戴邵东说,“那你放心,我虽然不是男人,生意场上的话还是说一句算一句的。” 戴邵东看她神色坦然,稳重中带着一言九鼎的气度,不免有点责怪自己心机则乱,早前小人之心了。 “那这事,你有办法吗?” 顾惜点头,很干脆的。这时候的果断是她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 她说:“这事情对你或许是好事。你相信吗?” 戴邵东苦笑道:“你看不出我心急火燎吗?咱俩都不是外人,你就直说了吧。” 顾惜也没有兴趣纠正这句话,说道:“那你等会能不能陪我去一下银行?” “去银行干什么?”戴邵东把桌上的电脑推了推,“咱们这儿有急事,你要干什么你和我说。” 顾惜说:“我得去银行,把你给我的那套房子抵押了。这样我才能有钱组建营销团队,帮你搞后续的事情呀。” 戴邵东的心一阵抽搐,他看着顾惜,这女孩不说话的时候,再要敢坐到窗前,真是令人瞬间可以联想到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给她妹妹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轻言细语,温柔的和水一样。 可是现在熟了……他真的一次次能被她气的吐血。 “你说你这人是怎么长的?我给你的房子,现在房产证还没办好,你就要去抵押。还拐着弯让我去担保。出一趟国,玩一下你就知道注册一间公司。要不是当初我去找的你,我都会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天仙局。你这么能干,以前怎么没有显示出半分,只开一家小小的清洁公司?”戴邵东恨上了,连着输了好几局,决定揭顾惜的短处。 顾惜侧头,不气不恼地想了想,而后长长叹了口气,看向他,用长辈担忧的语气认真道:“所以说……失恋令人成长,我好像一夜就开窍了,可你怎么长得这么慢?” 第40章 夏听音 程进摩拳擦掌,要迁就戴邵东的水平,玩别人擅长的游戏。 程思翻看着尚百的主页,他是程琦一个人的御用律师,处理程琦的事务,没工作的时候,他可以很闲。 就像最近,整个生活好像都停顿了,他甚至觉得,他们进入了提前退休状态,可以玩玩明星养成,大富翁什么的。 就是一件事令他有点拿不准,他看向程进,程进正在研究一本当代艺术家的图录,程琦今天早上给他的。让他挑出来,哪些是有潜力的作品。 对戴邵东用价格战,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花点钱的事情。所以压根没当回事,只等戴邵东多久坚持不下去。 而另一边。 顾惜已经和戴邵东有了共识,回头她去办抵押,如果房产证还是没下来,戴邵东得帮忙。 戴邵东的公司里,已经是下班后,员工散尽。 大会议室的桌上堆满各式眼镜。 “你们的市场定位不够清晰。”顾惜拿着桌上的眼镜,“这些都是品牌货,利润空间几乎透明,大家在你们这里买,和别家店都差不多。” “比我们便宜。”戴邵东纠正她。 顾惜点头修正自己,嘴角露出笑容,“但是你们的店本身,没有自己能令人记住的地方。另一方面讲,尚百对大家的感觉和你们差不多。所以价格战一开,消费者直观的感觉就是,既然东西一样,当然挑价格低的。” 戴邵东把那几款品牌的扔到一边,“这是下个月的难题。现在还没降价不是。” 顾惜摇头,“这降价只是个广告,你要对付的是现在这个广告引发的效应。别人都被吸引去了。也许人家生意太好,下个月只需要象征性把几款打折就可以。而你已经不支被叫去港城,” 戴邵东皱眉有些烦躁,“我倒不怕去见我爷爷,就是这事情觉得有点倒霉。” 顾惜说,“每个人要的结果不一样,人家要的是扩充市场占有率,而你们要的是让你在家可以立足。所以我们别想别的,只想怎么利用这个机会就可以。” “还可以怎么用?跟着降价,或者用上点新的概念,公司今天开会,有人提议,不如我们用点新的概念,什么国外新型技术随便包装一个。”他的语气就像在说顾惜包装的那公司。 顾惜笑着摇头,“是要包装,但是应该是针对你们公司本身。你们的店,缺乏自己的特色。” “特色。”戴邵东拿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圈着,“确实是欠缺特色。任何一行,总得有能够令人记住的地方。那你怎么看?” 却听顾惜问他:“你到底权限有多大,改变市场大策略,你可以一个人说了算吗?还是要回家问过你父亲?” “我就可以,现在这样,换成我爸也只能是跟着降价。还能怎么办,不过是比谁家底子厚。” 顾惜抬手放在嘴边沉思,想了想说道:“我的建议是,你们改变经营策略,以后主力是青少年专业配镜。现在你们的儿童青少年镜类也很多,但是没有当成主要的卖点宣传过。” 戴邵东立刻摇头,“主力做那个怎么行?” 顾惜说,“那我换个角度问你,你没发现这次的价格战对你们是优势吗?” “这话你说两次了,有话直说。”戴邵东语气不耐。 顾惜:“你这样的心态,咱们怎么谈?” 戴邵东站了起来,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冲,去旁边帮顾惜冲了杯咖啡,回来放在桌上,“我自己调整一下,你慢慢说。” 顾惜叹了口气,把那咖啡杯挪了下说,“我这样说吧,如果你去买东西……”她把两个眼镜并排放在一起,“这两个差不多。但价格差了三五百,你怎么看?觉得哪一个质量好。” “一分价钱一分货……”戴邵东的眼睛一下亮了,看着顾惜,“这我真的忽略了。” 顾惜左右拿起那眼镜,不紧不慢地说:“价格是最直观的印象,大家都会觉得,价格高的一定质量更好。尚百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所以品牌商品打折放在下个月,只是为了让消费者产生错觉。忘记去怀疑他们的质量。因为品牌价格透明,你们店已经给他们做了衬托。” 戴邵东的手紧紧握成拳,“这种手段也太肮脏了。” 顾惜说:“做生意本来就是你死我亡,看手段而已。”她晃了晃手中的眼镜说,“价格战一定要和你们的目标消费人群对应。也是最直接的心理暗示。觉得价格高的质量就好。所以我建议你借着这个机会,推青少年的这条线。现在一家一个孩子,都是宝贝,妈妈为了孩子健康也都舍得花钱。” “可受众毕竟有限呀。” 顾惜摇头,“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应该踩着尚百,把自己做成业内最专业高端的。他们降价,你们正好提价,高下立现,让他们来反衬你们的高档。既然一分价格一分货,让人就在价格和质量上做文章。” “那人家怎么能相信我吗价格高就一定质量好?” 顾惜觉得他的脑子像木头,“这个不就是看你自己的策略,加入新元素,趁机推出高端技术,办法太多了。为什么那么贵,给消费者的疑问找个合理解释不就行了。” “而且……你们主要是为了闯条路子出来,这是你的主要任务,你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赢你在爷爷那里的认同。” 这话醍醐灌顶。 戴邵东激动起来,“把自己做成青少年眼镜配镜的第一选,然后以这个为卖点,高价格路线去带动别的……倒是可以试试。” 顾惜端起咖啡,喝了口,“反正你也没更好的办法,这个青少年的线,一定要用你们自己的品牌,不可以用品牌货,用了别人的品牌就失去了以后的主动权。我建议你学学我。” 学她去国外注册糊弄人吗? 戴邵东靠近她,“那交给你,国外注册一个品牌,放在我们旗下,我在这边搞宣传。这样回头就说我们引进了更高端的新产品。” 顾惜点头,“差旅费算你的。” 戴邵东说,“只要这一关能闯过去,我一定好好谢你。” “先听着吧。”顾惜站了起来,收拾东西,第二天就收拾申请签证,没几天就飞了。戴邵东在这边忙着开始装修,其实也不用大搞,但是要给消费者一种错觉,公司马上要有大发展。 不出十天,他们的新广告和品牌同时推出。 最专业的青少年配镜,a&c协同外资的新品牌,只需999元起。 而尚百的儿童类眼镜,现在99元起。 999的,那得多高档! 99……那质量能相信吗? 只从广告上,就和尚百拉开了距离。彻底形成反差,摧毁了消费者心里对a&c这个品牌的认知。 专业,价格高。成了a&c的新形象。 虽然销量不是一下跳了起来,但是提价之后,那是卖出一副是一副,所以戴邵东的生意,竟然奇迹的持平了。 到了三月底,这种持平爆发出威力来,公司的一番广告下来,初步市场影响已经形成。开始呈现一目了然的上升趋势。 戴盛年非常赞赏这个结果,“我们有了自己明确的市场定位,这个是长久之计。你做的很好。” 戴邵东受了父亲的赞赏,这个月底的营业额,已经高了15%。欢欢喜喜去请顾惜吃饭。 而另一边。 程进正在和尚百中间的牵线人见面,他听完后,看着程思直发愣,自己怎么就想不通呢。 一个月,不止没有把人家踢去国外,还帮人家提高了营业额?原来降价比赛,另一边提价也可以反败为胜? 原来做生意还得讲花样? 原来自己竟然拼不过戴邵东的手段? 原来……嗯,自己首次商战,竟然给败了…… 第41章 夏听音作品 戴邵东和顾惜顺着长廊往前走,灯光从地上射出,映在墙上显出隐隐的金色,令这家艺术馆后面的会所有了旧时皇宫里的气派。 戴邵东说:“你听过那话吗?先比车,再比房,然后比比墙。这家艺术会所不盈利,只邀请熟人。” 顾惜说:“那人家为什么邀请你?你又不搞收藏。” 戴邵东笑,“你还真是有慧眼,前年这里才开张。咱们俩酒宴那天,来的那人……”他的话绕了一下,顾惜却听出意思。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紧张,侧头问,“你是说,你的表舅舅?” “算是吧,他和这出资人熟,人家给面子,顺便送了个会籍给我。” 顾惜的眉头蹙起,想问,“你表舅舅,到底是做什么的”。又说不出的害怕,有什么东西,令她不敢去碰, 那人……他现在还在帝景城吗? 顾惜的脚步停下,旁边有一排落地的大架子,应该是书架,不过她看的是背面,只能看到背面枣红色的木头,很典雅的色,她挪了两步,中间有一块窄长的玻璃,他们站在背面,所以那玻璃上的字是反着的。 她一步步挪过去,看清楚四个字 道 法 自 然 她不知自己怎么走了过去,也不知那是何种字体,只觉得清雅中带着富贵威势,真真好看的不得了。 转头笑着对戴邵东说:“这字可真好看,怎么没落款,不是名家?” “你再看看。”戴邵东示意她站远。 她后退一步,才发现并不是书柜,而是百宝格。 而那带字的玻璃,并不是装饰用的,占着一格呢。 顾惜明白过来,“是我没看清楚,这是谁的字,怎么还特别放在这里,又没名字。” 戴邵东靠近她,低声说:“就是你说的那表舅舅的。他叫程琦,外头人都叫他琦爷。” 顾惜的脑子里,一下闪出个人,他站在窗前,什么样,什么衣服……她全都没有印象。 只觉得,这时候想起来还会觉得慌乱。如果像这字该多好,在没人的地方,可以静静地看,一遍遍地看。 “你怎么了?”戴邵东关心地扯了下她。 她摇头。 戴邵东说:“这字有个典故,这家艺术馆是方毕纯的,你知道他吧,有名的青年艺术家,和琦爷很早在美国认识,关系非常好。当时方毕纯要弄家美术馆,开以前先去找琦爷,说什么都不要,就想琦爷帮他写几个字。有字他再开馆。” “这是什么意思?”顾惜不明白。 “表面是俩人关系好,这是个佳话。往深处,你想想。”戴邵东一语双关地说,“在国内,做什么都得先看自己有多大的关系,有多少关系办多大的事情。这么四个字放在门口,就是这里的靠山。” 顾惜说:“咱们别说别人的事情了……” “那怎么是别人的事情。”戴邵东说,“你是不是心里压力太大了?想到咱们结婚那天害怕?没事,反正你也见不到他。这事情别人也没人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顾惜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戴邵东看她难得的好像脑子停了,都没纠正他故意说的,“他们俩结婚那天”,笑着说,“那天吓坏你了吧?——那走快点,咱们是来吃饭的,确实不该说那些。” 中餐部,水晶灯流泻而下,一片盛景, 二楼的贵宾室内。 棕色真皮的沙发上,程琦坐着,正在听mac汇报,听完之后,他说,“你是说,戴邵东在价格战上,把阿进给赢了?” mac忍着笑,点头,“尚百那边也没想到,他们都部署好了,其实那名牌镜框打折也就是个噱头,准备误导一下消费者。三哥给他们一个月时间,说一个月就要看到效果。” “原来是这样。” “可谁也没想到,大家都比赛降价,忽然那边就提价了。不反衬还好,一反衬,尚百的企业形象都受了影响。现在戴邵东那边一下成了高档货,把尚百这边衬成了摆地摊的。” 程琦的眼中多了丝笑意,“阿进一定很生气。” “何止。这事情二哥当时也说好。”mac说, 程琦想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他的人,全都没有干过实业,这次是阿进在前面摩拳擦掌,旁边看热闹的mac这些人,也不无摇旗呐喊的意思。他今天难得出来,想到如果自己在家,阿进现在一定更头疼。 “这样也好,让他们了解一下脚踏实地做生意,并不容易。”说完程琦站了起来,“从小就只知道靠投资挣钱……”说到这里,他的视线猛然一滞, 二楼玻璃是大开窗,一整扇落地,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餐部。 戴邵东和顾惜刚落座,顾惜坐在靠墙的皮椅上,戴邵东在她对面。不知为什么,戴邵东忽然拿出一副眼镜递过去,顾惜接过戴上,戴邵东点点头,俩人就各拿一份菜谱开始研究。 她的……视力不好吗? 门轻响,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人,菜被摆上桌。这人正是戴邵东刚刚提起的方毕纯,在收藏界大有名气,不过他只玩现代艺术品。 “你要过来也不打个电话,厨房都没有准备。” 程琦说:“我听人说,你这里的大厨手艺很好,很多人现在专程过来,都是为了吃一顿饭。” “可不是。最少得提前两个月。不过招呼你还是差一点。”方毕纯走到酒柜那里,拿出瓶酒,“这是我家老爷子,在我出生那年按着古方自己酿的,我才从家拿来,你尝尝。” 程琦说:“你知道我不喝酒。” “这是白酒,不是你平时不喝的那些。”方毕纯说着就要拿杯子给他倒。 程琦抬手拦住,语气无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知道我不爱什么你就要试试。” 方毕纯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不懂欣赏。比如像你每年生日,我给你画的画,你怎么不挂?” mac站在程琦身后,眼中带上笑。方毕纯的画作呀……琦爷欣赏的近代大师作品非常少,偏偏方毕纯不在内。 却见程琦转身来说,“我看到戴邵东也来吃饭了,给你二哥打个电话,人家给他们上了一课,看他们要不要过来谢谢人。” mac眼神呆滞了一下,立刻快步出去。 程琦说句话的功夫,发现自己面前的杯子已经满上了。方毕纯抱着瓷瓶说,“尝尝,这是状元红。”那语气幽怨中还带着执着。 程琦一下被逗笑了,他把酒杯推开,说道:“你的画作现在年年走高,但不代表你自己本身的艺术修养就真的成了大师,你那画。”程琦想了想,端起那杯子,“这样吧,我喝了这酒,咱们什么都不说了。” 方毕纯伸手夺过,“算了算了,你还没吃饭。” 程琦拿起旁边的餐布擦手,一点点把手指上的酒滴擦干净,空气里多了酒香。方毕纯已经仰脖子把那酒喝了。 放下杯子他说:“所以说想听一句真话多不容易,现在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我自己不着四六,心里也飘了,觉得自己真是到了那水平。” 程琦说:“其实你的画也不错,不然我也运作不起来。” “运作”——不就正是这个意思。 方毕纯说:“明年我要给你画一幅画像,你要是不要,我就挂在我这里。一定有人高价抢。我就把情感损失费,换成经济补偿。” 程琦想了想,忽而说:“那我说个人你画吧。” “谁?”方毕纯筷子上的腰果掉桌上。 程琦转身,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俯视着楼下,说,“就是那个,和戴邵东坐在一起的女孩子。” 方毕纯早拿餐布擦着嘴走过去,看了几眼说,“你认识?” 程琦说:“她,帮过我的忙,我想对她好一点,但她……怕我。所以你帮她画张像吧,挂在她家里还是合适的。” 说完他看向方毕纯,“用色柔和一点。” 方毕纯站着不动,不点头也不看人。 “你听明白了吗?” 方毕纯说:“这么大的信息量,你让我先消化一下。”他走到窗前,下面的女孩正在低头吃东西,看出动作很安静,方毕纯说,“……你说她帮过你,所以你想见人家,对人家好一点,人家还怕你,不想见你?” 程琦的视线留在楼下,以他和她的身份,毫无交集,如果今天不是戴邵东带她来吃饭,他都不知多久俩人才能再见面。 程琦忽略掉方毕纯篡改他的话,嘱咐说:“你随便想,回头去画像的时候别提我就行。”他转身想回去坐,这地方楼下也可以看上来,他不方便久站。可走了一步,又往楼下看了一眼,正看到顾惜端起杯子,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楼下, 眼看饭要吃完了,顾惜才摘下眼镜说:“这眼镜腿有点松,确实问题不大,可是人家那么贵的价钱买东西,出现这问题就太不专业了。” 戴邵东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眼镜,“你也是的,每个人的鼻梁不一样,还一定要带给你看。” “怎么可以这么说话?”顾惜说:“上行下效,你注意一下自己态度,小心员工学你。人家花那么贵的价钱,还要被你们挑剔鼻梁不够高吗?”” 戴邵东说:“我知道,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这次的事情真谢谢你,回头我好好谢你。”戴邵东拿起杯子刚准备去碰顾惜的,一眼看到进来的人,他连忙放下杯子,人也站了起来。 “程先生。”他惊讶不已,“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帝景城?” 程进和程思一前一后,看到他没有太意外,程进走过来说:“你来这儿吃饭?”视线却停在旁边的顾惜身上。 戴邵东心中一慌,连忙拉起顾惜说:“这是我一个朋友,顾小姐。” “顾小姐?”程进走近一步,打量着顾惜,“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戴邵东头一懵,想到程进和他“假新娘”近距离接触过,别是要认出来了。 顾惜垂着目光不看也不动,只是想着: 原来……他们还在帝景城。这样一想,就不知不觉向门口位置望了一眼。 第42章 夏听音作品 同站在一个地方,但是大家处在两个维度。 程进,程思,顾惜,好像在一个世界。而戴邵东,在另一个地界。 他不知道这些人已经知道顾惜是他聘请过的“新娘。”也不知道,顾惜和程进已经见过面,更不知道,在他曾经开发的楼盘上,顾惜还和程琦有过渊源。心里唯一担心一件事,就是人家认出顾惜是那个“假新娘”。 而顾惜,从看到程家人开始,心里就开始惶惶的不自在,望到门口,看到光可鉴人的走廊,深酒红色的边桌文雅地靠在那里。 没有人了…… 她的心里说不上开心还是失望,收回神的时候,竟然发现人家三个都已经坐下,正都望着神不守舍的自己,顾惜大吃一惊。 她和戴邵东可都吃完了。 她连忙看向戴邵东,戴邵东用眼神写满抱歉。服务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快步走出来,“怎么坐这儿,去里面坐吧。”他热情而不失恭敬地招呼程进和程思。 戴邵东略微有些不自在,这种分明的巴结,令他好不容易带顾惜来吃一次好东西的心意都变了味。其实如果不是对上程家人,他带顾惜去任何地方顾惜都会很有面子。 他想到这里越发抱歉,刚想对顾惜说先送她走。那经理就对着他说道:“戴先生也来了。抱歉我刚刚一直在后厨,没能出来招呼。不过我已经吩咐了,今天给你们加一个我们秘制的甜品,一会就上。”又看向顾惜说,“放心,严格控制了卡路里,女士吃了也养颜。” 顾惜对人家笑了下。 垂下目光不免有些疲惫,她不喜欢这种应酬,也不喜欢这种调调,那些人,好像和谁多说一句话,都该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她知道是自己不够有地位,因为她如果真的不在乎,就不会不自在。 可她原本就是想过来和朋友吃顿饭而已。 “顾惜,顾惜。”戴邵东的声音忽然把她拉回神。 顾惜抬头,发现是那经理不知说了什么,已经把戴邵东招呼起来,戴邵东对顾惜说,“我马上回来,你坐一下。” 顾惜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跟着经理往里面去了。 看到那经理边走边笑说着什么,态度亲热,戴邵东也报以微笑,顾惜收回了目光。此时她左边坐着程进,斜对面坐着程思。这个戴邵东真是没经验,怎么就把假新娘一个人扔在了这里,还是他太相信自己了? 可顾惜不抬头,也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不自在起来,觉得膝盖位置有点痒,伸手去碰了碰,也不好意思挠。 揉了两下还是很痒,而且她觉得头发也开始痒了,全身汗毛和头发根都慢慢立了起来。 她心一横,准备不扮陌生要求回家。 刚看向程进,就见程进挑了下眉,看着她问,“你怎么和他在一起?”那语气,再不能更理直气壮。 顾惜愣愣地对着他,想到这人那天风一般冲下来,紧紧抱住她,那么感激的样子,事后她早已想明白,这小子估计是当时知道她救了他家人。她当然不会和他们比高下, 连忙坐端正了说,“你们不喜欢我和他一起吗?那我以后不和他出来吃饭了。” 一秒钟犹豫都没,态度良好,一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程进顿时紧紧抿起了嘴角,就是因为太好说话了,显得很可怜,他皱眉说,“我们又不是坏人,随便问一下,谁还能管的了你交朋友。” 顾惜连忙说,“那之前我帮他,他家里还支付给了我一套房子,你们知道吗?” “支付”——给她一套房……这词选的真寸。 程进,“……”她还想一次转正两件事。 程思抬手挡上嘴角,心里直喊糟,有点后悔跟过来。戴邵东送房子的事情,她现在是要在他们这里过明路——怎么这么奸,他才不接话! 但他们低估了事业女性顾小姐的脸皮柔韧度, 顾惜看他们不说话,就立刻又说:“你们这样……应该是知道了吧,那你们有意见吗?如果有意见我就还给他。” 程进:“……”他心里有个哭倒在地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这样问,别人还怎么说介意? 程思端起杯子,眼神转了一圈,他知道琦爷每次来都是在上面坐,所以他们都不敢去包间,去包间琦爷就见不到人了。 或许正在看着他们…… 他安慰自己,就算琦爷在,这个“有意见”也说不出口。 而且毕竟以前见顾惜少,不了解这女孩,现在知道她奸诈,下次打交道一定打醒精神就行。 刚想到这里, 就听顾惜说,“那你们没意见就好……”她低头,声音小小的,对他们解释道,“那还麻烦你们回去,帮我和程先生说一声,这房子,其实我想留着将来给我妹妹结婚用的。你们不知道,现在没房子的女孩找的男朋友也多数是没房的。男方有房,女方家陪嫁一套房子也好看。” 程进直直地盯着她,好像她头顶长出犄角来。 程思望着天花板想,都不用下次,她就连琦爷也装进去了,琦爷再要不让她住那房子,就成了剥夺她妹妹婚姻幸福的凶手。 当然,她这话也不无绕弯子提醒他们的意思。其实大家没什么关系,就因为她救了他们家人,现在做事还得征得他们的同意,不能丢了他们的规矩体统,这是哪一家的规矩? 这样一想,这美女就有点……她连收个东西都要打着给妹妹办嫁妆的名义,为了家人,目光再短浅都是情有可原的。就像上次推那清洁的工作,她总能找到合理而令人无可挑剔的理由。 他还能说什么? 顾惜已经站了起来,对他们说,“那你们帮我和戴邵东说一声,谢谢他请我吃饭,上次我和他说,平时我都是在家自己做饭,他觉得我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今天好心请我吃饭。你们帮我谢谢他,不过下次不要请我了。这地方太偏僻,打车费也挺贵的。” 程进和程思直直地盯着她看,一瞬不瞬,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这样吸引他们的目光。看着顾惜走,他们都没想到要站起来送一下。 这个穷人的直白把程家二少惊呆了。 ——打车费也挺贵的。 方毕纯在楼上准备好了下来,左右一看,女士不见了,他后面跟着个孩子,手里端着幅画,他今年春拍的系列作品,一只圆嘟嘟的白猫长两个黑眼圈。 ******* 顾惜却没有直接走,转了两转她来到洗手间,抬起腕表估算了会时间,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磨蹭了一会时间,觉得出租车差不多该到了,拉开洗手间的门,外面的长廊窄而长,带着黄色瑰丽的光,大概想营造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她走了两步,听到自己高跟鞋的声音,抬起鞋跟看了看,发现鞋跟位置不知何时订了跟,这是双新鞋,她想到,一定是顾念回来让安星去钉鞋的时候,顺便钉了她的。 她放下脚,转了转右脚,难怪今天觉得自己高了一点,她露出笑容来。一抬头,那笑容却僵在脸上,心里有什么兵败如山倒。 那个人,侧身站在走廊的尽头,对面有个人。如最温柔的乐章猛然流淌而至,那样富贵无双的身影,背后的墙上流光溢彩,成了他的陪衬,只要有他的地方,什么都会沦为背景。 道法自然, 说的是他。 顾惜猛然转身,地下墙面顶上的光,衬的她脸色青白,无措的双眼,仿佛有水可以涌出。心里空落的,甚至没了思想。 自己是怎么了?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神,为什么每次都想落荒而逃,她不及想,按着呼吸,转身,平静地走了过去。 程琦抬眼看着她,看到她走近,就说,“我刚刚听程思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打个招呼。”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顾惜有种想揪自己衣服角的冲动。这才发现旁边的原来是程思。 她佯装平静地说,“您好。” 程思后退两步,悄然地腾地方。 顾惜若无其事跟着,好像是熟人间偶遇,打个招呼就走,她跟着程思的方向,刚错过程琦,就听他的声音传来: “你想我以后见你是打招呼,还是……”他顿了一下,“装着不认识?” 没有称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带着种无从所起的熟悉。这男人,他的每一句话,都有令人想捂在被窝里偷偷反复倾听的渴望。 顾惜背对着他,压着落荒而逃的心虚说,“……你要在帝景城留多久?”她终于忘了用“您。” “……不知道。”他的语调低,带着种可以被人探寻的不确定。 顾惜微微侧身,有光刺进她的眼睛里,令她不敢目光再转,她说:“这次是意外,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她想转身,干脆把该说的话说完,却发现根本不可能,神经,心跳都不是自己的。 她抬手,拉着大衣的衣襟说,“……再见。”头也不回,走的飞快。 程琦看她身影转眼不见,低声说,“晚上走不安全……我让司机送你……下次应该说早点。”可惜没人听见。 方毕纯从旁边赶过来,“怎么人又不见了?”他左右看,后面跟个孩子,手里捧着另一副作品,是一只黑色毛茸茸的大猫,白色的眼窝。 “这一副怎么样?” 程琦看着那画无语,刚刚是只大白猫,现在是只大黑猫。他要素净的。 “素净……”他提醒。 方毕纯说,“我知道呀,可这是给你的。我已经洞察先机,觉出了你的心思,你看看,白猫黑猫,抓住老鼠都是好猫,还有早前那副春拍的白猫,他们这么萌,你一起带回去吧。” 程琦:“……” 第43章 夏听音 回到家,程进脱了西装随手扔进沙发里,倒下说,“她最后那话,是为了撇清和戴邵东的关系,还是为了想向哥哭穷?” 程琦从外面进来,一边摘腕表递给程思,示意mac给他倒水,“她想表达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罢了。” 外面有人跟进来,拿着两张画。 “琦爷,这放哪儿?” 程琦看着那两只猫,萌萌的眼神瞅着他,知道方毕纯的意思,不挂他就不办事。 程琦露出点无奈地笑意,说道:“后面那间会客室,白色系,勉强可以挂这两幅,你去换了,然后照了照片发给方毕纯。” 那人连忙去了。 程思说:“方毕纯这些年一直想把画挂在您眼前提身价,也够执着的。” 程琦说:“刚刚那两只猫,换个角度也不错,毛茸茸的,将来挂在儿童房,非常合适。” 程思眼睛一直:咦,琦爷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程进靠在沙发上,跟着说,“也就是,今年他春拍系列,最高价拍了两千万,过几年,水涨船高,挂在咱们家的儿童房才合适。不过顾小姐好像不懂艺术品。” 程琦说:“你以前也不懂。何况这是趣味,你做了品位。” 程思瞠目结舌地听着这俩人对话。 程琦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奇怪地话,对程思说:“等会美国那边要发消息,你到时间来找我,还有阿进。”说完他转身往楼上去。 程进忙站起来,看着他哥上了楼。他连忙从西装里翻出手机,对对面人说,“价格战,咱们也涨价,包装,把大家都叫出来开会。”他看着腕表,“明天早点,我今晚要熬夜,反正顺便。” 程思走到他面前。 程进以为程思要说他,捂着电话说,“二哥你别管,琦爷都不管我。你让我自己来。” 程思摇头,靠近他,认真地说,“所有店,也别忘了要装修。既然要用钱砸,把气魄拿出来。” 程进点头,慷慨激昂的,反正晚上又要跟着琦爷挣钱,这边扔一点,当冲了个网游的点。 电话一挂,他又拨通一个,“明天一早,顾念那边就都动起来。大家都打醒精神,冬天都过完了。” 他们是精英,精英的基本素养就是,尽量同时做两件事,所以程进很开心,美少女养成和大富翁,他可从来没有闲到可以同时玩两个游戏。 要放在小时候,知道他打游戏,他哥会收拾他的。 现在竟然可以玩现实版。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感激他的哥哥,上次是失误,这次一定要大获全胜。 至于刚刚见过戴邵东,转头就算计,那在他们看来,完全没有心里障碍,美联储一会美元和黄金固定汇率,说的好好哒,转头就不要脸的脱钩了。这世道,政府要脸都活不下去,何况是精英。 程思不管那么多,全副心神已经转到了另一件事,刚刚琦爷的话,其实是给他们递话呀,琦爷不可能说漏嘴,他让方毕纯给顾惜画像, ——这明显是要给顾惜提身价。 ******* 戴邵东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尚百打响价格战的消息。他顾不得客套,直接去找顾惜。 门一开,顾惜家的客厅中间堆着纸箱。 戴邵东绕着走,“你这也太没有效率了,一个多月,怎么还没有收拾好?” “这是新的。”顾惜给他端了杯水,“顾念签了一家经纪公司,那边提供宿舍。她昨晚收到消息,就收拾了一半,担心后面没时间。” “什么公司?” “新星艺。”顾惜说,“挺大的。” 戴邵东微微意外,“我不关注娱乐圈,可也知道这公司,好像还拍电视吧。” 顾惜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签顾念的时候,说是以后准备拍电影。但现在都是接的小工作。下个月有个电视剧配角的工作可以试镜。” “你跟着她去吗?”戴邵东比较紧张这个,“你要是和她一起去,我这里怎么办?” 顾惜说:“你放心,顾念现在有公司负责,已经不需要我了。” 戴邵东指了指那些箱子,“那你妹妹这是要和你分开住?” “还不清楚,顾念一早就去看宿舍了。如果不合适,她就还住在家里。” 戴邵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掏出手提电脑来,“尚百也变了思路,准备和咱们比高档,他们后面好像有了大财团支持,我看他们说要引进英美的新机器。” 顾惜转过电脑,看了看,问道“你爷爷怎么说?” 戴邵东说:“他没有打电话给我。” 顾惜诧异地看向他,“那你不知道给他打一个?” “我觉得打电话不好,等做出成绩直接给他看多好。何况上次,他一定已经收到消息了。” 顾惜收回目光,说道:“在谁的屋檐下,就得守谁的规矩。你这事情不一样,你要想守市场的秩序,就得和你爷爷沟通好。别人现在显然要和你持久战,那么在你爷爷那里的考核,就得变个意思。” 戴邵东坐直了,合上电脑看着她。 顾惜对上他的目光,慢声说,“像我上次和你说的,有话你得和他说,就像上次的事情,你怎么敢瞒着,那能瞒住吗?只会越来越糟而已。这事情一样,没有什么好捂着的,你家里还有别的亲戚,你自己能不能扬名立万是其次,你得要你爷爷表个态,你这场仗,是对内还是对外。” “那些是我家的亲戚,也不至于……”戴邵东的声音减小。 顾惜认真点头,“当然,那是你家的亲戚,你更加了解,我只是作为一个咨询者,给出你所有的可能性。” 戴邵东听出话里的生分,忙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他斟酌着措辞,“把人家想的那么坏有心理障碍。” 顾惜说:“你们直接利益纠葛,你倒霉了,他们是最直接是受益者。我听说你之前是要离家去国外的,如果不是在家里压力太大,你怎么会想走。是我错过了什么消息还是其实真相不是这样,你之前的生意做砸了,你家亲戚还帮你说了好话?要不是你爷爷是不是该把你扫地出门了?” 戴邵东被训愣了,“你……你今天怎么这么凶?” 顾惜话一出口,也觉自己火气旺了些,她昨晚又失眠了,一遍遍地忍不住想,那人说,“我听他们说见了你,我来打个招呼。” 不对……他说的是:“我刚刚听程思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打个招呼。” 他是在告诉她,他站在那里特意在等她的意思吗? 还是想表达,纡尊降贵的意思? 她想的自己失眠了。 “顾惜……”戴邵东神情紧张看着她,“你生病了吗?脸有点红。” 顾惜抬手摸了一下,站起来说,“我去量量体温,你坐一下。”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那里有顾念的可乐,她倒了半杯,一口气灌下。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能专心,明知道想多了浪费时间,如果不是戴邵东带自己去那么高档的地方,大家都应该不会见面。 而且现在自己有工作,自己生活的重点是找到真相…… “顾惜……” 顾惜转头,对上戴邵东紧皱的双眉,她拉开距离说,“怎么了?” 戴邵东说:“你不是量体温吗?怎么跑到冰箱拿了瓶可乐出来?” 顾惜拿着可乐看了看,问他:“那你要吗?我觉得应该没发烧,所以喝点凉的降降温。” 戴邵东担忧地说:“你可不能生病,现在公司正打仗呢。” 顾惜放下可乐说,“放心吧,重点现在在你不在我,你先问问你爷爷,顺便把尚百的事情说了。” 戴邵东走过去拿手机,“那我现在就给他打。” 顾惜说:“你告诉他,现在就是抢市场占有率的时候,如果他不反对,你想长线作战,这样暂时不会有较大的盈利,但可以长线抢占市场,问他是否同意。” “怎么长线抢占市场?”戴邵东问。 顾惜说,“你爷爷不会问你的,他也一定会同意。” “那为什么咱们还要打电话?” 顾惜靠在门边,恨声说,“你一定不明白你爷爷对这块的重视,现在电商越来越厉害,实体业畏缩,但眼镜是特殊行业,你爷爷用心良苦,你多想一步不行吗?” 戴邵东拨着电话说,“你又生气了,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每个月那几天,心情不好?” 顾惜:“……” ******* 戴世全挂上电话,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告,对旁边人问道:“尚百为什么忽然多了人注资?” “正在查,只知道是国外的资金,具体投资方还查不到。” 戴世全扔下报告,手沉沉地敲在那纸上,“这一局,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价格战历来就是比实力,但降价比实力,现在抬价也一样,比拼谁在消费者心里形象更高端。” 戴世全说:“尚百和我,20年前也交手过,谁也没有沾到便宜,现在大家重心都转移了,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和我孙子过不去。” “电商崛起,实体面临冲击,但是眼镜业毕竟特殊,要配镜,必须去店里。有的做。” 戴世全点头,“看看吧。尚百要提价包装,也得几天。” ******* 戴世全想的没错,尚百是需要几天, 可是a&c,根本不需要, 第二天一早,软广告就开始了,营销团队在网上开始分析这次降价战,都是行业龙头,怎么那么没个性,别人降价他也降价,别人提价他们也提价。 也太不要脸了。 企业形象,跟风的企业,还谈什么形象? 这新闻有人推波助澜,一夜之间,尚百设备还没定下来呢,就被抹黑的不像样了。 更有消息声称,“这都是谣传,尚百根本没有要跟风上新设备。” 大家摆出拭目以待的样子。 尚百高层愁苦极了,这设备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程进一看,根本不当回事,“让他们上,继续上,然后广告攻势,消费者都是善忘了,新闻才几个人看,广告是硬性的,他们要看电视就必须看。”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焦点,a&c和尚百的商战,最近市场正平静,所以一下成了热点。 大家都在互相猜测,如果自己是a&c的老板回怎么做,如果是尚百的老板,又会怎么出招。 显然开始是a&c过年放假,尚百跟着搞活动。 a&c趁机提价,搞企业形象,尚百也跟着上设备,像抢那一直没攻克的高端客户市场。 a&c推出了青少年线,新闻上的多,还趁机提出尚百跟风他们。尚百的新设备还没来,但广告凶猛,五一眼看要到,这后面的恶战一目了然。 第44章 夏听音作品 五一大战 每年五一都是商家必争之时,各处都换着花样打折,尚百和a&c的恶战还不至于让全城关注,他们要是卖电器的还有可能,毕竟不是人人都戴眼镜。 可是人都是在同行间找存在感,跨行业的比较是没意义的。 4月27日尚百国际的最后一次节前会议,他们也请了管理咨询公司,来做危机公关。 常润,还是业内的名人。 “新设备下个月才到,咱们之前用的价格战已经是战略性错误。这个事情不能这样盲目的跟风,别人降价咱们也降价,别人提价,咱们也提价。” 尚百的经理有些不高兴,“这是表面的结果,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之前我们是用了价格战,后来是ac忽然趁机调价,把我们品牌衬的一文不值,我们当然要反击。” 常润说,“的确,价格是一个物品质量最直观的代言,你们调整也是对的,之前就不该那么低。” 经理:“……” 常润说,“那么低价的东西,人家戴上心里都不放心,不过这次ac倒是做的真不错。” 尚百的经理打断他,“常先生,那咱们这事情该怎么反败为胜?” “用什么反败为胜。”常润看着他笑,脸上是志在必得的淡定,“咱们又没有败,ac赢了一小步而已,又不是赢了整个棋局。”他说着话,忽然在电脑上按了一下, 一张照片显在屏幕上,一个女孩,穿着浅色的毛衣,长发,站在男人身边,照片是侧面,只看那样子,嗯……用句通俗的话说,琼瑶剧标准女主角的样子。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们研究了一下对方的团队。”常润说,“这女孩你们知道吗?我们发现她和戴邵东来往并不密切,但是关系绝对不一般。” 尚百的经理说,“这人我知道,估计是戴邵东的情妇,他送了套房子给这女孩,而后还怕人知道,欲盖弥彰地转手了两道。” 常润说:“我以为是他的合伙人,因为这女孩中间去了一趟美国。就在戴邵东推出新系列之前,是不是太巧合了?” 那经理说,“没问题,这女孩我们也查过,之前开保洁公司的,现在还开着,很本分没什么本事的人。” 常润看着照片,那女孩照片上微微低头,长发说不出的缱绻柔情,他以前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要长发,但看这照片好像就明白了。 他换了照片说,“剩下三天了,如果这人没价值,我就不让人跟进了。我们主要说价格战的问题,多少人说价格战没有技术含量。”他猛然一拍桌子,杯子差点跳起来,“还有人说那是毫无技术的白痴营销。可多少企业,都是通过价格营销,做了最后的胜利者。” 他示意助手换画面,一张图表跳跃在画面上,“尚百怎么说也是行业巨头,发动价格战,原本应该战无不胜,无人敢应战,但是因为之前战略错误,造成了现在格局的变化。” 大家交头接耳,这事情人人都知道,他们现在质疑的是这管理咨询的水平,不知道谁找来的。 负责掏腰包的进少当然不会当回事。星期天,他在家睡到自然醒,然后健身,吃有机麦片当早餐,而后拿起当天的报纸看。 随手翻一页,上面是一个著名家电品牌降价的消息。 纵然在最艰难的时候,市场占有率也不能放弃。一个是急速扩张,一个是价格战,这两个看似没新意,但最有效。 程进闭上眼,靠进按摩椅中,满脸惬意。 手机在桌上跳起来,他伸手摸过,闭着眼睛接了,“喂——” “阿进……”对面的人声音总带三分笑,和琦爷一样异曲同工的有标志性,方毕纯。 “说。”程进弯着嘴角说,那一抹笑,轻浮的摄人。 “我这有点发愁事,你说琦爷是不是会给我出难题,我又不认识人家女孩子,那女孩周围,竟然也没一个朋友能拐弯认识我,琦爷让我给人画幅画,这艺术家想给人画个画,怎么也这么难?” 程进笑着睁开眼,双眼亮晶晶的,他说:“那你打电话给我也没用,我也不认识她。”他拿起旁边的白毛巾,随手擦了擦头发。 “昨天琦爷让人把照片发过来,我一看就知道坏事了,他是认真的,程三爷,这话我只敢和你说,琦爷这是看上人家了吧。” 程进嗤笑一声站起来,说道:“方毕纯,你别在我这里套我哥的话,人我今晚上带到你那儿去吃饭,你看着办。” “那我真先谢谢……那我让厨房给你备点特别的。”方毕纯说完就挂了电话。 程进看着手中的手机,嘴角勾起来,不由想到那天的顾惜,她站着,会所的光打在头发上,显得特别干净,根根分明,她说:“戴邵东知道我平时都是自家自己做饭,没有见过世面,所以今天请我吃饭。” 他嘴角一勾,扔掉毛巾自语道,“寒酸,连个打车费都不舍得,怎么不买车。”他想了想,觉得以顾惜和顾念的收入水平,买车也是很难的。 随即他想到了方毕纯。 ******* 顾惜接了电话,疑惑地下楼来,正看到敞篷的跑车上,帅气的程进坐在那里。 浅色的西装,风度爆表。 顾惜走过去,“你找我?”她翻着手机的来电显示,好像不相信程进穿这么帅开这么好的车来找她。 程进的手撘出来敲着车门说,“你腰上的围裙是怎么回事,新款?” 顾惜说,“什么新款,我妹妹要吃拉面,我正扯面扯一半,她半个小时就回来,我饭做了一半。” 程进被这穷货的理论再次惊呆了。他抿嘴,又觉无奈,识货的人才懂,顾惜哪里会懂。心一横,推门下了车说,“你陪我吃个饭去。” 顾惜摊开手给他看上面的干面粉,“你看我不是不和你去,我真的想去的,但我这做饭做了一半。” 程进靠向车门,手交叉胸前说,“有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我之前为了查谁救了琦爷,曾经锁定过你们两姐妹,然后我先和顾念吃的饭。” 顾惜怔怔看着他,大眼睛都是不可置信,而后她伸手去解围裙,指着旁边说,“你到旁边的超市门口停车场等我,我二十分钟就过来。”转身往楼上去。 程进一把拉住她,“你换个衣服要这么久?”他的语气不可置信。 顾惜气道,“我要扯面,我刚没说吗?我面才扯了一半。” 程进不甘心地看着她,想说自己没有等过人那么久,说不出口。想催她快点,也说不出口,扯面20分钟就够了吗,可惜他不知道。一甩手,“快点。” 顾惜点头,往楼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来问他,“其实你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带一碗,牛肉的可好吃了。你吃着面,咱们在车上说话就行,就不用山长水远去找别的地方,还费车油。” 程进伸手捂上眼睛,想发脾气,但考虑这女孩对他哥的特殊性,说道:“我们家人除了意大利面都很少吃面。” 顾惜说:“面食最养人了,你既然不爱吃就算了。”她转身往楼上去,一边走,一边甩了甩手上的围裙。 ****** 方毕纯一脸欢喜地看着对面的顾惜,“顾小姐,我看你有点面熟。” 顾惜被望的浑身不自在,说道:“我之前来过一次。” “那难怪了。”方毕纯转身,指了下自己身后的画,一只很大的红色土狗,他说,“你来的时候,这狗还是只猫吧?” 顾惜的眼神茫然地看向那土狗,红色的,而后看向他,方毕纯名气很大,可和她以为的一点不同,她点头,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只熊猫之类的。” 方毕纯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家是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吧?” 这话跨度有点大,顾惜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想了下,说道:“房子买的是就是精装修的。所以也没注意什么风格,应该是现代,是不是简约,我也不知道。” “老王还是老万家的房子,精装修……”方毕纯挑着眉头想了想,“让我猜猜,你说哪一年的房子就行。” 顾惜看向程进,眼神带着征询。 那眼睛,会说话般,征询的意味又显得很乖巧,能激发人的保护欲,程进代她说道:“去年的。” 顾惜垂下目光,嘴角挑出笑容。他原来真的这么清楚…… 方毕纯已经开始细数,“去年精装修的楼盘,那最好的就是港湾花园,不过缺点是都有些小。还有两个变相的别墅楼盘也不错。那个” “就是港湾花园。”顾惜说。看他们搞什么花样。 方毕纯说,“那确实是简约现代风格。” 顾惜:“……” ******* 火红色的跑车,有人把那红色的土狗画作放进车后座。 顾惜站在车旁边,看着英俊无比的程进,“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程进喝了点llo,是他哥偶尔会喝的餐后酒,不过有点度数高,所以头晕,正考虑要代驾呢。 顾惜说,“你认识那个艺术家,今天这事奇怪诡异,如果我只有23岁我就信了。” 程进侧头看她,奇怪道:“你不就23吗?”因为醉意,显得有点孩子气。 顾惜气闷道:“那你说不说真话?” 程进扶上车门说,“我头有点晕,让那家伙阴了,这酒最少35度,你会开车吗,你来开。” 顾惜后退一步,四月的风,吹着她的发丝都是暖的。她说:“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可我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 程进撑着车门,看着她直眨眼睛,像是看一个外星人,他说,“你这样,怎么和我哥相处?咱们家的人,怎么会有麻烦。” 顾惜站着不动。 程进抬手,冲着她会动,“快来开车,回头我买辆车送给你。明天就带你去挑。” 顾惜看着他,看着他,而后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几天后。 顾惜收到了一副作品,她的自画像,挂在客厅里,和装修风格完全一致,很萌的淡色系,她看着那画,心砰砰砰的跳,再也回不到原位。 方毕纯的作品她不欣赏,但不妨碍她查过,方毕纯今年春拍随随便便一幅作品是两千万。 能够请的动这人给她画像。 真以为她是傻的吗? 她低下头,嘴角弯起来,长发垂下,如最温柔的女孩,才有的样子。 生于遥不可及,识于遥不可及…… 她抬手,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掌心火热,烧的她脸颊炙热,半点不像她的手。她的头晕晕的,想到自己迷迷糊糊站在那书柜后,仰望着那四个字,那样遥不可及之后瞬间拉近的关系。 揪着心口的衣服,她闭着眼,咽下鼻子里的冲动……有什么东西却从眼角拼命想挤出来。 爱情,来了吗 第45章 夏听音作品 “就是这张画……”程进站在程琦身后,给他放大电脑上的照片。 画上的顾惜脸圆圆的,像卡通作品里的小姑娘,只看画上的女孩,那清纯的眼,清汤挂面的发丝,白生生的脸蛋,根本猜不出年纪,程琦说,“这么简单正好。” 程进把照片缩放回去,看到上面浅笑的小模样,想到顾惜对他的样子,撇了撇嘴说,“所以艺术品真是很私人的爱好,如果不看成交价,这东西拿到一般画廊,卖个三五百都是高价。” 程琦侧头看他,听出了语气中的怨气,说道:“任何一行都是顶尖的极少部分才挣钱,有才华不代表可以出人头地。因为这世上没有公平,你在什么地方受了委屈?” 程进说:“没。” “那我就不问了。”程琦收回目光,却感觉袖子被拉了拉。 他看向程进。 程进收回手,靠向后面的书柜,“方毕纯给顾小姐画了这像,照理说顾小姐该有点表示吧,可她除了打电话问我,都没提请方毕纯吃顿饭什么的。” “这个事呀……”程琦端起桌上的茶杯,眼中流露出笑意来,“那你知道顾惜最近在干什么?” “才搬完家,顾念领了新宿舍,那宿舍比她们现在的地方不知道好多少,她们还没有搬家,估计正在收拾东西,五一长假正好用来搬家,回头顾念就得去外地了。”程进对于自己的“宠物”非常了解。 程琦吹了吹茶,那青而细的茶叶柔韧的舒展在他的杯中,他说,“那你怎么不去应付你的价格战?” 程进说,“别提了,ac那边完全不应战,我这边又找了个业内有名的咨询公司,交给他们了。” 程琦放下茶杯,看向他说,“做实业不容易,你做股票都要自己盯着指数,不做的时候也都每天看,积累的过程总有会用到的时候,这样全部交给别人,那这件事你做来有什么意义?” 程进立刻说,“那是我想岔了,这就跟着他们开会去。” 门一关上,程进先拨通了顾惜的电话,刚刚那样说,他哥没有说不许他打电话,他就默认成允许他打电话。 “画挂上了吗?” 顾惜说,“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挂上了。” 程进推开自己的卧室门,门口的玻璃上映出白衬衫黑西装的自己,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他有点得意,说道:“那准备什么时候请人家吃顿饭,别那么不懂事,他们那圈子里都是有本事的年轻艺术家。你别以为是个在街上能涂鸦的就敢说自己是艺术家,要东西在国际大拍上能拍上价的,本人才是真的有身价。” “我知道。”顾惜的声音闷闷小小的。 程进说,“还有他那天送给你的那副土狗,你别看不上,那个现在看着一般,等后面的一出,你手上的那副就值钱了。” 顾惜说:“那土狗那天放在了你车上,没有在我这里。” 程进叹气,“我还能贪你一张画,当然在我这里,我给你存着呢。回头见面吃饭的时候我给你带去。要不今天吧……” “今天不行。” “为什么?”程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都打扮好随时可以出门了。 就听电话对面的人说,“我妹妹新签约了一家公司,公司分了宿舍,今天我妹妹要搬家。” “她……搬家?”程进诧异,“只她搬?你不跟着搬去照顾她?” 顾惜轻声笑了一下,“我妹妹大了,她说想自己住,加上她工作忙,自己住也更方便一点。” 程进拿着电话,心里只想骂人,怪不得说计划没有变化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镜子里的人,怎么忽然多了傻气。 ******* 顾惜挂了电话,顾念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安星跟在后面,手里推着行李箱。 顾惜转身从厨房抱出个箱子,“厨房的东西我给你收拾了一些,你要不要带上?”她把箱子放在餐桌上。 顾念伸头看了一眼,连忙摇头,“这些旧东西还留着干什么,咱们都搬家了,能扔的都扔了吧。” 顾惜说,“如果这是我一个人的家,那我当然就扔了。不过这也是你的家不是吗?” 顾念翻着那箱子,厨房里像样的东西她姐都整理在里面了,但她对厨房的东西确实没什么感情,她说,“这些东西就算姐你洗的再干净,总令我能想到咱们以前落魄的日子。我不喜欢。” 顾惜盖上箱子盖,“那就放着吧。” 安星连忙插嘴道:“这里家具都是新的,姐姐你也别留着了。念念那里比这儿还漂亮,何况她也不做饭。” 顾惜转身把东西拿去厨房,看顾念毫不留恋,她就可以放心处理了。出来又交代顾念,“你以后自己在外面住要小心,不在公司的时候尽量早点回家。” 顾念点头,招呼安星推行李下去,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咬着说,“我知道了,你也抓紧时间收拾收拾房子,现在挂着方毕纯的画,其它地方也得跟上配套对不对。” 顾惜看着门口的日历,“这五一长假还没放完,我正忙呢。等过完节我就打电话去请人家吃饭。” 顾念把苹果塞给顾惜,换了双裸色的高跟鞋,“这么大的人情,光吃饭估计都不行。”她系着鞋扣子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估计你有办法。你也别下去送我,我明天还回来呢。”说完咬着苹果下楼去了。 顾惜关上门,看到时间,她收了画,自然得去谢谢人家,连程进都催她。可是这正赶上五一价格战。 门铃响,她以为顾念忘了拿东西,门一开,戴邵东站在门外。 “你在等我?”他笑着说。 顾惜退后一点让他进,“你和我妹妹一进一出。” 戴邵东扫到客厅沙发上的画,一下把房子的格调都提高了,他走近说,“咦,怎么多了幅画?画的还是你,那么圆的脸?” 顾惜一把揪着他,“坐饭桌这里说话,你来找我是公司有事?” “当然。”戴邵东立刻被拉回心神,无心再探究那画。 他在顾惜对面坐下,“你不是说五一之后有办法吗?我提前来问问,因为公司那边最近有点问题。” “公司怎么了?” 戴邵东说,“你也知道我是空降,本来就很多人看着,咱们接手的时候,正是一年里面最容易出成绩的时候。” 顾惜站了起来,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你是说从3.15到五一长假?” 戴邵东点头,“咱们之前的办法是不错,但是公司里的人,有些人一直盯着呢。这一轮,咱们上了舆论却没有后续动作,公司里就有些人开始不安分起来。” 顾惜说:“企业竞争一向都是这样,对抗外部的时候更要对抗内部。这种事情无可避免,多少企业为了上一个新产品都是困难重重,有时候整个营销团队都得重新洗牌,你和你父亲沟通的怎么样?” “我父亲那里没问题,你也知道,从我结婚这件事上,我父母……这样的,真的不多。”戴邵东迟疑着,却也觉得和顾惜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父亲只希望我可以做出成绩,但是公司里面很多也是以前和他一起打过江山的,比如公司里的淘副总。” 顾惜说:“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魄力了,每一行都是这样,有些公司可以发展很快,成长速度吓人,可有些只能在一定规模后停滞不前,你们正是面临这个问题。” 戴邵东看着她陷入沉思,随即好像猛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故意错过这次价格战吧?” 顾惜说,“我想你先看清自己内部的问题。把对你有意见,或者不愿意服从你的,应该趁机清理出来。然后在你再出手的时候,目标明确有针对性,他们才能意识到,以后公司谁说了算。” “也许他们觉得,我做完这个项目就走了。”戴邵东站起来,陷入自己的艰难抉择。 顾惜扶着杯子,安静地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企业秩序的建立是效率。戴邵东这种空降分子,如果不能立威,只靠对外的成绩,很难威慑别人。还得大刀阔斧弄走几个人才行。 她说:“其实让他们拿出更有效的营销策略,他们一定也没有。之前的花样已经都用的差不多,套餐,返卷,抽奖,积分特价送消费卷,咱不烦消费者都已经眼花缭乱了。” 戴邵东说:“所以他们期待我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点子。” “你需要给的不是点子。”顾惜喝了口水,和他细数,“你想想,每年都是各种价格战广告战促销战这种夹杂不清的营销策略,大家都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你就算给了更好的点子,可是可以收服公司的人吗?他们只会把你当成一个干活的。营销的工作是我们的工作,不行你甚至可以换。” 戴邵东:“……” 顾惜望向他,“就说之前的价格战,你们比着降价,赔本赚吆喝的时候,有没有人说过,这样大幅的降价和消费者倾销,一副99块钱的眼镜,抛去成本店租电源工资,还有什么利润,高层跟着喝西北风去吗?” “你这嘴。”戴邵东笑容无奈,看着顾惜却多了亲近。 顾惜说,“其实商家降价也是折腾消费者,整个市场都混乱了,买的东西价格低,消费者心里也担心质量不过关,可是价格高,她们又怕花冤枉钱,我实话和你说吧,后面我当然有办法让你扭转局势,可你得先能下得去手。” 她走到茶几下面,拿出几张纸来,递支笔给戴邵东,“你得思考为什么别人要反对你,查明白谁后面都有谁的关系,而不是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自己再显出手段来,那些人自然就会信服你。不信你的人只会时时刻刻等你下一次露出马脚。” 戴邵东愣愣地看着顾惜,这些东西,以前从没人和他说过。或者说,他只想做一个高尚的人,不愿去过多的揣测别人。 接过笔,他说,“我真的以为做出成绩,他们自然就服气了。” 顾惜笑了笑说,“任何企业都得有自己的秩序,做事之前先得管人,让他们明白服从更重要。” 戴邵东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人名,开始筛选,反对自己的人,究竟是因为利益相关,还是背后被人唆擺,毕竟上次顾惜已经提醒过一次,还有港城的家里人盯着这边。 他看向顾惜说,“我觉得在国内做点事情真不容易。” 顾惜说,“企业的规律就是这样,全世界都通行,上层管理下层,大家首先得服从,职位就是这种架构的最好说明,低层的要学习服从上层。你有自己天生的优势,所以你需要的是像更广阔的同行证明你的成功,而不是和你公司的低层去证明你的智商。” 醍醐灌顶…… 戴邵东被逗笑了,想揶揄顾惜失恋开化的太过分,又怕惹来别的好听话,忍着和顾惜拼口才的*,在纸上开始梳理自己最不耐处理的人事关系。 第二天, ac内部发生了震荡,质疑戴邵东的高层太多,所以戴邵东干脆重新组织了营销团队,从上到下都是愿意服从他的人。 这一下,整个公司都震惊了,因为这样新旧打擂台太明显,如果戴邵东失败,那这个新团队的命运就一目了然。相反,如果戴邵东成功,那么另一边,也会面临被架空的命运。 尚百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程进现在已经完全加入团队,虽然他人没有露面,但绝对不是之前的玩乐状态,顾念得了房子,却没有按照他的设想带着姐姐去住,他也有点受打击。 而且戴邵东也没有一个月就滚蛋。 程思也加入了,尚百准备推出一个新系列,然后用这个新系列的盈利,铺贴其它的系列,继续用价格战。 常润是价格战的高手,花样很多,他对程思程进认真分析了市场,“这次ac必须应战,不应战,他们必然损失市场份额。但是如果应战,利润就会下降,他们现在本来就是用青少年的这条线在补充损失的其他市场利润。” 程思说,“是不是可以成立个基金,然后通过赞助尚百,所有参加高考的学生都可以免费来配镜。” 常润被这豪气的提议惊了一下,心里只感叹,有本事的都在资本市场扑腾,这话真是一点没错,人家随口就是成立个基金,他说,“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等于就是用钱砸,如果您要用这个办法,不如后面直接收购了ac。” 程思一想,也觉得有点太欺负人。他说,“现在是小打小闹,大家比赛行业手段的时候,还是用你的办法吧。” 常润点头,“其实一般都是两家差不多的公司才能打,ac对上尚百,这次实在从根子上就吃亏,如果是要ac退出市场,我们会有其他策略,但现在您要的不是那个结果,所以有些手段还是不用的好,因为像奶粉战一样,弄不好,整个产业就乱了。” 程进看向程思,觉得这常润想的还比较多,能够顾忌整个市场的良性发展,那是大前景,这人倒不是心黑的,难怪在市场里有些名气。 程进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来。” 常润说,“加上ac现在那边高层正在震荡,一场大规模的价格战,他们应战之后的大额亏损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出两个月,戴先生那边就该撑不住了。” 程进不耐别人提起戴邵东的名字,烦这个人烦到骨子里,草草结束了会面。 次日,尚百的新一轮价格战正式开始。 ac却并没有应战,依旧只专心经营他们的青少年系列,高端产品,占有率却并没有提高。 原因是尚百也推出了相似系列,还进行酬宾买一送一。 美其名曰,家里一副,外出一副。 一千元的眼镜,等于变相成了五百元。 大家都知道,ac面临两个选择,应战是死,不应战还是死。现在销量下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市场份额也在急速畏缩。 六月一日, ac忽然铺天盖地上了广告。 ac推出0利率分期付款配镜业务,只要在ac选购他们的品牌眼镜,价值一百元的眼镜,交100元后,后面一年内,每个月只要分期付款交一点点钱,不止可以享受眼镜中途随时出问题可以包换,另外在年底还可以以久换新。 舆论也开始了 之前尚百跟着ac降价,降成99元一副眼镜,然后ac一个策略,把尚百衬成了地摊货,他们抢占了高端客户市场。 尚百卷土重来,弄了新设备,新系列,刚刚开始再一轮价格战。ac再一个广告,竟然是这种分期付款,这次,纯粹抢的是市场占有率。 尚百已经用过低价战,现在随便一副眼镜都是500往上,因为他们要甩掉“地摊货”的形象。专业而低价想并存,500这个价是深思熟虑的。 但现在ac只付一百,而且人家也没有令人觉得质量不行,原价还是一千…… 简直高下立现! 程进一秒钟就想明白了这策略的根子,气的差点扔了电脑。 程思摇头,打电话给mac,他觉得这件事太不对劲了,戴邵东没有这么聪明,这次他也在帮忙,竟然还是这结果,他接受不能! 最难以接受的是常润,跟着降价不可能,跟着搞分期付款也不行,之前已经被嘲讽他们跟风,再要跟,尚百不用混了。 戴邵东收到各家店的反馈,排队呀。妈妈带着孩子来排队,生怕活动结束。乐的当天就让财务给顾惜过账。 同一时间,程琦也收到了消息。 程琦也是意外的,这些人,好像全不是那边的对手。 但知道这事情再闹下去,以程进和程思的脾气,估计有点不好收拾,他对mac说,“你去告诉阿进,让他透给顾小姐,顾念的事情是他安排的。顺便把这段时间你没告诉他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有什么不服气,也都收起来吧。” mac的手机还在兜里震动着,他不敢耽误,应了琦爷就去找程进。 第46章 夏听音作品 雅间里 戴邵东,汤念聪,顾惜 今天顾惜是主角,戴邵东亲手给她斟上半杯红酒,“今天无论如何得喝一点,两个司机,外面还有两个备用的,你别怕没人送你回家。” 顾惜看着他,坐的稳稳地,笑。 这里的两个司机是他和汤念聪,外面两个备用的,是他们带的司机。 顾惜说:“大可不必,你回头还要应付公司的酒局吧。” “那也不算应付了,从没有喝酒喝到那么高兴。”戴邵东说,“我也替手底下的人谢谢你,外面那个团队,大家都知道是他们的功劳,他们都知道是我的功劳,我这是拿着你的功劳。”酒递到顾惜的手上。 顾惜接了。 汤念聪也端起杯子,“真是刮目相看,这一局,听说常润都接不上招。你说说你有这头脑,之前怎么不用,就用来谈恋爱了,真是浪费。” 顾惜有点微微叹息,却是另一件事,他们说的容易。第一桶金最难攒,她要不是搭着他们这个平台,以前搭着村委会,帮人家招商引资,用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摊子铺开准备大干一场,一个换届,什么都不承认了。 没背景,才是最大的难度。 戴邵东意气风发,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从结婚那件事之后,好像所有的窝囊倒霉都越来越远,他端着酒杯说,“以后简直都不敢再在顾惜面前提价格战了。”而后看着顾惜说,“我要好好谢谢你,从认识你之后,运气是越来越好,你这人不错,将来谁娶了你,一定是标准的贤内助。” 汤念聪打量着顾惜,“打扮起来也能看,嫁人太可惜了,别那么早结婚,女人一结婚,人生就结束了。” 顾惜笑着点头,这句话非常赞同。她说:“从小到大,最大的一句假话就是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婚姻上面,女人的付出通常都会被忽视,就像我这样和你们公司对公司往来,戴邵东还得付我们咨询费。可无论做了谁的贤内助,这些就成了免费的。我才不做赔本买卖呢。” 汤念聪抽着烟笑。 戴邵东催她,“先碰了这杯,碰了再说话。” 顾惜看他兴致那么高,也站起来拿起杯子,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愉悦的一声细响。 戴邵东坐下说,“你真是和嫣然一点都不一样。” 顾惜看向他。 戴邵东解释道,“那时候见你妹妹,觉得和嫣然有点像,后来认识了你,你们俩也有点像,所以总忍不住拿你们比较,女孩嘛,我以前接触的,都比较注重追求个人价值的实现。我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他看向顾惜,认真说,“可我现在发现,原来很多事情还是要落实到小地方,特别是做实体。” 顾惜说,“实体业现在越来越难了,每天都有无数行业面临淘汰,你有兴趣可以去查一下数据,你当初回国来,想大展拳脚的没错吧?” 这句话带钩子,她觉得今天是个机会,也许可以问出平城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么久在戴邵东这里积累的信任度够不够。 却听戴邵东说,“以前的事情不提了,从今往后,咱们两家公司,倒是可以建立坚实长久的合作关系。” 顾惜觉得胃疼,怎么还是不管用。 汤念聪说:“你的公司什么时候开张,我找人给你去捧捧场。” 顾惜说,“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客户?” 汤念聪点头,“人傻钱多的是,有些人人不错,就是身边的牛鬼蛇神太多,都想捞一把好处就走,找个你这样的老实人也不容易。” 顾惜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老实了? 戴邵东伸手搭上她的椅背,“顾惜呀……” 顾惜立时警惕,拉开距离,“这样子一看就没好事。” “怎么会?”戴邵东继续笑,情绪丝毫没有受影响的样子,反而更亲热了些,说道:“和我去趟港城吧?” “你爷爷叫你了?”顾惜的声音带着惊喜。 戴邵东抬手,想到顾惜家的那幅画,一下就把顾惜变得平易近人起来,他弹了下顾惜的额头,“带你去玩玩,当我谢谢你,我顺便去见见我爷爷。” “明明要我去帮忙,还说的这么好听。”顾惜坐远了些,“咱们是合作关系,你弹我头干什么?”她揉了揉被弹的地方,她已经是大人,好多年没人这样和她玩了。 戴邵东说,“要弹也是这一阵,回头你又谈了男朋友,我就不好伸手了。” 顾惜的脑海里显出一个身影,金黄色水幕般的背景,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富贵无双。她的脸又隐隐烧了起来。 汤念聪靠近她,打量着她的表情,猛然问,“你谈恋爱了?” 顾惜回神,一看两人一左一右看着她,顿时窘迫,板起脸说,“每天都忙着帮人挣钱,你见我认识第三个男人吗?” 语气很欲盖弥彰恼羞成怒。 不过这俩人自认比较了解她,戴邵东说,“还是有第三个的。” “谁?”顾惜的脸色微变。 “叫什么来着……”戴邵东想了想,“安星吧,追你妹妹的那个,你不是准备让他出面主持你的公司吗,他行不行?” 顾惜放下心来,觉得也许因为喝酒了,心绪不受自己控制,她说,“他人比较可靠。”站了起来,“怎么怪热的,我去洗个脸。” 汤念聪打量着她身上的套装,“现在六月了,你穿的有点多。” 顾惜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出来和你们谈事情,穿的正式是拿合作伙伴当回事。” 汤念聪伸手,“那这衣服料子也太厚了。”脸皮厚的半点不受影响。 顾惜打掉他的手,对这毛孩子的动作有作为成熟女性的驾轻就熟,转身出了包间。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遇上也走过来的顾念,俩人同时惊喜。 “姐,你也来这儿吃饭?” “你怎么没说你也来?”顾惜伸手去推洗手间的门,俩人进去。 顾念走去洗手,而后擦了手准备补妆,“我是临时被叫来的。我们公司今天这里请客,对了,”她忽然转头看着顾惜,“姐,你知道我见谁了?” “谁?”顾惜低头用凉水一个劲往脸上拍。 “就是那个,我说和我谈过广告,想让我负重的。原来他叫程进,我们制作人认识他,之前我又见他了。” 顾惜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劲有点大。她惊讶地看向顾念,水滴滴答答顺着脸流在衣服上,她完全呆滞住! ******* 出租车在别墅大门外停下, 顾惜下了车,六月,冬季里的枯枝已经休养生息,展现出巨大的生命力,站在路的下端,一片盛景,整条路,都变得翠绿陌生。 出租车从身后越走越远。她走前,去按了铃。 “我姓顾,来找程先生。” 门应声就开了。 顺着那条路,她一步步走上去,那些人做事,如果不想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在故意在顾念面前晃,不过想传达一个消息给自己。 那么这段时间,自己家的好运,就全都解释了。 顾念不是什么特别出色的模特,她想起之前多少次,她觉得这段时间运气好的过分,顾念步步走高,可以接到那么多好的工作。 一切,都是从这些人来了帝景城之后开始。 门口已经有人在迎她,江经理。 “顾小姐,又见面了。”他的笑容还是和上次一样。 顾惜说,“抱歉我这样忽然过来,见程先生需要预约吗?如果他没时间,我改天过来也可以的,其实应该打电话,可我没他的电话。” 真相是,她有程进的号码,但是给程进打,他没接。 江经理说,“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负责这里的维护工作。” 客厅里,有另外的人接待顾惜,一个年轻男人,白净文雅。 顾惜坐在沙发上,看他让人端茶,外面对花园的地方,站着几个人,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样子,她坐着,看茶被放在茶几上,她没再问。 只是不由自主,坐的更端正了一下。 她以为不一会人就下来了,可是等了好一会,才发现,屋里越来越安静,却没有人下楼来。 她不由奇怪,看向那人问道,“请问……程先生正在忙吗?” 那人说,“抱歉,我不清楚,但程先生说您可以在这里等。” 在这里等,那大概是有事,需要等一会的意思。顾惜安心下来,开始思量等会怎么说,其实不是她怎么说,而是看他怎么说。 他们给顾念找工作,她算着时间,那是在自己收了戴邵东的房子之后吧……其实应该还是不高兴她和戴邵东有纠葛, 毕竟戴邵东和他们这里也有一笔账。 顾惜自认自己了解的内情比较多,所以一想就抓到了重点。 桌上的茶,喝的见了底,顾惜发现自己等的有点久,四周一看,客厅里都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抬表看了看时间,四十分钟…… 她让自己坐舒服了些,直直地坐了四十分钟,上课都没这么累,她也好多年没上过课了。 她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还是在不由自主的紧张,这样不行,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拉开门, 立刻有人回头来。 她问,“我要问点事情,请问可以找谁?” “顾小姐。”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惜连忙回头,又是负责招呼自己的那个人,她合上玻璃门,心里有些不高兴,这样,算是晾着她吗。 她看向那人,“程先生是不是很忙,我没有预约,要不我约个时间再过来。” 那人说,“程先生说您等着就可以,还是您有其它的需要也可以,要吃早餐吗?” 顾惜想提醒他看表,都十一点了,还早餐。 那人好像从她的脸上就看到了心思,连忙说,“要不我让他们准备午餐,顾小姐您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顾惜一看人家态度这么好,摇头说,“不用了,那我再等着吧。” 那人恭敬地说,“那您随意,有事找我,按桌旁边那个按钮就可以。” 顾惜心里说,“你又不是机器人。” 那人转眼消失了,顾惜坐回去,却有人过来给她换了茶。玻璃门也被推开一尺宽,有风从院子里吹进来,又暖又轻柔。 六月的风,原来可以这么舒服。 顾惜弯腰,拿出桌下面的杂志,又进入等待模式。 开始她还觉得自己心惶惶的,现在已经不想那么多了,手上是一本艺术鉴赏类的杂志,她以前也没看过,自从方毕纯送了她一幅画之后,她觉得这些也挺好看的。 一页页翻看着,但杂志虽然不错,可她也没忘,她是来等人的。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发现已经快要一点了。 等了这么久,生平不是没有过。曾经为了求人,这样等人的时候,不知有过多少次。只是从来没有想过,现在不是要求人,也会让自己等这么久。 她把杂志合上,手压在封面上,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饿的胃都有点不舒服起来。 把书放回去,她也不按铃了,直接走人。 刚走到门口,那人已经追了出来,“顾小姐。” 顾惜站在门口说,“下次我打了电话,预约好时间再来吧。” 不顾那人叫她,顾惜走的飞快,一直到回家,她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脱下外套,重重砸在沙发上,看到墙上的画,走过去摘下来,又有些不舍得。 这画她很喜欢。 门铃响,她气的把那画直接放在沙发上,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看清外面站的人,她条件反射就要甩门。 程琦连忙伸手按在门上,“我早上没在家,已经尽快赶来了。” 顾惜扶着门和他僵持。 程琦说:“我以为你会吃着午饭等我。我真的刚下飞机。” 顾惜怒了,还需要飞机那么远的距离,“你人都没在,你不会让我改天去吗?” 程琦:“……你好不容易才来找我一次,我……”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一个“我”字都百转千回。 顾惜听了这话,好像火气瞬间都没了,反而觉得股甜甜的委屈来。 忍不住喊道,“明明是你骗我去找你的!” 程琦站在那里,不进不退,慢慢说:“……你不许我找你,要装不认识你,我没办法……” 期待的眼神,好听的话语,顾惜的心,在她自己的家门口,猝然不及,又跳的零落不堪起来。 第47章 夏听音作品 顾惜把人放了进来。 她往客厅方向走着,偷摸用余光打量后面的人,走了两步,她觉得自己的心还是不知道在哪儿,阳光从窗外照落客厅,敞亮的无所遁形,她说,“你坐。”自己却绕到厨房去倒茶。 磨磨蹭蹭拿出茶叶来,又忽然想到,还好是在这里,这房子干净新整,要是以前的家里,那真是穷酸的要命。 水倒进杯子里,她端着准备往外去,却一眼看到齐整的茶叶还卷着,一摸,杯子是凉的……忘记烧水了。 转身把水倒进水槽里,她忙按了开水壶。 伸手捂上额头,脸又烧的吓人,觉得自己像生病了。 屋里安静,茶水壶的声音越来越响,顾惜揉了揉胃,忽然觉得自己家太过安静,她还饿着呢,要是自己一会肚子叫可怎么办? 想了想,她忙翻出点心盒来,装了一碟,可又不知该怎么吃。 左手杯子,右手碟子,从厨房出来。程琦正站在沙发前,看她扔在沙发上的那副画。 看到她出来,他说,“这画不应该这样挂,如果不固定,你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会有安全隐患,回头我让人来帮你挂上好吗?” 他的语气总是那样动人,无论是疏离的,客气的,都带着一种令人揪心的韵律,情不自禁就觉受宠若惊。 顾惜佯装镇定,把茶放在茶几上说,“请喝茶。” 程琦注视着她,眼神带着征询,好像还在等着,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也要拒绝? 顾惜觉得那团火焰,已经顺着脸颊烧到了自己的双眼,她推了推桌上的点心碟子,也不抬头地说,“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心,我做的。” 程琦的视线挪向那点心,黄色的,挤成花的样子,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你还会做点心?” 顾惜嗯了一声,没过脑子的说道,“我妹妹要做面膜,只要蛋白不要蛋黄,我不想浪费……就,就做了这个。” 程琦看着她,觉得信息太繁杂,做面膜和做点心,也可以这样产生维度。他抬手,挡住嘴角的笑意说,“我先陪你出去吃饭吧?” 这话提醒了顾惜,她之所以挨饿的原因,可也不想和他出去吃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在这人面前露出吃相会觉得不好意思。 那碟子点心变得遥不可及。 她站起来,走过去想把那画像挪个地方,好腾出沙发让程琦坐,她这里是三一一的沙发,但旁边的单人沙发都没有靠背。 扶上那画,程琦已经站了起来,“你想放在什么地方,我来。” 顾惜一阵没由来的恼羞成怒,也干脆不挪了,往旁边推了推,坐下说,“你说吧,见我到底是什么事?” 程琦看那画没有要倒下,靠在沙发上,和她一人一半,一个胖圆脸的她,笑眯眯,一个纤秀鲜活的她,坐在另一边气鼓鼓的样。 露出笑意来,坐下说道:“是有件事,我必须见你和你说。” 他的语气蛮郑重的,顾惜看向他。 程琦说:“之前戴邵东接手a&c的时候,程进注资了尚百,然后尚百跟着a&c发动了价格战,大规模降价。谁知道a&c趁机推出了新系列,青少年高档产品,反而令尚百吃了个闷亏,品牌含金量下降。” 顾惜已经听直了眼睛。 程琦继续说,“后来阿进不服气,程思也想帮弟弟,他们俩想过,成立一个基金,让参加高考的学生在尚百免费配镜,但帮他们做营销的常润说,这样不合适。于是他们听了咨询公司的意见,用了买一送一的策略。可是没想到……a&c转头就又用上了变相的低价战,竟然可以分期付款。” 顾惜瞠目结舌。 他能来找自己,就说明他都知道了,戴邵东背后的——是自己。 她磕磕巴巴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当然知道程进和程思为什么会讨厌戴邵东,她也不喜欢戴邵东,可大家都是为了报仇而已。 他们报仇是要打垮戴邵东。 可她报仇太遥远,现在还在打入敌人内部阶段。 顾惜傻了般,完全没想到绕着圈子,大家会有这样的交集。 “我……”她觉得口干舌燥,饶是伶牙俐齿,也不知说什么好。 程琦把茶递给她,她接过,喝了。也忘了那是她给人家倒的茶。 程琦又说:“对了,还有你妹妹的事情,原本是因为你收了这房子,我们想着,如果你妹妹的职业发展的更好,你也能少一点牵制。” 顾惜茫然地点头,已经没心情计较这个。 程琦望着她,“有些事情做的不对,但事出有因,我觉得还是先和你说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在平城我出事的那个地方……是戴邵东以前做过的一个项目。” 那声音,那么低,那么沉,如那一晚漫天大雪,她背负的他。 顾惜的呼吸停住。 程琦说:“他们在那边搞开发,但后来因为项目出了人命,被迫停了工,这件事外头没有人知道。我出事在那地方,虽然绑匪已经都找到,可是中间关键的线索都没了,但这件事,无论如何和戴家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戴家和我,有着这一层的纠葛。” 顾惜的脑子里,像有烟花炸开来。 她查了那么久,辗转靠近,不过是为了和戴邵东熟悉,可以套出平城事故的真相,没想到,现在简简单单有人就说了。 她激动的手心冒出汗来,站起来说,“我去给你重新倒杯水。” 她到了厨房,转了两圈,用手握成拳压在脸侧,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胡乱倒了杯水,出来放在程琦面前,说道:“抱歉我……”她也不想说假话,说不知道吗?其实当然是知道的。 程琦说:“没关系,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你帮戴邵东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但是因为阿进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事情,我也有意让他学点东西。他挣快钱挣惯了,我怕他浮躁。” 顾惜点了点头,“这我明白,程进那个样子,一看家里人也挺疼他的……” 程琦微微露出笑意。 可顾惜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看向程琦,“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多一些平城那件事吗?我想知道戴邵东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太坏,以后我就不要和他合作了。” “你们还有后续的合作计划?”程琦思路敏捷。 顾惜点头,“这样和你说吧,之前是顾念帮他拍了次婚纱相,然后他忽然没了新娘,才想到请我帮忙,因为我和他女朋友有一点点像。” 程琦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顾惜微垂着目光,继续专注地说:“后来我和他去了港城,然后他家让他接手a&c,而我正好想开一家咨询公司,就接了他的工作。” 程琦说,“我知道你在外注册了管理咨询公司,也因此猜到你帮了他,你做的很好。” 顾惜摇头,“我和他有协议,对外我们公司也不能我出面……我之前,也没什么人脉,更没背景,开公司也没人会相信……他的这事情,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程琦点头,眼神有淡淡的怜惜。 顾惜说:“在港城的时候,也听戴家人隐约提过上次工程的事故,我心里不踏实,问过戴邵东,他却不说……”她望向程琦,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程琦会告诉她。 程琦对上她的目光,微微愣了一下,那眼神纯净,期待的令人心软,他慢声说,“那件事没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征地,有一位女企业家不愿意搬迁,那块地,原本是村里面和那位女士签过协议的,她早年帮着村里搞招商引资,那块地是签给她的。后来村里换了领导,那协议被强制性作废…… 戴邵东签约之后才知道,但他也是骑虎难下,当初他们家要他做那个项目原本就是强人所难。你现在也和他合作了,你知道他并没什么经验。”他端起桌上顾惜给他倒的第二杯,白水。 笑着喝了一口。 顾惜愣愣地看着他。 程琦说,“后来戴邵东亲自去谈,结果当晚那地方就出了事故,那位女企业家被活埋了。” 顾惜的心,紧紧揪在一起,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说出来,有什么隐藏的东西要冲出眼眶,她声音干涩地问,“那你觉得,是戴邵东做的吗?” 程琦说,“那位女士无亲无故,表面上看,人不在了,对戴邵东是好事。可从结果看来,他半点好处都没捞到。”他看向顾惜说,“所以我不想你和他走的太近,他们家里有点复杂,那份家业,放在某些人眼里还是很大的。所以谁得的利益最多,这件事才有可能是谁做的。” 顾惜摇头,“戴邵东太笨了,也许事前他没有想到会是现在的结局,有时候人计划总是很好的,但是等事情出了,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程琦没有意外这样的话,这半年,对这女孩他有种别样的了解,他说,“如果单纯从这件事上看,也有可能,毕竟汤念聪也没多聪明,他们俩一起,倒是什么都有可能。可是……”他看着顾惜,语气郑重中带着隐忧。 “你别忘了我的事情,那块地不干净。” 顾惜感激地望着他,是真的感激,她不敢相信,她在戴邵东那边下了那么多功夫都没问出的事情,程琦竟然就这样告诉了她,他原来这么信任自己。 顾惜一下站了起来,感激到极致,有些激动地说,“你饿吗?要不,我做顿饭给你吃吧?!” 程琦看着她,她站在那里神色感激,那大眼睛带着期待,隐有水光莹然,好看的惊人。 ******* 顾惜说做饭就做饭,她是做饭的一把好手。 “我妹妹喜欢吃饺子,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有我准备给她包饺子的东西,你喜欢吃饺子吗?”她问程琦,又想到程进说,他们家人除了意大利面,都不吃面。 程琦倒是奇怪,“你现在要包饺子?”在他的认知里,包饺子那可太难了。 顾惜说,“你不喜欢吃饺子?你弟弟说,你们只吃意大利面,不吃其它面食是吗?” 程琦失笑,“咱们出去吃吧,现在太晚了,你不是还没有吃午饭吗?” 顾惜说,“出去也得四十分钟才能吃上东西,我现在做,有那个时间也做好了。” “四十分钟?”程琦显然被这个超短的时间惊讶了。 顾惜拿出面粉来,“有机的,要不要在家里吃?” 程进看着她,看着那面粉,她都说要不要在“家里”吃了,那当然……是在家里吃。 他退后一点,说:“那我看你做。”姿态迁就而包容。 好像我帮不上手,但我无声的支持你。 顾惜转身去拿盆,发丝垂下,刮在她脸上微微的痒,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俩人毕竟也没多熟,面粉加进水的时候,她觉得这个提议不好。 搅面什么的,怎么搅给他看。 却听程琦说,“那这会有时间,我让人来帮你挂了那画吧,你想挂在什么地方?” 顾惜微微松了口气,随口说,“随便。” 程琦去打电话,不多时,就有人带着工具上来,无声高效地完成了工作。顾惜中途出来看,发现那画被挂在了进门右边的墙上,那里原本空空的,现在显得很有品位,挪了沙发旁的边几过去,上面摆着一个空花盆。 画像挂在客厅正对电视的地方,一比就俗了。 程琦说,“回头这里换一个边桌更好。这花盆,是你要养花吗?” 顾惜看着那花盆,那是她觉得好看随便买的,白色,不是什么名贵东西,现在被珍而重之摆在那里,她的心里生出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也在被珍视着。 莫名其妙的相遇,却被人小心擦去灰尘,放到可以脱胎换骨的位置上。 她喃喃地说,“这是戴邵东给我的房子。”她以为他会很在意,不是说顾念的事情吗,那宿舍,不让她搬去吗? 程琦说:“你住着喜欢就行,房子是死的,关键看什么人住。”他看着顾惜笑,“这样喜欢吗?” 顾惜点头,莫名其妙觉得那花盆里,这下不能养便宜花了。 程琦轻轻转了下那花盆,又问顾惜,“要我再帮你顺便设计设计吗,我学过。”那笑容,那声调,隐隐地示好。 顾惜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大奖,从土里刨出来这么个人,始料不及。她钻进厨房去包饺子,“你随意吧。” 心里却想着,有本事的男人都是全方位的人才,希特勒还学过建筑呢,设计个军服都要帅,为的是年轻人愿意穿的帅帅的去打仗,忽悠人死都能那么有技巧。历来能成功的人都不是没理由的。自己不能轻易动摇,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这人不会因为自己救了他就……反正自己要清醒。 她切着面,三两下,开始包饺子。自虐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做饭的。 锅装了水放在火上,开了煤气。外面的人慢慢离去。 屋里一时又安静,程琦走到厨房门口,看到顾惜正垂头专注地在包饺子,那手法简洁高速,三两下就是一个,捏出的饺子精巧而玲珑。 与他心里想的完全不同。 他上前一步,“你包的饺子这么好看?” 顾惜手一顿,摊开手,一个小小的饺子端坐在手上,富贵圆润的样子,她抿了抿嘴,觉的这小饺子,都透着讨好的意思。 想人家看它赞一下,或者咬一口。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放下。 她包的饺子一贯好看也小,倒不会委屈吃的人。 却听程琦说,“你的这双手……怎么这么巧?”那话隐有赞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顾惜的心跳停了一下。 就听程琦说,“又能做饭,还能在土里挖人……当时程思自己去查过,那样的深度,如果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一定不能及时把人挖出来。”他的声音很慢,视线凝在顾惜的手指上,“那时候,我一直在想,有勇有谋,还能嘱咐我报仇的,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顾惜的脸烧起来,一扔擀面杖,“还要不要吃饭了?” 程琦被喊懵了,看着她不动也不会做声。那样子仿佛在说,他也没说什么呀。 顾惜也觉自己反应太大了,拿回擀面杖说,“我饿了,咱们先吃饭。” 程琦看着她的侧影发愣。客厅忽然有手机响,顾惜连忙洗了手去接,一看名字,她的神情就不由柔和下来。 “吃饭了吗?”她对对面说,声音柔的不行,那种情不自禁的温柔,瞬间吸引了程琦的目光。 她拿着电话走到厨房,低声说,“不回来吃饭了,那我晚上给你送饭过去好不好?把饺子给你冻在冰箱里,你晚上回来饿了可以自己煮……” 有女声从电话另一端隐约传出。 程琦退后一步,想到她还有个妹妹。 就听顾惜说,“你煮不好呀……那我煮好了带给你,你想吃的时候煎一煎,或者用微波炉热好不好?” 程琦定定看着她,他的所有报告消息来源里,都没人提过,这女孩,会这样的说话,那么的温柔,他以为她只有很温柔的眼神,很温柔的笑过。她对她妹妹……竟然是这么的疼爱。 顾惜挂了电话,又去洗了手。 饺子在锅里翻滚起来,她顺手倒了碗凉水进去,喧闹的沸水平静下来,小饺子满当当挤在锅里。 顾惜拿了漏勺舀出来。看他还站着, “可以吃饭了。”她端着往外去。 程琦抬表一看,“还真的不到四十分钟。” 却发现顾惜站着不动,他走过去,“怎么了?” 顾惜看着自己的客厅,整个都不同了,沙发挪了位置,不再是以电视墙,沙发为主导的格局。白色的沙发背窗摆着,正对电视的墙空着,下面是那两张原本散在侧面的小沙发。 程琦说,“改天那边墙上挂一副大一点的画,就好了。” 顾惜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人的眼中,墙上的艺术品,就是家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可真好看,光从外头照进来都带着暖意。 她低下头, 摆了筷子,又挪了挪,好像给这人用,不知不觉都要摆的更有品位一点。 却不知道这品位是怎么不请自来,变成了强制性需求。 “吃饭吧。”她转头去端饺子汤。 汤也被装在她家最好看的碗里,还好她为了照顾自己和顾念吃饭开胃,买过几个不错的外贸次品。 坐下来, 却觉得举不起一双筷子,这人弄乱了她的心,情绪乱七八糟,生活也是。她以前觉得自己很有品位,也觉得用品位去衡量一个人无知而狭隘,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处处都不够好了。 “你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强迫自己板起脸,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程琦已经坐在她的对面,原本准备吃饭的,那饺子那么好看,听了这话,筷子就放在了桌上。 顾惜气恼地看着他,埋怨而委屈,“我那天说的很清楚了,你还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琦望着她,那眼神缭人心尖,语气却犹豫茫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照理说,你说了那样的话,我绝对不是应该死缠烂打的那种人,可是……我也不想走,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惜抿紧嘴角,看着他。 程琦说,“我刚没说,那天,她,她还给了我20块钱……从来没有女人给过我钱。” 顾惜嘴角抿的更紧,满心无奈欣喜纠缠着无计可施,她干脆手一伸,“那你把20块钱还我,咱们两清。” 第48章 夏听音作品 看着顾惜伸出的手心白净,指尖细细的对着自己,程琦就有些不舍得挪开视线,这双手,还没有离他这么近过。 这可是救过他命的一双巧手。 顾惜却好像被他眼神灼到了,急速收回了手。 程琦露出笑意说,“我身上从来不装钱,真的没钱可以还给你。” 顾惜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人这样……这样的姿态,这样的手段,顾惜拿起筷子,又一想不对,“你是故意把我扔在客厅的吧?为什么午餐时段也没人来问我?” 就算让她等,午餐时段也该有个人来问问她要不要吃饭。 程琦说,“平时他们习惯了,我不叫,谁也不会问我是不是吃饭。”他看着桌上胖墩墩的小饺子,“可以吃吗?” 顾惜推了一盘子给他,热气没有冒的那么旺,现在吃正好。 “吃吧吃吧。”她简直烦躁的不行。 程琦说:“谢谢。” 语气仿佛很感激。 顾惜当没听见,只闷声夹了一个饺子。 程琦吃饭也是没声的,那饺子很小,他慢慢夹了一个,一入口几下就没了,好像还没尝出味道来,就消失不见了,就又忍不住去夹另一个。 他曾听自己的厨师说过,厨师和客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医生和病人也是。 一样的病,有些中医开的方子,就能治一些人的病,但另一个或许就不行。都是名厨,有些的厨艺名气大,也许不对自己的胃口。 程琦的嘴角露出真切的笑意,停住手,看着那碟饺子,笑意凝在嘴角,和风细雨的惬意。 顾惜看他忽然不吃了,神色狐疑地看着他,“你有忌口的?” 程琦摇头,“你呢?” 顾惜却觉得这交换信息的场景像相亲。 她以前相亲过几次,都是这样说话少,那时候她漂亮,相亲的都是市场不景气的,所以一见她都紧张,每次吃饭都气闷,她被气半死。 一个女人漂亮没家世没什么,漂亮没家世再要还有点本事,那就是原罪,特难找对象。 她现在死活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相亲…… 她想到这里,抬头看向程琦,“要是救你的人,比你大六岁,你会怎么做?” 程琦眨了眨眼睛,好像被问放空了,他问,“你是说你,如果比我大六岁,还是说别人?” 他问的很认真,他背光坐着,光影散在他身后,那里是自己刚刚被挖掘出气质来的客厅,好像被他点化过,因此不凡。 顾惜心里莫名一乱。 如果自己比他大六岁,不过是——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纵然是曾经的自己,他大概,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有什么从心里褪去,冷静终于被释放出来,蔓延开去。 她说,“我随便问问。”低头继续吃饭。 机械的动作,却不妨碍她脑筋转的飞速。 这人每一句话,说的都有水平,却不能细究,那样说到人心底的话语,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底气。 他当然对自己什么都可以说,看似坦白信任,其实是自己翻了天去也根本伤害不了他。 他可以随时随地掌握住自己的信息,自己和程进商战那么久,他都可以冷眼旁观,让自己帮他训练弟弟,是为了让他弟弟玩,还是为了看清自己的人品心性…… 不能想! 顾惜抿着筷子,觉得已经饱了。她端起碗喝汤,温热的汤,仿佛期待可以消融胃中间堵着的那一团。 困兽之争,一如第一次见面,他直白地说,“你……以后留在我身边吧。” 她轻笑了一声,终于觉出这事情的荒谬无稽来。 这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其实什么也没说,一两句话,她就能有种,他喜欢自己的感觉,可是他明明什么也没说。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就把自己折腾个半死。 她放下碗,看向程琦,多了从容说:“你想我做什么,准备让我和你走吗?”词锋间带上了挑衅。 早前的温馨甜腻一扫而空。 程琦的眼神沉静下来,如果是他周围的人在这里,任谁都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他看着顾念面前的多半碟饺子,放下了筷子,很慢。 他的也剩了半碟。 却没有说话。 顾惜站起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她说了那话,不过是挑到了之前的明处,毫不犹豫收拾了桌子,然后把那碗汤却推到他面前,“原汤化原食。” 程琦盯着那碗不动,有个小小的影子闪过心头,有人也是捧着碗,在花园追着说,“喝一口,就一口,原汤化原食。” 小孩子急着玩,烦躁地推碗,外面天大地大。 那人追着喊,汤洒出一半,“对你好的人才会这样拿碗追着你。” 他走出来,那被追的小子立刻停下,乖乖端着碗就一口喝干净,然后风一般向他冲来,“哥——” 从来……没人会追着让他喝,强迫他喝他不喜欢的东西。 他的视线挪到顾惜脸上,“又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他没有感觉错,刚刚她的态度有一个明显的转折。 顾惜坐下,轻笑了一声,自嘲的意味,“戴邵东十二月底结婚,你来帝景城,现在转眼半年了。” 这话带骨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追自己吗? 有这么半年不见面大跨度的追吗? 他有这样的条件,排场摆出来,再说两句话,就基本可以清场了,谁与争锋。她敢肯定,戴邵东那样的条件,在他眼里都排不上对手的号。 程琦何等聪明,干的就是九转十八弯的营生。 他的眼神沉郁下来,他明白她的意思,这样半年不见面,想表现忐忑兴趣都有些太过了。 或者,兴趣是以前有的,还是后来才有的…… 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她胡思乱想到了哪一步。 顾惜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隐隐带着不自知的嘲讽。 他看着那孩子气的行为,有些认命般笑了一声,摇头,声音低下来,“我没有多少……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等你以后就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顾惜沉默地看着他,用眼神写着——绝对不相信。 他这样的人当然不用费心思和女人打交道,那身份地位,女人早就飞蛾扑火扑过去了。 巴不得被他烧一下才好。 程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信用跌负极了,他抬头,长而久地望着她,无声地僵持起来。她今天穿着件蓝色的毛衣,修身,里面是件丝质的衬衫,扣子扣到领口位置,乖巧的款式。 不知怎么的,心就软了下来,只想她笑一下,或者,不笑别生气也行。 “我之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声音出口,他发现自己从未希冀过,如果自己再会懂一些说话就好了。 顾惜却垂着目光,手紧紧攥在一起,心也攥着,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他这么本事,会不会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在平城的那个工地上。” 头发根简直都能炸起来。 程琦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自己彻底跟不上这女孩的思路了。 “顾惜……”他唤她,“我之前不来找你,是不想又听你说,你不想惹麻烦。” 顾惜完全没了说话的心情,把那汤推到他面前,“先喝吧,要凉了。”手指挨着碗外侧,却发现已经凉了。 她端起来,“我给你加点热的。”她往厨房去,锅里的汤还是热的,她倒掉那凉掉的汤,重新装了一碗,看着那汤落在碗里,却是心底一片茫茫然。 一转身,程琦站在她身后。 她手微微晃了一下,镇定,把碗递过去说,“喝吧。” 程琦盯着那碗不动,也不抬手,半点要抬手的意思也没,反而微不可见地拉开了点距离,“是不是……如果我喝了,咱们俩就完了。” 顾惜的碗一晃,那汤洒在了手上,微烫。 程琦显然没想到,连忙找东西给她擦,一眼看到厨房用纸,抽过来也不及扯断,一手接过碗,就往她手上裹。 顾惜心疼的不行,那么浪费,这纸贵贵哒。却又忍不住视线落在他手上,只觉得心跳又□□控了。 她夺过纸,转身开了水去洗,水哗哗落在手上,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会爱上这个人。 只是想一下,就够心惊肉跳。 “手怎么样?”他关切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这次是实打实的,她听的分明。她简直想把手藏起来。 顾不得心疼她的厨房用纸,又撕了些来擦,“没事。” “我看看。”他还得寸进尺了。 顾惜把手藏在身后,气恼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她好像走投无路了,语气带着无奈的祈求。 他把她的窘迫看在眼中,好像什么云开雾散,错开目光,他勾了勾嘴角说,“顾惜……其实我能管住自己。”他转头,锁着她的目光说,“可我不想管。” 简单的厨房,因为这句话灿灿生辉起来。 顾惜后退一步,身子靠在料理台上,惊讶地看着他。 程琦也动了,却是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看着她,突如其来地问,“你以后想开管理咨询公司?” 顾惜猜不出弦外之音,点头。 程琦不疾不徐地,看着她说,“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你选自己想选的生活,你救了我,我想认识你,也想护着你……你能不能,别再推开我?” 顾惜的方向,侧面可以看去进门的墙,在他的身后,是自己的那张画像,圆脸的自己,一脸福气可人。 可是她不知怎么的,只觉得最好的福气正立在自己面前,她整个人都懵了。 完全不知何去何从…… 第49章 夏听音作品 顾念和安星一进门就惊讶尖叫起来。 “姐,家里怎么变样了?”她冲到客厅,左右看看,“明明只是换了位置,怎么就觉得完全不同了。” 顾惜从厨房出来,略奇怪,“你不是打电话说不回来了吗?” “临时的活动取消了。”顾念说,语气却有些不高兴。 安星提着超市购物袋去厨房,“姐,我们买了点水果,刚刚走到路上看有人卖,顾念说想吃。” 顾惜问,“那你们吃饭吗?要吃饭家里还得去买菜。” “出去吃就行了。”顾念倒进沙发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被人拔了气门芯。 顾惜走过去,打量着她的状态,“怎么了?在外受委屈了。”这话顾惜自己是不信的,那么大的靠山出面,拿钱捧人,还能受什么委屈。 顾念摇头,“也不算委屈。” “那还是……有人欺负你?”顾惜的语气不可思议。 顾念一脸矛盾纠结,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陈述,忽然坐直了说,“也不算吧。就总有人阴阳怪气说一些风凉话,比如今天的活动,原本我要参加的,后来又说不用我去了,tian和我说是想让我休息,那活动不去也没什么。可公司就有女孩冷嘲热讽,说什么这行到底还是靠实力,只靠运气的还是不行,哼。”她尽量模仿着对方的口气,阴不阴,阳不阳。 顾惜失笑,“那你心里清楚不就行了,别人说什么何必听进去。” 顾念一拍沙发说,“她不过是觉得她家比咱们家有钱,但我发展又比她好。” 安心端了杯茶出来,小心地递给顾念,“我给你冲了杯菊花茶,去火。已经半凉了。” 顾念接过喝了两口,递回给他,“加点糖。” “我加过了。”安星表情纠结,顾念现在被强制性要求不许吃糖要控制体重。 顾念自己也清楚,皱眉接过喝了几口,委屈道,“都说上电视人更胖,所以让我减肥,我已经这么瘦了,还减就没了。真不知道那些女明星怎么想的,都把自己变成纸片人,还连累新入行的也向纸片人发展。” 顾惜说,“那你自己要考虑清楚,是不是真的想在这行发展,要很喜欢,这条路才能走下去。如果你自己勉强,后面随着工作越来越多,你要妥协的地方也得更多。” “算了算了,别说我,你不是找安星说公司的事情吗,我叫他过来,你和他说吧。”顾念从包里掏出化妆包,准备补指甲油。 安星坐在对面,等着顾惜训话的姿势。 顾惜心中叹息,这安星要是一辈子都对顾念这么好,也是不错,之前他们两人吵架,后来顾念去了一趟外地,回头俩人就又好了。好像学校里的学生,今天吵架明天好了,完全没有受影响。 顾惜说,“还是上次和你提过的,现在公司已经有了客户。对外你是负责人,回头咱们一起去找写字楼。后天就去。” “就这样?”安星等了半天,顾惜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顾惜问他,“你难道还要和我谈谈你的职业设想?” 安星略尴尬,他都不知道这种公司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如何拉客户,如何盈利,看着顾惜说:“我之前也就只帮姐姐你管理过清洁公司。我哪里有什么职业设想。现在姐姐你给我机会,当然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顾惜点头,一直也知道安星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人有野心是好事,没有野心也未必是坏事,野心和眼光不相符的时候还容易好高骛远。 “那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特别是我和你提了这事情之后。” 安星看了一眼顾念,笑着说,“念念和我说,成功的人,一半是努力,另一多半都是运气,看有没有人带自己入行,我现在也就是想着,别和念念差距太大,自己有本事了,也能让念念在外头少受委屈。” 顾惜看着他,这话坦白家常的笑人。 顾念冷哼了一声说,“你别把什么事情都挂着我的名义,将来干不好,反而成了我祸害的。” 安星对着她笑,又对顾惜说,“我心也不大,能干成是姐姐你带携我的功劳,要是不成,顾念现在发展的也挺好,她能过现在的日子我其实心里已经很满足。” 顾惜不解地看着他,“两个人共同发展矛盾才会少,你不觉的吗?” “那我当然也知道。”安星说,“可我就算有钱了,也就一个想法。”他不敢明着说,往顾念那含蓄地示意了一下,又说,“我一直也没什么出息,如果我有钱,都想花给念念,念念心里想什么我一直也知道,之前我总怕她让人给骗了,那些什么富二代,身边女孩多,我怕她遇上坏人。现在她自己有出息了,我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她就算不和我一起,至少我不用担心她让人骗了。” 顾念拿着纸巾盒砸向他,“越说你越离谱。” 安星也不躲,那纸巾盒砸在他身上,他只笑。 顾念气的不看他,继续去涂指甲油,“没出息的样子。”嘟囔着,却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 顾惜有点愣神,这个安星对顾念的心思,还挺令她动容。 她知道安星从中学就喜欢顾念,一直喜欢到现在。她肯扶持安星,也不过想他以后和顾念多一点可能,万一能走到结婚那一步,希望婚后安星也能这样照顾顾念。 她想到这里有点急,其实她这里的形势并不好。今天程琦来见面的事情,整个搅乱了她的生活。 甚至顾念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要不要提出,让程进不要管了。 现在落下来,对顾念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还是早点自己家立起来更好,家里水涨船高,顾念想不干的时候也不会落差太大。 想到这里顾惜又问:“那你父母对你没什么期望吗?” 安星一愣,觉出一种见女方家长的紧张来,他说,“我家也就我一个,我爸妈是普通人,但也很疼我,之前让我选首付买房还是买车,我……我选了买车他们也没说什么。” 他说的是他的那辆宝马。 顾念插嘴道:“要是那会买了房,也能少吃点苦。” 安星立刻说,“我没车?我没车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那咱俩早没机会交集了,我想当司机也得有辆车对不对?” 顾念抬起手上的指甲油,“真想抹到你脸上。” 安星笑着看向顾惜,“姐姐,你不是外人,我就都和你说实话。你别见笑。” 顾惜没接这话,说道:“其实咱们的公司刚开始,接的生意都会是靠关系来的,你可以慢慢学,我也是过度一下,以后也许公司还会有别的发展。就先这样吧,咱们先找写字楼,把公司开起来再说其它的……” 她的手机在桌上跳动起来,碰着水果盘一阵乱想,顾惜拿过电话一看,接了。 戴邵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下周出发怎么样?你没问题我让人订票了。” 顾惜之前和他说好去港城,现在情况有变,她犹豫道:“要不你自己先去吧,我这边有点事情走不开。” “你能有什么事?汤念聪不是还没介绍客户给你吗?” 顾惜说:“家里的事。” “急吗?要不要帮忙?”戴邵东的语气很仗义。 顾惜说:“不用。”她站起来,走到卧室去,说道:“咱们都离开了也不好,万一常润那边想出了新招怎么办?” 戴邵东大声笑起来,“都让你把价压到100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花样,我账都给你清了,你还放心不下。” 顾惜握着电话沉默。 戴邵东又说,“我家那边的亲戚心眼多,我这人直,真的有时候和他们耗不起那精神,你要不去,我心里没底,顾惜,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就当帮帮我。” 顾惜想到程琦的话,利益相关,她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戴邵东家其他人搞得鬼,想了想说,“那就下周去吧。我明天就开始去找写字楼,也要忙这边公司的事情,你订好票把日期发给我。” 戴邵东说:“你找什么写字楼,我帮你吧。” 顾惜连忙说,“我自己来就行,这事情太小,犯不着麻烦你。” 俩人又客气了两句,戴邵东挂了电话。顾惜拿着手机,却站在窗前发愣,今天一整天太过波澜壮阔,程琦说过让她离戴家的人远点。 可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查出自己冤死的真相。不接触要怎么查? 而且程琦究竟是什么人她也不了解,虽然他手眼通天,看着本事大的不得了。可自己……到底一点也不了解他。而且他也说了以后不会管自己。 自己为什么要怕他管?! 顾惜低下头,想到今天程琦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令她心跳不由自己。简直和灌了*汤一样。 想到他曾经站在自己身边,都能立刻脸红心跳。 可这件事情不能这样……她猛然摇摇头,甩掉那些感觉和身影。那种人,喜欢上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救命之恩再大,也大不过一些东西。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都不知道。 她一阵心烦,不愿再想,拉开门出去,继续和安星谈工作的事情。 另一边 程进端坐在饭桌前,看着面前装在饭盒里的饺子,抿着嘴一脸烦躁。 程思坐在另一边,劝他,“其实我看着挺好吃的,你就吃吧。” 程进说,“她在打击报复我。我知道。” 程思靠向椅背,其实刚刚琦爷回来,让人把这饺子给程进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琦爷的表情也不怎么痛快。 难道那个奸诈的丫头,准备用一盒饺子离间他们?毕竟打了这么久擂台,他们才知道是和顾惜对阵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 她已经赢了他们,嗯,两次,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实在想不通。 楼上传来脚步声,他听声辨人连忙站了起来,“琦爷。” 程琦走过来,一眼看到那盒饺子还放在饭桌上,他说,“怎么还没吃?”面无表情的。 程进恨声说,“她为什么让你给我带饺子?哥,你不知道,她那天还想让我在车里吃面,她就是故意的。” 程琦看了他两眼,恍然大悟,“难怪她今天问了两次你去不去接我,开不开车……” “你怎么得罪她了?”程思这下大为奇怪。 程进愤愤想了一会,说:“……大概嫌我说,她总怕事,怎么和哥在一块,咱们家的人,怎么会有麻烦。” 程思眨了眨眼,愣愣地看向程琦。 程琦什么也没说,外面已经备好车,他出去了。 上了车,程琦也觉得很烦,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中午盘子里的半碟子饺子。 还有,程进面前的那一盒…… 圆滚滚, 胖嘟嘟的。 和那画上的她一样。 第50章 夏听音作品 顾惜和安星从楼上下来。 顾惜回头看了一眼,又环顾四周,问安星,“你觉得怎么样?” “地段不错,装修也好,而且办公家具都有,就是价格有点贵。”安星说,“咱们要租这么好的吗?” 顾惜说:“地方是公司实力的直观体现,越是开始的时候越得打肿脸充胖子。总想着节省开支不利于公司以后的发展。” 安星说:“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有没有熟人,这地方我记得以前售楼的时候我同学好像是卖楼的。” “别那么麻烦了。”顾惜说,“人情债才最难还。咱们去看看旁边的写字楼,看看那边都是些什么公司。”她抬脚下了台阶,出了大厦范围,刚走到路边,就看到不远处停着辆白色的林博基尼。 大路宽阔笔直,车上的帅哥艳阳天下带着墨镜,正以偶像剧男主角的姿态望着她的方向。 顾惜离那车五六米远,她对安星说,“我要是现在装着没看见,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安星说,“姐,你认识?那车可真漂亮。” 顾惜冷哼一声说,“他家有更漂亮的东西,这算什么。”她侧头说,“你不记得他了?” 安星说:“上次开跑车去家里接你的那个?好像长得不太像。” 顾惜佩服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眼中除了顾念好像其他人类都差不多,安星说的是汤念聪。 她一脚踏下马路牙,准备过马路。“嗡——”一声,车冲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进坐在那里,看着挡风玻璃说:“和我吃饭去。”墨镜也不摘,很痞气的样子。 顾惜站着不动说,“别捣乱,看不出我今天出来办正事呢。”语气像教训一个弟弟。 程进看向她:“我就不能有正事吗?快点快点,上车。” 顾惜后退一步,上了台阶,左右看了一下,准备换个地方过马路。这地方是新区,红绿灯都在很远的地方,路上这时间段几乎没什么车,她选定左边,抬脚就走,安星跟上警惕地看着车上人。 程进下车,摘下墨镜靠在那里说,“和方毕纯吃饭。” 顾惜的高跟鞋停了下来,她望向程进,“你帮我约的?” 程进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却被什么抓了眼球,又望过去。 夏天来了,顾惜穿了件中袖的裙子,修身,裙长在膝盖的位置,浅浅的灰色,那简洁的线条令女孩的身条锋芒毕露。 他以前没怎么认真看过顾惜,觉得这是救他哥的人,就算长成土拨鼠他也打心里喜欢。但后来一打交道他就吃亏,今天这样大太阳底下一看,才发现,竟然还是个好看的。 特别是离远了,她望着自己,那种了然通透的感觉,半点不腻歪人。 他的心情好像忽然就好了些,怪不得他哥不放心,这样的女孩就不应该做生意。 他说:“那饺子我都吃了。” 顾惜等了一会,等来了这么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皮鞋的鞋尖忍住笑。又想到隔空和这人商战了那么久,这可怜孩子是她的手下败将,不由更觉好笑。 侧头对安星说:“今天咱们先看到这里吧,明天再来。” 安星点点头,靠近她低声问,“姐,真的假的,还是要我开车跟上?” 顾惜微微诧异,安星还有这觉悟。 程进拧紧了眉头,看着那边两人咬耳朵,要不是知道这是顾念的男朋友,他就要过去把那男人拉开了,靠那么近干什么。 不懂事。 看着安星走了,他拉开车门,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以后他得多练练,因为他一定有很多机会要给顾惜开车门。 他侧头,对上走来的人,她脖子上坠着的许愿骨晃了晃,一抹亮色,他心中猛然觉得如花开般欢喜。 就露出了笑容。 顾惜瞅到那笑容,这样的好天气下,也就笑了下。那一笑,眼中就弯出抹温柔。 程进莫名一个颤栗。 合上车门,他不放,保持着姿势,却最终忍下了冲口而出的话,转到另一边去开车。 风吹着发丝乱飘,顾惜看他突然又板了脸,笑着柔声问道,“对了,那饺子好吃吗?” 程进专心开车。 顾惜又问:“什么馅的呀?” 程进:“……” 顾惜:“我问你是想知道你爱吃吗,如果不爱吃,我下次给你包别的。” 程进:“……” “什么馅的好吃呢?”顾惜佯装想呀想,好像因为没人理她,她更加慢声慢气,“荠菜的吧,估计你一定没吃过……还有什么野菜呢,我想想。” 程进看她一眼,好像不相信她会这样的语气说话。 顾惜比他大的多,逗他好像逗小孩子,继续用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柔声说:“对了,你给尚百投了多少钱呢……要不要,请我帮你去挣回来?” 程进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他为什么今天要出门。 顾惜看着那双手,指节都发白了,她连忙换了语气说,“要不换个话题,你投了多少钱去捧顾念的?这个你一定得告诉我,回头我好还给你。” 程进一脚油,车猛力飞出去,顾惜一下头发乱飞,她也没墨镜,顿时没处躲。 “程进……”声音被吹的七零八落。 车速慢下,程进看着她有些乱的头发,笑了,“你不问问我哥?” 顾惜:“……” “我哥今天知道我来找你,可有话让我转告。” 顾惜:“……” “你脸红了知道吗?” 顾惜忍下抬手的冲动,“我热。这是夏天。” 程进:“噢……其实没红我随便说的。” 顾惜:“……” ****** 车在艺术馆门外停下, 俩人一前一后进的时候已经像“仇人”。 程进想着怎么扳回一局,顾惜已经算计好,准备再欺负这小子一次。也不嫌自己胜之不武。 方毕纯已经收到消息从里面迎出来,“来的真快,我应该到门口去接。” 顾惜立刻拿出标准的客气语气,“真麻烦您了。” 程进懒洋洋地说:“都是自己人,以后不用客气。” 方毕纯对顾惜笑,“对!对,自己人。”又转头低声对程进说,“有点事我先和你说一下……” 顾惜看人家有话要说,就往旁边挪了几步,抬头看墙上的画,那里画着一只黄色的小鸟,手里正在啃……一只元宝。她被那胖鸟元宝的组合吸引了眼神,怎么都觉得,这画和自己的画像有点说不出的异曲同工。 笔法空灵,透着童趣 程进看着她,看她微微仰头,头发已经被收拾整齐,垂在肩头,看上去异常温柔,他觉得这女孩的外表,和内里一点也不一致,矛盾的要命。 耳边是方毕纯的声音,“……老关他们几个也过来了,不知道我这里你今天要过来,他们也没打电话,你看……咱们是一起吃顿饭,还是我让他们……” 她挪了一步,正顺着去看另一幅画,想到他们这行,顾惜迟早是要接触的,就说“一起吧,反正吃顿饭而已。” “带着这位?”方毕纯语气好不惊讶。 程进说,“不介绍也没人敢问不是。” “不是这意思。要不要问问琦爷?” 程进摇头,“不用。他们来以前没有给你打电话就过来了” “没呀,怎么了?”方毕纯话一出口,忽然顿住。 程进看了他一眼,“那就去安排吧。” 方毕纯什么都没再说,点了点头。 ****** 顾惜没料到和一个人吃饭,变成了饭局。她不喜这种性质的饭局,就有些踌躇。 程进看她犹豫,他更惊讶,认识一个人,能够认识人家圈子里的人脉是好事,他不信顾惜不懂这个。 他说,“就是当代的几个艺术家,也不用你干什么,你这么犹豫,还怕我把你卖了?” “不是……”顾惜低了低,说,“不喝酒那些的吧,不讲低俗的笑话吗?”顾惜声音很小,“……如果有那种我也不想去。” 程进下巴差点掉下来,吃惊于顾惜的这种想法,“先不说,你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但是你,你在外做生意,怎么还这么挑剔。”他一说完,觉得意思不全,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做生意不都要在外面经历这种场面,你这样怎么经营公司?” 顾惜也不恼,低声说:“我以前就是个打扫卫生的公司,生意一般,用应酬谁?现在,显然走的是抓一个冤大头吃半年的日子。我要能应酬,早飞黄腾达了。” 程进的诧异凝结在眼中,一点一点, 她说的低声而坦然,好像点破了自己人生至今还未成功的真相,虽然漏洞百出。 程进望着她,瞧着她,好像又是第一次认识,想把她瞧个分明。 她半垂着头,他想到程思的话,和女孩不是笨人,说话软声细语,但出手总带手段,可平时再要对上,她低眉顺眼的瞬间就来,这样的人,说难听点,棉花里裹着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扎一下。 明明知道,可是这一刻,却仍觉得她谨小慎微的令人可怜,又难得那么温柔地低着头…… 他说,“当代艺术家,身价高的都在四五十岁往上,这几位,现在还年轻,却都是以后有前途的人,也都要靠我哥……你……不想说话,坐着吃东西就行。” 顾惜一听是这种关系,点了点头,小声问,“那回头我还得再单独请方毕纯一次是不是?” 程进无语地看着她,他就知道,对着她要打醒十二分精神,这人真是半分都不吃亏。她的意思这么明显,反正应酬就一次,这次还是换一次…… 她怎么,是个这样的人?! 第51章 夏听音作品 顾惜落座,长条的餐桌,大家分坐两侧,顾惜坐在程进右手边。包间非常空旷充满时代感,和美术馆的风格一致。白色的墙,大窗都敞着,有夏日清凉的风吹进来,落地白纱轻晃,空间感十足。 “我上次去tate还是五年前,这次去发现又有了很多变化,咱们这边就少这么大的美术馆。” “你说的那是国立的美术馆,怎么能比。” “最近那成交上亿的油画,创新了当代艺术品新记录,这件事倒是好消息。”一个人说。 方毕纯露出笑容,“原来你们今天来,是想聊这个消息。我也是早上才听说。”他看向程进,“就是那个冯涛的《最后一次》。” 程进擦了下嘴说,“他那个是米加那边给运作的,炒作了中间的政治隐喻,现在这么敏感的事情,黑国家政策的,带点批判性,自然有些人愿意追捧。” 语气平淡,说的好像是金科玉律。 大家一时都安静了,洗耳恭听状望向程进。 程进本来就坐在中间,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顾惜,她还在低头慢慢地专心吃东西,好像根本没有听他们说话。 他端起水喝了一口,说道:“那边一样有权钱交易,不过手法更高明一些,但最重要的还是在个人……”他顿了一下,好像很懂掌握主场的技巧,这略微一停,连顾惜吃饭都停了下来。 才听他说:“大部分当代艺术家,都希望自己创作的同时,更可以和资本发生关系,冯涛本人有好几个特点,第一资历深,人好打交道,更重要,他的题材具有商业性。你们平时看国外的电影就知道,对我们的了解还停留在二十年前,拍的电影但凡有中国的,很少正面。不过近年有点改变……”他一笑说,“土豪的角色被我们抢到手了。意大利都快要全被我们买了。” 大家都笑起来。 顾惜意外地微微侧头,这个总被自己欺负的小子,说起正事来还一套一套的。 就听程进又说,“冯涛的画作就是炒一个概念,外国人想看我们丢丑的地方,他都敢画,西方社会的现代美术馆,如果要办个人专场,他的作品最容易包装,炒作。去观赏的心里也满足,看我们国人自己黑自己一场。经济角度讲是双赢。” 顾惜放下了筷子,听出点意思。她以前没有怎么接触过现代艺术品。 身后的门忽而响起轻响,有人推开门,站在门口说,“方总,程,程先生来了。” 方毕纯立刻就站了起来,程进比他还快,其他人也迅速,一阵椅子挪动声,好像排练好的,而且各个神情期待,顾惜一个人拿着筷子,只有她还坐着,顿时成了万众瞩目。 大家都望着她身后。 她回头,就见好多米远的门口,程琦正进来,后面还跟着程思。有了穿堂风,窗边的白纱扬起来,心跟着就飘。她拿着筷子愣住。 大家纷纷过去和程琦打招呼,顾惜极慢地放下筷子,也慢慢站了起来。 程琦说:“我知道阿进今天来吃饭,所以过来看看。”程进连忙让开位置。 方毕纯说,“那你坐我这边。”他坐在顾惜右边,立刻让人把他的位置挪到旁边,还要腾出位置给程思。 程琦走了过去,程进给他让,他却坐在了方毕纯让的位置上。 世界仿佛有一秒的安静。 顾惜顿时站出如坐针毡的感觉,右边是陪客的好位置。程进坐,尚且坐在她左边,他这样直接坐在了自己右边,那别人怎么想? “坐吧。”右边传来他的声音,大家都坐了,顾惜这次又慢半拍。 可正是因为这慢半拍,这个来混饭的女孩子,已经令桌上人发现了她的特别,原来她不是陪程进来单纯吃顿饭而已。就忍不住想打量清楚点,但现在显然也过了可以打量的好时机。 不经意扫向她的目光更加云淡风轻。 顾惜慢慢地坐下,却发现左边的程进神色古怪。 她垂下目光,也没办法再吃饭,碗碟都被收了,显然来了“贵人”,不能让人家吃剩饭,所以要重新上菜。 方毕纯说,“琦爷来的正好,刚刚大家正在聊今天才天价成交的那幅画。” 程琦转向顾惜的方向,淡淡望去。 顾惜余光感觉到,顿时觉得脸热,不明白他怎么忽然看自己。 却听程进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左边,“我大概说了两句,是米加那边运作的,炒作了中间的政治隐喻,冯涛的画作一向是做这个概念,带点批判性,所以那边人都愿意追捧……” 顾惜这才明白,原来程琦的视线越过自己,是为了看程进。 又一思量,她顿时明白过来,别人提到在聊的话题,是想听程琦两句话。程琦看程进,却是先要了解程进刚刚说了什么,万一观点不一致,不就伤了他自己家人的面子。 这么不动声色的维护。 不敢细究的心意。 这男人……他怎么这么会办事。 顾惜觉得有种热切燃起,令她想犯罪,简直不知如何表达……她只想,只想恨不能抓着什么东西咬一口,顾惜被自己吓住!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程进还在复述自己刚刚说的话,顾惜却半个字也听不进。 程琦目光清淡望着那边,余光却在她身上,看她对着面前的白桌布专注凝视,长发顺着肩头落下,手支在桌边握成拳,不自觉的紧张。 他在那手上停留了两秒,转开目光,说“……还有个原因,米加本身最大的一个投资人,手上二十年前收过很多冯涛的作品。这事情他们筹划很多年了,现在是开始准备出手了,所以大家看个热闹就行。” 一句话,把这事就盖棺定论! 桌上都是人精,立刻明白。 有些笑说,“炒高价码,还不是等着国内不懂的收藏家接手,难怪去年开始,我就觉得冯涛的作品大幅度明显在步步攀升。” “可不是,现在炒房,炒股票都是看政策面的脸色,有钱没地方保值,不跟风买艺术品买什么。” 程琦淡声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这种作品看似具备炒作概念,但是总非长久之计,用揭自己国人伤疤去迎合西方人的市场……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还是不能碰。” 大家都听出话外之音,不怕查水表吗。 同行爆出天价,对在坐的每一位刺激都很大,可是程琦一句话,大家早前的感叹世事不公,全都烟消云散。 聊的话题也就轻松了起来。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细雨,散着从空中散下,菜,一道道的又上来。 顾惜重新慢慢地吃饭,一言不发,只听大家说话。这是一个高雅的世界,除了早前的话题,所有人都清风明月。 没有龌蹉肮脏的事情。 不闻低俗不堪的笑话,甚至说笑的内容,也是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也许因为程琦来了,连菜都上的更精细,大家都是分餐,一碟碟上来,各人吃各人的。 现在这一碟,中间摆着四个特质的汤羹,汤羹比平时的大一些,一羹一样,这一碟就四道菜。艺术餐厅,旁边的伴碟点缀在一起,本身就像艺术品。 里面有一味虾球,那虾球做的极小,不知里面裹了什么,好吃的不得了,顾惜闷头吃,听着令人开胃的话题,渐渐就觉出这顿饭的好来。 “为什么不说话?”身侧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她刚夹了一个自己盘子里的虾球,手一抖,落回了盘子里。 她忙抬头,发现并没人看她,别人都在聊天。 程琦看着她,刚刚他一直在看她,她垂着目光,吃的专注,显得别无所求的愉悦神态,就令人忍不住想惹惹她。 顾惜转头看他,他却自然转回头,收回目光,好像刚刚根本不是他在说话。 顾惜怨念,视线却一下凝在他身上,他里面,竟然穿着件浅灰色的衬衫,她不由就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同!样!的!颜!色! 顾惜简直惊呆了,怪不得刚刚程进神情古怪,她转回目光,手心冒汗,却还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她不想在这种地方,和他显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程琦却忽然抬手,把自己碟子上的汤羹拿起,放去隔壁的碟子上,自然而然的动作。 顾惜看到自己碟子上忽然挤进来的调羹,满满一勺的虾球,还没反应,她的空勺子就被顺手带走了,落在了他的碟子里。 顾惜傻了! 完全来不及反应,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她好像十八般武艺什么都不缺,唯独不知道应付他,或是这突如其来的爱情。 她咬着下唇,不敢抬头,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只恨不能钻到桌子下面去。 他怎么能这样,让人家看到会怎么想俩人的关系? 心中一凛,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浮上心头。她顿时觉得心空落落地向下沉去,沉去冰山之下冰封之地。 他们,不会是在给她做局吧,想把她过明路。 这样一想,她连手臂都汗毛直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伸手伸到程进碟子上,拿过人家的调羹,“你的不吃也给我。” 程进顿时傻了,条件反射伸手拦,“我都吃了。” 顾惜错了错呀,忍着恨说,“我不嫌弃。”然后她就拿起筷子,吃着程进的半勺子剩菜。 屋里这下,真的安静了。 方毕纯眼睛一眯,立刻先看程琦,看他神色未变,但还是连忙就站了起来说,“这招呼的不好,菜上的太少,该说说大刘了,小妹妹都不够吃。” 一句小妹妹,显得谁都不必介意,小孩子嘛。 程琦靠向椅背,看着顾惜的发丝眼神带笑。 程思也跟着一笑,拿起自己的调羹,递过去给顾惜,“我的还没动,也给你,这菜也没什么特别的,回家咱们家的厨师也会做。” 碟子里就又挤进来一个勺子,显出滑稽的拥挤,艺术伴碟都要挤没了。 顾惜欲哭无泪,现在她终于贴上了吃货的标签。 行政主厨看到也能哭出来,什么都得有空间,没有空间感,还怎么体现空灵的美感。 这饭没办法吃了。 程进却也是恨恨的,真想喊一句,“再来碗面!我忘说了,小妹妹最爱吃面。给她上一大碗。” 可惜他哥在,他不敢呀。 第52章 夏听音作品 顾惜和程琦站在屋檐下,等司机开车过来。 雨不知何时落的多了,水雾散在四周,水蒙蒙,雾蒙蒙的。艺术馆在身后,白色的墙,烟雨朦胧中唯一的真实。 女孩身上是浅灰色的半长裙,和身侧男人的衬衫显出同样的色调,协调的惊人。 顾惜忍着心里的火气,站在那里有火没处发。 程琦站着和她两步远,嘴角带笑,她这样不看自己,正适合自己打量她,特别是她身上的裙子。其实他也是中途才看到,进门的时候,他也不敢看她,只怕吓到她。 程进今天约她,他知道,当初是自己交代方毕纯给她画像,并且嘱咐不要透漏自己,可现在……他垂下目光,笑容淡去,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只想一次次再见到她,简直无法理解,对这种感觉,更对自己。 那天见她之前,他相信自己还没有这么强烈的自砸招牌冲动。 他抬头,天幕上水雾铺天盖地而下,被罩住的人简直无处可躲……可是来了才知道,那一天,显然才是开始。 两个人,怎么就穿了一样颜色的衣服,这寸劲,简直要被“缘分”这个词碾碎了。 如果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他简直不敢置信。 他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中途看清她衣服的颜色,那一秒的心情……完了。 只这两个字。 风吹过,水雾飘进来,清凉地落在他脸上,他连忙后退一步,顺手去拉顾惜,“别站太外面。” 顾惜感觉手腕被握住,还没反应,已经被轻拉去一步。 她心里无处发泄的怒气好像终于有了借口,“你为什么要这样?” 程琦好脾气地看着她,“怎么样?” 顾惜左右看看,“这里有监控吗?” 程琦失笑,轻声说,“不妨事。” 他的语调那么沉稳好听,“不妨事”三个字说出,都带着天下太平的隐然威仪,令人安心,顾惜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人不在她的计划里,不在她的设想里,甚至不曾出现在她的幻想里。可他就这样来了,带着不紧不慢的势在必得。 顾惜真的怕了,怕的像这满天雨雾,她无处可去。 她的神色令程琦瞧出不安来,他走前一步,却也不敢太近,“到底怎么了?”手心里,好像还停留着刚刚那一握的感觉,那么细的手腕,说不出的感觉,却缠绵难去。 顾惜完全没纠结被碰了手腕,她只想快点挣脱这种局面,说道:“你今天是故意这样做的吗?” 程琦下意识搓了搓手指,才拉回心神,“什么?”问的却专注。 仿佛她的问题,对他都是重要的。 这种感觉再一次击中顾惜,她忍着想冲到雨中,表明立场的冲动说,“你故意让程进带我来的吗,而后让你认识的人也来。”她说着话,逻辑带回了冷静,语气就变得越来越冰冷。 程琦仔细凝神在她的眉眼,“你想到哪儿去了?”他的声音还是好声好气的。 顾惜神色不动,也不看他,一口气说完,“你故意让我来吃饭,是想在我身上先贴个标签吗?让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关系非同一般,”说到非同一般,她觉得有点自作多情,陡然还怕听到笑声。 她羞耻地闭上眼。 停了一会,却没有。 一丝轻笑都没。 她睁开眼,雨已经越来越大,蒙蒙散去,成了困扰人出行的细雨绵绵。 就像这缠绵的细雨,渐渐就无处不再。他在自己身边出现,一个暗示,自己就被贴上了,“他看上的”这个标签。 程琦是什么人,只看戴邵东婚礼那天的排场就知道。 谁不怕他,谁不给面子。上层资源垄断状态。 那么她以后,还有什么人生可言,她还创什么业。走到哪儿,都是在他画的一片天空下。 他甚至不是帝景城的人,也能有这么厉害手段,她想都不敢想。 程琦一直在盯着她看,慢慢梳理她说的话,想明白了,心中反道生出好奇,柔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顾惜被那柔声细腻关怀的语调灼伤,她气恼地转身,“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我不想把你想成坏人,可你说我这样想没道理吗?” 程琦向一侧的方向清淡望了一眼,那边有监控,而后走向她,低声慢慢说,“……这行……挣钱的是中间的炒家,艺术家本身,很多只有身价而已,今天出了天价成交,他们都是同行,一样的努力,或者从纯艺术的角度讲,更加出色有才华,却不能被市场认可……我这样说,你还会觉得就是为了让你心里不痛快吗?” 顾惜心中微微一动,他这么说,今天来是为了说那些话,令别人心里不会太过失衡。 毕竟,从谈话中,他应该是某个顶端的人,那些话,有些是连程进也显然不知道的。 顾惜一时不知要不要相信他。 程琦姿态迁就,等待着。 看顾惜还是不言不语,她甚至侧开脸,这种徒劳的挣扎,令他微微皱起眉头。这女孩,她不说话的时候,那么温柔,只是这样雨雾中立着,就足以令人心疼到肝肠寸断。 这种感觉荒谬而无稽。 他搞不懂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是什么,只随着自己,又微微靠近,更加低的语调说,“这些人……他们才都三十岁出头,这个年龄,在艺术生涯中是很年轻的……谁都会有迷茫不确定的时候,我不想,他们被这功利的市场乱了心,影响到他们创作期的形成。” 他轻言细语,那么迁就包容。顾惜却觉更加困扰,离的近,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夹杂而来,熟悉是上次他也曾这么近,陌生之于他原本就陌生。 顾惜躲开这恼人的感觉,闷声说,“我怎么知道,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隔行如隔山。” 他的声音追随而来,“那你想了解吗?随时都可以。” 他们说话,没有一句瞒着她。他甚至毫不隐瞒心里的想法。 顾惜却摇头,“我了解不起,也不想了解。”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她都太奢侈。一件上千万的艺术品,一个准入门槛接近千万的基金,是她人生真正的奢侈品。 程琦却被这话刺了一下,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他的出现令她才有了这样的落差,因为他的出现,令她才不得不认清现实,识时务的认命。 他不由打量她,她聪明,有胆识,也有本事,那双眼,笑的时候能弯出花儿来。 如什么卡在心口, 他今天来,是随机的。 早上,程进出门的时候,他明明告诉自己,他不来的。可是因为太想看一眼,他和她,完全没有交集的生活要见面,谈何容易。后来收到消息,他也必须来,他当时心里是那么高兴…… 他用一辈子没用的温柔语气说,“我今天原本没准备过来,早知道你会……”你会这样不高兴,我还来吗? 他不想问自己。 却见顾惜摇头,果断而肯定的。 “就算要委婉地开导一下别人,你也可以选另外的时间……”她抬头看向他,“你没必要一定这个时间出现,是不是?” 程琦顿觉无言以对,她是那么思路清晰洞若观火,他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半响,他才说“……只是想来看看你。” 语气竟然又像那一天他追到家里,站在门口说,“……你好不容易才来找我。” 这话能瞬间击垮自己的理智。 顾惜却摇头,心思沉重到极致,成了疲惫,她说:“你这样,说让我选自己要过的日子。”她想看着他,好好再一次和他说,却发现不能看他,她甚至不敢多看他。 她要被自己折腾死了,一次次,见一次,发现被吸引多一次。他能够引的自己万劫不复,可谁为自己的万劫不复买单? 她对着他的衬衫纽扣说,“你说了让我选,可我只感觉你画了一个天大地大的圈给我,我其实哪儿也去不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设想,可是你……”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的出现,掩盖你的光芒。”他问,声音压着心慌。 顾惜说,“你令我的人生变得艰难。” 认识了这样的人,奋斗还有什么意思,奋斗到什么程度才配和他做朋友。奋斗到什么级别才能有底气和他谈情义。 纵然他什么都能给她。 可是她什么也要不起。甚至不敢再问,他到底要怎样。 他说过要做朋友。 可那显然是一句敷衍自己的话。 和这样的男人相处过,再若失去,那一定是后半生痛苦,情不由己,明知死路一条,她何必找死。又不是没死过。 顾惜闭上眼,掩去里面的雾气,恨死自己。 程琦怔怔地立着,知道她的意思,却不知可以说什么。 两辆车慢慢地从远处驶来,程琦的视线越过她,静了一秒说,“我送你回家可以吗?”原本十分钟之前,他是想邀请她去他家的。 顾惜一言不发,转身,车停在台阶下,司机下车来撑开伞,程琦却伸手,接过伞,对司机说,“你坐后面的车吧。” 后面车上是程思和程进。 司机不敢说话,却惊讶,“琦爷,海景城的路您不熟。”这是修饰过的说法,原因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程琦开车。 能把这小姐安全送回家是次要的,别把自己搭进去。 程琦说,“无妨。”转身,伞遮上顾惜头顶一片天。 顾惜下了台阶,他伴着,在程思程进的目瞪口呆中,给她拉开车门,而后等顾惜上了车,他才轻轻关上车门。 顾惜的心,在副驾驶纠成一团。就连对一个司机说话,他都那么无可挑剔。 不是她心硬,不是她看不到他的维护。 可是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之后,以后还怎么活。 她闭上眼,眼泪都想冲出来。 车门合上程琦上了车,他坐着,先是左右看了看,对顾惜说,“你系上安全带好吗?我挺久没有摸车了。” 顾惜沉默地去拉安全带,奇异的,压根忘了提醒可以让司机来开。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到。 她坐着等,看着窗外细雨越来越急的落在车窗上,一扇窗,把风雨挡在外面,给她一个,只有她和他的虚幻世界。 车慢慢地动了,程琦终于熟悉了操作。 他慢声说,“一直都挺忙的,平时坐车可以抓紧时间看东西,所以现在越来越少摸车。” “也少摸钱。”顾惜脱口而出。 程琦没想到她会搭话,一下笑了,说道:“其实是我不喜欢花自己的钱,出门都花别人的。” 这么吝啬的说法…… 顾惜忍着,不想笑,但渐渐,还是有笑容露出来,关键反差太大,她没想这人说出这样的话。 程琦说,“不瞒你说,连这车都是人送的。” 顾惜的笑容淡下来,巴结他的人多,自然送东西的人多。 程琦看她又再沉默,心中叹息,说道,“所以说一心两用不好,如果我开车技术再熟练一些,就不会说出惹你不高兴的话了。” 顾惜:“……” 程琦把车慢慢拐出去,却生出一种荒谬的心思,这路越来越短,要是开不到头该多好。 第53章 夏听音 雨落着,顺着车窗而下,顾惜蹙着眉头,心中一片愁绪。 她从来不曾这么烦恼过,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烦恼。她甚至一次次地想,早知道那一天,她要不要救这个人。 当然也只是想一下,就算选一万次,人还是要救的。 可她明明已经那么小心,她明明也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这件事变成了这样。 程琦开着车,不敢分心,却仍不时想看她一眼,只想问,“心里在想什么。”那双眉,只要轻轻皱一下,他就觉得想问清楚。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知道这女孩比自己以为的更加谨慎,但他自己也谨慎呀,可她怎么还这么防备自己? 他细想着曾经见面的情景。 第一次,在那婚礼上。 第二次,他一叫她,她就跑了。 第三次,他……想带她走。而她说了“好”。 其实那时候要是真把她带走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其实……”顾惜的声音传来,“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样猜测你。” 程琦心中一凛,他不认为她想回心转意。 顾惜望着挡风玻璃,雨刷卖力地在工作,水被刮到两侧,井然有序,也梳理了她的情绪,她说,“你知道你的生活,和我最大的不同吗?” 程琦不知道她想引述哪个系统的观点,不敢轻易回答,“……你说。” 顾惜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企业管理方面的书很多,戴邵东甚至也是国外学成归来的,你知道他做实业为什么处处碰壁吗?” 程琦:“……”这他真不知道,他做的是高雅隐秘的现金流游戏。 顾惜抿着嘴,等了一会,等这个沉默长到足以回答她的时候,才说道:“因为大企业,国外企业的经营,和本土的小企业是完全不同的。跨国公司的方法用在小公司就是死路一条。” 程琦微微皱了皱眉头,莫名不喜欢她说出“死路一条”这四个字。 顾惜说:“很多人都觉得国外的跨国公司经验丰富,学的也是那一套,但是忽略了,自己的公司也许用上20年也难以达到人家的规模,大企业可以讲情怀,小公司,却得先务实,有利润才能建立品牌,如果一无所有,就去追求高尚,没有储备,就谈战略,谈运作,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谁给她卖命。” 程琦一言不发,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只有完全了解她的思想,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顾惜又说,“就和普通人一样,一个亿万富翁可以讲境界,而普通人,得先讲生存。” 程琦心中叹息,这个女孩子,说话到了关键时候,从不会把自己装进去,自己这么谨慎,也没给她任何明显的暗示表白,她不能明着拒绝,就用了这个委婉的说法,和自己讲大企业和小企业的经营。 程琦说:“你工作挺出色,上次阿进请的人,听说是业内有名的营销大师。” 顾惜一听那乌龙事件,露出一丝笑,说:“同行竞争也得讲情怀,就是不能破坏整个行业的基本规矩。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程琦说:“我多数接触现代艺术品,基金那边运作的也是这些,的确,基本的底线,谁也不敢轻易去破坏。” 顾惜说,“这就是西方企业可以持续壮大的一个原因,而我们的人,很多根本不懂这个,伤筋动骨的行业内.幕也三天两头挂在网上。” 程琦说:“今天你见的这些艺术家,他们的很多作品也在我手上,过上几年,价格也会有规律的逐步走高。”他看着前方,语气慢了些“……他们的作品,属于本身比较符合传统美学标准的。但早前他们讨论的那个,我就不会碰。” 他侧头看顾惜,“咱们这样互通有无,不也挺好。” 顾惜低下头,低声说,“你们的行业太高端,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你们讲的是资本转移,而我们,只能一步步讲经营。” 如果真有金字塔,那么一个在顶端,一个在底部。 顾惜觉得,如果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敢露出太多内心的想法,担心令人觉得自己和以前太不同,此时是不明智的。 她必须告诉这个人,他们的问题在哪里,以后会在哪里。 她说,“一个像苍鹰,直达顶端。一个必须像蜗牛,一步一个脚印……”说到这里,她忽然一转头,看着程琦问,“你平时接触的人群比较单一吧,我是说,不会三教九流都接触。” 程琦摇头,顿了顿,又说,“三教九流的也接触过,但也仅限于,搞艺术的。” 顾惜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带上笑容,她侧头看着他,忽然又问:“那你知道女人的一生,只有三张脸吗?” 程琦看着前玻璃上越来越大的雨,心和这天气一样,她不露笑容还好,她这样微微笑着,好好说话,简直令人心惊,因为他知道,那后面一定跟着一个精心准备的大道理,准备给他当头棒喝。 但也只能顺着,“……倒是,没听说过。” 顾惜说:“每个女孩子年轻的时候,都像是‘天使’一样,对着喜欢的人,温柔,浪漫,善良,给对方欢愉。可是结婚后,‘天使’就要变得现实,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得不算计,看别人家的房子多大,别人的孩子上什么好学校,而这种压力,会一天天转加给伴侣,嫌弃男人为什么不能挣更多的钱,什么时候才能买学区房。女人走下神坛,变成普通人。” 程琦看向她,眼神略茫然,完全不知顾惜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纵然是婚姻,这也不是他或者她的婚姻会有的状态。 就听顾惜又说:“然后如果再过些年,女人的愿望还没有满足,就会开始抱怨,为什么当初选了这样一个男人,都是被爱情骗的瞎了眼。这时候的女人已经面目可憎,再也不值得爱。” 她说完,就看着他笑。 程琦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专心开车,他想了想,把车慢慢停靠向路边。 顾惜看到,也没有说话。 他熄了引擎,想了想,其实他觉得自己明白顾惜的担忧,哪怕听不懂刚刚那段话的意思。 认识了自己,注定她以后做什么,成功的喜悦也会降低,她的生活,因为自己而彻底面目全非。哪怕自己现在离开,她认识男人的高度已经被拔高,再也难低了。 那成了凑合。 “我也不想这样……”他说,想就此离开,却不舍得。想靠近,也知不可以。甚至不知道可以和她说什么。 他曾经以为,经过半年,自己已经很了解她,但现在显然不是。 雨滴滴答答落在玻璃上,砸出声响。 顾惜说,“其实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说那些话是吗?” 程琦看着她,不知怎么,觉得后面要出口话,估计又是要把他推远的,而且这次,她一定准备了杀手锏。 可顾惜已经说到这份上,显然不会再退缩,她说,“我想说,人和人不同,多数女人,都把成功寄托在男人身上,从古代,男权社会从审美误导女性开始,说小脚漂亮,裹了小脚,让女人从身体开始就没了竞争力,只能更加依附男性,到现在,这种状态其实一直没有改变。不结婚的女人就是大逆不道。” 她不看程琦的表情,继续说,“普通女人的婚姻是这样的,但我不是……”这句没说完,她忽然看向程琦,笑道,“我知道和你说这些,你应该会明白。” 看她笑,那么轻柔美好,程琦的眼神带上笑意,心中却不可自已升起怒意,他是一个不会动怒的人,能令他动气的,不容易。 她竟然真的又想和自己说结束! 却见顾惜转头望向前车窗,视线落在远处说,“之所以觉得你会明白,是因为你接触的艺术家多。每个人的生命追求不同,和艺术沾边的,需要的是灵性的需求。他们要的就不是一餐一饭,而是伴侣给予自己精神层面的满足。不止是生活的一致,思想的一致,更有智慧的一致。” 程琦震惊了! 一瞬不瞬望着她。 “懂自己的人,比爱自己的人更加重要。”顾惜慢声说, “人生的意义是先找到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缺什么,才能谈伴侣。多少人终其一生根本不会有。纵然做了夫妻,只是同路一段,纵然相爱,却不能懂得对方。甚至表面上陪伴相爱了一辈子,也未必真正的懂得对方。” 程琦被那话里意思彻底惊讶,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要的,是伴侣精神上的陪伴和共鸣,还有步调一致。 而他们俩,不同行业,互相不了解,地位不平等,平等都没有,怎么谈一致和共鸣。 顾惜更加缓而慢的说,“多数人谈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哪怕没有未来,也许会想,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我也学了东西,成就了自己。或者……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有一大笔财产,可以保证自己将来的生活……” “更甚至,也可以想,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曾经拥有过,想起来就自豪,和朋友提起来也有面子。甚至可以利用他的资源,给自己走出一个锦绣未来。” 程琦的心揪在一起,这说的, ——不就是他吗? 她甚至用这么市侩的想法陈述出两人的结果。 甚至是他从不曾想过的。 顾惜自己其实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人说这样的话,但她真的扛不住了,这些话,纵然他没有表明态度,她也要先说清楚, 她说,“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舍得,不在精神世界上陪伴他。”这句话说的格外温柔,甚至带着心疼,好像怜惜内疚,自己不能给予对方精神上的引领和帮助。 不能懂自己爱的人,那样的爱,在她看来都是委屈了她的爱人。 程琦直直看着她,那样直而专注的目光,从未有过。 顾惜看向他,对着他的目光,不避不闪地说,“我们见过五次,第一次见面,你来戴邵东的婚礼,为了不让我下楼见客人,你坐在那里几个小时。你能给予别人最大程度的尊重。 ……今天在外面吃饭,别人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先看程进,想听听他都说了什么,你从这么小的事情上都在包容自己家的人。你这样的人,谁会不想和你做朋友呢。” 她的手扶向车门一侧,“可我是做实业的,你的行业我一点也不懂,纵然做朋友,都没有共同话题。所以希望你明白,这种错误的交集,真的令我很困扰。” 纵然是做朋友,她也想当一个对朋友有用的人。 而不是只是一有好处就迫不及待,一有条件好的男人就饥不择食。 程琦锁着她的侧脸,看她遥远而孤独,拼命保护着自己的精神领地,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自己错了。 他来的太草率。 他以为他站在她面前,自己又这么好,想护着她……可从没想过,她要不要自己的保护。 雨水,瓢泼似的天上落下,砸在车玻璃上,霹雳巴拉。他的世界浑然变色。 却一动不敢动,视线倔强地凝在那扶着车门的手指上,他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走,这样瓢泼大雨,她宁可自己下车,也要和自己分道扬镳的意思。 他看着那手指,心颤,知道自己敢拒绝,她立刻就会走。 他忍下心中的情绪,硬声说:“我先送你回家。” 顾惜的手毫不犹豫拉开车门,大雨一下落下,程琦连忙俯身过去抓她,他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女孩子,会那么温柔地笑,竟然这么决绝。 雨水打湿了顾惜的肩头,她安静地看着他,等着。 程琦真是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她救过他,他怎么就令她这么痛苦了,他想到顾惜刚刚说的话。 如果她爱的人,她不懂对方,都会觉得是委屈着对方。 大雨落在他的手上,全湿了,更别提顾惜的半边身子,她还穿着裙子。 他发了狠,“行!都听你的。”他说完转身下了车,走到另一侧,飞快关上顾惜的车门,大雨倾盆,他瞬间全身淋湿。路上的车开的飞快,他站在那里,却忽然一动也不想动。 这种感觉,心里像挤着一团东西,简直难受死了。 大雨倾天而下,顾惜坐在车里,强迫自己不要看,不要想……也不要哭。 第54章 夏听音 程家乱套了。 从程琦一身湿透回来开始。 程进和程思他们先一步进门,当时正坐在客厅说话,大家还有说有笑,今天那顿饭吃的太有趣,顾惜总正经的过分,没想到今天把自己给坑了。 开放式厨房里,程思拿了今天那个虾球的方子回来,厨师正在做,准备回头拿去逗顾惜。 还有琦爷今天竟然亲自开车,给人家撑伞,那体贴的样子……简直说不完的话题。 程琦在他们心里,真是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就像今天那画,他们相信中间商拿了多少钱,画家当时出手是多少钱,程琦心里都会一清二楚。 那个男人,万事了然于心。 就是和顾惜的认识有点曲折,但曲折也只是小波折,何况今天还天赐良缘,和顾惜穿了一样颜色的“情侣装”,那不是缘分是什么。 程进想到这“缘分”,甚至都能原谅顾惜总是捉弄她,可是在看到他哥回来的那一刻,他惊讶地直接掉了手里的杯子。 ******* 卧室拉着窗帘,超大的床,白色,连地毯也是。 程琦穿着件白色的浴袍,坐在对窗的白色沙发上,窗外雨还在下,初夏,落出深秋的意思。 像今天最后那一刻,孤独的她。 程琦一直都认为,只有男人多数是孤独的,不像女孩子,买个东西,看个新闻,都要分享。可是男人不会,心里的世界怎么开口与人分享?最多分享,生意上的观点。 胸有丘壑的男人更是,因为保持距离和空间,才能令自己思考。 他端起旁边的水晶杯,里面闪动着透亮金黄的酒,谁都知道,他不爱喝酒。 但是心里的那一团,怎么也去不掉,他对自己,首次无计可施。 烈酒滑过喉咙,令他对自己生出厌弃。这世上带给人享受的东西通常都有害,他做的就是用精神世界掠夺别人的生意。 生平第一次,却被精神掠夺了自己。 旁边的沙发上,搭着他今天穿的衬衫,湿哒哒的,他不让动,那水不断落下,晕在白色的地毯上。 那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呀。 他未曾说过可以被借题发挥的话,她就给自己讲企业的经营,映射他们的关系……可自己装着听不懂,和她交换行业信息,她就又换了,和自己讲普通的女人,什么女人三张脸,绕了一圈,却是想说后面的话。 他当然明白,可以懂自己的人,士为知己者死,懂别人,思想上的共鸣才是驭人的最高境界。 嗯,他一直用。 也正因为了解,今天才震撼。 士为知己者死,能甘愿令自己连命都不要,那这东西如果烂大街也不会有那效果了。 他露出丝笑,心里清楚,其实那女孩的话经不住推敲, 她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好,所以不能达到那个,她觉得匹配自己的高度,才觉困扰。其实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他应该欣慰。 按照他平时的思路,这是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 可是耳边全是她的话, “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舍得,不在精神世界上陪伴他。” 但不知为何,最令他忘不掉的,反而是那一串分手后 她是那么自然而然地细数着,“多数谈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哪怕没有未来,也许会想: 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我也学了东西,成就了自己。 或者,至少有一大笔财产,可以保证自己将来的生活…… 更甚至,也可以想,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曾经拥有过,想起来就自豪,和朋友提起来也有面子。甚至可以利用他的资源,给自己走出一个锦绣未来。” 程琦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他把这个,救过他的女孩子,竟然逼到了这份上。 而那每一句话背后的意思,更是令人惊讶。 她觉得自己好,可以跟着自己透着欢喜,可以学东西……觉得自豪,有面子,纵然想到分开后,也是令她怀念的荣耀。这女孩的心思,真是温柔的令人心疼。 心里又实又硬的感觉越发强烈,她半边身子淋在雨里,安静看着自己的目光,落在心湖里一般,当时不觉,现在回想,每一秒仿佛都停滞,放大…… 他困扰地抬起手,却猛然在脸上摸到一点水湿,他惊悚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水渍,不敢置信般,又在眼睛抹了一下, 而后又看向手。 那更加明显的水迹,令他眼睛都直了。 ****** 顾念拿着那湿裙子,站在浴室门口,“姐,你到底怎么弄的,多洗一会,小心别感冒了。” 却听水声一停,顾惜拉开门走了出来,擦着头发问她,“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今天没事。”顾念把那裙子顺手扔进洗手间,“你怎么淋雨了?” 顾惜说:“忘了带伞。” 顾念也没追问,忽然换了张笑脸,搂着顾惜笑起来,“姐,你记得我们公司早前总说我风凉话的那女孩吗?” “怎么了?”顾惜擦着头发,漫不经心的。 “她呀,之前谈了个男朋友,说是男方家里可有钱了,还说准备谈婚论嫁,准备要嫁入豪门,真正的做豪门媳妇。” 顾惜看向她。 顾念说,“结果谁知道,昨晚她去找那男的,人家家里睡着别人。” 顾惜说:“别人的是非,你在公司听的吗?” “当然。”顾念把她拉到沙发上,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让她姐好专心听她说八卦,“她当时闹的呦,要不是男的家里有门路,今天说不定能上网看。” 顾惜没说话。 顾念奋力地擦着她的头发,又说,“这事简直绝了。她也不想想,人家那么有钱,就算白天和她谈恋爱,晚上还不是想睡谁就睡谁。” 顾惜说:“女孩子,你措辞文雅一点。” “我实话实说嘛。”顾念心情正好,一点没发现她姐不对劲,“再说,人家就算晚上和她睡一块,白天还是想和别人睡照样睡,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顾惜奇怪,抓住她的手说,“你既然有这觉悟,以前怎么还总想嫁个有钱的。” “那不是没办法了嘛,那时候咱们家什么情况,我想到以后一辈子为了一套房,也许一套房都没,还能计较什么。但这不是也看人,她有眼无珠。”顾念说着又继续大力给她擦头发。 顾惜的心,沉甸甸地往下落。 如果没有程琦,顾念现在…… 她闭上眼,明明和自己说过不想的。 就听顾念又说,“现在想想,那样的婚姻,真没有安全感。身边总有人虎视眈眈,你不知道,以前我做模特的时候,男人敢有点钱,现在多的是女孩子,为了一点钱,什么都愿意。” 顾惜垂下目光,突然想,不知道那个人……以前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她倒是觉得,以程琦的人品,不会是那种喜欢包养女人的人。 不过……包养可以形式不同。 她心烦地不行,明明已经没关系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想这些,自己也是有病。 她的头发被扯的疼,拉回理智。她转身,拉住顾念,柔声说,“念念,你和公司的合同,如果要解除,麻烦吗?” “解除合同?那当然要赔好多钱,可我为什么要解除,现在正发展的好呢。”她瞪大眼睛说话,却忽然抬手扶住顾惜的脸,“姐,你的眼睛怎么了,有点红,你刚刚哭过了?” “没。”顾惜闪开目光,“我没事有什么好哭的。” 顾念狐疑地看着她,只觉那一侧头的样子,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她喃喃说,“姐,我觉得你现在的气质和以前一点不一样,现在随便一下,都特别有味道。” 顾惜被逗笑了,“什么味道?我又没抹香水。”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顾惜坐下搂在她,枕在她肩头说,“就是觉得,温柔的时候还带着坚强,令人觉得很有层次感。只想探究一下,到底是真的坚强,还是故作坚强。” 顾惜被搂着,心里暖暖的。 她柔声说,“在外面工作要照顾好自己,别说人家的是非,人家说的时候,自己也离远一点,别和人家置气知道吗?” “我知道,咱们家没后台。”顾念答应的又快又自然,“我不会惹事的。” 顾惜放了心,“我过几天要去一趟港城,接了新的工作。” “嗯。”顾念点着头,又问,“姐,你那公司后面有业务吗?这管理咨询公司到底能干什么呀。现在挣了钱,以后会不会赔进去?你要不要,也像那卖鸡蛋的,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的话天真烂漫,顾惜笑着,柔声说,“放心,赔了可以再做别的。” “为什么?” “我们的国情就是这样,处于一个变化的大时代,”顾惜慢慢说,“好像各种机遇从天上落下来,有背景资源的人可以圈一个行业,然后搞自己擅长的。可像姐姐这种,从零开始的模式,只能伸手,什么机遇离自己最近,就抓什么。不能挑行业。” 顾念似懂非懂,茫然地点头,又忽然说,“对了,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顾惜转身望向她。 顾念佯装叠手里的浴巾,异常踌躇地说,“嗯……我,我那天看到徐洋了。他毕业了。” 顾惜顿了一下,想到徐洋是谁,她说,“咱们管好自己就行,别管其他人。”她不想听,她没有任何精力去关心应付其他人了。 顾念的嘴动了动,低下头,说不出的欲言又止。 ******* 飞机缓缓降落, 戴邵东走的意气风发,走了一会,发现旁边人没了。 一回头,看到顾惜心事重重走在后头。 他拐回头,勾头看顾惜,“顾惜,你怎么了?我觉得你一路都不大对劲。” 顾惜被望的不自在,只恨现在是夏天,她没有围巾把脸藏起来,把行李箱递给他,“我有点累,你帮我拿行李可以吗?” “当然。”戴邵东接过箱子拉手,神情疑惑,“你好像有点瘦了,是不是最近也没有休息好。” 顾惜摇头。 外面接他们的人迎上来,打了招呼后,立刻说,“……你们程家那边的琦爷说要来拜访,老爷子正高兴,让我告诉你,一下飞机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戴邵东:“……” 顾惜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她想现在就转头上飞机回帝景城去。 第55章 夏听音 机场里,顾惜好像定在了地上。戴邵东打了电话回来,看她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他收起手机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顾惜说,“要不……我不跟你去了。这次你自己来吧。” 戴邵东以为她担心婚礼上的情况,安慰道,“放心吧,他认不出你,上次见的程进他们,不也根本没发现。” 顾惜无语地看着他。 戴邵东又说,“那人也没来过我家,这次提出特别拜访我爷爷,我爷爷很高兴,你不知道,那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以前也帮过我大忙,真不会注意你。” 顾惜胸闷,她说,“但人家这样来,显然和你爷爷有事情要谈,你爷爷不是很想见他吗,那么你的事情,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何况这是你家的亲戚,有他撑腰,你带我就多余了。” “这样……”戴邵东打量着她的脸色,觉得顾惜今天的精神特别不好,“那你是什么打算?要回帝景城去,还是想找家酒店住,回头自己玩一玩,等我一起回去?” 顾惜原本也是要住酒店的,这样说自然是想回家。 她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我还是回家去吧,你这里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也可以。” 戴邵东把行李箱递给她,“那我让人去给你买票,可估计得在机场等。” 顾惜摇头,“我自己去买就行,你别管我。” 戴邵东笑,“你的语气怎么那么着急,我去买票吧,得让汤念聪在机场接你呀,你这样一个单身女孩子。” 戴邵东一贯绅士风度倒是都在,但顾惜现在就想快点走,她说,“你别管我了,我不直接回帝景城,你这里有事,我正好去办些自己的事情。” 戴邵东听她这样说,自然不好再拦,关系还没到他可以追问顾惜去哪儿的程度,他说,“那我真的把你放这儿?” 顾惜点头,以商业伙伴的语气说:“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和爷爷说就行,你现在摸索出了一点经验,成绩也突出,他一定高兴。” 戴邵东点头,又嘱咐了她几句,带着人走了。 顾惜连忙到售票的柜台,看到最近起飞的班机,随便买了一张票,就飞走了。 ******* 大门一开,戴邵东走进客厅,后面跟的司机把行李递给佣人。 何伯迎上来,说,“老爷在书房等你。” 戴邵东连忙大步上楼。 戴世全正在书房,工人在周围忙碌,正把墙上的字画都收起来,戴邵东在门口站着叫,“爷爷。” 戴世全一看到他,就笑起来,“来了。” 戴邵东走近,“这些……爷爷你怎么把墙上的画都摘了?” “这些东西……”戴世全说,“都是朋友送的,也不知真假,回头别是假的让人笑话。不是说程琦一眼断金识玉吗?” 戴邵东说,“那是家里老人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 “抓周,左手金镶玉,右手文房,这样的人,生而不凡。”戴世全语气带着钦佩,又隐隐有遗憾,自己家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戴邵东说,“他在瓷玉字画上面的造诣是很惊人,家里人都说,像是天生开了那窍。” 戴世全看向他,笑,“那也需要后天的努力,学历和为人处事是基本配置,上层建筑的高度全都靠地基。” 戴邵东忙点头,心里却哇凉哇凉,不知道他爷爷是不是想起来上次自己地基还没有打起来,就出了事情。 工人鱼贯出去,旁边的大书案空出来,戴世全看着上面的字, “观海” 那是他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再摘墙上就空了,他见过那人的字,侧头对戴邵东说,“他是你们家长辈,你下去接一接,家里其他人,我嘱咐过不用回来了。” 戴邵东应了,明白爷爷的心思,都是比程琦大的,来了就是晚辈礼,都尴尬,何况程琦不喜见外客。 戴邵东下去没多久,程琦的车就到了。 程进先下来,转身等他哥下车,看到戴邵东就不顺眼,加上刚刚又收到消息,顾惜人刚到机场,竟然就原处飞走了,简直令人发指。 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 程琦下了车,戴邵东已经走过来。程思从另一面下了车。 程琦说:“我来这里处理点事情,你爷爷和我神交已久,所以过来拜会一下。” 戴邵东忙说,“他正等着您。” 程琦被迎上楼,这是他第一次见戴世全,论辈分,俩人是平辈。但因为这亲戚关系太远,所以平时也没走动过,可从纯商场的利益讲,戴世全是早年的时代大弄潮儿,实业家。而程琦,现在掌控着隐秘而高端的金融游戏,非背景支撑不足以进场,所以从这个层面讲,俩人都是一些人的“精神领袖”。 戴世全的书房,是他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清幽雅致,是他脱离打拼之后修身养性的地方。 看到程琦,他非常高兴,心里竟一秒钟原谅了自己的那些孩子,这气度风华,估计只有积年累月和艺术品打交道,才能滋养出来。 程思把礼物递过去,程琦说,“早应该来拜访您。” 戴世全还没从那风度里缓过劲,陡然发现这语调中的顿挫更加恰到好处,纵然天生底子好,也得对自己有一定要求才能达到这程度,不由心里更喜欢了些。 笑着请他进,“这是我的书房,平时最常呆的地方,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在这里也好说话。” 语气一点不客套,毫不掩饰对程琦的喜爱。 戴邵东收了礼物,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有人来上了茶,一时间,气氛好到不得了。 戴世全说:“听邵东说,你们最近一直在帝景城。” 程琦的视线转向戴邵东,说:“邵东这次做的非常出色,之前和……”他一时忘了名字,程思连忙补上,“尚百。” 程琦点头,露出笑意说,“我不常接触零售业,还是这一次,听几个人都提起,说a&c和尚百的商战,非常的精彩。” 戴世全听到程琦夸a&c,那毕竟是自己公司旗下的,戴邵东做的确实好,不止对外赢的漂亮,听说对内还来了一次大清洗,但却不便跟着夸自己孙子,说道:“生意不好做,考验领导者的智力,情商,人格魅力,哪怕都到位了,运气没来,也是不行。” 程琦微微点头,“这话真对。” 程进心中不屑,这话说的好听,还是在映射戴邵东上次创业失败的事情,万事具备了,运气没跟上。连他都哄不住,还想哄他哥。 却听程琦说:“之前我也才听一位朋友说过,原来做生意真的不容易,一样的成功法则,也有水土不服的说法。” 戴世全一时没想到,是哪一种水土不服,当然生意成功的路可以千万条,失败的原因更数不胜数。 “做生意失败的原因太多了,指的哪一种?” 程琦说:“我那朋友说,国外大企业的所有成功理论,对我们现在做实业的,其实都帮助不大。因为国外的商业模式比我们早很多年,” 话没说完,戴世全已经开始点头,“正是这个道理,现在年轻创业的,都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学西方的那一套,可是不想想人家商业社会多少年了,法则和我们一点都不同,可是外国人就是有办法,让这边的都学他们。” 戴邵东心里忍不住吐糟,那还让他出国去读书。 茶香淡淡散着,程琦听完说,“其实艺术品市场也一样,审美观一直也在受西方社会的影响。” 这是戴世全不熟悉的行业,也正是他想了解的,看着程琦的目光欣赏而期待。 程琦知无不言,慢声说道:“所谓东方审美观,西方审美观,现代审美,古代审美……”他微微一笑,说,“但到了国际艺术品市场,这些统统都不用,西方社会想让我们觉得什么美,连着出几个天价成交的艺术品,无论器物本身,整个市场的审美都跟着走了……偶尔有个不媚俗的,反倒会被笑没眼光。”说到后来,神色有点冷。 戴世全愣愣地看着程琦,程琦的语调原本好听,再要是提到这样的话题,那简直是绝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那行饭的。 他在程琦这里,有了新的体会。 但却觉得这观点,每一条都说到自己心里,他慢声说,“零售的也一样,大众的喜好越来越受西方影响。”戴盛年看了戴邵东一眼,“所以出个系列,还得到国外去注册。” 戴邵东连忙说:“自己实力不够的时候,只能先顺从市场的大规则。我要注册个本地品牌,不包装,拿什么赢尚百。” 戴世全:“……”这话虽然没错,可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一讲,就变的高雅。 就听程琦说,“这种构建民族精神家园的任务,对大家而言,都太宏大了。”他问戴邵东,“你后面还有什么想法吗?” 戴邵东受宠若惊,琦爷又帮他说话了,连忙说,“还没……那件事也是才告一段落,我也是今天刚回来。” 程琦微微点头,略微思量,转头对戴世全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兴趣,还是最重要的。” 戴世全已经表达不出,他有多喜欢程琦,他墙上写的那两个字,正是“观海”,程琦这样说,隐隐地捧了写字人的情操,更有知己般的了然。 他一时间,都想留程琦多住几天。 就听程琦又说,“邵东是可造之才,可是就是像我那朋友说的,在外受的教育……回来经商如果没人提点,一时估计还无法领略本土化的意义。” 戴世全若有所思,想到戴邵东的父亲,如果自己要成功,早就成功了。现在儿子做出了成绩,想来还是因为戴邵东本身的资质。 但无论怎么都好,深觉程琦有一点说的非常醍醐灌顶,本土化。 好像如什么豁然开朗,他叹了口气说,“确实如此,当时他父亲说,国内教育的通病,就是令人忘记思考,说还是出去上学更好,总得接轨。但现在看来,和做生意的时机一样,纵然有好的想法,时机要是还没到,市场没有准备好,也是枉然。” 程琦淡声说:“他还是有福气的人,有您可以指点,操千曲而后晓声,同龄人里,他这样的,已经难得。” 程思在旁,沉静地想,戴邵东和琦爷同岁……嗯,琦爷怎么总是忘记自己多大。 ******* 当天晚上,顾惜收到了戴邵东的电话。 戴邵东告诉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爷爷让我留在港城,他准备亲自教导我,我……我暂时不用会帝景城了。”他的语气兴奋而忐忑。 顾惜想了两秒,说,“恭喜你提前达成了目标。” 戴邵东说:“那还是多亏了琦爷,他觉得我没有成功,主要是没有意识到要本土化。”他长长叹了口气,“你也说过我要尽快学会这个,他倒是和你异曲同工。” 顾惜压着火气说,“……没事,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可以。我这要睡了,今天飞了一天。” 戴邵东说:“怎么飞一天?最多两趟不是?” 顾惜咬着呀说,“我转了个机。” 挂上电话,顾惜低头,把脸狠狠地砸进手心里,——自己上当了,还以为他去堵自己,原来是釜底抽薪,这个混蛋! 最混蛋的是,他还敢用她刚说过的话! 顾惜气的,牙都痒了。 第56章 夏听音 雅间里, 汤念聪坐着吸烟,顾惜消化着他刚刚的话,“你想创业?” “项目我已经选好了。”汤念聪弹了下烟灰,扫了一眼顾惜身上的裙子,黑色的真丝裙子,显得人很飘逸,“邵东留在了港城,他说你好像有事,精神不好。今天一看,好像还真是。” 顾惜说,“我昨天和他去,然后当天又飞回来,一早又被你叫起来,没有休息好而已。” 汤念聪夹着烟点头,“没事就行,有事说话。” 顾惜被这仗义而强势的口气逗乐了,遇上那样的人,她都束手无策,何况是他们。她相信,知道对方是程琦,这些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她低头,自己乐了一会。 “你笑什么。”汤念聪斜睨她。 顾惜摇头,那人逗她一下,不过想自己忍不住去找他算账,现在她不去找他,看他能怎么样? 收起笑容,她说:“你想做什么?” “邵东那事情……”汤念聪略赞赏地看了顾惜一眼,“证明你是真有点本事,所以我和家里说,反正最近也闲,你觉得做什么行业好。” 顾惜思量着,这话后面的意思一定是,“你看看好朋友都上进了,你怎么还无所事事?”压力都是来自身边的人,爱人,好友,她问,“你家人催你了?” 汤念聪吸烟的动作略停,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邵东总说,有些事情不用说那么明白。”语气有点傲娇。 顾惜笑着点头,“明白明白。那么……”她看向汤念聪,“那就是说,你和戴邵东上次创业失败,家里已经原谅你了?” 汤念聪盯着她,眼神略愤怒。 顾惜慢声说,“创业不容易,你知道我们每天有多少企业倒闭吗?我问清楚你们家里的态度,才能考虑这事情怎么和你谈。” 汤念聪皱眉,“那事情不要提,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家现在没问题,你放心就行。” 顾惜点点头,心中失望,以为好下手的家伙关键地方也不蠢,她说:“那你准备做什么项目?” 汤念聪说,“我们家和戴邵东家一样,都是多元化,餐饮,超市,电商都有渠道。我考虑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担心食品安全,加上自己家有现成的资源,所以我想弄一家绿色食品公司。” 顾惜问,“需要自己种植吗?” 汤念聪点头,“那当然,不然弄什么公司?” 顾惜诧异,“你又不懂任何农业知识,怎么敢碰这么生僻的行业?” “这怎么叫生僻呢?”汤念聪敲敲桌子,神色不耐,“还是你不懂?” 顾惜以前住在汤念聪所谓的乡下地方,要开的是矿泉水厂,说她不懂这个,那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她也不生气,大家谈生意都是这样。 慢声说道:“我是说对你而言生僻,你这种家世的人,接触的行业都是已经成规模的,现在你要自己搞种植,那是农业,不论做哪一行,首先自己得计算自己有多少资源。” “我计算过了呀。”汤念聪按熄了香烟,看顾惜一眼,转身去把窗子推大了一点,“刚刚说的那些,有餐饮,超市,到时候东西包装好,直接自己家连锁餐厅可以销售,有成品也可以进超市。多好。” “想法是好。”顾惜说,“可这事情不是这样算的,有想法不够,要看这事情有多少的可能性。” 汤念聪说,“我这样说吧,第一,家里不管我,第二,我这人也是能做事的人,你别用以前的印象衡量我。第三……”他猛然一停,问顾惜,“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正在说吗?” “那你不会给点反应?” 顾惜:“……” 汤念聪看她不解风情,拿起公筷,给她随便夹了口菜,放在碟子上,“第三,最重要的是,我考虑家里的行业得有点突破。而我们是人口大国,食品问题,越来越令人困扰,各种食品添加剂,以前都被捂着,现在信息透明,大家越来越懂得选择。食品安全,将来会是人人都会关注的大问题,大有所为。” 顾惜看着碟子里的菜,提到食品问题都没胃口吃了。 她说,“你这样的设想很好,但你要知道,设想离成功的那一步,差着十万八千里。” 汤念聪抬手敲她的头,“你怎么不开窍?我找你是泼凉水的吗?” 顾惜的右脑袋被敲了一下,她有些不满,但又不想在这事情上浪费时间和汤念聪吵,转而说道:“我以为你今天是请我以咨询公司的名义来的。” “当朋友不行吗?”汤念聪露出挑衅地表情,“咱们关系都这么近了,你怎么还是这种公事公办的口气。” 顾惜被他打败了,“你这人谈事情的时候怎么不专心。”她指着桌上中间的花,“你看,你的目标在那里,看着美好。可是这一路上……”她比了一下距离,“得多少问题,你知道在什么地方种植吗?当地政策面是否支持?交通是否便利?当地工人的就业情况,对了!” 她看向汤念聪,“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现在农民都被房地产商骗去盖房了,你手上有人吗?” 汤念聪:“……” 顾惜看他整个人都呆了,略有小得意,这种小孩子天真的创业梦,可以说还没开始就注定失败一半。 汤念聪想了一会,他的创业热情正浓,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说道:“这些都可以商量,慢慢解决。我刚不是说了,我有资源优势。” 顾惜忍着笑说,“你那个,不叫资源优势。刚刚我说的那些,你都有了,也算不上资源优势。” 汤念聪气的一扔筷子,“你能好好谈吗?” 顾惜侧身,对着他说,“如果我是坏人,就看着你去一条路走到黑了,不管我觉得你这个人本身有多少问题,但是你能相信我,我就知无不言。” “你对我……”汤念聪表情愕然,“你竟然对我有意见?我怎么你了。” “你总敲我头。”顾惜指了指刚刚被敲的地方。 汤念聪不会反应了,她的眼睛会说话,大眼睛一动就准确表达了愤怒,她很少这样专注表达情绪,这样一下,竟然说不出的可爱。 他笑道:“那是喜欢你,觉得你好玩。” 顾惜看这话越扯越远,说道:“算了,咱们说正事,有个数据可以先给你说一下,据统计,新成立的公司,能撑到三年的,100家里面不超过10家。也就是创业有九成概率会被淹死。” 汤念聪:“……” 顾惜又说:“而且每一天,有将近一万家公司倒闭。”她略一算,“大概咱们俩这说一分钟话的时间倒闭10家。这一顿饭吃完,已经有两三百个老板可以聚在一起抱头痛哭了。” 汤念聪:“……” 顾惜慢悠悠说:“所以还是回去想清楚的好。” 汤念聪的创业热情,被顾惜一阵子凉水接连浇灌,终于冷了些,他说,“资金量五千万,不够可以商量。你觉得不能做吗?” 顾惜说:“我前几天还和我妹妹说,普通人创业,要看自己身边的机遇是什么,就像糖果从天上落下来,自己伸手去抓,可也许就算抓到了,吃到嘴里也是酸的。你回家算清楚,自己真的是不是要选这个当创业方向。” 汤念聪烦躁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当咱们俩今天出来吃饭吧。”他说完,刚拿起筷子,又不满地补了句:“你不也才开始创业,以前也没见你有什么商业天赋。” 顾惜慢腾腾拿起筷子,吃饭,不说话。 汤念聪没了意思,好像欺负了人家,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又问她,“你的公司弄的怎么样?” 顾惜说:“地方看好了,就在万通大厦,他们是精装修的写字楼,带家具。租金有点贵,但胜在方便,回头我们公司做起来了,随时可以撤走。” “那公司招聘了吗?” 顾惜说:“我准备明天去签约,然后就我和安星两个人,还会招一个秘书,接电话,接待用的,暂时三个人就够了。” “三个?”汤念聪被这个配置惊到了,“你好歹之前挣了60万,怎么不多请几个人,你们三个,这样也能叫公司?” 顾惜说:“又没有业务,请人回来看报纸上网吗?我们又不是国企。” 汤念聪死活有些想不通,“那买车吗?” 顾惜看向他,“可以用租的!” 汤念聪:“……” 他说:“之前不是说要介绍客户给你,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和朋友介绍。” 顾惜一笑说,“放心,戴邵东已经走了,我现在出来做事情对他也没影响,回头我告诉他一声,如果要谈事情,我们公司助理和副总也是有的。” 汤念聪噗嗤一声给笑了,“这可够灵活机动的。” 顾惜笑了笑,继续吃饭。 汤念聪伸手去拿烟,一看顾惜,身上衣衫单薄,怪可怜的,他就收回了手,想着回头还是赶紧给介绍两个客户。至于刚刚那事情,他觉得顾惜太谨慎,还是他自己先来吧。 他还不信了。 ******* 第二天一早,顾惜去和写字楼签了约。 刚办完事,和安星下楼,准备讨论请秘书的事情。 上次的路边,程进的车停在那里,一看到她,程进就下了车,一边扣着西装纽扣一边走过来说,“找你,有空吗?” 安星皱眉,用眼神表达,“怎么又是你?” 顾惜看着他,神色稳稳地柔声问,“你们从港城回来了?” 程进就笑,“我来接你,我哥找你有事。” 顾惜点点头,“正好,我也找他呢。” 安星站在旁边,青天白日,却觉得,顾惜的语气……说不出的,阴测测的。 第57章 夏听音 夏日临近,树木繁盛,程进开着车,不时看旁边的顾惜,她怎么没有发火? “你还真的准备开公司?”他问顾惜。 顾惜看着前面,没听见似的。 “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小?”他又问。 顾惜面无表情。 “……你,这样子是在生气吗?”程进看着她笑,“如果真的是生气就好了。我会很高兴的,提前和你说一声。” 顾惜:“……” “对了……”程进又忽然说,“听说你前天坐飞机玩来着,一天坐了三次?” 顾惜咬了咬下唇, 程进说:“其实你想过没有,自己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顾惜转头看去左边窗外。 程进眼睛都带上了笑意,深切的愉快,“对了……上次你不是问我,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吗?” 顾惜攥住手。 程进敲了敲方向盘,“你这人怎么这么谨慎,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整个人都少活力,你知道吗?人小的时候总是活力旺盛,然后越大,坐的越多,科学家说过,这是减少生命力的现象你知道吗?” 顾惜一动不动。 程进说:“我说的真的,你应该多点活力,不高兴就发火,这样生闷气,对自己也不好。你想想,你要不是太谨慎,何至于一听到我们要去,就吓的坐飞机飞走,怕我哥让人堵你吗?还慌不择路,看看,白折腾自己坐一天飞机。” 顾惜转头看向他,盯着他看。 程进一看她有反应,立刻又笑,“你不觉得,缘分真的有吗,那天……我哥和你穿一样的衣服,你真没觉得缘分?”这话题他不敢和他哥交流,转而选顾惜了。 顾惜不想理他,转头去看窗外,一棵棵,飞驰而过的树,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有情侣相拥逛街,妈妈抱着孩子过马路。 “……还不说话?”程进靠在车门上看她,看她穿着单丝的裙子,整个人都纤细,头发搭在肩头,毫无战斗力,他就说,“你这样的女孩子,早点嫁人多好,做生意多费精神,你看看你,折腾自己半年,才折腾到哪儿。以后再开了公司,那事情多,你也得受委屈,何必呢。” 顾惜看向他,忽然问,“你多大了?” 程进一愣,“我,我25,怎么了?” 顾惜露出笑容说,“没什么,我觉得你这个年龄真是天真烂漫,令人怀念。” 程进:“……” 顾惜眼睛带笑看着他,“你说的这么开心,其实不知道,今天我要去找你哥哥说什么吧?” 程进被那笑容弄的不踏实,好像都是算计,他心中升起警惕,忽然也没了说笑的兴趣。绿灯一亮,他开的比之前快了些,心里却隐隐的,更加不踏实。特别是……余光发现顾惜还在看自己。 这感觉太奇怪了。 他猛然多了不好的预感。 车一路冲向家,树木已经繁盛到遮天蔽日,一上这条路,那清脆的绿,就好像换了个世界。 顾惜下了车,转头看着刚刚上来的地方,远处隐隐有车往来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到。身后的游泳池碧蓝碧蓝,和远处的天,呈出同一种空灵。 美的不像样。 “看什么呢?”程进叫她,“快点。我哥还等着。” 顾惜转身往里走,随口说,“你和你哥的感情倒是挺好的。” “废话不是。”程进说,随后又想说什么,嘴动了动,却没再说。 一进去,就看到程琦正从大圆弧的楼梯上下来。 他对顾惜说,“阿进和你说了没有,我这有点事,不然就自己去接你了。” 顾惜站在那里看着他,这种熟悉到理所当然的口气,和她预想的见面一点不一样,怎么连惭愧都没有。 嗯,她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还是有点轻敌。 程琦已经走到跟前,带着笑意说,“见了几次面,还没有和你介绍家里人。今天留在这里吃饭吧。” 顾惜攒了两天的火气,陡然发现,这对手不是一般人。 程进已经甩着车钥匙去客厅。 程琦微低头,打量她的神情,柔声说,“戴家的事情,等会和你解释……上次给你说的话,你没放在心上。早上吃的什么?” 顾惜被他健忘症般的对话彻底弄到无语。 程琦说,“我也是昨晚刚到,去那边是处理点事情,听说你要去,我和你提过,戴家有点复杂,你去那边不安全。我知道你聪明,一想就能明白我的用意……” 顾惜心里要狂躁了,这什么人呀,他算计了自己,听口气,还想要自己理解感激他?! 本来是想吵架的,但这一刻,她猛然换了心思。 那天谁在大雨里站半天,答应不再烦自己的? 这人不会真的有健忘症吧?! 程琦看她还站着,身上薄裙子被不知哪儿来的小风吹了裙摆,他抬手,搭上顾惜的肩膀,“我们去客厅说话,今天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 顾惜的高跟鞋细,走了一步,地板上发出轻响。 程琦看了一眼,看到她脚腕上很细的鞋带,缠在脚脖子上,那样说不出的纤幼可怜,觉得有什么东西,猛然就在胸口又炸开了。 一念间,俩人已经进了客厅。 程思正站在厨房,面前放着一个大的水晶玻璃瓶,一大捧柠檬薄荷叶堆在旁边,他看到顾惜,笑着说:“我听说你来,给你弄个好喝的。” 落地门开着,风透过青草地吹进来,顾惜的心,慢慢纠在一起,这些人,比自己以为的更加难打交道。 程进坐在沙发上,正拿着手机在回短信。 顾惜坐下,他拿着电话凑过来,天真地语气问,“我这有个笑话,你要听吗?” 顾惜:“……” 程琦在她身边坐下,“路上累吗?”动作语气亲昵自然,纵然只是这一下,顾惜被那天经地义般的感觉压的喘不过气。 叮叮当当勺子碰着玻璃瓶的声响。 她抬手,轻抚了一下头发,空气里有非常淡的香气,像是旁边人身上来的,也或许不是,顾惜忍着神经错乱,觉得之前的想法不好用了……鼓起勇气看向程琦说道,“之前……你说来找我,是因为我帮过你,你就想护着我,是不是?” 程琦看着她的眉眼,点头。 顾惜愣了下,那是怎样的神情,万事尽随你意的纵容。从来没人这样看过自己,她猛然闪开目光,说,“这事情,我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做人不能不识好歹,既然你一定要报恩,我不接收,也不好……” 程琦眼中带上笑意,好像等着她出招。 程思隔着料理台,宽大的客厅,看着顾惜的样子也是带着笑意。 只有程进继续拿着手机,专注地按,像个大孩子。 顾惜等了一会,还是只有玻璃樽叮叮当当的细响,程琦半个字没有。真是有点挫败,这男人……他,总知道自己要作怪,所以不搭理。要不是这种情况,顾惜都想郁闷地裹着被子滚几下,她招谁惹谁了。 她气恼地看向程琦说,“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想护着我?”她说完,自己头皮先炸了,这话太羞耻。 程琦却看着她,不急不缓,“……你说。” “……你说。”两个字也能婉转纵容地勾到心底。 顾惜尴尬症都要犯了,觉得脸似火烧,这种男人,三辈子她也要不起,心一横,手指向旁边的程进,说,“我喜欢他,要不你做主,让他和我好吧!” “啪嗒”一声脆响,程思手里的不锈钢长柄勺子落在料理台上! 程进拿着电话,惊讶地瞪着顾惜,用眼神写满,“这tm怎么还有我的事?” 顾惜这下痛快了,一定要算计自己,她也不介意当个搅家精。 程进反应了几秒,发现真有自己的事情,他一扔电话,怒火冲到天灵盖,这女人,明知道他哥的心思,她竟然敢说这样的话,挑拨的这么明显,卑鄙呀。 刚想开口,却听程琦说,“看上阿进呀……”那声音不紧不慢的,还带笑意。 程进放心下来。 顾惜望向程琦。 程琦说,“……你之前不是说,如果自己有了男朋友,至少得是思想,智慧上一致的。你觉得阿进,可以跟你步调一致?” 顾惜说:“我真的就看上他了。”想也不想地语速。 程思搅着手中的水,柠檬在里面转,旁边的薄荷叶醒神,竖着耳朵听。 程进一看他哥不说话,心里一个激灵。 程思挪了下手边的水,忍着笑。他们都不知道程琦究竟和顾惜说过什么,发展到哪一步,现在看来,原来……才到这儿呀。 他连忙拿着杯子走过去,“喝点东西再说话。” 顾惜看着那柠檬带薄荷叶冲进杯子里,翻滚着,夏日的清凉扑面而来,也觉得心凉。 就听程琦说,“……你的想法,原来挺多变的。”客厅安静,这一句格外意味深长。 顾惜挪了挪杯子说,“爱情本来就是多样的,不能一致我可以选择控制,他,还是蛮容易相处的。” 程进愤怒地旁观,这话言下之意,掌控自己这样的不要再容易。忍不住恶狠狠地来了句,“我天天都出轨。” 顾惜转头看他,温柔地说,“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不介意。” 程进:“……” 程思笑着递给他一杯水,程进想扔到院子里。 屋里一时安静,只有院子里风吹小草乱晃。 顾惜知道程琦在思量,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他再要还缠着自己,自己就要搅合他们,虽然卑鄙了些,可是他对自己用的手段也称不上光明正大。反正他也没说过喜欢自己,自己和他弟弟,他总不好意思再食言了吧。 这一刻,她对人生有了新的领悟: 人逼急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她看向程琦,等他一句话。 却发现程琦一直都在望着自己,那眼神,包容而充满耐心,他抬手随意指了一下程进的方向,说,“之前……我没有告诉过你,阿进没有父母,是陪着我长大的。他最亲的人就是我,所以你要真的想要他,就给你。” 他的语气纵容,眼神纵容,连神态都是纵容的,就那样看着自己说,“你要他,就给你!” 顾惜的心,慌不择路地狂跳起来,这男人,他怎么能这样说话?怎么能用这件事,也动人心魄。 随即那慌乱又堵在一起结成团,变成内疚。 程进原来是孤儿,人家最亲的就是这哥哥,自己却故意那样说,想破坏人家最珍视的东西…… 她明知道程琦是故意那样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自责。 他那样的神态,好像包容到极致,也可以纵容自己到极致,大家地位不对等,手段虽然差不多,可就算她能看清他的用意,她想防备,显然很徒劳。 萤火难争日月之辉的徒劳。 她坐在客厅,脸色苍白,脊柱冒出凉气,猛然绝望,觉得无计可施了。 第58章 夏听音 客厅里剩下两个人, 水杯外,水珠凝结着落下,客厅安静到令人如坐针毡。 顾惜的无计可施令自己觉得愤怒,她猛然站了起来,转身居高临下,对程琦喊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程琦看着她,眼神如冬日可以穿透冰冷的骄阳,给人温暖,他说,“你知道的。” 没了第一次追到家门口的“笨嘴笨舌”,全是不疾不徐的势在必得,顾惜气的恨不能立时跑远,她压着火气说,“做人讲诚信是基本的,你这样……” 她的表情无奈到无助。 程琦的眼神定在她脸上一秒,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拉她的手腕。 顾惜警惕地一下抬起手,扬在空中,“你现在准备干什么,软的不行来硬的吗?” 程琦低头带上笑意,“都说了,今天有话好好说。” 顾惜退后一步,“我都不明白有什么好说的。你这样的人,不是应该一言九鼎吗?那天下雨,你明明说过都听我的。” 程琦的笑意敛去,看着她说,“你知道为什么?” 那眼神认真,带着执着,好像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挡他,或者……他自己也对自己无能为力。意思太多,顾惜看不懂,也不想懂。 她烦躁地挪开视线,“我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咱们都谈不上认识。见过的次数一只手……”她摊开左手,一想又不对,补上右手,“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你这样逼我,没有觉得太卑鄙了吗?” 程琦看着那两只摊在自己面前的小手,眼神一下变得幽深,右手就抬了起来。 顾惜眼明手快,一下收回手躲开,看他的神色更加警惕。 程琦对上那眼神,觉出无奈来,他说,“虽然见的是不多……可是在我心里,觉得我们认识好久了。” 顾惜退后一步,抬手捂上耳朵,下意识的动作,又觉得太幼稚,她连忙放下手,“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那语气绝望中带着无计可施。 程琦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过了一会,说,“那天……我真的想过都随你。可我回来一想,觉得这事情不对。” 不对?! 顾惜被惊讶了,“这有什么不对的。”她也不等程琦说,自顾自和他讲道理,“我救你的时候说的多清楚,你要是我,你救了个人,还救出一个麻烦,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她觉得呼吸困难,走到落地门前,一下推开,风灌了进来,吹扬起她的裙摆,“咱们去外面说话。” 程琦站着不动,看着她,她身上是月白色的裙子,这样站在风里,单薄地令人心疼,他走过去,伸手去推那门,“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门慢慢合上, 顾惜伸手挡上,她说撑着那门,面部表情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程琦看着她的手,那手腕那么细,却奋力地抵抗着,令人心悸,他收回手,说,“我一直都知道,人应该专注自己能做好的,而不是自己想要的。” 顾惜说:“你别这么说,我这样的人,只能选择自己能做好的,不能去肖想自己想要的,因为那往往不切实际,可你哪里需要,你不用给我灌鸡汤。” 程琦笑了,“你这么聪明,我怎么敢给你灌鸡汤。” 顾惜不为所动,“我早就和你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大家的交集本来就是错误的。就像戴邵东这事,你觉得是为我好,可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你做的为我好,我未必会觉得好。” 程琦说:“那你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大家商量着解决不是更好吗?” “能有什么问题?”顾惜说,“咱们俩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总说话不算数,我不想认识你,不想和你做朋友,也不想你自以为是的对我好。” 程琦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是想过不打扰她的,可是……他做不到。 他柔声唤她,“顾惜……” 顾惜看着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门开的一道缝,吹着她像吹一尊雕像。 程琦的眼神,从她的发丝挪下,到她紧紧闭着的唇,再到撑在门上,紧绷的手,心也跟着她绷紧,“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要不你教我,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来了,你就能认识我,和我说话……可你不认识我,也不想和我走。” 他挪开视线,又说,“后来那天下雨,你又说了那样的话,我知道自己是该放手的,你已经那样说了……可是回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认识。” 他伸手,拉上顾惜的手,“你都还不认识我……给我们个机会,好不好?” 顾惜低头,看到握自己的那手,轻轻地握着,好像随时给她机会甩手而去。这样的人,用这样低三下气的语气说话。 她觉得眼睛都酸了,她甩开他,“如果我说不行,你会怎么样?” 程琦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有点愣神,“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顾惜被气笑了,“其实真话假话都无所谓,反正我半点不会相信,你是一个不会说话算数的人,我看出来了。” 程琦:“……” 的确,在她这里,他的信用已经跌负了,如果他一早知道那出口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就压根不会答应她。 “我觉得对我不公平……”他忽而说,有点闷闷的,“如果做了朋友之后,你觉得我有问题,不想理我,我还能说服自己,那天那种情况,你用自己威胁我,我以前也没有那样被人威胁过,所以一时没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 顾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被这赖皮的举动惊呆了。 程琦说,“我最初来找你的时候,也和现在的想法不同。那时候是……想护着你。”他看向顾惜,“可是现在……真的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顾惜彻底不耐烦了,“你现在这是威胁我吗?我知道你本事大,在我面前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手段多的不得了。你什么都有,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她越说越气,“我的生活好像一秒钟就被控制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甚至问过我自己,如果时间倒回去那一天,应不应该救你。” 她看着程琦说,“你这样一次次食言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我?你说个时间,时间到了你就放我走,可以吗?” 她的语气可怜兮兮,已经退到了悬崖边。 争不过,算计不过,她被欺负到穷途末路。 程琦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顾惜,我爱上你了!” 顾惜退后一步,后背一下砸在玻璃上,瞪大眼睛看着他,惊慌而错愕。 “你知道是真的对不对?你知道我对你……”程琦站着不动,却对抗不住那目光,那样会说话的一双眼,如同敞开着心,被看到心底,他上前一步,“别这样看我。” 低头,毫无预警就压上了她的唇。 顾惜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变得空白,只觉得那绵软的触感挨上自己,而后早前那令自己惊慌的淡香也来了,来自男人,陌生的,刺激的,令自己惊惶无措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排山倒海的陌生沉沦, 他拥上自己,她的心跳失了速,跳的自己眩晕。那么热切的触感,强而有力,他想要她,那么清晰明白。无处挣脱的占有,令她搞不清身在何方,只能被动地傻站着,颤栗着,被人予取予求。 两辈子第一次的感觉,快乐而煎熬,令她双腿发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苦无出路,忽而,那*有了宣泄,他启开了她的唇,猛力把她压在了门上,刺激到极致的侵略,男人的心跳震在她心口,顾惜差点想抬手搂上,而后她一下清醒,猛然推开。 看也不看,拔腿就跑。 程琦完全没料到,转头追去。 顾惜跑的飞快,高跟鞋恨不能脱掉。看到屋外的游泳池,她浑身发热,想跳进去。手臂一把被人拉住,“顾惜……”他的声音紧随而来。 顾惜回头,想也不想的猛推一把,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她,令她惊慌而疯狂。 程琦猝不及防,胸口被大力袭击,他还拉着顾惜的手,顾惜的高跟鞋在水池边一滑, “哗啦——”一声,她掉了下去,手里拽着程琦。 第59章 夏听音 沙发上, 顾惜坐着,身上穿着浴袍,头发滴滴答答在滴水。 程进站在对后院的门口,拿着手机对准她,好像在瞄准,怎么拍她的狼狈。 顾惜抬手抚了下头发,由着他。刚刚那一幕太过震撼,所以这就是小儿科了,那么多人冲出来……原来宝贝疙瘩是这个样子。 程思端了杯咖啡过来,递给她,“你……真不去洗澡?” 顾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我裙子干了,我就走。” 程思望了望楼梯口。 程进笑倒在门边。 程琦很快换了衣服下来,看到顾惜坐在那里,裹着白浴袍,头发滴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他惊讶道:“怎么不擦头发?” “她……”程思纠结着,“换了裙子就出来了。” 程琦诧异,那就是也没洗个热水澡? 他走过去,在顾惜身边坐下,刚刚他已经安排了顾惜去客房收拾自己,怎么还给自己这么一出,他有些理解不能,好声好气地说,“去洗一下,吹个头发吧?” 顾惜说,“等衣服干了,我就走!” 程思端了杯咖啡给程琦,说,“我去看看裙子熨干了没有。”视线却盯着程琦,不知道这裙子“应该”什么时间熨好。 程琦说:“让他们快点?”一想又不对,“谁在熨?”家里没女的。 程思说:“江经理叫了人过来。” 程琦说:“那怎么不出去买一件。”一想,估计顾惜也不会穿,他有点头疼。 程思察言观色,叫了程进上楼去。程琦听着脚步声都没了,才转身,看向顾惜。 她落了水,整张脸都比平时更白,头发又湿着,说不出令人揪心的感觉,他低头,看到顾惜脚上的高跟鞋也没了,现在穿着双白拖鞋。 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顾惜……”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咱们好好谈谈成吗?” 顾惜说:“不想谈。”眼睛还直直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 程琦站起来,左右看看,问她,“我拿吹风机给你吹吹头发好吗?” 顾惜说:“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程琦:“……” 他想了想,转身按铃,让人送了条毛巾下来,雪白松软,递给顾惜,“那擦擦行吗?” 顾惜看也不看,脸转到一边。 程琦也不敢给她擦,抖开来,却无论如何不敢再碰她,轻轻放在她腿上,“那你冷吗?脸怎么那么白?”他低头,看着顾惜的手,她攥着拳头压在自己的浴袍上。 程琦顿觉无语。 干脆叫人开了暖气,初夏开暖气……反正这是他家也没人笑他。 程琦首次觉得很煎熬,又想裙子快点干,又不想裙子干,他走到顾惜面前,蹲下来,看着她说:“咱们俩谈谈行吗?” 顾惜转头看向他,看他如此纡尊降贵蹲在自己面前,语气都是哄着的,讨好的。她又转开了脸。 程琦:“……” 碰又不能碰,挨又不能挨。他忽然站了起来,也来了脾气,却不是对顾惜,而是对这种无计可施。 他走了两步,却还不舍得走的离顾惜太远,缓了两口气,转身又蹲下,柔声说,“顾惜……咱们俩真的有缘分,你没觉得吗?” 程琦说完觉得很恼火,“我这辈子,从来不信命,更不信这些东西,但是从你救了我,我才知道,也许有些东西是注定的。”他抬头,看着顾惜,“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了吗?” 顾惜说:“我只知道,感情是自愿的,我倒了什么霉,遇上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我……可怕?”程琦被这个陌生的形容词吓到了,“你怎么能觉得我可怕?” 顾惜说:“怎么不可怕。把我从平城挖出来,我已经那么小心了,去一个那样的小医院。” 这话一下扎到了程琦的心里,一个人得多谨慎,遭遇过什么才会这样谨小慎微,他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堵。 可他只是喜欢她。 他低下头,看到顾惜身上的浴袍,那手,近在咫尺,他心里猛然难过的不行,如果一辈子,她不让他再碰到这双手,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一件事。 他抬头,看着顾惜说,“你不知道你对我的意义……那天,我去你家以前,我是只有些喜欢而已,当然……从你救我的那天开始,我心里,那个救我的女孩子就是不同的,可是每一次认识,每一次你推远我的时候,都令我觉得,原来我不认识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说话不疾不徐,我喜欢你包饺子的样子,我喜欢你眼明心清,什么都看的那么清楚,如果我不好,我不敢喜欢你,因为喜欢不起你。但我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他看着顾惜,目光带着诉求,“要不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以前想要个什么样的,我看看……自己差多少?” 顾惜的心猛然一抽,看他的眼神诧异起来。 程琦说:“我从来……在谁的面前也不用这样,”他的声音低下去,“想到如果以后不能见你,我真的做不到。那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晚上睡不着,做梦了又不想醒。” 顾惜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想到程琦在外的样子,那样沉稳,人人都捧他,说句话别人都奉若神明,她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程琦一直在望着她,把那眉间的愁绪都看在眼中,心就一瞬间火烧般,“就是这样,我最怕你这样,皱着眉头,我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顾惜,我知道你生气我刚刚那样,是我不好,我一看见你,就想碰你一下,逗你一下。”他站起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眉间,“我也讨厌自己的这个样子,如果我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希望自己当初没有来帝景城。” 他回头,猛然看着顾惜,“你讨厌我缠着你对吧,其实我更讨厌,我多想给你要的东西,我来是为了让你快乐的,可你想要的是不见我,我现在却再也做不到,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种感觉。一辈子,什么都在自己掌握中,没想到,失去生命的自由,换来了心里的不自由!” 他的语气没了平时的从容韵律,只有又气又恼,又对自己怒其不争的无奈。 何尝……不像自己。 顾惜惊呆了,眼泪不自觉地流下,顺着脸颊,滴在浴巾上。 程琦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浴巾,那被吸掉的水渍, 心一瞬间,被灼的生疼。 他一把过去抱着顾惜,拿毛巾去给她擦,想说对不起,可又不觉亲她后悔,只恨自己没多亲两下,情感完全压制住理智,他扔下毛巾,捧着顾惜的脸,那眼泪还落着,就流在他的手指上。 程琦慌忙地给她擦,只恨不能亲上去,全给她亲没了。 “顾惜……别哭,别哭。” 顾惜错开脸,却一动不能动。 她气恼地抬手打他,程琦不闪不躲,“今天是我不好,惹你不高兴,我以后有经验了,就不会惹你生气了。” 顾惜颓然地哭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不算数,哪有这样逼人和你一起的。”她想到程琦的可恶,坏事都干了,道理还全在他哪里。她越发哭的伤心。 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恐惧。 好像有什么东西躲不过,还是来了。 程琦被这哭泣的声音弄的联想到肝肠寸断,看着顾惜无助彷徨,他又生出抱住她的冲动,像刚刚一样,完全没办法思考,只恨不能把她压到身下,让她完全的属于自己。可此时更多的,却是不忍心……他不舍得她难过。 他手指挪动,擦着顾惜的脸,妥协了般,“那你说你要什么,除了别说离开我,你要什么都可以。” 顾惜推开他的手,忍着泪意说,“我要自由。” 程琦的手迟疑着停下,思量,这自由是什么尺度?是不是包括把自己隔离在外,他尝试着说,“什么样……什么样的自由?” 顾惜打掉他的手,“你是不是在派人监视我?” 程琦:“……没。”说的毫无底气。 顾惜盯着他,“那就算了。咱们不用谈了。” “不,……我就是让人留意了些你的消息。”程琦说完,用眼睛扫顾惜的手,看她的反应。 顾惜说:“以后还留意吗?” 程琦说:“你不离开我,就不用留意了。” 顾惜:“……”这人是嘴上说的好听,关键地方一步不退。她拿毛巾随便擦了下脸,“做朋友,起码得平等,你到现在还在让人监视我,你说我怎么能相信你?” 程琦说:“不是做朋友,是做女朋友。” 顾惜:“……” 程琦说:“你不同意也可以,我可以等。但你是我爱的人,你必须放在心里。” 顾惜缓出半口气,闭了闭眼,“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程琦说:“家里……和一般人一样,父母都在,我,兄弟三个。” 顾惜知道那两个是程进和程思,心里说不出什么味。 她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心里空茫茫的,脑子里也是,闭上眼,却还是有泪水自己流下来。 程琦一直盯着她,知道这是重要的时候,毫无预警,那眼泪怎么就又来了,他屏住呼吸,抬手,“顾惜……” 顾惜躲开脸,站起来说,“你去看看我的裙子好了没有。” 程琦坐着不动,“你要走?”语气依依不舍,眼神恋恋不舍。 顾惜的心,不受控制地又乱跳,她无奈道,“你别再这个样子……我不是心软的人。我真的要走,我晚上还要回家去给妹妹做饭呢。” 程琦看着她,看着她,忽然低了下头,露出笑容。 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心爱的东西,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第60章 夏听音 酒吧里人满为患,顾念和安星挤着往里走,安星碰到一个拿杯子的女孩,连忙回头,拉上顾念,“小心点,人太多了。” 顾念侧身,缩着脚,让过人说,“上周来还没这么多人,真是一天一个样。” 安星把她拉到身后,替她挡着人,俩人拐进门,看到台上的男孩,顾念一下愣住,那歌手正在唱歌,唱的是首很老的歌,ibelieve,音调低缓,唱的韩语,那声音纯情而真挚,加上唱歌人的样貌,灯光打在他身上,清新的,纯粹的,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好。 顾念愣愣地,喃喃道,“这一秒,我仿佛一下能感觉到初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徐洋这么好看?” 安星立时觉出醋意,笑着说,“你心里更爱你姐,总看到你姐给他舍得花钱,自然看不到其它的。” 顾念抬手放在唇上,嗔了他一眼。 安星握紧她的手,靠近说,“知道了,不能提。” 顾念左右看,“坐在哪儿呀,这么多人。” 安星也跟着看,“我也没想到这多人。” “顾念——”身后有人叫,顾念一回头,眼睛一亮,“李昂,你们几个在。”拉着安星过去,介绍道,“这几位,都是我们公司市场开发部的同事。” 安星打了招呼,被邀请一起坐。 大家招呼,“喝什么?” “等会吧。”顾念说,“你们几个怎么也来这儿?” 李昂拿酒瓶的手点了点台上,“公司签他了,今天最后一场。” “什么?”顾念一个激灵,“你说签了徐洋?” “怎么你们认识?”另一个问,“这人在这儿没用这名字。” 顾念的心悬在空中,慢慢落下说,“也不算认识……” 安星连忙说:“这歌手唱的好听,人外形也不错。” “何止。”李昂喝了口酒,笑道,“人家本身也是艺术专业,而且还会韩语,关键还是样子讨人喜欢,站在那儿不说话,观众都舍得扔钱的样子。” 顾念黯然地想,可不是,站着都想给他扔钱,不然以前她姐疯了似的,只怕自己不够好,什么都想给人家,心肝肺卖了都愿意。 她想到昨天见过的姐姐,顾惜在厨房收拾,动作娴熟,家庭妇女附体了一般,心里忽然很难受。 眼睛就酸了,两个人,完全像是走到了两个世界。 周围欢呼起来,疯狂地叫声,她周围看着,小女孩眼中含泪,看着台上神情痴迷,她皱眉,“这些十几岁的,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李昂周围指了下说,“这男孩如果是换个地方,还不好找受众,越是这个年纪的歌迷才越舍得付出感情。” 顾念心里没由来的不高兴,“不好好上学,这里违法了吧?放未成年进来。” 周围的人一静。李昂拿着酒瓶看着她。 安星连忙帮顾念说,“谁年轻没追过星,何况是这么近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上学那会一样,成天不爱出门。” 大家都笑起来,李昂意味深长看了安星一眼,顾念是不是乖乖女,他比较清楚。但这种事情说来也没意思,说道:“这人,最初在这里唱歌是为了挣点钱,听说因为没钱和女朋友分手了。他妈妈的一个朋友认识我妈妈,我见了人,觉得不错,就推荐了一下。” 顾惜用被雷劈的表情看着他,原来还是李昂的关系,还有,那没钱和女朋友分手的事,不是说她姐吗? 安星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提醒她失态了,小声说,“别想那么多……” 怎么可能不想,顾念只觉得心里瞬间难受的不行,好像错失了什么,她抬手腕,看指针指向十点,这个时间,她姐应该已经睡了,而另一些人的一天才开始。 她跳下椅子说,“我出一下洗手间,你们先坐。” 安星连忙站起来,“我陪你去,人太多了。” 顾念转身往外走,后面又响起了手指轻拨吉他的声音,她猛然回头,看到徐洋半垂着头,纯情又专注,周围的女孩再次沸腾,“这人还没开始唱呢,至于吗?”顾念一跺脚,转身往外去。 安星连忙跟上。 顾念从楼梯一路向上,冲出来,风吹走一身浮躁,她转身,对安星喊道,“这叫什么事?我姐要知道还不得难受死。” “那也没办法。”安星说。 顾念说:“最讨厌这种事情,分手了,对方越过越好。” 安星把她拉到一边,“这话怎么说的,徐洋和姐姐也是和平分手,而且徐洋又不知道姐姐失忆不记得他了。你这不是自寻烦恼。” 顾念一想,“对哦,我姐都不记得以前的感情了,自然不会难过。”一时间,天空海阔,她对安星笑道,“那天我还想告诉我姐他在这里呢,幸好没说。” 安星抬手捂上她的头,晃了晃,“以后要多想想。姐姐现在也不同了,发展的也不错,你应该想,就算见到了也没什么。” 顾念笑着点头,双手合十,“求老天爷保佑,我姐一定生意能做成,她那天说做生意九个赔钱一个挣钱,千万拜托我姐是那一个挣钱的。” 安星为难地看着她,“但徐洋将来红了,你姐一样会知道的。” 顾念打了他一下,“真扫兴,回头我也能拍电视,一定要比他混的好,让我姐知道的时候也不那么难受。” 安星握着她的手,“那咱们去吃东西吧,别进去了,里面空气不好。” 顾念点头,“喝夜茶去吧。”她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了短信,说明改天请人家,就和安星走了。 她却不知道,顾惜现在正坐在那酒吧的二楼,和汤念聪一起。 隔着玻璃,可以隐约听到楼下的声音,顾惜坐在沙发上,可以遥远清楚看清台上的人,却看不到后面散乱喧闹的客人。 汤念聪拿着杯子,一脸古里古怪地笑意,“我够意思吧?一认出来人就带你来了。” 顾惜说,“你还挺闲的,这种地方也来。” 汤念聪闷笑,“是正巧了,我表妹也是艺校的,最近迷上一个男孩,每天晚上回家都晚,我姨夫那天气的不行,让我姨管管,谁知道,我二姨被我表妹洗了脑,” 顾惜看向他,“怎么洗的?” “我表妹把你这前男友的歌一放,我二姨瞬间就投降了,听说人家这男孩,因为没钱和女朋友分了手,想挣钱回去找女朋友,我二姨直叹息。”随即他有点想爆笑,但还装着若无其事说,“我就好奇看了看照片,一看,呦!还是熟人。” 顾惜板着脸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以为你遇上了创业困境,原来二半夜叫我出来浪费时间。” “这怎么就浪费时间了?”汤念聪含笑望着她,一副瞧笑话的样子。 顾惜说:“不能创造价值的事情就是浪费时间,比如出来消遣,我应酬你是因为你是我客户。” 汤念聪,“有你这么和客户说话的吗?” 顾惜说:“那你现在是我客户,我可计费了?” 汤念聪一愣,意识过来,拍着腿笑起来,“还是生气了,生气了对不对?”他别提多高兴,“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有好事也能记得你,那是当你是朋友,你这样,换别人你看我管不管。” 顾惜一抬手止住他,“不用。” 汤念聪凑近她说:“你分手那天我也在,要说你们现在差距已经小了,不考虑破镜重圆?” 顾惜不想继续这话题,说道,“我和你说的是好话,你看看,现在是个资讯爆炸的时代,每天那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要再不会自己安排时间,将来怎么办?” 汤念聪诧异地看着她,用眼神鄙视她的不识好歹,他说,“我叫你出来玩的,不是上课的。而且你以前不是很爱他吗?” 顾惜说:“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是想为了我好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么清楚,目标在远方,看好了,艰难险阻也得走过去。可你现在不但自己不好好走,戴邵东一走,你这玩伴的角色,还想我替补。” 汤念聪手里的杯中晃着,冰块叮叮当当脆响。 顾惜说,“我说中了是不是?所以我提前知会你一声,我不会陪你玩的。” 汤念聪侧头看着她,那语气,一本正经到令人无奈,他说,“你这人……是!”杯子“砰——”一声放在桌上,“戴邵东走了,我确实是找你替补,那还不是因为你人好玩。” 顾惜:“……” 汤念聪看着她,乐了,“你看吧,你这样子最有意思,而且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对我就没个好脸?” 顾惜眨了眨眼,“我对你……态度挺好的呀。” 汤念聪端详她的神色,发现她是认真的,他噗嗤一笑,摇头说,“咱们的关系也算不一般,一起分享着秘密,应该关系更近一些才对。” 顾惜叹了口气,“有些人太天真了,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什么意思?”汤念聪虚心请教。 顾惜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如果程琦知道这人带自己出来玩,汤念聪会有麻烦的吧。而且…… 想到这里她忽然问,“对了,你上次和戴邵东合伙搞开发失败,是合作吗?” 汤念聪盯着她,“谁给你说的搞开发?” “不是你说的吗?”顾惜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不改色,和今天骗程琦一样,她用更茫然的声音说,“那是戴邵东说的,还是他们家人提过,我不记得了。” 汤念聪抬手挥了挥,“算了,别想了,也别提。晦气死了。” 顾惜问:“那是合伙吗?” 汤念聪点头,“当然是合伙,不过真别提了。”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一时有些阴郁。 楼下换了女声传来,“你总是有办法轻易做到……明明你也很爱我……”声音隔着玻璃,遥远的令人伤感。 汤念聪被撩拨了记忆,侧头望向顾惜,“不过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只有两个女孩,看到我完全没什么特别反应。” 顾惜正无聊地搅她的饮料,随口问,“你是说一个是我?” 汤念聪对着面前的杯子笑:“废话。” 顾惜站起来,“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好好享受时光。” “坐着!”汤念聪指着旁边,“你一个女孩这么晚了,等会我送你。” 顾惜拿手机看了看时间,说:“我明天早上要主持招聘。” 三个人的公司,要招聘的还是第三个,汤念聪伸手一拉她,“摆什么架子。咱俩聊聊天。” 顾惜被扯着坐下,她抿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带着知心姐姐的气质,怎么都喜欢和她谈心。 就见汤念聪摇了摇头,也不看她,说,“其实我见过一个女孩,特别漂亮,特别令人难忘。” 顾惜:“……”下次他叫自己,自己再出来才有鬼。 就听汤念聪说,“可惜见了一次……”他的语气满怀心酸,好像还有遗憾。 顾惜端起自己的杯中,搅了搅,觉得见一次就忘不了,不大能理解,可那语气又很可怜,好歹应该搭一句话,她问,“那她人呢。” 汤念聪苦笑了下,死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说,“出国了。不过你和她的名字,倒是一样,”他嗤笑一声,“邪气。看到我的眼神有时候都一样,完完全全的无视。” 顾惜拿着杯子,冰凉的水珠贴在手指上,她没动,心里羊驼飞过, 这……说的就是自己吧 顾西!顾惜! 可是,那是出国了吗?人呀,说三句就得有一句假话,像今天,她告诉程琦要回家给顾念做饭,其实顾念根本不回家。 顾惜回头透过玻璃,看到楼下换了人,那里女歌手在唱歌,徐洋已经走了。 她也欠着徐洋一个谎话。 ****** 程琦家 程琦正在拿着手机专注,很少有的动作,像抢了阿进的专利。 上面是顾惜发给他的,顾惜的时间表 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基本什么时间干什么事情,上班的,下班后的,做家务的,运动的,自我提升的……表面很充实,很甜蜜。 她愿意分享自己的时间了。 可这时间都安排了……他反复翻找着,愣是没发现自己可以见缝插针到什么地方。 他缓过神,眼神放远,对顾惜有了新的认识:原来,答应和追上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随即他拿着电话,又露出别人绝对无缘得见的心甜表情来, 嗯,睡觉时间还空着,这一段其实也勉勉强强够了!~ 第61章 夏听音 门上响起轻响,程琦喊了进,放下电话,脸上依旧恢复惯常的睿智威严。好像刚刚那心甜的样子,是被什么附体了。 门推开,mac走了进来,“琦爷,刚收到个消息。” 程琦抬手端过桌上的茶,不紧不慢,“说吧。” “是关于顾小姐的。”mac说,却只说这开头,等着程琦吩咐。 程琦抬眼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不是交代不用跟了吗?”顾惜说了不喜欢,他也想做一个可以刷好感的男朋友。 mac说:“本来是要撤回来的,可是后来他们看到汤念聪去了接顾小姐,而且你下午送顾小姐回家之后,顾念也没有回家去吃晚饭。” 程琦的杯子放在了桌上,发出生硬的脆响。 mac连忙低下头,知道琦爷怪他们没听吩咐,解释道,“真的当时就让他们撤回来的,可是打电话的时候,已经看到汤念聪去了。” 程琦盯着他看了一会,不想问,因为答应了顾惜,虽然没有明着答应,可他说了,只要顾惜不离开他,就不派人跟她了。但现在她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又真的好想知道。 程琦沉下脸,“说吧。”因为情绪起了变化,连声音都仿佛透着不高兴。 mac佯装听不出,从容说:“汤念聪带顾小姐去了酒吧,那酒吧靠近大学区,不是什么高档地方。而且人特别多,都是年轻女孩,好像因为里面有歌手驻唱。” 程琦想不明白去哪种地方干什么,嗯了一声,又问:“还有吗?” mac说:“咱们的人还在外面,我先来问问您。” 程琦靠向椅背,一时间觉得这是个难题,男朋友知道女朋友和异性出去,应该怎么办?知识体系里竟然没有可以支撑的标准答案。 他不说话,又端起桌上的茶,自己去吗?反正她已经知道自己跟她了,去了她就知道自己的底线在什么地方,以后可以参考。——可她的底线在哪儿?万一生气自己监视她呢? 已经很生气了,一定会更生气的。她也是被逼的不行,今天才会默认答应,自己要是再逼她,她心里生了抵触,那不行。 但又想,也未必,说不定会高兴呢,因为自己在乎她不是吗? 他拿着杯子,竟然一时不知怎么好。可怜他也没知心朋友可以问。喝了口茶,他压着心急火燎想去的冲动,稳稳地问mac,“你怎么看?” mac顿时傻了,他们跟琦爷这么些年,可从来没问过他们一句这种私房话。 他知道这是认真了,也猜不出琦爷想要什么答案,他说,“要不……让咱们的人跟完今天,好歹有始有终。” 程琦把杯子放在桌上,“你出去吧。” mac听不出那话里的情绪,低头出去了。 门一关上,程琦站了起来,mac那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想要的答案其实是“去!”在门口等着她就好。他走了两步,就是喜欢等她,怎么这么奇怪。 他转身拿起手机,但不能去,不能让她再失望,他拨了顾惜的电话。 响了几声,就通了,那边隐隐传来背景女声的歌声, “喂——” 程琦听到那声音,嘴角就流淌出笑意来,他柔声问,“顾惜。我收到你发的时间表了,就想试试,你是不是这个时间就睡了。” “我这在外面和人谈点事。”她的语气像在外奔公事的“男朋友”。 程琦还没意识自己一秒成了查岗的“女朋友”,继续问,“你在外?那这么晚了,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和汤念聪一起,等会他送我。” 程琦:“……”发现俩人竟然没什么说的,他真想问一句,这么晚有什么好说的! 顾惜的声音又再传来,“那还有事吗?没事我们明天再联系。” 程琦觉得头疼,挂上电话,心里也难受。她说的是,明天再联系,意思要自己明天再给她打电话。她都不肯主动给自己打个电话吗? 还有……能有什么事?她做的是最累的行当,戴邵东那么大的忙,她也没什么大的利润。 程琦走到窗前,推开来,晚风吹进来,他看着下面游泳池的灯光,觉得自己根本看不到未来。 顾惜这事业才起步,她到底,要奋斗到哪一步? 另一边,顾惜握着电话催促汤念聪,“快点,你到底是不是送我回家?” “我以为你打电话的时候和别人说,你要和我谈事情。”汤念聪坐着不动,“谁给你打的电话,这个时间还查岗。那口气也不像你妹。” 顾惜把电话装进包里,站起来说,“你不认识,快走吧。” 汤念聪懒洋洋地站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惜先一步往门口走,“我公司明天真的有事,招聘完了还要看她们打扫卫生,我们也得赶紧开业。” 汤念聪站在门口笑,“你这心急的样子怎么行,做生意靠的是关系,这我绝对不骗你,你自己也知道对吧。” 顾惜睡意涌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捂着嘴说,“你看,我真困了,你下次约我,咱们约吃早饭行吗?” 汤念聪大笑着,搭上她肩膀,“走吧,我怕你了。回头咱们周末去港城,找潘邵东一起玩去,好好聚聚。” 顾惜感受到肩膀的手,奇异地,她没有躲。 汤念聪的女朋友多,并不是想沾她的光,她能感觉到,汤念聪和她更想做一种亲密的朋友。因为她,戴邵东,汤念聪分享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她刚想到这里,感觉肩头一松,汤念聪已经收回了手,她侧头问道:“你那天说的事情,现在怎么样?” “这事。”俩人向楼下走着,越来越嘈杂,等一路穿过人群,顺着台阶上楼,汤念聪才说,“那事我真的进行了。”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走的有点快,夏夜太冷。 顾惜伸手拉住他,“你等等,你说进行是什么意思?” 这酒吧不高档,但装修还算别致,没有大的霓虹,旁边闪着灯,一串串转悠,门口也没什么人。 汤念聪被拉住,说道:“看来你还是蛮关心我的。” 顾惜说:“那行不好做,我……”因为想起自己曾经创业的艰辛,顾惜的语气有点和蔼,她的和蔼,在汤念聪看来就是温柔了。 他也放柔了声调说,“放心,我估计你也是因为没做过,所以不了解,等我做好了,给你发红包。” 顾惜顿时不知说他什么好。 汤念聪伸手拿过她的手袋,手臂一夹,快步而去说,“走吧,对了,过两天你开业了,我就给你介绍客户,够意思了吧。” 顾惜小跑着赶上,“你拿着我包干什么?” “想让你跑快点。”他拿着手袋去敲顾惜的脑袋。 顾惜躲开,夜色里,俩人一路跑到路边汤念聪的跑车旁,他拉开门,把手袋递给顾惜,“其实为了你增加点活力,你看你总是稳稳当当,男人都喜欢年轻活力十足的女孩子。” 顾惜夺过自己的手袋,回他一句,“世界认可的是有本事的人!” “呦!”汤念聪揪住她,“还这么有雄心壮志?” 顾惜正要上车,被揪出来。 她挥手打掉汤念聪的手,“你烦不烦?” 汤念聪看着她笑,顾惜身上穿着小外套,珍珠色的,浅色的衣服好像穿在顾惜身上特别好看,他笑着说,“我其实想更正一下,我觉得你挺好的,你不知道,你长得样子,令男人特别想和你谈恋爱。” 顾惜愣了两秒,忽然周围看了看,神色一瞬间有点被吓到似的。 汤念聪巡着她的目光也过了一圈,“怎么了?” 顾惜收回目光,小声说,“没什么。”她转身上了车,等汤念聪上了车,她想了一会,说:“你以后和我说话别没大没小的。我不爱开玩笑,也不是可以陪你玩的朋友,你怎么不找女朋友陪你玩?以后除了公事上,你不用来找我玩,知道吗?” 顾惜心还是软,不想他惹麻烦。当然,有的年纪阅历的人,都知道尽量最大限度的为别人考虑。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戴邵东和汤念聪不是直接害死自己的人。 汤念聪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忽然收了笑容说,“那你放心,对着别人玩笑,对着你也是会认真的。” 顾惜:“……”她说了什么? 汤念聪一路开着车,不时看她,看她只剩一言不发,坐着神色哀哀的,想逗一句,又忍了回去。 后面有车,一路跟着他们,他也没有发现。 ******* 一小时后,这见面的细节就都汇报给了程琦。 “我们人没有进去,看到汤念聪和顾小姐一前一后的出来,本来想录像的,但想到琦爷您交代……汤念聪和顾小姐谈的什么不知道,就看到在酒吧门口,汤念聪不知道说了什么,顾小姐伸手拉住他问。” 报告的,是负责顾惜安全的,不大了解程琦对顾惜的心思,今天家里的事情他也没机会经历,不知道那顾小姐已经和他们琦爷有了特殊的关系,所以说的没加修饰。 就听他又说,“然后汤念聪说完,抢过顾小姐的手袋,自己夹着,就往停车的地方跑,顾小姐追他,俩人一起跑过去。样子也不像在说笑,但后来他拿手袋敲顾小姐的头,顾小姐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然后汤念聪开了车门,顾小姐弯腰上车,又猛然被汤念聪拉住,不知道和顾小姐说了什么。顾小姐忽然很仓惶地周围看了看,我猜,她可以是想找我们。但她怎么可能看到。” mac站在旁边,听他一连串说完,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反应,更不敢去看程琦的表情。 就听程琦说,“顾小姐,安全到家了吗?” “那到了!” 程琦问,“汤念聪几点离开的?” mac的心,无端提了起来。 “他送到楼下就走了。” mac松了口气。 程琦说,“行了,你们出去吧。” 门关上, 程琦坐了一会,旁边一盏立时的落地灯,右手边身后,还亮着半高的复古台灯,两种灯的光,都是晕黄的,却在这夏夜也没什么暖意。 他抬手,撑在脸侧,不知道汤念聪说了什么,她会惊慌…… 但目前的重点是,他经过这一阵,已经看清了一个新的现实,如果顾惜要经商,以后这样的事情总会越来越多。 这样不是办法,总得做点什么。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按了条短信,发了出去。 第62章 夏听音 第二天 顾惜起来的很早,她今天整个上午都要进行招聘。 她到公司的时候,安星已经在安排阿姨们打扫卫生,顾惜这个清洁公司半死不活,她也没心思发展那边,因为没什么发展前景。 顾惜前后看了一下,和安星来到办公室。 “等会你主持招聘,锻炼一下。”顾惜坐下,想喝口水都没人倒,她左右看看,对安星说,“回头买点矿泉水放公司。” 安星说,“我记下了,还有抽纸,办公用品那些,一会就让人去买。” 顾惜点点头,“那就说招聘的事情,我发给你的资料你都看了吗?” “看完了。但那些是大公司招聘时候可以用的,咱们公司会不会不适合。” 顾惜拿过旁边的公事包,从里面翻出她发给安星的文件,她这里有一份,“都是些常规问题,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咱们这种小公司,招聘人特别难,谁都有职业设想,所以能来这种公司的,一般都是暂时性。” 安星说,“我知道,所以也是担心这个。想着就算招聘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可是咱们愿意教,人家也会学成去跳槽。” 顾惜笑了,这种思想挺积极的,她安慰道,“用人困难,全球无数企业常年都面临这种问题,所以能不能把人留下,牵扯企业文化,还有以后公司的发展水平。咱们现在没有固定业务,回头……” 电话陡然在包里响起来。 她拿出一看,对安星说,“你先去安排人买东西吧。别忘了买把花。” 安星应下关上门出去。 顾惜接了电话。 戴邵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听说你昨晚和汤念聪出去玩了?” 顾惜说:“我刚到公司,正准备主持今天的招聘。”她语气一本正经,一句多余废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戴邵东在对面就笑起来,“难怪汤汤爱逗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好玩,总是一本正经的。” 顾惜说,“你找我是有事情吗?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戴邵东笑的不行,“实在拿你没办法,真是开咨询公司,也不用这样和人打交道,你这样的人,我们不给你介绍客人,我真怕你饿死自己。” 顾惜拿着电话,转身去推开窗子,“饿死倒不至于,六十万还够我们公司支撑一阵子,实在不行,我不是还有套房子可以抵押,创业艰难,谁都一样。” 戴邵东:“你……你说你……”隔着电话线都能反应出他现在无语的样子。 “对!创业艰难,谁都一样。好吧,我说实话,找你是有事。我爷爷安排了新的工作给我,但是我没有把握,而且这件事有点棘手,需要你帮忙。” 顾惜问:“需要我人过去吗?” 戴邵东说:“那是当然,你现在在公司,晚上我打电话给你细说,我就是知道你今天要招聘,提前和你打电话约个时间,你空几天给我行吗?” 顾惜没说话,戴邵东在那边一切都挺顺利,他以前只是没有站在合适的位置,干的都是不适合自己的工作,一个起点太高,搞地产。一个起点又太低,他就不是一个能接地气的人。也没学过本土化,现在的发展空间更大,所以他如鱼得水了。 顾惜一想,说道,“这是故意要送个开门红给我吗?” 戴邵东那边空了一会,说,“……顾惜,你开业,我去不了,可心里记着呢。你是我的好朋友,以后别那么客气。何况这事情本来也是要找你的,晚上给你打电话慢慢说。” 电话挂了。 顾惜站在窗口,车窗外的马路宽阔,条条大路通罗马的万象更新。 一转头,安星正站在门口看她,那神色中,有种悄然的同情怜惜,这下可把顾惜弄愣了,“你怎么了,看着我的眼神很怪你知道吗?” 安星说,“没,”他略微不自在,刚刚那一瞬,他看到顾惜站在窗口,长发那样披着,神情莫测,只觉得说不出的弱不胜衣,楚楚动人。又想到徐洋,不知道顾惜是不是失恋其实还没有缓过劲,但这话怎么敢说。 顾惜坐在他对面,看他的眼神带上审视。 安星心中一紧,别是误会自己了,和大姨子工作也要注意尺度,连忙说,“我刚就是忽然看到你觉得太瘦了,要不姐你吃胖点,这样做生意也多点底气,人都喜欢和圆脸福气的人打交道。” 顾惜伸出手。 安星一愣。 “你手里的矿泉水。” 安星醒神,连忙递过去,又一想,拧开了,递过去。 顾惜喝了两口,说道:“刚刚咱们说到什么地方了?” “说到你太瘦。”安星答。 顾惜慢慢地合上矿泉水盖子,慢声说:“安星呀,我说的是我接电话之前,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一切不合时宜的话题,都应该留着回家说。” 安星连忙点头,又怕她误会,说道:“姐我再说最后一句,你和念念身材挺像,都那么瘦,我就觉得你这样子挺不适合做生意,念念说了好几次担心你,我刚多了句嘴。” 顾惜点了点头,放下水,看了下时间,还没到九点半,就决定和他多说几句,示意他去关上门。 安星连忙转身,椅子滑过去合上了门。 顾惜说,“做咨询工作都是靠口碑,特别是咱们这种才起步的小公司,我当初特别选这行,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职业的发展模式,因为我不是一个会出门去和人应酬拉生意的人。” 安星连忙表示赞同。 顾惜说,“所以当时的我,正好遇上戴邵东那个客户,那就是我和顾念说的,遇上什么机遇,做什么事情,人只要专注自己能做的,而不是想做的。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这样的公司。” 安星恍然大悟,“难怪了,姐你以前只做清洁公司,是当时没有遇上好的机遇对吧?” 顾惜点头,柔声说,“我和戴先生的合作,偶然性中,更多的是必然性,这个世界,始终只给有准备的人。所以只要一个人真的有擅长的地方,就总能发光。” 安星问,“那咱们后面怎么办,其实我可以去联系应酬客户的。喝酒什么的我也行。” 顾惜说,“不用,没本事的才成天泡在酒桌上,咱们做的是令别人能翻身扬眉吐气的工作,接一个大客吃半年,现在这样就够了!” 安星:“……” 顾惜说,“时间差不多了,等会面试你负责常规问题,然后我会补充,你到时候注意一下。” 安星点头。 不多时,就有人上门。 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白净带眼镜,一看就是大学刚毕业,穿着白衬衫,招聘会上最常见的打扮。 顾惜让安星主持,原本她想的挺好,安星问完,自己再问,她有许多招聘经验,可后来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在面试上也都是下了大工夫的。 所以好像标准答案一般,每个人说的都差不多,也千篇一律。当然,真正可以靠边人才的,也不能来他们公司。 最后就招了一个外形相对出色的,硬件差不多的时候,选包装是千古定律。 ****** 顾惜忙了一整天,下班的时候,觉出以前的感觉来,疲惫,但是心里踏实。安星蹲下锁玻璃门,她透着玻璃看自己的公司,觉出一种全新的喜悦。 这是她的另一个孩子,会给她一个全新的起点,这一次,她一定能走的更高。 心里就有点高兴,对安星说,“念念今天干什么,晚上要是没事,咱们三个在外面吃饭吧。” “好啊。”安星喜上眉梢,“正好咱们挑一下开业的日子,现在也有秘书了。” 顾惜拿出手机来翻万年历,俩人乘电梯下楼,一到楼下,顾惜就看到了程琦的车,驾驶位的车门打开,程琦下来。 顾惜走过去,左右看看,“你自己开车来找我的?”心里很惊讶。 程琦说:“你有空和我吃饭吗?”他的语气低悦,又仿佛乖乖的,和他的外形,呈现强烈的反差。 顾惜明知道都是假象,却也硬不起心肠,她有些恼火,“明明你说收到时间表了?” 程琦说:“可那上面都没有安排我的时间,我来问问,什么时候把我可以更新在上面……” 什么时候……可以把我更新在上面?! 顾惜站着不动,手心开始冒汗,这种语气,这男人,是定做给她的专项武器,试问,一个心里年龄32岁的人,对着一个五岁孩童似的天真语气,她该怎么拒绝。 她几乎有些愤慨,程琦心机玩到这份上,他还故意不带人来,自己一个人,宝贝疙瘩似的跑到自己跟前来示好。 可她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也只能缴械投降。 顾惜转身,对安星说,“算了,今天咱们不吃饭了。” 安星一直惊讶地看着程琦,这男人,和上次那个,简直是地球和火星的差距,从汤念聪——程进——眼前的,顾惜认识男人的能力,已经彻底把他震惊,徐洋显然不够瞧了。 他一时傻的,都不会说话。特别是现在这个男人,竟然令他有种很想探究,看不够的样子,虽然男人对男人说这种想法很奇怪,但他就是这种感觉。 顾惜看他站着不说话也不动,知道多数人见程琦都得晕头,就又说道:“你要去接顾念,路上小心开车知道吗?” 手心一软,却是程琦伸手,拉上了她的。 顾惜的脸轰的一下烧起来,用不用这么明显?! 那握她的手,轻柔小心又仿佛夹杂忐忑,生怕被甩掉一般。顾惜想到那天,他把自己压在玻璃上,强势果敢,哪里有半分忐忑不确定,恨不能揉碎了自己。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更红了,仿佛一下回到了那一日,浑身火热的自己,跳进游泳池里也灭不掉的火。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混蛋! 第63章 夏听音 还是方毕纯美术馆,但顾惜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只因为这次带自己来的人不同。 她一路安静地跟着程琦往里走,这地方顾惜来了两次,因为已经接触过,所以也对这艺术馆的信息比较敏感,知道这里的餐厅,确实非常有名气。 路过上次的长廊,当那朱红的柜边再次出现在视线,她不由想到了第一次,她以为这通顶的物件是个书柜,那么气派……慢走了两步,那四个字就透过玻璃显在那里,力透纸背的富贵之气晕来。她的心,无端高高地提起,上次如果只是喜欢,此时想到写这字的人就在身边,那喜欢就莫名加了激动。 心,都抛离自己荡漾去…… 她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都说人靠衣装,可是见程琦几次,她从来都记不得他穿的什么衣服,这人,可以轻易令人忘记服饰的符号,只剩下心慌意乱,而在他走后,又忍不住一遍遍回想,他刚刚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通常也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慌的都不敢看,又怎么会记得…… 顾惜的手,默默摸了一下那柜子,其实如果真的可以选,她只想要那副字。 “怎么了?”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很近。 顾惜一个心慌收回手。 程琦的手却伸了过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顾惜连忙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很热,声音近在咫尺,他靠过来,她微微一躲,却被握住了挡脸的手。 程琦勾着头看她,“你怎么了?” 顾惜忙摇头,一时想不到谎话,又摇头,想收回手,却发现他握的很紧。她用了力,他没有松。 俩人无声拉锯,顾惜看着自己眼前的手,还是可以写出身后那贵气安逸字体的,心跳都停了。 程琦看着她,那晕红仿佛一秒褪去,变得苍白。他说,“你不想我拉着你进去?” 顾惜又使了使力,他的另一只手却盖了上来,捂着,慢慢放下,靠近顾惜说,“那到了不是这里的地方才让我拉,可以吗?” 顾惜连忙点头。 手一松,她没有看到程琦脸上的笑意。 走了两步,灼热散开,她猛然回神,“你——”这不成了她答应也被拉着,不答应,还是会被拉着。 程琦已经笑起来,伸手给她,“改主意,现在要吗?” 顾惜看着那手,还有他脸上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那样亲昵灼目,一瞬间,真是生出害怕来,她后退一步说,“你别这样,”爱上他这样的人压力多大,他自己不知道吗? 程琦却还是笑着,靠近她,很低沉的声音说,“只对你才这样……你和谁都不一样。我是你救的,我想你拉着我。” 我想你拉着我~ 那语调,那字词婉转起落间直白的渴求,是顾惜从未经历过的情话,她觉得什么火在身体里瞬间蔓延,火烧火燎。 她侧开视线,想打岔,却觉得嗓子发干,连话也说不出。 程琦抬手,顺下她的头发,她还没反应,那手就抬了下她的下巴,“这样子,我就算不拉你,别人也能看出来了。” 顾惜被撩的恼羞成怒,她简直理解不能,她心里年龄那么大的人,总被他弄的好像一秒就回到少女时代。抬手用手背贴在脸上降温,怨念地看着他。 却没想程琦忽然一抬手,把她虚搂在怀里,拍着说,“没事,有我呢,这样也没人敢笑你。” 顾惜一把推开他,忍不住低喊道:“你再这样我走了。” 程琦退后一步,连忙举着双手,摊开放在脸两边,“听你的!”那样子,好像他最听话了。 顾惜气的向前走,越过他的时候,又想到那次,他站在这里的一条长廊上和自己装不期而遇…… 刚拐过长廊,方毕纯已经迎了出来,“欢迎,欢迎。”他对顾惜说。 而后看向程琦,自然而然说到:“程进他们也到了,在后面画廊,咱们一起过去,还是先吃饭?” 程琦问顾惜,“饿了吗?” 顾惜摇头,刚刚路上程琦提过,今天还会有上次的艺术家过来,他得顺便处理点事情。 环境高雅安静,三人往后面去,右边的透明玻璃,映出一片宽阔的绿草地,半朵花都不见。 程琦对顾惜说:“这边挂的几副,都是方毕纯早期的作品,你看看和他给你画的那张,是不是风格变化很大。” 顾惜抬头看去,一根蜿蜿蜒蜒的枯枝,下面站着个小猫,没错,猫是站着的。 另一幅,两只猫并肩而立,一个手里捧着个牛奶糖,眼神呆萌。 顾惜笑了。 方毕纯说,“我最喜欢猫,琦爷家里就挂着我两幅猫,回头送给你两幅,也拿回去挂着玩。” 顾惜连忙摆手,“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方毕纯说,“那有什么,绘画享受的是过程,我画的也是一种过程,如果哪一天没有了这个过程,也就没意思了,你不喜欢我的风格吗?” “没!”顾惜其实不懂他的意思,艺术家的语言都莫测,她说,“您的画应该挂在程琦家,挂在我家太委屈了。” 方毕纯眼神一呆,看向程琦,“……我好多年,没在外听人叫你的名字了。” 顾惜:“……” 程琦却抬手,摸了下顾惜的头发,感慨说,“这名字幸好有她叫,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方毕纯的眼神彻底停滞,和他背后画的那猫一样。 顾惜:“……”这一刻,她突发奇想,谁能跟程琦过三招,她都服! 程进和程思从远处走过来,程进顾不得和顾惜打招呼,就对程琦说:“还是忽悠进去两个,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文交所,把大化和吴永正忽悠去剪彩了。” 程琦说:“剪彩也没什么。又不会拍他们的作品。” 方毕纯笑着说道:“可他们害怕那东西没几天倒了,把他们牵扯进去。” 程琦淡淡笑了笑,却没说话。 几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里面的画廊, 顾惜发现,这画廊很小,装修异常精美,灯光雅致,程琦说,“让程思陪你转转,我去说点事情。” 顾惜点头。 看着程琦走远,她收回视线,旁边的程思说,“你想喝什么吗?” 顾惜说,“不用,还是看看画吧。正好你可以趁机为国家做贡献,拯救一下文盲。” 程思笑着摇头,侧身示意她先行。 顾惜看了几张,有的笔画特别简单,在她看来就是几个线条,简单到她觉得完全不像艺术品,她问程思,“是不是我审美有问题,为什么看不懂这种?” 程思低声说:“艺术品,本来就是艺术家为了自己的表达,不是为了全部人都欣赏。” 顾惜指着那画,上面是几根黑色的墨线,她说,“这个是要表达什么?” 程思咳了一下,说:“宁静中的一丝暴力。” 顾惜点头说,“所以你看,我是搞实体的,就不明白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你要是说,这背后牵扯画家本身的市场价值,我可能更容易理解。” 程思:“当然也有这个因素,但最重要,艺术家也在寻求一种联系,一种和欣赏着的共鸣。” 顾惜说,“要我说,这画应该叫嘲讽。” 程思虚心陪着说话,“为什么?” 顾惜说:“嘲讽肯花大价钱买这东西的人,程琦上次说,他看中的作品,都属于本身比较符合传统美学标准的,这位不会是想创新吧?” 程思笑了,靠近她说,“琦爷和你说过?” 顾惜说:“所以你刚刚都是骗我的?” 程思摇头,“这幅是外面的,有人想让琦爷看看,你不知道多少人想搭上琦爷。” 那眼神也在说,“你不知道自己多福气。” 顾惜身子略微后倾,问,“那有人把他拽进过游泳池吗?” 程思:“……” 顾惜说:“所以你们该谢谢我,这种热闹,没我你去哪里看。” 程思哭笑不得,他们完全不想看呀。 顾惜已经转到旁边,去欣赏别的作品,程思跟过去,笑着说,“有看上的吗?有看上的,可以投资几张。” 顾惜原本笑着,听了这话,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说:“我又不懂艺术品。” “我们懂不就行了。”程思说,“咱们艺术品投资渠道才开始,以后只会愈演愈烈,这样一副,三两万都不用,你放家里,回头能和方毕纯的作品价码差不多。” 顾惜的笑容已经彻底淡去,她转身,看向程思问,“程琦今天叫我来,是别有所图吧。” 程思对上她的神情,那双眼水波纯净,带着了然一切的善解人意,他嘴动了动,说:“这是大趋势,既然大家认识了,有好路子想着你也是应该的。” “谢谢。”顾惜转身,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这样一副东西,通过炒作,回头就是天价。她的公司,她的事业,一比简直都不能看了。 再没有比这更打击人积极性的。 其实她都知道,和程琦认识最初,她就知道是苍鹰和蜗牛的区别……资本的社会,就是换着模式圈钱罢了。 她有些闷,对程思说,“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了,等程琦回来你和他说一声。” 程思顿时傻眼,连忙拉住她,“你怎么能走?” 顾惜看了看被他拉的手臂。 程思连忙丢手。 顾惜说:“麻烦你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程思始料不及,怎么说走就走,一句多余话没有?连忙一边追,一边掏出电话来。程琦收到消息,在外面拦住了顾惜。 还是上次下雨天,俩人站过的大门口, 程琦更意外,程思还能办坏事,简直不可能,“这是怎么了?” 顾惜说:“你今天要我来,其实是想我也进你们这行吧?” 程琦一听,柔声说:“那次我和你说了,我手上也有他们的艺术品,现在谁家里没点当代艺术品的画作。” 顾惜笑了,“你是想让我买来欣赏还是保值?或者说,其实你是想变相拉扯我一把,觉得我挣钱太难了是不是?” 程琦:“……”句句都说中,他无言以对了。 顾惜的笑变得有点凄凉,“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没错,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这样瞬间令我的付出和努力都变得很可笑。” 程琦看她真的生气,柔声说道:“你公司做大了之后,也是一样要融资,要上市,每一行,到了后头不都是资本转移,你那天雨天里说过的话,我每一句都听的很清楚。” 顾惜摇头,觉出两人之间的距离来,她说,“我是说过,你们讲资本转移,而我们只能一步步讲经营,可是我没有说过,我不喜欢现在的职业。” 程琦伸手,来拉她的。 顾惜后退一步,“你这样来钱容易的人,不明白实体经济对国家的重要,虽然辛苦,但是每个行业的企业家如果都想着去挣快钱,去圈钱,那国家的发展靠什么。企业家能走这条路,也是他们享受创造的过程,和方毕纯说的,他绘画享受的过程是一样的。实体业才是强国的核心。” 顾惜越说越气,“咱们俩理念根本不同。我这人性格实在,和我选择的职业有很大关系,你花样多,咱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通这一点。” 程琦看着她,风吹的她发丝飘散,身上衣裙单薄裙摆微扬,风姿楚楚,有什么化在了心间,走前一步,轻声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这事情是我没想周全,也没想那么多……” 顾惜气的不行,又说,“现在实体业大环境越来越艰难,就是人心浮躁,每个人都想挣快钱,普世标准只剩下追名逐利。创业多艰难,挣几千万,不如买几幅画炒一炒,都这样,谁还愿意辛苦艰辛?” 她能一直走这条路,是因为她喜欢,她觉得程琦永远无法理解。 就见程琦微微倾身,小声说,“我也不提醒你了,要有门路才行,很多人是没门路。” 顾惜抬头,对上他还没说话,他又说,“其实我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性格使然,我有个性格你还没发现……你问问我” 顾惜立刻转开头,才不理他。 程琦却一把拉住她,强迫她看自己,盯着她说,“其实因为我爱财……抓周都抓金银,所以看你现在的工作,就心疼浪费了你的聪明。”声音除了平时的婉转低悦,竟然还多了点撒娇的意味。 顾惜的脑海里,立时跳出一个胖小子,白生生,怀里抱满金银财宝的样子……明明很气的,好像一秒钟,那恼火全没了。 她抬手去砸程琦,“你这人,怎么手段这么厉害?!” 程琦趁机握住她的手,紧紧把人圈到了怀里,下巴枕上她的发顶,揉了揉,爱的不行的样子。 第64章 夏听音 顾惜完全搞不明白,怎么一不小心又被抱到了怀里,真是无论好话坏话,到了程琦这里,他总能把结果变成对他有利的。 顾惜挣脱他,被风吹的找不着北。 她觉得,她和程琦还不如相亲认识的了解,相亲人家起码还能知道背景爱好,人品性情什么的。但她根本不了解程琦,也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是被埋了一次换了性格,还是一直这样,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算无遗漏,手段这么厉害,那以前不知有过多少女朋友。 刚想说话,就听程琦说,“我们不和他们吃饭了好不好,咱们回家去吃?” 咱们,回家! 顾惜差点立刻反驳他,但也觉得在这里和大家吃饭不好,心思一动,她说,“那换个地方去吃饭吧,也不用特别去谁家。” 程琦说:“……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那语气,还敢提要求,换做相亲场上敢这么说,一定被踢出局。 顾惜看着他,“那你什么意思?” 程琦说:“要不去我家吧,我让厨师做你上次爱吃的虾。” 顾惜说:“最少得一个多小时,那晚饭几点才能吃?” “那……要不还是在这儿吃,咱们俩自己吃。”程琦继续好声好气。 顾惜真是服了他,好像他的全部战斗力一向都是只对外,对着自己他就是另外一个人。 她点了点头。 程琦立刻领着她进去,又说,“那明天下班我接你,去我家吃饭,我让他们提前做好不好?” 顾惜:“……” ******* 二楼 上次程琦偶遇顾惜的包间里,顾惜站在落地大窗前,身后亮着几盏错落的灯,灯是黄的,发着温晕的光,深棕色真皮的沙发,程琦正坐在那里看着她。 顾惜看着她上次和戴邵东坐过的位置,心里怪怪的,回头来问程琦,“那次,你偶遇我,是不是在这儿看到了我?” 程琦站起来,走过去,顺着看了一眼说,“你那天坐在那边,为什么戴邵东给你一副眼镜戴?” 他说的自然而从容。 顾惜嗔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去那里,慢声说,“那天有人投诉我们新推出的眼镜系列有点问题,我让他拿给我看看。那眼镜是平光的,主要是试试质量。” “这种工作也归你管?” 顾惜摇头,“是为了给戴邵东表现一种态度,做大生意,小生意都好,注重客户回馈是基本的。” 程琦微低头看着她,她这样说话的样子,很平淡,却令人觉得踏实,这个女孩子,她本分,但又不像一般本分的人没本事。善良,但又不会善良的过分,稳重而不缺温柔…… 他说,“今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要试探你。” 顾惜看向他,一时没想到是哪一种试探,说道,“我倒没有想过这个,以为你觉得我的行业前景不够好。” 程琦说,“那前景……” “前景怎样?”顾惜这会不气了,语气还带点笑。 程琦说,“从心里说,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些。”关键他以前身边都是挣大钱的,谁会一手一脚去做生意, 又苦又累,还不挣钱。 顾惜说,“这几年,楼市低迷的时候,资金涌入股市,股市低迷,资金没了投资保值的出路,一部分就涌入艺术品投资市场……但艺术品市场究竟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 程琦说,“最近几年还是很安全的。” 他语气随意,好像掌握着定价权。顾惜说,“但这不是好事,当金融业投资收益远远把实体经济的收益抛在后头的时候,人就会想,为什么我还要这么辛苦,不如去炒楼炒股炒艺术品了。到时候整个社会不都成了一个接力棒游戏,大家都玩钱生钱的游戏。” 程琦说,“如果是炒一般的艺术品,其实也没什么利润,想进入高端市场,没门路是没入场卷的。” 顾惜:“……”她想到假结婚那天,这人犹犹豫豫给她见面礼,那就是一种他所谓的入场卷。 她叹了口气,“人做什么行业也是要看机缘。” 程琦说,“那你不用担心我,就算这个泡沫没了,对我也没影响。” 顾惜:她什么时候担心他了?! 门口响起敲门声,上菜的来了。 程琦拉着她去旁边坐,等人出去了,程琦说,“两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长大,认识,就是这样一点点认识的。你说对吧。” 他把上次顾惜爱吃的虾放在她面前,大有好吃的都愿意给她的样子。 那动作有种生涩的讨好,顾惜感受到他浓烈的,无时无刻不在的关注,她夹着一个虾球,小小的,要很小心、筷子用的很好才能夹上,随意说道,“今天的量,好像比那天多了很多。” 程琦就笑起来,“方毕纯怕你不够吃。” 顾惜摇头,“他不是怕我不够吃,他怕我吃了你的。”她看向程琦,“他们都觉得你挺好的是吗?” 程琦说,“……我现在就想一个人能觉得我好。” 顾惜筷子上的虾球掉到调羹上,她抿了抿嘴,干脆装没听到。说道:“你这样在帝景城,要呆到什么时候?” 程琦说,“这件事的决定权真的不在我。” 言下之意,在她。 顾惜默默吃了一个虾球,她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菜他也可以变成表白,说行业他也可以变成表白,说什么……他才能让自己好好吃饭? 还好程琦不再说话,只是招呼她吃饭,顾惜也不惯一个人一直这样招呼她,她吃的很慢,也很不自在。 坚持到放下小碗。 程琦吃的也不好,只是两个人的时候,总是有些尴尬,虽然他已经尽力在弥补,但首次发现,这种男女间不熟悉而产生的羞涩,谁也没办法。 他看顾惜慢慢擦着嘴,柔声说,“我知道你也没吃好,咱们一共吃了三次饭,第一次,你只吃了半碟的饺子,今天又没吃好。你说,咱们下次该选什么地方吃饭?” 顾惜诧异不已,被那语气中透出的朴实震住,她说,“我……天吃的挺好。” 程琦没说话,比那天聚餐吃的还少,自然是没吃好。 顾惜等了一会,屋里安静,隔窗仿佛可以听到下面用餐区传来的声音,程琦面前的菜,也剩的很多,他那次,也只吃了半碟饺子,倒是自己后来给程进还下了一大盒。 就听程琦说,“让女朋友和我一起饿肚子,这个我倒是真的没有心理准备。”他的语气很发愁。 顾惜心念微动,觉出机会,看向他,一本正经问道:“其实,你是想我做你的女朋友,还是,你想做我的男朋友?” 琦爷呆滞了,看她的眼神有一瞬的惊悚,“难道这不是一个角色?” 顾惜摇头,“你的女朋友,和我的男朋友,明显是两种不同的物种。” 程琦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顺了顺思路,明白出来顾惜的意思。他放下杯子,感叹道:“果然长路漫漫。” 顾惜也微微露出笑意。谈判谈判,纵然弱势,也得谈呀。 她说,“你的女朋友,自然是依着你的标准,什么都听你的。可你那天问我,我对男朋友的要求……” 程琦无奈地说,“这言下之意,我想当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尽然随意。但想在你的心里,当上你的男朋友,我还得什么都听你的吗?” 顾惜侧开头笑,不是平时温柔地笑,而是笑的开心,露出唇间,细细一点白。 程琦看到,忽然又来了那天的冲动,只想抱着她,快快把她变成自己的……其实这种冲动每天都在,时时都在,令他备受困扰,他压着各种胡思乱想,只能选那唯一的路。 他说,“那当你的男朋友,我要做什么?”说完他低低补充道,“不平等条约,就是这样开始的……” 顾惜抬手,挡住笑容极快地说,“你不可以管我,不可以跟踪我,也不可以派人跟踪我,更不可以在我的事业上使坏。” 程琦心里惊诧,咦,他还没安排呢,怎么她就知道自己要使手段?这绝对不可能。嘴上却说,“好,以后都听你的……那现在,现在可以谈福利了吗?” 顾惜:“……” 第65章 夏听音 顾惜当然不会和程琦谈福利,那有什么可谈,怎么谈?她就像误入一个梦境,他款款而来,众星捧月间,夺人心魄,自己就跟了他的节奏,一如每一个他身边的人,沉浸入不属于自己的美妙,难言的快乐,沉迷,还要保持一丝冷静,太难了。 她唯一的筹码,支持自己清醒的,是那两只手,两只手都数不完的见面次数。 独处间,却总是心慌意乱。 特别是他还盯着自己谈福利…… 电话铃声陡然响起,顾惜的,她连忙拿过自己的手袋,掏出电话,看到上面的名字,直直看了两秒,戴邵东,旁边人靠向椅背,余光看不到他有没有看自己。顾惜不想接,但不接,他估计也能猜到,那随即倒霉的,不知道会是谁。 她按了电话,站起来,走到一侧,“喂——” 程琦微微眯了眯眼,微仰头看着她,几步之外,她站在透明长窗前,身条纤细,侧站着,就有种勾人的曲线。 顾惜拿着电话,对面的戴邵东问,“你已经下班了是吗?我打你家的电话没人接,现在在外面,方便说话吗?” 顾惜想说, “不方便”,或是、“晚上你给我打”,“回头我给你打”,都不合适。 她的手心冒了汗,没由来的,程琦的手段太莫测,她说,“没事,你说吧。” 程琦端起茶,吹了吹。 顾惜觉得屋里无端有点热,戴邵东说,“我这边都挺好的,但就是上次给你说的问题,到了这边,也是空降……” 顾惜说:“你不是在公司参与管理吗?现在这样说,——是家里人吗?” 戴邵东说:“管理倒是上手很快,但有人不想我自在。” 顾惜想到他那一大家人,说道:“具体什么事?” 程琦喝了一口茶,停下,看了看,又喝了一口,青瓷茶盅在他手中显得物尽其用。 顾惜挪了下脚步,对面的戴邵东才说,“……我爷爷手上有个很多年前的古方,不知道谁的主意,我爷爷说,让我试试重新包装一下,想做大。” 顾惜问:“做多大?” “全国性质的。” 顾惜:“……”上次只是海景城,戴邵东已经焦头烂额,这家伙销售上不行,管理还可以。而且是全国去开荒?每年扑多少。这事情可太大了。 她说,“上次的事情,只是帝景城,几十家店。这次的事情不一样,你……能行吗?”她都不能保证自己能行。 戴邵东说:“其实还是变相考核,我们家旗下品牌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但现在让我和表弟一起,分派市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我是只能进没法退。” 顾惜说:“……你家这关系,”她也没法说,都不想问具体什么方子,这年代,什么东西都能卖,只看会不会卖出去而已。就是很感慨,戴邵东怎么又摊上这么艰巨的事情。 不由转头,看了程琦一眼。 那“罪魁祸首”正捧着茶杯,很良善的样子在品茶,都没看她,好像那杯茶,味道好的不得了,他还在研究呢。 顾惜一转身,对着电话说,“什么策划,创意,规划都没用。这事情拼的就是渠道和营销团队,你爷爷和你说了吗?” “我爷爷说,你去试试吧,”戴邵东语气无奈,“我想先见见你,具体和你谈谈可行性。我这事没办法回头了,一步一步,只能越走越高。” 顾惜说:“那你有营销团队吗?我又没有人。” 程琦抬眉毛,看了她一眼,茶晕袅袅间,眼神惊人的迷人。 可惜顾惜没看他,只是锁着双眉,继续说,“连营销团队都要自己组建?那渠道和终端呢?” 戴邵东说,“全都靠自己。” 顾惜说,“那这不是在难为你吗?多少地方你都没去过,南北方差异那么大,理论知识再多,这事情要有实战经验,一点不对,效果和预期也是背道而驰。” 戴邵东说,“我弟弟那边没有明着找咨询公司,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找,但背后有家里人帮他,顾惜……我只相信你。” 程琦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斟了一杯,又看到旁边顾惜的茶杯,翻开一个没用过的杯子,把她的残茶倒进去,又给她满上,不紧不慢地。 顾惜挂上电话,看到他正放下茶壶。 她走过来,坐下,自己面前的茶汤清澈,她端起来喝了一口,糊里糊涂也没注意,茶偏热,她被烧了,忍着,而后慢慢咽了下去。 她说,“你想听我说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吗?” 程琦挪了下桌上的碗碟,小勺碰在碗边发出细响。 顾惜不愿去想那是不是不高兴的意思,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觉得不能因为认识一个男人就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她的人生目的不是一份虚无缥缈令她忐忑难安的爱情。 程琦也等着,他知道顾惜在衡量。 顾惜说,“戴邵东还会再请我一次,我最近要去一趟港城,但是这样……能不见面会不见面,只是去看一下,工作上有问题,也会和他电话里交流,我知道他家不是很太平,也不想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程琦看着她,“你怕我不让你去?” 顾惜说,“上次你去了一趟,他就留在港城了。” 程琦说,“我帮他提前达成了心愿。” 顾惜闻言,有些奇怪,她看向程琦,“你上次的事情处理完了吗?没有找到绑匪,你都不担心吗?” 程琦说,“这事情我有安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放心。” 都差点被埋了,还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顾惜也不知该说什么,反正他的事情,她看不懂,也不想懂,懂的越多陷的越深,她说,“那我能当……咱们已经有共识了吗?” “……什么共识?”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不过没了讨好自己的情绪,应该是不高兴着吧。 顾惜说:“这件事,我本来可以不接的。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昨晚上,汤念聪说过一句话,令她很震惊。 他说,“我很少佩服一个人,但那个令我印象很深的女孩子,逆境中,也拼命令自己过的很好,实在令人佩服,后来一面之缘,人就走了,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越想越难过。” 顾惜问他,“你对不起她了吗?” 汤念聪当时摇头,“我就是间接令她吃了点苦,但这点苦,有时候想起来也是心思难安。” 话说的很飘渺,但顾惜从他的神情判断,他说的应该是去平城搞开发,而不是最后的事故。 何况这是自己的秘密,她没办法和程琦说的。 她说,“我会尊重你的事情,你不用告诉我。我也想你,可以让我过我想过的生活,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 程琦伸手拉上她的,柔声说,“怎么忽然用这种语气,以前咱们俩是欠缺沟通。只要是你喜欢的,我自然都支持你。” 顾惜歪着头看他,“真心的吗?” 程琦拉起她的手,用另一只手裹上,如宝如珠的样子放在唇边,望着她问,“对你吗?——那自然是真心的。” 顾惜觉得那气息从裹着的指缝里,晕热在自己的手上,又对上那种眼神,意味深长的她不敢看。 她低下头,说,“那我就安排过去了。” 程琦说,“好。”还是望着她,一瞬不瞬的,“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顾惜顿时警惕。 程琦一下笑了,他说,“你这样的神情好像鼬鼠,警惕的和什么似的。” 顾惜尴尬万分,她不信任他。 程琦说,“想什么呢,我喜欢吃你做的饺子,想你走以前,再做一次给我吃罢了。” “真的?”顾惜的眼神写满不相信。 程琦说,“是呀。”拉她站起来,“该送你回家了。” 顾惜越发困惑,他能这么痛快放自己走,每次都恨不能24小时为一个见面周期,今天这么痛快? 走到门口,程琦忽然不走了,他把顾惜拉到身边说,“看到你包饺子的时候,我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说完不等顾惜的反应,就开门领着她出去。 顾惜被拉着手,甩开也不是,不甩开也不是。他明明答应自己,在这里不拉自己的。为什么他每次答应自己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如同终点他选好了,气势中夹着技巧,一句话,一念间,就无人可挡,这种人,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顾惜看着被拉的手。 心里沉甸甸的,也就是这种人格魅力,最容易令人佩服,一如此时自己的奇怪,明明也可以甩开的,可是,却做不到。 只怕会看到一个失望的眼神罢了。 ****** 顾惜的生活,被程琦卷的彻底变了样,她第二天一早,和安星商量了出差的事情,就定下了机票。 随后还要招聘营销团队。她自己心里,其实是跃跃欲试的。 创业和打仗异曲同工,这次还可以出去攻城略地,她一边求神拜佛程琦说话算话,一边又紧锣密鼓。 又庆幸这边公司才请了一个人,不然工资开支也很大。 穷光蛋创业总是想的比较多。 直到下班,在楼下看到程琦,她才发觉,自己好像又一秒间变成了女孩子,有个人,费尽心机总想和她谈恋爱。 她走过去,程琦给她开了车门,车里面摆着一束花,华丽娇艳地坐在她应该坐的位置上。 顾惜看向程琦, 程琦说,“那是给我女朋友的,快点,我没什么时间,现在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这混蛋,这语气,偷情呢? 顾惜说,“那你去约女朋友吧。”作势要走。 程琦一把拉住她,把她卡车门边,他感慨,“……昨晚我想了一夜。” 顾惜心中一紧,“你不会反悔吧?” 程琦低头,瞅着她,靠近,平视她的眼睛,“那你说……你这样一走,和别人一起工作朝夕相处,万一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顾惜站在那里,后背悬空,她坐也不能坐,后面是那一大捧花,她难受极了,推着他说,“我是去工作的……” 程琦靠近,很近,说,“可谁也挡不住你的心,我想进,你也想我进,可是她不让我进,也还是进不去……” 顾惜面红耳赤,“你,别这样……还在公司楼下呢。” 程琦步步紧逼,“那你说,心里究竟有我吗?没我不敢让你走。” 顾惜一屁股坐倒,压在花上。 她机票都买了。 第66章 夏听音 门开了,程琦走在前面,后面顾惜抱着一捧被压过的花,跟进来,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那捧花被压的乱七八糟,放下来的时候,花瓣直往下落,顾惜打开鞋柜,顺便往一侧踢了踢。 程琦站在那里看她欲盖弥彰,问,“我的鞋呢?” 顾惜关上鞋柜说,“你不用换,我也不换。”她穿着高跟鞋往厨房去,脸还是红红的。 程琦笑看着她,这人真是口紧,刚刚都那样了,她宁可坐花上都不愿说一句话。门口的花更是滑稽,第一次给人送花,竟然是这命运。 他走了两步,看到顾惜正在系围裙,粉白色很清雅,他刚想去帮忙,她已经超速度在身后绑好,勒的她腰很细。 他不禁要哑然失笑,如果有盔甲,他相信顾惜也愿意穿上。 厨房里传来水声,顾惜也不管他,又好像忘了要招呼人,程琦除了上次,这是第二次这样来别人家做客,只好自己找事情做,走到顾惜的画像前,他看到还是自己随意挪的那柜子,他说,“这柜子怎么还没有换?回头你把钥匙留给我,我帮你换一个好吗?” 顾惜在厨房说,“你随便吧。” 程琦觉得这屋里真是安静的尴尬,走到电视旁,他问,“家里有音乐吗?” “有。”顾惜从厨房出来,找到遥控开了音乐。 音乐响起,曲调低婉,低糜孤独,顾惜走了两步,回来按掉换了一首。 程琦带笑看着她。 好像发现了她的秘密,孤独到荒草丛生的精神世界,密不透风的人生态度,他觉得如同量身定制,俩人如此悬殊而一致,为什么不让他靠近。 程琦跟过去,站在厨房门口问,“我的茶呢?” 顾惜极快地冲了杯茶给他,放在外面的桌上,“你坐在这里等就可以。” 音乐回旋环绕,她的样子一点不会再昏头。 程琦越发觉得兴趣,他真喜欢看她不知所措,慌不择路的躲自己,这关系一但形成,好像就成了兴趣。可她这样系着围裙的样子,怎么就仿佛带上了人生历练过的沉着,烟火气也可以保护人?她都不看自己。 他没有坐,走过去问,“昨天你和戴邵东说的那些,你怎么懂那么多,你以前又不是这个专业?” 顾惜打开冰箱往外拿白菜,背对着他说,“多看看书,我也没说什么,一边做一边学吧。”转过身来,她说,“这是个学习的机会,你别破坏我。” 程琦点头,阳台上有个摇椅,他走过去晃了晃,脱掉身上的西装,搭在了上面。 走到顾惜身边。 顾惜看他去了西装,里面是浅灰色的衬衫,和那天同自己穿的情侣装很像,转过身,把白菜放在盆里,开了凉水,她低着头说,“你这样,看着每天事情挺少的,你不需要忙吗?” 程琦走到她身边,挽着袖子说,“以前事情是挺多的,嗯,很多。从出事之后,我给自己放了假,现在有程思和程进。” 顾惜低着头,人经历了事情,有时候想法是会变的。余光看到他一圈一圈把袖子挽上去,露出的手臂很男人,她忙挪开视线,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他们俩都是你们家收养的吗?” 程琦挽好了袖子,嗯了一声,说,“我帮你。” “我做饭不用人帮的。”她把白菜放在旁边控水,用餐布擦了手。 程琦看那抹布都是干净干燥雪白的,就不由看向那干活的一双手,顾惜已经拿出面粉来,倒进盆里。 程琦觉得这太难了,多少水和多少面,才能成团。 他拿起旁边的小碗,看了看,放下,“你这厨房每天都用吗?” 顾惜说,“我喜欢在家吃饭。” 程琦说,“那正好,我也喜欢在家里吃饭。” 顾惜用筷子搅着面说,“你这样来帝景城,是带着厨师过来的吗?” 程琦说,“我那时候没有女朋友,没有办法的事情。” 顾惜抿紧嘴,真是不能和他聊天,和他说两句,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程琦却又拿起旁边的碟子,一个个看过去,好像对她这里的事情都感兴趣,他说,“你这里有洗碗机吗?” 顾惜:“……没。” “那不行。”程琦说,“回头咱们安一个。” 顾惜:“……” 她一瞬间竟然想到了程进程思上次和自己吃饭,明明这种,不管对方说什么,自己都可以达到目的的谈话技能,是自己的。怎么现在成了他的。 程琦已经走过去拿起茶杯,坐着说,“那我给你帮忙吧,你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可以和我商量吗?” 顾惜说,“那真的没有,戴世全应该还是想看看他们的能力,看看谁适合做哪一行。” “这话怎么说?” 顾惜说,“我见过戴世全一次,身体很好,有的是时间慢慢锻炼这些孙子。” “你买了明天的机票是吗?” “嗯。” 程琦说,“那我也明天趁机回家去一次。” 顾惜揉着面,说,“你在这边这么久,家里催你了吧?” 程琦说,“以前我常待在国外,其实都一样,现在只要有网络,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地域限制。” 顾惜说,“这和你的行业有关吧?咱们现在的审美越来越西化。”她以前也是开过眼界的。 程琦吹了吹他茶,心里美美的想,女朋友给泡的,真好。说道,“艺术品这块,很多都是吸收了西方的创作特点,毕竟我们中间出现过文化断层。” 顾惜说,“你觉不觉得现在整个的大环境就像一个庞氏骗局?每一个行业都被卷进去,只是不知道到最后,谁是那个接手的。” 程琦抬起眼眸,又是那一日称得上迷人的眼神。 看顾惜背对自己,正在揉剂子,一边随意说着话,他的心里,有什么渐渐又翻涌起来,令他觉得情绪在沸腾。 他说,“本来就是这样,股市风险小,可每年还是那么多赔钱的,不是一样有人前赴后继。” 顾惜说,“教育上的洗脑才是最可怕的,很多东西并不是知识,只是希望教化出普通人,不需要创造力,也不用思考……” 说完一想,去房间拿出来电脑,打开给程琦,“要不你自己玩一会,我做饭。” 程琦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他说,“我除了工作很少用电脑,有照片吗?我看看你的照片。” 顾惜按了照片出来,说,“大部分是我妹妹的。我的少。” 第一张就是顾念的婚纱照。 程琦看照片。顾惜抓紧时间拌馅。 照片一张张翻看过去,程琦看的很仔细,也很慢,顾念笑颜如花,顾惜的……很少。他的眉头渐渐皱起,不开心,自己女朋友的存在感太低了。 他看向顾惜,她已经开始包饺子,旁边的火上添了水,此时蒸腾出热气,她的半个身影在浅水汽中朦胧,因为要低头包饺子,她扎起来了头发,他觉得,以前应该没人这样认真看过顾惜。她的存在感那么淡。 程琦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他站起来走过去,厨房顶上的光照在顾惜的发顶,那一块发丝特别干净黑亮,他摸过她的头发……很顺而不柔软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着了迷似的看着她…… 熟悉陌生的味道,充满女孩气的房间,周围游走着她的气息,阳台摇椅上他的外套,茶几上喝了一半的茶,包了一半的饺子,有小白菜的清香。 饺子下锅了,顾惜顺着锅边搅了一圈,盖上锅盖。 又低头,不出五秒就捏出一个,像是标准化作业的产物,大小一样,精致小巧,几乎一模一样的尺寸,这该是……曾经包过多少次。 几岁就开始做饭了呢?——他猛然发现,自己都不想吃了。他以后都不想顾惜这样做饭。 热气蒸腾着冒起来 顾惜掀开锅盖,半碗凉水倒进去,感受到程琦站了好一会,也不说话,以为他等不及了,她说,“马上就可以吃了。” 程琦却靠了过来,“顾惜……” 顾惜一抬头,正对上程琦异常复杂的眼神,“怎么了?” 程琦扶着她的肩头,让她对着自己站,右手护着,不让她被旁边的热气晕到,他微微低头。 顾惜一下觉出他的意味,诧异地后退一步却退无可退,料理台挡住,“怎么了?”她被动地搞不清状况,右手还端着一个刚捏好的饺子,此时端端正正坐在她的细指上。 程琦轻轻靠近,不管不顾,“顾惜……”他的呼吸近的可以挨在顾惜的唇上。 顾惜说,“……饺子,饺子该添水了。”程琦顺手掀开锅盖放在一边。 顾惜的神经冻结。 他低头,轻轻靠近她,低声说,“……我突然,都不想吃了,你包的这么好,一定辛苦过很多很多次……我不想吃了。” 他搂上了她,却没有再靠近,就是那样亲昵的挨着她的唇说,“不想你以后再做饭……” 顾惜心里有什么一涌而上,从来……除了她的外婆,没人心疼过她做饭会辛苦,女人做饭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当然自己也要吃,没有家庭一个人也是要吃饭的。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另一个人,也会心疼她。她觉得眼都有点湿,柔声说,“那也得吃完这顿是不是?”俩人很近,很近,她这样说话,唇一动,仿佛都碰到了他的。 还是有些尴尬,她想后退,他已经靠近,轻轻地,步步紧随挨着,“那你抱上我,亲我一下……不然我不吃饭了。” 旁边锅里饺子在热水中翻滚,音乐环绕。 顾惜的唇被贴着,目眩,又没有进一步,她不知如何是好,笨拙地说,“我……我是做给你吃的。”声音低不可闻。 程琦摇头,抬手捏掉她手上的饺子,放在一旁,唇还是那么轻挨着,说,“再犹豫,这个提议就作废了,下一个……你不会喜欢的。” 无声的压力,亲昵的试探,旁边的饺子锅热水沸腾。音乐绕到了自己心间。 顾惜觉得已经没选项,抬手,搂上他的脖子,在那脸上轻亲了一下。 程琦笑了,开心极了,顾惜那样子,小心翼翼忐忑间,又透着情不自禁的喜欢,他看着顾惜,眼中都是巨大的欢喜,搂着顾惜说,“……现在该我了。”不等顾惜反应,就低头吻了下去,再无一丝试探犹豫。 如旋律堆积到顶端,只能随着情感摇曳。 顾惜还搂着他的脖子,此时只剩下被动,任由他夺去呼吸,她的理智飞远,巨大的幸福感包围她,她情难自禁抬手……他却忽然停下,轻问,“昨天被茶烫了一下,还疼吗?” 顾惜说,“你又知道?”还没说完,他探了进来,含糊着说,“……我看看。顾惜……” 顾惜仰着头,一瞬间,天旋地转。 第67章 夏听音 飞机缓缓降落,一出机场,顾惜就看到了戴邵东,他戴着墨镜,神色冷峻,站在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 顾惜走过去,他接过顾惜的旅行箱,俩人没有交谈。出了机场,上了车,戴邵东摘下墨镜,看她,“你这次气色好了很多,身体没事吧?” 顾惜说,“你的气色不怎么样。” 戴邵东发动了车,说道:“你人来了就好,我给你说说大概情况,那方子,我爷爷让我们自己斟酌,看怎么样用。” 顾惜:“……那能让这么用的,怎么听着功能性不是很强?其实……不是什么古方吧?” 戴邵东笑,“你看的还挺清楚。是这样,算是一般的养生方子。” “养生的?”顾惜想了想,“具体点。” 戴邵东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大概和川贝枇杷膏那一类的效果差不多吧。润肺利咽,生津补气的。” “那这样,最简单的是走功能性饮料。”顾惜问,“你们家,旗下有多少饮品系列?” 戴邵东看了她一眼,说,“好几个,纯净水,碳酸饮料也有,还有一些乳品系列。” 顾惜听到纯净水,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说,“我以前还不知道,你们也做纯净水。其实要用这个考验你们就好了。” “这话怎么说?” “很多东西都有很强的地域限制,因为南北方差异,你难道没有听人说过,我们南北某些地方的差异,甚至大得过英国和法国。因为口味问题,有些南方本土品牌,硬是开拓不了北方市场。北方很多品牌,一样销不到南方。”她叹了口气,“连国外品牌,对着我们南北方市场的巨大差异,很多时候也先撞墙。” 戴邵东打下车窗,风灌进来,他扶着方向盘,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惜摸了摸被风吹在脸上的头发,又问,“和你的哪一个弟弟?” “我二伯的儿子。” 顾惜说,“这事情不太好,赢了输了都弄的亲戚关系不好,你爷爷怎么想的?” 戴邵东转了一把方向说,“这次是家里人提出的,我爷爷……也有自己的难处。” 顾惜思量,那大概还是戴邵东太招人眼了。 戴邵东说,“他们是顾忌我妈妈那边的关系,咱们结婚来的那人,见了我爷爷之后,他们觉得了更大的危机感。” 顾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爷爷怎么评价那个人?” “哪个人?琦爷?”戴邵东笑,“你提到他尊敬点,那人年纪不大,手段可不小,别人提他都带着敬畏。” 顾惜的心里,闪过那个搂着自己说不吃饭的家伙,要敬畏他呀……不过,他手段自然是多,她相信没人比自己清楚。 却听戴邵东忽然笑起来。 顾惜望向他,“怎么了?” 戴邵东说,“想到件好笑的事情,他那天来看我爷爷,我爷爷把墙上挂的画都摘了,说别人送的,怕有假。其实不知道多少专家都给他看过,他还是不放心。” 顾惜伸手,压着脸侧的头发,专注地听他说。 戴邵东看她一眼,看她少有的表现出兴趣,就说道,“琦爷在瓷玉字画上面造诣非常吓人,天生就开窍了一样。” 顾惜:“……他,年纪不大不是吗?” “这事情和年龄有关系,但也没有必然关系。”戴绍东手指轻敲方向盘,“那人,抓周的时候都是一手抓着金镶玉,一手抓的文房。你说说,见过抓周这么会挑的小孩吗?” 顾惜:……那个坏蛋,又骗了她。 说什么抓的金银,自己财迷。原来是抓的金镶玉,还有文房。 她闭了闭眼,风吹在脸上,说抓金银,她就想到一个胖娃娃。可如果说了实话,自己当时只怕会觉得距离更远。 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说,“那也……得家里先有金镶玉才行。” 戴邵东说,“这人和人生而不公平,后天的努力也重要。以后有机会介绍你认识一下,那人的性子真的非常吸引人。”他说,“就说我爷爷吧,这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东西开始都收了起来,结果那天聊的好,最后我爷爷竟然又让人把东西都搬了出来,给他看。” 顾惜隔着车窗,望去前方,感慨道,“你爷爷,和他一见如故了吧?” “自然。” 顾惜默默想,那样的人,他想和谁一见如故都可能。 戴邵东转身,从后面,拿过一瓶水递给她,“先不说这些。你休息一下。对了,还想告诉你别住酒店,我去找你不方便,你住在我家这里的一套别墅好吗,我爸妈的房子。” 顾惜说,“这样如果有人知道,会误会咱俩的关系。” 戴邵东说,“委屈点你,无非是家里人,他们知道你替过嫣然和我结婚,知道你来……也大不了觉得咱们俩发展出了感情,没什么的。”红灯他停下,侧头看向顾惜,“也就是委屈你一下,不过离开这里,也没人知道对不对。” 顾惜摇头,说,“不行。”她是没什么,他会,很有什么。 戴邵东却没想她会拒绝,诧异道,“那住哪儿?” 顾惜说,“我有地方住。”她打开包,拿出地址来,“住这儿就好。” 戴邵东拿过地址,疑惑地翻开,“这好像是新盖的,你怎么想到这这儿?和别人借的房子?” 顾惜说,“嗯,一个朋友借给我的。” “你这里还有别的朋友?” “没,我妹妹的。” “这样……”戴邵东又看了几眼那地址,“那就这里,反正方便我找你就行。” 顾惜没说话。 戴邵东又说,“不过你妹妹混的看样子不错,这地方的房子不便宜,都可以认识这样的朋友了,能借房子,那关系也不错吧。”语气带着试探。 顾惜一听他误会,瞪他一眼说,“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现在签约了,这房子是她公司一个女孩家的,空着也是空着,我们付了租金的。原本不想说,既然你问到这份上,那租金回头你出。” 戴邵东:“……”随即苦笑,“好,好,当然应该我出。” 顾惜喝了口水,“不和你计较,那继续说工作的事情吧,先说说,销售团队,渠道方面,终端推广,你都有什么资源。” “不许我们用公司的任何资源!” 顾惜差点一口水喷出去,“什么?” “不许我们用公司的任何资源!”戴邵东又重复了一遍,“选定项目,品牌要自己注册,自己运作,自己组建销售团队,自己进行终端推广。” 顾惜的眼睛都直了,“你知道从区域走向全国都是非常艰难的吗?有没有这些资源,和让不让你们用是两个概念。”她的语气不可思议。 合上矿泉水,她说,“那天你打电话说,这些东西要靠自己,可你没说过,家里的资源不许我们沾光是不是?” 戴邵东觉得“沾光”这个词……真贴切呀。 可他只能摇头,“其实这一点,是我爷爷说的。你想想原因。” 顾惜握着矿泉水瓶子,想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眼睛,说,“其实是在保护你?你家的渠道,你家的终端人脉,你表弟那边比你更熟吧。” 戴邵东说,“其实就算说了这话,有些关系也挡不住人家用。” 顾惜望向他,风从窗口吹进来都粘热的令人难受,戴邵东的情况,比自己以为的还糟糕呢。程琦当初让他回家,正是基于根本上,戴邵东想回这边,但现在的境况,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的。 她说,“也没有那么糟,你爷爷真的是心里有数的人,就像产品本身,让你们自己开发定位,其实也是不希望你们做一样的东西。如果是同类型,会产生恶意竞争,而且,容易彼此影响。” 戴邵东看着她,神色不忍心,犹豫着说,“所以你刚刚说做功能性饮料,我就没说。我表弟,准备开发的也是这个。” “他和你说了?” 戴邵东点头,“功效在那里,这个简单,我家里又一直有饮品这块,他有可以仰仗的资源。” 顾惜,“……信息量太大,让我想想。” 戴邵东关上车窗说,“你才下飞机,刚刚就说让你休息。” 顾惜看去窗外,又问了一句,“那生产方面呢?” 戴邵东说,“如果要自己投建厂房,那时间太长了。所以这方面,说是可以商量。” “那还好点。”顾惜又问,“就算再大的生意,也得由小开始,咱们可以回帝景城,做区域扩散路线吗?” 戴邵东,“……那应该可以吧。可我并不想这样。” 顾惜说,“你不知道这行,有些地方押款子压的特别多……”她猛然想到,大事忘了,连忙问戴邵东,“对了,每个给多少资金?” 戴邵东晃着一根手指。 顾惜暗暗松了口气,“一个亿,那还能好点……” ****** 顾惜和戴邵东站在公寓里,米色典雅,宽阔敞亮,但却令人不知该往哪儿坐。 戴邵东看着右边的无敌海景,挪到墙上价值不菲的现代艺术家画作,而后,茶几上的雪茄盒,身后,门口插花的花瓶,甚至,那白色的皮沙发。 他看向顾惜,说,“顾惜,你和谁借的房子?这家可有点值钱。”他脚踩了踩地上茶几下的地毯,“这艺术地毯,别看这么一小块,最少三万欧元。” 顾惜没说话。 他又指着远处桌上的水晶杯,“那个arat,你可别给人家打了。” 顾惜说,“你别管我了,我知道。你回去吧,咱们明天一早开会。”她说着往门口走, 戴邵东跟上,扫到酒柜,神色迟疑,站在门口,又不动了说,“那边的酒你别乱喝,对了,这房子你别看没什么东西,每一样都有来头,要不,你还是去我家住吧。” 顾惜:“……” 戴邵东说,“你别嫌我多想,这房子你看看收拾的,又有品位,还带着艺术气息,一看就是懂生活的人,有钱又有品位的人对吧,我都没有修炼到这份上。可看人不能看表面,这些东西有钱,多请点艺术家,也不是不能弄。所以别是坏人的地方,真的,你和我走吧。” 他语气诚恳,带着担忧。 顾惜也苦恼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啰嗦,你要真的不走,我就真的开始要担忧了。” 第68章 夏听音 顾惜一句话出口,戴邵东的神情就变得莫测起来,看着她,更加欲言又止。 顾惜说,“你在心里误会我被人包养也好,我妹妹被人包养也好。你要知道,这事情和咱们的合作都没有关系,我来这里是工作的,我私人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戴邵东扶着门,“……我当你是好朋友。” 顾惜推他,“知道了知道了,我没有被人包养,我妹妹也没有,放心吧。明天别忘了准时来。” 戴邵东没有机会再说话,被关在了门外。 顾惜抬手揉了揉脸,觉得自己手指都是冰凉的。这事情,自己真是越来越被动,住在他的房子,就像自己的世界也被画了一个大圈,她往里走。 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路走到里面,一间间房门推开,书房,洗手间,卧室在最里面。 门一推开,顾惜愣住, 艺术气,夹着威仪端严,一如那个人。 足有一百平,她把行李箱靠在门口,却不知该坐,该休息,该选哪一处,明明有床更有沙发。她抬头,上面有灯落下,微弱如豆,一点点,昼夜长明的温馨。淡而不俗的香气,不知从哪儿来,她走过去两步,左右连着敞开的门,她走到左边,看到是衣帽间,没有挂衣服。 又走到右边,还是衣帽间,她心里怪怪的。 去开窗的时候,看到床角头压着的一方地毯,想到戴邵东的话,那脚仿佛都落不下去。她绕过,才推开窗。 回头看着这房间,心里有点闷。 打开行李,拿出化妆包,去里面洗脸,刚揉上洗面奶,门铃响。她三两下冲掉,拿毛巾擦脸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走去开门。 门打开,程琦站在外头,一个人。 顾惜一下诧异了,“你怎么来了?还是一个人。” 程琦走进来,神情很严肃,“有点事情,我来这里呆两天。”人已经走了进来,手一松,一个棕色牛皮的旅行包落在地上。 顾惜合上门,走过去,“出什么事情了吗?” 程琦抬手,抹掉她额头的一点白,“这是什么?” “泡沫。”顾惜用毛巾擦了擦,她手里还拿着洗脸毛巾呢。她盯着程琦看,“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到底怎么了?” 程琦说,“没什么大事,家里的事。我自己出来清静一下。” 顾惜挪了一步,盯着他看,“我没有见过你神情这么严肃,你别吓我,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了,还是你只想找借口来我这里住?”语气里带着担忧,“你别忘了,第一次我怎么见的你。” 程琦眼神一动,转身就搂在她,“你怎么这么聪明。” 顾惜推他,拉开距离,“果然在骗我!你一次不骗我不行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程琦手臂用力,“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舍得和你分开,你不会觉得不舍得吗,我听说女孩都会很舍不得,我才过来的。” 顾惜有些气恼,“我是来工作的,你这样也不相信我,你听谁说的,女孩不用工作吗?” 程琦低头,想去亲她的额头。 顾惜躲开,顺势推开他,“你别这样。”她退后两步,“你这样令我很有压力,你这样无处不在,我还怎么工作?” 程琦看着她,又看向她手里的毛巾,“什么……无处不在?” 顾惜说,“就是这样,我要来工作,你就让我一定住在这里,明明说好的,你做你的事情,我也做我的事情,可你转头就来了。还要和我住一起,你这样,我还怎么工作?” 程琦看着她,一瞬不瞬,“咱们俩才好,我喜欢你,才想多看你一眼,你是真不懂还是看不懂?” 顾惜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这样,我觉得压力很大。” “什么压力?”程琦步步紧逼,“我给你过压力吗?” 顾惜摇头,“你没有,你对着我,最好说话了。”她用毛巾在脸上擦了一下,程琦这样忽然追过来,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但也知道这样挺打击人的,她换了口气,柔声说,“你不需要工作吗?” 程琦说,“我前半辈子努力过了,现在就想一件事。” 顾惜:“……”她有时候真的觉得无法和他沟通。 她说,“可是我还需要努力,我以前没有想过要谈恋爱,你这样强势挤到我的生活里,我的一切都被打乱了,我这次来,真的是工作的。” 戴邵东的事情,她心里现在还没有底,需要冷静的时间思考,独立的空间令自己专注。他一来,她就该分神了。 程琦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我进门,你水都没让我喝一口,我坐飞机回家,停了一下,又坐飞机来看你。” 那语气,又是低婉地带着讨好。 顾惜想到戴邵东刚刚路上对他的评价,真觉得这是两个人,这男人,好像因为被自己救过,在自己面前就是个不一样的他。 她有些疲惫地说,“那你去喝水吧,我去洗脸,喝完水咱们再说。”她往洗手间去。 程琦望着她,看她纤细的身影,顺着走廊越来越远,里面是卧室,他的房间。露出笑意来。以前一直那么努力,现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天经地义。 他跟过去。 顾惜开了水,弯腰,温水打在脸上,她伸手,想关掉热水,凉水可以醒神,手伸过去,却碰上另一只手,她一个激灵站起来,撞在后面人身上。 “你——” 程琦已经从后面搂上她的腰,“顾惜……”他把她搂在怀里,更像贴在她身上。可是她的号码,他贴上是那么的别扭。 一如一个男人,如果要依附一个女人的不协调。 顾惜拿过毛巾胡乱擦着脸,说,“你别这样……我已经都随了你,可我还是要一点点,可以独立工作的空间。” “我又没有说不让你工作。”他的下巴,挨着她的发顶,说的很柔情。 顾惜扔下毛巾,压着心里的悸动,“可你这样,我连洗个脸都不行。” “你洗你的,我抱我的。”他说,声音柔而深的传入她耳中,“我从后面抱着,又没有妨碍你的手。” 顾惜简直要无奈死了。 她说,“这事情真是……”她低头,刚弯腰,发现姿势不对,她转身一把推开程琦,“这样还怎么洗脸!” 混蛋吗? 程琦后退一步,靠在墙边笑,“那你洗。” 水哗哗的流,窗台上的小花散着清雅的香,顾惜尴尬地不敢转身。 程琦又后退几步,站在门口说,“那我站在这里。” 顾惜转身,极快地,凉水拍在脸上,洗干净脸,刚抬头,发现程琦正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她的洗面奶,“你平时用这个?” 顾惜当没听见,拿毛巾擦了脸。 就听程琦说,“那我也要洗脸。” 顾惜让开地方,程琦拿着那洗面奶,“这个,我能用吗?” 顾惜的毛巾停在脸上,惊讶地看向他,“你别闹了。” 程琦说,“我认真的。男朋友了解女朋友的东西不对吗?” 顾惜夺过洗面奶扔去一边,“那是妇女之友。”她转身往外走,程琦从后面一把捞过她,强势而果断,贴在她耳边问,“那词真难听,不是我。” 顾惜觉得气息痒痒的钻入耳朵,躲开说,“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 顾惜被搂着,身体和思想,双重无奈。 程琦用下巴挨着她的发顶,一侧头,在大镜子里看到两人,女孩被搂着,姿态僵硬,他露出笑容,说,“你看看镜子……顾惜……” 顾惜望过去,他顺势吻在她脸侧,“看……咱们俩多相配。” 顾惜的眼神凝在镜中,两个人,男人倾心迁就,女人被护在怀中,爱意满满,心又乱起来,也甜,她能感觉到他的喜欢,很喜欢,她侧头,柔声说,“你得给我点空间……你这样,我没办法专心。” “你要的……都给你。”他又轻吻顾惜的脸,“……我只要这个。”语气含糊不清。 顾惜躲开脸上的痒,想怒,怒不起,想躲,躲不开,认命般说,“可我真的要工作。本来这会,我要写明天的计划。” “你写……”他拥紧她,“我就抱着就行。” 顾惜:“……” 程琦看她不语,如同默认,又想到那天的深吻,简直令他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贴在顾惜耳边说,“你真的不会想我吗?” 茶叶香,饺子香,男人身上的淡香,从领口位置蔓延全身,顾惜的脸,渐渐发烧,她第一次那样,怎么可能忘记。 程琦低低地笑起来,“你也想的对不对?” 顾惜说,“没有,我就是想,世界上如果都是谈恋爱的,gdp绝对不会有增长了。”语气怒其不争, 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程琦一愣,把她转过来抱进怀里,大声笑起来。 第69章 夏听音 餐桌变成了临时会议桌。 顾惜坐一侧,戴邵东坐在另一侧,每人面前一台电脑,中间堆着各种文件。 顾惜放下水杯,说,“先从公司架构、以后的大方向上说吧。”她手指轻点鼠标,“这是我昨晚大致弄的,公司大概架构,还有以后区域管理分支机构。” 戴邵东收到,点开来,“一晚上,你速度可真快。” 顾惜放下鼠标,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做了一点修改,“这没什么,组建营销团队是当务之急。策划再好,总得要人来执行。营销的内部建设,培训,”她说完拿笔在本子上勾。 戴邵东看着那图表,“市场部,销售部,这两个属于常规营销部门……我倒是有合适的人选。” 顾惜说,“那就好,用人方面慢慢可以磨合。反正你那边研发还需要时间。” 戴邵东端起水喝了一口,“还有什么。” 顾惜说,“那两个部门,负责统筹企划,分销管理,市场督导,还有设计,你选人的时候,考虑一下是不是会英语的。” “你还想着以后外销吗?”戴邵东笑起来。 顾惜说,“你操心研发的部门,需要单独开设一条生产线,可以听你家里的安排,但防止有人使坏,生产管控的岗位,要是咱们的人,你和家里谈的时候别忘了。” 戴邵东倒抽一口气,连人使坏这种话顾惜也敢说,干起活还真是六亲不认。 他说,“我昨天想了,咱们就从帝景城开始吧。” 顾惜拿过杯子,靠在椅背上,“那你敢提这个,你堂弟可就会提出从这里开始了。” 戴邵东点头,“大家凭本事吧,我昨天回去也想开了,这种事情,背后能帮忙的还是会帮,我回到帝景城,好歹心里踏实。” 顾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人家在这里树大根深,自己再要一走,他可真是孤家寡人,她放下杯子,说,“那说说其它部门结构吧。其实我原本想设立两个副总,一个专门帮你管理研发,采购,生产,质检,还有物流。另一个负责市场。” 戴邵东说,“先看看能招到什么样的人。培训,人资,这两个先来。有了hr,咱们俩就不用单枪匹马自己搞招聘了。” 顾惜一想,其实这样回帝景城也好,“那要不你连研发生产这块,也提出自己来。让家里给一个时间,到时候看谁做的好。到时候这事情完了,你再把总部迁过来。” 戴邵东说,“那我得想想。” 顾惜笑,“你怕没钱吗?” 戴邵东说,“其实你说的有道理,这个品牌重要,不过入口的东西,口味也很重要。自己放心,比其他的重要。” 顾惜不知道他们家争产究竟会到什么级别,可是鉴于死过一次,她相信,戴邵东这人是干不成杀人的,那么他们家…… 她想到这里问道,“你们家有你几个堂弟?” 戴邵东靠向椅背,说道,“我二伯一个儿子,就是这次和我一起创业的。我爸行三,也就我一个,你也知道。还有我四伯,我最小的堂弟,今年才20岁。” 顾惜问,“那你大伯呢?” “大伯一个女孩,已经结婚了。” “那结婚的这个婚姻幸福吗?” 戴邵东愣了,“你怎么问这么细?” 顾惜垂着睫毛在喝水,闻言看向他,“那就是说你这个堂姐,和你关系很好了?” “这话怎么说的。”戴邵东满脸不明白。 顾惜也表现的很奇怪,“不是关系好,为什么我问也不能问?都是你的竞争对手不是吗。” 戴邵东:“……” 顾惜放下杯子,擦了手,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戴邵东打量着她的脸色,觉得顾惜很凶,一点不温柔,半点不温柔,他以前都是错觉。不想解释,又怕她多心,说道,“我都说了,我大伯家是女孩,女孩又没什么竞争力,而且她婚姻也就是那样。” 顾惜嗯了一声,继续道,“那还说咱们的事情吧,品牌是重点。你准备怎么定位这新产品?” “产品都没?”戴邵东哭笑不得,“你怎么那么着急,好像恨不得早点回帝景城一样。” 顾惜说,“我当然急着回去,咱们俩一敲定,我就先走。” 戴邵东定定看着她,好像不相信,自己请的顾问就是这态度,他说,“那要不要我下午就把合适的人叫来,你先看看,把能用的人先用上。” 顾惜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现在十一点半,要不你去吃饭吧。下午两点咱们再开始工作,你看可以吗?” “你……”戴邵东身子前倾,“你不和我吃饭?” 顾惜困意涌来,她忍着,用手挡了一下,说,“我换地方睡不着,昨晚和没有睡一样。中午就叫点外卖,然后我想休息一会。” 戴邵东一听是这么个情况,合上电脑站了起来,“那你抓紧时间吃东西,不过刚吃完饭睡觉也不好。你过上二十分钟再睡知道吗?” 顾惜也站了起来,合上电脑,怕他多说任何一句出格的话,又问道,“那下午在什么地方面试,面试的时候要我说话吗?我一说话,就暴露了怎么办?”她说着往门口走。 戴邵东笑道,“看你是真困了,面试的事情我还行,你这样说我才想到,要不我自己面试就行。回头帝景城那边的再交给你,到时候人多,你不想出面,弄个摄像头就行。” 顾惜点头,开了门,“那下午你就不用过来了,去面试吧,这种职位的面试,餐厅里进行就可以,主要看一下大家想法是不是一致,其实我不去也好。” 戴邵东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客厅,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迟疑着, 顾惜叹了口气,把他送出去,关上了门。 这人太喜欢操心了。 她从门边的可视门镜上看到戴邵东进了电梯,转头就往自己卧室去。一开门,程琦正坐在窗口位置看书,神色端凝,再正经不过的样子。 顾惜才不上当,几步走过去,看看左边衣帽间,他的衣服已经挂好。 她又极快地走到另一边,果然,自己的几件衣服也挂着。 她恼火地怒视着程琦,“我说了不要动我的衣服。” 程琦把书翻了一页,说,“太闷了,你在外头说工作,我又不能出去……没有事情做。对了,我挂的好吗?” 顾惜抬手,差点想拍自己一下,“你怎么这样,就像昨天晚上,你那样……我今天工作都没精神。”说完钻进去洗手间,顺手锁了门。 程琦看着那扇门,低头笑,他要把女朋友逼成复读机了,顾惜可怜的,只会一次次强调她要工作。 洗漱间里传出来水声,他抬脚,踢了踢自己面前的地毯,那里边角被自己走路刚刚带了起来。他看到地毯平整了,又看向大床。 顾惜从洗手间出来,走到梳妆台,拿了自己的化妆包,翻出乳液,一看程琦还看自己,她说,“这种时候,你应该错开目光。” 程琦说,“我看看你用的什么,你看我都没过去。” 顾惜恨恨地走去洗手间,双手揉着乳液,边走边说,“我不管,你今晚自己找地方去睡,不许你今晚留在这里。” 程琦不说话。 顾惜从洗手间探出身子,看着他说,“你怎么不说话?” 程琦说,“我在想,你刚刚为什么打听戴邵东家的人,是帮我问的吗?” “……”顾惜走出来,把剩余的乳液揉在手上,慢声说,“没有,我就是觉得奇怪,他挺防备他二伯和四伯的。他觉得大伯是个女儿,就少了利益纠葛,就算有人要和他过不去,也理所应当是有儿子的。可这是什么理论。” 她拧着眉头,揉着手,“你想想,如果我是有女儿的那个,我才更要争取呢。如果是个坏人,也许恨不能他们都倒霉,那么唯一的,不就变成必须的。” 程琦抬手,靠在自己嘴边,“这倒是个全新的思路。”他半自语地说。 顾惜从化妆包里又掏出梳子来,说,“而且你见过他大伯吗?我受聘当新娘的那天,隐约见过那个人,长得并不像与世无争的样子。” 程琦笑起来,“受聘当新娘呀……” 顾惜嗔了他一眼,梳了头发绑起来,又说,“刚刚的话你别装没听到,晚上自己去找地方睡,不许再打扰我。我今天都不够睡。” 程琦说,“这话……好暧昧。” 顾惜无奈地叉起腰,盯着他,“就不能好好说话超过三分钟,你是我的克星吗?” 程琦合上书,看着她,还是笑,“你和别人在一起,总是别人的克星吗?” 顾惜放下手,“那虽然不至于,可也不会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她说完往外去,“我叫外卖,你要吃什么?” 程琦的眼睛眯了眯,咦,竟然不和自己争执,这是变了招数吗,学自己,说没用,要做才行。 他把书放在旁边,拍了拍,站起来,跟了出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拐到洗手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很满意,才跟出去。 客厅里,顾惜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前,正右手拿着电话,左手在翻一堆外卖的餐牌。 程琦站在几步远的位置看她,白衬衫,下面是黑色的长裤,头发绑在后面,不是马尾,就是刚刚随意绑了一下,她手边一扎浅红色的玫瑰,这颜色不常见,油画的质感,非常美。 他走过去,搂上顾惜的腰,香气淡绕,“为什么你穿的这么简单,我也觉得好看的不得了。” 顾惜拿着电话动也不动,左手挪了张餐牌,“快说,你喜欢吃中式的还是西式?” 程琦靠在她肩头,搂着她的腰低声说,“我喜欢吃这种。” 外面蓝天白云,远处大海湛蓝,他们俩贴在一起,玫瑰绽放,也像,一幅画。 第70章 夏听音 “我喜欢吃这个。”程琦在耳边说。 顾惜反应了两秒,刚想动,程琦就抬手指着外卖餐牌上一张图,“就这个。” 这家伙,他故意的。 顾惜伸手去拍他的手,又顺手拿起外卖餐单,“喜欢吃套餐是吗?等会叫两份,我看着你吃完。” 程琦笑,刚想说话。门铃响起。 顾惜疑惑地往门口去,“能是谁?” 程琦说,“还能是谁。” 顾惜看着他,几步走到门口,可视门镜上果然是戴邵东,她转头看向程琦,指了指卧室方向。看程琦过去了,她才打开门。 戴邵东站在外面,手里提着大大的纸袋子,他说,“我在旁边酒店给你买了点吃的,什么都有,你随便吃了早点休息。”说着袋子递到了她手里。 顾惜手里沉甸甸的,看看东西,又看看他,“你特意来给我送这个?” 戴邵东说,“这地方东西不错,等你精神好了,我带你去吃,你试试。——我就不进去了,你快去吃饭。”说完他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顾惜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大包外卖,那袋子有热气慢慢透出来。 电梯门开了,戴邵东进去。电梯门关上,她合上门。 刚走到客厅,程琦已经出来,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手里的大纸袋。那纸袋方方正正,好像里面装满了好吃的。 顾惜说,“他大概怕我不熟这里。”她把袋子放在一边,慢慢收拾着桌上的文件,手提电脑压着,全都挪到旁边一张椅子上,然后拿纸巾擦了桌子,从纸袋里掏东西。 一盒盒,摆的整齐。 程琦一直没说话。她不知道程琦会不会不高兴。 她说,“我心里有数。你在他家的地方出的事,不过我就是觉得,戴邵东其实人并不坏,他结婚那事情,我原本还挺看不起的,觉得他怎么找个那样的女朋友。”她揭开一个盒子盖,里面是整齐的点心。 她说,“你不知道,当初顾念帮他试照片造型,还要帮他去试灯光。后来接连几件事情,他没有一件做的好的。”她感到程琦走了过来,她说,“而且他做生意也不行,你说是不是?”她望向程琦。 程琦的视线,在桌上七八个盒子上一一扫过,拉椅子坐下。 顾惜说,“他这人心眼不错,对人也好。但这种人不适合做生意,你觉得吗?” 程琦说,“你觉得我适合做生意吗?” 顾惜拿着筷子,站在那里想,说适合,就是说他心眼不够好,人不够善良。说不适合……他又明明做的很好。怎么说都是错。 她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说,“人要是不吃饭就好了,不用吃饭,也不会有人给我送饭,我也不用想着有些人会不高兴,然后没话找话,最后变得无话可说。” 程琦说,“他是没什么心眼,不过对你特别好些。” 顾惜转头看他,“这事我觉得必须要说清楚,他对我好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帮过他大忙,分担了他当时的窘境。何况又这样过来给他帮忙。” 程琦抬手,拿过一双她手上的筷子。 顾惜忽然觉得心里好像没底,程琦如果有两个样子,那么对着她的时候,永远是另一个样子,但现在的样子,比她在外面见过他的时候还要难以接近。 她觉得,这个人,如果他不要人靠近的时候,那人自然是无法靠近的。 她一时不知还可以说什么,把桌上的盒子挪了挪,“你刚刚不是说想吃套餐吗?”刚刚他随手指的就是一份套餐。 营养套餐挪过去,她说,“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都这时候了,我最担心的,竟然是,你要不高兴,不让我吃东西可怎么办?” 程琦一下笑了,伸手把她拉过去。顾惜立时挣扎,他坐着,这样顾惜要嘛得歪在他身上,要嘛被拉到他腿上。 一念间,程琦已经帮她选了第二个选项。 顾惜被压在他腿上,感受到坐着的地方,是男人坚实有力的腿,她从没这样坐过人,也许儿时坐过父亲的,不过她那时候太小,完全不记得,此时竟然有点恍惚,更尴尬。 程琦已经说道,“他心里不放心,觉得你认识了坏人是吗?” 顾惜转头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程琦笑了笑,很是好看。 顾惜看着,有点舍不得挪开眼。她垂下目光,小声说,“人和人靠近,应该循序渐进。” 说完她等着,屋里安静,程琦再要不说话,那简直连饭也无法好好吃了。 程琦拿筷子,随意夹了夹,问,“那……应该是怎么个渐进法?” 顾惜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再说下去,是不是和前男友的速度要被拿出来比,她心里略奇怪,程琦什么都知道,应该也是知道徐洋的吧。 她觉得这个话题无法继续。 她扭了下,“这样还怎么吃饭?”却没想自己就站了起来。 程琦放手了。 她略意外,反而看向程琦。程琦半仰着头也正在看她,他说,“那下次他来的时候,干脆我直接出来吧。” 顾惜连忙摇头,“这怎么行。” 程琦说,“你不让我说出咱们俩的关系,怕我影响你的发展。可是我不出来,我觉得,对我也不好。” 他又来了。 顾惜顿时头大,他总是这样,可以把孩童式的天真运用到驾轻就熟,用看似最无害的语言,给自己谋实惠。 她说,“什么叫对你也不好。谁能影响你,我真的是来工作的。你一出来,以后谁敢和我一起工作?” 程琦定着神色,心里笑,她的复读机模式又要开始了。 他说,“戴邵东和别人不同,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那人,就像你说的,心眼不坏,可是也不多。” 顾惜摇头,“那也不行,他心里怕你呢,不,坚决不能告诉他。”她转头看着程琦,“和你认识是不是前途堪忧?” 程琦叹气,拿勺子过来,“算了,别说这些不愉快的,我给你喂饭吧。” 顾惜:“……”看那勺子带饭都到了嘴边,她推开说,“别闹,自己吃。” 她转身坐好吃饭。 刚吃了两口,就听程琦说,“其实戴邵东怕我是因为另外一件事。”顾惜刚吃了一块鸡肉,带骨头的,她嚼着,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程琦说,“他欠着我钱。”程琦一看桌上没有茶,站起来去泡茶,不多时,给顾惜斟了一杯。 顾惜看了看茶杯,又夹了一块鸡肉,还是带骨,她说,“你继续说,他什么时候欠你钱,我以为他怕你,是因为你这人。” 程琦说,“那当然也有这个原因,更重要的还是,他上次做砸的那生意,用的是我的资金。” 顾惜的鸡骨头,停在嘴里,她如同中了定身咒。 “怎么了?卡住了吗?”程琦轻抚她的后背,人也靠近,一脸关心。 顾惜摇头,把骨头吐出来,看向程琦,很慢地问,“你是说,你被埋的那地方,平城那个烂尾的工程,是你给他出的钱?” 程琦看她脸都白了,以为想到自己那一晚,柔声说,“没事,都过去了。” 顾惜摇头,放下筷子,想问,却怕的要命,她压着情绪,看向程琦,“你说,平城那烂尾楼,真是你给他出的资金?那不是钱收不回来了。” 她怕的要命,还要装成生意人的口气。盯着程琦,却发现自己连神经线都是紧张的。 程琦笑了,“原来你担心这个。那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顾惜依旧牢牢盯着他,“我要听的不是这一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远。 程琦抬手,摸上她的头发,好像觉得她的样子很好玩,他说,“当初戴世全让他搞开发,又不舍得多给钱,戴邵东的妈妈求到我们家。” 顾惜的心,空落落的,“那怎么不去银行借?” “银行?”程琦端着茶,吹了吹,递到她嘴边,“那还不是心疼儿子,害怕他压力太大。当父母不都这样,什么好的都想给孩子,为了自己也许都拉不下面子求人,但是为了孩子,面子就排后面了。” 顾惜推开那茶,心里涌上愤怒,她也是有父母的,父母也爱自己,所以才那么不放心,给她留了钱,想自己平安长大。可惜,长大有什么用,却死的不明不白。 就算能活过来又怎么样?顾西也死了! 程琦继续吹着茶,以为刚刚那一推,她嫌热,他说,“所以你说他能不怕我吗,后来他妈来我家说过,这钱以后用别的方法还。” 说完他又把茶递到顾惜嘴边。 顾惜站了起来,看着程琦说,“我有点不舒服,进去呆一会,你别来打扰我。” 程琦端着那杯茶愣住,顾惜那么不耐烦,冰冷,不耐到极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看着顾惜的身影穿过走廊,直达卧室。 门关上,锁门声。 程琦放下茶杯,想了一会,拿过电话来。又放下,看着那扇门,莫名其妙有点——“怕”。 心里一直的一个疑问,也复出现。 那个时候,顾惜怎么会出现在平城,并且那么巧救了自己? 第71章 夏听音 卧室阴沉,窗帘半垂,有光从没有合严密的地方透进来,那束光的延伸,终点停在顾惜的皮鞋上。 黑色,她今天要工作,穿了半高黑色的高跟鞋。不过三百块钱买的鞋,踩在这样的地毯上,实在是好命的过了份。 门上响起敲门声,顾惜翘起二郎腿,换了个方向,背对门。梳妆镜上映出她生气却挺直的背脊。 她是实在没想到,戴邵东当初的投资,是从程琦这里出的。 门又响了敲门声,“当,当当” 第一下轻,后两下重。 这是很有学问的敲门方法,她以前搞培训,第一课也是教自己的员工敲门,门都不会敲,还怎么办事。程琦,是一个细节上令人根本挑不出错的人。 顾惜狠狠砸了下桌子。 但他现在就是犯错了,谁让他给钱?如果不是戴邵东去搞开发,自己也不会倒霉。当然……也不对,程琦不给戴邵东钱,戴邵东估计也是会去的。 银行又不是不能贷款。 敲门声又响,顾惜回头看了一眼,还是不想动。——这真是,道理都知道,还是很生气。 “顾惜——”程琦叫她,隔着门,声音显得有点远。 “我说要一个人待会。”她对着门说。 继续敲门声。 顾惜说,“你再敢敲一下,我等会就收拾行李去住酒店。” 世界,清静了。 顾惜站起来,走近门,贴近听了听,没声,却莫名又觉得有点空落,她走到床边,倒下,觉得自己难以理解。郁闷无处发泄,一翻身,望见床头柜上的花,奶白色的玫,一大捧,新鲜娇艳地开。也不知他今早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还有客厅那束。 她呆呆看了一会,挪开脸,有香气萦绕不去。 她攥着被子,烦恼异常。 身后响起声音,她一个警觉坐起来,看到门正开,程琦站在外面,手里拿着钥匙。 他站在门口说,“原本我想说,问问你,我有钥匙可以用吗?”他走进来,顾惜立刻往床边挪,准备正襟危坐。 他一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顾惜再不能动。 他看着顾惜,“可我觉得这次不是我逗你笑就没事那么简单。不想绕弯子,你怎么了?”他最近都用撒娇体说话,这样沉稳的语气,顾惜不习惯。 也没了发脾气的意思。 她只是有些郁闷,也说不出,她挪了下腿,坐在床上说,“我就想一个人待会,你去吃饭吧。” 程琦伸手,在她眼下摸了一下。 顾惜抬手,他已经收回,低头搓了搓手指,“没哭就好。” 顾惜:“……” 他走到顾惜身边,坐下,很懂技巧的距离,不远不近,放下钥匙,“怎么了?你不喜欢我把咱们的钱借给别人吗?” 顾惜:“……” 程琦说,“那一点钱,我也没放在心上。还是你生气他变相害了我?” 顾惜心念微动,是呀,程琦何尝不是倒霉的那个。而且……如果不是自己,他早没了。想到这里,她动了动嘴说,“我就是一时间,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 程琦侧头看她,目光往下,看向她的手,她攥着,他伸手过去,搭上说,“你当时为什么去平城?” 顾惜的心猛烈跳了一下,又归于平静,早知道有这天,她说,“你和戴邵东家还有其他关系吗?能这样借钱的,关系也应该很不错。” 程琦的目光锁在她脸上,“谁没个亲戚,你没给亲戚借过钱吗?” 顾惜说,“我从不喜欢给人借钱。”语气很吝啬。 程琦露出笑意,“他妈妈当时求的我父亲,我们家亲戚多,这个真的没什么特殊。不过……”他微微一停,语气冷下来,“现在,他们欠我一条命。”他的手,柔柔地轻握着顾惜的,只有包容和宠爱。 “顾惜……你那天要是不去那里,现在就少了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 顾惜低头看着自己面前一点地毯,心里柔情万千,真是天大的火气,他几句话,她就如沐春风了,他的意思,他死了就死了,可心疼剩下她一个人。 她说,“我去平城,是因为我认识那个死的人。我那天是去悼念的。” 感觉手一紧,被程琦死死地捏住。 她看向他,“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同意帮戴邵东去做新娘,会帮他做事,我想认识他,查出那件事的真相。” 程琦望着她,满眼不可思议,又好像……恍然大悟。 “原来你刚刚怪我给他借钱,你觉得我不借钱,那工程事故就不会有了对吗?” “你不给他借钱,他也会去找银行。” “那你当初就认识戴邵东?” “是巧合。”顾惜说,“我这种层次的人,想认识他,别说认识,当时见都见不到。”她望了望天花板,“是不是天有眼,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请人拍婚纱相,那人正好是念念。后来他的未婚妻又正好不回来,他就来找我了。” 程琦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的人就算再本事,这只有顾惜戴邵东知道的细节,外人也无从得知。 简直不能更诧异,他说,“那他为什么不找顾念要找你?” 顾惜侧头看他,总是思维直接,重点半丝不会错。但她不想提顾念去饭局的事情,说道,“顾念当时没在。据戴邵东说,他曾经也见过我,觉得我更沉稳一些。” 程琦说,“这种事情,当然也怕难脱手,他倒是……”他想起来自己弄走人家老婆的事情,心里莫名古怪,这是不是也是注定。 想到这里,他说,“其实……这件事,还有点别的。” “别的?”顾惜挪了下身子,看他。 程琦揉着她的手,略郁闷地说,“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我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还想结婚,当然是不行,对吧。”他看向顾惜问。 顾惜蓦然睁大眼睛,惊讶喊道,“不会你弄的他未婚妻变卦吧?” 程琦笑,露出一点牙,很白,很好看,“咱们俩果然相配,你看你一猜,就猜到了。” 顾惜傻了似,不会说,不会动,只是傻傻看着他。 程琦抬手一把搂住她,“这样子太可爱了。” 顾惜被搂着,整件事慢慢串了起来,“还真是……那结婚那天,你是因为知道间接影响了我,才会出现的吗?” “当然。” “你是因为以为自己害了我才来的。” “……” “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个这么可怕的人。” 程琦推开她。 顾惜不等他反应,极快地说,“平城那件事你不许追问,也不许找人去查,如果以后我们真的可以撑下去,我自然会告诉你。” “什么叫……”撑下去,这三个字,程琦觉得揪心。 顾惜跳下床,“去吃饭吧,还没吃饭。” 程琦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俩人走了两步,他说,“那你现在帮戴邵东,还是为了查那件事吗?” 顾惜说,“你上次来我家,告诉我之后,我估计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和你知道的内容都差不多。” “我问现在。”程琦拽住她,“现在呢?” 顾惜看出他眼中的担忧,说道,“我又不是鲁莽的人,从你说过之后,我现在就是纯粹为了工作。他家的事情那么复杂,我告诉你,你查自己死因的时候顺便帮我查吧。”说完她转身走。 程琦一把把她抱回来,提起来打横一抱,“想用我?还白用?” 顾惜身子担空,笑起来,又怕,“……你别把我掉地上。” 程琦说,“那边的东西都凉了,咱们重新叫。然后用这段时间,你正好谢谢我。” 顾惜抬表看了看,“我饿。” 程琦把她抱到料理台那里,顺势让她坐在上面,拿了电话来,“那快点叫了吃的,吃完饭你再好好谢我。” 好像他等这个“谢”等好久了。 顾惜趴在他肩头笑起来。 ****** 大床上,顾惜面朝里睡着,程琦靠在另一边,侧身看着她,看她闭眼好像睡着了,他拉了拉薄被。 顾惜的声音立时传出,“我真的困了,你别打扰我。” 程琦顺着躺下,对着顾惜的脸,“你睡。”他手伸进被子,摸到顾惜的手,“我就拉着你的手。” “昨晚你也是这么说……”顾惜含糊不清,“但我……真困了。” 程琦把手拉到唇边,那样贴住,轻吻着,看着顾惜,看不够的样子。 手机在侧“滴滴”响了两声,他脸上的柔情瞬间消失,转身拿过手机,看了看,放下,靠近顾惜,凑到她唇间,感觉呼吸晕在自己脸上,他吻了吻说,“我叫了人过来谈点事。你睡。” 顾惜闭着眼,抓住他的衣服,“你……”她睁开眼,“你别胡来。” “我知道。”程琦又靠近,“你怎么还没睡着,要不我帮帮你。” 顾惜立刻闭上眼,松了手推他。 程琦低头,吻了吻她的脸,转身下了床。 他拿着电话来到外间,走到门口,门一开,程进和james站在外面。 “哥。”程进神情阴冷,少有的样子。 “过去说。”程琦走出去,合上门。三人来到对面,程进按指纹开了门。 同样的装修风格,却面积更大。 程进合上门,对面房子只有一间卧室,是他哥偶尔来的时候自己住的地方。他们住这边。他跟上去,迫不及待地说,“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程琦看向james,“我觉得以前的方向也许错了,你们查的时候,都觉得戴邵东的大伯没有动机,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你去查查他。” s应了。 程进问,“哥,怎么忽然觉得他可疑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程琦说,“先查查再说吧,戴家自己弄不了那么大的事情,有时候觉得最没前途地位的那个,才最好控制的。” 第72章 夏听音 顾惜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等了一会,理智回来,她坐起来,心里翻涌着一股甜蜜,刚刚她做了好梦。 拿过电话看了看,才四点,卧室很静,程琦没有在。 她下床,看到旁边放着一双拖鞋,她穿上,慢慢飘去洗手间洗脸。收拾好自己拉开卧室门,客厅空无一人,宽敞明亮,只有料理台那边的鲜花在怒放。 她有点奇怪,走到饭桌那边,上面的午餐已经收拾干净,她拿过旁边的资料,坐下去打开电脑。 要做的事情繁琐而多,如果从帝景城开始,戴邵东有些渠道可以用,而且那边有汤念聪,总多少可以帮些忙。但前期铺陈之后,后面就是要速度…… 门铃响 顾惜走过去,看了眼门镜,开了门。戴邵东站在外面,“我等会要去面试,就在旁边的酒店,过来和你说两句话。” 顾惜侧身让他进来,“打电话不能说吗?” “电话又看不到表情。”戴邵东路过饭桌,那里手提电脑开着,“你睡的好吗,这么快又开始工作了。” 顾惜说,“咱们前期策划好之后,后期产品一推出就一定要快。” 戴邵东看向她。 她说,“虽然是你和你堂弟的竞争,但市场是大家的,你一下场,竞争的就是所有做饮品的企业。” 戴邵东拉开椅子,“这我知道,我就来告诉你一声,我爷爷已经同意。如果咱们回帝景城,就让咱们从那边开始。我们可以就近选择自己方便的饮料生产基地。” 顾惜走过去,“你手上能用的大经销商多吗?” 大经销商掌控着良好的渠道,资源,还有庞大资金实力。搭上一个,那占领速度才能谈得上迅速。 戴邵东说,“是有几家,但是还得谈,你也知道,人家虽然有资源,但是愿意投入多少运营咱们的品牌,把咱们放在什么位置。这就得看人和人打交道了。” 顾惜端了杯水给他,“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爷爷已经同意了?” “还有这个。”戴邵东一开电脑,屏幕对着她,“你妹妹发展的不错。”他笑着说。 顾惜看到那是一条新闻,“《民国风情录》即将开拍,新人顾念,民国风造型曝光。” 她极其感兴趣地坐下,翻着看,“这个剧谈了挺久的,现在要开拍了吗?”她翻到照片,看到顾念烫了头发,穿着旗袍,外面一件草绿色的大衣,脸上的妆非常漂亮,眉弯的精致,笑也精致。 顾惜开心了,却不想和戴邵东分享,她道,“顾念这个造型不错,不过她在这个剧,连女二号都不是。” 戴邵东说:“这发展已经很好了,我听说明星这行分级也是有的,一线二线,你妹妹没有背景资源,自己这半年多,接了好几个广告,我在电视上都看到过。” “是呀,中间有我陪着去的。”顾惜手指轻按,换了一张照片,“拍这个剧对她来说是转型。就是拍戏也很辛苦,你看现在是夏天,她穿着冬天的造型,如果到冬天拍戏的时候,通常要漂亮,穿的也很单薄。” 戴邵东说,“你还挑剔?不是我说,你妹妹这速度真是惊人。前面那么久,她都籍籍无名,现在才七月吧,我12月认识你,你看看才几天功夫。” 顾惜看向他,“其实你还是不放心,以为她被人包养了吧?” 戴邵东:“……有那么明显吗?” 顾惜点头,“很明显。” 戴邵东合上电脑说,“这事情也不能怪我,我是担心你,你这女孩子人不错,人不能走错路,我也不是说你会走错路,就是觉得作为好朋友,我还是应该关心你一下。” 顾惜说,“谢谢,没有。”她转头去看照片,也不生气。记下了标题,她站起来,“那你去面试吧,回头咱们明天碰头的时候再说,谢谢你过来一趟。” 戴邵东看看时间,站起来。 顾惜把电脑递给他,无声的催促。 戴邵东看了看电脑,又看看她,摇着头走了。 顾惜合上门,立刻拿自己的电脑去搜照片,另一只手拿手机拨号,打给顾念,响了几声,顾念接了,“姐——” 顾惜说,“我看到你的照片了,新闻上发的。” “我知道,可我自己还没看,安星打电话也说看到了。”她的语气低低的。 顾惜说,“你在什么地方?” 顾念说,“在剧组,这边都是大牌,我们这种小龙套不应该接电话的,周围有人看我,我晚上回家给你打。”说完她挂了电话。 顾惜看着手机,又看看那照片,制作方是被交代过的,可是顾念不知道,依旧过的很忐忑,其实能发这种照片,又怎么会是龙套。 门轻响,她侧头看去,程琦正进来。 她说,“你从哪儿回来?” 程琦说,“戴邵东来过了?” “嗯。你见到他来了?”顾惜站起来。程琦被她下意识的举动弄的皱了皱眉,“你和我说话,这么紧张干什么?” 顾惜慢慢坐下,说,“你令人觉得紧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程琦去洗了手,擦干净走过来,把她拽起来,然后坐在她的椅子上,把顾惜压到怀里,“那是不是我这样抱着你,你才能觉得没距离,我是你的男朋友。” 顾惜说,“这种东西,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情况,有时候很难改变。你给我点时间。” 程琦没说话,从刚刚那场谈话之后,俩人的关系显然有了点改变。视线一扫,看到她面前的电脑照片,“这是什么?” 顾惜立刻露出笑容,“顾念的那部电视要开拍了。你看,有她的照片。” 她推了下电脑,正对程琦,“她这个造型是不是很好看,你看,我一直觉得念念太过明艳,觉得拍戏了,这种多数被当花瓶。可你看她这照片,是不是站在那里也能令人感觉到演技。” “演技这样站着也能看到?” “你不懂,看表情,你现在看着她,是不是觉得,和我们认识的不是一个人?这就是演技。” 程琦看着顾惜,她难得这么高兴,说个不停。 程琦说,“我没见过你妹妹,怎么知道她和这照片有什么不同。” 顾惜一想,“是呀。原来你还没见过她。”她转开头,继续去翻看照片。 程琦看着她,手顺了顺她的头发,“顾惜……其实一般都是别人排队想见我一面……” “是呀。”顾惜点头表示同意,“那是自然。” 程琦继续动她的头发,每一根,仿佛都要摆好,摆整齐,顾惜是直发,他看着照片上顾念的烫发,又看看顾惜的,说,“你烫过头发没有?” 顾惜说,“没有吧。那个太浪费时间了,也伤头发。” 程琦盯着她的头发看,很黑又很顺,还很干净,他凑过去,下巴压在她肩膀上,“那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说,什么时候让你家里人和我吃顿饭,认识一下。” 顾惜转头看他,“吃饭?” 程琦被她意外的表情弄的也感意外,“不能吃饭吗?” 顾惜说,“那当然不是,就是……”她转过去,“就是咱们才在一起没多久。” 程琦有些不明白,“不管认识了多久,我和你家人见面是迟早的事情。你,心里想的什么?” 顾惜垂目对着电脑,看着上面顾念的照片,过了会,说,“你的条件太好了,普通人见到你都会有压力,我妹妹事业才开始,见了你,难免会觉得世道怎么这么不公平,她和我感情极好,但是这些情绪,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我不想我妹妹还要费精力去调整自己的情绪。” 程琦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顾惜扭过身来,看着他,“我不是不想你见我妹妹,这件事,咱们俩这件事,对我来说都太突然了。你给我点时间,等顾念把这部戏忙完了,以后咱们俩也磨合好了,再见面好不好。到时候她自己有了追求和定位,对咱们都好。” 程琦含笑看着她,不紧不慢地问,“……什么叫咱们俩磨合好了?” 顾惜说,“谈恋爱的都要磨合,过了最初的这段,每个人都会渐渐失去包容和耐心,哪一对情侣会没有摩擦呢。很多人过不去就分道扬镳了。” 程琦的脸色沉了沉,“咱们俩的感情怎么能和他们一样。” 顾惜说,“对,咱们的相识更戏剧化一些,可是面临的问题也更多,你不会不知道。我也不想装不知道,所以你别逼我,虽然平时都由着你,可是我不想和你没有走下去,自己难受不说,我妹妹也跟着担心我。”说完她身子一转,理直气壮看照片去了。 程琦身子后靠,眼神带上浅浅的笑意,没有自信的人才希望在她家人面前找存在感,他,当然不需要,他就是想看看她的态度。原来她现在是默许着自己的阶段…… 顾惜还在看那照片,好像喜欢的不得了。与有荣焉。 又翻去看新闻。 程琦靠近,跟着看了看新闻内容,手搂着顾惜的腰,紧了紧,“她不是主角吗?” 顾惜奇怪地看向他,“她怎么可能是主角?” “怎么可能不是?” 程琦说完,记起程进曾经好像说过,这个捧人还挺难的,要有技巧,他当时也没认真听,看顾惜大眼睛望着自己,他说,“这事情是阿进安排的。好像说过,我没放在心上。” 顾惜转开目光说,“我上次和程进要账单来着,他花了多少钱捧顾念,让他把账单给我。可是我心里知道,更多的是人脉。我没办法还。” 程琦的心,沉沉地往下一落。 就听顾惜说,“所以我想,以后就让着点他哥好了,他那么喜欢他哥,我不欺负人,也算投桃报李了。” 程琦怔怔地看着她,眯了眯眼,靠在顾惜身后笑起来,原来这个一本正经的女朋友,也是会讲情话的…… 第73章 夏听音 顾惜坐在料理台的一边,数着面前的食材,“青菜,鲜鱼,大虾,鱿鱼,牛眼肉,番茄,青红椒,茄子……” 对面站着程琦。 她拿过一枚鲜艳的番茄,晃了晃,看向程琦慢声问,“想好了吗?” 程琦看着她,摇头。 顾惜说,“你自己说不让我做饭,那咱们要吃饭,当然得有一个人做,不是我,那就是你!总不能每天都吃外面的东西,不健康。” 程琦说,“可我不会做饭。” 顾惜抽了几根芦笋出来,“那不会中式,简单点,做个西式的吧。” 程琦说,“……我会品菜。” “只会品呀。”顾惜放下芦笋,又拿起一包沙拉,“那我艰苦一点,陪你吃凉菜好了。这个拌一拌你总可以吧?” 程琦靠近她,商量说,“程进和程思都会做饭,要不把他们俩叫来。” 顾惜说,“那是不是以后我和你谈恋爱,要四个人一起,如果是,你趁早告诉我,我要有个心理准备。” 程琦顿住一秒,抬手开始在食材里挑,“那你教我,你爱吃什么?” 顾惜的心微微一跳,这话问的那么自然,猝不及防就被打中,甜蜜涌上心间,竟然令她异常欢喜。 她说,“就煎牛扒好了,这个简单,咱们腌上,等会煎一煎就行。最简单。” “你爱吃吗?”程琦拿过牛肉,“这个位置不错。要说牛扒,我还是看过厨师做的。不过程思做的更好,要不让他来做一次,回头我学好了,再做给你吃?” 顾惜说,“何必麻烦别人,做的大不了难吃一点,你别嫌就行。” “我不想你看我做不擅长的事情,心里不喜欢我了怎么办?”程琦语气“纠结”。 顾惜猝不及防又被甜了一下,她故作平淡说,“我找男朋友又不是找厨师,不要打岔,快点开始吧。”她跳下椅子,“我给你系围裙。这厨房一看就很少用,有围裙吗?” “没。”程琦挽着自己的袖子,顿了顿,转头忽然把手臂伸到顾惜面前。顾惜刚从橱柜找到黑胡椒研磨器,她放下研磨器,帮程琦挽袖子。 程琦露出笑。 顾惜把袖子一圈圈挽的异常整齐,那衬衫干净而贵气,顾惜心里不由就觉得可惜,又有种说不出,美滋滋的感觉。这人的一双手,写出那么漂亮的字,现在愿意为了自己削土豆切洋葱。 可忽然又有点不舍得。 她说:“其实……也不用你总做,就这一次就行。我就想着,你一定没有给别人做过饭……将来咱俩不在一起了,我想到今天也会很高兴。” 程琦的笑意一下僵在脸上,他看着顾惜,她那么认真给他挽着袖子,刚刚他正觉得甜蜜,现在却觉得那慢而精益求精的动作,带着种虔诚。 像是漫长的告别。遇见,就是为了分别…… 他一把搂过顾惜,瞬间心里难过的不行,嘴动了几动,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一齐卡在心口,喉咙,令他异常难受。 ****** 顾惜是会煎牛扒的,完全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程琦一学就会。晚餐后,程琦陪着顾惜工作到十点,然后去卧室拿了套睡衣。 顾惜从客房换了睡衣,一看程琦手里的衣服,她略奇怪,“你这是?”她今晚还准备睡客厅呢。 程琦说,“对面还有套房,以前程进和程思来了住那边。你今晚好好休息。” 顾惜点点头,也没计较他和自己玩心眼。心里突如其来还有点怅然。 程琦走近她,低声说,“……要我陪你睡了再走吗?” “我还得看一会资料。”顾惜说,“早点处理完事情可以早点回家。” 程琦抬手放在她的后脖颈,按向自己,吻落在额头,说“别胡想,以前我就想早点让你变成我的,现在我觉得,还是你想的对。” 顾惜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心里这一刻想的什么。 程琦说,“以后我听你的。” 顾惜有点莫名其妙,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规矩,这么干脆,这么好说话过。 “那我送你。” “我先看你上床。”程琦把她送到卧室,拿了手提电脑给她,“看会资料就行,早点睡。” 顾惜坐舒服了,打开电脑,“我打完这段就睡,明天早上要用。” 程琦抬了抬手,却又收了回去,他往外走,关上门的时候,手扶在门把上,好一会想再推开。 他转身往外走,很快,又一次和自己说,她那么小心翼翼,满怀担忧,却还是由着自己慢慢靠近。好像决定任性一次,任由自己万劫不复,却还不时想保持清醒。 那种一见顾惜只想据为己有的冲动,变成了一股难言的疼惜,落在了心里。 走到大门口他又犹豫,可这种感觉真难挨,就像刚才,多摸她一下,他今晚就走不了了。 想做个不扑倒女朋友的男朋友,怎么那么难。 ****** 顾惜晚上可以安枕无忧,白天全力以赴工作。 戴邵东招聘的几个人还可以,都是他过来的时候,从帝景城他爸爸安排过来的人,顾惜知道的时候,不由对程琦感慨,“天下父母,对子女谁不是鞠躬尽瘁。” 程琦这次完全没有影响她工作。甚至她白天外出,和戴绍东他们一起开会,他也没有表示意见。因为他们条件艰苦,顾惜还不想人知道,所以他们选了旁边酒店的套房。 每天据说围着餐桌开会。 ****** 程琦看着表,面前的电视上正在播教人做饭。那天顾惜的话,留在他心里久久都散不去。 程进和james来的时候,他正左肩搭着料理巾,右手拿着一个木勺。 程进进门,被他哥的造型惊呆了。 他走进去,屋里香气四溢,他更惊悚,“哥,你在做paella?” “鼻子不错。”程琦拿着肩膀的餐布擦手。 程进几步冲到厨房,看到一锅西班牙海鲜饭,上面排着一圈大虾,还有散放的其它海鲜,造型美观,能不能吃不重要,看向程琦满眼不可思议,“这是你做的?” 程琦说,“今晚上咱们一起吃饭。顾惜马上就要回来了。” 程进闻言,脸上的惊讶之色褪去,正色说,“哥s查到消息了。” “说。”程琦把餐布扔在桌上。 s说:“……查到那人在外面另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儿子。”语气明显有些羞愧。 程琦看着他问,“这么久,你们怎么没查到他还有一个家?” s说:“母子俩没有在这边,常年也不见面,藏的很深。这次我们是跟了他的电话,赶上那个儿子过生日。” 程琦说,“你继续。” s微微打量程琦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刚刚进门那一瞬居家的和善荡然无存,他说,“平城的那起事故也查到了。” 程琦望着他,“也是他干的?” ******* 顾惜回到家,反常地,程思和程进都在,一室暖意热闹。 兄弟三人围着料理台,上面有绿色的鸡尾酒,程琦对她摆手,“过来。” 顾惜走过去,却奇异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程琦搭着她肩膀说,“我今天做了西班牙海鲜饭,所以让程思和程进过来和咱们一起吃饭。”他转身,推着顾惜去看自己的“作品”。 顾惜说,“真香,我进门就闻到了。” “你先洗手。”程琦转身拿过调酒器,倒出半杯绿色的鸡尾酒,“试试。” 顾惜擦了手过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ini呀。” “喜欢喝吗?”程琦看着她,问的很专注。 顾惜说,“喜欢。” 程琦怜惜地看着她,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更像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程思看着他们,又挪开视线。 程进说,“哥,什么时候可以吃,我等一个多小时了。” 四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倒是异常和谐。饭后还一起聊了会天。 顾惜今天的工作也告一段落,程思和程进一走,她也不像往常需要赶工作,先去换了衣服洗了澡。出来的时候,程琦正在对着电脑看东西,神色有点冷。 她一时间不适应,程琦说过,他工作时候才用电脑。她转身去吹干了头发,出来的时候,程琦这次已经关了电脑,手里拿着个电话,在愣神。 她站在洗手间门口,还是觉得他情绪不高,说道,“我忘记和你说了……咱们明天就可以启程回家。戴邵东过几天就回去。” 程琦放下手机,看着她说,“平城那起事故,查出来了。” 顾惜走过去几步,难掩惊讶,“这么快。” “有目标,自然查起来快。是戴邵东的大伯干的。” 顾惜:“……”这效率,人比人气死人。刚想问细节。 “我需要离开一阵。”程琦说,“这件事回头给你一个交代。不过现在暂时,你装着不知道就行。” 顾惜点点头,心已经高高提起,他说要离开。 程琦伸手给她,“明天我会先送你回去,然后再走。” 顾惜把手放在他手心里,小声问,“你要走的事情,也和戴绍东的大伯有关,还是因为我?” “因为我自己。”程琦说,“是查我的事情,顺便查到了你要的消息。” 顾惜觉得,和自己要的消息比起来,程琦这件显然重要的多。 她不确定地问,“那也就是说,绑架案,戴邵东的大伯做的?” “他没有那么大本事。”程琦揉着她的手,“还有别人。他们按兵不动半年,我的人一直也没线索。这次还多亏了你。”他抬头看着顾惜。 顾惜的心,更是纠在一起。 “对方很厉害吗?”能让程琦找半年的,显然是厉害人物。 程琦摇头,柔声说。“你不用担心我。”他站起来,“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回去。” 顾惜明显感觉到他的疏离,看程琦往外走,她心里忽然难受的不得了,上前一步抱住他,“你今晚……留在这里吧。” 话一出口,她感到程琦明显僵硬了一下。 程琦沉默了几秒,转身来,看着顾惜,“你在试探我,你怕我有危险是不是?” 顾惜抬头,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 程琦的心都颤了,顾惜如果动情,那眼神简直能杀人,何况这一刻,他陡然发现,原来顾惜不是不爱他。她爱自己。 他伸手,把顾惜狠狠抱到怀里,“我今天真的很生自己的气,以前我从来没有吃过亏,你救我的时候,明明也说过怕麻烦。可是还是没管住自己。” 他低头,吻着顾惜的头发,“顾惜……” 她那么温柔,什么都知道。一点一滴,如在他心里生了种子,扯出柔韧的丝,一步步把自己捆住。现在回想每一次见面,令他自责而痛苦,“我生自己的气,要这样和你分开,要不能陪着你,那时候就不应该来找你。但就这一次……好不好。”他的声音柔柔的,他想用自己最好听的话来安抚她。 顾惜搂着他的腰,无声地,紧紧搂着,就是不放手。 程琦被这无声的柔情扯的心里难受,他说,“我不会有事,就是这事情得我亲自去处理。就这一次,以后咱们俩都在一起。” 顾惜还是那样搂着,带着蛮横地执着。 程琦爱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低头,推了好几下,用了力,才稍稍推开一点顾惜,他低头看着她说,“真的没事,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我今晚不接受你的邀请,不是我不想,而是……”他的声音隐隐带了笑意,靠近顾惜说,“这种事情开了头……我还怎么离的开你。” 顾惜伸手又去抱他,听不懂也不管的样子。 程琦抬着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74章 夏听音 程琦站着,顾惜紧紧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怀里,长发顺下来,搭的一身都是。程琦抬着两只手,架在空中,好一会,都落不下。 “顾惜——”他轻轻唤顾惜,以前他日日都想顾惜能这样主动,可现在她主动了,他却觉艰涩。 顾惜依旧那么搂着,靠着,不放手。 程琦低头,只能看到顾惜的发顶,刚洗过的头发带着清香,她整个人,都柔软温柔,令人生出浓浓的保护欲。他的手轻轻落下,挨上她的头发,顺着滑下去,“……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牵挂。” 顾惜攥紧他后腰上的衬衫。 他的下巴挨上顾惜的头发,一点点收紧手臂,把她挤到怀里,“这事情是我不好,我那时候告诉自己不能来找你的。如果是现在……我一定真的不来。” 顾惜抬起脸,看着他,“还是有危险的对不对?” 程琦摇头,和她目光相接,认真地说,“我就是不舍得你,我今天想到要和你分开,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完他又笑。 顾惜轻轻地松开他,“你别故意逗我笑。我也不觉得好笑。”她收回了手。 程琦的手还搭在她背上,他又没了放手的意思,“人真是矛盾。”他拥着顾惜感慨,“其实这事情也不是这么急。可我想早点处理完,早点回来和你一起。” 顾惜说,“那你要这样说,就去吧。” “我留下阿进陪你好不好?你不是喜欢他吗?”程琦突然笑说。 顾惜摇头,“我就是普通人,也没有仇人,生意场上也没有敌人,不用人保护。” 程琦看顾惜半点不接自己的玩笑,心里说不出什么味。拍了拍她的背,松开手,“我现在有点庆幸,没有让别人知道咱们俩的关系。艺术馆那边的,都是我的人,你要有空,可以去方毕纯那里吃饭。” 顾惜点头,顺从的样子。 程琦觉得这是种令男人都会心酸的柔顺,他又问,“那你有什么想我做的吗?我走以前。” 顾惜攥上的他的袖子,犹犹豫豫地,低着头说,“有。” “有?”程琦来了兴趣,看着她还破天荒扯自己的袖子,他笑着看她,“什么事?”说完又笑道,“先说好,过夜可不行。”语气格外的义正言辞。 顾惜抬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柔柔地垂下目光,说,“你……可以写两个字给我吗? “写字?”程琦茫然地问,心里却是那刚刚一眼,怨念到含羞带怯的目光。 他压着心潮涌动问,“写什么字?” 顾惜低低地说,“在方毕纯的美术馆……我,我看过你给他写的字,你能……给我也写两个字吗?” 程琦直直地看了她一会,眼神幽深而摄人。有什么东西到了口边,他却不敢问。转身,拉上顾惜的手,“这有什么难的。现在就去。” 顾惜站着不动,“回家再写,”她用更低的声音说,“……这里写了不好带走。” 程琦的手搭在门框上,突如其来,心里又难受的说不出话。 世间的事,皆有因果,缘分亦然,曾经的随意或者漫不经心,总有机缘巧合会明白的那一刻,不知那一幕,那句话,怎么就留在了心里,令自己再难忘记。 程琦没有问顾惜,她记得让自己写字,是不是一早就喜欢自己写的字。 ****** 次日。 顾惜站在第一次她和程琦见面的书房,程琦立在两步之外,站在那里看人备纸墨。他在的地方,别人都是屏气凝神的,连她,这一刻也忍不住跟着敬畏。 笔墨备好了,那些人出去,门一合上,程琦就走过去,拿起笔,看着她问,“要我写什么?” 顾惜看着他手里的毛笔,只觉得他这样拿着,那毛笔好像就贵的不得了。她走过去,站在桌旁说,“……就写我的名字就行。” 程琦说,“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顾惜挪过去。 程琦拿笔点她的眉间,“就要我写你的名字?” 顾惜点头。 程琦转身,墨点点晕积笔上,他看着顾惜笑,“我从来不知道,这个还可以在女朋友面前刷好感。” 他抬手,落笔,笔墨滑过纸间,时间仿佛被停止。顾惜屏着呼吸,看他姿态端严,章法严谨,一笔笔,从落笔那一秒,恍然有声,划过人心间的声,花开的声。她的目光追随着那笔间一点墨晕,一笔一划,有加持的法力,令平凡的名字从这一刻与众不同。 几乎是一瞬,他就收了笔,那样快。 那纸上,显出自己的名字,端凝到贵气无边的字体,气度无双。旁边有他的名字。 他抬头看她,“我还顺手写了我的名字,怎么样?”他看着她笑。 顾惜站着不动,四周仿佛瞬间没了声,寂静压抑,他右手持笔,风华绝代。墨香阵阵,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轰然在耳边喧嚣,她看着他,愣的不会动。 程琦抬笔点她的鼻尖,“怎么了?” 顾惜痴痴地看着他,这时候,有什么埋在心底的东西被打破了,敢爱不敢爱,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副字,她以前觉得这都是奢望。 程琦放下笔,抬手,放在她脸上,很轻,“顾惜,怎么了?” 顾惜望着他,神思一点点回来,她说,“其实我觉得有你一副字就够了,你太好了。我要不起,一副字就够了。” 程琦哭笑不得,“我写字是为了讨好女朋友的,可不是为了她想离开我。” 顾惜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很多人爱上一个人,也许是爱上他的才华,也许是爱上他的品行,可你,我找不出可以不爱的地方。” 程琦诧异地看着她,墨香散着,顾惜深情没有掩饰的目光,望着自己,令他一瞬间竟然觉得罪恶深重,他为什么要招惹她。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以后不许想这些。”他忽然有点恼火,伸手,一把把顾惜搂进怀里,低头,寻找她的唇畔。 顾惜搂上他,迎合着,仰头。 他却觉得还不够,情感爆发的激烈而痛苦,他一提顾惜的腰,把她放在桌上,挤到她腿间,“顾惜……相思苦,”他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语言苍白而浅薄。 没有经历过,谁能知道相思苦,原来是这般。如果可以,他只希望,自己担了双倍的苦,担了她的那份去。 第75章 夏听音 顾惜挂上电话,走过长廊,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坐着一圈人。 戴邵东在主持会议,她走到桌前,“不好意思,大家说到什么地方了?” 戴邵东看着她,低声说,“还是刚刚的那个话题。” 顾惜对上电脑,“那就继续产品的问题,你堂弟他们公司准备走什么路线?” “和咱们一样,饮料呀?不是说过了吗?” 顾惜说,“饮料也有饮料的定位。” 戴邵东一时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对旁边人说,“你们说一下吧。” 一个说,“咱们要不做一个类似大品牌的饮料,然后贴着炒作一下,就选国际的那些大牌,然后用本土爱国形象,剑走偏锋一下。” 顾惜看了他一眼。 戴邵东说,“这不是长久之计,咱们是正经公司。说点靠谱的方法。” 另一个说:“那就说渠道吧,就饮料销售的渠道情况来说,一种是向国际大品牌那样,全球进行推行的直接方式,厂家只跟零售商见面,第二种就是国产品牌推行的供货方式,厂家把货发给批发商,由批发商给零售商进行二级批发。 再一个就饮料口味儿来说,属于大众消费品,所以味道还是要折中一下。但其实味道的好坏并不是主要的成败因素,还是取决于销售渠道。 所以我建议咱们先把资金用于铺货,走一般国产供货商的路子,和二级零售商打好关系。” 另一个说:“确实是这样,以前我参与过一个策划案。那家公司研发滞后,产品质量每年都下降,业务员的忠诚度也不行,经常换人,内部管理更是一塌胡涂还有*现象。让我们看来,这种公司都该关门了,可是那公司依然没倒。 最后我们研究发现,就是因为公司的产品销量每年都在增长,这种增长让经销商可以挣到钱,业务员也能挣到钱,所以,渠道在,品牌就不会倒。所以我觉得关键就是,能不能让下面的业务员和经销商都挣到钱。” 另外几个也纷纷附和,“产品的口味和质量在其次,确实是这样。渠道很重要。” 戴绍东想,一样的资金量,是把钱用在开发产品,还是开发市场,是一个问题。既然产品本身能过关就行,重点当然是在开发市场。 点点头,看向顾惜,“这和你上次说的差不多。你怎么看?” 顾惜摇头说:“那次是谈发展,现阶段谈这些不合适。这些都是做到一定规模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现在问题是,有没有那么多时间撑下去。” 戴邵东看着她,“你说仔细点。” 顾惜慢声说,“多少国外大企业到了国内都是面临几年的亏损。人家都是,有了一定心理准备才开始开拓这个市场的,明明饮食习惯不一样,消费理念也不同,可是他们愿意花几年的时间去培养消费者,有时间有精力。就和早年的咖啡一样,没有人喝,最后包装成送礼的产品才打开了市场。”她看向戴邵东,“而咱们根本没有时间。” 戴绍东陷入沉思,他爷爷只给一年的时间,他说:“就算只有一年时间,但咱们现在研究的是,应该把精力放在市场开发,还是渠道商。” 顾惜说,“想这些也都太早了,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应该先给你的产品定位。” 戴绍东疑惑地看着她,“不是都说了,产品过关都行,重点在渠道上,只要周围可见咱们的产品,销量一定不愁。” 旁边几个人互相使了下眼色,他们都不知道顾惜的来历。有点搞不清楚,应该用哪一种态度对待顾惜。 一个说,“现在饮料市场参差不齐,其实有一个核心产品就行,多少都是换汤不换药。” 顾惜笑了,说,“你们都觉得渠道才重要,产品本身就算一般,只要渠道强大就没有问题,对吧?” 戴绍东觉得她的笑,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他说:“其实我得到消息,那边也是把重点放在渠道上。” 这消息还是他爷爷透给他的。 他说,“品牌当然也重要,但是品牌比起渠道来说,当然渠道更重要一些。” 顾惜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产品定位,而不是指做品牌。” 旁边几个人看了看,他们都是在各大投资咨询公司工作过的。现在连个卖煎饼的都知道要注册品牌,不做品牌,那做什么? 这话真的有些太外行了。 戴邵东心中隐隐开始失望,觉得也许上一次顾惜出主意,显示的聪明,并不只足以支撑这一件事。何况顾惜没有和他谈过费用的问题,他知道也许顾惜心中也是隐隐不确定的。 他说:“在市场营销方面,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品牌都是从高端来拉动,用钱来砸品牌。就算东西不怎么样,只要有钱都能做。而咱们,只能由低端来销售,慢慢把品牌支撑起来,但是品牌本身还是很重要的。” 顾惜又摇头,看向他说,“营销是一种力量悬殊的竞争,只有一个亿的企业根本没有办法做品牌,只能先讲生存。” 室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戴绍东无语地看着顾惜,这口气也太大了。 顾惜看了一圈,视线又对上他,语气不变地说,“你们都是做惯大品牌的,已经习惯了你们主导市场。但是你们并不明白市场对于弱势品牌的残忍。我直白点说吧,不讲生存,只有一个一亿,就算你拿出5000万搞渠道,你们知道首先面临的是什么吗?” “渠道压款呗,”一个说。 顾惜看了看他,却还是转向戴邵东,慢声说,“你知道这几年,饮料市场的竞争多大吗?价钱一路下滑,终端争夺水生火热,常年到超市都可以看到买赠。多少新品上市,连一个浪花都没激起来,就失败了。” 她挪了挪自己的笔记本,和旁边人的放在一起,中间隔着距离,说道,“所谓泾渭分明,每一个产品,是有地盘的。就像这电脑,他的地盘在那边,这边的就是我的。现在的饮料市场,早被这样抢占瓜分了。我们现在一个新产品进场,就是和所有的饮料品牌争地盘。” 她看向戴邵东,“如果定位不明确,你想想,撞了大公司的产品定位,人家会不会收拾我们。如果产品定位不清晰,大品牌会不会都以为咱们是别人的竞争对手,然后一起来灭咱们。” 商场如战场,戴邵东心里陡然升起这句话。 顾惜看了一圈,对其他人说,“你们都是做惯大品牌的,你们可以想想自己以前的思路,有一个小品牌进场,你们自己都要降价拉客,还有人敢来分一杯羹,会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死再说。” 大家,哑口无言。 顾惜挪回自己的笔记本,想到自己以前可经历过不少被“拍死”的经验,这些大户怎么可能想到基层企业的苦楚,看向戴邵东说,“那现在可以讨论生存的问题了吗?” 戴邵东:“……” ****** 大家从会议室出来 顾惜站在桌边收拾东西,戴邵东说,“等会咱们一起吃饭吧。” 顾惜把东西装进包里,一边说,“还要谈工作吗?” 戴邵东说,“哪里有那么多工作谈,我回来几天了。咱们还没一起吃过饭。” “你和汤念聪去吃吧。”顾惜拉上包,“我回去整理一下产品定位的思路,厂里的新品研发用不了多少时间,咱们速度得快。” 戴邵东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你怎么懂这么多?”他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顾惜说,“这有什么,你站的位置不同,你也不知道街上一碗面卖多钱,我是女孩,总逛超市,也爱想,这些事情不是明摆着嘛。” 戴邵东被逗笑了,看着她说,“一起去吃饭吧,上次那个药膳馆子,回来后我一直想去吃。” “找汤念聪陪你去呀。”顾惜回的干脆,拿起东西往外走。 戴邵东跟上说,“汤念聪去外地了你不知道?” 顾惜拎着包愣在门口,“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一阵了。”戴邵东看她真不知道,摇摇头,“他走都没告诉你,我还以为他说过呢。有人帮他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像可以搞种植基地,地方非常不错,他发过照片给我。” 顾惜露出些微担忧的神色,“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她慢慢往外走着,心里又有些不确定。 问戴邵东,“什么时候去的?” “你去港城之前吧。”戴邵东想了一会,摇头,“我也忘了具体日子。” 顾惜没说话。 戴邵东又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顾惜默了一会,说,“有次他叫我去酒吧,有人在那里唱歌。然后我去坐了一会。” “那他当时没有和你提过?” 顾惜说,“他那时候……好像说过还是要做这件事。”她说完,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我不和你去吃饭了。回头明天开会之后咱们再去吧,当我给你接风。” 戴邵东,“……我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你才说接风。” “那咱们不是都忙嘛。”顾惜露出一丝笑,“知道我不是故意怠慢你就行,我这也是日以继夜忙的你的事情。” 戴邵东心里涌上感激,陪着她往外走,“那你没车,我送你。” 顾惜说,“不用,我要到超市去一趟看看。你去吃饭吧。” 戴邵东说,“咱们有调研人员,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去。” 顾惜:“……我去买点家里用的东西。” 戴邵东这才放弃,俩人进了电梯,他按下电梯说,“那明天吃饭说好了,我等会让秘书订位子。” 电梯门合上,数字跳着往下去了。 ******* 晚间,顾惜洗了澡,坐在书房工作,手边放着电话。 九点钟,手机准时就响了。 她接了电话,对面传来程琦的声音,“上床了吗?” 顾惜合上电脑,站起来说,“正准备去。”她拿着手机往卧室走。 “今天吃的什么?”他的声音柔柔地,低低的。 顾惜低下头,脸有点热,那音调低而深的钻入自己耳朵,她说,“吃的米饭……在家吃的。” “又自己做饭?”他的声音带了笑,像是搂着她,贴在她耳边笑的时候。 顾惜把电脑扔到床上,钻进被窝里,“你今天吃的什么?”她捂着被子问。 “你上床了?”他的声音又变了,带着点不正经的调笑。 顾惜嗯了一声,觉得自己脸火烧火燎。 她钻出被子,透了几口气,说,“对了,今天戴邵东说,汤念聪去了外地,你知道这件事吗?” “谁是汤念聪?”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明知故问。 顾惜的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她坐起来,“就是和戴邵东关系最好的那个。你也见过他的,我帮戴邵东结婚的那次,他也在的。” “哦……”程琦的声音拉的长长的,恍然大悟的味道,“就是带你去酒吧的那个呀。” 顾惜头一仰,栽倒在床上。 第76章 夏听音 雅间里, 戴邵东推门进来,看着顾惜说,“我去看了,今天的鱼特别新鲜,咱们还像上次一样吃鱼吧?” 顾惜看着他,觉得戴邵东眉眼都带笑,神采奕奕,她点头说,“点你喜欢的就行,我今天是陪客的。等会我买单哦。” 戴邵东笑着往外去,对门口跟着的服务生交代了几句,关上了门。 “你说你这女孩子,我真的没见过,怎么这么见外。”他拿着酒水单,“你想喝什么?” 顾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骄阳灿烂,天蓝的没有一丝云,她说,“天越来越热了,咱们的饮料下个月能推出最好,还赶个节气。” 戴邵东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笑着说,“如果真的定下来产品也快,早上试的几种口味,你觉得怎么样?” 顾惜说,“都挺好的。确实是大同小异,关键在定位上。咱们只能以小博大。” 戴邵东想到件事站起来,“你上次不是爱吃那个笋,我让他们加上,等会吃着饭你慢慢说。” 顾惜听他语气照顾的不得了,条件反射说,“你不用太照顾我,当个一般的合作伙伴就行。” 戴邵东对门外服务员说了几句,关上门,脸上依旧带笑,“你怎么能一样。”他坐下,给顾惜续上茶,慢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你是我不同一般的朋友。” 顾惜沉默下来,知道他的意思,他们经历的事情,毕竟也不一般。可是她不能和他们当朋友,先不说汤念聪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程琦弄走了。何况这俩人,还和程琦的事情间接有关系。 虽然知道程琦心里有数,也同意她来工作,不过那个人……他可以弄走了汤念聪,还令自己抱怨不出口……自己其实根本也摸不着他的性子。 她看向戴邵东说,“正因为我也当你是朋友,所以不想太近,咱们还有合作的关系。这件事你明白的对吧?” 戴邵东浑不在意地说,“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这人……”他摇头,心里想了半天,觉得太本分了些。 顾惜沉默地喝了口茶,看向他问道,“对了,你和你女朋友,最后怎么样了?” 戴邵东的笑意,一秒钟好像就那么消失了,他喝了口茶,说,“其实我上次去都没有见到她,说真话,到了今天,我都不知道当初那件事是不是我错了,还是她错了。” 他看向顾惜,“我说心里话,作为一个男人,我自然想爱她,给她想要的生活。如果可以,我很想支持她的事业,而且我一直也都是支持的。但那件事,你也算全程都在,你也知道我的难处。你这么聪明,你说说,问题在哪儿?” 顾惜有点诧异,她记得这种谈话好像有过一次,又问,那戴邵东这是憋闷了多久,她想了想,慢慢地说,“其实如果真的相爱,为对方退让是应该的。可是理想除外。”她看着戴邵东,“理想是可以令人牺牲自我的。也许,在你女朋友的心里,帮助别人,比她自己的幸福都重要。如果是这样,你应该理解她。” 戴邵东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会,喝了口茶,捏着茶杯,想了好一会,才说,“也许确实是这样,那段时间,我们俩的思想高度不一致。” 顾惜觉得他的语气落寞,她现在也是有爱人的人,不免有些怜惜别人的爱情,她说,“那现在呢?其实你的事情也不算糟,和她解释一下也没什么。” 戴邵东摇头,“她一直都不接我的电话。” 顾惜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她知道你举行婚礼的事情了吗?” 戴邵东极慢地点头,“她国内也有同学。” 顾惜垂下目光,很轻地说,“大家总说,这世界其实很小,不超过七个人,都能搭上关系。”她想到程琦,如果他们不是那样相遇,不是自己和戴邵东开始的恩怨,她怎么可能通过七个人认识到程琦。 戴邵东看了她一眼,说道:“也有性格的关系,像你这种女孩,男人如果爱上压力就会小,也会很安心。” 顾惜疑惑地看向他。 戴邵东:“人很善良,又本分,现在很多女孩都是外向的,总往外跑。你没事就在家对吧。” 顾惜不说话。 戴邵东看了她一眼,觉得其实她有那对眼睛,不说话也够了,他说,“不过这样也不好,做好朋友才和你说,男人还是要有点紧迫感,不知足是人类的本能,你这样,以后有了男朋友,他太放心,就会忽略你。” 顾惜看着他,换做是以前,顾惜一定不搭理,可她现在有了爱人,还是很喜欢的对象,她有点不确定,“那也不是所有人都一样,最重要是性格,如果因为太放心,少了紧迫感就忽略对方,这样也算不得爱情了。” 戴邵东又露出笑容,点头,包间门响,服务生推开门,传菜的进来。 看着菜上了桌,人都出去,戴邵东才说,“你能说刚刚那话也不错,衣食住行,人活着最重要还是让自己吃好。”他拿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在顾惜碟子上,“所以你多吃点。” 顾惜拿起筷子,无声地吃了,说,“那咱们聊产品的事情吧。” 戴邵东拿筷子夹着块鱼,他……还一口没吃呢。 ****** 晚上,无缘无故下了大雨。 顾惜早早回家,雨却半点停的意思也没,她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的雨幕,想到那一天,自己坐在程琦的车里,雨越下越大。 她推开窗,望向天,不知道自己的爱情,开始在雨天,会不会也像这天一样,最后会变成无尽的眼泪落下来。 外面很黑,天上更黑,她合上窗子。 心里有点烦。 手机在被子上响起,她走过去,看到一串零和上面的时间,已经九点,她接了电话,沉默着没说话。 “还在生气?”程琦的声音传过来。 顾惜不回应,他把她抓的牢牢的,紧紧的,她却不了解他半分。 “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绕人,“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生气吗?” 顾惜说,“你都把人弄到那么远去了,我还不应该生气吗?” “那我让他回来。”程琦说,毫不犹豫,为博红颜一笑什么都肯干的语气。 顾惜气结,“你这样怎么行,半点不考虑别人,我和他又没有什么,他也是一心想做点事情。最重要,你还派人在监视我吗?”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程琦说,“我都答应你了。” 顾惜想了想自己周围,也好像没有发现过人跟自己,不过以前也没有发现过。她说,“那汤念聪是怎么回事?”昨晚太生气她都忘记问了。 程琦的那边空了一会,才听他说,“那时候你还没有和我一起……” 顾惜握着电话,生出无力感,柔声说道:“你以后别这样了,令我觉得好像自己被控制了一样,什么都在你掌握中。” “……好。”程琦的声音变得异常听话,“你今天吃的什么?” 外面雨落的越来越多,敲打在玻璃上,顾惜看了一眼,想到刚刚的担忧,柔声又说,“……你认真听我说好吗,男女朋友谈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你把我抓在手心里,我知道你想了解我,想知道我,可是你看到的我,只应该是我告诉你,和展示给你的,你觉得对吗?” 对面沉默。 顾惜看着窗外,慢声说,“这种信任还有尊重,是基本的。”她放柔了声音,又说,“今天,我可以告诉我自己,理解,体谅你的所有做法,但不代表你这样做就是对的。” “……我当然信你,也尊重你。”程琦的声音传过来,“那时候情况不同,你并没有和我在一起。但现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又怎么会舍得你不高兴。” 顾惜的手挨在玻璃上,雨点不断打在外面,她低声说,“我就是有点担心,如果我们不互相调整,以后一定会出问题的。” “知道了。”程琦的语气和她一样温柔,“那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吃的什么?” 顾惜说,“中午,我和戴邵东吃的午餐,给他接风顺便谈新产品的事情。下午我们敲定了新产品的研发口味,可是产品名称定位还没有想好。” “很辛苦吗?” “不会呀,觉得很开心,现在的饮料行业不好做,戴邵东请这些人又是以前做惯大公司的。可戴绍东资金又有限,就那么一点钱,要研发要生产,还要去打开渠道。所以大家都主张把钱尽量用在和供货商打交道,也就是渠道方面。” “你提了不同的意见吗?” “那当然,他们根本就是何不食肉糜。”顾惜收回放在玻璃上的手,说,“都说要扩张速度,可不知道一个新产品进入市场的时候,别的企业都会紧张。哪一个品牌没有自己的市场份额。我们这样盲目去和别人抢东西,那还得了,刚进场,人家大公司就该来找事儿了,他还做的是茶。当统一老康老王家都是吃素的吗?” 程琦空了一秒,朗声笑起来,“这外号人家知道吗?” 顾惜也笑,她说顺口了。连忙改口道,“我干嘛和你说这个,你今天做了什么?” “我喜欢听你说,”程琦的声音带着夸奖,“你平时很温柔平和的性子,做人和做事却特别有想法。那你给了他们什么意见?” 顾惜露出笑容,走过去钻进被窝里,慢慢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们需要在已经成型的市场中找一个突破口,新品的上市要另辟蹊径。用俗话说,我们现在需要在夹缝中求生存。” 程琦又笑了,显然是被顾惜一本正经的口气。 “我不和你说这个了,还是听你说吧。”顾惜把手放在被子上面,扣着被角。 程琦却说,“我觉得这是自己了解女朋友的好机会,为什么不说呢,就是我派人跟着你,也无法摸到你心中的想法。” 顾惜拉起被子,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的语气近在身畔。 程琦又说,“而且这一次,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就像我这次的事情,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你抢了别人的市场份额吗?”顾惜涌上担心。 就听程琦说,“市场是大家的,现在又是全民收藏的时代,就说国内的客户,你说是应该属于西方的,还是属于我们的。” 顾惜说,“那当然属于有本事有能力的。” “对。这是一个大游戏场,什么时候进场不重要,有能力才有话语权。”那声音平稳中带着令人安心的魅力。 顾惜缩进被子里问,“你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如果有危险……我就不会告诉你这些了。” 顾惜把被子盖在头上,耳边只有程琦的声音, “艺术品市场的规矩,全部是西方人制定的。但多数东西的价值都是扭曲的,艺术品也分两种,一种是用来被收藏的,另外一种是用来被炒作的。纵观整个历史的文化层面,用艺术品泡沫洗劫财富并不是什么新鲜手法。” 她的脸红了,这样,捂在一个狭小不透风的空间,好像他搂着自己耳语。 她小声问,“你也在做这个吗?” “我们做的是投资。”程琦的笑声愉悦,全部钻入顾惜的耳中,“这个市场非常大,也非常复杂,我们真正持有的作品,都有资格进入国家美术馆。像方毕纯他们的作品,只是一些附带产业。对了,”他忽然停了一下, “顾惜……方毕纯好几年,都想把画挂在我的房子里。可是一直没能如愿,今年,他终于有了机会,你知道是什么吗?” 顾惜想了想,想到自己客厅的画,大概是交换吧,她柔柔地说,“我不知道。” “嗯……?”他在对面拖着调子,性感极了的声音,“不知道呀……那,你想我了吗?” 顾惜身上一热,一下想到那天,他搂着自己,也曾这样靠在自己耳边,动情地说话。 她把自己捂的更紧,觉得要没办法呼吸,又觉得,也许捂得更紧一点,才好。那样,那样才像……他抱着自己。 第77章 夏听音 吊灯是黄色的光,落在室内,水晶杯上折射出彩色来。程琦坐在桌后慢声说着话,旁边的侧面书桌上,程思正在轻敲着键盘,把程琦说的话变成字母。 程琦面前的桌上,手机闪了闪。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就露出笑容,回了一条。 门轻响s推门进来,站着说,“琦爷,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他们那条线,只要敢动,就是一锅端。” 程琦右手拿着电话,那短信刚飞出去,他视线转向james,叹了口气说,“你的中文还是不行,我们不说一锅端,要说连锅端。” s的表情一瞬间呆滞,看到飞碟大概也差不多会是那表情。 程思扭头来看他,笑出了声。 s明白过来,看着程琦说,“您以前从来不和我们开玩笑。” 程琦慢声说,“……经我提点,果然进益了,这句说的都对。” s:“……” 程思继续在旁边笑。 程琦转向他说,“我刚刚,受了点启发。做生意都要审时度势,懂的夹缝里求生存。咱们这两年在国外,势头是太劲了些。” 程思说,“那也是因为他们没有你在国内的路子。”说完心里却奇怪,做生意需要审时度势的,他们周围,现在正需要夹缝里生存的,不做他想。 就听程琦说,“我现在有了新的想法。”他看着james,“国外大拍行,参与走私,这种丑闻还不足以致命。还是交给政府出面吧。他们不是有部分背景一直没暴露吗?” 程思直直看向程琦。 s说,“这……估计牵扯会有点大。毕竟那边三个合伙人,另外两个并不知情。” 程琦说,“本来我也想讲点社交礼仪,先警告一下,不过现在觉得,何必浪费时间。他们不懂夹缝里生存,被连根拔起也与人无尤。” s低下头应了。 程琦站起来说,“等这边的人抓住了,就去戴世全那里。” 程思跟着站起来,“那边的消息说,戴家最近一直很安静,全部的人,心思好像都在戴邵东和他堂弟的事情上。” 程琦转头,拿起桌上的电话,顺口说,“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顾惜一定赢。” 程思心里想,我就是想一件事,这个赌局要一年,赢了又怎么样,难道下面一年,他们又要去窝到帝景城? ******* 戴盛昌随着服务员走到雅间,门一开,戴盛涛站了起来,“大哥……” 门在身后关上,戴盛昌板着脸走进来,“有什么事情还不能在家里说,一定要出来。” 戴盛涛说,“你家还是我家?都不方便。”他拿起茶壶,给戴盛昌斟上茶。 戴盛昌看着茶杯一点点满上,心情好了些,说道,“你还是喜欢来这地方,这么多年都没变?” “我贪这里够清静,服务员不叫也不过来。你知道我家,每天被叨叨的就想耳根清净。” 戴盛昌笑了笑,很阴郁冰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没有搭腔。 戴盛涛给他布菜,关心道,“大哥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他又喝一口茶,“我不是好好的。” 戴盛涛放下筷子说,“我觉得从程家上次的琦爷过来之后,你就不大对劲儿。” “我看你也是糊涂了,他才多大,当的起你叫他一声‘爷’吗?”戴盛昌沉下脸色。 “那有什么办法,大家都这么叫。你现在又不是不知道,那男人手段厉害,来了一次,老爷子夸了好多天。” 戴盛昌自然是知道,他心里那种烦躁又回来,最近这种烦躁一直纠缠着他。确切说,从戴邵东婚礼开始,这半年,他都活的煎熬,缓出半口气说,“确实没想到,才那个年纪,就那么厉害。”语气有点飘忽,“……以前只是听人说,总觉得未免夸大其词。” 戴盛涛吃了几口菜说,“这有什么奇怪,说是亲戚,平时又没什么来往。邵东婚礼的时候咱们才第一次见人,不过那人不常在外走动。” 戴盛昌喝了口茶。 就听他四弟又说,“不过他对邵东真是不错,大概怕婚礼的事情,父亲迁怒绍东,所以才特别过来一趟,为的是帮邵东说话。” 戴盛昌的手顿在空中,心里涌上怒气,他压着火气说,“婚姻大事,原本对男人来说,一辈子就很重要,父亲总是在这事情上一再的犯糊涂。” 戴盛涛刚塞进一口菜,听了这话,转头看着他,“大哥,这么多年你不会还在生父亲的气吧!” 戴盛昌对上他的目光,自己四弟满脸震惊,好像反倒是自己不可思议,他心中冷笑,说道,“我怎么会生气,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戴盛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确实像你说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过去的事情谁都别想,你如果还生父亲的气,我心里也不踏实,当年的事儿,家里没一个人支持你,当时我也年轻,不明白什么意思,如果搁在现在,我一定支持你。” 戴盛昌笑了,“世上没有退路的事情太多。” 戴盛涛没有听出话外之音,点头道,“可这件事儿,大哥我给你说句心里话,我有时候,时常也能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想到以前,有时候总是心里不安。咱们也是做了父母的人,当然都想子女好。当年,父亲想你娶个有家势助力的,是为了这以后几十年家里的太平。” “那太平了吗?”戴盛昌忍不住嘲讽,“倒不如说说元亨和邵东要斗到什么程度?” 戴盛涛被他凉薄的目光弄的心中一凛,可又觉是自己看错了。毕竟提到往事,自己大哥就会不高兴,谁心里都有别人不能碰的刺。 他心想,转了话题也好,就说道,“元亨和邵东这场事呀,还真难说。——大哥我跟你说句老实话,你知道吗?二哥他,十几年前,就在帝景城安了条线,我听说,现在那个人就在戴绍东的新公司里,你说说这事情……” 戴盛昌这次大吃了一惊,“他安了商业间谍?” “也不知道算不算。”戴盛涛说,“我今天在二哥那边,听说最新传来的消息,邵东的公司决定先把重心放在产品定位上,听说是要在上市的新品里面另辟蹊径,因为不想和别的大品牌去争市场。” “邵东也不是笨人,他们公司有得力人手吗?” “好像有。”戴盛昌靠近他,低声带笑说,“就是那个帮他结婚的假老婆,这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现在一起创业。对外没公布,但是每天都碰面,也在一起。” 戴盛昌想了想,对那个假新娘的印象并不深,说道:“我觉得这事,应该多想一想,也许对方是故布疑云,谁都知道扩张速度要快,父亲只给一年的时间。不把精力放在销售上怎么行。” 戴盛涛说,“二哥为了儿子,那还不拼尽全力,他说还会派人过去,只有一个人在那边始终不放心,还怕给的消息不准确。他还说,公司之间互相放一个商业间谍也没什么,又不是要害对方。” 戴盛昌拿起筷子,笑的意味深长,“上次,邵东搞地产弄出了人命,这次又好不容易得了次机会。其实什么东西都有命数,一个品牌能不能做起来,也要看有没有那命。” ******* 顾念对着镜子正在画眉,旁边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她的手一滑,眉画的脱了路径。她拿着眉笔,看着旁边的手机,停了一会,才放下眉笔拿过电话。 短信,是一张照片。 她穿着白色的小上衣,盘着头发,打扮的很时髦,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她手上拿着筷子,正带笑给对方布菜。 面前还有几颗大蒜。 她咬住下唇,手机翻了下,是另一条短信,也跟着照片。 上面的她,打扮的依旧时髦,旁边是另一个中年男人,一脸肚满肠肥的暴发户样,她端着酒杯,正和对方笑颜如花的碰杯。 她一把将电话扣在桌上,闭上眼,手有些抖。 “顾念——”化妆室的门被推开,外面人说,“衣服给你拿来了,可以试了。” 顾念点点头,看到门关上,她急速拿起电话,看到上面陌生的号码,想了想,还是关了电话。这是自己以前的照片,如果单看照片,其实也没什么。她这样安慰自己。 站起来,她往外走,突然想起来妆还没化好,转头拿了化妆棉,擦掉被化坏的地方,重新描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特别白。她低头,还是拿起了手机,播了顾惜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有人接。 “喂——”顾惜的声音懒懒地传过来,还带着重感冒的鼻音。 顾念愣了一下,“姐,你生病了?” “没有。”顾惜说,可声音带着鼻音。 “你感冒了吗?”顾念问,心里想说的话,就转了思路。 “没有,你怎么这时候给姐姐打电话,是不是有事?” “没。”顾念说,“我有点想家了。就给你打一个。” “那姐姐过两天去看看你。” “不用。”顾念低下头,心里有点酸,她知道她姐最近正忙,她说,“我就想问问,安星工作的怎么样,他每天打电话给我都说挺好,我怕他骗我。” “挺好的。”顾惜声音带笑,“你放心,我们公司不留没用的人,我最近忙,公司的招聘都是他主持的。” “那就好。”顾念说,“我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那姐姐在家等你。” 顾念挂上电话,想了想,翻到那短信,删了。站起来,照了照镜子,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78章 夏听音 顾惜刚放下手机,门就响了。她去开了门,安星从外面走进来。 “姐,我让我妈做了点粥给你带过来。”他把袋子放在饭桌上,然后走到厨房拿了一个碗出来。 顾惜走到饭桌旁坐下说:“帮我谢谢你妈妈。”说话间,带着浓浓的鼻音。 安星把粥倒进碗里,看她伸手去拿纸巾,说道,“你一会还要和戴先生开会,要我说应该换一天。你这样和别人开会也不好看。” 顾惜弯腰,拉过垃圾桶,扔进去纸巾说,“怎么可以随便换时间。那天开完会之后,其实咨询策划的业务已经算交给我们了。” 安星大为奇怪,“那一开始不是我们的吗?” 顾惜又抽了一张纸巾,摇头说,“我们公司才刚开始,又没有什么经验,这次的策划案对于戴先生来说非常重要。当然不可以凭交情就交给我们。” “哦,原来他之前还在考验咱们公司。”安星给她倒了杯水。 顾惜喝了说,“也不能算考验,要别人相信自己的能力,咱们就得拿出实际高效实在的东西来。” 安星笑了笑,把粥挪到她面前说,“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顾惜放下杯子,看到白色的粥熬的不见米粒,很够火候,她慢慢喝了一口,说道, “你等会去公司,和咱们自己的员工也开个会,做个调查,帮戴先生搞研发的那家公司,看看他们公司一共有哪些产品,每个产品的销量怎么样,销量最好的产品占多大比例,而且这些销售都来自哪个区域哪些渠道?” “这些戴先生不是都已经给过数据了?” 顾惜看向他,认真道,“安星你记住,别人请我们咨询,我们就要拿出自己的咨询价值。数据这些都是可以作假的,特别还是对方主动提供的数据。”她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堵着的鼻子,继续说,“……这件案子戴先生能够去找对方,证明他们关系应该不错,所以戴先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重新统计数据,但是我们作为隐性合作伙伴,一定要把这些事情都做了。” 安星拉开椅子坐下,“知道了,等会回去就让他们查。” 顾惜略微感慨地说,“纵然有朋友之义,也先是一个生意人。我们……” 门又响,安星站起来去开门, “戴先生你怎么来了?” 戴少东走进来,看到顾惜正拿着勺子吃粥,略惊讶的看着自己,他笑着说,“电话里听出来你不舒服,我就想赶快过来看一看,要不然今天开会你别去了。有什么话现在跟我一说就行。” 顾惜推开碗,示意安星端去厨房,擦了擦嘴说:“这样也好,关于产品定位,我已经有了想法,” 安星给戴绍东倒了杯茶,也走过来坐下。 顾惜说,“现在市场上的茶类饮料非常非常多。咱们那一点钱也不用去和别的茶类饮品抢顾客,费事别人到时候对我们围追堵截。所以不如,咱们推出一种市面上没有的单品。” “你是说一个新的品类,跟所有人都不搭边儿的?” 顾惜点头,喝了口水,勉强令声音清晰,“要深入到客户心里面去帮他们找理由,到底他们想要什么。” “具体点。” 顾惜笑,对安星说,“还是到房子里把我那份策划书拿出来,我这样,实在没办法说话。” ****** 戴绍东推开门走进会议室,有些春风满面。 他手撑在桌上说,“和顾小姐那边已经达成共识,首先从名字上面下手,突出咱们这个产品的核心功能。” 会议室里几个人都看着他,又互相看了看,这速度有点快。 戴邵东说,“咱们这个产品的核心功能就是润肺止咳,有利于肺部健康。但又不能和其他茶类饮料一样,我们必须突出一种属性,那就是,不止突出润肺功能,里面还应该加入新的元素,采用氧气富集工艺,在这款饮品中融入更多的氧气。这样在根本上,就和其他饮料全都区分开了。 立刻有人说,“这个不是什么新鲜的想法,以前也有强势品牌做过类似产品,但是没有能够长线存活下来。” “是呀,06年就有过这种产品了,如果销量好,现在市场还应该是主打产品。” “饮料更新最多五年就需要是一个新产品接上,消费者都会审美疲劳,但是对于新品来说,这个元素真的不算新。” 戴邵东抬手,止住他们的讨论,“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老瓶装新酒很正常,主要看时机,以前人的工作压力没有现在这么大,以前没有这么多有害的食品被曝光。” 大家都静了。 戴邵东说,“我们这个产品的受众,定位为都市白领之类的中档市场,每个人现在的工作压力都大,这个产品只要定位的好,就可以重新支撑起一个概念。”他的双眼发光,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大家再无意见。 产品名称和外包装设计很快出来。 ****** “爸,他们要做带活性氧的饮料,加入本身润肺的方子,”戴元亨说,“这两个属性放在一起,怎么有点怪?” “配方是两个属性,但是将来落实在营销上,肯定还是只突出一个特点。”戴盛鸿说,“你怎么看?” 戴元亨端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味道还是不错,但是他们真的要加氧,那设备上面一定要投入吧?” 戴盛鸿看着那饮料,拿起来晃了晃,“这颜色还是茶的颜色,实在令人看不出新概念的体现。” “我们设计部倒是出了好几款样子,有些瓶子很漂亮,根本看不出里面的东西什么颜色。” “做瓶装的还是易拉罐?” “当然是瓶装的。便于携带。” 戴盛鸿看着他,“咱们派人在那边,并不是为了用他们的设计,只是知己知彼。” 戴元亨说,“现在出的几个创意中,有说把枇杷加进去,增加原有功能的,也有人说在概念性饮料上下功夫。我觉得这个增加含氧量的办法不错。都市人都压力大,房价,结婚,能减压,哪怕是一个画饼充饥,很多人也会愿意掏腰包。” “应该再想想。” 戴元亨又喝了一口他们的饮料,“现在人免疫力下降,容易疲劳,大脑缺氧其实是长期状况。这种含氧类的饮料十年前曾经有大品牌也做过,但是当时的人,压力怎么和今天比,当然没有销量。”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说,“让精力更充沛,在办公室就可以补氧,这个定位不错。不是最好,但已经超过了目前我们的所有选择。” 戴盛鸿想了想,点头说,“那就赶紧出包装和设计,先一步推出市场,他们就没办法推出他们的了。” 戴元亨说,“这件事可一定不能让爷爷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戴盛鸿拿起电话来,“那个不许做同类型饮料的规定,当时你们有没有写在协议上,还是口头说的。” 戴元亨说,“其实无所谓,谁先推出市场就占主导,后面的那个怎么说也算跟风。何况他们那边,没有这么顺利。” “你是说戴邵东的那个饮料厂?”戴盛鸿拿着电话,“这我怎么不知道?” 戴元亨说,“那厂的生产能力不行,根本承接不了太大的销量,我一早就知道。就算第一批产品没有问题,可是后面想加速推广,需要的是全面的能力。” 戴盛鸿看着儿子,露出笑容,“长大了,那以后把精力就放在推广方面吧。一定要快。” ****** 一个月后,戴元亨推出了新品,带有润肺功能的含氧水。健康概念,是一个新的机遇,减压,更是都市人的诉求。 所以产品一上市,销量就节节攀升。 戴元亨非常高兴,赶忙就铺开了战场,区域分销也跟上,全国的战略营销都跟了上去。 在他们新品运作起来之后。 这天早晨,他刚到办公室,就看到了送来的快递, 几个透明的玻璃瓶,黄色,绿色,粉色,还有白色。装在纸箱里晶莹剔透,他随手拿出支,电话就响了。 对面人说,“今天我们新品上市,你看看怎么样?” 戴元亨一听是戴邵东的声音,脸色就不大好看,看着那瓶子,“这是什么类型?” 戴邵东说,“没办法,市场太难做,我们公司考虑了好久,还是针对一点就行。这两年不是有雾霾吗,越来越重。对了,雾霾这东西你大概不知道,你那里不严重。可别的地区,很多人都饱受困扰。我们公司觉得,减压类的,别的东西也能减压。但是减少雾霾伤害,更是当下人的紧急需求。生命安全饱受威胁的今天,活命才是关键你说是不是?” 戴元亨一秒就明白,原来是来算账的,知道自己用了他们的概念,那能怎么样,太正常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瓶子,若无其事说,“这种玻璃瓶的包装成本过高,普通消费者根本承受不起。” 戴邵东说,“我们走的国外奢侈品路线,就是分两条线,一条专门走特殊渠道,锁定高端人士,就是你手上的那种,力求喜不喜欢喝,放在桌上就能体现品位,是不是很漂亮?” 戴元亨晃了晃,那白色瓶子晶莹剔透,当然是好看。 他忍着怒气,这再明白不过,自己被骗了,只是配方和瓶子设计,和之前他收到的完全没有关联,戴邵东还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压着心慌,笑了笑说,“那走高档路线也没用不是,你别忘了,最后时间到的时候,爷爷要看的是销量。” 戴邵东的声音传来,笑着,“我刚还没说完,奢侈品的高档路线是用来搞形象的,我们还有很亲民的另一种包装,和这个很像,但是塑料瓶。那就是针对年轻受众,我们策划的专家说,那个是不是减压都不重要,十几岁的受众,令她们如果要饮料,买了我们的,不喝拿着都好看。” 戴元亨:“……” 戴邵东又说,“很重要的一点,能够减压的,压力都大,减压本身也是花钱,你不知道白领买一瓶饮料都不舍得的心情吧?他们有家庭压力,要供房供车。几块钱也是钱。而十几岁的小孩子就不同,花钱有父母,一瓶饮料算什么。” 戴元亨实在受不了,抬手挂了电话。 他撑在桌上,觉得心跳过速,能从胸腔里跳出来。 第79章 夏听音 戴邵东挂上电话,透着玻璃看外面的介绍会现场布置,香槟,红酒,各式西点,冷餐。 远远看到安星和顾惜走过来,他开门迎出去。 “批发商什么时候到?”顾惜问。 “还早。走,去里面坐。”戴邵东说着话,顺手从旁边桌上拿了一杯香槟递给顾惜。 顾惜接过,安排安星去检查场地,和他一前一后走进刚刚的休息室。戴邵东关上门,顾惜走了几步,把杯子放在旁边小桌上,坐进沙发里,看向他问,“你打电话了吗,那边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戴绍东笑,“当然是很意外。”他顺手推了把椅子,坐在顾惜对面,“不过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他在我们公司真的安排的有人。” “那多正常,要知道你们可是竞争关系。”顾惜说。 戴邵东摇头,“还是你谨慎的好,从来就想的长远。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能这么绝。” 顾惜说,“这是因为我看过的恶性竞争比较多。” 戴邵东又拿起那香槟杯,递给她,“我想提前和你庆祝一下,你提供的包装和设计,品牌规划,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想出来?”他的手机在桌上响起,他站起来拿过手机,看了看号码,笑着接了电话,“你小子。”他转头对顾惜说,“是汤汤。” 他走到窗前去打电话。 顾惜抬手,从旁边箱子里拿出一支玻璃瓶来,白色的,晶莹剔透,线条隐隐犀利。她的手摸在瓶子上,这不是她突然想的,这是她曾经自己要用的营销策略,自己的产品设计。 只不过里面现在装的不是矿泉水。 瓶子转了一下,她抬起来看,这设计,现在看是正好,但这些东西也要根据时代审美,再不用,过个两三年,这个设计也要被淘汰了。 戴邵东挂了电话,走过来,看她神情有点落寞,“怎么了?”他伸手拿过瓶子,“答应的你,这部分算技术入股,你还有什么不舍得。” 顾惜说,“一年之后,如果你胜出,才能算技术入股。所以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戴邵东抬手,搭在她肩膀上,“你要对我们有信心。” 顾惜说,“下面就该进入之前我们说过的流程了,扩张一定要速度。” “今天之后再说也不迟。”戴邵东收回压在她肩膀上的手,“和你在一起,总令人觉得工作压力很大,这感觉真是莫名其妙。我应该买两瓶元亨他们的减压饮品喝一喝。” 顾惜笑起来,“他们的货已经铺了出去,现在到处都是,你想要几瓶,我让人去买。” 戴邵东说,“一样的资金,研发,生产,销售,这个地方用的多,另一个地方必然就得想办法省。”他看向顾惜,“还是多亏了你,我省了一大笔。” 顾惜说,“创业初期都不容易,其实我只是把我们公司的咨询费换了一种方式。” 戴邵东站在窗口,他心里清楚,顾惜只是觉得这次他不容易,所以不想旱涝保收再收一笔咨询费。而是用这种方式,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 外面的人正在往中间的展台上摆饮料, 他说,“走,我们出去看看,批发商差不多也快到了。” 顾惜站起来,走过去,到了门口她忽然说,“咱们和这个会所还真的挺有缘的。你这次特别挑这里,是不是想怀念一下。” “我贪这里方便停车。”戴邵东笑着周围看了看,“没熟人吧,可不能让别人听到这话。” 安星从远处和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来,顾惜说,“我明天就带人去外地,我们挑出来的样板市场,我必须亲自去看看。” 戴邵东说,“你带多少人过去?” “你们公司的那几个。”顾惜说,“我们公司去三个。” “你一定要亲自过去吗?为什么不让安星去?” 顾惜说,“帝景城是咱们最重要的样板市场,你得在这里,这里做的好,已经比的上另外几个市场加起来。我就去看一圈,不会很久。这边有事你可以找安星。” 戴邵东说,“我先整顿公司吧,泄密的事情,总得和他们清算。” ****** 戴元亨的公司,召开着紧急会议。 “戴先生,我们的产品已经全面进入市场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戴元亨拿起桌上的饮料,“说说,你们说说这产品的前景?”他说完就把东西放下,生怕多一秒,就有砸在桌上的冲动。 一位副经理说,“这怎么好说,市场的反应,如果每一次都能估测的很准,还怎么会有那么多无声就退市的产品。” “我让你谈对这个产品的想法。”戴元亨拿着瓶子又晃了晃。 大家忽然被召集来开会,毫无心理准备。 市场部经理说,“应该不足为患,不知道他们的样板市场选在什么地方,但是如果在港城,这个东西就不好推广。我们这里喝饮品茶的客户少,不像台湾人手一支饮料。我们这里都习惯了喝热茶。” 旁边一个经理笑,“这种饮料,说起来是茶,其实里面那么多糖,谁敢喝?” “那是咱们知道,外头不懂行的还不是拿这个当茶喝。” “不过这个包装挺有特点,让人一看就觉得是高档货。高档货的卖相容易骗人。” 这话一说出口,猛然提醒了戴元亨,他猛然抓起一瓶,喊道,“去拿几个杯子来。” 杯子被一排放在桌上,他拿起瓶子,拧开一瓶倒出一点。 大家都望着他,看他细细的品着,眼神没有发怒,脸上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大家松了口气,如果只是在产品设计上甩他们九条街还好。连口味也做出重大调整,那就不是好事了。 大概戴元亨尝明白了,他说,“你们也都试试。” 几个人伸手过去拿过杯子,分别喝了。 一个说,“轻饮料吧,这么淡。”他拿过桌上的瓶子,“不过放在这种瓶子里好像正合适。” 另一个也放下杯子说,“这个产品的受众大概是,给那些想喝矿泉水,但是又觉得水里没味儿的。” “瓶子的外形也是高雅靓丽,这玻璃瓶的绝对适合走高档路线,塑料装适合卖给十几岁贪慕虚荣的女孩子,这个定位很新颖。” “那之前咱们的产品设计上,你们为什么不提这个,”戴元亨有些生气。 “这个……”开发部的经理有些尴尬,创意这种东西怎么比,他说,“每个年龄段都有每个年龄段的客户,之前定位是白领,没有想着定位在小孩子,是因为觉得十几岁的小孩不应该喜欢我们的产品。润肺止咳的茶,听上去都令人觉得很老土。” 戴元亨捏着那瓶子,“老土?这样子你还会觉得土吗?” ”那他们是整个颠覆了这个产品,这我们确实当时没想到。” 戴元亨说,“现在不要说这个,大家赶紧说,剩下的问题,如果这个卖火了,我们的产品怎么办?” “我们的产品现在卖的也不差。”市场部经理说,看着那桌上的东西,就知道这东西不愁卖,可这话不能直接说,他看了看旁边的经理,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其实从产品定位上来讲,这个东西和我们的产品定位都不一样,大家没有竞争关系。” 戴元亨说,“有没有竞争关系你们还不知道,先散会,下午继续来开。” 几位经理站起来,市场不经理也很头疼,如果对方的产品热销,不用说,下面的日子他们都会活在愁云惨雾中。他说,“这个渠道,销量都没什么,不能保证生产,是咱们两家都有的问题。没有自己的固定生产基地。咱们的还好,自家的厂。” 戴元亨一听,觉出点意思来,指着那经理说,“大家讲公平竞争,一个设计撞了思路没什么。可这种事情太下作,以后别在公司里提。” 看着大家出去,戴元亨回到办公室,想了想,拨了个电话。 ******* 顾惜和几个人坐在窗前,每天早晨的例会,一个说,“最大的问题就是押款,我们接触的几个经销商,也都这么说。” 顾惜说,“我们也是用设立办事处的形式,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解决这个问题。”手机在桌中间响起,她拿起来听了,脸上的笑容消失,她站起来,走到一侧,“我们这里才有签了十几张合同。” 戴邵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当初说的好好的。” “没有自己饮料生产基地,这些问题始终都会有。”顾惜说,“你回去找你爷爷,你们下属的生产基地,上次要给我们我们没要的,先租一个。你和他说清楚,要不是时间太短,我们完全可以在收回货款投资之后自己兴建一个。” 戴邵东说,“我也是这样想的,等会我就出发。我打电话主要是想你回来,那帮我们做瓶子的公司,不会出问题吧?” 顾惜说,“在平城,你不放心就自己去看看。” “平城呀……”戴邵东说,“那我就不去了。你回来,去一趟吧。” 顾惜:“……” ****** 戴邵东没用空手回家,而是带着他在自己公司挖出来的卧底去了,顾惜第二天的早班机,比他晚一步回到帝景城。 她刚到家没多久,程琦的电话就来了。 “怎么突然又回去了,你不是说要呆最少半个月?”他的声音有点急。 顾惜笑起来,拉着行李去卧室,“我刚进门你知道吗,行李还在客厅门口呢。” “没什么是吧?”程琦问,“你不让人跟你,你要自己告诉我。” 顾惜把箱子靠在墙边,慢慢地说,“没什么事情,你这么心急,我还以为你想飞过来看我,给我一个惊喜,然后发现我无法定位。” 对面安静了一会,“……你想我了?”程琦问。 顾惜说,“顾念前几个回来了一次,正好赶上我们新品上市,然后我也没时间和她说话。后来……她又去了另一个剧组,这次好像演一个宋朝背景的娘娘,我都没时间和她好好说话,等这事情完了,我还要去看我妹妹,才没有时间想别的事情。” 她说了一大串。 “可我想你了。”程琦说,“我两个月没有见你了。” 顾惜拿过日历,上面圈着日子,每一天都圆圆地画一个圈,她说,“你七月走的,现在已经九月,那等我忙完这段日子,圣诞节去看你吧。” “……真的?”程琦的语气很惊喜。 顾惜的心中失望,现在离圣诞还有好多个月份,10月,11月,12月,原来他这么久也还回不来。 她说,“我刚进门,还没有收拾,现在先去换衣服,晚上你九点再给我打电话好吗?” 程琦应了,挂上电话。 窗外景物飞驰,他正坐在车后座,前方的高速标志牌是中文字。 程进从副驾驶转头来,看着他说,“哥,她不知道你来找她?” 程琦笑,“不能多问,多说一句她都能猜到。就是不巧,她竟然已经回帝景城了。” 第80章 夏听音 顾惜把电话扔在床上,箱子放倒,刚拉开拉链,电话又响,她拿过一看,接了电话。 ****** 顾惜下了出租车,这地方并不在闹市区,周围人很少,算是新开辟的商业区。 她面前是一栋三层高的欧式楼,一侧是影楼,一侧是美容院,她左右看看,朝美容院走去。九月已经有些凉,她在玻璃上看的自己土黄色的风衣。这是她坐飞机时候穿的衣服,刚刚顾念打电话叫她,她没换衣服就出来了。 大玻璃门推开,里面装修豪华,两个女孩子正弯腰在整理沙发,一个女孩在弄靠垫,一个跪在地上,正在沙发下面检查。 顾惜相信她们已经“听到”自己进来,却没有来迎客,不免有点奇怪。 她走上前问,“我来找你们的一位客人,顾小姐。” 拿靠垫的长头发女孩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顾惜对上那眼神,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有点冷,不是女孩的眼神冷,而是令她觉得冷。 那女孩说,“在楼上,跟我来吧。”她放下靠垫,向着左边的楼梯走去。 顾惜往外看了一眼,这里的窗明几净,和一般大型的婚纱美容连锁机构一样,她转身,跟着女孩上楼,却在踏上楼梯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楼梯设计有点怪。 不是一般敞着的楼梯,而是像那种,可以锁起门的楼梯。 顾惜站着没动,说,“你们这楼梯口,怎么还装着这个,这是门吗?” 走在前面的女孩停下,转头来说,“我们这里有人晚上要值班,这样安全性更高。外面是玻璃门窗。” 顾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跟着往上走,欧式壁灯亮着,周围香气浓郁,来自各式花香面膜,洗面奶,喷雾的气息,二楼的回廊不够宽阔,女孩直接拐向右边,那是一条长廊。 顾惜跟着,看到两边都是门,一般美容院也都这样,壁纸很新,看的出这地方装修一定没超过一年。 那女孩说,“您是顾小姐的姐姐,她马上就来。”她推开最顶端的门。 顾惜看到这是一间豪华美容室,有沙发,有床。她站在门口问,“顾小姐在哪一间房?” “就在这一间,她去换衣服了。”那女孩说。 顾惜点点头,下面有人喊,“梅梅,又有客人了。” 站在门口的女孩回喊,“就来。”她对顾惜说,“马上就有人来给您倒茶,您稍等一下。”说着她转身往楼下去。 顾惜听她语气加了礼貌,心里反而有点说不出的怪,又觉得是自己多想。她走进那屋子,沙发正对门,如果坐在沙发上,那么右边一整排都是窗子。有风从外面吹进来。 带着路上偶尔穿梭而过的车声。 一个女孩从走廊那头走来,手里端着纸杯,“客人您请喝茶。”她把茶放在桌上。 顾惜一看,是热水里面加着几枚干花。她说,“谢谢。” 那女孩笑着点头,转身出去,却顺手带上了门,顾惜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一步跟到门口去拉门,听到钥匙声,门,在外被锁了。 顾惜狠狠拉了几下,“喂——”她拍门,门外的脚步声反而走远。 不可思议又令自己毛骨悚然。 ——这事情不对。 顾惜后退一步,连忙看向右边的一排窗子,扑过去,看到铁栏杆,她踮起脚尖,三楼看不到楼下,有遮阳棚挡着。她伸手去晃,铁栏杆就像一般居民楼安装的那种,简单,却结实。她几乎想也没想,转身拿过包,掏出手机来。 拨号,却没有动静…… 一长串的安静之后,还是安静。她拿到面前一看,信号位置空空如也。 她立刻有些急。左右看看,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想尽快找一个顺手的工具。 美容床,沙发,她走到美容用品的小桌上,翻着,试图找出趁手的。可以砸去楼下引起别人注意也好。 门一响,她看过去, 顾念被推了进来。门在她背后合上。 “念念。”顾惜连忙拽住她,“这是怎么了?” 顾念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呀姐。”她哭起来。 顾惜连忙晃她,“你先别哭,咱们没有时间,这事情不对,咱们被关了你没发现?这是什么地方?这房间没有信号,一定是被屏蔽了信号,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顾念摇头,也收了眼泪,模样有点像被吓傻了。 顾惜问,“那你刚刚在哪儿?怎么会来这里?” 顾念擦了下眼泪说,“我在剧组,一个月……一个月前。” 顾惜有点急,“你说重点,咱们没有什么时间了。你说快点,乖。” 顾念一听,把手机递过来,“就是短信里的照片,一个多月前,有人发这种照片。就是以前我做模特的时候,有时候为了挣外快,去过几次饭局。然后有人发了这照片给我,明星都去饭局,也收钱,我就没当一回事。” 顾惜看着照片,不是什么出格的,饭桌上拍的,只是旁边坐的男人都不怎么上镜。她走到窗口,“你继续说。”她翻看着照片,听着外头,这么久,都没有车走过。 顾念说,“然后之前那些照片我就删除了。谁知道,对方还一直发。上周有几张……几张照片。是被ps过的,上面的男人我根本没有和他开过房。可那照片是在酒店房间里。” 顾惜看向她,“那照片呢?”她又低头看上面的手机,没有这种的。 “我删了。”顾念说,“然后对方让我过来谈谈。我一听是这种公众地方,就答应了。我们是几天前约的,可我来了没有见人。” “是你上次回来的时候?” 顾念点头,“昨晚上他们又打电话让我来,我想着今天白天有空,就过来了。” 顾惜说,“那他们关着我们干什么?” 顾念说,“我不知道呀。我来了,有两个年轻男的,都是我没见过的人,他们问我,准备怎么办?以前我没名气,现在有了名气,这事情他们问我准备怎么办。” “然后呢?”顾惜盯着她,心里觉得自己妹妹不会这么傻吧。 就听顾念说,“然后……我觉得自己没有谈判的经验,就想着问你,这事情我弄不好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顾惜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如果只是要谈判,为什么现在要关着咱们?” 顾念低头,拉着她的手,“对不起,姐,我没钱……我怕他们是要钱。” 顾惜抬手,“你这孩子,应该刚刚在电话里告诉我,我这样一过来,咱们俩都被动了。” 顾念说,“他们不许我提其他的。我不敢……” 顾惜忍着没有骂她,这么明显骗自己过来的借口……明知道危险,明知道自己搞不定,还把自己也叫来,对方也许是想断顾念的后路。 顾惜重重吸了两口气,知道这会追究没有意思,问道,“那这地方你以前来过吗?照片的事情你不用怕,我们出去了自然有人帮你处理,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是什么地方,咱们怎么样才能出去?” 第81章 夏听音 顾惜强迫自己冷静,她拿着电话,伸出窗外,“还有什么事情你没告诉我的吗?”她转头问顾念。 顾念摇头,“没有,开始他们没有关我。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想着,完事咱俩可以顺便在外头吃个饭,我还得赶回剧组呢。” 顾惜感受到风吹到自己手上,拿近一看,可惜没吹来信号。 她周围看,不知道这样敞亮的地方,怎么被屏蔽了信号。 顾念看她没说话,又说道,“万一,万一他们把照片忽然发到网上,那可怎么办?” 顾惜说,“这事情你就应该一早告诉我。” 顾念低下头,“那我怎么好意思说。何况,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她抿着嘴,“……现在还有安星。” 顾惜收回手,看向自己妹妹一时有些难过,人生没有回头路。她又把手伸出去,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世上没有不能谈判的对象。”她往后看看,“不过在这儿坐以待毙不行,你把沙发搬过来一个,我试试。” 顾念站起来,“那挪茶几吧。” 顾惜看那茶几,玻璃的,质量不怎么令人放心。她说,“算了,还是沙发好,茶几万一打了一地玻璃,咱们在这儿反而不安全。”她想到这里,收回手,和顾念一起去挪沙发。 那沙发是下面扣在一起的,挪了几下,都没有挪动。顾惜弯下腰,跪在地上,伸手去沙发下面抠,却一抠,抠出一个异常滑腻的东西,她连忙收回手,一个东西缠在手指上带了出来。 脏气球 “姐,快扔了。”顾念怪叫起来。 顾惜定睛一看,头皮炸起,原来是一个用过的避孕套,上面都是灰。 顾惜疯了般甩手,那避孕套上的点点都看的清楚,顾惜觉得快要能吐出来。顾念连忙抽出几张湿巾递给她。顾惜擦了,却觉得恶心的不行。 顾念抬脚把那东西踢回沙发下,看顾惜的表情有点惊悚。 顾惜知道她想什么,自己也想的差不多,她说,“没事,这里还临大街,别怕。咱们搬个东西去窗口,看到有车过的时候,用个东西砸人家的车,只要有人来找事,咱们就有机会出去。” 顾念点头,“那还是用茶几吧。” 顾惜伸手去抬,“现在打死我也不碰那沙发了。” 顾念垂下目光说,“外面的这种地方,每个都是这样……以前我不觉得恶心,现在却连想也不想去想。” 顾惜装着听不明白,说,“你现在有了更好的发展,人往高处是正常的。过两年,安星事业也有了起色,你们早点结婚,你这条路,走下去是没有尽头的。经济独立,自己活的明白最好。” 顾念看向她,“姐,如果安星知道了,这事情怎么办?” 顾惜说,“那事情回去再说,咱俩现在这情况,想什么都是白搭。你仔细想想,拍照的能是什么人?” 顾念说,“那种饭局,来的人我们都不认识,就是去跟着吃饭。回头拿点钱,分点东西。”她说的语气很像幼儿园春游。 顾惜:“……” 顾念又想了想,说,“但我仔细想了这几次的照片,都有出席的,好像就剩下那个人。是个搞私人借贷的。” 顾惜奋力把茶几挪到窗下,看向她说,“你不会打给以前的中介问一问,对方都是什么客人。” 顾念说,“我已经不和他们来往了。” 顾惜心口一堵,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吗,你不和以前的人来往是对的,但起码得保证人家不会因为嫉妒揭你的伤疤。” 顾念看着她,眼中带泪。 顾惜说,“姐姐都理解你,你是我妹妹,但这种事情你不能不防备。戴邵东研发个新产品,还要两手准备呢。我们不害人,但也要保证自己不被别人害了。”她说完,抬脚上了茶几, 高跟鞋太尖利,顾惜又收回脚,脱了鞋,脚刚挨上玻璃,身后的门响。 她一个激灵放下脚,飞快穿鞋。 门已经开了,两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一个长的很和蔼,就是那种不说话也仿佛带着三分笑意的样子,他走进来,上下打量顾惜,眼神带着浓浓的笑意,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而后他转身,对身后的男人说,“咱们这地方……”他上下,边角地看,“好像有监控的吧?” 顾念已经挪到顾惜身边。 顾惜的心,沉沉往下落,背脊发凉。 她没有说话,搞不清这两个男人是干什么的。 忽然,楼下传来女子的哭声,还有打骂声,而后随着声音,感觉到人被拽上来。那哭声凄厉,越来越近,楼下响起卷闸门的声音,金属的铁闸门,在楼梯口那个。顾惜佯装镇静,背后凉冰冰的。 女子的哭声一路向上,眼看就要被拽到正对他们的走廊,顾惜看着门口,看着那走廊。 站在门口的男人却忽然把门关了,顾惜视线被挡。那男人穿着夹克,面容普通。他走向先前那个带笑的男人。那个“带笑的”正靠在窗口,和顾惜顾念隔着一个玻璃茶几,他靠在窗口,低头在看电话。 那穿夹克男人说,“外面是你媳妇,你不去看看?” 那带笑的说,“那有什么好看的,有别人招呼。” 穿夹克的男人说,“那你看什么呢?” “我丈母娘发过来的短信。”带笑的说,“问我们到了没有,还说给我们又汇了五千块钱。让我给我媳妇多在帝景城照点照片。” 穿夹克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门,隔着一扇门,对面传来女人的惨叫,还有男人的笑声,很多人。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两个女孩说,“对面的就是他媳妇,你们想去救人吗?” 顾惜顾念连眼珠子都麻木了。顾念紧紧攥着顾惜的手臂,吓的心脏抽在了一起,这简直,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一定不会叫她姐来。 顾惜被掐着手臂,完全没感觉。 她这时候只是在想,应该搬出来哪一位比较好用。搬程琦吗?这些人估计都不认识。 应该还是戴邵东好用一些。 她说,“不知道……”对面传来女人尖利的叫声,而后是“啪啪”声,估计被扇了。顾惜觉得自己的心脏抽在了一起,自身难保,她只能装作听不见。 站在窗边的男人说,“怎么不知道把嘴堵上。” 穿夹克的男人,收回在顾惜脸上的视线,说,“那是你媳妇,你不过去看看?” “我等完事了再过去。”男人说,“我在这儿想,你知道不,我这个丈母娘对我是真不错,我去年那时候,身上一分钱没有,她让我住到她家,还给我找的工作。” 顾念瞠目结舌。 顾惜的心抽在一起,揪成一团,她死死靠在窗台上,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异常黑暗的世界,而这些人在自己面前说这些,她简直不敢想。但她不能问,一问,就露底了。 却听顾念说,“你们这样扣着我们到底要什么?” 拿电话的男人夹了支烟,和对面穿夹克的男人一起看着她。那男人说,“就是我媳妇在对面干的那事,这么明显你还要问。”他站在窗口吐着烟,“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惜忍着没有看向顾念。 顾念说,“随便谁发短信,让我陪着过夜,我也得应酬,当我是什么了?” 穿夹克的男人烟一扔,一步过来大手一挥,“清高也不看地方!” 顾念扯着领子被扔出去。 顾惜大惊失色,连忙抬手去挡,“有话好好说。”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对上顾惜的眼神愣了一下,说,“你是她姐,被你妹妹连累,我就不难为你了。”扔开顾惜的手。 顾惜连忙去扶顾念,顾念领口的扣子飞走,她穿着带扣子的衬衫,外面是酒红色的外套。顾惜连忙帮她扣上外套扣子。 “那卖妻的”男人走过来,蹲下,看看顾念,又看看顾惜,回头对同伴说,“这俩一起玩不错,两姐妹。”他笑的随意,对面他“老婆”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变成了呻.吟。 这里也能听到,显然是门开着,或者是在走廊里。 顾惜觉得自己都能疯,她是个正常人,普通人,两辈子没有经历过这种黑暗,她压着心慌说,“是我妹妹得罪了你们老板吗?我妹妹还小,不懂事,回头我包一个五十万的红包,给你们老板摆酒席赔罪怎么样?” 那扔顾念的男人走过来,蹲下,抽着烟,看着她说,“你有五十万?” 顾惜是有的,她原本有六十万,现在花一花,五十万还是有的,她觉得在两个变态中,打女人和卖老婆,其实有什么分别她已经无暇考虑,她说,“如果五十万也不够,你们开个价,我也是有主的人,回头你们想要多少钱,我男朋友都会愿意给的。” “你男朋友干什么的?” “我男朋友是戴邵东。”顾惜硬着头皮说,她敢断定,说出程琦没用,这些家伙认识不到那个层次。 “戴邵东是你男朋友?”那男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顾惜。 顾惜点头,“我们的关系没有公开,对外是工作关系,但我住的地方是他买的。” 顾念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另一个点了烟,打开门,看了看,走廊上已经没人,有声从对面包间传来,他关上门,走到顾惜面前,笑着说,“说实话,你男朋友是戴邵东也没用,你来了就别想走。你看看对面那是我媳妇。她认识我,也就是那一条路?” “什么路?”顾惜抬头看着他,心都冷了。 “去卖呗。”那男人抬手捏了下她的下巴,非常快,顾惜没躲过。她不想计较这些,心里心急火燎,看向那个“打女人”的男人,继续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如果五十万不够,你们再要什么也可以说。如果我人不见了,戴邵东一定会找我的。” 那男人说,“你说你是他女朋友,你就是了。” 顾惜忙说,“你可以给他打电话,甚至看着我给他打,无论你们要多少钱都行。今天的事情纯属误会,是我妹妹不懂事,扫了你们老板的面子……我相信他也是生意人,大家有什么都可以商量,对吗?” 她尽量令自己情真意切,却没想,那男人听完,走到她跟前,捏住她的脸说,“这眼睛,让人见了你还想走。” 顾惜大吃一惊,抬手打开他的手,“别说我没警告你们。”那男人突然一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一下把顾惜头压在地上,“别说。”他转头对另一个喊,“捆住算了,不然我现在就想扯了她衣服。” 顾惜懵了,这畜生。 顾念也瞬间吓傻,不知道要扑过去救姐姐,还是看着她们被绑起来。扑过去,生怕男人兽性大发。 可是不扑过去怎么办? 那脸上带笑的,已经从边柜里拿出绳子。 捂着顾惜的男人说,“这地方从来的规矩就是只进不出。你这样的,死了也别想出去。我们老板还怕你有本事的男朋友回头报复呢。他马上就来。” 顾惜被捂着嘴按在地上,头被压着,她可以挣扎,可她知道自己挣扎就是被整个压住,她看到天花板上的灯,看到左边室外天空上的云彩,有飞机飞过,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有眼泪从眼角流下。她忍着不敢动。那男人眼中的墨黑,令她觉得害怕。外面都是人,她能怎么逃? 窗外的暮色西沉,对面女人的哭喊声早已停止,只有呻.吟,持续不断地呻.吟,变成折磨。外面黑了,屋里亮着灯,敞着窗,顾惜和顾念被捆着坐在沙发上,顾惜一遍遍给自己洗脑,不能害怕,不能绝望。 却知道,自己已经无计可施。她还有什么筹码,她不知道。她被堵着嘴,只能看着那两个男人,站在窗口拿着手机说笑,他们的世界风平浪静,顾惜第一次羡慕人的自由。 顾念也是满心绝望,她想到,等会如果上了床,自己表现的主动一点,不知道能不能麻痹对方。如果可以趁机挟持了对方就好了,至少可以让她姐走。 她觉得自己剧本看多了,不知道这想法真实的可行性。 忽然,窗口有几个光柱一闪,车前灯。那俩男人来了神,“老板来了。”他们收起电话,带笑的男人走到顾惜面前,伸手扯开布,“对了,忘记问你们去不去厕所?” 顾惜错开脸。那男人又去扯顾念的,“不去厕所可没机会了。我们老板回来了。” 顾念不说话。 那男人也不恼,手伸到她脖子,顺着摸下去,说,“你们这样的女孩,死了也不会有人找。”他使劲一拧,收回了手。 楼下隐约有声,铁闸门被拉开,穿夹克打女人的那个去关窗,“快点,老板来了就要办事。”“卖老婆”的也走过去,俩人熟门熟路,窗子被关上,带铁皮的。月光被挡住,空气被挡住,顾惜的头皮颤栗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命一定要交代到这儿了。 打女人那男人突然转头来,看了顾惜一眼说,“她明天是我的。”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门口站着几个人,前面的男人深棕色头发微卷,混血,脚上是军靴,肩膀别着一个帽子。 这就是老板? 顾惜心里忍不住一万只草泥马飞过,长成这样还用强迫女人? 却见那男人对上她,神色一松,“在这。”他往旁边一让,腾出路径,外面几个人快步过来,中间的男子一脸忧色,却难掩众星捧月的气势。顾惜一跳而起,胖鸭子一样扑了过去。 她被绑的圆墩墩,又塞着嘴。 程琦伸手抱住,连忙抽掉她嘴里的布,“吃苦了吗?”声音焦急。 顾惜转身对着程琦,让他解,嗓子堵着,说不出话。程琦却一转她,对着s一抬手,利刃滑下,那绳子应声就开了。 顾念也被人解开。屋里的两个男人几乎没有声息就被制服,一如外面的人。 程琦捧着顾惜的脸,左右打量,“受罪了吗?” 顾惜摇头,问程琦,“你怎么找到我的?” 程琦紧紧搂住她,“还好我回来了,早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回到帝景城,给你打电话反而一直都不通,”他的下巴压着顾惜的头发,“后来查了你接的电话,然后查到你妹妹的电话,然后又找到这里。”他搂着顾惜,靠在她耳边说,“吓坏了吗,没事了。” 顾惜把自己死死塞进程琦怀里,心这时候好像才回复跳动。 顾念如在梦中,看到屋里挤满的人。还有那个,曾经令她心跳加速,约她吃饭谈过广告的帅哥。 只是他此时全然没了光彩,全世界的光,好像都到了搂着她姐的那个人身上。 程琦拥着顾惜往楼下走,顾惜猛然转头,走到那个捏她下巴的男人面前,狠狠踹了两脚,对着那人的脸。 众人:“……” 顾惜对程琦说,“这个男人,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坏的。他说对面的女人是他的媳妇,他一边在这边看丈母娘的短信,一边让那边的人强.奸他自己的老婆,带绿帽都这么开心,真人渣。” 程琦的脸黑了,好像在他看来,让顾惜知道这些事情已经是重度伤害。他搂上顾惜,说,“交给警方处理,放心,一个也跑不了。” 顾惜转身招呼顾念过来。却没有介绍。 一路顺着楼梯下去,好像重生了一次,她的衣服已经汗湿,觉得脚步虚浮。卷闸铁门半开着,锁坏了,有警方的人在下面,绑了好多人。跪在地上的,窝在墙角的。 顾念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姐,我还得赶回剧组去。” 顾惜停下脚步,转头问程琦,“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念念回剧组有危险吗?” 程琦抬手招呼旁边人过来,“送顾小姐的妹妹回剧组。” 顾惜知道他大概有些话不好说,陪着顾念往外走,一出去,发现街上停了好多辆警车。天很凉,感觉周边有地方下雨了。 顾念低声问,“姐,这人是谁?” 顾惜说,“这是你没转正的姐夫,我和他才认识,所以没有介绍给你认识,等我们俩能谈下去了,再介绍给你。” 顾念低头,低低地说,“姐,你会怪我吗?今天都是我太傻了。” 顾惜抬手搂在她,“这事情谁能想到,换了我也没有想到。你放心,这事姐姐会帮你处理好,以后咱们再也别想了。就当今天没有发生过。” 顾念搂着她,眼泪冲了出来,一天的恐惧,无助,绝望。顾念想说,那一刻,她想到晚上不行,愿意自己拼命也把她姐换出去。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搂着顾惜,泣不成声。 顾惜顺着她的头发,安慰着,“要我送你去剧组吗?” 顾念摇头,擦了擦眼泪,“不用,太远了,你不要来回折腾。” “那明早再回去。”顾惜心疼她还得这样连夜奔波。 顾念摇头,“剧组有规定,都不能在外过夜。” 顾惜想说有后台,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气温越来越低,顾惜看着远处的天,蓝的深沉,顾念的车,越走越远。 第82章 夏听音 看着那车走远,程琦才过来,搂着顾惜上车,上了车,那惊惧后怕好像才来,程琦搂着顾惜,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就那么搂着,一松不松。 天上开始飘雨星,零零散散落在玻璃上。 顾惜也靠在他身上,心跳的凌乱,想到自己被压在地上,头硬硬地枕在地上,天空的云那么近,自由却生平第一次那么远。她伸手,搂着程琦的腰,靠着说,“我觉得和做梦一样,真的。” 程琦说,“这人是个当地的黑社会,开着小额贷款有限公司。和咱们的生活都没有交集。他以前认识顾念,现在顾念出名了。他在外头和人说,以前顾念和他有过那种关系。” 顾惜看向他,“你这么短时间就查出来了?” “那有什么,人现在在警方那里。”他把顾惜压到怀里,“他让顾念去陪她,说是发了好多消息顾念都没回,所以才生了扣下人的主意。” 顾惜说,“也太无法无天了。” 程琦说,“这种事……他做的次数多,所以胆子越来越大。那个美容院和影楼,都曾经迷.奸过女客人,但很多人没有证据。” 顾惜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靠着,想说什么,却千言万语压在心口,她抬头,轻吻程琦一下,无言的感激。 程琦却低下头来,她对上他的唇。 原本程琦是逗她的,可是潜藏的情感,旷日的思念,惧怕过后的空落,冲击着顾惜,顾惜揽住程琦的脖子,渴望地热情回应他,她觉得只有程琦身上干爽的香气,他有力的怀抱,才能帮她驱赶尽身上无言的后怕屈辱。 她想把手伸到他的衣服里,还想去吸他的脖子,她都干了。 程琦用手掐着她的腰,狠压在自己身上说,“顾惜……在车上呢。” 顾惜看了看那中间的挡板,搂紧他,不说话,就那么抱着,没办法思考,也不想思考。她只想这样靠着,听着雨打车窗,闭上眼,由着他挡风遮雨。 周围是他领口传来的淡香,她抬手,又扣他的纽扣。 车直接驶入程琦家。 顾惜隔了三个月,再次坐在程琦家客厅,觉得有点大。 程琦拉着她,看了好一会,程进和程思都没有跟回来,留在了那边处理。程琦说,“上楼去,洗洗手好不好?” 顾惜没有煞风景地说,洗手间在楼下。 被程琦牵着往楼上去,她回头看了自己的外套两次,觉得自己的衣服一定很脏。 路过二楼,程琦没有停。一直拉着她往上走。 这是顾惜第一次来程琦的卧室,什么都是白色,柔软,干净的白,地毯,床,程琦领她去洗手,而后翻看着她,“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现在没人了,你说。” “没。”顾惜说的软软的,看他给自己擦手。 程琦说,“你这外套后面很脏。” 顾惜扭头看,从玻璃反光上检查,洗手间灯火璀璨,她从镜子里看着程琦,“刚刚没有分享在你身上吗?” 程琦转过她,“有没有被欺负?” 顾惜摇头,“真的没有。不过你要来迟,我就要被欺负了。”她脱下外套,看了看,“也不算很脏。不过在那种地方待过,整个人都会觉得很难受。” 程琦扔下毛巾,从后面搂上她,“真的,吓死我了。” 顾惜感受到浓浓的柔情,拍了拍他的手,刚想说话,就被转身,程琦侧头问她,很近,“刚刚在车上你怎么了……” 顾惜直接贴了上去,“……抱着你安心。” 程琦搂上了她,从被动到主动,仿佛只需一秒。 顾惜被提起来放在洗手台上,她仰头,被动地承受着,却甜蜜地只希望更多,程琦也好像被吓的够呛,这次的吻,和以前都不同。他一路向下,吻顾惜脸颊的时候,都令顾惜心跳加速。 她知道程琦想什么,他表达的那么明显,她说,“……咱们,去我家吧。” 程琦停住,他的右手正伸进顾惜的衣服,勾着她的胸罩带子。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顾惜。 顾惜说,“你这里……人太多了,大家,大家都看咱们。” 程琦略艰难地收回手,“也对,”他褪开身子,说,“你是说,咱们俩现在开车再去你家?” 顾惜从洗手台跳下来,搂着他,“我知道听上去有点怪。你说送我回家,咱们留在我家就不回来了。好不好,我家没人监视。” 程琦点头,往门口走,“那也好,不过你那房子,是你和别的男人假结婚换来的,你确定要我去睡那边?” 顾惜一把拉住他,想了想,扔下外套,“算了,还是这边吧。” ****** 大雨倾天而下,砸在花园里,落在窗台上,程进的跑车顶上,程琦卧室的玻璃上。 大床上,程琦在上,躬身看着顾惜,把她半拢在怀里,顾惜洗了澡,浑身都是香香的。他一点点俯下身。 顾惜茫然又渴望地跟随着他,感受着自己的凌乱,他的占有。 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情.欲需要堆积,他开启了自己的心,自己封闭的人生,自己不曾被人触碰的灵魂,还有隐秘的好奇。 男人,原来是那样……和女人亲密无间的。 她仰头,有点疼却更多是满足。那种无法形容的满足,令她渴望更多。 “顾惜……”程琦靠在她耳边轻唤,“……喜欢吗?”那声音缠绵入骨,顾惜想到第一次见他,自己低着头,听到他说话,就如同什么滴落在心湖中,荡漾开去。 这是,自己一听到,就会心动到不可自已的声音。 何况此时,他压着自己,低唤自己,带着自己快乐,那语调多了缠绵,*,爱意,还有许许多多说不完的感觉。 她搂上程琦,难耐地,骨头都变的火热,自己像一株干渴了无数年的植物,甘露落下的时候,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藤蔓都在变得盎然翠绿,如生机渴望扎进土里,埋进深不可见的深处。野蛮生长,是自然的力量,摧枯拉朽,蔓延开去。 她觉得断断续续,都是脑中空白的。在那偶尔几个压倒情.欲的瞬间,她感受到还是自己快要被灼坏的骨头,腿上的骨头那么热,那么酸,她几乎是难耐地绞着自己的身体,哼出了声,“……程琦……难受” 程琦顿时被绞的没法动,低头看着她,神情艰涩。 顾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难受在哪里。 程琦看着她,床头灯落在她头发上,发丝特别柔韧黑亮,他抬起她的腿,“……这样呢?”他发了狠。 顾惜的头被碰到床头。哼出了声。但渴到尽头可以大口喝水的乐趣,不过是这样。只是骨头里的火更旺了。 她仰头,去吻程琦的下巴。他低下头,陡然一阵猛力发狠,而后低头,和顾惜深吻在一起。 顾惜茫然地,好像觉得有些火热冲入体内,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可那真心的喜欢,他吻着自己的喜爱之情,令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程琦在她唇上,柔柔地啄了几下,拉开了点距离,说,“你刚刚都在想什么?”他还压着她,只是手微微撑起身体,左手支着头。 顾惜说:“嗯……”其实她想说,你结束了是吗?那怎么还压着我?可觉得这样问太怪了。也说不出什么地方怪。她有些磕巴,更有些不好意思。 视线不知道该停在什么地方,“那你……你刚在想什么?” 程琦抬起右手,勾住她的,“我在想第一次见你那天,你和戴邵东走进来,嘴角弯着在笑。我当时,真的在你嘴边看到一朵正在开的花。” 顾惜拉起被角,挡住自己的心花怒放。 程琦也挪了挪被子,她盖着他,他盖被子。他的手趁机在顾惜身上还揉了两下。 顾惜觉得这种“揉”,带着浓浓的喜欢。她用被子角捂着自己,渐渐又无法呼吸,程琦头发有些乱,那样碎而凌乱地散着,光着上身,她觉得,只要是想到都足够自己心跳失速。 多数时候,他都令人自惭形愧到不敢看他。包括自己。 程琦的视线挪到她脸上,拉下被子,“你知道我还想什么?” 顾惜摇头,痴迷地看着他。 程琦和她目光相缠,越来越深,他低头,慢慢地又开始吻她。顾惜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是什么节奏,可只觉得和程琦在一起,做什么她都喜欢。 他的吻,顺着她的额头,眼皮,睫毛,鼻梁,脸颊,到耳垂,“顾惜……我刚刚还在想……”他又开始动了。 顾惜好像终于知道了他的意图,他还要。但觉那话语,又甜又深地钻入自己耳中,她笑着侧头躲。 他压着她,靠在她耳边说,“我还在想……要是十年前认识你就好了。” 顾惜苦恼地看着他,“十年前……你,你才十六岁。” “十六岁……”他狠狠发力,吻钻进她的耳中,一个字,一发狠地说,“十六岁……压你,也够了。” 顾惜觉得身子一抽,有什么怦然爆发,他的呼吸,全都在她的耳中。令她天旋地转。令自己只能跟着他摇曳。 雨点疯狂敲打玻璃,旁边烛火在跳。 他发了狠折腾她。好像学会了节奏。 程琦的左手,十指相扣顾惜的右手,压在了她的脸侧。她想到,第一次去方毕纯美术馆,那高高在上的字,力透纸背的富贵之气,令她仰望,想喜欢都不敢喜欢,仰望都带着小心翼翼。如今,那个写字的人,正搂着自己,做着这世间最亲密的事情,一下下,那双令自己心慌意乱的手,此时正紧紧和自己,十指相扣,有汗,揉进手心。 她仰头,太舒服,太幸福,她真想把自己拧成一根藤,以最柔韧漂亮的姿态,缠在他的身上,可她伸展不够,自然的力量引领她抬起腰,试图迎合,却仍是想绞杀般向下生长,可她无论要的什么,他都可以给她。顾惜难耐地哼出声, 程琦被弄的进退不得,他压下身,吻到顾惜耳侧,却仍是,步履艰辛,只能紧紧地收紧手指,像是古代夹手指的那种刑法。顾惜感受到被“蹂.躏”的错觉,却生平第一次觉得不够,“程琦……” “……这样吗。”他又压下,那声音情难自已,撩拨着她,却还是看着顾惜的表情,不愿错过任何一丝她动情的样子。 顾惜只觉得有什么层层堆积,如熔岩堆积到顶点,那燃烧自己骨头的错觉,变成真实,那火带着燎原之势,她搂上程琦,每一个骤然给力,她就忍不住觉得体内有什么汹涌而出。而后堆积出更深的渴望。 简直无法形容的*蚀骨。 她甚至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听到的荤话,女人,要男人滋润。 她伸展着自己,却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任由那感觉在体内堆积,一点点热切,向上,越堆越高,而后在他猛然发力中喷薄而出。 激情碾压的她浑身抽搐,顾惜抬起头,想喊,却发现没有声。 程琦被她弄的没法动,和她一起经历着那原始的情动,他掐着她的腰,紧紧扣向自己,靠在她耳边说,“惜……第一次不算数,第二次……也不算,第三次……才行。” 顾惜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抱上他,挨上他的头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这种感觉,他要自己和他死在一起,也是愿意的。 第83章 夏听音 顾惜缓缓醒来,感觉到脖子下枕着一只手臂,身后的人,紧贴着自己,她回头,不满地勾头去看他。 程琦已经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吵醒你了。” “你这样,我还能不醒。”顾惜往前去,试图躲开他。 却被程琦手一伸,就轻松揽进怀里,他的左手在她颈下,右手掐着她的腰,正在探索一种新的乐趣。 顾惜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也想不起俩人多少次,她也搞不清这种事情,别人一般是怎么经历的,想问问程琦,他准备什么时候是个够,起码自己可以有个心理准备。可又觉得难以启齿。 程琦看她醒了,吻就大模大样落在她肩头,“想……什么呢?”手也开始摸索。 顾惜侧头看他,“你……昨天说,恨不能自己回到十年前,只有十六岁……” “嗯……”他低低应。 那声音真好听,顾惜心里好笑,他16岁的时候,自己这身子才多大,那时候的他不知什么样。一句话就顺口冒了出来,“那你十六岁时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她呀。”程琦拖着调子, 顾惜心里一凉,全部的热情一秒钟褪去。 只是两个字,不知怎么那么大的杀伤力,却令她觉得一阵腻歪,他还正埋在自己体内。顾惜几乎立刻就想掀被子起床。隔阂来的毫无预警。 可她还没动作,就觉他猛然抽身,而后一下压着她肩头,把她压在床上。 “生气了?”他压着她问,脸上还有笑。 卧室亮着床头灯,最暗的亮度。那凌乱的头发,光着的手臂,肩膀,他压着她,被子里面俩人肌肤相亲着。 顾惜说,“你不睡觉吗?现在几点了?” “现在?”程琦伸手去拿旁边的闹钟,而后转向她,让她自己看。 他什么都没穿,这样从被子里伸手出去,顾惜想到被子里的就觉得脸热,看到男人不穿衣服和在电视看到,绝对不一样。 程琦晃了晃闹钟,“看完了?”他把闹钟放去一边,而后低头,亲顾惜的脸,“那现在可以说,是不是生气了?” 他没有动顾惜,除了压着她,其余的地方,都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等着她说。 顾惜被望的尴尬,睡了一觉,又没刷牙洗脸,她侧头去看窗外,窗帘合着,她说,“已经五点了,咱们起床吧。” 程琦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低下头,靠在她肩头,手轻轻地抱上她,“惜惜,我平时不这么早起床。” 五点,确实好像早了些。 顾惜推他,“那你让开,我再睡一会。” 程琦很好说话的立刻错身,不再压她。 顾惜转了身,一想不对,这还是刚刚的姿势,他在后面。 她推了下程琦,“你远点。” 程琦立刻挪了挪,地方都给她。 顾惜转身,拉紧被子,又觉背后空落,有贼风。 她卷了卷,一想又不对,回头一看,程琦正“可怜”地看着她。她把人家的被单都要抢完了。 她略不耐地扔过去一部分被子,随便搭在他身上。 而后转身,闭上眼睛。 缓缓出了半口气,她告诉自己,要成熟一点,男人有前女友正常,很正常,重要的是以后,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能计较那些,以后才是自己的。 她睁开眼——没用。 灯在自己面前,照出一片晕黄,很淡,远处的烛台燃了一晚上,蜡烛都灭了。她想,他昨晚点了蜡烛,那么他和以前的女朋友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有这习惯。 习惯搂着对方睡,一起睡去,而后这样,在她的体内律动带她醒来。 酸涩充斥眼眶。 莫名就觉得委屈。 “惜惜——”他靠了过来。 顾惜保持姿势不动,无声的对抗。 “惜惜——”他又唤她,很缠绵低沉的声音,是情侣间最亲昵的语调。 顾惜没有动,她只是觉得身体很近,原来感情可以很远。纵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却反而更远。 他喜欢什么姿势? 喜欢一晚上几次? 喜欢女朋友说什么,做什么? 是不是每一种姿势都试过? 网上说有几十种? 都试过了,那剩下什么给自己? 顾惜看着前面的晕黄,心里凉冰冰的。九月,这么温暖的房间,令她觉得像是在清冷冰凉的冬季。 她觉得有东西滑过眼角。 她忍着,令自己连呼吸都保持平稳。 “惜——”他又唤她,声音还甜甜的,吻,落在她的肩头,背后,“……喜欢我这样叫你吗,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好不好?” 顾惜不说话。她烦着呢。 程琦伸手,又穿过她的肩膀,把她抱进怀里。 顾惜觉得自己硬的像木头,也不知道怎么有人喜欢抱木头。 程琦靠在她耳边,右手却在被子里摸索,找到她的右手,拉上。 顾惜“恶毒”地想,恋手狂。 “惜惜……”程琦拉过她的手,合在她胸口,他也那样搂着,“昨天那个棕色头发的混血,叫james,他曾经在特战队待过,你在平城离开后,是他的人去查的。你也能看出,非常有效率的人。” 顾惜拉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程琦笑,更亲昵地搂紧她,“他自己也去了平城,看过我被埋的地方,他说……那一晚,如果晚一点谁都回天乏力。” 顾惜微微心软,侧头说,“那也是你自己运气好。” 程琦靠在她肩头,摇头,“不是。”他微微张开嘴,忽然咬了下顾惜的头发。 顾惜头皮一疼,恼道,“你干嘛?” 程琦说,“你的头发特别好你知道吗?” 顾惜:“……” “所以救我的时候,那么大一缕缠在我衣服上,当时救我,你除了手脚并用,头发也出力气了对不对?” 顾惜一下逗笑了,转身伸手来打他。 程琦一把抓住,看着她的眼睛,眼中却没有笑意。 “惜惜……”他直直地,认真看着顾惜,“我曾经不愿去想这问题,令我可以甘愿,彼此慰藉,彼此引领,彼此成就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有。你看看我,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令我甘心和她一起不觉委屈。” 顾惜:“……” 许是她的表情太可怜,太惨不忍睹。程琦皱起了眉头,“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顾惜觉得,床上不是一个适合他展示气场的地方。她说,“谁能懂你,我也不懂你,你说那种话,希望别人说什么?” “不对。”程琦伸手,把她硬生生扯到自己怀里,搂着说,“……生命的尽头,人都对抗不过生老病死的时候,就会知道,什么都不重要。命运给了生路,而给了我生路的人……” 他低头,靠近顾惜,低不可闻地说,“……我看到你,何止是看到慰藉,惜惜,你延续着我的一切,那一晚,熄灭的人生,全都重新点燃在你的手中。” 他的气息,那么近的挨在她脸上,一夜,也没有不好闻,反而浓浓的男人味,和他以往高不可攀的感觉不同,多了外人看不到的亲近。 顾惜觉得有点目眩,她说,“知道了,知道了。”其实脑子里浑浑噩噩,不知道知道什么。 程琦却紧紧扣着她的右手,十指紧缠,说,“……你知道什么?” 顾惜错开那追赶的气息,说,“就你说的。” 程琦更近,唇贴着她,“我说的是,一这样握着你的手,我就情难自已。你也懂吗?” 顾惜躲没处躲,她不明白,明明俩人都这么亲了,他还可以弄的自己想脸红。 就听程琦说,“算了,你不懂,我还是做给你看吧……” 不等顾惜反应,他就翻身压住了她。 他捏着顾惜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把自己一寸寸推进去,“没有别人,惜惜。”他缠上顾惜的手,令她圈着自己,而后低头,一点一点吻她,“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靠在她耳边,吻钻了进去,“在你家看你包饺子的那天,我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梦,梦里都是和你这样……”他又拉下顾惜手臂,紧紧扣着她的手指,“还有这样……” 顾惜的头,被床头越撞越狠,她顾不得,张着口,那激情卡在喉咙,家里有人,她不能喊。 程琦猛力把她一翻,压上去,顾惜茫然还没反应,腰就被提了起来,他一使力,顾惜一头撞上床头,“啊——” 程琦连忙伸手给她揉,“抱歉,距离被看好。” 顾惜怒了,“另一边。” 程琦连忙又揉右边额头,“疼吗?” “疼,”顾惜推他,“但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当……然”程琦嘴上说的很顺溜,一下没少。 顾惜恼火极了,又想到他说的话,不知道没有别人,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第一次吗? 还是他以前都是和女人纯上床,不谈感情? 她咬着被子角,这个社会,把人都带坏了。 而后她看着被子上很暗的金线,那金线不断在自己的视线内左右游走,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 她伸手,去掐他。 却被一下抓住手,程琦动情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正想这个……” 顾惜:“……” 他更欢实了。 顾惜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渐渐的,连那金线也没了,只有那座火山,又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把自己从枕头里解救出来。 程琦趴在她耳边,呼吸粗重。空气里全是荷尔蒙的味道,他说,“有件事真是头疼。” 顾惜动了下。 他一下下吻着她的头发,“我回来是想看看你,昨天去找你,知道你回了家,而后我赶过来。我没有告诉你,我那边的事情没有完。” 顾惜没反应。 他搂着,轻柔地,爱怜地,柔声说,“咱们俩忽然这样,我完全没准备。你别生气好不好?” 顾惜问,“你什么时候走?” 程琦的手,滑过她的皮肤,左右游走着,似安抚,“明天。” 顾惜问,“什么时候回来?” 程琦看了她一会,说,“那边的事情,我们布了一根很长的线,一点对方动作,我要接手那边的很多事情。这个,说不好。最多三个月好不好?或者用不了。” 顾惜心里有点堵,俩人刚这样,他就要走。她转头来说,“知道了,我饿了。” 程琦拉着她的手,轻吻着,表情歉疚,“我真的没想到……不过也幸好我回来了,是不是?” 顾惜点头,看着他说,“我没有生气,我很感激你回来。昨晚的事情,再换一次,也是同一个抉择。” 程琦露出笑容来,有点孩子气,单纯的那种心花怒放,他说,“那我去给你做早餐好不好?我在美国这三个月,特别学了做早餐。” 顾惜动了动脑袋,饶有兴趣看着他,“为了做给我吃?” “为了你表扬我一下。”程琦说。 顾惜抬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谢谢。” 程琦莫名其妙看着她,“怎么觉得你这表现,有点奇怪。” 顾惜说,“我这叫不在意。如果你在意我,看到我这样,你会少点歉疚不舍。如果不在意我,我也可以自我安慰,反正我也不在乎。” 程琦抬手,摸她的头发,“我怎么会不在意。如果不是知道你这边有事,我想带你走。”他说完翻身下床,“先给你去弄早点。” 顾惜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眼睛,在被子里问,“那我在床上等就可以了吗?” 程琦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还可以看电视等。”有个东西扔在床上。 顾惜拉下被子,看到程琦已经穿了睡衣,她忽然坐起来说,“家里的人呢?都在吗?那等会咱们下去多不好意思?” 程琦说,“那我把他们都赶出去。” 顾惜看了看表,“七点,会不会太早了?让人家去哪儿?” 程琦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坐在床上,半裹着床单,乱着头发神情茫然,他笑着过来亲她,“你这人,心太软了。” 顾惜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着程琦下楼,她拿过遥控器。 漫无目的地翻看着,猛然跳到一个频道。 程思和程进,正在客厅,程思在做早餐,顾惜一看时间,“他们起来的这么早?” 就听程进说,“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你猜是什么情况?” 程思说,“你等会问琦爷。” “那我怎么敢?”程进说,端起旁边的果汁,他喝了两口,心不在焉,又说,“我可以婉转点问对吧,我说,第一次,一般都要七次。然后你装着不知道。咱们俩一起配合着才行。”说完他又摇头,“哥太聪明了,这样问不行。” 程思看了他一眼说,“你以前的女朋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第一次吧?” “这是什么话?”程进被说愣了。 程思喝了口咖啡,品了品说,“你见过哪一个女孩第一次,晚上七次。第二天该去医院了吧?” 程进傻了几秒,骂了句,“whatthe*****” ****** 程琦卧室 顾惜直直地看着电视,愣了好一会,她猛然伸手一掀床单,被子,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刺眼。 她好像终于才发现一个惊悚地问题,令她头皮都能炸起来, 自己这身子竟然不是处女…… 而程琦反而是第一次。 卧——槽!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口。 第84章 夏听音 顾惜站在床边,努力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反应,处女第一次是什么感觉?就算没落红,那该是什么感觉? 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一点不适感没有就算了,还高.潮了一次又一次。 她不报奢望,看看床单,又看看门的方向,那现在的问题就是,第一次是和谁? 徐洋吗? 顾惜彻底傻了,刚刚程琦说一下前女友,她都吃醋到不行?将心比心,现在是什么情况,糊里糊涂自己的初夜就没了。 顾惜包着床单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有清冷透窗晕着她。外面是程琦家的前院,没有人。 她推开一点窗,冷风清冽地灌了进来。 屋子里的温馨和暧昧被渐渐吹去。还有她心中的柔情蜜意。 顾惜转身,看着那凌乱的大床,心里五味杂陈。 有句耳熟能详的话在耳边响起,这是自己的事情,和谁上了床,没必要同别人交代。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果真的爱自己,不应该在乎这些。 她抿着嘴,觉得说出这些话的人,一定没有真的爱过人。 她不是介意自己明明是处女,忽然变了非处女,可是这二手车,到底是怎么个换手率,总应该告诉自己一下吧。不是处女,那有没有意外怀孕过?打过胎吗?有没有得过性病? 顾惜闭上眼,安慰自己不能太悲观。 以前的顾惜那么喜欢徐洋,应该只有徐洋一个。 她的脑海里陌生地出现那个男孩,头发好像有些卷,那么年轻好看,笑的样子,眼中有很无害很腼腆的温情,那真是一张,让人舍得为他掏钱的脸。 也是一张,大概到了床上,什么都会随着他的脸。 顾惜狠狠摇摇头,转身去洗澡,再想下去她能疯。 ******* 程琦推开门,看了看,门口位置连着小起居室,并看不到他的床。中间的门合着。 他对外面挥挥手,自己推着餐车进来,银质的小车,灿灿发光。上面盖着他给女朋友亲手做的美食。 中间的门推开,“惜惜——”却一愣。 顾惜穿的整齐,正在整理床。 程琦就像打游戏打了一半跑去上厕所,回来就被大人收了游戏机的小孩,站在门口顿时委屈。 顾惜的头发绑在身后,整理床铺的动作熟练,拉被子的姿态娴熟,每一个幅度,尺寸,无不彰显着,她是开清洁公司出身。 她拍了拍枕头说,“我就随便整理一下,有需要的时候,你让别人再收拾就行。” 有什么火热,在程琦心中降下去。好像热水浇在火炭上,灭不去,滋滋地直冒白烟。他看着顾惜,她这样,他怎么觉得俩人忽然变得特别远。 程琦说,“……你怎么了?” 顾惜抬头,望着他,“什么怎么了?” 她的眼神水润,带着如无其事的问询,好像真的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程琦走过去,伸手抓住她,“你怎么了。我下去了一下,上来你就这样。” 顾惜被抓的站不稳,她抬手,在床头柱上扶了一下,这东西,昨晚没少碰她的头。她抬头看了看,说,“真的没事。” 程琦搂上她,“那怎么换了衣服,一副要走的样子。” 顾惜说,“我得上班呀。” 程琦:“……还是生气了吗,因为我明天要走。” 顾惜侧头看他,头发柔柔地搭在他的手腕上,她说,“没有,我昨天回来,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去快快弄完,就来陪你。” 程琦说:“我觉得你的神情有点远,真的没有我惹你生气,但是我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顾惜摇头。 程琦的手机忽然在外响起,他走出去接电话。 顾惜顺手整理旁边的梳妆台。 程进走进来,把手机放在刚刚的位置,又搂上她,“分局打来的。昨晚的案子。” 顾惜说,“人都抓了吗?” “嗯。” 顾惜说,“那就好,那些人太坏了。——那他们打电话给你,是为了什么?” 程琦搂着她,晃了晃说,“没什么。就是那两个绑你的男人说,你一直说戴邵东是你男朋友。所以人家打到我这里问一下,看看我知道不知道,你还有另一个男朋友。” 顾惜:“……” 第85章 夏听音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顾惜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半杯果汁,前面的早餐吃了一半,程琦坐在她旁边,单手搭在她椅背上,另一只手,拿了支银质的叉子。 顾惜说,“……我觉得当时那种情况,说你,那些人一定不知道。戴邵东和我有工作关系,认识他的人也多。他无论怎么说,还算个小小的社会名人。” 程琦叉了一块木瓜,递到她嘴边。 顾惜吃了,嚼了嚼,又说,“当时那种情况……你说还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程琦说,“没有。”他的语气渐冷,“要不是巧合,这事情的结果一目了然,大家这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顾惜心里戚戚然,伸手去抓葡萄。 程琦看到,突然伸手一拦,“算了别吃这个,不吉利。” 顾惜诧异极了,“葡萄?”她不确定,从来没有听过这东西不吉利。 程琦却抬手,把那装葡萄的果盘推远了点,说道,“最后的晚餐,耶稣把面包和葡萄分给门徒,才确立了基督教的圣餐仪式。葡萄是耶稣后来受难的象征。” 顾惜愣愣地看着那青透的葡萄,灵光一闪,想到自己抢过的灵果。 她清了清嗓子说,“你信基督教?” 程琦抬手,又叉了一块火龙果,喂她,慢慢说,“早期的西方艺术多数都带宗教背景。无论是绘画,还是建筑,这是另一种语言。不懂这些连画也看不懂。” 顾惜点点头说,“……那你有宗教信仰吗?” 程琦一笑,非常迷人的样子,说,“你不知道吗,我们中国人很少有宗教信仰,都习惯了靠自己。” 顾惜愣愣地跟着笑了笑,低下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的清晨,因为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令自己觉得很尴尬。 偏生程琦一句话都不问,半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清晨会这么难熬。 手上一轻,她抬头。 是程琦放下叉子,拿掉她手里的果汁。他伸出手来。 顾惜没等犹豫,就被抱了过去,随即被程琦从后搂着抱在怀里,“在想那葡萄吗?”他靠在耳边问。 顾惜摇头。 他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我觉得今天有些不应景。文艺复兴很多圣婴像上,圣母看到圣婴抓着葡萄或者安石榴,都会目光忧伤,”他低头,下巴挨着顾惜的头发,柔声说,“咱们这样的日子,当然要图个彩头。” 顾惜抬头,看着他说,“你懂的真多。” 程琦垂着头看她,与她目光相缠,说,“是呀,你怎么选的这个男朋友,真有品位。” 顾惜望着他,有点不舍得,有点藏不住的痴迷。一股心酸无从所起,她忙低下头,靠近他怀里。 悲伤,猝不及防。 程琦这么好,那么洁身自好,却这样对自己,该是想着对自己负责,和自己一辈子的吧。 可自己,何尝不是。 什么好的都想给他,把最好的自己给他也觉得不够。她两辈子,只爱过他一个人,可是……再也没机会让他知道了。 她想的眼泪都想流下来。 她忙坐起来,拿着叉子说,“我还没吃饱呢,你也没吃多少。” 程琦说,“那你再吃,我看着。” 顾惜吃的很顺,好像胃口很好的样子。 程琦却看的渐渐皱了眉头,刚刚她的笑,还有她现在脸上的笑,怎么都那么勉强,又很淡,阳光强一点好像都能蒸发掉,他说,“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圣婴像,你就知道我说的那种笑为什么令人印象深刻。” “好。”顾惜说。她没有回头看他,还在往嘴里塞东西。 程琦空了两秒,抬手猛然拉过她,捧着她的脸说,“我说的,就是你刚刚脸上的那种笑容,好像藏着苦涩。” 顾惜艰难地咽下去嘴里的水果,说,“我当然苦涩了,公司一堆人等着我开会,你硬是不让我走。” 程琦:“……” ****** 看着司机送顾惜离开家,程琦心里觉得非常不对味,顾惜的整个人,都令他觉得不对劲。 客厅里,程思正在煮咖啡。 程进在拿着电脑查东西。程琦下楼来,他专注地甚至都没有发现他哥。 程思看程琦走过来,就笑着说,“他准备帮你给顾小姐网购点鲜花,这样你不在的时候,顾小姐每天收花也有点乐趣。” 程琦走过去,“我看看。” 程进连忙推了推电脑。翻着鼠标给他看。 程琦看了几页说,“这些颜色她不喜欢,我已经安排了,每天会有人给她送的。” 程进眼睛一转,微不可见地扫了程思一眼,扔开了鼠标。还是程思有办法,心情太好就会放松警惕果然没错。 却见程琦看向程思,问道,“昨天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程思点头,“搜出来那么多出土文物,足够关一辈子了。” 程进说,“对了,昨天太乱我忘记问,为什么非要用这个罪名抓那帮人,其实诱拐妇女,绑架也都是重罪了。” 程思递了一杯咖啡给程琦。 而后说,“诱拐妇女儿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他们没有勒索顾小姐,没要钱,所以也谈不上绑架案的量刑。” “原来是这样。”程进说,“那也不能便宜他们,到了里面再找人和他们慢慢算账。” 程琦放下咖啡杯说,“你们俩明天先走,我多留两天。” 程思说,“那让james留下。” “不用。”程琦说,“我住到顾惜那边去。有消息我飞过去也快。” 程进傻傻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琦上楼了, 程思对他伸出手来,他非常不情愿地,掏出张卡砸在程思手上,不甘愿地说,“你怎么猜到的?” 程思把卡顺进口袋里说,“那还用说,才那样过,自己一走,女孩都心眼小,还不得胡思乱想。琦爷怎么舍得有人难过,你没看昨天差点都要杀人了。” 程进拿起手机,郁闷地说,“弄那么多出土文物放在哪儿,判无期,可不就是。” 程思拿出卡,炫耀地晃了晃,没再说话。 前厅里,江经理正在和员工说话。 程思听到,连忙走过去。看到每天给程琦打扫房间的男孩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八卦道,“琦爷让你们收拾房间了?” “没。”江经理说。 程思笑着说,“千万别说我问过。”他笑着转头往客厅去。 那房间服务员陪着江经理往里走,拐到没人的地方,那孩子小声说,“江经理,程先生的卧室明明今天整理了,您为什么说没有整理?” 江经理转头看着他说,“别问,也别说。谁问你,都一口咬定今天没有收拾房间。” 那孩子糊里糊涂点着头。 江经理推开后面的门,长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姜黄色带古典花饰,有种理所当然平静的华贵,昨晚上,大家都盯着那屋子,今早上收了一张白色的床单,嗯,这件事太具爆炸性了。 他不敢猜测,那位从不出格,对自己要求奇高的琦爷知不知道,这世上有接盘侠这个物种。 ****** 顾惜站在办公室里,桌上的电话开着免提。 戴邵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事情都交给我爷爷了,我爷爷说了狠话,再发现一次这样的事情,他就改遗嘱。” 顾惜站在窗口,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她今天完全没有工作状态,只想快点回家去换衣服,她说,“那就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戴邵东说,“厂子也给咱们安排了,我顺道去看看,绝对不会影响你接的订单。” 顾惜转头,看着电话机说,“你的声音很高兴,这次看来都挺顺利的。” “当然。”戴邵东说,“你们公司一直耽误的都没有正式开张,等我回去,你赶紧抽空把这事情也办了。” 顾惜说,“你这是在变相告诉我,你又接了订单,我们稳赢是吗?” 戴邵东在对面大声笑起来,“这么聪明可怎么办呀。没人敢要了我给你说。” 顾惜说,“不劳你费心,我中午约了公司的员工去吃饭。顺便谈早上没有说完的事情。”说完挂断了电话。 门轻响,安星在外面推开门。 “姐,可以走了吗?” 顾惜点头,转身拿上公事包。 安星看着那大大的四方包,说道,“姐,你这包放在公司就行。咱们去吃饭,你带着包还得操心。” 顾惜原本拿了包是不准备再回来了。她略犹豫了一下,把包锁进了柜子里,换出一个小的,对安星说,“等会吃完饭我就直接回家了。这里交给你。” 安星说,“你昨天才回来,是应该休息一下。” 顾惜拿钥匙,钱包放进包里,背上说,“走吧。” 他们公司楼下不远,有个中型的餐饮公司,里面都是一些品牌的中式快餐,方便附近的白领门中午来吃饭。 顾惜和安星挑了家人少的地方,点了套餐。 安星把热奶茶放在她面前,又打开盖子问她,“姐,你要加糖吗,这家是没有加糖的,你要糖,咱们得自己再加。” 顾惜看他这么细心,旁边有糖包,把那茶挪了挪说,“没事。今天下午辛苦你了,明天还要辛苦你,我得去看看念念,公司还是要交给你。” “行。”安星放下汤碗说,“那你等我一下,我给念念收拾点吃的,你一起带给她,她没有助理,想吃个零食也没人给她买,那地方有点偏僻。” 顾惜看了他一眼,端起米饭碗,“这里米饭和菜看上都不错,公司的人喜欢来这边吃饭吗?” “还可以。”安星说,“旁边还有包子馄饨面条那些,加上带饭的人也有。咱们公司就三个人,来这里吃饭的次数并不多。” 顾惜吃了几口米饭,油麦菜,还有咖喱鸡块,觉得味道不错。不由就想到了早上的早餐,那么精美。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想吃豆浆油条,麻花油茶,或者馄饨包子当早餐。 或者像这样吃简单的套餐,可以省下时间做其他事情。但程琦是过那种生活的人呢。 她说,“这种地方我没有和念念来过,她喜欢吃吗?” “不喜欢。”安星说,他把嘴里的菜都咽下去,才说,“她喜欢去精致一点的地方,比较有情调的。”他说到这里,看了顾惜一眼,“和姐你正好相反。” 顾惜说,“我做生意精打细算惯了。她还小,是应该单纯一点尽量享受生活。” 安星说,“是呀,所以我也就一直由着她。” 顾惜放下筷子,喝了口奶茶,发现没糖确实不好喝,加了糖,等安星已经吃的差不多,她说,“其实你和念念发展的怎么样?” 安星立刻擦嘴,老实说,“挺好,比以前好了很多。昨晚她还打电话给我,我们谈到结婚了。” “结婚呀。”顾惜重复着,“那倒是好事。” 安星有些喜不自胜,“她说拍完这部就结婚。” 顾惜有些惊讶,“她给我都没有提。” “我们也是突然说到了。”安星说,看着顾惜,又很亲近地靠近她说,“以后我就改口,该叫你什么?” 他的样子傻乎乎的,顾惜笑起来,“还不是一样叫姐姐。”她说着拿起电话,翻看着。 忽然说,“你认识徐洋吗?” 安星一下傻住:“认……认识。” 顾惜看向他,直直地问道,“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安星愣愣地问,“什么?什么怎么样?”声音颤巍巍的。 第86章 夏听音 顾惜喝了口奶茶,又说,“就是字面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失忆不记得他了。那么我和他以前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安星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样子更像是定神,他说,“其实我不是特别清楚,就是那时候,你挺迷恋他的。我都是听念念说的。因为你……因为……”他磕巴着,很难启齿的样子。 顾惜左右看看,也没什么人,他们又坐的卡座,沉声说,“没事,你说吧。” 安星咽了口吐沫,说,“因为你那时候为了见徐洋,总穿念念的衣服。” “我们俩不是一直衣服混着穿的吗?” “不是。”安星说,“以前是念念不爱穿的衣服你才穿,后来那时候,你总穿念念新买的衣服。”他说完又连忙加上一句,“我说的是生病以前的你。那时候你俩没有现在这么好。你那时候对顾念也不像现在这样。” 顾惜说,“……还有什么?” “剩下就是给他花钱了,买东西,吃饭,什么都是你出钱。”安星看着她,好奇道,“姐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顾惜说,“我谈了新的男朋友,我想知道自己和以前的男朋友好到什么程度。” 安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瞪着她看了一会,才干巴地说,“那应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 顾惜看向他,抬手放在嘴边,有些不知所措,咬了下手指,她才问,“你怎么知道?” 安星说,“那个……徐洋在外地,你每次去找他,应该都是和他住酒店的。” 顾惜坐着不动,看着窗外,外面有个穿蓝色裙子的小女孩跑过,一身纯洁可爱。 安星随着她看过去,看顾惜的表情,有些不忍心,说道:“只是姐你现在不记得了,以前你可爱徐洋了,真的,不是我说,你能和他开房你别提多开心了。” 顾惜无语地看着他,“其实这些是你肯定知道的,还是推测的。” 安星尴尬地,无地自容地,小声说,“推测。” 顾惜抬手挡上眼睛,“算了,别说了。当我没有问过。” 安星说,“姐,其实你应该这样想,就算是真的,喜欢你的人不应该在乎这个,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一定要在乎以前的,也不配你喜欢。” 顾惜看着他说,“我不喜欢自欺欺人。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想你最爱的人。” 安星一想,他最爱的当然是顾念,如果顾念和别的男人相爱上过床他会怎么样?他觉得自己能疯,能想杀人,并不是在乎那一层膜,而是,她以前和别人也那么亲密吗,各种不好的限制级画面疯涌至他的脑中,他连忙说,“我又没有过这种经验,我和顾念从中学就认识,也和其他情侣不同。” 顾惜笑了,每个人的心里,自己的恋情都是举世无双最好的。自己的恋情都是特殊的。每个初恋情人也是最纯洁美好的。 她低下头,端着奶茶喝了两口,再没了说话的兴趣,她知道,在程琦的心里,他们的恋情更是与众难同的。 她从土里救过他。 他也救过自己。 他们甚至毫无准备的,穿过同样颜色的衣服。 他们的恋情,那么激情澎湃而确实与众不同。她知道很多人,像她自己,以前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样的爱情。 心里异常难过。 顾惜首次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程琦心里会不会知道这些,而选择默默接受。那该多难受和委屈。她不想他难过,不想他必须和自己做心理建设。 安星看她望着窗外不说话,抓了抓头发,又猛然想起一句安慰她的话,“姐,姐,你大概还不知道,徐洋现在红了,试发行了一首歌,粉丝就过百万了,你知道吗?” 顾惜收回视线,摇头。 安星又兴奋地说,“他现在是当红男神了,多少人想和他发生关系也发生不了,你这样想其实是赚到了。” 顾惜看着他,看着他,说,“以后你和顾念结婚,惹她生气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试图去哄她。” 安星:“……” ****** 顾惜觉得安星单纯好套话,没想到聊天令她更郁闷。干脆早点回家去换衣服,还要去看程琦。 出租车在楼下停住。 她下了车,拿着一大包安星买的零食。 上楼,看着电梯数字跳,她忽然觉得很心安,她现在真的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交际应酬。只想一个人呆着。 她后退一步,靠在身后的镜子上,叹了口气,她转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又烦恼地挪开视线。其实如果可以,她不想要现在的身体,现在的生活。没有爱情,就不会乍惊乍喜,失去自我。 电梯门开了,她走出去。 门一开,厨房里有声音。她看着门口的鞋,慢慢地,放下钥匙。程琦走出来,身上系着她的围裙,还带花呢。 他说,“这个男朋友,你觉得怎么样?”他展开双手,“你早上离开,我觉得一定还是难过我要走了,所以我把程思程进打发去了,我在这里多陪你几天,怎么样?” 顾惜看着他,不动。 程琦走过来,又说,“我住在你这里好不好?没有人监视咱们。我还带来了你早晨爱吃的橄榄油。”他晃着手里的小长方瓶。 顾惜看着他,程琦满脸都是包容宠爱,一心讨好还要伪装着幽默感,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她忽然心疼的不行,伸出手,委屈地扑进他怀里。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她说。 程琦伸手把瓶子放在旁边的边柜上,搂上她,顺了顺她的头发,“你说。” 顾惜咬了咬下唇,心一横说,“我在……在平城见你之前,生过一场大病,而后我完全失忆了。那时候我有一个男朋友,后来我一点也不记得他,就和他分开了。” 程琦的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柔声问,“就是说,你救我的时候,那段时间是失忆的。” “是。”顾惜抬头看着他,“我和顾念去帮戴邵东试灯光的时候,他来找过我,我才知道还有这个人。但我完全不记得了,和他分手后,我就接了戴邵东的工作。”她看着程琦,狠下心又说,“昨晚之后,我心里很惊讶,你告诉我,你女朋友要不是处女你在意吗?” 程琦低头,认真看着她说,“当然介意。我女朋友只能是天蝎的。” 顾惜是天蝎座。 顾惜摇了摇他,“不开玩笑,我认真的问你,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知道我以前有男朋友吗?你介意吗?” 程琦看着她,那眼神柔柔的望着自己,都是一往情深,带着令人揪心的担忧,他说,“当然不会。”他拍了拍顾惜,“放心,我早就知道了。” 顾惜安下心来,搂上他,再不像早晨,俩人纵然抱着,也隔着千山万水般。 她有那么多东西想问,想讨论,喜欢什么姿势,敏感的地方在那儿,喜欢自己做什么?太多太多羞于启齿的东西。现在她都可以问了。 她娇怯地看了程琦一眼,说,“才回来,我去洗个手。” 程琦推她,“去,去。” 顾惜往洗手间去,看到她关上门, 程琦才转过身,惊诧地喃喃道,“前男友?竟然有前男友?” 第87章 夏听音 顾惜洗了手出来,程琦端了一杯热巧克力给她。 “中午吃的什么?” “和安星一起吃的饭。”顾惜指了指门口,示意那一大包零食,“本来我明天准备去看看念念,他给顾念带了好多吃的。”说完一想,又补充说,“安星就是上次在我公司楼下你见过的那个。他是我妹妹的男朋友。” 程琦抬手,摸着她的脸说,“那你过几天再去看你妹妹可以吗?” 顾惜点头,喝着热巧克力看他,带着笑。 程琦又动了动她的脸,柔声说,“早上不开心,就是想到了那件事?” 顾惜嗯了一声,想说,自己担心他难过,又担心自己以前和对方的亲密程度,可觉得这些说出来,程琦本来没有郁闷恐怕也得郁闷。 她垂下目光,柔柔地说,“我怕你心里觉得我爱别人胜过爱你,会难过……我知道你对我好,不想你难过。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琦动她脸的手指停住,觉得自己的心,都重重颤了一下,“你这人……”看着顾惜,她这样垂着目光,睫毛藏着眼睛,不敢看自己,脸嫩嫩地挨在自己手指上,那么柔,伸手拿过她的杯子,放在旁边桌上,搂住顾惜说,“你和我是万中无一的,咱们俩的事情你最清楚,我怎么会在意那些东西。” 顾惜伸手也搂上他的腰。 程琦勾着头看她,“不过你这想法真不应该,你不觉得咱们俩很有缘分吗?真是很俗气的那种缘分。能看的到的。” 顾惜抬头,看着他笑,“是呀,我救过你,你后来又救了我。还顺便救了我妹妹,我们最有缘分了。那你中午吃饭了吗?” 程琦摇头,却只是望着她的眼睛,“你早上,还没有说,我穿睡衣好看吗?” 顾惜一愣,侧开脸笑起来。 程琦晃着她,“其实你都没看清是不是?我再穿一次给你看怎么样?” 顾惜笑的不行,推了推他说,“你都没吃饭。” 程琦弯腰,一下抱起她,又一想,放下她说,“那次你放的曲子呢,再给咱们俩放上。” 顾惜歪着头看他,“花样真多。”她走过去开音乐,转身来。 程琦正把围裙搭在椅背上,他伸手,“来……” 顾惜把手递过去,他揽上顾惜转了半圈,仰着头忽而缓声说,“……应该先搂着我女朋友跳支舞,昨晚太仓促,委屈她了。” 顾惜傻了般,站在那里不动。 音乐很慢,是一首非常老的曲子,明星,只有调,没有词。 程琦揽着她,慢慢晃起来,很轻柔,又格外亲昵,恨不能把她放在脚尖上。他觉得,如果曾经寂寞,那么不知不觉间,漂泊的心就已经慢慢停靠在了顾惜这里,无声无息,融在彼此生命中,近到可以生死相许。 爱意,可以从心口源源不断流淌出来,令自己生出感恩的情愫来。他低头,吻落在顾惜的发顶,一时间,除了房间的旋律,更有心中的旋律,交错的令人心驰神往。 厨房里渐渐传来香气,带着烤箱的味道。 “我叫厨师腌了鸡肉,等会就可以吃。你再吃一点。”他轻声说,“我让他们准备了好多用烤箱的菜式,这样咱们俩就可以多挤出一点时间在一起。” 顾惜紧紧靠在程琦怀里,白日的光,落在他的衬衫上,墨蓝色的衣料,安静华贵,他的话从头顶一句句落下,不暧昧,没诱惑,她却发现,从来没有一刻,像这般爱他。 音乐完了,她已经醉了般,靠着程琦不愿动。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跳舞这么有意思?” “你以前没跳过吗?” 顾惜把脑袋在他胸口揉了揉说,“看你的技术,就知道只会跳这种左右晃没有技术含量的。你觉得我跳的有天赋吗?” 程琦露出笑意,亲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那你觉得我有天赋吗?不止这一件,还有其他的。” 顾惜的手指收紧,觉得那声音勾人的不行,以前她在饭桌上,听到他这样的语调和别人说话,她都想咬被子,她忍着咬程琦一口的冲动说,“我一直想问你,你说话这么好听,是天生的吗?” 程琦的手落下来,穿过她的腰,一下提起她,看着她眼睛说,“你的眼睛这么好看,看人的时候好像星星落下来,直接掉进别人心里,也是天生的吗?” 顾惜勾着他的纽扣说,“我有段奇遇,和老天爷抢过些机缘,眼睛好看算什么,我运气更好,你不觉得吗。” 程琦说,“难怪遇上你的我,运气也越来越好。” 顾惜钻进他怀里,笑的不行了。 音乐变了快节奏,程琦握上她的手说,“带你跳支快的。” 顾惜还没反应,就被他带动身体,贴在他身上,跟着他摇曳起来,她说,“原来你会跳舞。” 程琦说,“以前毕业舞会上一定要跳,我那时候小,还不知道可以运用权力,不懂拒绝。” 顾惜心里酸酸的,毕业舞会跳,一定是和女孩。她说,“……跳的挺好的。我看着你的裤脚都要醉倒了。” 这句话太酸,说完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就听程琦说,“不容易呀,当年才11岁,可以到现在还记得。” 顾惜的心,一秒钟从地上飞到天上。她忍不住,砸了程琦一下。 程琦大声笑起来。揽着她,不说话,只是吻一下下落在她的头发上,而后说,“对了,还有件事。” 顾惜脸都烧了,被自己刚刚的醋意弄的不好意思。 就听程琦说,“今天好像是你第一次说爱我……” 顾惜抬起头。 程琦的目光落在她眼中,他那么好看,眼神迷人的要命,顾惜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抓皱了程琦的衣服。 程琦低下头来,天经地义地吻住她。 顾惜的手落在他肩头,捧上他的脸。程琦的手滑落她的腰间,一把抱起她,吻到她耳边说,“现在……该去参观我女朋友的卧室了。” 顾惜拽着他的衣服,觉得整个人都像被点燃了般。 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前戏,那简直太美妙。 ****** 这是顾惜一生中,也许最甜蜜辛苦的日子。 白天,她要在公司打仗,戴邵东回来了,事情一大堆,营销要讲究蓄势,要讲时机,她明知道程琦留下陪她,却也不能停。 内疚变成了另一种回报的方式,晚上的时间,都成了别人的。 所以她好像忽然打了两份工,白天脑力运动,晚上体力运动。 周一 戴邵□□然来找顾惜,一进她的办公室吓了一跳。 周围摆满了鲜花,顾惜穿着白色的套装坐在中间,他周围看看,满眼不可思议,“你这里,怎么忽然变了样,装饰的好像首相的办公室?周围还摆这么多花,有人在追你?” 顾惜端起花口的茶杯,看了一眼,又别扭的放下。 戴邵东走近,看着那杯子说,“你这……品下午茶呢。” “坐,坐。”顾惜难得的没有和他客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戴邵东拉开那椅子,也是古朴但华贵的款式,像极了维多利亚时期家具的款式,他说,“这椅子不错,你哪里弄来的?” 顾惜说,“不知道,别人送的。” “真有人追你?”戴邵东的语调拔高了。 顾惜的笔,敲了敲桌上的文件,“你这语气多奇怪,我有人追很想不通吗?” 她这样直直看着戴邵东,戴邵东才发现她气色好的不得了,脸上带着红晕,好像是不经意地娇羞,他说,“你还抹胭脂了是吗?” 顾惜按了电话,对秘书说,“给戴先生送咖啡进来。” 戴邵东坐下说,“不专业,都不问问我想喝什么?” 顾惜拿起旁边的一张a4纸,指着说,“看看,我一天要做的事情都在这里,你这样不请自来,耽误我工作进程。” 戴邵东伸手抢过那纸,看了看说,“这上面有些可以回家再做。”他把纸扔在桌上。 顾惜看着他,忽而想到,她要是晚上带了工作回去,程琦知道是因为戴邵东,那这人一定要没有好日子过了。 程琦那个人,说话足够温情,可出手就是雷霆手段。 她想到这里,笑了起来,自娱自乐。 戴邵东看她还笑,摇头说,“真是没办法,这时候你还能笑。咱们有麻烦了,不然为什么我要来找你。” 顾惜的笑容没了,“说。” 戴邵东原本逗逗她,没想到她一秒就这么严肃,顿觉无趣,说道,“没什么,就是咱们广告也上了,不过我觉得应该换个策略,现在玻璃瓶的反而销量好,针对年轻路线的,是不是可以换个方法打广告。” 顾惜说,“玻璃瓶走的路线,已经比咱们预期高了那么多,再要抓另一条线,咱们生产又该跟不上了。” 戴邵东说,“这是另一个问题,咱们可以继续讨论。” 顾惜没说话。 门响,秘书端了咖啡进来。 等人出去,戴邵东才说,“我觉得你最近的工作热情不高,这时候明明应该乘胜追击,怎么你一点不积极?” 顾惜端起茶杯,略微尴尬,她是最近工作热情被占据了。也有点内疚,戴邵东拿了全部希望托付给她,她以前没有这样分心过。 看着手上的茶杯,无处不在的某个人,她真的要没办法工作了。 戴邵东看着她手上的杯子,又看一圈周围的鲜花,玫瑰,多数都是玫瑰,都是很少见的颜色,一看就是空运来的,他的心沉了沉,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顾惜说,“最近事情有些多,你想推年轻的那条线,那是想请代言人吗?” 戴邵东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说,“倒是专业眼光还在,我看好了你以前的男朋友,徐洋,他现在人气正旺,我已经让人去问了,他经济公司那边没有问题。你怎么看?” 顾惜大惊失色,“你怎么不问问我就直接去问了?” 戴邵东说,“你又不用见他,拍一个广告而已。” “胡说。”顾惜急的忘记了职场伦理,“以后搞活动,你是准备我不出席还是他不出席?” 戴邵东完全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说道:“你怎么这么在意,你们俩也算和平分手,他现在那么红,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上微博看看,上周他生日,他的粉丝按照生日日期给他发微博留言,一条不多,一条不少。你知道这代表多大的能量吗?” 顾惜头疼欲裂,说道,“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行。咱们的代言人,应该多一点文化背景,要找那种带文化元素的代言人,这事情你原本就应该和我先商量。营销是我这边负责的。” 戴邵东说,“我也是昨晚和朋友吃饭,正好遇上熟人,说到这事,都是朋友,就打了个电话问了问,还没敲定。” 顾惜大松了一口气。 抬手说,“咱们俩合作这么久,就这一件事,你当帮帮我,不能请他,不然我没办法和你一起工作了。” 戴邵东愣住,“这么严重?” 顾惜说,“你不知道……算了,当我拜托你行吗?” 戴邵东忙说,“那也不用说到拜托,咱们俩关系在呢。就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在意。”他站了起来,“我还是先走了。有事明天开会再说。”他走到门口,又忽然转头来,看着顾惜,“其实你是不是还爱他,所以放不下?” 顾惜看着他,满心无奈,“你要觉得是就是吧,反正你别给咱们找麻烦就行。”她的手晃了一圈,“看这里,我这个新男朋友,不怎么好说话,还有些本事。” “你真谈恋爱了?”戴邵东“砰——”一声合上门,“和谁?” 第88章 夏听音 顾惜下班回到家,程琦没在。 边桌上的粉白玫瑰娇艳欲滴,她放下钥匙,换了鞋,走了两步,看到餐桌停下来。餐桌已经布置好,有桌布,搭了桌旗,中间还有蜡烛。 她回身走到厨房,看到摆好的菜式,都整齐码在烤盘中,等会只有放到烤箱里就行。 门响,她走出去。 程琦正进来。 他一看到顾惜略意外,“你今天回来早了?” 顾惜说,“戴邵东去公司找我谈事情,说完话,我就想早点回来算了。” 程琦走去洗手,路过她的时候亲了下她的脸,“那回来的久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刚回来。”顾惜目光追随着他,“你怎么不问戴邵东找我什么事?” 程琦说,“一定是工作,我为什么要问。”他拿着厨房的餐布擦手。 顾惜走过去,推他一下,“装。” 程琦笑起来,搂上她。 顾惜说,“你摆那么多东西在我办公室,别人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你不问问他什么反应?” “他什么反应我不在乎,可我知道你也不会告诉他认识我。那还有什么好问的。”他晃着顾惜,“我是你的秘密男朋友。”拉起顾惜的手,准备亲。 顾惜连忙缩一下,“我还没洗手呢。” 程琦看着她去洗手,又说,“那你不问我刚刚去干什么了?” 顾惜问,“不是回家去处理事情了吗?” 程琦把刚刚他擦手的餐布递给顾惜,“是去处理事情,不过和你有关。” “是什么?”顾惜带笑仰着脸问,“难道你要再塞两个秘书给我,回头再塞两个副总给我,再过一阵子,塞个职业经理人给我。” 程琦抬手,捏她的脸,“晚上再告诉你。”他走到厨房,“先把晚饭给咱们准备上。” 顾惜走出去,看看程琦带回来瓶香槟,她走过去,从盒子里抽出来,认出是bollinger1999,顾惜看向程琦,程琦去了外套,正挽着衬衫袖子,打开烤箱,把烤盘摆进去,动作潇洒。 顾惜身子一歪,靠在门边,发现他这样干活的样子,而且是为自己在忙碌,真是迷人的要命。 她说,“你不是不爱喝酒吗?” “那要看和谁一起。”程琦合上烤箱,极快地擦了手,过来吻她,“我现在各方面都是熟手了对不对?” 顾惜一秒钟就被悠到了天上,她搂着程琦的脖子回应他。 好一会,程琦才放开她,把她压在门框上问,“你说这事情怎么做不够?” 顾惜说,“大概和咱们吃饭一样吧,吃过还得吃。” 程琦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把她扣在怀里笑起来。 “这个女朋友太好照顾了,又不挑食,每天我做什么她吃什么,晚上也乖乖的,我都不舍得走了怎么办?” 顾惜的心微微一提,“你要走了吗?”声音闷在程琦心口,她觉得热气呼上自己的脸,有点憋闷。 程琦轻轻拍着她,“……转眼一个多星期了。” 顾惜攥着他腰侧的衬衫,手指挨着程琦劲瘦的腰,只是这么挨着,她就能感受到力度,谁也不知道,这腰到了床上,会爆发出怎样的力度来,除了她。 她顺过去,紧紧地搂上。 程琦的身子压上她,把她挤在那方寸之间,也不说话。 而后顾惜慢慢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他也不动,就那么搂着她,好像想透过两层衣物的厚度,告诉她,他对她的*。 她咬着下唇,又去啃他的衬衫,心里难受的无处发泄。 程琦抬手,按住她的下巴,“我真的一会不见你就不行,心里无时无刻都想着,怎么把你压到床上。”他的声音低下来,沉沉压在顾惜的神经线上,“……你在我耳边轻喘,叫我快点,又喊……不要,每一声,随时都能出现。我就立刻这样。”他紧紧挤着顾惜。 顾惜被隔的生硬,身上也着了火。手指动了动,想抽出他的衬衫,把手伸进去,只有贴上他的皮肤,好像才能舒服。 程琦更紧地贴近她,那火热,那诱惑,就那么肆无忌惮的碾压过来。顾惜觉得全部的心神都飘远,只剩下一样,她的手比思想还快,她还没反应,她的手已经抽出程琦的衬衫,摸上了他腰间的肌肤。 心中差点发出轻叹来,好像遇上水的鱼,那么干渴,她抬头,凑过去吻他。 程琦搂上她的腰,由着她。 顾惜踮起脚尖,还觉得努力的不够,恨不能到床上去,她压着他的时候,他们是一样高的。 烤箱的风扇嗡嗡地响着,她喘着气问,“……东西要烤多久?” “足够……你用。”程琦说,他揉压着她的唇,却还是不动。 顾惜的手已经不满足只留恋在他的腰上,她想解他的皮带,她想着,也就去了。这是她的男朋友,她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程琦说的话。 程琦由着她,他甚至配合的,微微拉开点距离,让她把手可以伸进去。 顾惜叹谓着,心口火热,“怎么不去卧室?”她觉得自己都不想挪地方,不舍得挪动,停下。 程琦也靠在她耳边,叹息,男人的叹息,那么性感撩人,特别是她一动的时候,那一声,顾惜腿都能软,他靠在顾惜耳边,沉迷般地说,“……顾惜,我离不开你,咱们结婚吧?” 顾惜一个激灵,睁大眼,愣了两秒立刻就去抽手。 程琦一把拉住,狠狠地卡在那里,皮带隔在顾惜的手腕上。 一秒间,两个人都醒了。 顾惜先发难,“你故意的,你想哄我和你结婚?” “你本来就是我的,还用哄?”程琦拉着她的手动,强迫她动他,眼睛看着她的,充满攻击性。 “你总忘不了用手段是吗?” “我爱你!”程琦咬着牙说,显然他也撑的不行了。 顾惜和他对视一阵,发现对方毫无退意,她怒了,使劲用另一只手推他,程琦怕弄疼她,松了力,她趁机夺回手,气道,“你总是这样,平时装的最好说话,可是心里要的东西一定要,就是要。话说的再温情,用的手段都是蛇打七寸。” 程琦二话不说,抱起她往卧室去,“我衣服都让你脱了,然后你还发火。”他把顾惜狠狠一扔。 顾惜仰面被甩在大床上,她立刻翻身,他已经压了上来,“你不想结婚,不想和我结婚是吗?”他压着她,脱衣服依旧很快。 顾惜喊道,“现在说的不是结婚的问题,而是你这人太霸道,占有欲太强,就像你看上我,就步步紧逼,一定要得到我。你见过认识这么短时间就结婚的吗?” “那你说什么时候结?”他伸手去解顾惜的裤子,“你不让对外说咱们俩的关系,不许别人知道我和你一起,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这种日子才是头。” 一句话的功夫,顾惜的裤子已经被扔到地上,他成了熟练工。 顾惜奋力挣扎,“我为什么你不知道吗?都知道我傍上你了,谁还敢和我做生意,我还奋斗什么劲,我人生巅峰一步就到位了。” 程琦一个猛力冲了进去,“就是……看,一步就到位了。” 顾惜张着口,那蚀骨的酥爽,令她想骂,话都卡在嗓子,回流给了自己。 脸一侧,看到自己的裤子,他的衣服乱扔在地上,他一边动,一边才去脱她的上衣,他的手扣向她胸罩的时候,顾惜想到,他以前连自己的胸罩带子也解不开,那样笨拙地样子…… 忽然,什么怒气都没了。 第89章 夏听音 窗帘紧闭着,室内到处闪跳着烛火,晕晕的黄,顾惜坐在饭桌前闷声闷气,程琦从厨房出来,把盘子摆在她面前,“……吃饭。”他好声好气地说。 顾惜翻了个白眼,看去一侧。 程琦怔了怔,估计从没见过她这样撒娇的样子,顿时笑起来搂她,也不嫌自己站着姿势难受,“刚刚那表情太可爱了。” 顾惜抬手推他,又觉得手指疼,他每次都死死夹她的手指,她垂下手揉了揉。 下一秒手就被程琦拉了过去,给她揉着说,“刚刚不是好好的,咱们有话好好说。” 顾惜气道,“怎么好好说,你每次都说好好说,你有一次是和我说吗?” 程琦拉了旁边椅子过来,坐下说,“那也是种语言,你能知道我爱你离不开你,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顾惜气个仰倒。 程琦拿起盘子,“还是我给你喂饭,你要是太累,靠在床上我给你喂。” 顾惜用手支着脸,看去他的反方向。 程琦得了个后脑勺,那长发垂下,差点落到盘子里。 他目光闪了闪,放下盘子,摸向顾惜的头发,“说起来……咱们都认识九个月了。你总说咱们认识的时间短,可我觉得,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顾惜的心口一闷,长长出了口气,转过来说,“你看看,又开始换招数了。” 程琦直直看着她,柔声说,“就算费心思,也是想娶你。我们迟早都要结婚,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顾惜说,“那当然……”她猛然醒神,瞪着程琦,又套她的话,可不说真话又伤感情。她压下气恼说,“你说结婚,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可是我也给你说了我的理由。我这准备了好多事情,都还没有做,忽然你就说要结婚,我没有心理准备。” “结婚要什么心理准备?”程琦说,“咱们能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那个目的去的吗?” 他挪了下桌上的香槟瓶子,“目的在那儿,咱们无论做什么,结局都是走向那里,我想娶你,把我爱的女人娶回家,每天都看见,你不能理解吗?” “我理解。”顾惜站了起来,觉得那股气就是堵在心口,令她无法纾解,“可我现在还只想着,明天去什么地方约会,咱们没有一起看过一场电影,甚至没有一起出去吃过一顿饭,我也有自己对爱情的想法。” 程琦跟着站了起来,“那结婚之后也一样可以做这些事情,你要出去吃饭,不想别人看到我们,我们明天坐飞机去别的地方吃可以吗?” 顾惜愣了两秒,忽然觉得无话可说,走到冰箱去拿饮料,她觉得不喝点凉的她能烧死。 程琦看着她,目光一路跟着,看她拿出可乐,找到开瓶器,又柔声说,“咱们婚后你也可以工作,我不会剥夺你的爱好。” 顾惜仰头正喝可乐,一听差点没呛住,放下瓶子喊道,“我嫁给了你,我还能做现在这些事情吗,吃顿饭都要坐飞机,那样的生活,我一天天都变的不是自己了。” 程琦沉下了目光,“那一天迟早都要来,你其实没有想过嫁给我对不对?” 顾惜捏着可乐瓶子,觉得冰凉透过指头,冰的自己难受,她的确,没有想过嫁给程琦。他太好了,她怎么要的起。 可她那么爱他,也不是想和他随便,她闭上眼,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什么。 程琦走过去,看着她又问,“我确实没想到,你这么排斥结婚?” 顾惜紧紧攥着瓶子,“不是排斥。而是结婚不止是两个字,咱们根本互相还了解的不够。你想娶我,说真的,我第一反应都是受宠若惊。” 程琦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会,抬手,轻轻去搂她,“那了解可以慢慢来,你也不用这样浑身绷着,像对待个外人。” 顾惜缓出半口气,“我没有拿你当过外人。只是咱们俩悬殊太大了,你也许没有感觉,你觉得现在很喜欢我,想天天见我,所以想结婚。可如果感情基础不行,结婚之后矛盾就会凸显出来。” “那咱们还是会在一起,我都迁就你。”程琦说。 顾惜从来都知道,谁谈话都不是程琦的对手,她简直说什么都是错,俩人发生了关系,他想娶自己,多好的男人。可是今天他爱着自己,如若以后婚后发现不合适,感情没了呢。 得圣宠而升天,失呢? 她摇头说,“不是我没有胆量,不够爱你,而是因为我爱你。人性复杂,没有结婚的时候,你看我,对我的包容和要求,和婚后会是不同的。现在我是独立的,婚后我们就是一体,一家人。我理所当然也要考虑你。不是那么简单一件事。” 她放下可乐瓶,看向程琦说,“我想咱们互相再了解一下,像别的情侣一样,谈恋爱,先好好爱对方,了解对方。” 程琦站着不动,顾惜这样,厨房的灯亮,正照在她身上,脖子上一块吻痕诱人新鲜。 他咳了下,侧身说,“东西要凉了,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顾惜没打绊子往外去,知道这时候说不通。 俩人沉默地吃饭,程琦和她坐在一侧,一直安静,偶尔帮她切一下东西,和平日一样体贴。 顾惜看俩人吃的差不多了,才说,“……我想的也许有点太过现实,可这世界更现实,我们如果现在结婚,我真是什么都有了。可是我心中的理想,却永远都没机会再实现。” 她放下刀叉,看向程琦,“我想活一辈子,可以体现出对这个社会的价值,如果嫁给你,人人都会因为你而捧着我,谦让我,就算你不管我,告诉别人不要看你的面子,你知道那也是没用的。我不是有什么深刻抱负的人,可是这样就结婚,一辈子就这样了,再也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追求,我到死都会遗憾的。” 程琦也放下了刀叉,白色餐布擦了擦嘴,说:“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合适?” 永远直奔主题。 顾惜卡住,视线挪去一侧,她不知道。她太爱程琦了,就这样毫无根基的嫁给他,以后的快乐痛苦都会变成因为他。 感觉到程琦一直等着她回答,她的心揪扯着难受,说的多,好像她的事业比程琦重要一般,可天知道,她原本的生活里并没有他。现在硬生生要二选一。 她闭了闭眼说,“从咱们认识,到相爱,我几乎都是没有选择的。你就那样强势地闯入我的生活。”她看向程琦,又怕伤他的心,柔声说,“我们再恋爱一段时间好不好?你太好了,你考虑一下这么普通的我,和你在一起的压力。” 程琦看着她,眼神满满迁就包容,想了一会,他说,“那好,就听你的。可我现在就一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说。”顾惜一看有了希望,又不确定,“你不会觉得,我心里事业比你重要吧?” 程琦被逗笑了,却还是摇了摇头,好像自有想法,他把手放在顾惜的肚子上,随意揉了两下,说,“我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要是已经怀孕了,那怎么办?” 顾惜:“……” “怀……怀孕呀。”这是个问题,顾惜干巴着说,“我有上网查过,我这是安全期。” “噢。”程琦很感兴趣地看着她,“我最近故意忽略这个问题,也不和你说,原来你自己还蛮有想法的。” 顾惜咬了咬牙,这个混蛋,原来是故意晾着自己,等自己有心理压力,他才说结婚。也或许,他根本就想自己怀孕,然后结婚。 程琦不怕她看,抬起视线对着她,烤箱的风扇依旧嗡嗡嗡响着,里面烤着他们的甜品。 “不想结婚,那有宝宝了怎么办?”他又问,手也伸进顾惜的睡衣里,“这里……说不定她在听呢,你回答的时候可要温柔点。我喜欢女孩。” 说让顾惜温柔,他的语气才叫温柔,还带着明显算计人的孩子气。 顾惜突然觉得泄气,其实她也想过怀孕的问题,可那时候她不知道程琦想娶她,她还曾想过,如果有一天没了他,有个他的孩子都是好的。心口莫名其妙一痛,她发觉自己其实那么爱。 爱到怕失去, 才想自己更好,他可以爱自己久一点。 她闭了闭眼,妥协般说,“要是真的怀孕就结婚吧。但是咱们俩得签婚前协议,如果你将来变了心,孩子归我。” 程琦愣住,完全呆滞住,看她带笑的眼中瞬间有了痛意,他一把抱过顾惜,让她坐到自己怀里,想说什么,却发现无法启齿。 天长地久那么重,除非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否则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爱情永远新鲜,自己永远不变心,心长在自己身上,却不由自己。 多少爱侣结婚时候真的以为会生死相许,可最后也磨不过时间。 他忽然莫名害怕,从未有过的,真心的害怕,害怕如果自己的心不听话,有一天不爱顾惜了怎么办? 他搂紧顾惜,下巴压疼了顾惜的头,首次发现,纵然自己手眼通天,可也无计可施。 爱情是命数,不爱时,纵然伪装也总会露出马脚。 他死死压着顾惜的头,搂着她死紧,他一直都想娶她,这想法无从所起,好像天经地义,就像那一天她留在他那里过夜,好像命中注定总会发生。 可是这一刻,他才警惕,爱情不是结果,不是婚姻,而是每一天,他都要让自己更爱她,管好自己的心,这样……她才不会伤心。 她不伤心,自己才能不伤心。 他低下头,抬起顾惜的脸,看着她说,“我不会和你签什么协议,我是你救的,你也是我救的,要是变心,咱俩就揽在一起死了算了,谁也不欠谁。” 顾惜,瞠目结舌。 第90章 夏听音 深夜,长街空落,连最喧嚣的地方,此时都只剩下安静的霓虹闪烁,薄雾蒙蒙。 顾惜站在楼下,身上裹着件大衣。程琦站在她对面,远处有几辆车,人在等他。 他抬手,拉了拉顾惜的衣领,包严她,“等会回去早点睡觉,我到了地方就给你打电话。” 顾惜低着头,点头。 程琦静静地看着她,又说,“原本我想着,如果要结婚,至少也得准备半年,还得订婚,那婚礼最快也到明年五月了……那现在情况有变,我留个司机和车给你,不惹眼的,你的安全总要有保证,不然我没办法放心离开。” 顾惜沉默地,又点了点头。 忽然心里又觉得有点怪,觉得以程琦的人,这才应该是他的目的,硬塞个人给自己,要不是已经拒绝了结婚,她或许不会答应。 她抬头看着程琦,远处灯火晕黄,雾气笼罩,只有程琦站的这一块,格外清晰。 不舍,就那么涌上心间,多望一眼都是不舍,她伸手过去搂上他,脸贴在他的大衣上,冰冷冷的感觉,她动了动脸,说,“……你是不是,其实为了安排人给我,怕我不答应,才说结婚的?” 程琦顿了两秒,收紧了手臂,用他那一贯撩人的声音说,“提结婚也是真心的,不过两件事得有顺序。你想想,如果换一下,你会因为拒绝了一个保镖就和我结婚吗?两件事总得做成一件,对不对。” 顾惜的手用力揪住他的大衣后腰,又牙痒的爱恨纠结。 程琦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不过你没有怀孕,我倒是真的有点失望。” 顾惜不说话,把自己用力挤在他怀里。她来月经了,没有怀孕,她其实……也有点失望。 风吹着远处几片树叶卷过来,打在顾惜的脚上。她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琦说,“很快,这次会很快。” 顾惜说,“其实你不在也好,我可以全力以赴的工作,你在,总耽误我。” 程琦轻轻嗯了一声,听出她语气带着鼻音,心里一千一万个不舍,不舍她,也不舍得因为自己令她难过。 他说,“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安排给你的这个人,以前跟james的,年纪大,很可靠。等我回来,就带你去港城,去戴家找他们算账。” 顾惜闻言抬起头来,“咱们俩一起去?” 程琦说,“平城那起事故,你不想听听他们怎么说吗?” 顾惜说,“以前是的,但是现在我和戴邵东已经合作了这么久,如果他知道我认识他是别有目的,那太伤人了。” 程琦低着头看她,眼神带笑,“你这人心太软,我不止一次说过,难道因为认识,就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顾惜摇头,“不是,而是你也说了,这不关他的事。人有可为,有可不为。我当初以为他很大程度上都脱不开关系,现在已经知道凶手,你一定不会放过那人,我这一笔加上又能怎么样。戴邵东,他那个人心眼不坏。我这样一边和他合作,一边猛然捅刀子,他以后还怎么相信人。” 程琦顺了顺她的头发,柔声说,“怎么能叫捅刀子呢。你这人,”叹了口气,又说,“算了,听你的。” 顾惜点点头。 程琦推着她往公寓里面走,“回去吧,上楼去,盖在暖和的被子里。明天和我视频。” 顾惜被动地走着。 站在公寓门口,程琦按了门,把她推进去,一想又说,“我跟着你上电梯,等你进家门我才放心。” 他走进去,大门在身后缓而慢的沉重关上。 他走了两步,左手手心一软,顾惜拉上了他的手。 顾惜说,“你还……没有这样拉过我的手呢。” 程琦右手按着电梯按钮,手指停在按钮上。 心里猛然堵的难受。他想到顾惜说,她对爱情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自己这样拉着她的手,想自己能陪她出去看一场电影,和她出去吃饭。 她想和自己恋爱。 电梯“叮”一声,他拉着顾惜进去,电梯门合上,上升,数字跳跃,他始终,一句话没说。 不能相伴,说什么好像都是苍白的。 ****** 第二天,顾惜坐着她的新车,带着她的新司机兼保镖去上班。 到公司没多久,戴邵东就来了。 顾惜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偷偷抱了一个暖宝,正在埋头写字。 戴邵东一进办公室,熟门熟路拿起她桌上的一张a4纸,“我看看,今天多少事情要做,有没有能推掉的。” 顾惜说,“你总这么不请自来,半点不像一个公司的老总。” 戴邵东抖了抖手上的纸,“今天怎么安排这么少事情,你知道我要来?” 顾惜说,“喝什么让秘书给你倒。” 戴邵东拉开椅子坐下,“不用,你还没回答我,其实你留了时间准备去拍拖对不对?” 顾惜抬头对着他,“你看看我的脸,你见过哪个女孩去拍拖的时候不化妆?” 戴邵东说,“那是一般人,你天生丽质,不化妆也可以见人。” 顾惜笑了一下,低头说,“我写完这一段再和你说话。——我让人找了些合适艺人的资料,就在你手边,你翻着先看看。” 戴邵东在旁边一沓文件夹翻起来。 顾惜说,“最上面那个就是。” 戴邵东拿起最上面的,开始翻,过了会说,“你找的这些,都不怎么有名呀。和徐洋差远了。” 顾惜揉了揉左手中的暖宝,听到徐洋这名字她就泛起不自在,说道,“最上面那个,邵立,他爸爸你知道,邵元恒,拍了两部大红的作品就退出了影视圈,但邵元恒本身喜欢艺术,这些年一直在搞收藏,和别的明星外表光鲜不同,非常有经济实力。加上混的文博圈,所以他这个儿子耳濡目染,人非常绅士有礼,虽然才出道,以后会红的。” 戴邵东摇头,“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人太好,也是曲高和寡。”说完他看向顾惜,“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搞收藏?” 顾惜说,“我找朋友问过。” “你有文博圈的朋友?”戴邵东疑惑着,“我以为你离艺术最近的一次,就是我带你去方毕纯艺术馆。” 顾惜说,“我就是问的他,你不知道吗,他说欣赏我的样子,我家里的那副画就是他送给我的。” “啊!”戴邵东惊讶的愣住,不可置信道,“你知道方毕纯现在一张画卖什么价吗?” 顾惜说,“知道,但他画的是我,我又不能变现。” 戴邵东还是不可思议,“那也没理由无缘无故给你送画,你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有人送房子,还有人给你送画。” 顾惜想了想,忽然发现这个逻辑很对,说道,“人和人要看眼缘,你觉得奇怪,下次去吃饭可以自己问问他。” 戴邵东说,“怎么可能问人家这个。难怪……”他表情若有所思,“那天我就觉得那画不简单,风格很方毕纯。不过就是那么想了一下而已。怎么运气这么好,令人嫉妒……” 顾惜看他表现疑惑,其实还是想套自己的话,根本不上当,说道,“昨天呢,还有人才给我送了辆车。你要感慨,可以加上这个。” “啊?!”戴邵东这次嘴里可以塞鸡蛋。 顾惜低头写着字说,“不过这次是我男朋友。你也不用追问,我不会告诉你的。以后我们谈成了,你自然会知道。” 戴邵东死死盯着顾惜,随即发现,和那天一样,估计无论怎么问她也不想说,觉得嗓子发干,咳嗽了一下,让秘书给他端咖啡进来。 又说,“其实你是不是为了避免职场上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特意臆造了这个男朋友。你现在虽然不算有钱人,可是买辆车的闲钱还是有的。你公司开销也小,就这么几个人。” 顾惜不耐道,“你怎么没有重点,让你选人,你纠结这些干什么?不挣钱了吗?” 戴邵东不甘心可也无计可施,翻过一页,继续看,连着看了几个,都不满意,“这些都没办法和徐洋比呀。我给你说,那小子运气不逊于你,红的速度天怒人怨。很多报道都说不能理解。” 顾惜说,“他长得好看,有亲和力,说话也少,看上去很无害,歌唱的也好,还会韩语,这些全都是可以吸引粉丝的地方。一个人的红,和财富积累是一个道理,有马太效应。” 戴邵东笑了,“原来你还是挺关心他的。” 顾惜说,“我只是从纯商业的角度和你评价这个人的商业价值。” “那你既然肯定了他的商业价值,他和咱们的品牌定位也合适,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顾惜放下笔,看向他问,“你想过请了代言人之后的事情吗?” “之后?”戴邵东说,“我当然有想过,就是不知道和你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顾惜说,“你想的一定是,等这件事赢了,你得了你爷爷的重视,那么以后他一定会给你新的挑战,你会接手更大的盘子对不对?” “那当然。”戴邵东的语气天经地义。 顾惜却一笑,说,“可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命运是你的,所有的商业机会也是你自己发掘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被动的,一直这样去完成别人出的考题。钱多了,只是一个数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自主创业是一条更自由,更广阔的出路?” 戴邵东看着她,彻底诧异,这个……他真的还没有想过。 第91章 夏听音 秘书送了咖啡进来,关上门出去,戴绍东依旧看着顾惜。 咖啡喝到剩下半杯,他才说,“你,知道吗?以前我父亲也是想走这条路,所以才来的帝景城。”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顾惜回忆了一下,“其实我觉得你父亲这边发展的也挺好,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回到港城去,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那边的人也已经习惯没有你们的生活,你再回去,那边的人都觉得你在抢别人的东西。” 戴邵东叹了口气说,“从认识你之后,我时常都在想一个问题,我觉得或许我真的是一个不适合做生意的人,总是想的太慢,又想的太少。” 顾惜说,“我说句实在话,是因为你这个人没有野心,”她站起来,旁边桌上有暖瓶,她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转身来看到戴少东正看着自己,眼神有点同情,顾惜说,“我们公司招聘了新人,今天正式开始培训。外面就秘书一个,她也挺累的,创业初期,能分担一点,大家就互相分担。” “这还好些。”戴邵东语气带上释怀。 顾惜坐下又说,“说回你的问题,其实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自己和你是一样的人,我这人也没有什么野心,所以有时候你的很多行为我挺理解的。” “和你一比,我还缺少创造力,不只是野心。”戴邵东喝着他的咖啡说。 顾惜悄悄把自己的暖宝塞回怀里,不明白这个月怎么肚子特别疼,又说,“只要是你能力范围之内的工作,你都能够做得很好,就像你在港城那边,管理的很好。但是,在国内经商没有到一定规模之前,毕竟还是经验更重要。” “那你不是一样也没多少经验。”戴邵东再次提醒她。 顾惜说,“怎么没有?我以前有个朋友做生意特别厉害,她总和我讲,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那你这朋友呢。” “出国了,”顾惜低头喝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走自己的路,如果你有兴趣,现在倒是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戴邵东说,“这我得好好想想,你也知道我爸对我的期望,他喜欢我走的是那条路。” 顾惜点头,“你慢慢想,还有件事我提前和你说一下。我又接了新的工作,嗯……准确说是我们副总接的,今早刚告诉我。” 戴邵东顿时有些紧张,如果再接着工作,很显然会分去顾惜的精力,他说,“什么规模的,你能忙过来?” 顾惜说,“是一个做酱汁的厂子。你也知道这两年大家的生活节奏加快,各种酱汁层出不穷。据说这家扩张速度挺快,但是好像回款不行,具体我还没有问。” 戴邵东也不好说什么,他又不给顾惜咨询费,还不让她接别的工作,那太说不过去了。也不方便问太多。他没了谈话的兴趣,草草又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顾惜继续埋头工作,不多时,午饭时间到了,旁边培训的同事散场,安星来找她。 “姐,我朋友那个案子咱们公司接吗?” 顾惜说,“你这个关系户,最大的问题呢,他们开发产品之前,不是按照市场需要,而是,按着自己的喜好。谁给他说的这个东西有市场前景啊,任何一样事情看着容易,入门之后,失败的原因都可能数不胜数。” 她拿过之前安星给她的资料,早上大概看了一下,她翻看说,“你看那么多大品牌每年推出的新产品都不少,很多能够长销,也销得很好。但是大多数不久就退市了。” 安星表情有点急,“那你,姐你说句实话,你觉得他这个产品有的做吗?” “这个不好说,”顾惜说,“当然理论上说,任何产品,只要找对方向都可以找到出路。但因为这片市场我确实没有接触过。先让咱们的人去了解一下情况,不过这人挺有钱啊,糊里糊涂就敢做这么大,他们产品销到挺多省的是吗?” 安星说,“他们家以前来钱快,也不在乎。他想的挺好,只要广告跟上,产品一下铺出去,东西好吃怎么可能没人买。可是现在过了几个月,发现扔出去了7000多万,每个月才能回款80万。” 顾惜说,“那他,跟你关系非常好吗,不然怎么能相信咱们公司,毕竟对外咱这规模可不怎么样?” “我和他说,要是销量提不上去,不用给钱。”安星说的很顺溜。 顾惜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安星也会察言观色,一看她的表情,觉出不对来,忙说,“对不起,姐,其实我应该先问问你,不过昨天我俩话说到这儿,我又急着给咱们公司拉生意,我见你对戴绍东也是这样说的,根本不谈钱。觉得你做生意肯定是一个十拿九稳的人。而且我那个朋友,以前没用过管理咨询公司。他还说这种公司一般都是骗人的。所以我那话就出口了。” 顾惜拿出耐性来,说道,“我没有和戴先生谈咨询费,是因为戴先生的情况特殊,他也算是拿了全部的身家来相信我。而且后期我有自己的打算。——算了,既然已经都答应人家,做人要讲信用,下次千万不可以这样,回头这个事情我和你慢慢说。” 安星忙点头,又说,“我也是觉得朋友间谈钱,不好意思。不如出了成绩,他给钱也心甘情愿。” 顾惜摇头说,“咱们要养活公司这么多人,不谈钱怎么行?明天,先让我们的人到超市去了解一下,看一看消费者对于这款酱汁的反应。其他事情再说吧。” 安星连忙点头,第二天一早,就带人开始出去了解市场,接连一个星期。戴邵东那边回馈的数据越来越好,所以戴邵东也没有来催顾惜决定代言人。 顾惜觉得戴邵东是看上了徐洋,一心就想用,所以在等她松口。她当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正好全力以赴做公司的培训,还有安星接回来的工作。 周末,她特意早下班,亲自去超市找安星他们。 “长桥牌”顾惜看到商标就觉得眼睛疼,“也太乡土了。”她看着货架上的一排酱料,有些明明是国产的,也都标着韩语,日本语。 她问安星,“调查的怎么样?一般消费者都是用这长桥酱汁做什么?” 安星说,“这款酱汁,本来就是准备什么地方都能用,炒菜可以用,烧烤可以用,做汤也可以用。” 顾惜拿瓶子对着他,那矮墩墩的瓶子,也没什么新意,她说,“换了你,你会买吗?” 安星说,“如果有需要还是会的。” 顾惜看了他一眼,把东西放回货架,说道,“那不是卖东西的态度。你要知道,有时候能购买的理由,并不是因为需要,就像很多主妇去菜场买菜,也许原本没有想买那样菜,但是因为看着特别新鲜,所以临时改了菜谱。” “那倒也是,”安星似有所悟,“就像我去餐厅吃饭,原本没有想点,如果别人桌子上有看着不错,有时候可能忽然就想吃了。” “没错。”顾惜说着话,伸手又拿出另一款来。 瓶子非常可爱,带着韩国字,她翻看着后面的成分说明,又拿起先前“长桥”的酱料,对比了一下,说道:“从配方上讲,这个长桥的确实更讲良心一点,里面有瑶柱,虾米。但这款包装好的,倒真只有个瓶子,还贵。” 旁边有人推着车过来,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对着货架看了一会,就拿起那个造型可爱的,放进了车里。 顾惜看向安星说,“发现问题了吧,只有良心没有用,不是每一个消费者都会去看成分表。” 安星说,“那这款东西还有市场吗?” 顾惜把瓶子都放回去,说道,“当然有的做。回去公司说,不过是这样,你朋友要和我们先签协议,同意报价我才能出策划,可以同意他们公司达到利润点再给咱们付款,但是协议一定要有。不然这事就算了。” “行,行。”安星陪着她往外走。 顾惜看到其他员工都离的远,又侧头低声说,“就算是朋友,也得有底线,你和他关系归关系,职场上要体现出专业来。也别太心急,他不用我们也没关系。你先探探他心里的利润点,如果太高,咱们也别接,白忙活。” 安星小声说,“知道了。我今晚去找他。” 顾惜一听,这关系还不错,可以直接上门,正想再说两句,出了超市门,手机在包里响起来。 她拿出一看,忙走到一侧去接电话, 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刚刚我打一直不通,打给你的司机才知道你在超市,估计没信号。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只不过三天没来电话,我像那么不懂事的人,何况你发短信告诉我有事。” “咱们俩有时差……有时候我有空的时候,你正在睡觉。”程琦的声音厌厌的,“……想我了吗?” “嗯……”顾惜周围看了看,“我这在超市门口呢,你等会可以再给我打吗?” “你去车上吧,咱们俩说几句,我怕等会没机会。” 顾惜应了,和安星快速交代了两句,小跑到车上去接电话。 “我有个事情告诉你,”一关上车门她就说,“那天戴邵东来找我,我和他说与其不断这样应付家里人的考验,不如自己出来创业,更自由。” 她握着电话,等待程琦的反应。 “……你怕我回来之后,他们家里会有什么变故,想先把他捞出来是吗?”程琦说,“可我不喜欢你对别人这么好。” 顾惜笑起来,“你们两个还有亲戚关系呢你别忘了。我是为了自己吗……你以为我稀罕他叫我一声表舅妈呀。” 对面空了一下,程琦的笑声传过来,“真会说话。——那你要做生意,资金从哪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他只要想干,几百万启动资金就够,能做起来。”顾惜手握着电话,心里火热,好像每一句说出的话,只是为了等待来他的回复。 “那一点钱,你想做什么,我借给你好吗。”程琦的声音带着商量。 顾惜扁了扁嘴,说,“这不行,这是我自己创业,如果借了你的钱,将来一辈子提起来都是,哦,创业资金从你那而来的,你成就了我的基石。才不要呢!” 程琦的笑声又传过来。 顾惜说,“几百万的资金,我觉得戴绍东还是有的。我不能总帮他,他要合作,他得帮我垫资,回头还给他,我们俩一人一半。”她的另一只手也扶上电话,心里有种焦灼的渴望。 “那你提前告诉我,是怕我把他弄走了吗?” “你别胡说,我知道你不会。”顾惜的声音轻下来,她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事情一定只能用戴绍东的钱。” “那你这样说,我大概猜到了你的想法,那好吧,我支持你。”程琦的声音一如既往,无论腔调如何迂回婉转诱人,内容都带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顾惜心都热了,他总是这么了解她,说道,“你喜欢看热闹是吗?他未必同意。” “他一定会同意的,你最清楚,这事情的决定权不在于他。他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不代表别人也能放过他?” 顾惜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她知道戴邵东会同意,只是怕程琦会不同意而已。但程琦这样说,显然别有用意,她说,“你有内.幕?” “我女朋友要创业,我不能随便给她开外挂!”程琦“冷酷”地说。 顾惜:“……”对面的男朋友,首次表明了对她创业的态度。 挂了电话,顾惜甜蜜思念过后,陷入沉思,刚刚程琦的话不会是莫名其妙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第92章 夏听音 程琦收了线,对着手机看了一会,放在桌上。 拉开门,长廊尽头是满堂华彩的宴会厅,他走过去,大家都站了起来 “琦爷” “琦爷” 他抬手示意,看到程思。程思立刻走了过来,程琦向一侧去,对他说,“你给戴家去个电话,等会就打。” “好。”程思随着他往外走。 程琦继续说,“就说……我知道戴邵东这次的事情了,不在港城其实也未必不是好事,就说他如果自己有什么想要独立的想法,也不用顾忌我上次说的那些话。” 程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不想戴邵东留在港城,后面的事情不是也没准备怎么样他?” 程琦说,“是顾小姐的意思,想戴邵东留在港城和她一起创业。” 程思明白了过来,戴邵东是顾惜一早的合作对象,但是被他们弄走了,现在,这是算要人? 他说,“那今天戴邵东回来,转头,是不是汤念聪也得回来?” 程琦笑了,看着他说,“你想的挺长远。”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程思拿出手机来,“那我先去给戴家打电话。” 程琦点点头,程思拿起电话拨号。 ****** 戴邵东正在家里思考这件事情,顾惜的话,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他在港城,时时刻刻心力交瘁,想要做出成绩,却更要步步小心别人的算计,有一个想法,都得想到讨好的对象。 门一响,他父亲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没有出去?” 戴邵东从书桌后站起来,说,“没有,我在等你,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戴盛年说,“工作上的事情?” 儿子压力大,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戴邵东说,“爸,你觉得,要是我现在摸到了门路,想趁着这个势,自己创业怎么样?” “你想自己创业?”戴盛年有点诧异,更诧异的是,“还要趁着现在的势?” 戴邵东说,“我今天在想,就算这件事完了,回头我回到港城,二伯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还是会继续使手段,一家人都分几派,和外头人斗完,回家还得斗。实在没什么意思。” 戴盛年看着他,“你受西方教育,思想独立,习惯了不靠别人。咱们这里,处处都是要关系,你不适应是应该的。你要自己创业,想法是好的,可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戴邵东说,“可你和我妈都在这边,我就算在港城发展的再好,你们也不会过去,爷爷现在身体还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等着爷爷安排,我到时候没有四十也得五十了。想到后面还有十几二十年,要过现在的生活,我实在觉得没有意思。” 戴盛年陷入沉思。 戴邵东说,“上次爷爷能让我回去,是因为琦爷帮我说了话。我欠着人家的情,还有钱,在港城,生意是做的大,可是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直接利益。爸,这事情我越想越心里不明白,我这么处心积虑,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利润却都是公司的。我不就是一个高级职业经理人吗?” 戴盛年说,“这事情当然不能这么短视。你想早点挣到钱还人,爸爸也知道。”戴盛年觉得有点头疼。 “你要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不就留在港城接咱们家的事情。”戴盛年心里矛盾,想成全儿子,这思想,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他说,“你现在这样想也正常,觉得第一次搞地产是天灾*,太倒霉。所以一直不心甘。现在这小一年,发展的都好。所以又有了自信,可是,创业不容易呀。” 戴邵东说,“我知道。可我想试试。你现在正是能干的时候,我接你的班也为时过早。过个十年八年,到时候也许正好。” 戴盛年哈哈笑起来,“你受的委屈爸爸也知道……”话没说完,门上响起敲门声,戴夫人走进来,手里拿着手机。 “你们俩都在。”她穿着外出的衣服。 “你不是要出去吗?”戴盛年说,“我陪儿子聊会天。” 戴夫人说,“我约了朋友打牌。刚刚程家的老二打电话给我。” “程家?”戴盛年看向戴邵东。戴邵东一头雾水。 戴夫人说,“说是知道邵东被迫和那边商战的事情,”她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然后说,琦爷挺不高兴的。上次他去港城,想着邵东想回那边,就顺口帮了两句。——但你们家怎么不给面子,不看僧面不还得看佛面不是。”后半句是对着戴盛年说的。 戴盛年诧异极了,“这事情,怎么就伤到他的面子了,你们家这位……” 戴夫人眉梢一挑,说,“怎么了,我们家的人本来不就这样。欠着人家那么多钱,现在那么一大片成为烂尾楼,想早点把邵东扶持起来,人家这想法有什么错。偏偏你爸爸身边都是牛鬼蛇神,看把邵东一天为难的。” 戴盛年:“……”原来扶持自己儿子是为了还账呀。 戴邵东觉得这事情太奇怪了,刚刚他这边才有想法,那边已经好像洞悉先机,他要回来创业,和家里说的重要原因也是考虑这件事。 他说,“我忽然觉得挺累的,就是这种事情,做每一件事,都得先想后面的关系,谁说过一句话,谁的关系,谁的面子。琦爷和咱们家的关系,在港城那边正是他们忌惮我的原因。现在有了这话,我还是回来自己创业算了,那么辛苦累点,我心里踏实。” 戴盛年拧着眉头,不知说什么好。 戴夫人却很高兴,“儿子,你想自己创业?这多好,可以留在帝景城吗。” 戴邵东说,“我刚正和爸爸说这件事,妈,你觉得好?” “好。”戴夫人说,“反正你爷爷身体还好,这事情我一直都不赞成你爸,反正你回来创业,人都是喜欢有本事的人,等你自己有本事了,他该给你的那份一分不会少。要是没本事,你跟着伺候十几年,也是白搭。” 戴邵东:“……”看向他父亲。 戴盛年无语地看着自己太太,说,“创业,哪里那么容易。这事,不能这么草率。” ****** 程思打了电话,却没有进大屋去,一直站在门外。 程进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有点奇怪,“二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程思说,“我心里有点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和我说呀,我最有办法。”程进搭上他肩头,示意往屋里去。 程思站着不动,说,“不能在这里说,咱们去远一点。”他抬脚,往花园方向去。 程进的笑容淡了淡,不在屋里说,那么就是不想程琦知道的话。 俩人一路踩着石头子来到花园。 程思看向他,对上他的表情,有种心照不宣的烦恼,“是琦爷的事情。” “怎么了?” 程思非常为难,周围看看,斟酌着说,“准确说是顾小姐的事情,你说,如果我知道了一些顾小姐以前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琦爷?” “什么……什么事?”程进的声音有些不确定,那表情更是令人看到心中一紧。 程思长长叹了口气,“就是你担心的那种程度,琦爷知道一定受不得的。所以……”他看去远处,视线不知落在什么地方,愁苦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要不要知道,然后帮我参详一下。” 程进连忙摇头,他看着程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觉得自己,连问都不敢问,也不想知道。 第93章 夏听音 安星看到包间门被推开,立刻站了起来。 进来的男子27,8岁,一身寒气,腋下夹着包,“今天晚上忽然降温了,你发现了没?” 安星说,“昨天听天气预报就知道今天要降温,没想到这么冷。” “那你怎么都没多穿点儿,其实要比起冬天还是好的多,但现在不还是秋天吗。”那男子坐下。 安星说,“我下班没时间回家去加衣服,直接过来的,我们今天去超市了,就是看你那批货。”安星给他倒上茶,“这一星期,我们公司可一直在做你们产品的市场调查。” 说着话,他打量着对面朋友的脸色,对面的男人叫王连,王连妈妈和他妈妈以前是好朋友,所以他们从小到大关系都不错。后来王连家有路子发了,关系也没断。 王连拿起菜单说,“这,东西都没点,不着急,一会儿慢慢说。” 安心心里咯噔一下,他是真的想这事两全其美,可对方怎么不热情。 他拿过菜单说,“那先点菜,虾,羊肉多一碟,你不是爱吃吗?还有,冻豆腐。” 王连看菜单的视线挪向他,说道:“不用都点我喜欢的也点些你喜欢吃的。”说完飞快地勾完,叫了服务员进来,安星点完菜,又加了一瓶饮料。 火蒸腾着热气,旁边的青菜青翠欲滴。 安星和王连碰了下杯,两人都喝的啤酒,安星想到白天顾惜看成分的样子,拿起啤酒瓶,说道,“白天我们在超市,看了你们同类型的很多种酱汁,发现你们的配方确实有真材实料,里面有瑶柱还有虾。” 王连一听露出点兴趣来,“你们工作做的还挺细致。” “看你说的,”安星说,“我们顾总上次帮a&c和尚百打价格战,你知道这两家吧,那么大的连锁品牌。尚百连输了3局。” “真的?”王连说,“这两家年后价格战的事情闹那么大,我可是知道。没听说背后有你们公司的影子呀!” “那是我们没有对外说,中间牵扯点儿别的事儿,咱俩的关系我不能骗你。” 安星又给他满上酒。 王连看了他一阵,说,“你的为人我当然清楚。说句实在话,那天你和我提了咨询公司之后,我回公司开会讨论过,公司也有人提议,确实可以找营销公司,听说本市最有名搞这个的,叫常润。” 安星一听,心里紧吧起来,他们自己的名气自然赶不上常润,说道,“上次尚百那边请的就是他,你要是请他也确实可以。我们顾总说过,常润的人品不错。” “同行相轻,你们老总这样夸对手?”王连笑了。 安星也带着笑,说,“哥,我不瞒你说,你可以先去试一试。别的我不知道,但人家一定不会同意达到一定利润点之后才收钱。” “能把毛利挣回来我就偷笑了,你说的简单。”王连主动碰了下他的杯子,余光看到安星一脸坦然自信,他有些踌躇。 其实这几天他已经联系过常润,也去了对方公司,那边看完资料后,报价300万,却连把他们销售提高20%都不承诺。只是可以保证把其他生产方面的费用降低,但降低多少又不能保证。 他说,“你们公司,能承诺把毛利给我们挣回来吗?” 安星一听,放下了筷子,他拿起桌上的饮料,那瓶子非常美观,线条犀利,摆在桌上一眼就能看出是高档货。 王连说,“我刚没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喜欢喝饮料。” 安星笑着,把那瓶子摆在他面前,说,“这是我们公司现在正在做的品牌,从生产到销售,全程都是我们策划的。” 王连停下了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 安星说,“你也知道卖的火对吧,这种玻璃瓶走的高档路线,你尝尝,清淡型,在业内是颠覆型的产品。” “我喝过。”王连说,“最近去饭局看女孩都点这个,拿着特别有气质,味道倒是一般。这瓶子也是你们设计的?” “是我们顾总设计的,这瓶子有专利,专利属于我们顾总,她用这部分专利,技术入股了对方的公司。” 王连看着他,心中有种莫名感叹世道不公的冲动,随意问道,“那销量到底怎么样?”他端起自己的啤酒。 安星说,“还行,这个有三个月了吧,第一个月销售就很火爆,然后后面两个月销售翻了70%,但我们顾总不太满意,因为这产品两条线,我们原本玻璃瓶这种是为了做形象,低端的塑料装才是大头,可这个月,这种玻璃瓶的销售高出了我们预期的两倍,塑料装的,只翻了60%。” 王连差点一口酒喷出来,还——只翻了60%。 他说,“那,你们顾总有没有说,我们的品牌如果交给你们,你们准备怎么做?” 安星说,“这个细节我们顾总说了,必须签订协议之后才能公布,你也知道,这行靠的就是创意,要不你明天去我们公司一趟,见见我们顾总?” 王连心中充满好奇,点了点头,“那就去一趟吧,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么神。” ****** 第二天,安星早早就到了公司。 顾惜也来的很早,他昨晚怕顾惜早睡,所以没有给顾惜打电话,约到今天是昨天说好的。顾惜空出了时间。 王连午餐时间来到顾惜公司,一见顾惜竟然是女孩,还年纪不大,顿时有些意外,和顾惜握了手后,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原来安星说的顾总,竟然是女孩。” 顾惜说,“能做事就行,男女只是个符号。您请坐。” 王连坐下,打量一番顾惜的办公室,被这里四处洋溢的深沉艺术范又震惊了一番,说道,“您这办公室,装修的可真与众不同。” 顾惜说,“这写字楼是带装修的,装饰是我的人做的。” 男朋友也是她的人,她半点不脸红。 王连觉得从办公室和着装就能判断出,这女孩,审美非常高端,是他绝对达不到,而他也没接触过的群体。 旁边桌上展示着一排饮品,那支现在人人惊艳的清淡型饮料,各种颜色摆在一起,真是各个都想拥有的感觉。 他越发来了兴趣,说道,“顾小姐,如果你们营销我们这个品牌,会不会换包装?” 顾惜说,“会。”她递过来一张白色的a4纸,“我觉得这种款式非常适合你们。” 王连拿着一看,不是传统的圆形,而是方型。 他说,“这瓶子很漂亮,都不像装调料的,这个设计,我还没有见人用在过酱料上。” 顾惜说,“国外有,国内还没见过。这种样式便于储存,摆在一起也好看,我是为了后面的一些打算。” 王连心里泛起好笑的感觉来,因为他习惯了做生意拉关系,这个负责人一板一眼的,除了工作一句多余话没有,正经的令人很不适应,他笑着说道,“你话说的不清楚……至于什么打算,得等签了协议才能说是吗?” 语气很有些开玩笑想拉近关系的样子。 却没想,对面的顾总说,“合作当然得讲步骤,那个瓶子的设计也有专利,属于我们公司。” 王连:“……” 安星在旁边一脸诧异,他都不知道顾惜手这么快。难道又要技术入股? 就听顾惜说,“不过,您是安星的关系户,咱们也算自己人,如果你能看上我们公司的水平,同意签协议,这个设计,我们公司可以到时候送给你。” 王连看着她,这是第一次谈事情,他觉得,还没有谈,就完全不需要谈了。他抬手,挡住嘴笑了笑说,“这都午饭时间了,咱们一起吃个饭吧,饭桌上再继续谈。” 顾惜说,“都是熟人,不用这么客气了。我今天中午有约好的饭局,昨天是安星打电话给我,硬挤了这段时间出来,希望您别介意。有事和安星说一样,我们公司的事情都是他在主要负责。” 王连被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气魄要惊呆了,从说话做事就知道,能是安星负责。他能负责,你连吃个饭都敢不赏脸? 但他却没有生气,虽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那话,说的并不难听。何况他又确实是安星的关系。 刚想多聊几句,桌上一个手机响起来,顾惜伸手拿过。 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一看短信上闪的字,她眼神滞了滞,赶紧按开,上面打着,“快点说,想我了。” 顾惜的手指抖了抖,她这还正谈事情呢,连忙放下,想着等会再回。 “滴——”一声轻响,又一条短信飞进来。 她连忙按开,上面写着,“一分钟内不回复,我今晚飞回去,你后面一个月会在床上工作。ps,我女朋友今天对我的新鲜度是不是已经跌到了90%?” 顾惜的心都颤了,对屋里人说,“对不住,我这里来个紧急的事情。” 王连看她表情一瞬间非常不自然,以为真有什么事,也不好再打扰,由着安星陪同去吃饭。 ****** 俩人从楼上一路下来,他对这负责人泛起兴趣来,问安星,“你们顾总?手上没戒指,她还没结婚吧?” 安星愣住,而后笑起来,“没。” 王连很家常地继续说,“长的不错,工作能力比长相出彩的多,是不是性格挺强势的?” 安星忍着笑说,“没呀,挺好说话的。你看她还照顾咱俩的关系,把设计送给你,你知道上次的瓶子她入股,明年可以得多少分红吗?” “多少?” “按现在的销售情况看,绝对最少过五百万。” 王连,“那她不是亏了?” 安星说,“那你要是觉得亏了她,回头签协议的时候多让几个点。” 王连,“……你小子,学奸了,这绝对是她教的。她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安星说,“她是顾念的姐姐,我大姨子。不过,人家有男朋友了,你千万可别看上她,绝对没戏。”说完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敢看上顾惜,那得有天凉王破的气魄。 第94章 夏听音 王连不明白安星的意思,但也没多追问,现代男女,关系错综复杂,他觉得以那办公室的气魄,和那女人说话的底气,说不定是被什么人包养的。这样更好,有后台! 于是第二天和顾惜公司签了协议,把事情委托给了他们。 安星还觉得他挺干脆。纯洁的人总是想的特别少。 顾惜是没空想,他们公司的人要一边培训,一边就投入新工作。立刻就组织员工开会。 “长桥这个品牌,最大的问题出在产品定位。而且心太大,从区域走向全国得有过程,戴先生的公司一个亿起步,靠着关系还得稳扎稳打。但长桥公司,起步就没有规划。虽然东西确实不错,大家也都试了,可是营销完全没有把产品优势发挥出来。” 顾惜说,“而且他的这味酱料有产品限制,口味不够全国化,我已经和他们负责人说了,先改良开发新品,以后碳烤的有碳烤专用酱,烧烤的有烧烤专用酱,炒菜的,有炒菜专用,煲汤有煲汤专用,还有一种凉菜专用酱。这样产品本身不用做特别大的调整,味道上一点不同就行,然后咱们重点在包装上调整。” 她拿起桌上一排的长方型小瓶,“这样五种酱料摆在一起,就能起到抢眼,专业,并且档次也拉上去了。” 公司的人只听安排,她这种起步阶段,也没有什么大凤凰来落架,都是她说了算,“消费者主要是通过第一观感确定产品质量,咱们这个设计就是贴合这个特点。直接帮消费者在用途的根本上区分出来,是贴合消费者的选择逻辑……”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敲响,打断了顾惜的话,她望过去,门已经开了,戴邵东站在外头,脸色不大好,“我找你有点急事。” 顾惜合上电脑,对屋里人说,“会议改到一个小时后继续,”她转头问戴邵东,“一个小时够吗?” 戴邵东神色有点焦急,但只摇了摇头。 顾惜对屋里人说,“那就让安副总主持会议。”她对安星说,“就按之前我们部署好的,产品概念,广告设计,包装创意都和他们讲一下。然后销售策略等我回头开会再说。” 安星点头。 顾惜往会议室外面去,一进办公室,身后跟进来的戴邵东就说,“咱们的产品出问题了。” 顾惜转头看着他,被他大祸临头的语气弄的心里不舒服,“什么问题?” 戴邵东说,“有人和媒体爆料咱们的饮料有质量问题,说是里面发现了不明悬浮物,我早上收到消息,已经派人去取样回来,发现里面确实有不明悬浮物。现在已经去送检了。” 顾惜说,“国家标准,地方标准,内控标准,东西是你们家那边的厂子生产的,那么大的产销基地,从来就没有出过问题,这事情你怎么看?” 戴邵东犹犹豫豫看着她,嘴边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顾惜有点生气,“你也怀疑又是家里亲戚捣鬼吧?” 戴邵东说,“现在只有一起投诉事件,再等等,如果还有,大概就真的和那边脱不开关系了。毕竟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厂子里如果出问题,也不是不可能。” 顾惜笑了,有点冷,“还用牵扯上厂子,上次你爷爷已经下了狠话,如果再使阴谋诡计,那么继承权就要打折扣,谁还会那么傻,放出有迹可循的事情等你去查。” 戴邵东看着她,觉得顾惜的怒气,他说,“我知道你生气,恶性竞争确实令人讨厌,但我已经派人开始在厂里彻查。如果不是厂子里的问题,那你觉得问题在那么地方?” 顾惜说,“这我怎么知道,生产销售那么多环节,但是想要整垮你这种刚起步的小品牌。只要有钱就行,市场上你的货人家买回去一批,给你加点东西,他们又有现成的销售渠道,周围给你散一散,你现在是准备和人家去比关系,还是准备顺着每个渠道都去查?” 戴邵东被这阴毒的说法镇住,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顾惜说,“如果是别的企业,未必会这样做。但你和你堂弟从来竞争的就不是市场,这件事的结果是要拿去攀你爷爷那座高峰,所以任何手段,都是为了达成目的。” “他们怎么敢?”戴邵东说,“如果顺着渠道,也未必查不到。” 顾惜说,“最简单的方法,物流上面下手就行,换你一批货,高价买一个司机就行。你现在是全国铺货,等你查清楚,这一局你已经输了。” 戴邵东惊讶地看着她,半天,还是只剩下无言以对。 顾惜走过去开了电脑,开始上网搜,“咱们的东西质量怎么样,你和我都最清楚,本来就是走的高端路线,质量绝对不会有问题。现在对方如果再找几家媒体,借故对你穷追猛打,你准备怎么办?” 戴邵东走到她对面,坐下,心里阴云密布,“那你说怎么办?人怎么可能这么坏。” 顾惜从电脑上抬眼扫了他一下,“不然为什么会商场如战场,现在想这些没意思,你想风光霁月,就别做生意。” 戴邵东首次从“风光霁月”中听出反义来,他说,“这样下去是两败俱伤,我……”他想到顾惜那天的话,说道,“我现在有点明白你那天的提议,这件事就算危机公关成功了,后面还会有无尽这样的麻烦。” 顾惜对着电脑屏幕冷冷地笑了,转过电脑,“你看,论坛上已经开始有人维权了,攻击的是咱们塑料瓶装的,你上次是不是告诉你堂弟,咱们玻璃瓶装是为了形象宣传,塑料装的才是冲销量的?” 戴邵东飞快浏览完帖子,看到下面到处是声援的,都说自己也遇上了同样的质量问题,阴谋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说,“高档线销量更好,咱们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他自然不知道。所以大概选了平价的下手。” 顾惜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生气戴邵东,也不招呼他。 戴邵东也没发觉,心事重重地说,“那你看这事情怎么办?”他看向顾惜。 顾惜说,“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我们虽然是合作关系,但生意毕竟大头还是你的。知道了你的想法,我们才能看下一步怎么走。” 戴邵东说,“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你的提议,但就算我想以后自己创业,也得先把这件事情做完对不对?” 顾惜问,“你想好要自己创业了?” 戴邵东觉得她向自己的领导,说道,“我家里都很支持,以前去港城,也是因为中间有人帮我说了好话,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琦爷,他知道我又回来帝景城也挺不高兴,我那天没有直接答应你,也是顾忌他的面子。后来他的人打电话来说……”他叹了口气,不耐道,“总之这事中间有些缘故,但现在都没事了。所以如果你想以后咱们一起创业,那也得把这次的问题解决干净,你说对不对?” 他说着看向顾惜,却一愣,发现顾惜正神色极其复杂地望着自己,好像千言万语无从说起,都从那一对眼中流露了出来。 “顾惜,你怎么了?” 顾惜好像被叫回了神,卡了会,说,“没什么,就是想后面该怎么做。”她端起桌子的杯子,也不喝,拿了一会,又放下。 戴邵东莫名其妙。 好一会,顾惜才好像真的回来,看向他说,“如果真的要自己创业,这次就是转机,你想不想博一把。” 戴邵东更深的探测到“阴谋”的味道,看着顾惜,一时竟然不敢答应她,心里惶惶地有种警惕,好像要登贼船。 ****** 港城 戴元亨坐在他的海景办公室里,翻看着手里的质检报告,“这东西有用吗,虽然有悬浮物,但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他父亲坐在对面,说,“是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你要知道,最大的利用羊群效应才是这件事的关键。” 戴元亨说,“就是说,消费者不会有耐性等待查明真相,只会远离这种不安全的饮品。” 戴盛鸿看着儿子,露出满意地笑容,“大家之所以喜欢看食品安全问题曝光的节目,一个是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另一个,也不免会有阴暗仇富心理。他们的品牌起来的这么快,看到他们倒下,是一种令人愉快的事情。” 戴元亨说,“什么时候安排其他消费者出来曝光。” “不用等很久。”戴盛鸿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侧面高楼林立,说道,“明天就是开始。” ****** 第二天一早 戴邵东的公司就陷入了更大的危机,几大媒体通通报道他们轻饮品的质量问题,更有消费者在微博频频曝光买到的饮料。还有数不尽带悬浮物的照片。 戴邵东的公司,没有任何回应。 一周时间,事件迅速发酵,甚至有人把成箱的饮料买来,打开随便拿出一瓶也有悬浮物。 戴邵东的公司只是出了一份质量达标的检测报告,还是没有正面回复。 大家都猜测,估计是知道这时候回复也没用,出问题的公司最常用这种手段,拖延时间,希望事件可以因为时间而平息。 10月1日,国庆长假一开始,就有权威媒体记者发表报道,暗访归来,原来这么包装精美上档次的品牌,竟然只是贴牌生产,连自己的生产基地都没有。 消费者哗然。 整个国庆长假,戴邵东的公司没有任何回应,这位先生,却因为此次事件,彻底成了名人。人人都骂他。 ****** 程琦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程进告诉他的。 自从商战接连失败之后,这小伙好像对这种新闻特别敏感,一看戴邵东的公司出了问题,他立刻就联想到了顾惜。一直静观其变,却发现那边都是吃干饭的。 他一日比一日着急,最后很反常地想了几个危机公关的办法,呈现给了程琦。 “第一可以选择道歉,彻查,这样给公众可以信赖的感觉。或者戴邵东也可以在公司炒几个高层,说他们监管不力。实在不行,还可以在工厂那边炒人。承诺换一个生产基地花钱多一点,但也可以。哥,你觉得怎么样?” 程琦非常意外自己家老三现在的“商业敏感度。” 但是对于程进提出的办法,他只是报以了同情的目光,“这些……都不会是顾惜用的办法。你,还是看着就行。” 程进的心都破碎了,他昨晚熬夜想的呢。 所以他更努力地等着,不信自己那么聪明,过手都是上亿的流水,一个劲在商战上输给顾惜。 ***** 10月20日 戴邵东的公司才发布通知,准备五日后召开发布会,戴邵东亲自面对媒体。事件已经酝酿到顶点,一下就吸引个各方面的目光。 媒体准备了一大堆问题准备问责。 10月25日,事件整整发生一个月后,下午三点,发布会选在国际饭店的宴会厅举行。 记者带着收集到的样品,准备一定要帮消费者讨一个说法。状告戴邵东的消费者带着自己买的饮品,准备微博直播。 却没想发布会一开场,戴邵东风度翩翩地出现,第一句话就是,“公司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查明,在市场上发现了大批的假货,所有出现问题的产品,都是来源于这批假货。他更是公布了一个短片,是他们公司暗访到的黑作坊,有记者随行。黑作坊中,他们产品的塑料装随处可见,都是被市场回收的,然后二次灌装,发售。” 记者傻眼。一堆问题完全不知如何问起。 戴邵东又让工作人员抬进来一箱箱的饮料,“我们已经正式起诉,状告那家公司,但是对于我们公司而言,在这次事件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销量太好,却没有跟上防伪,令黑心不法之徒有机可乘,所以公司现在已经决定,全部市场上的货物都召回。” 有消费者不愿意,叫嚷起来,“那我们的损失谁负责。” 戴邵东说,“这个损失我们公司全力承担,虽然出了假货不是我们的责任,但是保护我们自己的消费者,是我们公司的义务,所以买了假货的,可以直接寄给我们公司,我们会替换成高档路线玻璃瓶装的产品给消费者。” 他们公司玻璃瓶装的价格是塑料瓶装的近七倍。价钱是其次,态度很正确,这勇于承担的气魄,也很令大家意外。 有消费者再不满意,还有因此摊上的时间成本,这要怎么算? 可能够怎么算呢,虽然不甘心,也没有理由纠缠“无辜”的公司,事件一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危机公关成功了。 戴元亨看的网络直播,没有想到会这样,气的简直能吐血,“哪里来的黑作坊?为了危机公关,自己弄个黑作坊都做的出,简直禽兽不如。” 戴盛鸿也没想到,他皱着眉头摇头,“这事情不对,太不对了,咱们忽视了什么,非常关键。” 戴元亨指着电脑说,“当然不对,全部的产品都召回?他们以为自己是多大的公司?阻止销量下滑是关键,他们这样,完全等于在自杀。” 占有市场是争分夺秒的事情,戴盛鸿明白这道理,还是摇头,“……还有点别的,我再想想。” 等了一个月,他还是没有想通。 可是经常在外吃饭,出入高档场所的人却都发现了,之前他们一直喝的那种清淡型饮品,换了瓶盖,瓶盖变成金色了,更好看,更贵气,却少有心细的去仔细看商标,还有生产厂家。 只有程进第一时间经提醒,发现了这个偷天换日的小把戏。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去问程琦,“这是戴邵东私人公司出的新品牌,他们没换包装,只换了品牌和生产厂家?这样也行,不违法吗?这是偷偷用别人钱砸出来的经营渠道,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东西,等于一分广告费没有花。这样怎么行?” 程琦笑着说,“怎么不行,两家公司都是他的,现有渠道也都是他的,瓶子的专利是顾惜的,签合同的时候她就留了后手,这件事,你要知道细节,马上咱们回去的时候,你自己问顾小姐吧。” 程进:“……” 他才不想问她,他……只想打倒她。 第95章 夏听音 顾惜合上书,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她最近忙,一直越睡越晚。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今天实在不舒服,所以回来的早,可是这样坐在床上,肚子还是很疼。 她躺下,关了台灯,脑子却还转的停不下来,他们之后的事情还很多,一步都不能差。新公司那边也正在筹备阶段,一堆事情,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早上得先和戴邵东开会,然后还要去公司开会……再然后……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起来,她闭着眼睛,伸手摸出来,一看号码,按了接听,“喂……” “睡了没?”程琦的声音从对面柔柔沉沉地传过来。 顾惜只觉一秒间,思念就疯涌而至,她有气无力地说,“已经睡了……” “那想我了没?” 顾惜睁开眼,黑暗中露出笑容来,“我都说睡了,你怎么还不挂电话让我睡。” “我没打电话,你怎么睡的着……”对面的声音有点怨气。 顾惜笑着翻了个身,又觉肚子疼,她揉着肚子说,“你不是说快要回来了吗。” “那不是还没有回去……你的声音没什么力气,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没……”顾惜揉着肚子说,“今天不舒服,肚子疼。我已经在家歇了一下午了。”她说完,捏着电话,“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程琦的气息,通过电话线过来都是温柔的,“再过两三天,你的生日都没帮你庆祝,等我回去一定给你补上。” “嗯,”顾惜轻轻地应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想过。” 程琦又问,“那肚子现在还疼吗?” “疼的。”顾惜说,自己的声音出口,撒娇意味太浓,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钻了钻被子说,“公司的人,现在都怕我。” “为了你危机公关,自己弄个公司背黑锅的事情?” 顾惜说,“没有办法,我们比不过对方有钱,又怕他们后面还准备别的招数。” “惜惜……”程琦轻声地唤她,“你什么样,我都喜欢的。” 顾惜抓着被角,捂着脸笑起来,她心里真的怕,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她要自保,有些手段自然不好看。她怕程琦心里会有想法,可是自己才开了头,他就知道自己担心什么。 “肚子很疼吗?”他在对面又问。 顾惜觉得黑暗中,像他在自己耳边说话,她小声说,“好多了,我一直在揉呢。” “揉呀……”程琦的声音带上笑意,从电话线百转千回地传过来,多了暧昧的味道。 他说,“那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听说肚子疼,只能顺时针揉。” “是吗?”顾惜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但手已经换成了顺时针。 “不止呢。”对面人又说,“只揉肚子疼的那个地方不行,……要我,教教你吗?” 顾惜说,“你一看就是不会伺候人的,你的话我才不信。” “真的……”程琦的声音不疾不徐,“听我的话……要顺时针,然后揉三圈,”他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缓,像个催眠的,“然后……停一停,再慢慢揉。” 顾惜听着,觉得睡意都要来了,她第一次发现,程琦声音好听到,哄人睡觉也很好用,她说,“……等会要是没声,就是我睡着了,你自己挂了电话就行。” “好……”他的笑意传过来,好像在顾惜的耳边笑,“还揉着吗?” “还揉着呢。”黑夜里,顾惜闭着眼,觉得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安慰。 就听对面人又说,“现在……试着往下一点……嗯,再往下一点……会更舒服” 顾惜一下睁开眼,停了几秒,怒道,“程琦,你混蛋!” 对面的人,声音好大的笑起来,“我给你揉,等我回去给你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笑。 顾惜说,“都是你,刚刚明明都要睡着了。” “那咱们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不逗你。” 顾惜不敢信他,说道,“我不睡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程琦说,“我出来参加一个葬礼,现在正在路上。” 顾惜停了几秒,忍不住真的怒了,“去葬礼你还不严肃点,我不和你说了,回来……” “回来再和我算账,……其实惜惜,我真的等不及了。” 每一个字,都别有深意。 顾惜面红耳赤,黑暗里,觉得自己的脸和身上都着了火。 “我挂了。”她气急败坏挂了电话。 对面,程琦也挂了电话,车里只有他一个人,远处程进走过来,拉开车门说,“哥,人差不多都到了。” 程琦收起电话,下了车,已经换上沉肃的面容。 走进追思会的会场,远处开阔的场地,最少超过了上千人。工作人员在外围严防死守,能来的,都是华盛顿各界排的上号的人物,所以程琦也只带着几个人。 程进说,“死一个著名的媒体评论家,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实在令人意外。” 程琦说,“他为总统候选立下过汗马功劳,有这样的殊荣是正常的。何况,葬礼从来都是比婚礼更加容易结交人脉的地方,平时没机会见到的人,今天,多数都能见到。” 程思迎面走了过来,说:“罗比特在里面,和戴维局长一起,我把你的意思转达了,今天大家还是不要碰面的好,你只是来表达一点心意。另外,我看到前总统也到了。” 程进说,“国税局隶属财政部,他们俩在一起还真是合适。戴维这国税局长,这次真是捡了大便宜,哥报仇,帮他们抽起了最大的一条艺术品非法抵税链,要我说,好市民奖都应该来一个。” 程琦看他一眼,说,“你想要,不如我让他们发一个给你?” 程进,“……我就那么一说。”语气像个大孩子。 程琦不再和他计较。 程思笑了笑,继续说道,“刚刚戴维又说起想约你吃饭的事情,我说了你没时间,明天就飞。他就和我说了一下,——主要是有件事想你帮忙,每年国税局能审核的艺术品捐赠不到十分之一,这次更是一下涌来这么多。所以希望你能加以援手,毕竟中国的出土文物占着一部分。” “原来是这个事。”程琦看着远处,远远对上财政部长,他抬了抬手,对方愣了一下,也抬了抬手,神色略不自然。 程思看到,嗤笑了一声,“他大概也不想这边的人知道你们俩的关系。” 程琦说,“美国国税局权利非常大,配枪还能抓人,甚至有不经过法庭审判就冻结财产的权利。但有时面对真正懂潜规则的富豪,他们又无计可施。大家都是一样的手段,谁都知道怎么玩这种游戏。而能够用艺术品捐赠抵税的,都是真正的富豪,他们下面这段时间只是追讨税款就有的忙,他只是想到,后面还要欠我个更大的人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程思不说话,好像一瞬间明白了琦爷今天的用意,他来这一趟,除了悼念死者,还想试探一下财政部长的态度。 程琦看向程进,“刚刚的话是给你说的,你刚也听到了,这事情他们后面还要找我们帮忙,到时候我在帝景城,这边就交给你,你心里有数,不管对外怎么样,因为我们,他们才能追讨回来巨额税款,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打交道的时候,不用顾忌太多。” 程进心里顿时冒出苦涩来,哥竟然把他留在这儿,可也不敢说话,只恨那些变相逃税的富豪们,他不甘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弄这个艺术品抵税,真是害人。” 程琦说,“你这叫什么话,国内现在也开始有了,只是一般人还不知道而已。” 程进:“……” 程思看他一脸怨念,和小孩子一样,知道场合不合适,还是露出点笑容,可那笑容还没到眼睛,看到远处走过来的人,他的笑容就一下消失了。 远处的女孩,穿着黑色的大衣,风姿绰约而来,每一步,都带着引人目光的气质,东方婉约的美,加上西方女子特有的自信,引得目光遇上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顿一下视线。 她一路走向程琦,程琦的人,没有拦她。显然都认识。 程进也看到她,就一直望着,忘了转开视线,看她一步步走向自己这边,走到程琦的面前。 程琦正在给程进嘱咐,他明天就要飞了,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刚刚那两位打个照面,起码得令对方知道他心里有数。 感觉到不对劲,他转头,看到来人。 女孩对上他,就微微露出笑容,说道,“我就知道来这里能见到你,婚礼能推,可是葬礼,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席的。” 程进刚刚才听过婚礼和葬礼的言论,听了这句,他反常地向后退了两步,靠近程思。 程琦看了她一会,问道,“你怎么没有在学校?” 女孩一笑,她身后是初冬的萧索,零落的叶子打着卷落下,她一笑,仿佛风景都能定格。 程进的心里忽然压的难受,他脑子里跳出一个影子,温柔的外表,一双眼总是不经意就目光如水,可是对上眼前人,什么风景,都会黯然失色,也包括……那双眼。 就见女孩望向远处的政客,视线搜索了一下,说道,“美国的政坛和商界从来就密不可分,你也知道我在韦尔斯利女子学院,这里,可到处是我的校友,前总统夫人曾经是我们学生会的主席,她进内阁的时候,特别在学校挑了一批人。”她看向程琦,微微一笑说,“我有消息,这届财政部长最多再待一年,或者一年半,后面的人选就能跟上。” 程思微微变了脸色。 程进也是,韦尔斯利女子学院就是只招女子的麻省理工,多少政坛女强人都是那里出来的,包括希拉里和宋美龄。 财政部长一年半后卸任,他相信,他哥也不会知道。不然刚刚不会和自己说那种话。想到这里,又向程思的方向挪了挪,好像生怕人家和他说话。 就听程琦说,“以前就和你说过,选什么学校,自己喜欢就行。你现在走的路,自己确定喜欢吗?” 她走近程琦,立在他旁边说,“听说你才帮了财政部长一个大忙,我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不然一定早点告诉你。不过,年后就找不到你,我不想每次打电话都是程思和程进转达。” 几步远的程思和程进,不约而同好像没听见。程进的余光可以看到那边两个人的鞋,小草在他们脚边晃着,只看那对鞋,绝对是同个圈子,同一层次人会选的着装。 却听程琦忽然说,“希望你今天来,也是像你说的那样,无论哪一种,目的都是纯粹的。”这句话淡淡的,却无疑如晴空霹雳。 程进一下听出不对味来,抬头看向对面人,就见那女孩已经笑容全无,脸上多了丝不易觉察的尴尬,要不是从小认识,别人绝对不知道她这是被说中心事。 就见程琦脚步一动,转向她说,“这两年,你的心思越发重了。你今天特意来,不是要告诉我一年半后有人卸任,而是想这样站在我身边,令那一年半要卸任的人知道,我才是你的靠山。朋友圈,校友圈,家族圈,族裔圈,你告诉我,你有哪一个圈值得别人另眼相看,是别人需要迫不及待接纳你的理由?甚至告诉你内阁的变动。” 世界都静了。 他们待得地方原本就远,没什么人,此时周围程琦的人都屏息凝视,连空气,好像都不流动般。 大家都很少见程琦这样不留情面说一个人,连程思,都情不自禁秉住了呼吸。 那女孩却显然有先辈遗风,看着程琦,理直气壮地说,“还有一年多我就毕业了,我为谁筹谋,问心无愧。”说完她转身就走,路过程进的时候,她忽然停住,看向程进说,“我几次打电话,你都不接,你这大半年,到底去哪儿了?” 程进不说话。知道这话也不是为了问他。 程思在旁边说,“你不是会查嘛,怎么会不知道?” 女孩目光转向他,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也转向他,可她的眼里,却带着不确定的水光,“是不是在英国?” 程思原本不想回答,可对上这女孩,那美貌,说硬话就太难。他看向程琦,程琦已经带人往前去,追思会要开始了。 程思快速地说了一句,“不是。”和程进一起,绕过她,往会场走去。 程进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 女孩站在冬日的寒风中,脚步一动,她往外疾步而去,留下一个可入景的背影。 第96章 夏听音 清晨 戴邵东早早来到顾惜的公司,一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顾惜正站在窗口,旁边一大捧鲜花,她少有闲情逸致的,自己在插花。 戴邵东笑着说道,“你今天的心情不错。” 顾惜抬头看他,“你来了。” 戴邵东转身对外头的秘书说,“小陈,给我杯咖啡。”他说完关上门,又对顾惜说,“你考虑公司搬地方吗?这里太小了,你看我和秘书说话,这样一喊就行。” 顾惜抽出一枝白玫瑰,截断花枝说,“那是你故意要给我难堪,觉得我当你的合伙人不够气派,想我换个地方罢了。” 戴邵东大声笑起来,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她说,“之前让我挨了那么多骂,也该轮到你难受难受,凭什么你在幕后出谋划策,我在前面挨枪子。” 顾惜转身,笑着看向他,“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劳心劳力为了什么,现在那边的分红彻底都泡汤了,我是拿着自己的营生给你赚吆喝,你去常润那里试试,看看他业内名声那么大,会不会舍得这样帮客户策划。” 戴邵东指着她,笑着摇头,“昨晚上汤汤电话里还说,真是走眼了,怎么没有把你带走。” 顾惜说,“他是要做个样子给我看,我那时候劝他别轻易碰那行,他觉得我欠缺魄力。” “他现在一定不会这样想了,哎,我给你说。”他身子前倾,极八卦的样子,“你知道吗,他们那里现在开始养猪了。” 顾惜拿着朵绿色的绣球花,转身看着他,目光呆住,“他不是搞有机食品吗?” “他觉得太单一不行,反正地方大,他说那地方山清水秀,养猪也方便,便于放养。” 顾惜捏着那绣球花的花杆,喃喃说,“他那样的人……还能定下心,这样做一件事。养猪……”她转身继续插着花说,“他那地方交通是个问题,运输不方便,他现在还没有到跑渠道的时候,等再过一阵子,他就要找你诉苦了。这个人……”她摇头,把花慢慢地□□了花瓶里。在戴邵东看不到的位置,神色内疚。 秘书敲门,给戴邵东送进来咖啡。 戴邵东等人出去,又说道,“我有件事和你说,咱们新公司还在筹备阶段,我知道这时候离开不好,可是咱们这包装眼看就要换了,我想明天就回港城去,把这事情和那边说清楚。” 顾惜把剪断的花枝,花叶,花纸都扔进纸篓中,收拾干净,看向他说,“是你家里的意思吧?” 戴邵东说,“我爸爸不想我爷爷多想,我爷爷年纪到底也大了。” 顾惜点头,“原本想着等换了包装你再回去,到时候更合适,这才一个月出头,市场上各种试探的消息不断,显然那边还没有放手。你要现在回去,也未尝不可以。” “我和你说的意思,是想你能和我一起去。”戴邵东说,“那边有个慈善拍卖会,我想去拍两样东西,回头送给赵局长。咱们新旧品牌无缝衔接,虽然都是咱们的东西,可我怕有人在上面做文章,有些关系,该走的提前得走走。” 顾惜笑道,“咱们的品牌,从“清酿”到“轻酿”,手续合法。如果要挑毛病,可不容易。但你想的也没错,有关系总比没有好。” “那你和我去吗?”戴邵东说,“带上你我踏实。” 顾惜笑笑地看着他,说,“当然要去,你这事情上有个大.麻.烦,我怎么能不陪你去,你现在对我可重要极了,是我五千万银行贷款的担保人,不能看着你出问题。” 戴邵东大声笑起来,“不如说你自己胆子大,欠着银行五千万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站起来,忽然说,“对了,不如你和方毕纯说说,让他多给你画两幅画像,回头没钱的时候一拍,至少可以给银行还账。” 顾惜似笑非笑看着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瓶子,“我们现在只走高档路线,明年这个时候,品牌价值最少过亿,你现在也是一家过亿资产公司的掌门人了,眼光不要那么短浅。” 戴邵东定定地看着她,顾惜穿着件奶白色系的套装,衣服的款式温柔而感性,穿着顾惜身上非常合她的气质,如果她不说话,只看这样子,绝对是个善良而温柔的女孩子,令人安心,用汤念聪的话说,是男人会想谈恋爱的女孩子。 可只要一打交道,那感觉就秒间灰飞烟灭。可她聪慧周全,踏实又努力……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矛盾。 他叹了口气,伸手拿过顾惜手上的饮料,感慨道,“顾惜呀,人和人的认识真得讲缘分,咱们认识快一年了,这一年,可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快的。如果不是认识你,我现在还不知在什么地方看世界呢。” 顾惜说,“你是不是觉得要回家去报成绩,压力太大,怎么忽然发起感慨来。——不是说明天就去吗,还不让人订票。” 戴邵东把手中的瓶子,放在桌上,手按在瓶子上,好一阵,才说,“若教解语应倾城,顾惜,和你说话永远只需要说三分。”他看向顾惜,“你那男朋友不让我见也没什么,可你别和以前那么单纯,感情上一味付出,这次一定得对方对你好。要是对你不好,你记得随时告诉我,我帮你找个好的。” 顾惜心里生出感激来,戴邵东这个人,爱操心,略啰嗦,可人品真的不坏,她说,“……那我先谢谢你。” 戴邵东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说,“对了,你刚刚提到我这事情上有个大.麻.烦,我知道你这次说的是什么,我让你去,是想带你玩一玩,你这次看着就好。作为合伙人,以后也不能总让你劳心劳力。” 顾惜靠在桌边,挑了挑眉,说,“那我就不提醒你了,你和财务上打好招呼了吗?想不受欺负,得钱帮你说话。” 戴邵东一愣,“糟,这事还真没办。”他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 次日,港城 戴盛鸿一早就来到戴元亨的公司,带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 “事情查清楚了?”戴元亨一下站了起来。 戴盛鸿说,“让阿森说。” 被称为阿森的男人,是他们派去帝景城的人,阿森说道,“戴邵东今天就会过来,我昨晚收到消息,今早就搭乘早机先一步回来。” “那你查到些什么?”戴元亨从桌后走过来。 阿森说,“我们一直以为塑料装才是他们主要的产品。玻璃瓶装精致,可是造价更高,所以这次我去,一开始是注意他们公司回收的情况,市场上的货,几乎全部都收回了。然后只有玻璃瓶的依旧在流通。 后来玻璃瓶装的换了瓶盖,我也没注意,换瓶盖的产品一直都是流通在帝景城的高档场所。直到上周,我和朋友去一家会所,才发现问题。”他从包里掏出样片来, “就是这种,这换了金色盖子的‘清酿’,忽然变了牌子叫‘轻酿’。” 戴元亨一把拽过,拿着玻璃瓶看起来,明明是一样的瓶子,可是上面的商标变了,他连忙找到瓶子后面,看清楚厂家,又冲到旁边,拿起柜子里的一瓶,惊讶道,“怎么连生产厂家也不一样?轻酿饮料有限公司,这是怎么回事?” 阿森说,“我去工商局查了,是戴邵东先生自己注册的公司,注册资金一个亿,是从银行贷的款。” “什么?” 戴盛鸿说,“他们偷梁换柱,把之前的品牌舍弃了,变成了自己的品牌。这个吃里扒外的做法,能把你爷爷气到中风。” 戴元亨站在那边,犹自想不通,“怪不得觉得这事情不对,我们还以为他会不舍得,谁知道,连品牌他都能不要。”他使劲关上柜子,“他这是要和爷爷翻脸。” 戴盛鸿说,“你赶紧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回家,先把这事情和你爷爷说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不孝子孙,你爷爷活了一辈子,估计都没见过。” 第97章 夏听音 顾惜公司 明明还是同一间公司,同一个会议室,同一个老板在说话,可是整个气氛都变得不同。几周前,大家还都是新加入公司,不知根底,可是一场公关危机下来,谁都发现了,原来这个老板是有手段的。 才毕业的时候,能跟一个有本事的老板是非常沾光的事情,因为可以学到东西。 就听顾惜说,“公司的培训也结束了,正好大家又经历了之前的危机公关,回头每人写一份工作总结交给我。” 大家没人敢表示意见,最多心里再次感叹,这老板的手段有点太骇人了,和样貌一点不匹配。 顾惜看着电脑说,“现在新的品牌已经跟上,后面要换的包装也正在进行中,这件事情要逐步进行。得给消费者留下充分的时间,熟悉我们已经换了品牌。” 敲门声响起,门一开,戴邵东在外面 “能走了吗?还是要过一会?” 顾惜站起来,“现在就走。”她扣下电脑对安星说道,“这里就交给你。”安星已经站了起来,跟着她往外走。 顾惜说,“新公司那边的事情,戴先生的人会跟进,我就走两天,不用和员工提起。” 安星点头。 戴邵东和顾惜一路下去,顾惜的司机把她的行李交给戴邵东的司机。顾惜上了戴邵东的车。 车缓缓驶出顾惜公司,戴邵东问,“你为什么不想公司的人知道你去港城?” 顾惜说,“不用什么事情都和他们说,都是新人,老板不在容易松懈。” 戴邵东笑着摇头,再无话。 ****** 飞机穿云破日,几小时后,顾惜和戴邵东走出机场。 戴邵东说,“等会你直接去酒店,我也住酒店,换了衣服我就回家去,然后咱们晚上去那个拍卖会。你先看图录,回头……” “戴先生。” 戴邵东循声看去,认出是戴世全的司机。 司机说,“老爷请我来接你。” 戴邵东微微意外,和顾惜交换了一下眼色,对他自己的司机说,“你陪顾小姐去酒店。好好安顿。” “老爷说,如果顾小姐也在,也请顾小姐过去。”戴世全的司机说。 戴邵东背对着他,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面前的顾惜。 顾惜说,“没事,那就一起去吧。” ******* 戴家 戴家的人都在,戴世全坐在中间的沙发上,桌前的茶几上,泾渭分明地摆着两堆饮料,好几种颜色。 戴安琪手里拿着一瓶,说,“我一点都没发现换了商标,之前和朋友出去,也有人喝这些,这种瓶子的设计国内没有见过,和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可那种一瓶好几百,这个不到三十元,所以喝的人越来越多。” 她看向戴元亨说,“瓶身上的中文字也不大,换了,根本也没人会注意,反正叫东西的时候,名字发音是一样的。” 戴四夫人伸手拿过一瓶,“你也真是会说话,给他们脸上贴金,国内的饮料卖到三十的有几支,又不是进口货,元亨他们的产品才卖4块半。” 大伯母和戴四夫人坐在一起,婚礼那次俩人一起在戴世全跟前丢了面子。 大伯母说,“但这事也太吃里扒外了,父亲给钱他们做生意,现在竟然这样,监守自盗,真不敢令人相信。” 戴世全沉着脸,虽然没有太多表情,可是每个家里人都熟悉他,知道他是真的在生气。 外面响起车声。 大家都精神一震,却没人再说话,显然都知道点到即止。 大门开了,一阵脚步声,戴邵东和顾惜走了进来。 一看到顾惜也跟着,大伯母和戴四夫人先笑了,戴四夫人低声说,“难怪。还真的在一起。” 顾惜听见,没看她们。客厅大,几步间,就跟着戴邵东站在了客厅,没有人说话,也没人示意他们坐。 大家都坐着,只有他们俩站着,十足十,三堂会审。 戴邵东看到桌上的饮料,说道,“东西原来你们已经看到了,我还带了样品来,早知道不带了,液体不好带,还得托运。” 众人略诧异,戴邵东理直气壮的态度,和他们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戴四夫人鄙视地看着他。 戴盛鸿看着儿子戴元亨,微不可见摇了摇头。戴元亨就压下了嘴边的话。等着戴世全审问。 戴世全看了戴邵东一会,才说,“那就是说,这件事情是真的?” 戴邵东垂着眼睛说,“不知道爷爷说的哪一件事,如果是说我公司新产品的事情,那是真的。” 戴世全面无表情地问,“那你还有没有要说的?” 戴邵东说,“有,但是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件。” 戴世全看看他,又看看顾惜,手撑在身前的拐杖,说道,“其实,你回来之前,我一直还没有问这件事情,因为我想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元亨说,你偷偷把公司的品牌换了,生产厂家都换了。我还怕是误会了你。” “爷爷,这事情一目了然,还有什么可误会的地方。”戴元亨不服气。 戴世全的拐杖敲了敲茶几,“东西是你们带来的,难道你们说什么我就得信什么?” 戴元亨看着那拐杖头,不敢再说话。 戴盛鸿说,“爸,瓶子都印上了,怎么还可能是骗您。”话音一转,他又说,“何况,爸,这件事情你想过没有?这是从一开始就布局的阴谋。对两个品牌都是他们的,他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是那瓶子呢,这个东西的卖点就在这瓶子上,但瓶子的专利却不属于公司。” 戴盛鸿站了起来,看向戴邵东,指着他说,“你们这是明目张胆窃取公司资源!” 戴邵东说,“二伯,我们没有违法,也没有窃取公司资源,那是我的公司。之前的公司虽然爷爷出资,可也是我自己的公司。” “看看。”戴盛鸿看着屋里人,对大家指着戴邵东,手抖着,好像气的不行,最后转向戴世全说,“爸,看出这件事的可怕之处了吧。新旧公司都是他的,所以就算现在把他赶出公司,让他自己去干自己的,可是之前的品牌,设计都在他们手上。” 戴元亨冲到戴邵东面前,“照你这么说,现在你们新公司可以光明正大生产,用爷爷出钱的设计,出钱打造的营销渠道,难道你们一叫停,旧公司就算爷爷收回来,也不能再生产清酿?” 戴绍东看着他说,“你想怎么样?这件事情之所以变成这样,你心里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你什么意思?”戴元亨挑衅地看着他。 戴邵东不和他说,转向戴盛鸿说道,“二伯。当初爷爷说让我们良性竞争,可是现在元亨公司卖的东西是哪儿来的?那是谁公司的配方创意。我计较了吗?” 戴盛鸿不耐道,“八百年前的事情你提来干什么。现在说的是你吃里扒外的事情,难道这就是你监守自盗的理由。何况当时,你就是送回来两个人,可是你有真材实料的证据吗?你并没有。” 戴绍东说,“真材实料的证据如果我有,有些人现在已经该去和法官解释了,但是,爷爷当时说的什么。” 他看着戴世全,“爷爷,你当时说的清楚,如果再有一次,有人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会考虑取消对方的继承权。”他身子一转,看向戴元亨, “我现在问一句,元亨,你敢不敢说,你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做过对我们公司不利的事情。”他直直看着戴元亨,语气警告,“小心出口的话,如果我再拿出别的证据来,你敢作敢当,继承权可就岌岌可危了。” 戴大伯怒道,“一家人说话,怎么能是这种口气?” 戴邵东看向他,“大伯,你和二伯关系亲近。所以帮二伯护着元亨。如果他没做过,你们又何必紧张?还是说,这件事其实大家都是心里有数,只有爷爷不知道!” “混账。” 戴二伯按住戴大伯,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之前公司陷入质量问题,不会指的是那件事吧!” 不等戴绍东说话,他又说,“那也是你不对,就算中间有什么误会,你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做出这样背叛家族的事情。名利始终只是身外之物,爷爷就算是考验你们,最终要考校的也是人品,你这样背家判族,把别人的信任不当一回事儿,你要想想,你爷爷那么信任你,他得多伤心。” 戴绍东说,“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二伯你现在敢不敢说一句,之前我公司质量门的问题,和元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公司突然出了那么多质量有问题的货,和你们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戴二伯怒了,“你这是把全家人都拖下水,你现在竟然为了私吞品牌。宁愿和全家人翻脸。” 戴大伯说,“你在外搞地产,赔的一塌糊涂,现在扔下那么个烂摊子,结个婚,也能娶回来个假老婆糊弄爷爷。现在,明明是想私吞公司的财产,还在这里砌词狡辩。” 戴邵东冷下脸,“大伯请你尊重下自己还有别人,顾小姐是我的生意伙伴。” 戴盛鸿指着顾惜,“就是她和你狼狈为奸一起来坑爷爷骗爷爷,那品牌那设计。都是出自她的公司。我看你现在变成这样,她功不可没。” 顾惜没说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戴邵东说,“瓶子的设计是顾小姐的,她和我有交情,愿意把这个设计无偿让我使用,那是她的自由。原来你们现在生气,不是生气我伤爷爷的心,你们只是生气我人要走了,可是品牌也带走了,甚至连瓶子的设计你们也不能再用。” 戴绍东看向戴世全,“爷爷,你当时出考题,让大家各凭本事,可是首先我们公司辛辛苦苦的设计就被人偷走了,用在了元亨的公司,设计初稿,包括中间是偷走设计配方的人我都交给了你。 9月份,就突然又有报道说,我们公司饮品有了质量问题。短短几天时间事件就越来越糟。我们的饮品是在家里旗下的饮料基地出品的,有没有质量问题爷爷你自己心里也应该很清楚。”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来放在桌上,“这是一亿,爷爷,你当时说的很清楚,这是一个考题,自家人商场恶战,太伤感情,现在我甘愿认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戴大伯怒声质问。 戴邵东慢声说,“爷爷当时说的原话,一亿,一年时间,现在时间是没到,可我把钱退给爷爷,这赌局我不参加了还不行,难道,不参加中途退场还要退双倍,那当时又没有人说。” 戴大伯勃然大怒, 家中每个人也都变了脸色。 戴大伯说,“这钱是问你爸要的,但现在是退钱就行了吗?——你是看到那品牌有商业价值,所以想独自侵吞!”他点着头,“原来一开始就是进可攻,退可守。你想的是挺好,注册两个品牌,如果赔了都是爷爷的。要是真赚了,牌子换成自己的,把钱退给爷爷也不伤面子,真是好算计。” 大家纷纷摇头,七嘴八舌。 “你怎么有这么深沉的心机。” “简直太可怕了,从一开始就算计家里,算计爷爷,算计我们所有人。” “还厚颜无耻的过来,把钱退给你爷爷,一亿拿出来做生意,多少人陪的精光,能够做出一个有价值的品牌,天时地利之外,还得讲运数。” 戴大伯站起来,走到戴邵东面前,看了看旁边的顾惜,声音一提骂道,“可你别忘了,配方是爷爷的,你这是吃里扒外,卑鄙无耻!” 戴邵东把顾惜拉了一下,不让她参与,看向戴世全说,“爷爷,这事您怎么看?” 戴世全的拐杖敲了敲茶几,说道,“你们都别说话。”他看向顾惜,问道,“这次的事情,是邵东的意思,还是你的?” 众人:“……” 顾惜心里好笑,果然是当家的,一秒就锁定罪魁祸首,她说,“做生意两手准备是正常的。我只有两句话说,第一,瓶子是我三月份申请的专利,审核用了些时间,可以查。戴先生当时要用我的设计,我考虑,这种以争产为目的的竞争,本来就可能出现恶性状况。所以就无偿给他使用,约定如果一年后有盈利,再给我分红。因为当时我心里觉得,这一年时间有点危险。所以算是我的意思。第二……” 她看向戴世全,笑着说道,“我们的轻酿配方里,根本没有您的那个古方,太苦了。这方面是纯粹出于口味和产品定位考虑。是我和戴先生两个人的意思。” 戴世全定格住。 众人:“……” 只有戴元亨心里瞬间委屈,怪不得他们的东西难喝,怎么用,那个方子也好喝不了,原来对方不要脸到,连那苦苦的方子都没用。 刚想发作,大门一响,有人快步走进来,对戴世全说,“老爷,程家的琦爷来了,说有事找您。” 戴世全一怔,连忙站了起来,“就这么直接来了?” “车在大门外头。” “请。”戴世全说。 戴家人都有些乱,纷纷站了起来。 戴邵东拉住顾惜,低声说,“我没叫,不是我叫来的。” 顾惜甩掉他的手,一秒钟紧张的手心冒汗,那人,知道自己今天要过来,不会怕自己受欺负,直接找来了吧。 第98章 夏听音 顾惜今天和戴邵东来这里,可以说有十足十的把握,她甚至知道,戴世全那么明白事理的人,这件事对戴邵东不止没有坏处,或许还能生出好事来。 毕竟,这次考校的是戴邵东经商的能力。两手准备,正正可以证明戴邵东的这种能力。不止如此,那一亿,也不是戴邵东家里的钱,而是之前戴邵东公司的,半年时间,做到抽身离场不赔不赚,她相信知道真相,戴世全心里也会高兴。 以戴世全的心境气魄,也不会在乎一个受委屈的孙子想独自出去打拼。 她想的那么好,可是她男朋友一来,愤怒的,不甘的,大惑不解的众人,全都被转移了注意力,再都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看到大家都站了起来,不知道要不要迎接踌躇的样子,顾惜看向戴家大伯。 只有他,此时面色苍白,眼中带着恐慌,恐惧。 戴邵东对戴世全说,“爷爷,我迎一下去。”说完他来不及和顾惜交代,就往大门口去,别墅外已经传来车声,显然车开进来了。 戴世全对屋里人说,“等会……打个招呼,该回去的就先回去,刚刚的事情迟点再说。”他看向戴盛鸿,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什么都看不清。” 说完他看向顾惜,“你……过来。” 顾惜走到戴世全面前,戴世全的拐杖又点了点茶几,说,“这事先放着,让安琪陪着你去花房坐一会,等会我还有话和你说。” 顾惜点头。戴安琪已经站了起来,“走,还去咱们上次坐过的花房,最近有株兰花开的特别好。” 顾惜跟着她走,刚走到正对大门的地方,还没拐上后廊的门口,戴邵东就带着人进来了。 程进走在最前面,一眼看到顾惜,“你这是去那?” 顾惜瞬间万众瞩目, 她看都不敢看程进后边的人,但不用看也知道,程琦在中间呢,正往里走来。他九月离开,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乍然相逢,她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指着右手边的走廊,磕巴起来,“去……去花房。” 戴邵东奇怪地看着顾惜,这俩人说话的语气太熟,就算,上次在方毕纯的美术馆见过,也不该这样。 一行人已经进了屋,就见程进走到顾惜身边,又问了一句,“你去花房干什么?” 顾惜,“……去,去坐着。” “话都不会说了,去坐着。”程进笑看着她,身子一闪,露出后面的程琦。 程琦站在几步外,看着顾惜,她垂着目光却没有看他。 这么久没见,他不信顾惜不想自己。他往她的面前走去,果然,就见顾惜吓的抬起头来,神色紧张,但眼中又是欢喜,又带着思念,还有言语难述的惊喜,那双会说话的眼,此时惊慌失措间,说着最漂亮的话。 他真想……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一瞬间,又像是一万年那么久。 顾惜浑身火热,看着程琦,见到他,她才知道自己多想他。她不知要不要和他相认,她想扑进他怀里,哪怕站在他身边,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可是,理智还在。她知道如果那样,她这辈子,就走上了另一条路。 她强忍着垂下目光,不再看他。 隐隐间,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戴邵东站在程琦的左边,以为顾惜尴尬,忙说,“琦爷,这边请。” 戴世全已经走了过来,一脸笑容看着程琦说,“她是邵东的合作伙伴。你们也认识?” 程琦收回看顾惜的目光,对戴世全说道,“冒昧登门,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您帮着拿主意。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戴世全的笑容淡了淡,程琦的语气生疏客套,令他觉出和上次不一样的气氛来。直觉告诉他,这事情应该不小,问道,“那要不要去书房说?” 程琦说,“不用,也没有外人。”说完他往里走,路过顾惜的时候说,“你留着吧。” 顾惜只觉那句话从脑袋顶落下来,像圣旨一样。 屋里的气氛诡异,她能感到,连戴邵东也在疑惑地看着自己。 眼前多了双皮鞋,她抬头,看到程思正一脸意味深长地笑,“走吧。”他跟着大家去客厅,好像怕顾惜跑了。 顾惜捏着神经线,和戴安琪慢慢跟上。 几步的距离,她已经明白,也许不止是怕自己吃亏,程琦今天是来,也是找戴家算账的。 戴邵东落后两步,低声问她,“你认识琦爷?” 顾惜不知怎么回答,被戴邵东知道自己和程琦的关系,以后还怎么合作,会吓坏他的。她说,“你看你大伯,怎么脸色那么差?” 戴邵东望去,立刻看到戴大伯脸色灰白,好像见鬼被惊吓到了。 “我大伯怎么了?” 顾惜心里说,你们家,要出大事了。 程琦已经在沙发上落座,佣人上了茶。 顾惜远远地坐着。 就听程琦说,“这件事,说来话长,先说邵东的事情吧。他中途自己创业,是我的意思。和我下面说的这件事,很有些关系。” 戴邵东立时火热,琦爷真是又来帮自己的。 顾惜端着茶杯,她这次有待遇了,沾程琦的光,给她上了杯茶。她捂着茶杯想,果然,还是怕她受欺负,先说他们这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抬起头来,在没人注意的地方,贪婪地开始打量程琦。九月,十月,十一月,他那时候说圣诞才能见呢。比预期的早,怎么一点没有瘦,不想自己吗。可一知道自己过来,就急匆匆地赶来,和上次自己和戴邵东假结婚时候一样,她低下头,笑容就凝在了嘴角。 真是又霸道又小气。 程进一直看着她,看她低头才敢笑,好像小孩子偷吃喜欢的东西,又怕人发现,忍不住嗤笑了一下。 这样还算不错,没白费他哥一听她要来,就变了方向过来给她撑腰。 不过,她还是不要抬头的好,不然谁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他哥。 第99章 夏听音 宽阔的客厅,下午的光从楼梯转角的大窗照进来,正正落在楼梯上,形成一条光柱,戴家大伯戴盛昌坐的位置,正可以看到,此时,他希望那是一条出路,可以带自己离开这里。 眼看危险越来越近,却什么也做不到,连困兽之斗都是徒劳,他的手忍不住发抖,令他攥成拳,也压抑不住。 其他人没他这么煎熬,就听戴世全和程琦寒暄过后, 程琦对戴世全说,“事情说来话长,让程思和您说吧……” 戴世全笑着点头,神色却带着凝重,能够这样突如其来上门,是多大的事情,戴世全竟然有些不敢想象。他看向程思。 程思站在程琦的右边,说道,“就从去年说起吧,琦爷回国来办点事,那次是临时邀约,所以我和程进没有随行,而是晚了半日……” 戴世全含笑听着,还点头,心里却发凉,说的这么细,还从去年开始,显然不是好事。 就听程思继续道,“琦爷刚到国内,因为是临时安排,所以到达时间是晚上,可是飞机一到,就遇上了一群带ak47的劫匪。” 戴家人集体变色。 绑架,历来是富豪们最怕的事情,鼎鼎有名的华人首富还被绑过儿子,谁能不怕。 戴世全的笑容全然消失,如果和他们没有关系,人家没必要告诉他们。何况这事情当初瞒的密不透风。 他看向程琦,生平第一次生出大祸临头的预感。 戴邵东却想到那时候,怪不得去年整个程家都怪怪的,打电话有段时间连程进程思都找不到。但原来是遇上了绑架,他看着程琦,心里泛起心疼来。他觉得程琦对他还是不错的,人虽然冷了些,但是要钱给钱,而且总心有灵犀给自己帮忙。 顾惜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茶杯。 程思似乎没有看到大家的各式表情,继续说道,“但这帮不是纯粹的绑架,因为他们根本不要赎金,而是把我哥带到了平城,活埋在了平城地产,也就是戴邵东当初盖的那片烂尾楼的地方。” “什么?”戴世全惊的心脏都要停了。 “什么?”戴邵东也一下站了起来,瞪着眼睛,好像被旱天雷砸了起来。 戴四夫人捂着嘴,戴大伯母满脸惊悚,其余几个男人互相看看,完全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虽然程琦活生生坐在这里,显然获救了。可是被埋在他们家曾经的地方,纵然那楼盘是戴邵东和汤念聪的生意,可也是他们家的人。 何况,能找上门来,显然不能是找戴邵东的麻烦,不然应该去戴邵东家。 戴大伯的脑子嗡嗡嗡一片空白,好像巨石纷纷落下,全砸在脑袋上,令他无从躲避,只能一下下挨着,把脑中砸出一片空茫。 可人人都震惊,也没人特别关注他。 甚至程家人,都没人多看他一眼,好像他的命运已经被既定。这样的微妙,令戴盛昌更是颓然地只剩脑中茫然。 戴世全已经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很庆幸,今天自己拄着拐杖,他平时不用这个,今天因为要立威,准备教训家里的孙子,谁知道,他此时此刻却全凭这支玩意,不然他连站,也站不起来。 他对程琦说,“这事情,咱们去我的书房慢慢说吧。” 程琦坐着,右手搭在扶手上,这人不动如山的时候,常常可以给人岁月静好,世道太平的假象,之所以说假象,是因为戴世全知道,越是这种人,越能翻手成云覆手为雨。 程琦也站了起来,说,“去书房说也无妨,就是结局,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戴世全定定地看着他,程琦如此气定神闲,显然,一切该掌握的都掌握了,他慢慢地又坐下,喃喃道,“那就,在这儿说吧。” 程琦等他坐下,才又落座,视线顺便往顾惜那边看了一眼,就见他的女朋友还是低着头,手捂着那个杯子,他的视线就又落在那双手上,那双手在他的心里,早已经不属于顾惜一个人。那种看到就流连难舍的情怀,他觉得纵然是顾惜,也无法体会。 戴世全已经压住心神,看向程进,“你说吧。” 程进看到他,那种准备好要到大霉的神态,竟然令他有点动容,家用不孝子孙,老人一辈子荣耀,到老还得求人不过是这神情,他说,“当然,我哥及时获救了。但我哥这辈子,没有吃过一丝苦,没有受过半点委屈,”他看着戴世全,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这件事,我们程家不可能不查的彻底。” “当然,”戴世全无意识地附和,“所以你们查了一年,现在是,有结果了。”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叙述。 程进看着程思,程思这两年都一直改了口,只叫琦爷,今天激动之下,还是叫了哥,其实在程思的心里,大概也和自己一样,更是想理直气壮地一直叫哥吧。 戴邵东已经彻底傻了,他浑身冰凉,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可是这件事细思极恐,琦爷这一年的不动声色,一直留在帝景城……不会是在查自己吧? 怪不得他和顾惜说话和熟人一样,顾惜和自己关心近,顾惜就算不认识他,他也当然熟悉顾惜。 他看向顾惜,神色抱歉。 顾惜和他坐的近,原本一直抱着茶杯,感觉到他好像在看自己,顾惜抬头,就对上戴邵东异常歉意的目光。 顾惜莫名其妙。看去戴大伯。 戴邵东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那个人整个人都麻木了般,脸白如纸,看上去说不出的令人难受。 但显然,令他难以接受的还在后头。 就听程进又说,“在这一年中,我们不止查出了琦爷的事情,还顺便查出了戴邵东楼盘曾经出事的真相,”他看向戴盛昌的方向说,“下面的事情,还是请您的大公子自己来说吧。” 戴家人齐刷刷看向戴盛昌,前所未有的整齐。 戴邵东盯着戴盛昌,不可思议之后是不敢相信,“大伯,我平城地产出事,和你有关?” 戴盛昌知道躲不过了,站了起来。他傍边坐的戴盛鸿,竟然下意识和他拉开了点距离。戴盛昌的紧张,因为亲弟弟的动作,反而生出荒谬来,“一家人,利益一致时就是一家人。还没有大难临头,我一个人倒霉,你就迫不及待划清界限了是不是?” “爸——”戴安琪冲了过去,搂上他的手臂,“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爸你赶紧和爷爷解释。” 戴大伯母没想到这事和自己丈夫有关,好一会才回神,也站起来,护着丈夫,对戴世全说,“爸,就算有什么误会也该慢慢问,这样算什么事?” 戴世全已经无暇顾及她,强忍着心惊,说道,“既然是这样的事情,那么不相关的人,还是先离开的好。”他看向顾惜,“顾小姐。” 顾惜连忙就站了起来。 程琦说,“她不是不相关的人,留着吧。” 众人:“……” 戴世全诧异地看着程琦,明明是外人,怎么就不是不相关了,可也知道不是追问这事的时候,人家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盛昌,那你说吧。” 戴盛昌甩开戴安琪,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已经找到了家里,以程琦的手段,那该查的一定已经查的清楚。没错,邵东楼盘出事,是我让人做的。但绑架那件事我没有参与。” “真的?”戴世全的心里一下生出希望来,如果只是平城地产的意外,那么就和程琦无关了,只要没有惹到这个难搞的,其他问题显然都可以慢慢解决。 程思却微微一冷笑,说道,“你是说,你只令人去平城地产害死了人,让戴邵东的楼盘变成烂尾楼,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戴盛昌说,“如果你们有证据,大可以用证据说话。” 程进笑道,“原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要证据是吧。”他拿出手机来,“把外面的人带进来。”因为尊重戴家,他们的人留在外头。 不多时,大门一开,一个女人被绑着带了进来,被堵着嘴,后面还跟着一个未成年的男孩,也被绑着。 戴家人全都站了起来,无法置信地看着那两个人。 只有戴盛昌立刻冲了过去, “爸——”那男孩委屈地喊他,哭的脸上乱七八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又干了多少次,满脸都是浅黑色的印记。 戴盛昌大怒,看着程琦喊道,“祸不及妻儿,程先生你不懂得这道理吗?” 程琦慢声说,“妻儿?我以为你的妻儿一直在这屋里。” 戴大伯母已经慢慢地走过去,仔细地打量那个女人,好像认得,又好像不敢确认,丈夫的一句祸不及妻儿,何止是晴天霹雳,她觉得自己的眼都瞎了,茫茫然说,“明霞,你过来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人了?” 明霞是戴四夫人的闺名,戴四夫人站的远,可也看的清楚,她说,“没错,是她。” 戴大伯母瞬间红了眼,狠狠一巴掌甩过去,抽在戴大伯脸上,“你个畜生。”她疯了般,又一巴掌抽过去,比之前的还快,却被戴大伯一把抓住,“这时候你疯什么疯。”他甩开她,像甩开一个烂抹布。 戴大伯母险些被摔在地上,戴安琪连忙扶住妈妈,“爸,你怎么和我妈动手?”爸爸在外有另外一个家,令她也不堪打击。 戴大伯母一下推开女儿,扑上去又打那个被绑的女人。 负责押人进来的mac连忙给女士腾地方,站远了些,就见两个人扑倒在地上,戴大伯上前拉架,戴安琪去救妈妈,又扯她爸爸,旁边的男孩干着急没办法,一个劲喊,“别打我妈。” 顾惜错开目光,不忍直视,真是白马黑马都比不上青梅竹马,这一场冤孽,害了多少人。 也包括,她自己的命。 第100章 夏听音 戴世全家教一向甚严,子女也都怕他,无论在外面用什么手段,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的,所以眼见那边打成一团,对他来说也是生平首次。 他用拐杖点着那边,对家里另外几个男人说,“去,去拉开他们,像什么样子。” 戴元亨和戴盛嘉最年轻,可那边是长辈,贵公子们注重身份,商战可以,打嘴仗还要讲风度,这样去拉架,实在不愿意,可又没办法。 戴邵东是受害者,他可以不动。 这俩人没办法,过去集体拉戴大伯,这下好了,戴大伯母得了机会,狠命地打地上的女人,“我一辈子劳心劳心,原来你才是他妻儿,你是他妻子,我是什么。” 地上的女人被堵着嘴,还捆的结实,毫无还手可能。戴大伯厉声训斥侄子,“元亨你们放手!” 戴元亨死死拽着他,给戴盛嘉使眼色,大伯母对他们都不错,就算在戴大伯心里另有妻儿,可戴家认的是这一位。 孙子辈的小心思瞒不过戴世全,他用拐杖又指指,“盛鸿,盛涛。” 老公被点了名,戴二夫人和戴四夫人才不情不愿去拉人,总没理由让男人来劝两个女人。 戴二夫人拉着戴安琪,戴四夫人拉着大伯母,戴安琪没有动手,她只是佯装拉架,压着地上的女人,让她妈妈方便下手。 可她妈妈毕竟也不年轻了,砸核桃一百下还要力气呢,何况是砸人。 等戴四夫人她们磨磨蹭蹭到跟前,戴大伯母都没了力气。 “大姐。”戴四夫人的高跟鞋很不小心踩了地上人一脚。地上的人被堵着嘴只剩哀嚎,旁边的男孩眼睛血红,看着她们像怪物。 戴大伯母扑在她身上大哭起来。 “刚刚我还护着他,他就是这样对我。” 戴四夫人小声说,“事情还没完,咱们有话等会没人的时候再说。” 戴大伯母摇头,“还说什么,这个畜生,我和他恩断义绝。”她转身对着戴世全说,“爸,当初我进门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女人,是你当初和我保证,他们早已经一刀两段,你甚至当时还训斥过我,男人谁没点过去。现在事隔这么多年,这么大个孩子在这里,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觉得爸爸能知道?”戴二伯忙说,“大嫂,你累了,去傍边歇一会。” 戴大伯母摇头,“我要爸给我一个公道,这女人,今天她不死,就是我死。” “死死死!”戴世全大怒,心里正担心这个,“你先下去休息,这事情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戴大伯母往旁边走两步,一坐说,“我不走,我要看他怎么死。” 她正坐在顾惜旁边,刚刚戴安琪的位置。好像准备和顾惜一起当个旁观者。又对女儿说,“安琪你也过来,以后别认那个畜生。” 顾惜微微侧头,只能看到她的鞋,心里五味杂陈,她相信,戴大伯母并不是真的要看热闹,只是她不这样,等会戴大伯受罪的时候,怕连累他们的女儿。要摘干净自己的孩子,得先摘干净自己。 戴世全顾不得管这边,拄着拐杖几步走到戴盛昌面前,“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盛昌奋力挣开戴元亨和戴盛嘉,冲过去先扶起来地上的人, “小司,你怎么样。” 女人头发散乱,还没坐直,他伸手想拿掉女人嘴里的布,脖子后面一疼,是戴世全忍不住抽了他一拐杖。 “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这种时候你还只顾着她。” 戴盛昌捂着脖子,怒吼道,“是。我是只顾着她,你们谁又顾过我。”他一下站了起来,“你心里一定想,死到临头我还只顾着她,可当年要不是你一定拆散我们,哪里会有今天的事。” “大哥,”戴盛鸿冲过来,“你怎么这么和爸爸说话。” 戴四夫人忙把自己儿子拉远。 戴元亨也自动站远了些。 戴盛涛过来扶戴世全。戴世全抬手挡住四儿子的相扶,拐杖指着戴大伯,怒不可赦道,“你这是怪我,我当年问你,选她还是选家里,你是怎么选的?你要是舍得下荣华富贵,怎么不娶她?” 戴大伯冷冷地笑着,“家里的东西是我天经地义应该得的,你生了儿子,这就是你的义务,凭什么要我选。” 戴世全说,“对!我生的儿子,我有教养的义务。可没教你去杀人放火,残害兄弟。” “我和他们利益使然。你没有看透,关我什么事。” 戴世全举起拐杖抽他。 “爸——”戴盛涛连忙拦住,“别动气伤了自己。” 对戴大伯质问道,“就算你觉得利益相关,可也不用去害人,邵东的楼盘妨碍你什么了,为什么害他?” “你别说的好像大义凛然。”戴大伯冷笑道,“戴邵东当初那里死了人,说要彻查停工,戴邵东脱不开关系,连夜跑回来。是谁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觉。” 戴盛涛顿时脸色发白。 戴大伯又说,“你和老二家里都是男孩,还是只有一个,少一个竞争对手,不是日思夜想吗?”他看向戴邵东说,“要怪就怪你爸,不好好在帝景城呆着,妄想回来分一杯羹。” 戴邵东不敢相信,自己平时少言寡语但是为人正直的大伯会是这样,他说,“在我的印象里,家里一向大伯最淡薄,原来会叫的狗不咬人,这句话是真的。” 戴邵东显然已经被气到口不择言,可没人和他计较。 戴世全指着戴盛昌,“你是我的大儿子,我就算亏待了谁,这些年也没有亏待过你,原来你心里积怨这么深。那你说说,为什么程先生会在平城的地产出事,你的人能被押来,相信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戴盛昌不说话。 程思说,“你大概不清楚,英国和美国最近才查到一条特大的古董走私案,这件事牵扯英国美国的好几家拍卖行,这拍卖行树大根深,不止帮富豪洗黑钱,还可以利用古玩帮他们合理避税。这拍卖行背后的老板一共三个人,现在已经全部被警方抓了。其中一位美国人,就是涉嫌绑架琦爷的。” 戴世全不可思议地看着戴盛昌,“你和美国人勾结的?这事情难道你还有参与。” 戴盛昌狠狠盯着程思。 程思说,“敢做不敢当,你看着我,不过想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地上的人都带来了,你说我们掌握了多少。” 戴盛昌确实想知道他们知道多少,可现在威胁的意味分明,就算今天没有证据,可是难保今天之后,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会安全。 他说,“你们今天能过来,中间有些细节想来也是不会知道的,好!我可以都说,都告诉你们,可我家人是无辜的,小司和我儿子,你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戴大伯母又想冲过去打他。 程思说,“你不说,今天就把她们送到柬埔寨去。” 戴盛昌:“……” 戴大伯母期待地看着程思,如果可以,她宁愿掏钱拍下这项服务。 程思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对戴世全说道,“这件事中间还牵扯别的人命,您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戴世全喃喃道,“还死的有人?”他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生平第一次认识他。 戴盛昌一看事已至此,再无退路,说道,“你那样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死的家里人。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参与绑架。” 这次他看向了程思,“我真的没有参与绑架的事情。你知道中间李尚仁死了。那么就该知道,我并没有参与绑架。” 程思说,“李尚仁是中间人,你既然没有参与,为什么他找你,而琦爷为什么会出事在戴邵东的楼盘?” 这也是他们一直不明白,而查不到的地方。 戴盛昌笑了,“你们以为他是中间人?这事明明是因为那帮美国人想在国内下手,没有路子,才会找到李尚仁。李尚仁虽然是黑社会,但门路在国内是很宽的。” “你是说,不是你找的他,而是他找的你?” 戴盛昌说,“我不想戴邵东平城地产做大,楼盘出事,原本他就滚回国外去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什么还要去动程家的人?所以绑架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找我是为了别的事情。” 程思怒道,“你说慌!都这时候了,你还可以破釜沉舟的样子说假话,真令人佩服。” 程琦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坐,戴盛昌一直在背对他的方向说话,他始终没有回头。他慢声说,“程思,那你就问他,为什么杀李尚仁。” 程思点头,看着戴盛昌说,“那你就说,你为什么杀李尚仁。” 戴盛昌说,“我俩有利益牵扯,那个没用的黑社会,活着还不如死了。” 程思点着头,“好,好,在我们面前耍花样是吧。”他对着mac使了个眼色。mac一把抓住旁边的男孩。提小鸡似的往外去。 戴盛昌大惊失色,“你们要干什么?”地上的女人挣扎起来。 程思看着表说,“你可没多少时间。” 戴盛昌一下跪倒在戴世全面前,“爸,你救救我儿子,爸!”地上的女人也跟着磕头。 戴世全想给他一拐棍,都这时候了,程家人怎么还能给面子。他狠狠抽了一拐棍说,“那你还不快说,这件事你到底参与了多少,人家能来家里,没有直接带着警察来,你还不明白,这已经是给了咱们家天大的面子。” 戴盛昌全部的底气都被带走,那儿子是他的命根子。连忙转到程思的方向,说道,“李尚仁从美国人那里接了这事情,原来他不知道琦爷是块铁板,只以为靠上美国人是好事。后来发现想查个行踪都查不到。我和他早年就认识,他知道程家和我们家有亲戚关系,然后才来找我,答应……答应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程思说,“他要你帮他什么?” 戴盛昌说,“就要琦爷回国的行踪。因为戴邵东的事情,我特别安插过几个人,他想要琦爷的行踪,但是一直查不到,就找了我。” 程思看看程进,从程琦出事后,他们在家整整找了一年,也没有找出那个内鬼,此时不免还是好奇,到底戴盛昌能买通什么人。 戴盛昌说,“琦爷每次回国,飞机都是降落在私人机场,小司的弟弟,有个朋友懂一些黑客技术,他通过监听机场控制台,可以知道飞机到达的情况。” 程思看向程琦。 程琦说,“再问他,为什么杀人?” 顾惜一直在旁听,此时又偷偷看了程琦一眼,她这个男朋友,还真是凡事直奔重点,问的是什么,中途转一万圈,他也不会忘了自己的初衷。 就听戴盛昌已经说道,“我和他有约定,我不参与绑架的事情。他会在其他的事情上帮我,可是谁知道,他那晚忽然来找我,说变相帮我,把人准备埋在戴邵东的楼盘。这是帮我吗,这完全是害我。” 程思:“所以你杀了他?” 戴家人惊悚地看着戴大伯。 戴大伯说,“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自己接手之后才知道,这事情是烫手山芋,放人又不敢放,下手又不敢下手,遮遮掩掩,最后连杀人也不敢,想到活埋,他怎么不把自己埋了。这个没用的黑社会,不死还等他害我吗?”他看着程思,“我真的没有参与绑架。能说的我都说了,那现在你们可以先把我儿子放了吗?” 程思说,“急什么。”他看向程琦,等着程琦示意。 程琦说,“你问他,李尚仁许的他什么好处,让他明明知道我不好惹,还敢冒着危险,探听到我的出行信息。” “是。”程思应了,看向戴盛昌,“那你说吧。” 戴盛昌犹犹豫豫,不知道说真话还是假话。 程思又看了下表,说,“其实,这事情你二太太之前已经说了,现在不过给你个机会。争分夺秒的事情,我们不急,你可以慢慢想,等真出了事,别怨我们。” 戴盛昌不敢去看旁边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女人是不是真的说了。但两条人命,自己无论如何是已经躲不过了,他不敢看任何人,心一横,他说道,“他答应我,事成之后,以后会帮我除掉戴家的其他人。” 盛世全,二儿子戴盛鸿,四儿子戴盛嘉,二孙子戴元亨,三孙子戴邵东,四孙子戴嘉盛,齐齐看着这个丧心病狂的,不知道那个其他人里,自己排第几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冷血无情到这种程度的。他们闻所未闻。 第101章 夏听音 天色已黑,屋子外亮起了灯,显得一如往日。只是厅内的人,各个神情警惕肃穆。 程思看着戴盛昌,这些事情他们早已知道,只是想他自己说出来而已。 戴盛昌焦急地看着他,“能说的我都说了,就算你们觉得绑架案间接因为我,我也愿意偿命。但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断没有和女人孩子计较的道理。先把我儿子放了。” 戴家人此时才算是真的明白。 戴世全点着头,气的好像一瞬间老了二十岁,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说,“你为了保全在外生的儿子,连全家人都可以不在乎。为了求别人放了他,甚至不惜和我们所有人为敌。” 戴盛鸿怒声道,“爸,那个李尚仁能搭上美国人,怎么会真是没用的。如果不是他先一步错绑了程家人,咱们全家都该连锅被端了。” “何止,从出事到现在都一年了,大哥一点消息也没透。” “现在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儿子,他才不会说实话。” 大家都觉得心有戚戚然,为了保全孩子的命,连全家人都得罪。也许知道,和得罪了程琦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那更心塞。 顾惜却想,“要不是对方给的砝码足够大,怎么能引得戴盛昌铤而走险,敢与程琦为敌。” 余光扫到,旁边人浑身都在抖,戴安琪紧紧搂着自己妈妈。顾惜如坐针毡。虽然其实她也是受害者,可是此时此刻,谁也不会在乎平城死过的那个人。而她自己,早已知道真相,有的也只是一丝怅然。 她只能安慰自己:如果自己不死,怎么能换来程琦呢。她从不曾有过的两情相悦,漫长的人生变得充满色彩。都是因为他。 她望去程琦,含情脉脉。程琦正站起来,也正看她,俩人视线一下对上。就见程琦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眼中浮上笑意,他转身,一瞬间神色如常,对戴世全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人也交给您。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戴世全被儿子扶着,走了两步,强撑着说,“谢谢你今天把人送过来。这件事,我改天一定给你,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戴家人面面相觑,有些低下头。都明白戴世全的苦恼,差点害死程琦,这要怎么交代。 程琦侧头看程进。 程进已经拿出手机来,对那边说,“mac,把人给他带回来。”说完他看着戴盛昌,晃了晃手里的电话说,“你的儿子很安全,”他冷冷地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哥在外人人敬仰,你觉得只是因为手下有人?” 话是这样说,其实是戴盛昌赔不起。他死了也赔不起。 去年的冬日,鹅毛大雪,程进每想起那天,就会体会一次惊惧无依。可这种恨,再也报不了。戴盛昌死了也无法偿还的痛苦。 大门一开,mac带着那孩子进来。 程进说,“人交给你们家自己处理。” 戴家人厌恶地看着那孩子还有地上的女人。 程琦脚步动了,绕过茶几,特别选了条远路,向着顾惜走去。 顾惜连忙站了起来,不知道程琦会不会拽着自己就走。他要真抓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雀跃,而后跟着他离开。 程琦已经停在她面前,那双黑色的皮鞋,纤尘不染。 顾惜的心乱跳起来。如果是在家里,她踩在他的鞋上都可以。 程琦说,“顾小姐,要我们顺道送你吗?” 顾惜觉得自己的脸都山火燎原地热起来,她不敢抬头,说,“谢谢您,我等会还要去参加一个拍卖会。不顺路。” 这人也是老实,都这种情况了,还没有忘记拍卖会。 程琦侧头垂目看着她,“……人家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觉得邵东还有心情和你去拍卖会?” 顾惜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听他们俩说话,她也不敢去看戴邵东的表情,顾不得戴邵东会不会疑惑她怎么认识程琦,她小声说,“我们来就安排了两个工作,那边等会也有公司的人去,我们俩不去不行。” 戴邵东走了过来,说,“顾惜,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程琦轻飘飘看向他。 程进,程思,都看向他。 顾惜也有点意外,这种情况了,戴邵东还记得绅士风度吗,她看去戴邵东,却发现他神情悲哀,无精打采,完全被今晚的事情打击到了。 顾惜瞬间明白了,对程琦说,“让他送我吧。”用眼神说,戴邵东也得找地方透两口气。 程琦站着不动,好像要赌气。可过了几秒,还是看了她一眼,先行往外走去。 戴家人集体恭送。 戴邵东跟着,对戴世全说,“爷爷,我先把顾小姐送到酒店去。” 戴世全看着顾惜欲言又止。 顾惜说,“您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 戴世全点头。看着戴邵东陪顾惜出去。他转身,厉声说,“去把大门关上。” ****** 戴邵东开车,顾惜坐在副驾驶。 他们俩的行李在后座扔着。戴邵东沉默地开着车,车窗半开,他依旧觉得无法呼吸。 “拍卖会就在咱们订的这家酒店。你等会换了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顾惜说,“你还要去吗?要不我一个人出席就行。” “不行。”戴邵东看着前方说,“你没去过这种场合,我还是陪着你的好,免得出点什么事。” 红灯,他停下车。 “其实没什么,我心里就是太惊讶了。” 顾惜说,“人各有志,纵然是亲戚,有时候并不了解对方。” 戴邵东说,“太可怕了。人怎么可以这样,害死一个人,竟然用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他忽然看向顾惜,“对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平城的事情?” 顾惜摇头,“我断断续续听人说过,你以前做过地产,但是失败了。是不是在平城,并没人提起过。” 绿灯,戴邵东发动了车,说道,“我这一年,都不敢想那个地方,提那个地名。原来真的是我,间接害死了她。” 顾惜低着头,装听不懂。 戴邵东继续说,“这事情你觉得我爷爷会怎么办?怎么处理我大伯,怎么给程家一个交代?” 顾惜微微皱眉,说道,“还真是挺为难的。你们家最难的,现在不是怎么对你大伯。而是难在怎么给人家一个交代。” “这个,我大伯真是胆子太大了。”他看向顾惜,“那你觉得我爷爷会怎么做?” 顾惜说,“大义灭亲是一定的。如果不通过司法部门,私下处理你大伯。那不免落人口舌。而通过司法部门……”她的心忽然高高的提起,如果通过司法部门,那么一年前她的死因,也许会有个交代了。 戴邵东侧头看她,忽然说,“你是不是认识琦爷?他刚刚怎么和你说话。” 顾惜说,“嗯,算认识吧。”她低下头,有点苦恼这个谎话要怎么说。 戴邵东抬手,忽然摸了下她的头,“你愁什么,他要查自己的事情,我周围的人,大概都被他变相查过一遍,就是委屈你了。” 顾惜:“……” 戴邵东已经收回了手,车拐进酒店。 ****** 后面跟着的车,缓缓停在路边。 程进坐在副驾驶,他微微晃了下脑袋,说,“哥,他们去酒店开房了。” 程思佩服地看着他。 程琦露出一丝笑,说,“拍卖会在这里开,她要拍的是什么?”他问程思。 程思把图录递过去,不解道,“这种事情,她怎么不找你?场外交易就可以了,她还用自己飞过来一趟。” 程琦说,“顾小姐不知道有场外交易这个东西,你们也别告诉她。” 程思忍着笑,为了维护女朋友的自尊心,琦爷也是用心良苦。可她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怎么办。 程进转身来说,“哥,等我让我去拍卖会吧。她欺负过我那么多次,等会我拍个高价,让她肉疼肉疼。然后你再告诉她,其实场外可以是另一个成交价。她一定抱着你惊喜交集。然后我也可以报了上次熬夜的委屈。” 程琦点头,“办法不错。就是……”他合上图录,递给程思,“你不怕顾小姐记仇,把惊喜交集都给我了,回头那份惊怒交加,会给谁?” 程进猛然想起顾惜的记仇,身为陌生人的时候救人,还不忘嘱咐人报仇。连忙坐在椅子上,“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程琦说,“不过,还是可以去看看的。”车缓缓驶进酒店。 程思下了车,转身护着程琦下车。 程进说,“要不咱们也在这里住一天,晚上就不用回家了。”大家向内走去。 程思的电话响,他接了之后,听了两句,神色肃然起来,对程琦说,“琦爷,戴世全请了汪警司去他们家。” 程琦脚步未停,侧头说,“他不这样,能有什么办法?”却转身招呼旁边人,“去看看,顾小姐住几号房?” 第102章 夏听音 宴会厅, 宾客云集,现在的有钱人都越来越喜欢光顾预展,出入拍卖行,或者像今晚这样的半慈善性质拍卖会。 顾惜挽着戴邵东,戴邵东也换了礼服,俩人凑合出一对金童女友的造型。 前面有人照相,闪光灯乱闪。戴邵东说,“你身上的裙子挺不错,怎么换衣服这么快。” “这衣服是我男朋友买的。”顾惜说,“但咱们是来办事的,等会买完东西就走,我又不想上镜留照片。” 戴邵东对熟人抬抬手,“可是你好歹和我站在一起,头发也梳的太随便了。” “你试试十分钟换衣服梳头发。”顾惜挤着温婉的假笑,低声说,“你的情绪看上去不错,家里有消息了是吗?” “我爷爷请了家里相熟的一位警司去家里。我已经和我爸妈通过电话了,他们正赶来,让我别回家去,参加完拍卖会,晚上他们到了再一起回去。” 顾惜说,“你大伯外面的那个女人和孩子怎么办?”她可是知道,那一对手上有不少戴家的财产。 戴邵东说,“我爷爷已经让人去查了,担心她们跟着我大伯这些年,不知道在公司里有什么纠葛。还有那女人的弟弟,不是还认识黑客吗,我爷爷也找了安全部的在查。” 顾惜惊讶地说,“你爷爷的速度够快的。” “那还用说。”戴邵东抬手拍了拍她的,顾惜戴着长手套,珍珠色的,她好心提醒,“别把我的手套拍脏了,挺贵的。” 戴邵东:“……” 戴邵东拉着顾惜,介绍了几位生意上的朋友,等人家走了,他又低声给顾惜说,“应酬就是这么麻烦。你坐下先吃点东西,咱们……”他一边给顾惜拉开椅子,话音未落,他看到走过来的戴元亨。 “元亨,你怎么也来了?” 戴元亨在顾惜身边坐下,大模大样的,说,“今天暂时休战,我本来也是定了今晚要来的,可是现在不想照相,也不想去应酬外面的人,在你们这里坐一会。” 顾惜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把中间空给戴邵东。 戴邵东本来要去和朋友寒暄,坐下说,“现在家里谁在?” 戴元亨说,“我和嘉盛都出来了。我爸说,明天要变天,让我再出来轻松轻松。”他端起酒杯,晃了晃说,“我和你的事情,比起今天的事,真的什么都不算。” 厅很大,他们因为是临时要的邀请函,所以位置很不好,在拐角。但此时,这个拐角好像成了戴家两兄弟的避难所。 顾惜坐在旁边,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她非常了解这俩人的心情,家逢巨变,待在这种虚伪人多的地方,好像才能多点安全感。 大家已经纷纷落座。灯光暗下,国际拍卖行的负责人上台讲话。 顾惜跟着众人拍手,看着台上说,“咱们等会见机行事,要是太贵了,你可别举牌。” 戴元亨听到这话,隔着戴邵东看向她,盯着顾惜一阵瞧,看她头发梳的随意,妆也画的含糊,显然是下午离开他们家,胡乱加了点口红,他突然笑了,说,“这就是你的搭档?说真的,那些损招,真的都是她出的吗?” 顾惜转头看他。 戴邵东说,“什么损招,哪一招损了?” 戴元亨侧身,手支在桌上,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对着顾惜说,“骗我们公司的人,给他们个假配方带回来。然后你们反其道而行。还有为了危机公关,自己弄个黑作坊。”他周围看看,看没人注意,又说,“邵东不管怎么样,我还算了解,他没有这样的心眼。” 戴邵东推开他,“生意场上的普通商业决定,你想太多了。” 戴元亨看着顾惜笑,“你叫顾惜是吧,以前是误会,这次之后,应该合作的机会不少,咱们杯酒释前嫌吧。” 顾惜拿起杯子,毫不犹豫轻轻碰了下他的。 戴元亨放下杯子,好像顾惜这么好说话,他又没了意思。 台上的负责人已经讲到□□,忽然大家都拍起手,顾惜三人也跟着拍,然后就见进门的地方门一开,顾惜眼睛直了。 程进被几个人簇拥着,正走进来。那风度,那气派,那目中无人的贵气。 她靠近戴邵东,吃惊道,“程进在外头还挺有地位的是吗?” 戴元亨嗤笑出声,“要不然你觉得我家人为什么要顾忌他们。” 顾惜忽略掉那种不屑的语气,心想,他被我欺负的样子你们是没见到。 程进走到了第一排,人家坐在了明显是贵宾席的位置。顾惜靠近戴邵东说,“他们的位置也比咱们好。” 戴邵东安慰道,“这不是咱们的圈子,以后开行业峰会的时候,你也能坐第一排。对了,年底有个管理咨询行业的大会,你要不要去参加。” 顾惜说,“我参加那个做什么。” 她闷闷地看向前面,心里敢断定,程进一定是故意的,之前她和程琦说要来这里,程琦都没说程进会出现。 嗯,还是他故意的。程进来已经是众星捧月,何况是程琦自己出现。 她站起来,旁边有安全通道,她对戴邵东说,“咱们要拍的东西在后面,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戴元亨站起来说,“我陪你去,顺便去抽支烟。” 顾惜又坐下,说,“你年纪这么小,抽什么烟,那你先去吧。” 戴元亨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从来没人用这种语气说过他,年纪小,抽的什么烟,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冲口而出一句,“我平时不抽烟的。”忍着没有幼稚地反驳另一句,据他自己所知,他也比这个叫顾惜的女孩大。 但现在关键是,他还站在,可她坐着不想走了。这么不给面子还是第一次。 他哪里知道顾惜出去要和谁打电话,以及不想多生事端的心理。她生怕和这些人发生生意之外的任何往来,只担心她那个男朋友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的事业直接终止了。 戴邵东倒是了解她不太喜欢和人交际应酬,站起来说,“走吧,我陪你去,正好我也想抽支烟。” 顾惜也明白自己这样挺不懂事,她说,“我刚想起来,那个电话等会打也可以,公司的事情。” “没事。”戴邵东手搭上自己弟弟往外走,走了两步,替顾惜说,“她平时除了工作,很少和人打交道。” 戴元亨说,“怕我窃听你公司的机密吧。也不想想,出了今天这事之后,我还怎么可能那样做。” “真不是。”戴邵东回头看顾惜,她一个人坐着也挺闷,旁边搭台的,他都不熟。 他说,“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太一样,不像现代女孩都外向。你包涵点。” 戴元亨说,“今天这事一出,她和咱们家关系就远不了了。你准备娶她吗?” “娶她?”戴邵东一下傻住,“这是哪儿的话?” 戴元亨推开门,俩人走出去,他说,“知道了咱们家这么大的秘密,你不娶她,爷爷怎么会放心。” 戴邵东摇头,“你想多了。她有男朋友,和我是伙伴关系。” 戴元亨看了他一眼,拿出香烟来,还没有拆封,他递过一支给戴邵东,烦闷地说,“大伯母家的人,最迟明天也该来闹事了。爷爷今晚一定睡不着觉。” 戴邵东抬手揉了揉眉头,确实和家里的事情比起来,他和元亨的事情都不值一提了。 ****** 顾惜翻着图录,这东西属于她的行业空白,预展他们也没有参加,她问过程琦多少钱买了不亏,可是还是觉得很不划算,心里想着30万,50万,够加一条生产线了。 旁边坐下一个人,她一转头,惊悚道,“你怎么来了?” 程思笑着说,“我哥在楼上等你。” 顾惜连忙左右看看,做贼似的,而后推他,“你们别闹了。我这办正事呢。” 程思说,“你知道吗,因为这里办预展,房间都满了。” “你给我说这个做什么?”顾惜更使劲地推他,“你快走,等会戴邵东回来,我真的没办法解释了。” 程思低头,看着她手上的手套,“你挽着戴邵东刚刚进来,我哥也看到了。” 顾惜:“……” 她闷声闷气地说,“挽一下怎么了,那是工作。你别捣乱,我问心无愧。” 程思伸手,拿过桌上的杯子看了看,说,“你还没吃饭吧,这里的东西不好吃,我哥气的也没吃晚饭……” 顾惜觉得水晶吊灯的火热,照在她头顶上,令她的头皮疼。 她双手合在一起,恳求道,“我怕你们了,你先走。我等拍完东西,马上就去看他。” 程思说,“你不走,我怎么可能走。”他拿过顾惜手上的图录,“你那拍品排四十多号,你让我哥等着吧。等会戴邵东回来,我也正好和他聊聊,他挽着琦爷女朋友的事情。” 顾惜一下站了起来,恨声道,“算你狠!房间号。” 程思抬头望着她说,“你的房间。” 顾惜转身往外去,走了两步,又喊他,“你不去?” 程思异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走了我就走。” 顾惜转身往外走,特意选了另一条路,她刚刚特意火速换了衣服,就怕程琦派人堵她,没想到,堵到这边来。 她上了电梯,心却狂乱地开始跳,她从玻璃镜子里看自己,看自己脸颊绯红,这么久没见,她怎么会不想他。可不能让自己把一点正事办完吗。 叮——电梯一瞬间就到了。 她走出来,长裙,珍珠色,在地毯上滑出异常好看的一段波纹,她看着长廊,两边的壁灯生辉,她却觉得腿发抖。 高跟鞋显得太细,她扶着墙,站在那里,定了定心神。 才向前挪去,心里鼓励自己,见自己的男朋友,不应该紧张。 她走到房门前,不知道程琦怎么进的她房间,抬手,她看着门号,生涩地敲门。 忘了她一向要求员工的节奏。 却没人开门,她等了一会,还是没声。她贴在门上听听,而后自己开了门。手按下门把手的时候,她觉得心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 门刚推开,她就被一把抓了进去。 一开一合,屋里没灯,她已经被压在门上,后背撞在门上,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程琦一把抱起她,压着她说,“不知道三个月是多久,还要我等?” 顾惜的心跳欲裂,她颤抖着说,“我一见你,后面的事情别想办了,你来也没告诉我。” 他抱着她往卧室去,“那我现在告诉你。” 顾惜大急,“我这等会还下去有事呢,你每次都这样,我就知道见你……啊”她被扔在了床上。 卧室床头灯亮着,晕黄的光。 她看着程琦,心惊肉跳的说不出话来,程琦压下来,“说,你想说什么都说。”他已经熟门熟路推上去她的裙子。 顾惜心疼地喊,“这么漂亮的裙子,我第一次……”她的后半句卡在嗓子眼,抓住他的衣服,“你疯了,衣服都没脱。” 程琦搂着她不动,靠在她耳边说,“你不检查一下,三个月不见,我有……多,想你。”他轻轻地爱抚她。 每一声,每一个字,都带着令顾惜浑身颤抖的充实兴奋。 顾惜抓住他的衬衫,绝望地说,“我就知道……你,等等……”她保持着一丝清明说,“让我给戴邵东发个短信,不然他一会该来找我了。” 程琦的手伸到她后背,拉下拉链说,“……嗯,你打你的。” 顾惜的手一软,电话掉在床上,“你这样……我还怎么打……”她推他,“……连话都不说。” “嗯……你说。”他伸手撤掉她的手套,“碰过别的男人的东西,别上咱们的床。” 名贵的手套被扔在地上。 顾惜搂上他的脖子,连忙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不够想我。” 程琦低头来吻住她,“想挑我的错……那就看……看……我有没,有……想你。” 第103章 夏听音 戴邵东和戴元亨抽了两支烟回来,齐齐傻了眼,原本的顾惜的位置上,变成了程思。 程思右手执杯,稳稳地说,“我来迟了。在你们这里坐一下。” “那顾惜呢?”戴邵东坐的很慢。 程思说,“我说可以帮你们便宜点拿下拍品,她就上楼去睡觉了。今天对她一个外人来说也够漫长的。” 戴邵东说,“……那也确实是。” 戴元亨坐下想,他们这靠近门口的位置也太没格调了。谁来都能坐。他自己本身的位置还要好些。 戴邵东心里不踏实,拿出手机来,给顾惜发了条短信,确认她是不是回房间了。不多时,等来了回复,他才真的放心。 程思瞅见他的小动作,问道,“你爸妈什么时候过来?” “已经在路上了。” 程思点点头,又问,“你们公司怎么样,是不是换了新产品?” “是。”戴邵东说,“我今天回来本来是和家里说这件事,我自己注册了一间饮料公司。” “准备做多大?” “研发,生产,加工,销售为一体。现在我们还属于筹备阶段,暂时还没有自己的生产基地。” 程思说,“你们这个产品的含金量一般吧,中间都换了三个外包的基地,是不是。” 戴邵东尴尬道,“入门比较低,让您见笑了。” 程思笑着扫了他一眼,说,“大家自己人,你也不用太客气。随意聊聊天而已。反正你们的拍品还没到,坐着也是坐着。” 戴邵东只得称是。想着等会拍到了东西,还是去看看顾惜。 程思又问道,“等会拍卖完,你们兄弟俩有事吗?” 戴邵东一听,有事也不能说有事呀,连忙说,“没有,您有空,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程思叹了口气,说,“那就一起去吧,忙了一天。” 戴邵东:“……” 于是拍卖会后,他们又一起去了吃饭。 一下吃到11点,他爸妈的飞机都到了,戴邵东直接去机场接人。而后回了戴家。 ******* 夜色已深,卧室里,客房服务的餐车上,摆着吃过的盘碟,床头依旧亮着小灯,晕出黄黄的光,落在床上。 程琦靠着枕头,顾惜靠在他身前,俩人身上只搭着雪白的被单,程琦搂着顾惜,把她光裸的手臂拉在身前,玩她的手指。 “咱们在这儿住两天再走吧……”他的下巴撩开顾惜的头发,去亲她的耳朵,“这边有人做饭。” 顾惜说,“新公司那边要分批招聘三百个人,我回去就要忙这件事。我们回家去住也一样,”她侧头,程琦的唇就挨上她,干燥而性感。 她伸手,摸摸他的唇,“你该喝水了。” 程琦端过旁边的杯子,拧开,里面是温温的水,先给她喝。 顾惜刚喝了两口,他的唇就贴了上来,左手把杯子挪开举着,追着顾惜说,“不是给我喝水……水呢。” 顾惜笑着躲他,“小心水洒在床上。” 程琦笑看着她光裸的背,侧头喝了两口水,拿过杯子盖拧上,才放下。 顾惜捂着被单转身,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这男人拧杯子盖的样子都好看的不行,她就算这样不着寸缕被他搂在怀里,他也寸缕皆无搂着自己,她都觉得不踏实。 她靠近程琦的怀里,搂上他的腰,说,“你说咱们这样,是不是这辈子最好的时候,小别重逢。” 程琦吻她的头发,让她靠着自己靠舒服了,才说,“我们永远都这么好,你知道我今天在想什么?在戴家的时候?” “想什么?”顾惜仰着头艰难地看他。 程琦的手,搂上她光滑的腰肢,往自己紧了紧,说,“我在想……如果你那时候不去平城,就遇不上我了。”他把顾惜的手,拿到嘴边吻了吻,又说,“谁知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望着你,发现你也在看我。”他的手不规矩起来,“你说……那时候你看着我,是不是也在想这个?” 顾惜躲开他的手,说,“就是临走之前那会是吧。我也是想到这个了。有什么委屈不甘心,有时候觉得也没办法计较。” 程琦说,“我怕你心里有不痛快的地方,你以前告诉我,去平城为了查你朋友的死因,现在知道了,也谈不上报仇。戴盛昌就算伏法,死的人也无法复生。你还是想开一些,不甘心的时候想想我。” 顾惜点头,望着旁边墙上的壁纸,那花纹清晰可见,轻声说,“过去是假的,未来是假的,只有现在才是真的。我不想那些。” 程琦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话有点凄凉,可又挑不出错。他搂紧了顾惜,说,“你的过去是我的,现在是我的,未来还是我的。” 顾惜笑着躲,他的下巴压在她的颈窝,“太痒了。” 程琦的手顺着她的腰肢往下,“你有没有觉得,如果我不在,你都白长这么漂亮。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顾惜身上也被碰的痒,她拉住程琦的手,“你别这样……太久没见你了,不适应,你一碰我就痒。” “那好。”程琦乖乖地拿出手,又亲昵地搂上她,“那咱们继续聊天……等着你不痒。” 顾惜:“……” 长裙顺着床,半搭在地上,珍珠色在灯光下,散着孤独的色,顾惜伸出腿,挨上裙子说,“这衣服,我生日的时候你寄给我,我今天第一次穿,就被扯坏了。” 程琦伸手拽过那裙子,一掀被子,裙子落下,冰凉凉落在顾惜身上,“那现在穿穿,我刚都没看清。” 顾惜冷的只往他怀里缩,把裙子推开,扯着被子说,“真是疯子,这么冰你就挨我身上。” 程琦把裙子塞进被子里,“那给你暖暖。” 顾惜心疼地喊,“都揉皱了。”她从被子里又拿出来,抖开摊在床上。 程琦贴着她问,“你刚不是说被我扯坏了。” 顾惜说,“坏了也是你送我的,你怎么不知道爱惜东西。” 程琦一下把她按在床上,看着她说,“那我爱……惜的是你,你没发现。”他低下头,近近地挨着顾惜的唇,呼吸和她缠在一起,柔声说,“惜惜……你取这个名字好,就等我爱惜你是不是?”他身子一挪,压上了她。 顾惜被压的实在,她可怜兮兮地说,“你刚刚说让我休息的……” 程琦说,“你就在休息呀,我什么也没干。”他把手拿出来,支着脑袋看顾惜。 整个人的体重压着顾惜,顾惜如何受得了。 她断断续续说,“我要被压死了。” 程琦说,“那……怎么办?” 顾惜:“你别压我呀。” 程琦哦了一声,挪开身子,腿一动,却用膝盖牢牢地顶开她的腿。顾惜刚要反抗,程琦的手机在旁边响起来。 他看着顾惜, 顾惜说,“是戴家有消息了,咱们不就等这个嘛,你还犹豫什么。” “你说呢。”程琦沉腰让她感受了一下。 顾惜浑身都软了,她央求道,“你先接电话。” 程琦身子微微顿了顿,好像想通了,顾惜的腿被压的一动不能动,刚想喘口气,他的俊颜就落下,吻在她眼睛上,他说,“你闭着眼,就当不知道。” 顾惜气的打他:“……这怎么当不知道呢。” 程琦捂上她的嘴,贴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你也想的……你不懂,网上有讲,以后我教你……” 顾惜觉得浑身都成了一团棉花,气的说,“可我完全不想学呀。” ****** 程琦腰上搭在白色的床单,右手拿着电话,神色冷冷地听着对面的程思说话。 顾惜趴在旁边,光裸着背,看着程琦,只看他的样子,一点想象不出刚刚的疯狂模样。 程琦把电话换了手,右手搭在她背上,抚摸着,忽然问她,“明天咱们走,还是你想后天走?” 顾惜有气无力地说,“随便。” 程琦的手挪到她唇边,挨了一下,对对面人说,“那就明天走吧。” 挂了电话,他静了一会,对顾惜说,“戴家的事情算是丑闻,戴盛昌这事情不好办,让他伏法坐牢,手上两条人命,戴家就完了。可不伏法,显然也不可能。” “我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顾惜说,“你直接说结果就行。” 程琦说,“他人被汪警司带走了。他外面的女人和孩子,交给了戴邵东大伯母家的人。” 顾惜知道戴大伯和他原配夫人是联姻,那么女方家一定也不是好欺负的。现在半辈子婚姻突然出了第三者,戴盛昌不在了,戴世全还得和亲家交代呢。不然就结了仇。 脸上一软,是程琦碰了碰她,他说,“你想什么呢,平城的事故也会有个说法,推给李尚仁。但李尚仁的案子,就还会变成无头公案。” 顾惜一下坐了起来,“你是说,平城的事故要处理?” 程琦连忙用被单裹上她,“看把你激动的,你就对戴邵东这么好?” 顾惜诧异道,“关戴邵东什么事?” 程琦拽着她胸口的被单,好像要把那位置扎出一朵花,他说,“这案子破了,回头平城地产那片烂尾楼会拿出来拍卖,到时候戴邵东不就可以再光明正大把那工程拍回来。” 顾惜伸手捂上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第104章 夏听音 顾惜睡了一觉,天变了 戴邵东家手起刀落,该处理的逆子处理的干净,顾惜觉得,这后面还因为戴家要给程家交代,所以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她和戴邵东没有一起离开,戴邵东主动提出,自己还要多留两天。 顾惜正好和程琦同路。 才离开了两天,公司里就攒了许多事情,顾惜一回公司,就遇上了王连。 “顾总。”王连见她很热情,“你回来的正好,我有点新的想法想和你沟通一下。” 顾惜请他去办公室坐,秘书上了茶,她说,“我们九月才签约,我昨天看到销售额,这个月又有提升。您这时候应该很忙才对。” “就是因为销售额上来了,所以才想和你谈一谈。”他看了看旁边的安星,笑着说,“真没想到,第一个月,就上升了百分之六十。” 顾惜说,“你们的产品定位明确了,这是正常的。后面马上是圣诞和新年,销量还会好,你是不是想搞促销。” “促销要搞,但是我想增加一条线,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顾惜喝了口水,摇头说,“现在想这些太早了,你们公司前期投入那么大,起码现在手头上的产品保持了水准,销售稳定,市场份额站住脚,才能想别的。” 王连有些失望,“提前筹划一下不行吗?” 顾惜说,“筹划可以,但是意义不大,您还是把精力都放在现在的销售上更好。筹划新品,最少得等半年。” “我也是想着有现成的销售渠道。”王连说,“我听安星提起,你现在准备成立一家新的饮品公司,轻酿那个牌子就是你们的了。到时候渠道一定更宽。咱们也是互惠互利。” 顾惜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那边公司大,还在筹备阶段,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建自己的饮料基地,所以王总你也给我机会,一样一样来。” 王连说,“有您这句话就行。那我就告诉研发部,新品再等等。” 送走了王连,顾惜把安星叫到办公室,沉下脸来, “你说你这个人,关系归关系,你怎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没数呢?” 安星今天一见王连,就知道那天说错话了,他说,“我那天是和他谈到结婚,一高兴,喝了两口酒,又是从小的交情。” 顾惜说,“可咱们新公司还没开张,你知道这样多容易惹别人的眼吗?本来现在轻酿就还没有完全换牌子成功,如果被有心人得了消息,做起来文章,咱们公司才几个人,够不够去应对危机公关?” 安星低声说,“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 顾惜端起杯子,又喝了两口水,才问,“顾念怎么样?你去看她了没?” 一提顾念,安星就露出笑容,“她挺好,你没在,我也不敢离开帝景城去看她,她现在就在附近拍外景,她电话里说挺好的。” 顾惜说,“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准备了几件厚衣服给她,你回头给她送去,另外问问她,如果可以,她能不能也请个助理。上次我问她,她说怕请助理招别人的眼。”顾惜叹了口气,程琦已经回来了,听说这周末要给她过生日,还是补过,这次怎么劝都没用。他说自己不出现都行,也要过这个生日。 她说,“你说说结婚的事情吧,念念准备什么时候结?” 安星说,“她说随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顾惜慢慢地坐下,这段时间她一直忙,都没有好好去看过顾念,从上次出事,顾念的心里一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然她不会一心现在就想着结婚。有些话,电话里也不好说。 顾惜说,“要不我今天去看看她,戴先生还有事,过几天才回来。”她拿起手机说,“让我给念念先发个短信,看看今天去能不能见到她。” 安星立刻就站了起来,“那还有什么事,没事我去整理一下给她带的东西。” 顾惜抽出一张白纸递给他,“我说,你写。新公司需要招聘三百个人,分批招聘,”她一想,按住那纸,“等等。” 她站了起来,心里灵光一闪,如果戴邵东和家里冰释前嫌,现在家里想洗白他上次创业失败,那么这个饮料公司,显然也不会和他计较了。 顾惜说,“这个事情先放着,等戴先生回来再说,说不定就不用招聘了。以前公司的人就能用。” 安星惊讶地看着她,“那都是清酿的人,咱们能用?” 顾惜说,“大家上班都是为了个稳定,可以有钱供房,养家糊口。谁管公司名字怎么换,这事你别管了,总归不会是坏事。咱们公司没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星点头,看着桌上的白纸,心里和那纸一样白。 ****** 顾惜当天中午就启程去看顾念。 顾念他们正在拍外景,距帝景城两小时车程的一个小村子。顾惜来之前是打过招呼的,她一路过来,打量这那石头墙,石头院子,小瓦房,心里有点内疚,她还以为顾念最近在拍一部清宫戏,但原来不是。 顾念正穿着古装,裹着军大衣坐在旁边背台词。一见顾惜,她跳着站了起来。 “姐。” 陪同顾惜来的人,是程进安排的,和剧组的人很熟,招呼顾惜和顾念说话,人家就撤了。顾惜告诉程琦要在这边住一晚。 顾惜打量着顾念,递给她一个保温桶,“安星给你带的汤,你喝着咱们俩说话。” 俩人坐在一个小院前的石头桌子上,顾念喝着汤,看着顾惜一个劲笑。 顾惜抬头,看着周遭的枯树,心疼道,“这地方条件挺艰苦的,你们晚上怎么睡?” “没事。就拍几天。”顾念说,“这是临时加的工作,有个女配角来不了,公司还是照顾我。” 顾惜觉得心里有点堵,她说,“都看演员表面风光,可我觉得这工作真的挺辛苦的。” 顾念低头喝着汤说,“没事。经过上次的事情,我觉得再苦再累,都不算什么。这样的生活,已经好到天上去了。” 顾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带下来一根干草,顾惜捏着那草叶子,柔声说,“安星今天又和我说你们结婚的事情,他和我说好几次了,你电话里也说是你的意思。可姐姐心里不放心。” 顾念抬头看她,咬着勺子说,“是我的意思,早点结婚,早点省心。” 顾惜说,“上次的事情是意外,你要结婚,应该是自己很想结婚,你心里想明白了吗?” 顾念点头,“反正如果就算以后我事业发展的好,能安心结婚的,也是和安星。我现在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他也不是那种,结婚就不让我工作的人。” 顾惜说,“可你是做演员的。你以后接了爱情戏,如果有亲密的镜头,男人都心眼小。安星现在是你男朋友,对你的要求不同,可你们如果结婚了,他就会用对妻子的眼光看你。姐姐和安星一起工作,他对你是好,可是他的气度和胸怀,你心里有数吗?” 顾惜这话说的略含蓄,其实她知道安星并不是一个海纳百川的性子,一个普通男人,他的气度能到哪里。何况这种事情和气度没有关系,是个男人,谁也不喜欢看到自己太太和别的男人在屏幕上亲热。 顾念低着头,想了一会说,“这个我确实还没有想过,可我就是做这行的,他要娶我,心里也应该有数才对。” 顾惜说,“那以后,你结婚了,不拍和别人过于亲热的戏,可以吗?你们这行,签合同的时候可以注明的对不对?” 顾念说,“那是可以,可我又不是大牌,现在想那些太早了。何况……”她看向顾惜,“姐,其实你想的太多了,咱们就是普通人。那天我和安星说结婚,就连请客的人,觉得都凑不出几桌。” 顾惜心想,原来已经商量到请客了。 她略犹豫,说:“这件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如果你要嫁给他,姐姐自然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顾念说,“姐——上次的事情,你真的没有怪我吧?” 顾惜愣了一下,“当然没有。”她伸手,拉过顾念的手,“你原来真的没有放下,姐姐这段时间是太忙了,应该早点来看你。” 顾念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汤里,她说,“我真怕你生我的气。” 顾惜看她瞬间鼻子都红了,连忙掏出纸巾来,给她擦着说,“真的没有,上次是意外,你要姐姐说多少次。何况都过去了,” 顾念说,“可我心里内疚……事情都是因为我,我以前没有踏踏实实做人。” “顾念——”那边有人叫顾念。 顾念连忙擦了脸站起来,走过去,那人说了几句话,她立刻欢喜地笑起来,跑过来对顾惜说,“姐,后面没我的戏了。说让我明天下午再来。” 顾惜站了起来,觉得一定是有人打了招呼。 她说,“那咱们可以离开吗?” “可以。” 顾惜说,“那赶紧咱们坐车回家吧,有话咱们回家慢慢说。” 顾念转身合上保温桶,抱着她的胳膊说,“那太好了,正好回帝景城去,安星告诉我,你的男朋友回来了,正好我见见。” 顾惜错了错牙说,“这个安星……” 第105章 夏听音 顾惜原本来看妹妹,打算今晚留下。程进又派了个人送她来,此时,她的司机去送人回去。她们姐俩要回家,反倒没了车。但顾惜顾念都是经历过穷日子的人,俩人有说有笑,坐着长途车就回去了。 到帝景城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俩人都没吃饭。 顾惜原本不想顾念太早认识程琦,一个是自己的感情没有稳定,一个是担心影响自己妹妹。但是现在因为那场意外,顾念也见过程琦,顾惜觉得见也就见了,就提议,“要不,就去他们家,顺便吃饭。”想到要妹妹见自己男朋友,她也有点高兴,“等会我做饭。” 顾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那个未来姐夫,是不是挺财雄势大的,我穿这样不会给你丢脸吧。” “挺好的呀。”顾惜抚了她的大衣领子,咖啡色的大衣,稳重也大方,她说,“他那个人……话不太多,但很懂事。你是我妹妹,他会对你好的。” 顾念说,“说真话……那天我见他一眼,大气都不敢出了,何况还是那种情况见的,他怪我不?” “怪你做什么。”顾惜说,“那些人都罪有应得了,你以后别再想了知道吗?” “那他这时候有空吗?”顾念说,“如果没空,明天白天去也行。” “明天白天姐姐要去公司。”顾惜拿出手机来,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她说,“我手机没电了,怪不得这几个小时都清静。就今天去吧。” “那要不你用我的手机先给他打个电话。”顾念伸手去掏手机。 顾惜压住她的手,顺手握着,“不用了,他找不到我会打给司机问的。”她转身,张望出租车,心里却想到,怎么认识程琦这事有点不好说。 比如那人雇佣自己保洁公司的人,为了打探谁是救程琦的人,程进还见过顾念。 顾惜说,“他叫程琦,和我有点渊源,一早就认识了。所以后来他来帝景城是为了找我,才请了我们清洁公司的人。不过他弟弟不知道,他弟弟,你也见过的,就是,找你说拍广告要力气大的那个。” 顾念低低地说,“那晚,我看到他了姐。” 顾惜愣在路上。 顾念说,“那晚他们来救人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也猜到了,之前他们找我,一定和你有关系。” 顾惜盯着顾念,说不出话来。自己可真粗心,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完全忽略了,她说,“姐姐之前救过程琦,但他那时候没有醒,他弟弟只知道是咱们中的一个,那是个混小子,自作主张找的你。念念你,别多想。” 顾念摇头,“我没多想。这事我那天就明白了。”她看向顾惜,“姐,我真的觉得自己以前想错了。那件事,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我惹来的。所以能逃过那场事,我真的觉得自己命大。而且……你这样说,也是因为你救过人家,人家才能救了我,我又怎么会不高兴。” 风吹过来,顾念的长发飘的散乱,顾惜伸手,顺着她的头发说,“我和他还不知道能走多远,咱们才是两姐妹,走吧,认识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姐姐不想你认识他。越接触,越觉得那条路太难走。” 一辆空的出租开过来,顾惜抬手拦下了车。 他们从客运站出发,开到程琦家的路并不近。 顾念一路都沉默着,她也曾听安星说过很多琐事,什么她姐的男朋友派人装饰她姐的办公室,连家具都换了。什么每天送花,一日不曾断过。 她靠在顾惜身上,想到安星说的,他也见过那个人,安星只说了一句话,那样的男人,姐怎么要的起? 她开始是不信的,直到那天见了,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人,望之就令人自惭形愧。所以她一点不羡慕她姐,喜欢那样的一个人,烧的不是青春……而是命。 树影一路闪向后方,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靠在姐姐身上,渐渐就睡着了。 顾惜握着她的一只手,看了看司机,还有前方的出租公司信息,没有问题。也就闭上眼休息,顺便思考明天工作的事情。 “小姐,到了。” 顾惜睁开眼睛,不知何时落了雾,她隔着前车窗,看到程琦家的鎏金大铁门,也许因为这地方太华贵,司机没有停在门口,而是停在了直对大门十米远的路旁。 “是这里吗?”司机转头问。 顾惜说,“对。”低头从包里掏钱。 顾念睁开眼,“到了。——咦,起雾了。” 司机说,“快十点了。今晚上有雾,刚刚电台还提醒司机注意开车,你两姐妹睡的实。” 顾惜递过去钱, 司机把手从电镀栏杆中间接过钱,他低头找钱,多了会,点好零钱递过去,“给。”却发现后面的女孩不接钱,只是直直看着他前面的位置。 司机随着视线回头,看到一辆车刚刚开到前方的大门口,那车异常豪华,加长的。 前面的司机下了车,绕到后车门,车门一开,停了一会,才伸出一只穿高跟鞋的长腿,踩在地上。 司机递钱的手就低了下来。那条腿太漂亮了,一看就抓人眼球。 接着人也下来了,女人,穿着细腰的大衣,立着领子,戴着帽子,灰色的大衣,大裙摆,垂在小腿的位置。 司机每天听各式广播,街上看人,知道这个长度的裙子大衣,一般人穿都不会好看。 他就见那女人走到大门对讲机的位置,司机帮她按了,她立着,背对他们,淡淡话语仿佛随风飘来。 司机看的无法眨眼,不明白,这冬天的大衣,怎么把人的腰能穿的那么妖娆,只是背影,却是雾色中光一样的存在。她站在那里,路灯落在身上,寒雾中美丽。 不多时,她转身,路灯的光落在脸上,一瞬间百花齐放,风扬起她的衣摆,她两步上了车,风也动人,人更动人。 鎏金的大门缓缓打开,车向内驶去,安稳地姿态。 不知多久,司机对着冷雾那头的漆黑才回神,他转头来,看着后面人说,“……还下车吗?” 这句话问的非常无厘头。 但却听后面刚刚给钱的女孩说,“包车,你停着吧。” 司机转回头,不忍心看后面客人的表情。 压抑的气氛弥漫在车里,他拿出香烟说,“我年纪大了,烟瘾重,下车抽根烟。”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站在冷雾中,点了烟。 ****** 车内 顾念看着顾惜,轻轻地叫她,“姐。”没有问她姐为什么不进去,刚刚那女人太亮眼,亮眼到令人窒息。她不想说,看到那女人的背影,她就已经想到了见她姐男朋友的样子。 令人自惭形愧。 她也不敢问,这么晚,这个女人到她姐的男朋友家做什么。 问顾惜,顾惜也不知道。 顾惜现在心里茫茫然的,她一直很抗拒了解程琦的生活,总觉得,一了解都是打击和自虐。可是,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 她说,“程琦的人很好,这女人我没有见过。我们等一会,等她走了,我们再进去。” 顾念说,“她刚刚坐那车是外地的。” 顾惜说,“是吗,我没看到。” 顾念拿出手机,“那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顾惜低头看着顾念的电话,心里觉得应该现在下车进去,心里知道现在应该直接进去,可是她不知为什么,不想和那女的遇上。 这世上,有种关系,就是一看那个人就不顺眼。她看着那女人的背影,就觉得够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黑着屏幕,上面什么也没。 顾念忽然又说,“对了,我有充电宝。”她说着就去包里翻,“不常用,我都忘了。” 她递给顾惜,“你问问他,也许是来找他办事的。” 办事的,来这么晚…… 顾惜接过,微微叹了口气,插上了电话。 俩人都沉默地坐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顾惜看着电话,那屏幕只是漆黑着屏。她不知道如果电话亮了,什么会显出程琦什么样的短信。 她从不知道程琦家,还会出入别的女人。如果是来找程思程进的,他们也不敢让人来程琦的地方。 顾惜心烦的一下扯掉电话。拿过顾念的手机,随手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一通,她还没有说话,对面人就喊道,“你手机怎么不开机?” 她给戴邵东打的电话。 她说,“邵东,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问什么都行,赶紧过来,找你有急事,让我找了好几个小时,差点登寻人启事了。” “你回帝景城了?”顾惜大感意外。 “对。不止是我回来。汤汤也回来了。你快点过来,我们在国际酒店。他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我特别把他叫回来,商量咱们饮料厂的事情。” 顾惜说,“你这人做事怎么总这么心急,你知道我今天原本准备不回来吗?”她摇下车窗,对司机说,“司机,麻烦你,我们要走了。” 司机的烟才抽了一半。 顾惜关上车窗,电话对面都是戴邵东的笑声,“汤汤刚刚还说今天估计见不到了,还给你带了不少他们的产品。你来了让厨房做给你尝尝。” 顾惜心里升起暖意,她说,“正好,我也没吃饭。我去看我妹妹了,我妹妹和我一起回来的。我妹妹也只回来今天一晚上。” “那一起来吧。”戴邵东的声音还带着笑,“让你妹妹也尝尝汤汤带回来的原生态食品。” “好。”顾惜挂了电话,出租车在程琦家门口拐了一个弯,向越来越远的方向驶去。 第106章 夏听音 看着出租车向反方向开去,顾念心里越发不安,可有出租司机在,她也不好说话。 车在酒店外停下,顾惜按照包车付了款。 司机犹豫着,“那收一半就行。” “不用。”顾惜把钱塞给她,带顾念进了酒店。 顾念伸手拉住她,“姐,这样是不是不好。你最少应该给他个电话,听他说一说。” 顾惜笑了,酒店外的灯火映着那笑容,每一丝嘲讽都清晰可见,她说,“你还不了解他。我就算不打电话,他也知道我在做什么。下午咱们离开剧组的时候,消息恐怕就到了他那里。我们坐什么车回来,我几点到,他都会一清二楚。”她转头,看了看酒店外,出租车在街上来来往往,心里就算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和妹妹一起,也不过自欺欺人。 风吹着,酒店门口的彩旗乱飘。 她说,“还有……你以为他们家门口谁都可以停,别看那出租车停了那么远,他们家有个很大的监控室,几乎靠近那条街他们就能知道。我不进去,停那一下就够了。” 顾念目瞪口呆。 顾惜拉着她往里走,侧头看着顾念说,“学识,教养,品位,身份,地位,这些他都有,可也都是他的。” 顾念搂上姐姐的手臂,心里瞬间明悟,她姐姐选择不告诉男朋友,就带自己去。大概是想让自己看到,其实在这段感情里,她也不是那么被动。也或者,藏着一种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试探。就像自己,如果不是姐姐帮自己看着安星,自己也会忍不住总要试探。 见什么人,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对方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她姐运气不知道好还是不好,竟然看到了刚刚的女人。 她忍不住说,“很多女的,都是在突然去找男朋友的时候,发现那男人还在和别的女人来往。” 顾惜说,“他如果不是在帝景城,我连找他,都是找不到的。” 顾念觉得心都揪了起来,怎么谈个这样的男朋友,太自虐了。但她姐能做到这一步,显然也是很喜欢对方。不过……那时找到她们,能救了她们的手段。 顾念觉得想起来就心惊,低声说,“那你来见戴邵东,他不会不高兴吗?” “会呀。”顾惜说,“我认识的朋友,他不喜欢,就会把人家变相送到远远的地方去。以前戴邵东去过,汤念聪也去过。”她侧头低声嘱咐,“但戴邵东和汤念聪是姐姐的生意伙伴,也当我是好朋友。所以等会见了面,你别提我的男朋友是程琦。程琦和戴邵东有些远方亲戚关系。如果知道了,戴邵东就以后不敢理我了。” 是亲戚,还把人送走过?那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顾念紧紧搂着顾惜的手臂,踩在酒店大堂的地面上,有种虚浮感,心里觉得顾惜,就像变成人的美人鱼,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她不想问,那顾惜还能和戴邵东合作,和男朋友是怎么说的。 也不想去想,原来戴邵东和对方还有亲戚关系,是不是这样顾惜才认识了戴邵东。 顾惜按了电梯,她跟着走进去。 看到镜子里的两个人,顾惜穿着件奶白色的大衣,她靠在姐姐身上,却觉得这种紧紧相偎有种可怜。 她说,“姐,你一定带着我来,是不是还是怕他会不高兴,连发脾气,你都还要想这么多。” 顾惜抿着嘴,停了几秒,柔声说道,“记得姐姐给你说的话,一无所有的人不能挑,只应该看眼前可以抓住的机遇是什么,而不是自己想做什么。爱情努力过未必有回报,但生意就一定会。——对咱们家来说,显然姐姐的工作更重要。戴邵东和我合作,帮我做担保,我从银行借了五千万。你要担心,先担心这一样吧。” “五千万……” 叮一声细响,电梯门开了。 顾惜找到房间,敲了门。顾念被那五千万的债务砸晕了。 门应声就开了,戴邵东站在里面,“我都和你有心灵感应了,正觉得你该到了。”他侧身示意顾惜进。 顾惜拉着顾念没动,看着戴邵东的着装,他穿着衬衫半挽着袖子,下面穿着拖鞋,“不是要吃饭吗,咱们在下面餐厅吃可以吗?” 戴邵东低头看看自己的拖鞋,解释道,“本来想着你不来,我俩就随便了点。”他转头对洗手间喊道,“汤汤,顾惜看我穿的拖鞋不敢进来,我让她先去餐厅了。” 洗手间门一开,汤念聪走出来,正在系衣袖的扣子,他两步走到顾惜面前,看到旁边还带着顾念,他自己穿的倒是整齐,扶住门说,“那你去换鞋。” 戴邵东转身就去。 汤念聪靠在门上扣扣子,看着顾惜说,“我刚就说他太随便了,但他非说自己现在和你关系好。” 顾惜看着他,眉间不掩风霜,人也瘦了些,她装作没看到,笑着碰了碰顾念说,“这是我妹妹,你们见过的。” 汤念聪对顾念点点头,说,“这里是套房,本来我想着在这儿吃饭。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咱们就下去吃。” 戴邵东走过来,脚上已经蹬上皮鞋,他说,“就在屋里吃吧,这会那么晚了,去餐厅说不了几句话,还得考虑人家餐厅员工下班。现在后厨已经在为咱们加班了。” 汤念聪手搭上门,对顾惜说,“菜正做呢,你考虑。去了下面咱们吃一半,回头还得挪上来。” 顾惜拉着顾念往里走,一边说,“又冷又饿,还是吃个饱饭实在。” 顾念跟着,心里诧异的不行,这两个以前只能在网上新闻里搜索的人物,和她姐的关系,已经这么熟了。 戴邵东刚刚竟然穿着拖鞋…… 顾惜在客厅坐下,脱了大衣说,“你们怎么不回家,这地方还挺大的。” 戴邵东拿出饮料来放在桌上,对顾念说,“先喝这个,热的等会才有。” “今晚他是特意来陪我的。”汤念聪在对面的沙发坐下,看着顾惜问道,“我听邵东说你谈男朋友了?” 顾惜解围巾的手一顿,笑着说道,“要认识吗?回头我给你介绍。” “这可不公平。”戴邵东坐在顾惜旁边,“为什么我要见,你捂着掖着?你这还区别对待。” 汤念聪冷哼一声,说,“她就那么一说,我还不想见呢。” 门铃响,他站起来说,“你小心让人家骗我。上次就交代过你,认识了什么人,也应该让邵东先见见。” 门开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 顾惜带着顾念去洗手。顾念低声对顾惜说,“姐,那个汤念聪,是不是和你关系不好?上次在机场,他也是这种不耐烦的口气。” 顾惜擦着手,笑说,“他就那脾气,以前谈的女朋友都听话,我一认识他,他就觉得我不听话,然后总用这语气对我。后来改不过来了。不过他人不坏,心里对我也不错。” 她又顺手给顾念擦手。 顾念说,“也就是,山高水远给人带东西,可一张口,什么好都没了。安星也有这问题,办了好事也不会表达。” 顾惜把毛巾放到下面的篮子里,说,“会说也未必是好事。因为太会说,太投入,连自己都被骗到。所以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顾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的懂,就没接话。 拉开门,俩人出去。 汤念聪和戴邵东已经在餐桌前落座,汤念聪说,“这女孩喜欢结伴上洗手间,还真是千古定律,连洗手你们都一起,害怕迷路吗?” 顾惜看着顾念,顾念想到刚刚的话,一下笑了。 这一下笑的汤念聪莫名其妙。 顾惜坐下,戴邵东给她倒上茶,“先喝点热的。你怎么这会还没吃饭?” 顾惜抱着热茶杯,抿了一口说,“我去看我妹,然后临时剧组给她放假。我们坐长途车回来的。就错过了饭点。可你是怎么回事?”她看着戴邵东,“你不是应该过几天才回来。” “唉……”戴邵东叹了口气,靠近她。勾了勾手。 顾惜靠近。 他低声在顾惜耳边说,“不就我家的事情,处理完了。我爷爷带人今天去程家了。那边没事,我就先回来了。” 顾惜愣了愣神,望着他说,“你爸妈也跟着去了?” “那能不去吗?”戴邵东吹了吹自己的茶,“还好我是晚辈,不用我去。琦爷今天都赶回去了。” 顾惜的手指一热,她低头发现茶水洒在了手上。连忙用餐布擦了,手指一点热,她来不及细看,对顾念说,“念念,把你的充电宝给我。” 顾念连忙站起来给她拿。 顾惜拿出手机冲上电。戴邵东直叹气,“你这人怎么这么粗心,平时都在公司,偶尔也会有出门的时候,连充电宝都不带。” 顾惜把电话塞进椅子后的位置,拿起筷子说,“继续说咱们工作的事情吧,你叫汤汤回来是想谈什么?” 汤念聪一直看着她,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说,“你见过琦爷了?也认识他?” 顾惜一个心惊,还没说话。戴邵东说,“在港城见过,我不是和你说过了。那人要查我,肯定把我周围的人都查遍了。”他看向顾惜,关心道,“还没吃饭,你先吃点东西,咱们一会慢慢说。”他说完指了指身后,“看到没有,那里有个麻将台,刚刚下午朋友来玩过一会,等会咱们一边打牌一边聊天。让你也娱乐一下。” 顾念仓惶地看着顾惜,还要打麻将,那男朋友知道了可怎么办? 就听顾惜说,“我不会打麻将。” 顾念:“……”她小瞧她姐了。 汤念聪错开目光,对戴邵东说,“那你们家……”忽然话一停,好像想起来有外人。 他停了两秒,把桌上的菜挪了挪,对顾惜说,“那你先吃饭。” 顾惜点头,手机身后响起来,一连串的报信声。 汤念聪叼着筷子盯着她。 戴邵东笑道,“看吧,敢关机几个小时,就是这情况。”他说完对汤念聪说,“对了,顾惜办法真是多,最近她们公司还接了个策划,一个多月,销售提了百分之六十。厉害吧。”说着话,顺手给顾惜夹了块排骨,“这个一定得试试。” 顾惜应着,拿着手机看,右手的筷子放在嘴边,却忘了吃东西。 上面有程琦打的未接,还有发的短信。 “戴家亲自上门,我回去处理一下,明早回来。”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猛然看向戴邵东和汤念聪,心里七上八下的,程琦没在帝景城,那糟了。 第107章 夏听音 汤念聪坐在顾惜对面,被她突然慌张的眼神摄住,那样黑白分明的无措,令人动容,他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顾惜连忙把电话放下,说,“没,想到一件事,”她低头准备吃菜,却发现小碟子里已经夹了不少菜,戴邵东在旁边拿着筷子,筷子上还夹着青菜。 他说,“这都是汤汤带回来的,你试试。——公司什么事?” 顾惜说,“我忘记和那边公司明天要谈的事情,不知道安星有没有叫人打在文件上,我去打个电话。”她说着话就站了起来,拿着电话走了一步,腿上一疼,是充电宝带着线砸在腿上。 她连忙拽起来。 戴邵东说,“多大的事情也不急这一会,看你慌的。腿砸疼了没?” 顾惜摇头,“没事,公司的事情,我就不在这里打电话了。你们先吃。”她拿着电话,往洗手间方向去。 戴邵东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卧室,“那边两间房,你随意。” 顾惜问,“你们里面有什么商业机密吗?” 戴邵东推了她一把,“快点,菜要凉了。” 顾惜挤出笑容说,“那你们吃着等我。”又一按顾念的肩膀,柔声说,“姐姐打个电话,你好好吃饭。” 说完转身往卧室去。 汤念聪一瞬不瞬盯着她。 关上门,顾惜拨了程琦的电话,放在耳边,不一会就通了,那边人说,“……是不是出门电话没电了?” 一贯顿挫有致的语调,顾惜莫名就觉得委屈,说道,“念念剧组给她放了假,我就和她一起回来了。原本想直接去你家的,车到了你家外面。我才发现电话没电了。” “你现在在我家?”那边的语气有点惊喜。 顾惜说,“没去。我发现电话没电了,念念有充电宝,然后我一开机,看到戴邵东说汤念聪回来了,要找我谈公事,也找了我一下午。汤念聪明天就走,我就先过来了。” 那边空了一会,程琦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汤念聪住的酒店,他带来些样品回来。我正好晚上还没吃饭……”顾惜说着,心里有点忐忑,不由自主的。 对面是更长时间的空白,才听程琦说,“都已经十一点了……那你去见他们以前,怎么没有直接给我打电话?” 顾惜抬表看了看时间,确实快要11点了。估计刚刚程琦也在看时间。 她低声说,“我在你家门口,见到有辆加长型的车去你家。”她抿了抿嘴,又说,“那时候你发给我的短信我还没收到,想着客人上门你总得招呼……我就想先赶着过来看看。反正出租车上也不方便说话,我刚进门,这不就给你打了。” “嗯,”程琦应了一声,说“那是程思约的客人,下午我说过来,他告诉过我。” 顾惜低下头,嘴角露出笑容来,说,“戴邵东刚刚说,他爷爷亲自去你们家了?” “这个回去再说,你先去吃饭吧。”程琦说,“几点能回去?” 顾惜捂着电话,小声说,“我刚来,菜还没到呢。我一下午没吃饭了。大概……大概两小时后吧。” “那我让司机去接你。” “我和念念一起来的,我们……算了,你让他来吧。我们在国际酒店。” “好。”程琦的声音柔柔沉沉传过来,“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回去再说。” 顾惜依依不舍地应了声,又说,“那我回家给你发短信。” 隔着电话,听到一声叹息,他说,“还是打电话吧。多晚都打。” 顾惜的心,好像瞬间都泡进了蜜糖里,她小声说,“那我尽量早点回去。”听到程琦应了,她挂上电话。门一开,汤念聪站在门口。 ****** 电话另一端 程琦挂上电话,立刻转身从窗前走到门口,拉开门,对外面的mac说,“你一直在这里?” mac点头,“对!” 程琦说,“你现在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那边谁来了?为什么没人告诉你。”他的表情有点冷,一点不像刚刚和顾惜说话柔声细语的样子。 mac应了,立刻拿出电话来。 程琦又说,“问仔细点。” mac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程琦脸色越发沉郁,顾惜到了家门口而不入,就算电话没电,进去说一句也行。如果像她说的,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不在家。就算来了客人,她不想见也可以走偏门。何至于大晚上坐着出租车掉头就走。 顾惜为人谨慎,就算要去见戴邵东,那时候晚了,她也应该进来让自己送,这事情不对…… 程琦说,“你先打电话。” mac立刻就按了电话。 程琦合上门。 一转身, 对上沙发里坐的程老爷子,程老爷子看着他,带着怒气说,“谁的电话?让你还说假话?” 程琦露出笑意来,把手机放在边桌上,看着他说,“这事等会说,先继续咱们之前的话题。” “还有什么好继续的。戴世全今天别说是亲自上门,就算把他几个儿子都绑起来,一梭子全解决了,也消不下我心里的这口气。” “那能怎么样呢?”程琦说,“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你今天见他,不觉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但是临老被自己儿子伤透了心,也算是值得同情吧。毕竟这事情和剩下的人都无关。” “我不管。”程老爷子用力拍一下扶手,“他的儿子怎么和我的儿子比。我的儿子怎么长大的。他们全家死了都赔不起。” 程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你……” 身侧的门上响了两声,他就站在门边的位置,立刻开了门。 mac站在门外,神色拘谨,一看就是欲言又止。 他走出去,合上门问,“怎么了?” mac靠近他,低声耳语道,“是米瑶小姐去了帝景城。顾小姐坐的出租车和她的车一前一后。” 程琦的视线沉下,“说。” mac压着声音,“顾小姐的车先到,司机开了车顶灯,大概是等着付钱,米小姐的车就到了。咱们的人没想到是她,她亲自和二哥说的,二哥放了人。” “然后呢?”程琦的声音冷冰冰的。 mac说,“然后顾小姐的车就停在了那里,看到米小姐的车进去,再然后,那出租司机下车,在旁边抽了会烟,后来车里的人叫他,司机就上车,车开走了。” 程琦站着不动,想着天寒地冻,她风尘仆仆赶回来,带着妹妹来见自己,然后…… 他问:“顾小姐看到她了?” mac偷摸打量了他一眼,说道,“应该看到了。米小姐下过车。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可是也不足以挡住样子。” 程琦静了两秒,转身,推开房门就进去了。 “你告诉的米瑶我在帝景城?”他对上父亲,已经没了刚刚的好声好气。 程老爷子坦然对着他,“怎么?她已经到了?” 程琦缓了两口气,压住心中怒气,说,“你从不管我的事。之前我在美国见过她,如果想让她过去,我自己会告诉她。” “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她明年就毕业了,我就是让她去看看,这一年,我儿子什么都不管了,窝在一个小小的帝景城。” 程琦闭了闭眼,觉得今晚的情绪很不受控制,他是一个从不会动气的人,可是现在,他自己心里实实在在堵的那一块,就是怒气。 他说,“这件事是我没有和你说清楚,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让你喜欢的人?”程老爷子有一点意外,“所以你一直都在帝景城就是为了她?” 程琦看了父亲一眼,眼中如同有宝光流动,提及心上人的骄傲窃喜,在父亲面前,露出了在外人中从不曾出现的样子,他说,“是我要娶的人,只等时机成熟,我就会带她回家来。” “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程老爷子站了起来,“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程琦眼中的光彩仿佛一秒钟沉入水中,了无痕迹,他说,“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记得。” “那你今年都27了,你说28岁一定让咱们家有后。”程老爷子走到他面前,俯身看着他说,“要28岁生孩子,你27的时候就得准备,怀胎要9个月你知道吗?” 程琦那一瞬的柔情荡然无存,说道,“凡事都有例外,你不觉得我有了喜欢的人更为重要?” “那当然重要。”程老爷子指着旁边桌上的一堆礼物,“可另一件事一样重要,咱们家可不像那些人家,普通人才会争产,咱们这种要的就是家族繁盛!你也知道,从你出事之后我没有一晚能睡安宁,我就你一个儿子,一个!什么都没你重要。” 程琦满腔的憋闷成了无奈,他说道,“知道了,我也是才过27岁,何况上次的事情不会再有了。” 程老爷子慢慢踱了两步,背对着他,赌气的语调说,“都27岁零四个月了。我等了五年,你要结婚,娶谁都行。就是别忘了,怀胎九月,离你明年生日还有八个月时间。” 程琦站了起来,说,“你先把米瑶叫走,以后不许安排人去帝景城,不然这话就作废。” “你不会和她说一声?”程老爷子看着他,好像他很奇怪的样子。 程琦嘴动了动,话到口边,却变了说,“爸,你这辈子,有没有真的爱过什么人?真正的爱对方,不是像你娶我妈那样的。” 程老爷子一瞬间,如同被点了穴道。 第108章 夏听音 酒店卧室里灯光敞亮,顾惜和汤念聪面对面站在门口,顾惜刚刚要出去,被汤念聪顺手拉了进来。 她拿着电话,先是心虚了几秒,后来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从只字片语汤念聪要能猜出对面是程琦,那他也太神了。于是顾惜不解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汤念聪仔细地盯着她看,两眼好像恨不能变成探照灯。 顾惜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有也是工作上的。走,出去吃饭吧。”她伸手去拉门。 汤念聪往门上一靠,懒洋洋地看着她说,“那你说,我给你打10次电话,你为什么只接一次?” 顾惜顿时微微后退了一步,说,“你也不看看自己打电话的时间,有几次是10点以前打的,我都睡了。” “那白天大家都要工作,打电话自然只能是晚上。”汤念聪上下打量她,“真的有男朋友了?” 顾惜被望的略尴尬,说道,“真的有了。不是坏人,也不是骗子。”她不知汤念聪什么意思,“你明天不是要走了吗,咱们还一堆事情没有说。” 汤念聪一动不动压着门,又说,“我在那边几个月,你也不够意思,问都不问,我让戴邵东带你过去看看,你怎么也不去。” 顾惜顿时冤枉道,“我都不知道你有过这个提议。再说,我们从七月到现在,打了几场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里有时间离开?”她说到这里,忽然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在那边遇上了什么困难?” 汤念聪神色不变,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看她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 顾惜被瞧的心里微微紧张,笑着说道,“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什么困难呀,还不好意思在我妹妹面前提。让我猜猜……”她低头,慢声说,“一个是渠道,一个是养殖方面的问题。”头顶忽然一软,她惊讶地抬头。 汤念聪收回摸她头顶的手,看了看说,“你……”话被打断,门外门铃响。 顾惜心里一紧,说道,“你们还约了人?” “没有。”汤念聪身子微动。 顾惜伸手去拉门。 他一拉顾惜的手,说道,“这么久不见面,你见我一句别的话都没?” 顾惜推他,“有话出去慢慢说,这样关着门像什么话?” 汤念聪看她有点急,语气就像个训人的。露出笑意说道,“还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知道找了个什么样的人。”他伸手拉开了门。左手准备去扶顾惜。 顾惜眼明手快就要抬手挡他,却一下愣在门口。 客厅里,程进站在那里,脸上带笑,正远远望过来,那模样,隐隐带着看到好戏的得色。旁边刚迎他进来的戴邵东一脸莫名其妙。 顾惜的心呼哩哗啦往下落,她刚刚就担心,程琦要不在,这混小子说不定要生事,她果然预感没有错。这人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吧,她怎么那么了解他。 她往外走,故作平静对戴邵东说,“打完电话了。” 汤念聪跟出来,他和程进不熟,又条件反射看到程家人不自在,就没说话。 戴邵东也不知道程进怎么忽然到访,但理所应当觉得是来找他的,他说,“找我是不是有事?” 程进的视线一直跟着顾惜,闻言看向戴邵东,说,“我在外头吃饭,正好遇上常宁,他说你今晚在这里,我就顺便过来看看,问问你爷爷上我们家的事情。” 戴邵东心里奇怪,要问也可以问程家人,为什么要特意来问自己,又一想,大概是在程进心里现在也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就笑着说道,“原来遇上常宁了,他下午来过这里。——我们这刚准备吃宵夜,要不一起坐坐,或者……咱们出去说?” 顾惜站在桌前,看似从容,但眼睛盯着他满满警惕之色。 程进一笑说,“那就一起坐坐吧,反正我哥今天没在,我回家也没事。” 这话看似答戴邵东的问题,可他却是看着顾惜说的。顾惜低下头,装没听见。 戴邵东侧身请他入座,“那正好,这是我朋友汤念聪,你也见过。那位是顾惜,熟人,旁边的是她妹妹。” 顾念犹豫着站了起来,心里早已经像火煎一样,她自然认得程进,可是现在满心震惊害怕,刚刚顾惜说的话,每一句仿佛都得了验证。她姐姐说,她去哪儿,她的男朋友都知道。 这才进门几分钟,人就找上门来了。不止如此,他刚说遇上的那个叫常宁的,戴邵东说下午在这里,那是不是原本就是一早安排来这里监视的。 顾念心惊胆颤,被程家深不可测的手段深深震撼。 大家已经落座,她跟着坐下,却是再也不敢看程进一眼,只装着不认识。 桌下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白细熟悉,她连忙抓住,握的紧紧的。顾惜靠过来,低声说,“没事,吃饭吧。” 顾念握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 戴邵东已经招呼程进起筷,又给程进倒茶。 顾惜趁机靠近顾念,贴在她耳边说,“他来送我们的。真没事。” 顾念这才微微心安,松开了顾惜的手,拿起筷子。却听程进忽然说,“顾惜。你平时不是睡很早吗,今天这么晚你不困。” 顾念捏着筷子愣住。 戴邵东呆看着他。 汤念聪原本在喝茶,闻言直直地看向顾惜。 顾惜心里把那混小子想抽打一顿,抬头看向他,疑惑着问道,“谁给你说的我晚上睡的早?我平时要工作,熬夜是常态。” 大家齐齐都看程进。 程进端起茶杯,低头端详了一阵,吹了吹说,“那大概我记错了,见过的女孩太多。”他看向顾惜,“原来咱们俩不熟?” 顾惜狠狠瞪着他,心里发愁,瞒着别人,和在别人面前睁眼说瞎话是不同的。那日后扯开,多难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其实也算熟人,都见过几次了。” 程进却放下茶杯,想了想,认真看着她说,“原来才见过几次?为什么我觉得不止……”他的话故意说了一半。 顾惜顿时气恼,说一半才暧昧,余光看到戴邵东和汤念聪的样子就知道。她说,“您贵人事忙,是不是又记错了。”用眼神警告他,再敢胡说和他没完。 程进却仿佛没看出眉高眼低,继续说,“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邵东的新女朋友吧,总和他在一起。”又看了旁边的汤念聪一眼,说,“看你和这位也走的很近……” 顾惜咬着牙不说话。 戴邵东顿时哭笑不得,说道,“顾小姐是我的搭档。第一次在方毕纯的博物馆和你介绍过,前几天在我家,也介绍过。” “搭档?”程进恍然大悟,看着顾惜问,“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戴邵东代答:“顾小姐开的管理咨询公司,我们公司的推广营销都是她负责的。另外,我们俩最近刚刚合着开了家公司。”心里觉得这人怎么好像得了健忘症。 程进说,“那什么管理咨询公司还开吗?” “开呀。”戴邵东说起顾惜的工作很有兴趣,说道,“她人聪明,两家公司也忙的过来。” 程进点头,好像这时候才终于搞懂顾惜是什么人,他说,“那正好,我这里有个事情可以请顾小姐帮忙。等会我送你回家吧。” 戴邵东愣在那里,真是没猜到开头更没有猜到结尾。 汤念聪也不吃东西了,看着程进,还有他面前的筷子,那人一筷子菜都没动。 顾惜一粒米没沾,侧头看到顾念才吃了小半碗饭。她莫名来了火气,看着程进说,“我一下午都没吃饭,你要谈生意上的事情,明天让秘书打给我秘书约时间。”说完端起碗,给顾念夹了些菜,埋头开始吃饭,再不看程进半眼。 戴邵东回过神,知道顾惜不耐烦了,解释道,“顾惜话少,吃饭的时候更不爱说话……”这话一出口,又觉不对,显得顾惜不懂事。当然她刚刚那样不给面子也很不懂事,觉得大概顾惜还是不满程进早前话里的不尊重,转念一想,说道,“顾惜是个老实女孩子,不太会说场面话,但人工作能力很强。您多包涵。” 顾惜狠劲吃饭。 顾念也努力吃,生怕随时有人翻脸这顿饭就要吃不成了,回家可没饭。她也很饿。 三个大男人,渐渐都不说话,被这两姐妹灾民般的吃相吸引。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 程进看了一会,猛然笑出了声,低声说,“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顾惜吃完了饭,时间却已经晚了,她就犯困。顾念也是。 戴邵东一看,眼看没办法谈事情,就打发了顾惜回去,他自己和汤念聪说,后面再有问题,可以电话联系跟进。 程进一定要送,顾惜却说已经叫了自己的司机过来,戴邵东这才放心,把顾惜姐俩送到楼下,看顾惜上了自己的车,程进一起下楼,但晚走一步,问了几句戴世全的事情。 而后他看着程进自己开车,走了不一样的方向。 ****** 顾惜的车到家的时候,程进的车已经停在门口。顾惜攒了一晚上的火气,自己开了车门就下车。 顾念心惊肉跳地从另一边下车。 程进也下了车,冷风吹的他西装纸片一样薄不经风。 顾惜走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谁让你上去的?” 程进看了看被推的位置,好像没想到顾惜会和他动手,他不可思议地说,“我哥知道你打人吗?” 顾念看的目瞪口呆。 就听顾惜气道,“我特意给程琦打过电话你还跟上去,等明天程琦回来,我让他把你送回美国去。”她说完叫顾念,“走,回家。” 程进一把扯住她,被风吹的一个哆嗦,他立起西装领子说,“你刚刚和汤念聪在卧室干什么?” 顾惜扭头,恨不能抽他一巴掌,气道,“我给你哥打电话。” 程进说,“那也没人看见对吧?” “你敢威胁我?” 程进笑着说,“我知道你的为人,上去就是逗你玩玩,你别告诉我哥,我也相信你。” 顾惜狠狠踢了他一脚,甩开他,拉着顾念上楼去了。 程进站在楼下,觉得腿梁骨还有点疼,但也只是一点,顾惜没劲。他转身上了车,拿出手机来。 “哥,人回去了。”他对那边说。 ****** 两个小时前, 程琦拉开门走出来,对走廊上的mac说,“老三是不是已经跟去了国际酒店?” “对。” “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别在外头等,直接上楼去,然后把顾小姐负责送回家。” mac有些不确定,“您的意思,让他直接上去客房找顾小姐?” 程琦说,“对。”又一想,说,“你告诉他,顾小姐受了点委屈,让他想办法惹顾小姐发个脾气。顾小姐在咱们家门口受了委屈,这口气要是不出,今晚该休息不好了。” mac呆呆地看着程琦,好一会才消化了这从未有过,直白吩咐的命令。 拨电话的时候他想,这就是转移注意力吧,故意找个错让对方抓。如果今晚顾小姐不挑二哥的错,就一定会想到米小姐,那胡思乱想还怎么睡觉? 顾小姐要真把注意力放在了米小姐那边,那琦爷明天可就要不好了…… 第109章 夏听音 顾念一晚上没有睡好,接受的信息太多,令她好像脑袋格外清明。她翻身,看着天花板,就想到这房子的来历,戴邵东。 戴邵东是程家的亲戚。 姐姐去剧组看自己,陪着去的人,还和导演熟悉,可自己都不认识。顾惜不可能有娱乐圈的人脉。所以这个人,应该也是程家的关系。 那么结论就是:自己好像突然上辈子烧了高香似的工作越来越多,应该也是程家的关系。 这种无所不在深不可测的关系好可怕。 她翻了个身,想去隔壁卧室问问她姐。今晚上那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她姐问了没有,不过问有什么用。 ——这男女一面倒的关系,明显带着胁迫的成分。 顾念捂着被子想哭,她们姐妹俩怎么这么命苦。如果是她被强取豪夺还没什么,她以前有心理准备。可她姐那么本分一个人,跟过这样的男人,以后这男人不要她姐,她姐该怎么撑下去呀…… 那天那个男人,一个背影都带着清澈的贵气,贵的她都不敢仔细打量,完全买不起的东西看也没用对不对。 她拉开窗帘,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忧伤,觉得也许到最后,她姐穷的就只能剩下钱了,她以前就怕没钱,现在才知道,还有比没钱更可怕的生活。这一场自己看不懂的风花雪月,恐怕就是她姐的一辈子……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昏昏欲睡,最后想到的是,演员也是文艺工作者,她入圈半年,现在也会文艺了。 顾惜与她不同,她太累了,打了个电话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了大早,顾惜七点就起床钻进了厨房。想着顾念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赶紧做点好吃的塞到妹妹肚子里最实在。 顾念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朦朦胧胧间,听到门铃响,而后好像有人在门口说话。她就下了床,她现在已经不住这里,但她的房间还在,走廊第一间,斜斜可以望到门口。 拉开门她就愣住。 她姐站在门口,那个“可怕”的男朋友正进来,后面的跟的人递过来两个异常好看的花篮子,里面装满了像是吃的。 那人亲手接过东西,外面的人合上门。他就拿着东西往厨房去,对她姐姐说,“我是不是回来的太早了?咦——你已经做饭了?” 顾念跟出去一点,站在门口。 说话声就从厨房传来。 就听那男人又说,“你怎么一大早就包馄饨。” “我给念念做的早饭,你吃早饭了吗?”她姐的声音柔柔的。 咦,顾念奇怪,她姐怎么一点没生气,说话声还挺亲近。 就听男人又说,“你几点起来的,昨晚睡那么晚。” 顾惜说,“把酱油给我,还有醋。” 顾念探头出去,看到厨房里,那男人已经去了大衣,正打开她们家橱柜,从里面熟门熟路往外拿酱油瓶子。酱油瓶子刚递给她姐,他就边挽着袖子说,“我给你帮忙,还要做什么,——我切鸡蛋皮吧。”他说着往厨房里面去,不多时传来了水声,估计在洗手。 顾念红肿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了,怎么他还给她们家干活?而且她姐还没有拦? 就听顾惜说,“你切快点,然后把小葱也切了。” 男声说:“我怎么就切不出你切的那么好看?”现在有墙挡着,顾念看不到了他切的什么样。 顾惜说,“昨天怎么回事,阿进打电话和你说了吗?” “说了……”男声答,语气乖乖的,“我说他了。他昨天知道你车走,就追了过去。——他还小,我以前也不太说他,回头你慢慢教他。” 顾念想,原来这人在她姐面前是这样的。 却见顾惜把酱油瓶子放回柜子里,柜门一关,说道,“昨晚的女人是谁?” “什么?”男声很讶异。 顾惜看着厨房里侧说,“就是去你们家的女的。昨天我电话里没问,就等今天见你了,你好当面告诉我。” “那是去找程思的,怎么是个女的吗?” 男声问的自然,顾念往前挪了两步,趴在对面的墙上,这样听的更清楚。她姐还看不到她。 厨房里 顾惜看程琦把小葱切的一丝不苟,刀法规律,她洗了手,拿白餐布擦了擦,说道,“当然是女的,你装过头了,去你们家什么人你能不知道。就像我昨晚没告诉你我见了她,可你也能知道。” 程琦抬头笑看着她,“昨晚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顾惜餐布一扔,她说,“你不用说好听话哄我,那你倒是说说,那么晚一个女的到你们家是谈什么事情?以我的阅历,竟然看不明白。” 程琦切完了葱花,凑到她跟前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顾惜转身拿出两个小碟子,“那你等会就看着我和念念吃饭。” 程琦顿时露出委屈脸,他说,“旁边还蒸的包子,好香。” “嗯,蟹黄的,不能给外人吃。”顾惜把调好的醋汁倒进小碟里。 程琦妥协了般说,“那是程思的女朋友。” “女朋友。”顾惜拿起香油瓶子,看向他,“国外的?” “对,一直在国外。”程琦说,“昨晚上门也就停了一下,程思就陪她去酒店了,你昨晚要是多待一会,就能遇上。” 顾惜没说话,她打开柜子拿出芝麻来洒进碗里,芝麻,香油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带着醋的醇香,她心里莫名还是有些不舒服,如果是程思的女朋友,又从国外来,为什么程思没有去接人,还让女孩到门口自己下车来和门禁说话。 而且那女孩,给人的压迫感很强。隔着老远都令自己不舒服。和程思一起,完全压不住的感觉。或者说,那女孩身上有契合程琦的东西,才是令她膈应的地方。 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碟子,倒进醋汁,低声说,“其实昨晚我以为是去找你的,但你说和你没关系,我就相信你。” 程琦从这句话里,听出自己的信用其实一直是负极状态。看顾惜低着头,早上起来也没有梳洗打扮,就忙着在厨房给妹妹做饭。 他答应过她太多东西,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到。不止如此,还让她心里担惊受怕。 但你说和你没关系,我就相信你…… 程琦走过去,从后面搂住顾惜,轻声认真地说,“你心里别乱想,我遇上你,是拿命换的运气。” 顾惜侧头说,“真是没节操,为了哄一顿饭吃,真是什么好听话都舍得说。” 顾念慢慢退后,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火上的开水冒起热气,顾惜说,“该下馄饨了。” 程琦的手不松,反而紧了紧,锢住顾惜,靠在她耳边说,“我有东西送给你,你现在要,还是晚上要?”他说完顺势咬了下顾惜的耳朵。 是真的咬,轻轻的一下,像才长牙的小猫咬人的手指。顾惜一下浑身就热起来,躲开说,“大早上做饭呢。” 程琦搂着她,在口袋一套,拿出个丝绒的盒子来。 顾惜垂目看着那盒子,心开始狂乱,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闪亮的戒指。三颗方钻,一大两小,不是大到很抢眼的那种俗气,自己的左手已经被拉起了,戒指没有征得同意,就慢慢被套了进去。 一寸一寸,到指根。 不大不小,正好。 “上次去美国的时候定的。”他的声音传入耳中,旁边是等着煮馄饨的水,鸡汤在电炖锅里冒着热气,小包子在笼里越长越白胖。 程琦的右手,慢慢伸进去和她十指相扣,他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再戴结婚的婚戒,这个我挑了好久,又可以帮你挡工作中不必要的麻烦,又可以让我安心,能体现品位还不显眼,你觉得好吗?” 顾惜点头,“很好看。”她觉得自己有点木讷了。 无名指的位置被定了,滚滚红尘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顾惜……”程琦靠着她低语,吻和话语都钻进耳中。 顾惜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程琦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每次在床上,他就会这样。顾惜的心头火热,贴着她的人身体起了变化,他的身体是她的,这样被拉着手,感受着,她就已经要情潮迭起。 程琦翻过她,唇也落了下来。 顾惜想到家里有人,推他一下,程琦转身搂住她,靠在另一面的墙上。天大地大,这个角落,谁也看不到。 ****** 顾念在屋里转圈,她现在觉得那人更可怕了,原来不止有手段,更能放下身段,娱乐圈里能红的都是这种,豁的出去是技能。 她的忧愁更甚,等她姐叫她吃饭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在屋里转了多久,最重要的,她觉得很难面对这个姐夫。 顾惜又在外敲门,“念念,你现在起来吃早饭吗?” 顾念拉开门。 顾惜站在门外,一看她已经起来,顾惜说,“那先刷牙来吃饭,我可给你下馄饨去了。” 顾念点头。几步之外的位置,程琦正看着她,他好像有点愣神。 顾念的包在客厅,里面有她的化妆品,她往客厅去,从包里掏东西,却发现那人好像还在看她。 她的感觉没有错,程琦的确在看她。他以前和顾念只见过一次,多数是看照片,此时看她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早晨的光从阳台透进来,她坐在自己摆的沙发上,正往外掏一个个小包,很多个,都很女孩气很可爱的东西。顾惜的包里没有的种类。 程琦的眼神直直的,顾惜在他身后几步远,正把馄饨一个个捞出来,放进鸡汤里。 顾念站起来,身上是两件套的睡衣,睡衣上有小花,有蕾丝,衣角一个小小的熊,她抱着几个小包包往洗手间去,身材纤细苗条,那睡衣在身上晃荡,小熊像在打秋千。 顾惜从后面端了碗出来,看程琦盯着顾念,眼神很复杂,她问,“怎么了?” 程琦一把把她拉到厨房,还反常地关上门,很崩溃地说,“你为什么要她穿你的睡衣……那个我搂过,我抱过,我每天晚上睡觉都摸来摸去的睡衣……那花边,那衣角的小熊……我刚看的清清楚楚。” 顾惜望着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停了几秒,她抬手,安慰地拍拍说,“你误会了,那是我妹妹的,我们俩买的姐妹装,一样的。我的还在咱们房间,很安全,放心。” 程琦闻言更崩溃了……他的花边,他的熊,他的老婆,怎么可以批量复制呢。 第110章 夏听音 早饭吃的异常别扭。 顾惜不知道程琦那么心思深沉的人,怎么会对顾念的睡衣那么在意。整个人闷闷不乐,从未有过的样子。 而顾念更别扭,吃饭的时候一直怕那个人又看她,她对程琦有种说不出的怕,就算早晨他好像姐夫一样陪着她姐在厨房做饭,她还看过他拿酱油瓶子,可顾念也忘不了前一晚的事。 顾惜有心多问两句,但她还得上班,真是想耍花腔也没时间。昨天戴邵东和汤念聪谈事情,今天一定一早就会去公司找自己。 今天要谈公司人员配置,还要……她一边吃饭一边想工作。 顾惜喝下最后一口汤,站了起来,一看顾念碗也剩下一口汤,她柔声问,“念念,你吃饱了吗?” 顾念一边喝干净最后一口汤,一边站起来,把碗递给顾惜,嘴一擦说,“不要了,吃饱了。包子好吃,再给我装几个,等会我在路上吃。” 顾惜接过碗去了厨房。 程琦又看向顾念。 神色很难懂。 顾念顿时心慌,不敢看他,对顾惜说,“姐,我去化妆。你别给我装到饭盒里,装到食品袋就行。” “好。”顾惜说。 程琦放下了筷子。 顾念一溜烟钻去洗手间,这个“姐夫”怎么喜怒无常,她姐知不知道他那样轻轻看人一眼,就能心理折磨人。 她不知道,程琦也很难过。 这位先生,生平第一次吃醋了。 程琦心里难过的不行,想不通,怎么还有人这样理直气壮的吩咐顾惜,吃完饭一推碗就行。他还每次都帮着收拾桌子呢……他站起来,默默端着自己的碗去厨房,不开心。 顾惜侧头看到他进来,拿出食品袋,把包子装进去,低声自言自语,“这等会都凉了,怎么吃呢。”语气很担忧。 程琦看着那包子,心里生出一种想抢夺的冲动。 这简直太荒谬,他都不敢相信。 顾惜看他站在那里不说话,就柔声问他,“你怎么了?有话想和我说?” 程琦一听这声音,也觉得不高兴,顾惜也是这样和她妹妹说话的。他以前知道顾惜对她妹妹不错,可是亲眼见到和知道根本不一样。他都不舍得顾惜做饭,凭什么要她给别人做,何况之前三个月都没吃过顾惜做的饭。 更甚至,他今天吃了顾惜做的饭,也是占了顾念的便宜。 那关怀,那柔声细语,都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的。 顾惜和他擦肩而过,拿着包子放在客厅桌上,提醒顾念等会带,一转身,看到程琦还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碗,她伸手把那碗拿走,放进水槽里说,“吃好了吗?”声音还是柔柔的。 程琦说,“我还想再吃呢,碗被你拿走了。” 顾惜正弯腰在调洗碗机,闻言看向他,“那你不说。”她又去橱柜拿出一个干净碗,“那我重新给你调一碗不就行了,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程琦从来都没有这样外露过不高兴,他也不想不高兴,可心里很酸呀,他走过去,楼上顾惜说,“我有事情和你说。” 他必须和她谈一谈,关于住宿的问题。住宿比吃饭更令他困扰。 顾惜说,“可以呀,下班后吧,我今天上班不能耽搁。” 程琦看她拿出芝麻,左手上的戒指一闪一闪,她动一下,那钻石就折出五彩的光来,这是一位专做复古首饰的大师作品,现在只做很少量不能推的定制。 程琦觉得,女朋友戴上戒指的愉悦都要被冲淡了。 顾惜已经装好一碗馄饨,转头对他说,“你这样一直搂着我,我竟然还可以做饭,也算奇迹。” 程琦放开手,心口飘过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我不喜欢你妹妹。 这话一过心口,他好像舒服了些。 顾惜已经把碗给他放好,看了看表,说,“快点吃,温度正好。” 小香葱混着香菜,上面还飘着芝麻,香气在这里也能闻到,程琦走过去,心很酸,其实他很想和顾惜发个小脾气,但是发脾气得看看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发脾气是为了她哄自己,她要是不哄那可怎么办? 他坐着吃饭,试图找回进门前的自己,但是听到里屋顾念打电话的声音,他又不由皱了皱眉头。她拍戏拍多久,以后回来还偶尔来和他们住吗? 想到这顿饭,还有那睡衣,他已经觉得够够的! 就算偶尔一起住一晚,也不行。 顾惜已经收拾好厨房,走出来说,“我去换衣服,晚上一起吃饭好吗?”她忽然弯腰,在程琦脸上亲了一下,“想吃什么告诉我。” 那轻轻柔柔的触觉,好像瞬间融合了人的心,程琦顷刻就心花怒放。他拉起顾惜的手,又搂上她的腰,说,“……还是我做吧。我又学新菜了。” 话一出口觉得好心酸,其实他想吃饺子。 ****** 顾念不敢多呆,本来要和她姐去公司的,可是这地方令她太怕了,所以顾惜叫了安星来送她。 程琦好像是唯一的无业游民,顾惜上班也不让他送,他被司机接回了家。 顾惜一到公司没多久,戴邵东果然就到了。办公室说话方便,秘书放下咖啡一走,他就说,“出大事了。” “怎么了?”顾惜整理着桌子,今天要做的事情,文件,都排列好。 戴邵东敲了敲桌子,不满道,“真的出事了。” 顾惜看向他。 他神色很别具一格,顾惜竟然看不懂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说,“你这表情我还真没见过,好像天降横财砸晕了,又像天降横祸无法接受。” “你……”戴邵东瞅着她,“还真又说中。我爷爷昨天去程家,没谈成。” 一句话,成功让顾惜安静。她不收拾了,呆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谈成?这事情,还能谈不成,人不是都关起来了。” “关起来又怎么样。程家人气没消。”戴邵东抬手揉了揉眉头,“我昨晚一晚上没睡,今早回家又听到这个消息,其实现在也很震惊。” 顾惜木木的,她当然知道程琦宝贝,那样也是赔不起的。可戴世全亲自出马,以戴世全今时今日的地位,竟然还能谈不成……程家竟然会这么不给面子。 她慢慢地坐下,“那你们家准备怎么办?” 戴邵东说,“还能怎么办,程家的老爷子有点背景,当年为了要儿子,曾经做过非常惊世骇俗的事情。所以他放不下,不会轻易松口,原本我爷爷也有心理准备。” 顾惜的嘴动了动,不想问那惊世骇俗的事情是什么,事关程琦的父亲,如果要知道,她希望是程琦告诉自己。 顾惜说,“其实我也觉得你爷爷挺无辜的。可是毕竟死了人,那个因为你们家而死掉的女企业家,你们家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那个很快就能出结果,会还对方一个公道。”他停了一下,忽然说,“顾惜,你今天有什么事?” 顾惜说,“本来要和你谈人员招聘的事情。如果你爷爷不准备清算清酿,那我们把新旧公司一合并就不用请那么多人了。” 戴邵东站了起来,“那行。我爷爷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你和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惜跟着站了起来:“去哪儿?新公司吗?” 戴邵东把大衣递给她。 ****** 一个小时后,顾惜到了公墓。 她沉默地跟着戴邵东走,从戴邵东反常地提出先去花店开始,心里就有种强烈的预感。 深冬寒冷寂寥,这里空无一人,冰寒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戴邵东顺着路拐了好几下,拿着电话还对了还几次,才拐到地方。 戴邵东弯腰,把花放在了前面。 顾惜看着墓碑上的字,抬手捂住了嘴,忍下倒吸的一口凉气。 “顾西” 多么久远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戴邵东说,“看到和你名字差一个字,很惊讶对不对。” 顾惜点头,没说话。 这是尽头的最后一个位置,应该还是个好地方。 戴邵东说,“这就是平城因为我去世的那位。” 顾惜说,“你怎么拿到骨灰的?”不是说自己埋在公墓吗? 戴邵东说,“那个当时有人帮忙,只不过运过来也费了点时间,在外面停了一阵子,后来才安葬。我心里有愧,一直都没来过。” 顾惜:“……” 戴邵东侧头看她,今天没有风,就是冷。顾惜没有戴围巾,他抬手,拉了拉顾惜的衣服领子,放下手,他说,“她没有家人,孤身创业,所以现在就算想还个公道,我也没地方还。” 顾惜慢慢蹲下,那墓碑近在咫尺。 戴邵东低头看着她,说,“顾惜……你说,人要是犯了这样的错,该怎么弥补?” 顾惜低声说,“……我不知道。” 女孩的声音温柔低婉,这样说不知道的时候,有种令人无所适从的心疼。 戴邵东觉得自己也确实是难为顾惜,她就算聪明,可是这种事情连他爷爷都没有办法,顾惜能怎么样。 他伸手把顾惜拉起来,“这事是我自私了。总在心里压着,除了你,也没办法告诉别人。但忽略把情绪专加给了你。” “走吧,”他转身而去。 顾惜跟着,走了一会,轻声说,“既然人死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有些错,只能对自己自欺欺人,用精神胜利法。” 戴邵东回头看她,忽然长叹了口气说,“所以我总告诉自己,因为这场名利之争,让我失去我最爱的人,都是报应。” 顾惜看向前方,路很窄,她说,“其实你一直都放不下,为什么不去找她。这是两回事,你失去爱人是因为你们俩沟通上有问题。” 戴邵东放慢了脚步说,“事情一直就没有断过,我和你说实话,当时咱们俩结婚的事情,我那段时间状态非常不好。整个人好像都失去了方向。怕惹我爷爷不高兴,就赶紧找个人代替。” 顾惜说,“有时候思维是会陷入死胡同的。我理解你。” 戴邵东继续道,“可后来,一下形势就逆转了,咱们做了眼镜店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慢慢找回状态。”他忽然停下脚步,对顾惜说,“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顾惜,无论发生任何事,你在我心里,都是我的好朋友。” 顾惜微微一笑说,“你知道我们以后工作会走的近,所以有些话想提前说清楚,不用这么婉转我也听的明白。“ 她说完笑着往前去,戴邵东跟上。 “其实我也是没办法。”他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了男朋友,我看你今天戒指都戴上了,别是昨天让汤汤吓的。我觉得你这人太谨慎,真怀疑你就是怕麻烦,故意说已经有了男朋友。” 顾惜望着前面,走了五六米,说,“那这样吧,这周末他要给我过生日,你来吧。” “过生日?你生日11月,今天都12月了。” 顾惜说,“他那时候没在,一定要给我补上,我也没办法。” 戴邵东半点不信,说,“那他是干什么的?在哪家酒店给你过?” 顾惜停下脚步,看着他说,“在方毕纯的美术馆,据说要包场。不过他那天有事还是不能到,但你觉得我有钱会做这种事情吗?” 戴邵东完全愣住,指着她说,“真土,包方毕纯的美术馆,你以为有钱就行了吗?那地方我可从来没听说还能包的。” 顾惜说,“所以有时候我都觉得和你无法沟通。你今天找我不是说你家里的事情吗?怎么还有心思管这个。” 戴邵东说,“那有什么好说的。过段时间你自然也会知道。我爷爷惹不起程家,准备全家都移民,家里的生意能搬的都搬去国外,不能搬的,国内留给我。” “什么?”顾惜身子一歪,差点栽地上。 第111章 夏听音 顾惜已经被戴家的雷霆速度惊呆了! “竟然要全家移民?”她站在冬日的墓地里,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蹿,对方要多可怕,才能吓到戴家这种家族,举家移民呀。 戴邵东看她脸都白了,说道,“你是担心我吧?我没事,我家好歹和程家有亲戚关系。这事情我也算个间接受害者。昨晚上程进不是还来了,我合计就是为了安我的心。” 顾惜无语地望着他,莫名觉得手指上的戒指有点烧手。 戴邵东说,“其实咱俩说,你觉得我这事是不是也算因祸得福?现在家里再也没人难为我。”他嗤笑了一声,嘲讽之极。 顾惜茫然地说,“这九转十八弯,竟然走出了这样一条路,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戴邵东推了她一把,“边走边说吧,这地方太冷,你穿的少。” 顾惜说,“我以为你要带我去新公司。那边有暖气。” 戴邵东抬手摘下自己的围巾,“要不给你戴。” 顾惜推开说,“还是别了。虽然我也很冷,咱俩保持工作距离,对你和我都好。” 说完不看戴邵东的表情就往前去,她现在心里翻了天,程琦一定知道了,早上说有事说,会不会是和自己说这个。 “那现在具体是什么安排?”她低着头,前途一瞬间又渺茫,戴邵东家生意那么多,他现在显然分身乏术,怎么还可能和自己办公司。 戴邵东说,“我今晚要飞港城,刚刚的决定是我爸爸带回来的,他和我早上见了面,现在估计应该已经到机场了。这事情也没别的办法,总得程家消了火气,回头过几年再回来也没什么。” 顾惜说,“你二伯他们也都去吗?” “都去。”戴邵东说,“我爷爷少了一个儿子,不敢再冒险。”他语气平淡地说。 可正因为语气平淡,令顾惜更加不安,至于吗?她不敢问。 戴邵东看她不说话,反而安慰道,“这事你一想也能明白,程家就一个儿子,那个程进和程思,都是小时候抱回去的,为了陪着琦爷长大。” 顾惜心里装了愁绪,说道:“那你们家是不是觉得,因为你妈妈和程家的关系,你这里现在反而是更安全的?” 戴邵东叹了口气,说,“顾惜你想的没错。咱们的合作是要发生变化了。” 顾惜说,“我知道,没关系。” “上车说。” 已经走到了墓园门口的停车位,戴邵东远远看了大门一眼,给顾惜拉开车门说,“改天我再自己来。现在说说咱们俩的事情。” 顾惜坐在副驾驶,看戴邵东上了车,车慢慢地开出去。 戴邵东说,“咱们的饮料品牌做的不错,这条路是你带出来的。能不能做心里都有数,我也不和你客气,帝景城这边我家的生意乱,我爸爸得留在港城接手那边的事情,这边我实在就无暇再去自己创业了。”他看向顾惜,“你一个人单干怎么样?” 顾惜说,“单干没什么,品牌销的不错,咱们本来是要做大,找到自己的饮料基地,现在情况起了变化,这种模式也可以生存。” “我家的饮料基地卖给你一个怎么样?” “啊?!” 戴邵东笑,“不开玩笑。家里的生意太乱,虽然晚上才商量,但是逐步把能卖的都卖掉是一定的。” “这个我得想想。”顾惜低下头,戒指在指头上点点的亮着,车行一段,光一照就能发出存在感强烈的光。 她低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再创业几天,以前我一心想做点事情。但现在有了男朋友,他家不在这里,如果结婚,我也就不能留在帝景城了。” 戴邵东惊讶道,“你手上的戒指,难道是求婚戒指?” 顾惜右手抬起,搭在左手上,盖住那戒指说,“不是……是现在还不是。” 可也只是现在而已,有件事她和程琦一直没有明说,就是,如果怀孕了怎么办?俩人没有避孕,其实她知道程琦的意思,他留出空间让她工作,甘愿当一个不影响她的男朋友。可她的退让,就是没有避孕,俩人无声的彼此妥协,怀孕的日子,就是她人生转型的时候。 戴邵东也好像想明白了她的话,说道:“国内单身女性数量不断扩大,刚刚咱们见过的那一位顾小姐,当时都32岁了,也没有结婚。说实在的,我有时候还觉得你有这个趋势。其实早点结婚也是好事。” 顾惜闷闷地说,“人没有碰上合适的,自然只想一个人。等到那个人出现,做出妥协也是天经地义的。毕竟遇上自己真的喜欢的人不容易。” “那倒是。”戴邵东抽空看了一眼顾惜,“所以说,你也不知道自己准备创业几天,是这个意思吗?” 顾惜说,“我和他……认识的比较突然,所以生活一下就打乱了。这个公司我可以先接下来,起码得把咱们欠银行的钱还了。” 戴邵东笑起来,“让他还呀,一亿都还不起,那就别娶你。” 顾惜看向他,幽幽道,“原来你已经把债务转加给我了。”她明明只借了五千万,另外五千万是戴邵东自己借的。 “能者多劳。”戴邵东把车拐上高速,说道,“本来我也可以当个股东,可是我觉得这样对你压力更大,不如我的那份让给你,你一个人谁的脸色也不用看。回头有钱就还我,要是真赔了……就再说。” 顾惜觉得这问题真不是这么简单,自己应该和程琦先谈谈,但就算谈也好,自己得先把欠银行的钱还上。 不能真的还没有结婚,就先让程琦帮自己还债。 她的手不由自主挨上小腹,程琦这次回来才三天,自己要是怀孕,还得一个月才知道,那么如果真的怀孕了,程琦是会让自己工作,还是一怀孕就让自己结婚? 奉子成婚——自己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她忧愁地想,其实她也想过避孕的,可是程琦那个人……算了,回家再说吧。 ****** 顾惜的事业发生了大转变,所以她下午提前下了班,去了程琦家。 一回到家,程琦果然正在厨房学习,他站着料理台前面,旁边还有电脑,一个男人在电脑里用英文教人做菜。 他看到顾惜,就抬了抬手说,“过来抱我,这个汁要一直搅,我不能过去。” 顾惜放下包,走过去,抱了他一下,发现不对劲,抬头问,“为什么你不能抱我,我就一定要过来抱你,我们可以选择不抱的。” 程琦笑着低头,吻她的脸。 顾惜立刻躲开,人也退开一步,“你别亲我,我得先上去洗澡,今天去过墓地。”她转身往楼上去,走了两步,回头问程琦,“你知道了吗?” 程琦纯洁地摇头,“我一下午都在家给你做饭呢。” 顾惜转身往楼上去,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 洗了热水澡,从衣柜里拿衣服,发现里面多了很多女装,顾惜转头看了看卧室,奇怪地想,程琦回来三天,第一天晚上俩人住在酒店,然后回来那天就去看了顾念,自己其实很久没过来了。 她换了衣服下楼,问程琦,“衣柜里多了衣服,你带给我的?” “看了吗,喜欢吗?”程琦关了火,走过来抱她,“你过来也得换衣服,对吧。” 顾惜的头发还是半干的,程琦摸了摸说,“上楼去给你吹头发吧,你是不是想多见我一会,才连头发也没吹干。”他牵着顾惜的手往楼上去。 顾惜回头看他做的饭,什么东西都没看清。 程琦说,“现在才四点,你饿了吗?” 顾惜回头,随着他上楼,说,“我回来早是找你有事情说。” “那正好,我也有。”程琦加快了步伐。 顾惜从楼梯上望去客厅,明窗净几,料理台上的薄荷叶香菜叶翠绿喜人,像生机盎然的绿色植物。她说,“程思和程进呢?” “都出去了,晚饭时候你能见。” 吹风机嗡嗡的一阵响之后,顾惜的头发干了,她坐在梳妆台前面涂护手霜,动作很慢,淡淡的玫瑰香气飘在空气里。 她的手摸在梳妆台的桌面上,这东西,也是程琦给她添的。 程琦从镜子里看她,顾惜的头发又长又直,她这样低着头想事情的样子,他就觉得挪不开视线,随即想到很重要的问题,“……那睡衣,以后你别穿了。” 顾惜抬头,从镜子里看他,“过了半天,你竟然还没有忘。”她转头来,不可理解地,“你是不是对我妹妹有偏见?” 程琦摸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顾惜想到戴邵东曾经说顾念,语气中潜藏的瞧不起,很伤人,她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生气,“她以前是想的不够周全,可也没干什么,我就不明白了,她又不是要嫁给你们,谁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接受不了最少可以尊重对方。” 程琦说,“我又没说什么。” “你是没有说,你都放在脸上了。”顾惜左右看看他,“我觉得你在我面前,和在外头的样子一点不一样,你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程琦一下笑起来,一把搂住她,“没。” 顾惜挣扎,“我觉得有,你早上看到顾念的样子自己没看到,你都凌乱了知道吗?” 程琦搂住她,闷声笑的更厉害,手也顺着顾惜的家居服伸了进去,“也就是看到她穿你衣服的时候,但这原因你怎么能不知道,别人也许不懂,你怎么也不懂……” 他猛然抱起顾惜,两步走到床边,一下和她倒在床上,顺势就压了上去。 顾惜立刻反抗,心里冒了火,他总这样,霸道的我行我素,“大白天的,你……” 程琦抓住她双臂,立刻锁在身侧。而后手艰难地伸向她的脸,拿去脸上的头发,一根一根,好像要把那不听话的发丝都摆好。而后他俯身,亲了下顾惜的眼睛,说“……我每天搂着的,抱着的,让我瞬间可以冲动的衣服,竟然穿在别人的身上。你不知道你们两姐妹身材挺像的吗?” 顾惜:“……” 程琦整个人都压了下来,头枕在她肩上,也不嫌弃姿势难受的说,“那睡衣,你以后不能穿了……男人和小姨子应该保持距离,难道你没有听人说过荤话,‘小姨子,半个妻’,我这么爱你……只想爱你……当然不高兴别人因为像你而引起我的注意力。” 顾惜只觉得那声音立时穿透衣服,直击自己的心脏,正中靶心一般。不止怒气烟消云散,竟然还生出甜蜜来。 就感觉程琦的手又伸进自己衣服里,轻柔而果断,他说,“所以我决定了,以后就算结婚,你妹妹也不能和我们一起住。顾惜……我要只对你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我不要像你的人在我眼前晃。”他低头,看着顾惜的眼,“……我只想眼里看到你” 没有吻,顾惜已经晕头转向了。 第112章 夏听音 暮色低沉,客厅里的灯全都亮着,如清澈明亮的早晨 落地窗一侧留着缝隙,奶白色的纱质窗帘低垂轻颤,挡住寒冷,放进来新鲜的空气。已经快要六点,程进和程思还都没有回来。 程琦半搂着顾惜坐在沙发上,顾惜躺着,头枕在他的胸口,手里拿着电脑,旁边还有半碟削好的苹果,程琦右手的叉子上,还有半块。 “这个是什么?”程琦用叉子点了点电脑上的图片。 顾惜说,“戴邵东见过汤念聪,本来我们有个想法,就是后面添加上绿色果汁的饮品。只做现在这种轻型饮品品种太单一。” 程琦把苹果喂给她,顾惜吃了。 程琦说,“这些设计都是你做的。” 顾惜仰头看他,说,“小公司,节约成本。而且我们咨询管理公司原本也需要具备这种业务能力。” “……你挺不容易。” “你也不容易。” 程琦语气敬佩,顾惜语气同情,俩人说完,都笑起来。 顾惜听到那笑声,隔着程琦胸口传来,他温热的身体坚实而安全,这样搂着自己,满满都是宠爱之意,她以前没有被人宠爱过,可是程琦一回来,她觉得自己身为女人的另一个作用完全就凸显了。他不在,她像男人一样工作。 她仰头看着程琦,“咱们说说你回来之后的事情吧?” “好。”程琦又喂给她一块苹果。 那苹果切的特别小,但程琦一块也没吃,只给她。 顾惜嚼着苹果,觉得这是她有生之年吃过最好吃的果类。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谈,你是什么打算?” 程琦低头,温柔地瞧着她,从上往下,只能看到她的头发顶,黑亮干净,那每一根发丝,都被自己摸过整理过,属于他的。他低头,下巴轻轻挨上说,“我也不知道,都随你。” 顾惜说:“我妹妹说想结婚,你知道吗?” 程琦停了两秒,闷声笑起来,“好像我必须无所不知,什么事情都要知道一样。你妹妹要结婚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知道。” 顾惜一想也是,这个他绝对不可能知道。 程琦说,“那我送她一套房子吧,正好她以后有自己的地方,不用总来咱们家。” 顾惜又觉出不对来,刚刚楼上乱花迷了眼,现在她脑子可清醒着呢,想了想,坐起来看向程琦,“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妹妹有看法?” 程琦对上她质问的眼神,一时摸不着,“什么看法?” 看法一般都是负面的,不好的,他觉得纵然自己心里吃醋,可也不至于归于看法之类。 顾惜说,“你知道戴邵东当时为什么来找我替他去扮新娘?” “难道还有你没告诉我的?”程琦身子看向沙发,准备偷个懒,这几分钟不用当靠背。 顾惜也动了动,跪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说,“那时候,戴邵东来找我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我妹妹的照片在街上,大家都能认出来不好。可是后来那天婚礼你忽然来了……” 程琦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顾惜睁着大眼睛,继续说,“他紧张的要我去见你,我当然不想去,对吧。都不知道是谁,我就是个临时工,” 程琦一下笑起来,“我还不知道,有这一段。” 顾惜晃着他。 “好,好,你説。” 顾惜说,“然后他急的没办法,才冲口而出,如果我去,就帮忙捧我妹妹,以后不让她去那种饭局。”说完她看着程琦,“你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对我家人有意见。” 程琦心里顿觉悲催,早知道用这个借口了,这可比自己调整了一下午,想到的离间计更为合情合理。只是之前一味吃醋,把这给忘了。 他沉下脸说,“她害你跟着倒霉,我倒是比较在意。” 顾惜又晃了晃他。 程琦说,“我说真的,早上就是见她在你面前,理直气壮让你给她端饭洗碗,心里不高兴。我都不舍得你干活,做饭,可现在你一提这件事,我倒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顾惜眨了眨眼,“你早晨在吃我妹妹的醋?” 程琦说,“重点在后半句话。” 顾惜扑到他怀里,“那晚都用美人计补偿了不是吗?” 程琦垂目看着她,恍然大悟的语气,“原来你也用的美人计……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是自己用了来安抚你呢。” 顾惜一愣,笑倒在他怀里。 俩人从来没有这样开过玩笑,顾惜笑的脸都红了,她说,“你弟弟他们,你和他们也这么开过玩笑吗?” 程琦低声说,“我在外面要摆架子,不然他们不怕我了。” 顾惜说,“我觉得他们怕你,是因为你手段太多了。” 程琦一本正经说,“不是,他们俩手段也不少,只是你没发现。” 顾惜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生出想冲着那脸亲一下的冲动,她说,“你这屋子里都有监控,现在有多少人在看着咱们俩?” 程琦低头,小声说,“都放假了。回头程思和老三也会走。” 顾惜推开他一下坐了起来,“他们都要走?那你呢?” “我自然留下。”程琦看着她说。 顾惜茫然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琦身子前倾,靠在顾惜脸前说,“那现在说刚刚的话题吧,如果我家里没人,你家里也没人,你说咱们以后是住在我家,还是住在你家。” 那气息,暖而近的晕在自己脸上,又暧昧横生,顾惜躲开说,“又骗我,为什么不是住你家,就一定住我家。我又没有答应要和你同居。” “原来咱们还没有同居?”程琦伸手逗她的下巴。 顾惜的脸都热了,明明刚刚在楼上才疯狂亲近过。她伸手抓住程琦的手指,戒指在左手上闪呀闪,她以前没有想过会和人同居,从和程琦发生关系之后,他们就天经地义地住在了一起,当然窝是换来换去的,可人却是定了的。 她搓着程琦的手指,小声说,“我,我还欠着银行贷款呢……” 程琦想了两秒,女朋友这样说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还钱,那她是什么意思?故意问道,“你想我帮你还钱?” 顾惜抬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说,“我知道你为了付出了很多,一直在这里陪我。可我这事情看起来没完没了……以前咱们俩,嗯……我那时候没有喜欢过人。现在情况不同,但我希望,无论如何,让我把银行的钱还了。” 程琦紧紧盯着她,看她含羞带怯的,说的语句凌乱,可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他执意闯到她的生活里,把她的事情搅了一团乱,上次谈结婚她还犹豫排斥,但现在,她为了自己,愿意选择另外一条路,跟着自己走…… 心里掀起了无法言说的惊涛骇浪,感激纠缠着感动。 他抱起顾惜,一下搂进自己怀中,“你是说,如果银行的钱还了,你就同意结婚?” “我不同意可以吗?”顾惜指着自己的肚子,“上次说如果怀孕就结婚,结果没有,可是你总那样,迟早也会怀孕的对不对?” 程琦语气怏怏的,“什么叫总那样,上次咱们俩住了不到半个月,然后我离开了三个多月,你不知道日子多难熬。”他的语气像个孩子。 顾惜总是被这谁也见不到的另一面一击即中,她抬手,摸着程琦的脸,反而安慰他,“那你不是回来了吗?” “所以咱们才应该把失去的时间都夺回来。”程琦搂紧她,靠在她耳边问,“那你说,以后住你家还是我家?” 顾惜:“……” 程琦等了一会,不见人回答,又问,“那是不是这次怀孕就结婚?万一你下个月就有了,咱们还要准备婚礼,我家客人多,得留出请客的时间,最少得五个月,到时候肚子都大了……” 顾惜:“……” 程琦也觉得这事是个问题,他皱着眉头,“而且你下个月银行贷款一定还没有还清,那怎么办?难道要肚子更大的时候才结婚?”他语气苦恼,“一辈子一次,我可不想婚纱上都是你大肚子的样子……” 顾惜迟疑,纠结地小声说,“要不……咱们” “不行。”程琦直接打断她。 顾惜说,“我都没有说呢。” “避孕不行。”程琦说,“其他都可以商量,你说。” 顾惜:“……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俩人都安静下来,这是个问题。 程琦觉得,顾惜要一段时间,把银行贷款还了,天经地义,那么要强的人,让她没进门先花老公一笔钱,当然说不过去。何况顾惜的饮品现在还在挣钱,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顾惜觉得,程琦也很忙,他舍得下时间事情,在这里陪着自己,眼看12月,程琦都留在帝景城断断续续一年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爱过自己,为自己付出过。所以她也想为他多考虑一点。 至于程家,以后的其他问题,以后再想也来得及。 在程琦和自己的这件事中,支配他们的从来都是感情和命运。 顾惜回看着程琦,“那怎么办?” 程琦与她目光相接,眼含纵容宠爱,他说,“要不就这样,等真的怀孕了,咱们俩再商量。” 顾惜钻进他怀里,抱着程琦的腰,怨念地说,“这叫什么事,把两个这么聪明的人逼成了这样。”然后又想到一件事,“是不是结婚前还要见家长?大着肚子去见人吗?” 程琦神往地说,“如果真可以,我家里人一定很高兴。” 顾惜:“……” 她当然不知道程家老爷子和程琦的协议,靠向程琦,又说道,“其实我公司借了一亿,注册资金用了一部分,其他的没花多少,但戴邵东是被我拉下水的,我明天先回公司算下账,看看接下他那部分之后,一亿贷款,多久可以还清……” 程琦揪着她的衣服,把她揪远了点,“你不是欠着五千万吗?” 顾惜怔愣地看着他,“今天戴邵东说把公司全部让给我,他的那份五千万的贷款,也转给了我,你不知道?” 程琦阴沉沉地说,“你觉得我在你身上装了窃听装置吗,你和谁谈什么,我都一定要知道。” 顾惜抬手挡上嘴,眼中有惊喜,“原来你真的没有在戴邵东的车上装窃听器?” 程琦:“……” 程琦觉得这事情没法谈了,让她先回去算账吧。 但他心里有点好奇,扯了扯顾惜,“既然你有这么多事情,不怀孕当然更好,你怎么不说?” “你能同意?”顾惜反问。 程琦摇头,“但你要真的不想怀孕,也可以说的。你一定要的,我还是会考虑一下。” 顾惜看了他一会,搂上去,幽幽地说,“算了,你别装。你以为我没想过……我怕你会偷偷去扎避孕套,破坏咱们俩的感情……所以我先妥协算了。” 程琦愣了好一会,然后大笑了起来,搂紧了顾惜。 ****** 程进停了车,和程思一前一后往屋里走。 程思看了看时间,“这一趟飞的我够呛。” 程进说,“你送到中途而已,知足吧。” 程思看了一眼门廊的灯,不再说话,全亮着,代表琦爷在家。 一进大屋,顺着门厅走了两步,他脚步慢下,就见沙发转角的位置,程琦正坐着,顾惜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正舒服地枕在他胸口,在看身前的电脑,程琦右手还拿个小银叉子,像在伺候给她喂东西。 程进也站着不动。 俩人犹豫了一下,程琦已经抬头望向他们,说,“回来了。” 顾惜手一动,电脑扔在了一旁。 程思走过去。 程琦说,“送完人了?” 程思点头,谨慎地态度。 顾惜却已经跳下沙发,走到他面前,左右打量了两下,问道,“身上有钱吗?” 程思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 “给我看看。”顾惜说,她知道程思是装钱的,不像程琦,身上一个子都没,几年都不摸钱一下。 程思拿出钱包的钱递给她。 顾惜接过,数了五张出来,“这五百给我。”说完剩下的塞回给程思。也不管对方目瞪口呆,转身来,挤回程琦身边,解释说,“昨晚包车的钱。” 程琦恍然大悟,又喂给她一块苹果。 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呀。 第113章 夏听音 屋里放着音乐,旋律优美。 程思站在那里煎牛排,程进在旁边调酒。程琦和顾惜坐在餐台另一边,灯光落在他们面前的台上,鲜花一簇,他们俩像来餐厅约会的情侣。 对面俩是厨师。 程进隔着台子,把一杯冰蓝色的鸡尾酒放在顾惜面前,又放了一杯在程琦面前。而后望着顾惜,眼神中有期待。 顾惜瞅见,转而娇滴滴地问程琦,“这是什么?” 程进:“……” 程琦含笑说,“这是老三自己调的,外头喝不到。” “哦——还是特制呀。”顾惜低下头,不情不愿地掏出口袋里的钱,数了三张出来,递过去,“算了,见面分一半好了。” 另三人顿时定格。 程进当然不伸手,只是等着谢一下,谢是礼貌,怎么那么难。他纠结地看他哥。 程琦说,“你就接着吧。” 程思笑。 顾惜又递了递,程进伸手接了,顺口道,“谢谢。” 话一出口,觉得真没天理,嘟囔着,“为什么反而是我说了谢谢。” 就见顾惜侧头对程琦说,“果然这世道,主动权都在有钱的人手里。” 程琦点头,“非常有道理。”他搭上顾惜的肩膀。 程进:“……” 旁边的牛排滋滋作响,他顶着一张被欺负过的脸,走到程思旁边,从烤肉香气中偷看那俩人,一起“欺负”他的人。 程思点了橄榄油在牛排上,又拿起旁边切好的半个黄柠檬,挤在上面,刺刺拉拉一阵响,更浓烈的香气带着柠檬清香飘起了。 旁边的碟子已经摆好,牛排摆上,送到了餐桌上。 顾惜和程琦过去坐,程进端着另外两个盘子,看到程琦两步路还牵着顾惜的手,顾惜脚上穿着白线袜,走路的样子轻盈,显然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心里也就跟着雀跃起来。他早说过,这女人长成土拨鼠他也会喜欢她,因为她救了自己哥哥,现在还能令他哥高兴。 顾惜坐下,三缺一,转头来叫他,“阿进,你站着干什么?生气了,我刚逗你玩呢。” 程进走过去,把一碟放在程思面前,他坐在了程思旁边,顾惜对面,“以为谁都那么小气。” 顾惜对他笑,鼓励小孩子的表情。 他顿时又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顾惜却已经转向程思,问他,“那么平时在家,你一般一周做几次饭?” 这个问题好奇怪,程思不知道是不嫌弃他做的不够好,就谨慎地说,“家里有厨师。” 顾惜说,“我知道,就是了解一下你们的生活习惯。” 程思更不敢乱回答,关乎生活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套话,就看向程琦,说道:“去年一整年,也做了不少次吧。” 程琦问,“和谁比?” 一句话,气氛陡然就变了。有某种无可阻挡的幽默因素乱入,那可真是,看和谁比,程思程进加起来,下厨的次数现在也没有程琦多。 程琦切下一块牛肉,又说,“这个现在真的没有我做的好,我能把这两面煎出碳烤的香气。” 顾惜夸奖说,“我也觉得是。” 程思程进终于发现了,程琦和顾惜在一起,有了某些改变。愿意和他们开玩笑了。 程进心里很高兴,他哥哥以前对他好,包容,护着,可从来不逗自己玩。 他愉快地说,“哥,你这次终于学了一样我不羡慕的东西。”他看向顾惜,很体贴地解释,“平时我哥学的东西,多数我都看不懂。这次多谢你。” 顾惜:“……”这是在映射她拉低了程琦的品位吗? 程思加入谈话,说,“也不能这么说,琦爷开车的技术这一年也在突飞猛进。” 顾惜又觉得中了一箭。程琦只有和她一起才开车。 程琦放下酒杯,对顾惜慢声说,“他们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因为周末你生日之后就要走了,不舍得咱们俩。” 程思:“……” 程进:“……” 顾惜说,“那太遗憾了,这牛肉你再尝尝,其实很好吃,后味无穷。后面几天不如都让程思做饭吧。”她咬着肉说。 程琦说,“程思的西班牙菜做的也不错,他上次还特别在方毕纯的美术馆学了你爱吃的那样虾球。” 顾惜感激地看着程思,“原来你对我这么好?” 程思顿时无言以对,他是帮琦爷学的呀,可是这样说,显得自己好多事。 顾惜吃了两口,忽然说,“你会的这么多样,你女朋友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咦——程思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说,“我没有给她做过,不清楚。” 说完他低下头吃饭,又变得谨慎起来。 却见顾惜问程琦,“那程思有结婚的打算吗?” 程思忍着没让自己抬头。 程进吃饭速度加快。 就听程琦说,“那应该暂时还没有。” 顾惜低声说,“原来还没有呀。” 程思百思不得其解这句话的意思。 顾惜却转而又问程进,“阿进,你有女朋友吗?” 程进理直气壮地说,“谁能配得上我。” 顾惜的叉子停在嘴边,而后对程琦佩服道,“果然是你家人,这劲头都十足十,和你简直异曲同工。” 程琦靠近她,声音不小地说,“不要随便夸奖自己。” 顾惜一秒钟,脸红了。 太讨厌了,她低头吃东西,这下比程进速度还快。 ****** 浴室哗哗的水声,程琦站在外面,敲着门“我去和他们俩聊几句,你等着我。” 水声一停,门开了一条缝,顾惜缠着毛巾探头出来,“你和我说话?” 程琦抬指头刮下她脸上的水珠,“我昨天离开,今早回来还没见他们俩,去说点事情,你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 顾惜说,“你放心去吧,我明早要去公司,等会就先睡,你不用急着赶回来。” 程琦站在门外,停了几秒,抬手捏她光光的手臂,“我是说让你等我。” 顾惜揉着手臂,关上了门。 程琦从卧室出来,两侧壁灯柔和,落在厚厚的地毯上,他顺着楼梯来到二楼,走到尽头的书房,推开门。 程思程进站在酒柜前,一看他进来,程进就问,“哥,顾惜睡了?” 程琦嗯了一声,走到沙发上坐下,问程思,“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程思放下杯子,刚刚放入的冰块叮当一响,他说,“我也不知道,人忽然来的。我一看人都到了这里,就赶紧先让她进来,想着回头就让她走。” 程琦说,“那怎么当时没有给我打电话?” “想着是小事,当时给mac也打了电话,他说你在和老爷子谈事情。”程思顿了顿,又说,“就是后来下面人说,好像顾小姐也到了。我才发觉不对。” 程进说,“我去看的监控,然后就赶紧去追了。” 程琦看向程思,“你和她说了没有,以后不许她来帝景城?” 程思说,“我直接打到米家去的。和她父亲说的。” 程琦点头,忽然又问,“你愿意娶她吗?”这个“她”,自然是米瑶。 程思惊讶地抬头,望着程琦傻住,“那是……我,我怎么能娶她?” 程琦看向程进。 程进惊悚地后退一步,“哥,我不娶。” 程琦说,“……我是想让你给我倒杯水。” 程进连忙转身,拿出一只玻璃瓶的矿泉水,倒进杯里递给程琦。程琦喝了两口,对程思说,“今晚的甜品也太甜了。” 那是他自己做的。 程思和程进谁也没心情说笑。 程琦喝着水,指了指沙发。 程思犹豫着过去坐下,程进坐在另一边。 程琦对程进说,“你去美国也就忙一阵子,等事情完了,你就回来。我看顾惜挺喜欢你的,到时候你陪着她准备婚礼的事情。” 程进又惊又喜,“你和她谈好了?” 程琦说,“算是。但她事情多,才从银行贷了款,想这边告一段落再结婚。先准备着吧。” 程进露出好像小孩子得到一百块各式巧克力的笑容,兴奋而忐忑地说,“那我……那我……我能当伴郎吧?” 程琦笑着点头,“当然。” 程进太高兴了,他高兴地想现在冲过去抱一下顾惜。可视线一对上程思,他又安静下来。程思的静默提醒着他们,还有个问题得解决。但那事情实在太难抉择了,他决定先帮程思一下。 于是他问,“哥,我们走了以后,你住这边还是顾惜那边?” 程琦被“顾惜”两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因为是自己的爱人,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都好像与众难同。他说,“等你们走了,顾惜会先搬来这边住。这边她上班也不方便。这事,我还得再想想……她那边的房子太小。” 程进其实就是随便问的,压根没想到自己哥哥会回答。不过他要走了,担心的就是他哥的安全,“再搬家怕不安全,这边虽然远一点,但到底是自己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望去窗外,转眼一年,今年的冬天,还没有下雪。那个大雪纷落的时刻,想起来依旧令自己胆战心寒。 寂静中,忽然传来程思的话, “要是对方不同意呢?” 程琦说,“那就以后就不用再来往,我正求之不得。” 程进保持着姿势不动,望着窗外,假装没自己的事。他以后可是土拨鼠的队伍。可是二哥待米瑶不同,琦爷怎么知道的呀……自己都是猜的。 第114章 夏听音 飞机闪着灯缓缓降落,跑道远处有灯海闪烁。 米瑶走下飞机,摘下墨镜,看着不远处的……那边,机身不远处,听着几辆车,她快步走下,一个人迎上来,她边走边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回来?我已经打了电话去程家,本来要去见老爷子的。” “是程家打电话过来,先生才让您回来的。” 米瑶停下脚步,看向他,神色看不出喜怒,“程家的谁打来的电话?” “程思。” 米瑶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神态骄傲,躬身上了车。一行车缓缓驶出私人机场,远处灯火五彩闪耀,车蜿蜒上路,驶向一片繁华。 ****** 临海的豪宅,远处一片碧空如洗。 车在大屋前停下,米瑶下了车,顺手把墨镜和包递给旁边人,快步进屋,“父亲呢?” “在书房。” 米瑶踩着高跟鞋,蹬蹬蹬上了二楼。 一推开门,看到书桌后的人,她走进去,反手关了门,动作已经变得不紧不慢。 “回来了?” 米瑶转身看着他,“爸爸”她走过去,拿过米先生手上的书,“又看的什么?” 米先生说,“明年春拍的预展目录,你也可以看看。” 米瑶说,“看这些没用,今年外面的事情都交给程进了。”她翻着,眼神活络,从左边到右边,一页页翻的很快。 米先生盯着她看了一会,说,“你这样子,才像22岁,去那边怎么样?” “你不是都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叫我回来。”米瑶视线还在书上,“没见程琦,他正好回家去了。” 米先生抬手,扶上她的手臂,“瑶瑶。爸爸有话和你说。” “说。”米瑶忽然笑了,翻过书,“这个是哪一家送来的,赝品,真的在程琦手上呢。” 提到程琦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天经地义,米先生顿时露出心疼的神情。他抬手,合上女儿手上的图册,“是关于程家的。” 米瑶看向他,眼神带着疑问。 米先生说,“今天程家打过电话来你知道了吧?” 米瑶点头,“程思打的。我知道呀,你是想说,他怕我,所以都不敢打电话给我。” 米先生迟疑地说,“他说,程琦的意思,以后不让你再去帝景城。” “这是什么意思?”米瑶把图册放去一边,看向米先生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脸严肃。 米先生对上女儿这个样子,顿时又心疼又心慌,他说,“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去政治系的好,你这样……越来越像那些搞政治的女人,脸上没有表情,让人觉得心思深不可测,是男人都不会真的喜欢。” 米瑶往旁边书柜上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倒影,她说,“挺好的呀。”她抬手,动了动头发,“可能是这个发型,我明天去整一整。” 米先生摸着她的卷发,觉得女儿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说,“以前程琦说过一次你卷发好看,你这些年就一直都是卷发。其实换个发型也好……” 米瑶脸上的笑容转眼消失,她看向父亲,“什么意思?程家人和你说别的了?” 米先生的嘴动了动,即将出口的话令他不胜艰难,他抬手,却落下,说道,“除了程思,程老爷子亲自打电话过来。就在刚才,他说,程琦的婚事自己有了打算。” 米瑶一动不动,神色不变,“什么叫……有了自己的打算?” 米先生心中一痛,女儿表面镇定,可声音还是不稳,他说,“我也不知道,但程老爷子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你和程琦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想了。你还小,正好可以自己打算。” 米瑶一下笑了,“还小?”她后退一步,指着自己,“我六年的准备,从16岁到现在,我为什么会去政治系,不都是为了他,什么叫有了自己的打算?” “爸爸真的不知道。”米先生站了起来,“我已经安排人去邝家问,看看那边有没有收到同样的消息。” 米瑶在屋里走着,“什么叫有自己的打算,之前我在美国见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她转身,拉住自己父亲,“这些年,你也看到程进和程思对我的样子,恭敬,也怕我,之前我遇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对我也是一样。是不是你理解错了?” 米先生说,“程家没有明着说,可爸爸觉得,或许是程琦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自己喜欢的人?”米瑶的语气带着荒谬的不可思议,“那个人,一向都和人不甚亲近。”她抬手,在太阳穴的位置揉了揉,“我问他去。”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米先生一把拽住,“你还没有听清爸爸说的话,程老爷子说了,你们的事情就算完了。你不要去帝景城,也不能去找程琦问。” “为什么?”米瑶好像终于有点接受这消息,眼中几乎涌上泪水,“爸,我是程琦的人,从16岁开始就是,他供我上学,养了我这么多年,你现在忽然和我这么说,你叫我怎么接受?” 米先生心疼地望着女儿,满怀歉意,“别这么说,当初是咱们家不够有钱有势,可这几年,早就今非昔比了。现在不用他们家,你也可以过现在的生活。” 米瑶摇头,眼泪在眼眶里转,“我知道,能过这样的生活,也是因为他们家。因为程家以前选了我,可是我呢,我这些年,学的每一样东西,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为了和程琦在一起。”她低下头,有尖锐的感觉穿透神经。 也有不可思议的刺痛穿过心脏。 米先生看着女儿,恨不能代替她受苦,他安慰道,“其实爸爸真的觉得是好事,你宁可和邝家去争抢一辈子,当那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爸爸还不愿意呢。何况挑你的是程老爷子,也不是程琦,他这么多年,对你们都不闻不问,爸爸心里早就有这种准备了。” 米瑶摇头,咬着牙说,“别和我说,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我是他的女人。roman——”她忽然一拉门,对外喊道。 不多时,一个年轻男人过来 米瑶说,“你现在就去帝景城,看看程琦到底在那边干什么,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女人?” 年轻男人在门口愣住,看向米先生,“先生。” 米先生说:“你去吧,小心点,查到消息就带回来。” 叫roman的男人点了点头,也没多问,转身而去。 关上门,米瑶说,“我都不敢肖想能嫁给他,我不相信他有想娶的人。”她的手握成拳头,“我绝对不相信。” 米先生站在女儿身后的位置,心中只有作为父母,但无能为力的满腔痛楚。 ******* 室内的光忽明忽暗,程进放开手,对上程思的视线,“你终于肯看我了。” 程思说,“你有话想和我说,不然怎么不去睡觉。” 程进看向面前的台灯,说,“我就想听听你的想法,原来你真的对米瑶有好感。” 程思说,“大家从小就认识,她是不是好,你心里也清楚。” 程进说,“我倒觉得邝家选的人更好,最少性格好像更好相处。” 程思低头,说,“那要说起来性格好相处,还是顾惜。” 程进一听顾惜的名字,笑了笑,说道,“那顾惜还是比较好相处,心思简单。不说别的,换成另一个女的,现在早忙着和哥结婚了。她倒好,还一心忙着给银行还钱。对了,今天她和你要的五百块钱,为什么?” 程思笑了下,“不是立刻就分给了你三百?” 程进掏出钱,“她原来喜欢花钱收买人,你看上次20块钱就把哥收买了,这次明显我价值更高,她给了三百呢。” 程思说,“那确实是,她那20块钱是自己的,这三百是和我要的,借花献佛自然得大方。” 程进愣了愣,想到顾惜今天还装作不情不愿,顿时笑道,“哥和她一起,也变得爱开玩笑了。” 抬手碰了碰程思,“所以你快点选吧,哥这是给你个机会,大概看出你对米瑶有点好感,也想给米瑶个机会。但她毕竟是家里给哥准备的,你心里不会别扭就行。” 程思说,“谁说我想要她……”他看向程进,“我就是觉得这事情太突然。而且……”他站起来,欲言又止。 “你不想要她呀,那太好了。”程进表情露出喜色,“我也建议你别选她,哥那么爱顾惜,这事情一点半点不想顾惜知道,你要是真的选了米瑶,以后应该不能经常见哥了。” 程思说,“现在问题不在这里,我问琦爷如果对方不同意怎么办,并不是我有这想法。而是想知道琦爷对这件事的想法。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程进不明白,略茫然地望着他。 程思抬手,对着他脑袋敲了一下,“记得上次花园我和你说的话吗?” 程进心底一寒,想到那次,那天,程思满怀苦恼,有时候事情盘横在程琦和顾惜之间,他一下站了起来,说,“太晚了,我去睡。” 说着就往卧室去,一把拉开门,走了几步,抬头,望着天花板,上面是程琦住的区域……他哥到底知不知道,程思说的那事情。 他又想,他哥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应该,早已经知道了吧…… ****** 卧室里, 程琦翻了一页书,旁边的顾惜早已睡的安心,程琦的手从被子挪过去,摸上顾惜身上的睡衣,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他好想把她叫起来。说好的等自己呢。 手摸到的睡衣丝滑的触觉,令他想伸手搂上,他放下书,躺下,把顾惜翻过来,搂紧了。低声说,“你没等我……” 顾惜迷迷糊糊被搂上,她说,“早上起来的太早了。” 程琦想到她一大早起来给别人做早餐,才会这么累,顿时觉得又开了一瓶陈醋,这都是把自己的时间提前支配了。他搂紧顾惜,闷闷地说,“我觉得明天给你讲一下,精力支配的问题。你不能把我们的时间都用掉。” 顾惜已经睡实在。 他又说,“上次我住了没几天,就离开了,中间三个月都没见你……”他的声音低低的,搂着顾惜想诉委屈,“以后你每天还要上班……你不知道,其实咱们这样应该是蜜月期……蜜月期”他的手,搂上顾惜的腰,把她更紧的抱紧怀里。可怀里人睡的踏实自在。 这是他们三个月没见之后的第三晚,第一晚毕竟舒服,昨天晚上都没见,今晚的他们……好像结婚几十年的夫妻,总有一个上床后倒头就睡。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陡然觉得这样的顾惜就像一个“洋娃娃。”很怨念,“洋娃娃”也就只能抱抱亲亲,他五岁都不玩洋娃娃,现在给他一个做什么。 他的手从顾惜的睡衣伸进去,还好,洋娃娃没体温,现在这个还是有的。 顾惜不自在的推了他一下。 程琦看着自己被推出来的手腕,觉出一种亲密无间的兴奋来,只有这个人,才会给自己的这种感觉,她一摸自己,开启的就是另一个世界。 他抬手关了灯,拉过顾惜的手。 黑暗中,传来顾惜嘟囔的声音,“你怎么不睡……” “嗯,一会就睡。” “那……我要睡。” “嗯……你睡。” “这样……这样……我还怎么睡……” 第115章 夏听音 晨光和甜蜜被唤醒。 事隔三个月,顾惜的头,再次和程琦的床头有了一番较量,比谁硬。 她迷迷糊糊去推程琦,程琦揉着她的头,却低沉性感地笑出声,靠在她耳边说,“这一刻,我心里非常怀念。” 顾惜搂住他,身上如同被海浪席卷过。她说,“我觉得这件事以后放在晚上好,这样我睡的熟。” 程琦低头看着她,“……你说的什么事?” 顾惜听到那明知故问的话,睁开眼,认真说,“你爱我这件事。” 程琦停下来,专注地看着她,她已经敞开心扉,可以坦然和男朋友讨论做.爱的最佳时间了。 程琦抬手,抚上顾惜的脸,她整个人都被卷在他怀里,肌肤相贴,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令他觉出此生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和快乐。 他吻着顾惜的眼睛,顾惜的脸,“你不知道,早晨可以做这件事,多幸福。”他轻轻地动,“……喜欢吗?” 顾惜点头,在他的身下,小鸟般被护在巢中,咬紧嘴唇,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程琦凝视着她动情的样子,爱意翻涌,零碎,散在心上身上,化作行动力,他说,“不是这件事有多快乐。而是这件事……竟然可以带给你快乐。令我生出的愉悦和满足。”他低头,唇研磨顾惜的,太多感情,别无所求的喜悦,不可自已的沉沦,他生出一种,把俩人揉碎,永不分离的冲动。 心里想,今日早晨一起醒来,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每一个清晨,他们都要这样醒来才行。 ****** 顾惜洗了澡,从衣帽间拿出衣服扔在大床上,程琦还没有起,正半盖着被子,趴在床上看平板电脑。 她觉得有些奇怪,把头发从浴袍里弄出来,擦着问,“你干什么呢?” 程琦说,“没什么,我查点东西。” 顾惜觉得他语气挺严肃,她转身去浴室吹头发,吹风机嗡嗡嗡,她一直从里面看着程琦,清晨缭乱,他上身没有穿衣服,这样盖在被子下,真是性感养眼的不得了。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很正派的人,没人的时候,她不会上网浏览男人的照片,看到特别好看的演员也不会发花痴。 她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在居安思危上,在寻求事业突破,和寻找机遇上。 视线一秒钟回聚在床上,程琦手指划着电脑,像拨她脸上头发的样子,晨光透窗帘照进来,在他的身上笼上一层清透圣洁,还有纯洁。她微微地笑起来,从来不知道,白色的床品可以这么好看,男人可以这么好看。 她拿了衬衫,去衣帽间换上,出来的时候,程琦还在看电脑。 她对镜系着衣襟上的带子,走了两步,凑到床边,“你到底在看什么?” 程琦头也不抬地说,“我在想一件事,我在考虑要不要今天是最后一次做.爱,后面几天,我就只能抱着你睡觉。” 顾惜板着脸虚心请教,“你在外头是不是有人了?” 程琦一本正经摇头,看她一眼,“这上面说,如果要备孕,最好是一个月不要做,然后排卵期前再做,这样质量比较高。” 他挪了下身子,从12点挪到3点位置,端电脑对着顾惜,“……你看,我算了算你的日子,你还有两三天就到排卵期了,这个月肯定不合适,我们应该为下个月准备。” 顾惜看着电脑上大大的备孕常识,后退一步,“……你随意。”这个话题她完全不想参与。 程琦却一掀被子下了床,披上睡衣,系上睡衣带子,两步过去从后抱上顾惜,“你说怎么办?咱们这么久没见,真是一天自在的日子还没有过。” 顾惜说,“你这是纯粹的没事找事,之前不是说好的,怀孕的事情顺其自然。” “不行。”程琦说,“是咱们的孩子,我昨晚想了,你怀孕一次不容易,要辛苦几个月,以前就算了,以后应该多想想,”他从后面扣着顾惜的扣子。 顾惜对镜梳头发,看他把自己的扣子一颗颗系好,神情眷恋,动作理所当然,柔情蜜意就那样无声而来,她的手垂下来,从镜中看着程琦问,“我们结婚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程琦垂着目光说,“你想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跟着我,谁的脸色也不用看。” “我知道。”顾惜转身,抬手,用梳子温柔梳他的头发,“我是说,那咱们俩的生活是什么样?” 程琦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梳过头,他把顾惜抱在梳妆台上,只觉得每一天,每一刻,和顾惜在一起的体验都新鲜又难忘。 他拉着顾惜的手,戒指在顾惜手上闪着令他雀跃的光,他吻着,看着顾惜的眼睛说,“咱们俩回来慢慢商量,你想继续留在帝景城也可以。我陪你住着。” “如果让你决定呢?” 程琦捂着她的手,说,“如果让我决定,我想你和我一起走,毕竟如果怀孕了,以后有了孩子,我不想你继续这么忙碌的工作,我也会减少工作,咱们一家三口,多点时间在一起好不好?” 顾惜感受到手上的热气,她说,“如果有了孩子,就是人生全新的阶段。”她突然觉得有点心惊,以前根本没想过这问题,她说,“我之前没想过,现在才发现,如果有了孩子,我们就有了很大的责任感。” 程琦整理着她的衬衫衣摆,把上面的薄毛衣也拉好看了,说,“我也是才开始想,我现在才知道,因为对象不同,考虑的事情会完全不同。” 顾惜笑道,“那你以前没想过这种问题吗?” 程琦说,“以前我理所当然觉得,有了孩子就给家里人带,只是传宗接代的作用。可现在我觉得,如果是咱们的孩子,一定是咱们自己带。那是个小人,我们应该看着她长大,自己教导。”他重申,“我喜欢女孩……当然,男孩也可以。”语气有点退而求其次。 顾惜觉得那语气,可爱的不行,伸手搂上他,说,“你介意我大清早在卧室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吗?” “戴邵东?” 顾惜笑着点头,“我想周末的时候告诉他咱们俩的关系,你说好吗?” 程琦想了想,手滑下,搭在她的腰上,“还是别了,你这事情也没几个月了,你还是专心工作吧。你为我做了那么大的让步,我也就再委屈几个月,回头他总会知道的。” 顾惜歪头看他,甜声问,“你怎么这么好?” 程琦抚着她的腰说,“你以后别怪我就行,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顾惜笑着推开他,“真会说话。”她继续梳头发,头发要盘起来,她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觉得程琦一回来,自己就被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她会甜声的说话,搂着他撒娇,窝在他怀里颤栗,这些体验,自己曾经都没有过。原来相爱的感觉这样令人疯狂和沉醉。 程琦给她递一枚小发卡,“你说,咱们今晚要不要?” 顾惜咬着发卡说,“那要求,是对男人吧,反正对女人没有。你要禁欲我支持你,可你就不用管我了。” 说完她拿了外套穿上,一秒钟变身女老板。 程琦看着顾惜,想了好久,竟然愣是没有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而他看着顾惜……觉得顾惜也好像他的老板。 这老板,竟然令他觉得有点心虚害怕…… 第116章 夏听音 an走出机场,旁边跟着两人,立刻有人迎上来。 他走的很快,戴着墨镜,晚上机场人原本少,他也格外谨慎。 上了车,他才说,“danny,查的怎么样” 男人戴着眼镜,温文尔雅,说道,“我找了这边所有的关系,拼出来个大概。不知道是不是准确。” “先说说。” y说,“大多数根本不知道程家有人在,我问了一些认识戴邵东的,可程家在这边,连这个亲戚都很少往来,你确定程家的人来了?” an说,“来了。”他算了一下,“今天第四天了。” “那得换个方向打听,”danny在十字路口停了车,说,“那边过去,是方毕纯的美术馆,我倒是听说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准确,听说今晚这边要请客,有人庆祝生日。能来的可都是有头脸的。” “请你了吗?” “都是艺术圈,收藏圈的。”danny说。 an凝思片刻,说,“我打个电话。”电话不多时就通了,他对那边说,“我刚下飞机,听说今天晚上方毕纯的美术馆要过生日,请的都是有头脸的人物。这个方毕纯,好像也……” “就从这里开始查。”对面的女声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方毕纯这几年的作品,都是琦爷帮着他运作的。能在他的美术馆请客的,一定不是一般人。” an说,“那我不出面,让他们三个去。” 米瑶在对面说,“嗯,你们行事低调一点,不用我说也知道,如果被发现,大家都麻烦。” an挂了电话。 对另外三人说,“想办法弄到邀请函,你们三个去看看。” y说,“那我试试。” an看他一眼说,“不是试,是一定要。” 回头从倒后镜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个人,“这次我不方便出面,所有的事情都靠你们三个,小姐说了,不能被程家人发现为原则,你们三个都没有见过程进程思的面,算是生面孔,小姐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心里清楚,养兵千日,这次就都靠你们了。” y已经拿起手机,翻看着,看谁能要到邀请函。 ****** 夜色低垂,方毕纯的美术馆灯光闪耀,错落奢华,园艺师忙碌了两个晚上,一个白天,插满的鲜花,雍容不凡的气派。 y跟着一位熟人一起来,他这位熟人是方毕纯美术馆的资深藏家。 “这可……”danny拿过旁边椅子上绑着的一个气球,发现气球上装饰着兰花,他翻看着,认出这是一株可以炒作的品种,成交个二十万没问题,又抬头,看到前面一排气球轻摆,都带花。这也……太奢侈了。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寄给了,又往前去,西洋乐队在院子里演奏,里面有中式简餐,还有西式的海鲜大餐,法式料理。 他问同行的朋友,“这到底是谁过生日?” “谁知道。”那位藏家笑,“不就找个借口大家聚一聚,不过方毕纯这次下了本。”他说着,把一个盒子递给旁边接待的人。 然后在来客名单上留下名字。 y递过自己带的礼物,随口问,“你送的什么?” “一辆车。”他那朋友说。 y诧异道,“怎么送那么贵重?” 那藏家搭上他的肩膀,走了两步,笑着说,“送法拉利的都有,这算什么。你要来开开眼界,自己就随意。别的事情不用管那么多。” y这才知道,自己这朋友是知道谁请客的,可是不告诉自己。 他这下真的有些茫然了,要过生日,难道寿星不出现吗? 楼上, 戴邵东站在那里,望着楼下宾客越来越多,大惊小怪地说,“呀,我说现在的女孩真是都不一样,看看那个女的,已经和好几个人搭讪了。” 顾惜抬手摸了摸耳环,没说话。 戴邵东神色兴奋,“以前还要在宝马和自行车两个选项中纠结一下,现在直接都带着战略方针,你这生日会,早知道是这种规模,应该可以卖门票,那你只从女客人手上,就能大赚特赚,令业绩飘红。” 顾惜点头,“你说的很对……”她也没想到程琦这么有面子,他不出面,宾客依旧如云。 戴邵东转身来,“不过你今天可够漂亮的,等会你男朋友不来,我挽着你下楼去美美怎么样?” 顾惜站起来,身上是件红色的长裙,有点桃花的艳,原本是略轻浮的色调,但因为她本身的年龄和气质,穿在身上,竟然反常的好看,令人惊觉,那温柔缱绻的女孩子,原来也可以裹上艳丽的颜色,只觉,这是可以令人动情的模样,想起汤念聪的话,这是一个,让人想和她谈恋爱的女孩子。 这一刻,他觉得顾惜的男朋友一定痴心的也是这部分。 他说,“顾惜,你男朋友到底是做什么的?” 顾惜走了两步说,“迟点介绍你认识。”她走到窗口,看到下面程进和程思正进来。宾客立刻有人围上去。 “咱们下去。”她转身下楼。 戴邵东说,“他们俩也来了。方毕纯面子不小。” 顾惜脚步一停,手搭在门把上,忽然觉得奇怪,她回头,“你怎么这么肯定是方毕纯请的,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请的?” 戴邵东说,“下面的人,你认识能超过十个人吗?” 顾惜说:“那算了,我不下去了。反正人家也是借个地方聚会而已。” 戴邵东说,“那我帮你下去招呼客人,你今天管收礼物就行。” 顾惜看他转眼下了楼,自己来到隔壁的房间,推开门,程琦正在和方毕纯说话。 他抬手。 顾惜走过去。 程琦握着她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对方毕纯说,“等会你带顾惜下去转一圈就行。” 方毕纯看着顾惜笑说,“大部分都是自己人,他们从来没机会这样聚过,你不想和我下去,和程进程思也可以。” 顾惜说,“我的生日是上个月,” 程琦捏了下她的腰,“老实。” 顾惜侧头看他,神情执拗,“这事情很难睁着眼睛说假话呀。” 程琦笑,满怀宠爱地说,“又没人会问你。” “真的不会有人问吗?”她的语气像个小女孩。 程琦推她说,“那你去试试,有人问了你不会答的问题,你再回来。” 顾惜真的一言不发,就去了。 方毕纯有些呆滞地看着两人,看着顾惜乖乖听话地下楼去,都忘了叫自己陪,停了好一会,心里竟然反常地涌出一股甜蜜来,这种一个眼神也爱意流淌的事情,离他太远。莫名觉得很嫉妒。 他说,“这个顾小姐,和你在一起,挺亲密的。” 程琦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玻璃前,神情,像一个看到自家女儿走进校园的家长,可惜他不能亲身代之面临人生险恶。 看到程进抬头,看到顾惜,然后走了过去,俩人遇上,他才露出释然的表情。 宾客大部分都知道是程家人请客,过段日子,自己和顾惜成婚,这些人前后一想,就能知道,今天为了博红颜一笑的是自己。 他侧头对方毕纯说,“这种事情也挺有意思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方毕纯说,“要不说,很多男人喜欢捧女明星呢,里面显示的是财力和势力,女人高兴,男人有面子,当然是有意思,还能上瘾呢。” 程琦看他一眼,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这个艺术家“恶毒地”一秒抹杀了。 他说,“你对我有意见?” 方毕纯说,“今年我不画猫了,要画狗,各种狗,单身狗,独身狗,就画他们怎么被虐的。” 第117章 夏听音 y小心翼翼地周围看着,今晚来的人不少,如果要请客,最少得五六十桌,自助自在,众人交际,他却小心谨慎,在程进和程思出现之后,他更是只在不起眼的地方坐着。 但是一场混下来,还是蛮有收获。不过不方便再照相,因为没有人拍,这种场合自拍也是不受欢迎的。 an收到那挂兰花的气球照片,觉得和家里花房的一株差不多,毫不犹豫发给了米瑶。 过了好久,才收到米瑶的回复,“到底什么人过生日?” an犹豫着按下,“里面的人都避而不谈y旁敲侧击,有人说是程家办的,有人说是方毕纯办的。给一位姓顾的小姐过生日。” 飞快收到回复:“照片呢?” an回复着,“离的太远y没有机会照到照片,回头……”短信没发完,酒店门响了。他走去开门,外面站着danny,“这么快就回来了?” y说,“我不敢多待,到处都是程家的人。” “他们认出你了?”roman极快地关上门。 “没。”danny说,“但我发现已经开始排查里面的客人,今晚混进来的人多,除了我,还有很多女的。我看都被请了出去。” an说,“那你怎么知道是程家的人?你可从来没有见过那边人。” y说,“我见过那么多次程思和程进的照片,在里面排查的人,是程进在安排,我看到他和别人说话了。也看到他一直陪着那个过生日的女孩。” “有照片吗?” “奥,有。”danny把手机拿出来,“临走拍了一张。” an拿着一看,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和程进在一起,程进正和她说什么,她望着程进,听的专注。就是有点远,不是很清楚。 “这女孩……你看着像不像程进的人,她这表情和程进挺熟的。” “也有可能。”danny说,“能来的都是方毕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真的打听不出来。要不你让小姐自己试试,她和琦爷外头的关系不是也很熟。” “熟也打听不出来。”roman说,“敢露半点口风,那边也能知道。不行……”他左右走了两步,“……程思呢,程思对那女孩怎么样?” “也熟。”danny说,“那女孩下来的时间不久,看着和客人也不熟,我在旁边看着,好多人和她说了话,她都只是听,然后人一走,她就立刻转身问程思。程思就和她低声说话,样子像是她压根不认识,然后程思给她教着认人。” “教着认人?”roman觉得这选词太另类,“不是应该介绍人认识吗,你怎么说教着她认人?” y摇头,“不是介绍人的样子,那样子……”他想了下,有些形容不出,“就像个小女孩,她不知道的事情转头问自己父亲,她父亲无论怎么位高权重,都是一副引导指引的样子。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不明白。”roman说,“你意思程思的样子挺迁就她,所以她也许是程思的女朋友?” “不是。”danny说,“迁就是迁就,亲密也亲密,可更多的。”他斟酌了下,“我觉得他们关系很好,这样说吧——”他终于找到了形容词,看向roman “我觉得他们像一家人。” an看了他一会,说,“我把照片发给小姐,这女孩的样子够不上程家要的标准,应该是程进或者程思的人吧。” “琦爷今晚没出现。”danny喝了口水,“还有戴邵东和那女孩关系很好,我看到他帮那女孩端东西吃,还接了电话之后,拉那个女孩去听自己的电话。看样子,他们更像一个朋友圈的。” an不敢犹豫,这段消息也发给了米瑶。 米瑶的电话很快过来,问道,“你们到最后也没问清楚,这是程家请的客,还是方毕纯请的?” an:“他们关系看着都挺好。” 米瑶问,“这女孩姓顾?” “对。” 米瑶停了一下,冷然地声音传来,“这样你们还想不到?” an觉得小姐的声音,已经带上不快,他说,“我……我们猜测,也许是,程家和戴家有亲戚,如果这女孩和戴家有亲,也说不定。” “roman!”米瑶的声音冷冷传来,“你们先按兵不动,等我的电话,连酒店最好也别出。” an莫名其妙挂了电话。 ****** 对面, 米瑶挂上电话,却紧紧握着电话筒,她这边是清晨,对面的米先生放下咖啡杯,“为什么要他们按兵不动?” 他的神色凝重,“这么快就查到了。” 米瑶看向他,“这女孩姓顾,戴家没有这个姓的亲戚。” 米先生说,“也许是远方的也说不定。” 米瑶摇头,“爸爸你何必为我宽心,别人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自己连面都不出,全部的人都甘愿为其奔波。”她一下站了起来,“马首是瞻,起码还能看到人。只有他……他甚至都不用出面,就一堆人等着一呼百应。” 米先生低头,拿起手机,照片上的女孩是侧面,“咱们也是猜测,也许程琦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可这女孩……”他的话停住,女孩有种温柔缱绻的感觉,望着人的样子,这样冷眼旁观,也觉得好像她的世界,只有对面那个人。 米先生的心微微落了落,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讲,男人都喜欢女人温柔。手上的电话被拿走,米瑶看着那照片,“如果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何至于程家会变卦,我们说好的事情就那么算了。程老爷子这么多年的心血,六年,给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说不要就不要,除非是有了更加有力的保证。” 米先生微微一愣,被自己女儿的推断折服,说道,“没有反对,就是默认。你说的极对,这么多年程琦都默许着你们的存在,现在忽然这样说,只能是有了他自己合意的对象。” 他拿着手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女孩子。” 米瑶平静地拿过手机,“上次在美国,他遇上我,还说我这两年,心思越发重了。他那个人,表面也许不会说,可什么事也逃不掉他的眼,” 她看向自己父亲,“这么多年,他如果真的没想过要我,怎么会那么清楚我的事情。” 米先生说,“那他对在英国那边的不也一样。也许当初程老爷子有这想法,他为了安抚家里,心里原本就打算,如果有了真喜欢的再推。女儿——”米先生站起来,“爸爸希望你能放开这件事,咱们要得个明白,其实过几个月自然也会明白,程琦和家里有协议。他明年得给家里一个孩子。” 米瑶的手,紧紧攥了攥,说,“原本我明年毕业,那孩子该是我生的。” 米先生靠近她,苦口婆心,“对,应该你生的。你被程家精心培养了六年,可是现在情况变了,你不用再和别人去争那样的日子了。等你毕业,先去一次远途旅行,好好玩一玩。然后再谈个自己喜欢的男朋友。” 他停下,看米瑶表情坚毅,又劝道,“以后咱们就慢慢脱离他们家,谁也不知道咱们两家以前的事情。你说这样多好。这些年,程家扶持咱们家,给了你不少东西和资源,让爸爸说句公道话,真不能算亏待你。” “所以我才不能退缩。”米瑶看向父亲,对视着说,“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她站起来,走了两步,拿起电话,“roman,你们明天一早就回来。这件事不用你们了。” 米先生完全跟不上女儿的思路,只能担忧地看着她。 米瑶挂上电话,低声说,“六年的时间,我都摸不到他的全部世界……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喜欢上来历不明的女人,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待在帝景城一住一年。以他的性格……” 她慢慢地坐下,轻而慢地说,“他不过是自欺欺人,如果没有想到接纳我,怎么会管我上什么学校,喜欢什么专业。那时候选校,他说过,让我选自己喜欢的……” 她站了起来,“我飞去见见程老爷子。” 米先生一把拉住她,“那边说了不用去。” 米瑶反手抓住他,“爸爸你也得去,就当去问问。我去了,几句话就能套出来真相,总得知道这女人和程琦是怎么回事。” 米先生摇头,“程老爷子特别说了,不让去,就算要去也不能是现在,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再说你不怕程琦知道吗,他现在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你这样就是得罪他。” 米瑶停了几秒,点头说,“对,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走了两步,拿起手机来翻出那张照片,忽然,她的视线凝滞,然后飞快放大照片,相片中女孩的左手上,戴着戒指,那戒指放大,她如同瞬间被击中,“原来真的是程琦……” 米先生走过来,看到那照片上的戒指,“这戒指有什么特别?” 米瑶说,“没什么特别,只是一般人,请不动这个人而已。——上次去美国,我知道程琦在有个人那里,定过一件首饰。”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口的苦闷,“这个人只做少数不能推的定制,他的东西我一见就认得。” “因为程琦喜欢?” 米瑶飞快发出一条短信,说,“这么多年,他总以为我研究的是政治,但他不知道,我研究的是他而已……我不信他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女的,他们俩之间,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 过了几天。 an回来,带回了顾惜的履历。 “以前开清洁公司的,后来去帮程家打扫过卫生,会不会这样认识的?”roman尝试分析。 米先生说,“荒谬,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对一个人另眼相看。” “你就是通过戴邵东那边了。她曾经是戴邵东的合伙人。” 米先生说,“还有过男朋友?” “对。” 米先生深深地皱起眉头,“那这种程家怎么会要?程琦挑剔了一辈子,只凭这一点,这绝对不可能是和他有关系的人。” 米瑶翻完,说,“程琦去年被绑架那事情你们还记得吗?” 俩人都看着她。 米瑶说,“中间有个人救了程琦,就是这个女孩。”她拿起一张照片对着两人,上面的顾惜长发套装,黑白分明,她说,“你们想不到吧,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是琦爷的救命恩人呢。” “瑶瑶……你,你怎么知道的?”米先生问的有的心惊,这种消息,显然一般途径不可能知道。 米瑶低下头,说,“自然是问了一个知道内情的。” 第118章 夏听音 清晨, 顾惜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餐,一边翻看等会开会用的资料。 程琦坐在她对面,手里端了杯果汁,一直打量顾惜旁边的一沓文件。 “你看什么?”顾惜头也不抬地问。 程琦拿叉子,叉了一块苹果塞进她嘴里,“我看你这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顾惜吃着苹果,看了他一眼。 程琦说,“你知道吗,我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静过,等会你一上班,这么大个房子,就只有我一个人。” 顾惜低下头,翻了一页文件说,“你准备狂欢庆祝吗?” 程琦说,“那不行,还得先和程思视频一下,交代他一点事情。” 顾惜说,“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多一个选项,你也可以打扫卫生的。” 程琦喝了口自己的果汁,然后说,“我能这么有空,完全是因为这一年我们公司在业务上没有进行任何拓展。” 顾惜又翻了一页文件说,“上次拓展太迅速,都踩到别人的地盘了,被埋在土里还没有领悟人生的大智慧,你还想拓展什么?” 程琦抱着杯子愣住。 而后怏怏道,“……不拓展是因为时间都用来追女朋友了,怎么女朋友完全都不领情,不理解这背后惊涛骇浪般的情谊深厚。” 顾惜合上文件,站了起来,去拿旁边的西装,“深情厚谊要落实到衣食住行,你要住这边,想过这么大的房子谁打扫卫生吗?” 程琦望着她,露出无害的样子说,“那打扫卫生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行吗,咱们把精力用在更重要的地方。还是你其实想回家去住。” 顾惜穿上了衣服,又去拿大衣,“这里太大了,就咱们两个——不过你要喜欢,咱们就住着吧。就是我那边的房子该落灰了,回头我回去收拾一下。” 程琦立刻站了起来,“我去,今天白天我让人去。” 顾惜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别让人去我家。” 程琦走过去,帮她扣扣子,“那你几点回来?我去接你下班吧,我特别喜欢等你下班。” 顾惜抬眼看他,对上一抹特别精神的眸光,程琦的喜色令她有些无法直视,她说,“你在家就行,你开车去找我,我还不放心。” 程琦应了,猛然拉着顾惜转了转,她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大衣,里面有绒,穿上的时候显得腰有点圆滚滚的,程琦说,“你怎么穿这么厚一件衣服?” 顾惜说,“今天要去厂里,上次戴邵东带我出去,我以为他要带我去新公司,谁知道让我去墓地,那天冻死我了。以后出门得穿厚点。” 程琦说,“现在他不会总来麻烦你了吧,他要接手家里的事情。” 顾惜嗯了一声,低头坐在门口穿鞋,“我想过了,就这么几件事,都做完就行,现在我们咨询公司那边,也不接新的客户了。”她抬头,怨念地说,“我已经推了两个客户。少挣几百万。” 程琦顿时可惜道,“那怎么不接下来,你可以用这边挣的钱去还银行,这样你就可以早点脱身了。” “就是哦。”顾惜站起来,也拖着调子恍然大悟,“多接客户多好,不就最多忙那么一点点,谈恋爱反正多数也是说废话,不如把时间都用来挣钱。” 程琦笑着搂上她,下巴揉着她的头发,一下就把顾惜的头发揉乱了。 顾惜推开他,“又耽误我上班。” 程琦拿围巾搭在她脖子上,送她往外去,又说,“这衣服好看,你以后就应该多穿这种衣服,和小熊猫一样,这样可以避免职场上不必要的麻烦。” 顾惜:“……” 程琦笑着推她,“快点快点,早点去早点回来。” 看着顾惜的车慢慢出去,冬日清寒,昨晚的落叶在游泳池上飘,他转身关了门。上楼, 视频一开,程进已经在等他。 “哥。” 程琦说,“程思呢?” “他一会就回来。” 程琦说,“马上圣诞节了,我今年不回家,你和程思要是不想回去,也不用回去。” “圣诞之后就过年了。”程进靠近屏幕,“哥,你今年带顾惜回去过年吗?” “不去。”程琦说,“顾惜忙,家里人多事情多,迟点再回去。” “那你回去吗?” “回去。”程琦拿过旁边的记事本,“我让程思考虑的事情,他考虑的怎么样?” 程进隔着屏幕,愣了一小会,说,“二哥说,他对米瑶没有那意思。” 程琦放下他的记事本,看向程进,“他说的,他没有那意思?” “对。”程进神情犹豫,说,“其实我觉得米瑶和程思在一起也不好,回头顾惜来……大家见面就不好了。” “这是你的想法,这几年,一直是程思帮她联系学校,安排她的事情,算了,”程琦说,“政治文化,黑暗而肮脏。他能放下最好。” 程进不敢随便搭话,小心揣摩着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原来……还是想程思自己选择。米瑶从选了政治系,好像就是个错误的方向。程思如果选了米瑶,那他也会连带被放弃。 当然,这样说明他哥还是很在乎自家人的。 他想了想,说,“别人也就算了,但米瑶人有点傲气,而且固执,米家会不会管不住她?” 程琦说,“她所有的傲气和固执,都是基于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带给她的,包括那自以为是的尊严感,不用管她。以后不许她去家里,你和程思也说清楚。” 程进这才心惊,原来程思如果选了米瑶,以后家里都不欢迎他们了。 还好没有选呀。 他觉得这话题略沉重,转而说道,“我让他们去给房子拍照片了,回头就发给你,你让顾惜挑挑,看你们的新房准备放在什么地方,我好早点让人换家具整理。” 程琦笑,这样讨好,“你有事情想说?” 程进露出苦恼地样子,“我想圣诞节的时候,可以飞回去和你们一起过。” “不行。”程琦直接给否了,看程进一脸难过样,他也不安慰。 好不容易二人世界一次,还想来搅局,真是个混小子。 ****** 顾惜到了公司,不多时,戴邵东和清酿的负责人就到了, 顾惜略意外,站起来说,“你这么忙,怎么还亲自过来?” 戴邵东说,“你今天什么安排,中午和我吃个饭怎么样?” 顾惜问,“有事?” “有点。” 顾惜说,“我中午约了王总吃饭,他也有点事情要找我,我一直没抽出时间见他,你看……” 戴邵东一听,能说这么细,显然是无法再推了,他说,“那我在你办公室等你一会,你这边先说事情,等会我和你说几句就行。” 顾惜点头,问,“那让秘书端杯咖啡给你。” 戴邵东转身离开会议室,现在顾惜已经接手了他的事情,他不方便再参加会议,到了顾惜的办公室,秘书很快端了咖啡过来。 他坐着,打量了一会顾惜的房间,摸了摸坐着的椅子把手,那样光润充满设计感,他拿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几下通了。 “汤汤。” “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对面北风呼啸。 “你在外头?”戴邵东说,“听上去有风声。” “是在外。快圣诞了,我准备回去一趟,所以这几天也忙。你不是应该更忙,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戴邵东说,“我几天前就想给你打,一直没抽到空,现在我在顾惜公司,等顾惜忙完我找她有点事,她正开会呢,我正好给你打个电话。” “说。” 戴邵东对这语气很有意见,“怎么不热情。——不过我给你一说,保证你有热情。我告诉你……”他回头看了一眼门,“我知道顾惜的男朋友是谁了。” “谁?”对面明显地安静了下来。 戴邵东说,“顾惜生日那天,她说方毕纯安排的,谁能使唤得动方毕纯?而且……方毕纯的美术馆餐厅那么难定,可以清场给她一个人庆祝生日。你那天没在,不知道来了多少有面子的。” “你就说是谁吧,我这在地里呢。”汤念聪有些咬牙切齿。 戴邵东一下笑了,说,“原来在地里,那是我不好。应该长话短说。” “不说我挂了。” 戴邵东拿着电话也能想象汤念聪在对面被气的不轻,他笑了一阵,压低声音说,“应该是程进。” 神叨叨的语气,成功震慑了汤念聪。 “为什么?” “你想想,那天你回来,顾惜刚到你那边,他就来了。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后来顾惜过生日……我就更奇怪,顾惜认识几个人你也知道,生活简单,可那天,程进全程都陪着她。” “那她怎么不干脆直接说那是她男朋友?”汤念聪冷声冷气。 戴邵东说,“那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程进,也有可能是程思。” 汤念聪的冷笑声传来,“你怎么不说是你表舅。” 戴邵东说,“你看看你,我是认真的,你开什么玩笑。真是,顾惜不说,一定是不想我在中间为难。算了,她不说,我就当不知道好了。不信你看着。” 汤念聪说,“你说完了,说完我先挂了。” 戴邵东说,“还没完。我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惦记顾惜了,如果是和程进,那没戏了。” 汤念聪抬手挂了电话。 身后,是倒塌了一大片的大棚,工人跑过来说,“这不行,人不够,好多菜压的时间长,苗子就毁了。” 汤念聪说,“先救,能救多少救多少。” 看着工人跌跌撞撞跑远,他拿着电话,想到顾惜说的,这事情不好做,他觉得自己能拉下身段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原来,还真的不容易。 第119章 夏听音 顾惜推开门,戴邵东正坐在桌前看自己的电脑,顾惜走过去,看到他的咖啡喝了一半,都凉了。 “我让秘书换杯热的给你?” “不用不用。你坐。”戴邵东合上电脑,“事情谈好了?” 顾惜坐在他对方,弯腰从下面抽屉里拿东西,“谈好了,你的公司和人我都接收完毕,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她递给戴邵东一瓶轻酿,“你喝这个吧。” “你看你,怎么还和我客气。”戴邵东语气亲密,一副已经发现顾惜秘密秘而不宣的样子。 顾惜觉得他略反常,问道,“那就说事情吧,找我干什么?” 戴邵东说,“这不是快圣诞了,我手上事情实在太多,看你还能不能分出点时间给我们。我新公司旗下有个超市想扩张。” “扩张?”顾惜诧异道,“你这还没站稳脚跟呢,就想搞扩张。” “什么叫没有站稳脚跟,我现在接手我爸这边的生意,都是自己熟悉的。上手分分钟的事情。”他的语气意气风发。 顾惜盯着他看了一会,笑道,“看来比预期的还顺利,你爸爸那边还好吗?” “那边比较麻烦,他暂时回不来,所以这边全是我说了算。” 顾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一直被人压着,现在你一家独大,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是这个意思吧?”说完这话,她想到早晨的程琦,那样欣喜告诉自己,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自在,家里只有他自己…… 她有些好奇,身子前倾,问道,“是不是每个男人,其实心里都住着个孩子,一没人管,心里和过节似的。” 戴邵东略微往后坐了些,想到顾惜也许映射的是程进,因为顾惜平时可不会说这些闲话,程进最近离开了帝景城……嗯,这样一想他明白了,说道,“那也不一定,像我们这种人,想做出一番成绩是正常的。但凡有点能力的男人,自控力也都强,什么风浪都见过,不存在随时要人管的情况。” 顾惜看了看他,“算了,咱们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戴邵东的热情被打击,不满道,“……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顾惜翻开自己的记事本,说,“没什么意思,我看看时间……最近我刚刚推了两家,真怕你这事情我没时间帮忙。” 戴邵东笑道,“挣钱了,所以现在不着急了。” 顾惜说,“等会吃饭就是谈王总给我们回款的事情,他当时的要求低,这一单他得给我们付最少四百万。” 戴邵东愣了愣,“你这真要比肩国际的大咨询管理公司了。” 顾惜闻言,看向他认真问道,“你说我这公司名,是不是可以现在就换。”一想又不对,摇头说,“算了,我也不准备长期干。就这样吧。” 戴邵东木然了几秒,感觉自己又抓到了玄机,他说,“你准备收山嫁人?” 顾惜望着自己的记事本,想了几秒,说,“人生高峰不一样,我最初选这行,是想着什么机遇在面前就抓住什么。”她看向戴邵东,“人一无所有的时候,选择不能太多,不能选自己想干什么,只能挑什么可以干。我的人生,现在也面临了这种选择。” 戴邵东想了一会,理解了背后曲折的含义。他觉得自己挺不容易的,要不是猜到她和程进的关系,这事情还真不好猜,他说,“嫁入豪门的生活是不容易,那高峰,难度其实高过你创业。” 顾惜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嫁入豪门?” 戴邵东笑道,“咱俩……”他对顾惜挤了下眼睛,“你放心,以后能帮忙的地方我随时都是你的后备力量。” 顾惜略困惑地说,“我不知道你这感慨从何而来,不过咱们俩认识这么久,关系确实不错。你这事情,我就应下来,不过说好,我只帮你到六月份。六月之后,我们差不多银行的贷款也还清了。我到时候就不做了。” “真的!”戴邵东用音量表示自己的震惊,“完全不做了?” 顾惜说:“你心里知道就行。我到时候不能留在帝景城了。这半年,我还得忙我妹妹的婚礼,她要结婚了。” “结婚?”戴邵东又收获了一个红色炸弹,心里黯然了一秒,想了想自己女朋友,说,“那你妹妹结婚结到你前头?” “嗯?”顾惜愣住,“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有问题吗?” “那当然没有。”戴邵东说,“你们两家见过面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去捧捧场。” 顾惜摇头,“还没见面,准备圣诞见。早前我妹妹问我,我其实想她迟点再结婚,可是……她要是结婚到我后头,也不太好。” 戴邵东说,“也就是,你嫁的门第太高,就显得她的婚姻平淡,她那个男朋友,就是你们公司的副总对吧。” “对。”顾惜停了一下,说,“这事情我也得先和你说一下,我准备以后把轻酿那公司交给他,你没问题吧?” 戴邵东说,“你看你客气,公司都是你的了,你想交给家里人我还能发表意见。” 顾惜拿起桌上的瓶子,神情眷恋,“这怎么说,也是你自己第一次独立创业的东西。还是尊重一下比较好。” 戴邵东看着那瓶子,看顾惜手摸着都轻轻的,说道,“不舍得吧。和自己的孩子一样,这可是你的心血,别让人给你败了就行。” 顾惜瞪了他一眼,“就不能说点鼓励人心的话。” 戴邵东说,“我说实话而已,你准备六月就放手,那么之前你准备请代言人的事情还请吗?还是准备就这样子维持。”戴邵东说着,心里算着账,“你要是不扩张,估计到六月还不完银行的钱吧。” 顾惜说,“欠你的你不是说可以慢慢还?” 戴邵东呆滞了一秒,“不会吧,那时候是我相信你……”一想又不对,“你这是逗我呢,你不是那种人。” 顾惜笑着问,“那我是哪一种人?” 戴邵东胸有成竹地说,“你就是那种欠人钱睡不着觉的那种。我说的对吗?” 顾惜叹了口气说,“所以还是要请代言人才行。” 戴邵东笑起来,“那可又是一笔庞大的开销,现在拿个几百万出来打广告,大头都让代言拿走了。你说说你,以前给你说的徐洋你还不用,你们有交情,说不定他会收你便宜点。” 顾惜无奈道,“我说了别在我跟前提这个人。” “其实他最近发展好像有些停滞,要不我帮你再去问问。”戴邵东逗她。 顾惜说,“我真的和这个人没有关系。” 戴邵东义正言辞纠正,“你这样说就显得心里还在意。” “……可我真的没有在意。” 顾惜站起来,“完全没办法和你好好说话,你的事情说完了吧,说完我要去吃午饭了。” “急了?”戴邵东跟着站起来,一看表,“也确实到午饭时间了。” 顾惜说,“你看着吧,这次代言费我一分钱也不会花,就请我之前看好的那个。” 戴邵东穿大衣的动作停住,“一分钱不花?” 顾惜穿上大衣,把头发甩出来,看向他问,“要打赌吗?” 戴邵东思量了几秒,果断摇头,“你有男朋友帮忙吧,我才不上当。” 顾惜抬脚往外走,气道,“提醒你一下,你们公司的咨询费咱们还没谈。” 戴邵东追上去说,“……你看看你,这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门在他身后合上,留下一处彰显着格调的办公空间。 ****** 顾惜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了和时间赛跑,要跑的赢竞争对手,还要跑的赢银行里的高额负债,更要跑的赢自己的肚子。 她鸵鸟般的回避也许要当未婚妈妈的现实,程琦想当爸爸的愿望那么强烈,她实在无法再和他探讨避孕的问题。 所以还是让顾念先结婚更合适。 一下班,她就早早回了家,心里也有点好奇,那个独自在家的人,不知道今天怎么狂欢庆祝的。 可一回到家,程琦正在厨房对着电脑学做菜。 顾惜脱着大衣,周围看看,“我以为你今天一个人会开个派对之类的,不是要庆祝吗?” 程琦对她抬手,要抱。 顾惜扔下大衣过去抱住他。 程琦说,“庆祝得有道具,已经在路上了。” 顾惜搂着他,抬头望着自己男朋友,神情悲哀,“你可别做刺激我的事情。” 程琦低头吻她,“带你一起玩的。” 顾惜:“……我可以选择不玩吗?”她好多年没有“玩”过了呀。 程琦不接她的话,反而问道,“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顾惜说,“工作。对了——”她推开程琦,“念念前天打电话问我她结婚的事情,我想要不就让她结吧。趁着圣诞,两家人见个面。结在咱们俩之前也好。” 程琦点头,看顾惜走过去洗手,他问,“我需要作为家里人出席吗?” 顾惜擦着手摇头,“那怎么行,你还没有见我父母,我还得让顾念把我父母接回来。” “嘶——”一下,程琦被烹出的意大利酱烫了下手,他看着自己女朋友,眼神惊讶,像看一个精神病。 第120章 夏听音 程琦拿餐布擦着手,谨慎地打量着自己的女朋友。 顾惜没看到,她擦了手,把餐布折好放下,又说,“对了,还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说一下。” 程琦转身搅着火上的意大利酱汁,“……你说。” 顾惜觉得这声音有点漫不经心,她望向程琦,对方站在那里,此时是世界上最气度不凡的“厨师”,还是她私家的,她走过去从后面搂上程琦的腰,“你怎么了?” 程琦的左手盖上她的,拍了拍说,“你继续说有什么事,不会是圣诞要加班吧,那可不行。” 顾惜把脸贴在他的衬衫上,说,“我那天要陪你,记得呢。——是想说工作的事情,”她说话的时候,唇可以挨到程琦的衬衫,那衬衫衣料华贵,她情不自禁,咬了一下下,才说,“今天戴邵东来找我,他说旗下有超市想扩张,我答应他了。” 程琦的身子微动,侧头往后看她,“为了还银行的钱?” 顾惜仰头,下巴靠在他背上,撒娇说,“我们当初合作搞这个,原本打算先弄一个自己的饮料基地,厂房最少要两间,生产线可以上进口的,因为只有一亿,这个资金量其实并不大,所以得分慢慢来。分两期,到了明年有了钱,再添两间厂房和设备……” 程琦转身过来,看着她。 顾惜继续搂着他的腰,挤进他怀里,“现在合作的这家,他们有六间厂房,但有两个使用率一直不高,所以租给了我们。就算我以后不干了,也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完,还是得有自己的生产基地才行。” “你要买地盖厂房?”程琦语气略微有点变化,“那听上去像是一个费时间的事情。” “不是。”顾惜晃晃他,“戴邵东家有些生产基地使用率低,他可以转给我一个。那天他说,我就记在了心上。今天他来找我,说到超市要扩张,我觉得这是一条线的事情。才答应的。” 程琦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手臂压在顾惜的肩头说,“你是个很能干的人,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顾惜笑了,甜甜的,她说,“戴邵东家的超市本来就不少,他现在还要扩张,加上汤念聪家的。到时候我们有了自己的生产基地,可以加一条别的线,这样有大型超市做营销渠道,会简单很多。你不知道,产品营销渠道上抢地盘特别不容易,现在也算靠着小树苗好乘凉。” 程琦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奈道,“其实我真的猜不到你要做什么,”他低头,抵了抵顾惜的额头,柔声说,“这一点,你真的比我厉害。” 顾惜看着那么近的唇,生出亲一下的冲动,被夸的心里更甜,她说,“其实如果只是现在维持,我担心到时候市场有什么变化,轻酿销量是不错,可不保险。走超市是另一个选择。我今天给戴邵东还说了个假话,告诉他做的另一个营销策划可以回款400万……” 程琦很感兴趣地望着她,“那实际回款多少?” “二百。”顾惜不情不愿地说,“中午和对方老总吃饭,款子已经打给我们了。我想戴邵东更信服我的工作能力,所以不想和他说实话。” 那语气郁闷的不行,程琦忍着没笑。 顾惜却知道他心里笑翻了,她说,“你看看是不是很没意思,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这么折腾,还不如跟着你过一次生日,收一件礼物都不止这个价。” 程琦说,“我什么都没说。” “心里在说。”顾惜点着他的心口,“我是有些不甘心,这毕竟是我自己一手打造的品牌,不舍得就这样昙花一现。所以……”她抬头望着程琦,“我接下戴邵东的事情一举两得,又能挣钱,然后把自己的厂子落实了,等一切上了轨道,咱们再结婚好不好?” “这个时间会很久吗?”程琦语气不确定。 顾惜摇头,“不会,不会,就是大概我会更忙一点。” 程琦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看着她。 顾惜渴望地和他对视,柔声说,“……你不知道这种时机多难得。” 程琦低头,亲了她一下,说,“你是说戴家举家移民,准备甩卖产业的机会,还是说因为举家移民,戴邵东提前掌权,准备扩张超市的机会。或者是……汤念聪去了搞有机种植,可以给你提供后备帮助的机会?” 顾惜略微拉开点距离,佩服地看着他,“你闻……是不是那意大利酱里面放红酒醋,怎么这么酸?” 程琦搂上她,朗声笑起来。 顾惜觉得那笑声,带着自己心情也飞上了天,这代表程琦答应。 她搂着程琦,垫脚尖去亲他,“谢谢,谢谢。” 程琦只觉得脸被碰的一疼,那哪里是亲,他笑道,“那现在正好趁机说说,你那些生日礼物还堆在方毕纯的美术馆,你准备什么时候拿回来?” “先放着吧。”顾惜说,“都不知道谁送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你的仇人在里面放什么窃听器之类的。咱们家现在人少,安全第一。” “你还真是……”程琦哭笑不得。 顾惜又垫着脚尖,跳着亲他,觉得刚刚没亲好。 程琦却低头,让顾惜亲上了他的唇。他挨着顾惜,头微微动了动,唇揉着她的,低声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那声音,随时随地都可以缠绕到自己心上,顾惜动了情,吻着他说,“……知道” ****** 顾惜第二天起了大早,有了程琦的话,她今天好去和戴邵东落实,一边套上衬衫,一边和程琦说,“今天我争取多办点事情,早上去和戴邵东谈,下午我要去厂里看看,那地方离念念近,我顺便去看看她,说说接我爸妈回来的事情。” 程琦正抱着枕头看她,原本在赖床,听到这话,连忙掀被子下来,也去穿衣服。 顾惜说,“我会按时回来的,你别不高兴。” 程琦从后面伸手,半搂着先帮她系扣子,“要我陪你去吗,我可以不下车。” 顾惜身子后倾,故意靠近他怀里,“那太委屈你了,你在家玩吧。” “……”程琦帮她扣好最后一粒衬衫纽扣,转过她说,“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顾惜笑了,伸手搂上他的脖子,“这口气,怎么像已经认命沦为厨师了。” 程琦顺势搂上她,嘱咐说,“……无论多忙,圣诞的时候一定要留给咱俩,我有礼物送给你。”晨光微醒,他搂上顾惜,觉得一切都惬意地苏醒过来。 顾惜被搂着,感觉到程琦身体的变化。她的柔情蜜意都吓跑了,不可思议道,“刚刚才做过,你怎么回事?” 程琦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可自已地一分一秒都在想着某件事,特别是早晨,心一横,搂着顾惜又往床上去,“……我们那么久没见,这是中间三个月欠的。” 顾惜连忙挣扎,“那要没时间吃早餐了。” “车上吃吧。”程琦手解扣子比刚刚扣的还快。 顾惜伸手去拿旁边的表,“我看看时间。” 程琦抬手夺过,随手往后一扔,“敢在床上给我掐表,你真是学成了。” 顾惜:“……” ****** 顾惜觉得如果有个女企业家评比,她现在一定是最成功的女企业家,因为她竟然做到了事业家庭两不误。 男朋友开心,员工也开心,她自己……也开心。 早上戴邵东没空,她就自己去了厂里,然后提前赶过去找顾念,顺便给顾念送点东西。 顾念已经没什么戏份了,她去的时候,顾念正闲着。俩人在上次的地方坐,露天地,冬日干冷,景色枯败,可有种难得的意境。 顾念说,“我下周就可以回去了,姐你怎么过来了?” 顾惜把装衣服的袋子递给她,“我今天要去饮料厂,顺便过来看看你。和你说点事。” 顾念从包里掏,掏出好多零食,她开了一包话梅,塞给顾惜一个,打量着她,“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 顾惜愣了一下,“没。” 顾念嚼着话梅,收回打量她的目光说,“我下周杀青就回去,然后就和安星家人见面怎么样?” “我来找你就是这事,”顾惜手伸过去,搭上顾念的手,“念念,你要结婚,是不是应该通知爸妈回来?” 顾念被雷劈了般看着她,嘴张着,傻气的不行。 顾惜问,“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她不确定地问。 顾念低头,把嘴里的话梅吐了,郁闷地看着她,“姐,咱没有爸妈,你怎么想的……”她抬手,双手捂上头。 顾惜更诧异,“怎么会没有爸妈?你明明说过有的?” 顾念放下手,觉得这谈话真是诡异的不行,她说,“爸妈去旅行的时候遇难,家里的房子贷款还不上,咱们才搬来的帝景城,你也不想想,如果有爸妈,怎么会一年多不见面?” 顾惜惊讶地看着她,低声说,“我以为他们在外地住,或者出国了。” 顾念抬手摸摸她的额头,神情关切,“姐,你不会有什么不对劲吧。” 顾惜拉下她的手,认真道,“有问题的是你,你忘了,在平城的时候,你自己告诉我,回头他们打电话回来,怎么怎么样,那次在酒店说的。” 顾念恍然大悟,一下笑了,“我……我那时候就那么一说……哈……”她笑的不行,“我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你竟然……竟然当真了。” 顾惜顿时郁闷,“难怪这么久你也不说,我……”她不知道怎么说,她没有父母已经习惯,所以这事一直也没放在心上。随即有点内疚,还是不够有归属感。 顾念收了笑容,说,“大家都知道,我还以为你也知道呢。这真是……刚刚你让他们回来,可真的吓死我了。” 顾惜心中一凛,更郁闷了,那程琦一定知道,这个家伙,竟然什么都不说。 她抬手,揉了揉眉头,说,“那不说这个,家里还有其他的亲戚吗,你结婚是大事,家里人总得通知。”说到这里,她恍然这一年,也没有和家里亲戚走动过。 就听顾念说,“还有什么亲戚呀,本来就只有一个表姨,还让咱们俩给得罪了,去年过年我打电话她都没接。上次借钱的事情恨死咱们俩了。” 顾惜抬手捂在衣襟口,不能置信,“……我竟然把你唯一的亲戚都得罪了?” 顾念说,“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那时候没钱。咱们俩,是咱们俩一起得罪的。” 顾惜看着她,首次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你结婚,要通知她吗?” 唯一的亲戚,唯一的亲情,顾念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发张请帖,她要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顾惜顿时觉得自己责任更重大,她说,“那你结婚,和安星家见面,我就是你唯一的家里人。这人口也太单薄了。” 要不她把程琦带上……那人可以顶十个人用。 一想又不行,见了程琦,说不定安星家会吓到不敢让顾念进门。 顾念没心没肺地开始吃东西。 ****** 顾惜带着一腔复杂的心情回到家,准备和程琦算账。 程琦好像预感到要倒霉,今天做饭还系了围裙,素净的小花,她的。 他站在料理台一侧,讨好地说,“我今天白天回去帮你拿了点东西。” 顾惜扔下包,“你是不是知道我爸妈已经过世了?” 程琦:“……”这么直白他没有准备。 顾惜走过去,狠狠打了他一下,“昨天我说的时候你一定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程琦难得的,支吾了一会,说,“你说让他们回来,语气肯定。我……我还以为你懂什么我不知道的法术,当时都惊呆了。” 顾惜咬了咬牙,“我失忆了。” 程琦说,“这次我信了,真信了。” 顾惜抬手又打他,丢人丢的不要不要的,“真是什么英明睿智的形象也没了。” 程琦搂着哄她,“没事,没事,大家都理解你。” 侧过头,心里想,天哪,昨天可真是吓到他了。 第121章 夏听音 第二天,顾惜和戴邵东抽空见了面,谈接手饮料基地的事情。 戴邵东午饭后,来到顾惜的公司,一见顾惜就问,“你终于下定决心了,我之前还一直想不通,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犹犹豫豫。” 顾惜从门口接过秘书端进来的咖啡,合上门,给他放在桌上,“我当然也有考量的其他因素,你们家的饮料基地都大,就算能让给我,买那么大的地方只生产轻酿也不行。” 戴邵东说,“所以越能扩张的越扩张,你这样不行,选在这个时候结婚,就等于放弃了自己以后的前途。”他停下,看向顾惜,很认真的样子说,“要不迟点结婚多好,明年,”说完又怕顾惜误会,“你结婚当然是好事,但是像咱们这样的机遇你也知道真不多。我当然需要你的帮助,可对你自己也有大好处,你说是不是?” 顾惜点了点头,叹气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做生意最主要就是时机和机遇。”她站了起来,走到窗口,远处非常热闹,可以看到中央广场的圣诞树,程琦一心要和她庆祝圣诞节。 她转身来说,“爱情一样要讲时机,当对方很想做一件事的事情,如果不是太勉强,我觉得自己应该多迁就。如果打击了积极性,也会影响彼此的感情,你说是吗?” 戴邵东说,“你是在映射我上次的结婚事件,还是也说你自己?” 顾惜笑道,“当然都有。我就是想说,如果我不结婚,接下一个饮料基地,然后跟上其他的生产系列。你家有已经成熟的各种渠道,我可以在帮你扩张超市的时候,顺便重新梳理,把我们的产品也跟上。然后营销团队在这过程中就可以召集完成,建立全国分销。” 戴邵东连忙点头。 顾惜说,“可是人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能迁就和放弃的时候,不应该顾虑太多。” 戴邵东不无遗憾地看着她,“你这样一说,我也理解。这个社会对男人和女人的要求毕竟不同。女孩早点结婚有早婚的好处。” 顾惜说,“那你说说能转让给我们的饮料基地是什么情况吧?你看了吗?” “看了。”戴邵东说,“家里的饮料基地比较分散,大的多。适合你们公司的,你看看这两间怎么样。离咱们都不太远。” 他打开电脑,按了按,同步给顾惜几份文件。 顾惜对着电脑,右手滑动鼠标,“这间就不错,当初帮咱们做清酿的。占地一百亩,生产线都是国际标准的。”她看向戴邵东,“这厂子当初投资了将近一个亿……你是不把我掏空不罢休?” 戴邵东笑,“真的已经是最小的了。别的也不适合你。这样,你要是真的不够钱,咱们俩可以商量,这好说。” 顾惜沉思了一阵,“问题不在这里,就算你能通融,可是我没有时间拉长战线。” 戴邵东说,“所以你明白,我刚刚说你结婚时间的问题。昨天你说要,我晚上也算账费了翻脑子。” 顾惜心里生出温暖感激,她说,“那就这家吧,其实都没什么可以挑的。” 戴邵东说,“我看也只能这家,这家也不错。上次帮咱们也生产过,接手也比较容易。对了,按照原计划,咱们新年前会彻底完成清酿到轻酿的转换,你这事情还得抓紧。” 顾惜说,“你那边的业务,我们圣诞之后再谈。” 戴邵东站起来,准备走,拿起桌上的日历顺便看了一眼,“已经20号了,那过几天就是平安夜。怎么今年过的这么快?” 顾惜站起来送他,说,“之前汤汤说圣诞要回来,他回来吗?” “不回来了。”戴邵东说,“回不来,他那边刚刚出了点事,好像是请的人不合适,大棚倒了一次。” 顾惜站在门口,有点同情。 戴邵东却抬手扶着门,说,“不过他说都是你的错。你以前和他说,现在搞种植的人难请,农民都被骗去盖房子了,都是因为你乌鸦嘴。” 顾惜愣了一下,笑着把他送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秘书正在收快递,说道,“顾总,这是刚刚送来的样品。” “样品?”戴邵东看着顾惜,“这时候要上新品?” “不是。”顾惜接过包裹,才鞋盒那么大,她说,“你见过这样送样品的吗?我让老周帮我弄了支新瓶子。” “新瓶子?干什么用?” “送人。”顾惜说。 戴邵东好像一秒想明白了,把她拉到外头,说,“你不会想送给你男朋友做纪念吧,他哪里懂的欣赏这背后的意义,送给我还差不多,咱们同甘共苦过,我还比较能理解你的苦心。” 顾惜推了他一把,“戴总,您好走。” 戴邵东笑着大步进了电梯。 顾惜的车一进院子,就看到门口停着两辆陌生的车,程琦这房子后面有车库,非常大,以前只有程进有时候总把车乱停,程琦的车,不用的时候都在车库。 她下车,踏上门廊,果然听到客厅很热闹,楼上有人扛着地毯正下来,个头高大,是个老外,她侧身,莫名其妙看着那人和她问好出去。 走到客厅,程琦正迎出来,“你今天回来的早?” 顾惜透过客厅的大落地玻璃,可以看到花园里也在忙碌,很多人在干活,都是外国人,她说,“这是干什么?” 程琦说,“反正也没事,我让他们把咱们卧室变了一下。” “卧室?那今晚还能正常睡觉吗?”顾惜实在地问,作为一个每天打两份工的人,保证睡眠是她对生活的唯一要求。 程琦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就逗笑了,领着她往楼上去,“现在你有时候带工作回来不方便,改动不大,你看了就知道。” 顾惜站在卧室里,中间还是小起居室,右边是卧室,但现在,左边的墙被开了。 她往前两步,透过巨大的门框,看到新连上的房间里,正对她是一排书架,书架前摆着桌子,皮椅,材质厚重古朴,带着岁月的沉稳,中间起居室的家具都被挪走,现在是空的。 程琦说,“要重新换地毯,等会就能弄好。” 顾惜低头,踩在脚下的位置和以前一样,但是新换的。她说,“其实我看不出区别,这地毯和以前的像是差不多。” 程琦领着她往楼下去,说,“既然要收拾,就顺便一起了。这样好吗?以后你要加班,可以在那里工作,我在卧室也不会打扰你,还能看见你。” 顾惜说,“难怪要把桌子遥遥对着床摆,你这样,是准备我工作的时候,你休息,躺在床上看着我吗?” “太残忍了是不是?”程琦笑。 顾惜说,“不影响咱们今晚睡觉就行。”她忽然停下下楼梯的动作,看着程琦,“对了,他们动钉子了吗?” 程琦站在低两阶的地方,莫名其妙看着她,“不知道。怎么了?” 顾惜不知道要不要说。 程琦很少见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走上一级,紧张道,“怎么了?” 顾惜摇头,往楼下去,“你先去问问,看看他们都做了哪些改动。” 程琦没一丝犹豫地应了,立刻找人去问。 顾惜站在客厅,喝了半杯水,程琦就从后院回来。合上玻璃门,他说,“没有,没有动钉子。” 顾惜笑了笑,放下杯子说,“那就好。” 程琦更加莫名其妙,“究竟怎么了,告诉我。” 顾惜不说,却问道,“咱们晚饭怎么办?” 程琦沉默僵持了一会,看她真不打算说,才换了话题,“等会有人送饭来,你想吃什么?” “有人送饭。”顾惜放下杯子,“谁?” “方毕纯那边怎么样?” 顾惜笑了,“他还得负责你的伙食?” 程琦觉得伙食这词很少用在和他的谈话中,充满了乡土气的纯朴,他拉过顾惜,“要不,咱们直接去他那边吃,就不怕遇上你的熟人。东西送过来毕竟味道也欠一些。咱们也很少出去吃饭,好不好?” 顾惜点头,“这个提议可以。那我上楼去换件衣服。”她转身,又发现不好,家里现在生人挺多,“咱们走了,家里谁看着?” 程琦愣了一下,说,“不用看,”他指着外头,“外头有咱们的人。这些人也都不是帝景城的,程进他们走之前,我就安排了让人过来。” 顾惜说,“你搞个这么小的装修,还这么折腾。” 程琦觉得那语气很有些责备,好像嫌弃他减少了本地工人的就业机会,他说,“不止这一件事,他们来也有别的事情,这是顺便。” 顾惜说,“那既然是顺便的,手艺怎么样?” 程琦:“……”他竟然发现,怎么说都不能对了,说特别来的,是错,说随便来的,也不行。 琦爷终于发现了恋爱的新乐趣,女人的思维有时候真的和男人不同,他拉着顾惜说,“那你要还不放心,我让他们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 “这个好。”顾惜说,“你去告诉他们吧。” 程琦看她这么护着自己家,好像恨不能自己监工,如同小鸟护巢的心切可爱。他转身去打发了人,车陆续离去,他回到客厅,却发现顾惜已经跑上楼。 她在卧室一样样检查自己的东西。 程琦进来,正看她巡视完,他说,“有时候程进会这么紧张地替我护着东西。” 顾惜转身,“也不是不信任别人,但有些东西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人多手杂的时候,就想注意一点。你一定是从来没有被人弄坏过最喜欢的东西。” 程琦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当然要自己放好。你喜欢的东西,我也都放的好好的。” 他伸手,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红丝绒上躺着顾惜的许愿骨项链,他修长的手指拿出来,“你怎么总不戴,我以前以为你很喜欢这项链。” 顾惜看那项链在他手上晃动,小小的许愿骨亲切熟悉,拿项链的手也渐渐熟悉,都是她的,她说,“我不舍得戴,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程琦的视线凝在她脸上两秒,把项链放回去,合上抽屉说,“走,咱们去吃饭。” 顾惜换了衣服,俩人去方毕纯美术馆,程琦开车。 方毕纯对于自己可以兼顾程琦的晚餐责任,表现出了空前热情,除了各种新菜,顾惜喜欢吃的虾球,破天荒的上了一大碟给她。 顾惜哭笑不得。 方毕纯陪坐,对程琦说,“我早说过,你其实每天来这里吃饭多好。厨师的手艺也不算委屈你。” 程琦说,“今天是顾惜想过来。我陪着。” 顾惜埋头吃虾球,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程琦抬手,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搭在顾惜的椅背上,左手执着茶杯,不紧不慢吹了吹,问方毕纯,“对了,如果家里装修却不能动钉子,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方毕纯见多识广,立刻就说,“那是对孕妇的讲究,如果家里有人怀孕,说动钉子胎儿会有兔唇。” 咳咳,程琦被茶水呛了一下。 顾惜手里的虾球一下滚下筷子,落在她裙摆上,滴溜溜,掉去了桌下面。 第122章 夏听音 顾惜知道程琦一定误会了,她转头,正看见程琦一脸惊讶,眼神中还有惊喜,都令她有些不忍心起来,柔声说,“你才回来几天,怎么就开始学会打听风俗习惯了?” 这是在映射程琦回来的时间,他回来不到一个月,用常理推断也不会怀孕,她自己也是防患未然,这男人可别乱激动。 果然,就见程琦也一瞬间想明白,他的手垂到桌下,握上顾惜的。 方毕纯说,“对了,你们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可以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了。”他对顾惜说,“除了好多藏品,车就好几辆,法拉利,林博基尼,保时捷,玛莎拉蒂都有,全都适合女孩开。放着多浪费。” 顾惜抬头,相当意外,看向程琦问,“这么多,那天我怎么没看到?” “……人家送的车钥匙。” 顾惜顿悟,送车太明显,所以送钥匙。 程琦问方毕纯,“都是谁送的?” 方毕纯站了起来,“东西都清点完了,我让他们把册子拿来你看看。”他开了门吩咐人去,回来又和程琦说,“咱们自己人都是送的艺术品。送车的,都是相熟的一些藏家。” 程琦没有说话。 方毕纯说:“我看了一下,有些清宫旧藏,摆件,不过估计你应该都看不上。”他看着顾惜,“不过有一对金镶珠的蝴蝶簪非常好玩,是新仿的,但蝴蝶翅膀上镶的不是珍珠,是四颗三克拉的钻石,很有创意。” 顾惜停下筷子,“穷人”被那提到的四颗三克拉镇住了。 程琦却沉下了目光,心里很不高兴,马上要圣诞了,给女朋友送东西备受苦恼,现在还多了横空比较的竞争对手。 他说,“怎么有人送这个?” 方毕纯笑着说,“都说给琦爷送藏品,那是鲁班门前耍大斧,可这个姓季的,家里搞珠宝的,是我的关系,这两年一直挺想结识一下您。” 他还客气上了,程琦无语地看着他。 方毕纯又说,“以前您也少过来帝景城,更别说有这样帮人庆祝生日,千载难逢一个机会,大家也都不容易。” 程琦握紧顾惜的手,安抚地,好像生怕她感觉压力。 顾惜没说话,木然地继续吃饭。 她其实明白这道道, 那些人都想通过程琦这里收藏艺术品,所以拉关系。现在艺术品投资是热门,买好的,几年翻的比房价还厉害。但是能不能收藏到有价值的东西,却不是市场说了算,而是引导市场的人说了算。 她低头默默扒饭,加上程琦手上的各种基金,他是能帮别人赚大钱的人,印钞机当然受追捧。 不多时,有人送了册子来,锦缎包着,非常似模似样,顾惜再一次在细节上,感受到方毕纯对程琦的敬畏。 程琦随手翻了翻,问顾惜,“那东西,要不就带回去。” 总放在人家这里也不是事,顾惜点头。 这顿饭吃的不怎么顺畅,全都压在了心口。 程琦能量太惊人,每当这种时候,那个在家对自己千依百顺,给自己做饭暖被子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消失。 谁也阻止不了的感觉。纵然是程琦,也无能为力。 顾惜的少言寡语,令忙碌了一天想讨女朋友欢心的程琦也觉出挫折感,这种因为背景带给伴侣的压力,他也没办法改变。 晚上回家。 顾惜洗了澡,程琦在床上翻书,一直偷摸打量顾惜的表情。她穿着新的睡衣,长袖,中间有几个扣子,和以前那种两件套的样子一点不一样,款式和性感南辕北辙,可莫名令他安心,看到就想搂到怀里抱着。 看顾惜漫不经心涂着东西,他问,“你抹的什么,能把人抹丑点吗?” 顾惜侧头看他,程琦赖在一堆枕头中间,一副留窝等她的样子,她斜睨了他一眼,说,“我没有不高兴,你别乱想。” 程琦说,“我知道你过会自己就能想明白,其实我也不高兴,你过几天就能知道。” 听他语气郁闷带着撒娇,顾惜露出笑容,站起来,把剩余的乳液揉在手上,程琦立马扯开被子,顾惜钻进被窝里,靠进程琦怀里。 程琦抬手,搂上她的腰,安慰说,“以后咱们家你管账,在外头,我厉害。回到家,都听你的。” 顾惜感受到热被窝里,程琦的温暖,话语的温暖,她伸手搂上他,软软地嗓音说,“其实换个角度,多少人该羡慕我,你说不高兴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程琦被搂着,顾惜这样柔声细语的说话,整个人又香软无依地靠着自己,眷恋,彷徨,他低头,亲着顾惜的脸,说,“你踏实又不媚俗,和别人怎么能一样。” 顾惜柔软地说,“在你心里,总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也觉得有压力。” 程琦更紧地抱住她,恨不能变成一片天,为她挡风遮雨,又希望只是一个巢,顾惜可以安稳地被保护着。他不说话,就是那样抱住她,心里都能生出融化掉自己的柔情万丈来。 他轻声说,“相爱的感觉真好,每次这样搂着你,我就觉得自己别无所求,怎么喜欢也喜欢不够,怎么爱也爱不够。我以前真的不知道着迷是什么……” 他的手,伸进顾惜的睡裙里,那皮肤熨帖地挨在自己掌心,顾惜的小手也伸到俩人中间,去解他的扣子,那动作轻柔美好,感受到那手一直向下,带给自己期待和刺激,又因为是自己最爱的人, 这种时刻就变得火热又矛盾,既希望她快点,又希望慢点,既期待终点,更沉迷过程。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缠绵地气息送入顾惜耳中,“情到深处……总是痴,惜惜……”他的手也用了力,刚想深吻下去,顾惜却猛然推开他,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去了洗手间。 程琦坐起来,睡衣凌乱,一大堆情话还没说,对着那边问,“我刚刚说什么了?” 顾惜走出来,站在洗手间门口,搓着自己睡衣裙布,神情纠结,“……我来例假了。” ******* 顾惜的人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她没有怀孕,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开心,是她多了点时间。 不开心,是怎么两次还没有怀上,那是不是自己不正常? 后来反而是程琦安慰她,“我上网查过,很多人新婚半年才怀孕,那才是正常时间。” 顾惜不放心,自己查一下,发现那好像确实是正常的。 她接下的饮料基地比预期投资大,这一点,她不敢和程琦说,就婉转地表示,那要不俩人趁机避孕吧,结婚后再怀孕多好。 程琦认真想了一下,还是说,“那不保险,要是结婚后才准备,到时候又半年,我都27岁了,结婚的时候28,那有孩子不成了29岁。” 顾惜没想到他算的这么仔细,觉得很意外,“男人28岁很年轻呢。” 程琦苦恼地抱住她,“要是实在不行,到时候我找人帮你接手你的公司,咱们还是继续,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婚礼都开始准备了,你什么都不用管。” 顾惜搂着他的脖子想,又变了,以前还支持她创业,现在变成了如果怀孕就找人帮她接手公司,大概他也会不耐烦干脆替自己的银行一干二净还掉贷款。可同时她也感到程琦对小孩子深切的渴望,觉得也许因为他太爱自己,想早点和自己有个孩子。顾不得以后每个月都得担心,只要程琦想要的,她都不舍得拒绝。 点了点头,缩进程琦的怀里。 理智告诉她,程琦就是一点点这样蚕食掉她的生活,可情感又告诉她,她那么爱他,只要搂着程琦,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种幸福,瞬间就压倒了她创业的理智。 后面两天她就比较忙,和戴邵东去了一下厂子,做了必要的手续。公司搬迁正式提上日程。 而程琦,自己在家也很繁忙,就算短期居住,也有自己别具一格的要求。 那些生日礼物被送回来,他让人特别腾了两间房子,都用来放顾惜的东西,本来还想给她多弄一个衣帽间,可顾惜衣服实在不多。 他就还是和顾惜共用一个。 顾惜对这件事也给予了很大的热情,每天下班,俩人还一起收拾,商量摆设。其实她心里觉得程琦很有品位,弄的她都喜欢。可“家”是两个人的,她就算再忙,也不能忽略对家庭的照顾。 她在每一天,都体会着新的生活感悟,怎样才能更加爱一个人,怎样才能学会更加去爱一个人。 ******* 平安夜,全城狂欢,天气也应景,下午就开始飘大雪。 大家都没心思上班,加上元旦之后要搬公司,所有人都心不在焉,整整一天,顾惜都不时听到大家互约晚上去什么地方。 她也准备早早回家,她今天要和程琦一起庆祝。 可临时得到消息,厂里出了点问题,她又拐去处理了一下,到家就迟。 这是程琦千交代万嘱咐的日子,进门已经八点,她满怀内疚。 客厅只亮着几盏小灯,窗帘紧闭,程琦坐在沙发上等她。 顾惜连忙扔下包,极度抱歉地说,“我明天休假,明天一整天都在家陪你。” 程琦扔下手中的图册,站起来说,“明天本来就放假。” 顾惜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献宝似的伸到程琦面前,“先看圣诞礼物。” 程琦的目光挪开,看向屋子里的圣诞树。 顾惜循着他的目光,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来,圣诞树都没开,但那真是一棵漂亮的树,有三米高,上面挂满了圣诞树装饰,都带金粉,闪闪发亮,下面堆了好多礼物。按照传统,她应该把礼物放在树下,冒充今晚圣诞老人给的,然后等着程琦明天拆。 她怏怏地把东西拿过去,放在树下。那里已经好多礼物,她扭头来,强装欢喜的说,“你看到外面下雪了吗?和我们去年认识的时候天气一样。” 程琦看去一侧,很愤愤不平的样子。 顾惜站起来,没见过他这样幼稚的生气样,从圣诞树上拿下一串,跳到程琦面前,“你看,你看这是什么东西,”她举到两人头顶,“……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东西在俩人头上,我记得,好像看到这个要做点什么事情?” 程琦抬头扫了一眼,是一串槲寄生。 圣诞传统,这东西可以助孕,辟邪,站在下面的人不能拒绝亲吻,而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也可以终生幸福。 他低头,敷衍地亲了一下顾惜的脸。 顾惜趁机挂在他脖子上,跳着亲他,“不生气了,当你不生气了哦。”那带红浆果的槲寄生也在她的手上跳。 程琦伸手推她,“你答应我5点回来的。说话不算数。”他一路推着顾惜,客厅落地门打开,冷风灌进来,顾惜一下被推了出去,“自己反省一下。” 门砰的一声关上。她被关在了院子里,顾惜懵了!其实那门是没声的,可是在她心里发出了巨响。 他竟然这样对自己?这是家庭暴力吧……顿时委屈的想哭。 突然间,灯火闪亮,一串璀璨顺着她左右向后延伸,头顶落下雪花,大朵大朵,她茫然转头,一串红绿青蓝紫闪烁而去,辐射般蔓延开去,这开阔的草坪上顿时亮如圣诞广场。 她紧紧盯着中间,不可思议捂上嘴。 两只不大的圣诞驯鹿正站在那里,旁边一辆雪橇车,那驯鹿被拴在旁边的木桩上,好像黑暗中忍耐太久,他们左右挪了下脚,一晃脑袋,身上铃铛乱响。 身后的门开了,暖风吹出来,温暖的人从背后抱上她,程琦的话语响在耳边,“……喜欢吗?” 顾惜看着远处,那里多了一栋木头房子,她惊喜的有些木讷,“你叫工人过来,是要装这些灯,布置这里吗?” “我叫他们来,是想你能笑一下,更喜欢我一些。” 顾惜转身扑进他怀里,眼泪都快要流出来,这幸福没有头了,当她以为要到头的时候,原来还有。她抬手,紧紧搂上程琦的脖子,感受着不断带给她全新世界的人。 她抬头,看着他说,“和你一起,每天都像过一辈子。” 程琦低头,看到她眼中闪动着自己期待的神情,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期许,他拉着顾惜,往那边走,“这两个小家伙还没有名字。” 顾惜被拉到驯鹿面前,她有点紧张,那角太霸气了,她有点迟疑,“不会顶咱们吧?” “不会,特别挑的,性格和你一样绵软。” 顾惜的手被程琦拉着伸过去, 顾惜紧张地,轻轻伸过去,这两只驯鹿很矮小,还没有她的腰高,手指挨上驯鹿的背脊,那毛挺粗糙,她一下笑了,被痒的。 程琦抓着她的手,顺着又摸,欣赏着她脸上紧张又刺激的表情。 顾惜缩回手,躲进他怀里说,“等会,等会摸,我心里太紧张了。” 程琦搂着她笑起来,“那给他们起名字。” 顾惜说,“还要起名字?”她轻轻地动了,拽着程琦围着转了一圈,“这两只真好看,那鹿角怎么生的那么漂亮。” 程琦说,“驯鹿的鹿角和人的指纹一样,无论公母都有。送给你,当然要漂亮才行。” 驯鹿才来还觉陌生,转了下身子,不让顾惜打量,顾惜就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串红红的串珠,前面还有个空空的牌子。 她欢喜地揪着程琦的衣服,“他脖子上的红串串真好看,是姓名牌吗?” 程琦说,“一只公,一只母。这串挂红珊瑚的是母的。” 顾惜看向另一只,那个脖子上的珠串颜色稍浅,隐约知道红珊瑚是很贵的东西,也没问,一本正经地说,“那公的自然叫rudolph。母的……母的叫r好不好?” 程琦紧紧搂上她笑起来,“圣诞老人的驯鹿都到咱们家了,自然好。” 顾惜搂着他的脖子,那笑容一直在脸上,令她欢乐无法自持,脸都疼了。 “咱们去坐车。”程琦抱她过去,把她放在雪橇上。 那雪橇体积庞大,顾惜顿时心疼,“这车一看就很沉,那鹿还那么小,咱们就这么坐着就行,别让她们拉。” 程琦眼中带笑,说,“好。”他从另一边上了车。 雪花大片大片落着,到了院子顶就被加持了光彩,带着五颜六色难以言诉的美丽落在院中。 顾惜抬手接,又望天,天上没有星,没有月,只有满天白雪无从所起,铺天盖地而下。 忽然,院里的灯光开始挪动,她一个惊呼,发现是雪橇在动,很慢,像是公园里小孩开的小汽车速度。 她顿时愣愣地看向程琦。 程琦看着前面,带笑说,“这车是特制的,带马达。” 顾惜闻言更傻了。那两只驯鹿也愣愣地看他们,看他们的雪橇,慢慢地卷着雪花,在院子里转起圈来。 顾惜,整个人也都眩晕了。 第123章 夏听音 程琦拉着顾惜,“来坐我腿中间,方向盘在这里。” 顾惜却喊着,“停!停!”是她平时没有出现过的音量。 程琦连忙关了开关。 顾惜跳下去,“你等我,我去换件衣服。” 程琦来不及说话,就见顾惜向屋里跑去。那两只驯鹿很一致地追着看,好像发现了人类也很有趣。 程琦靠向车背,对她们说,“那是我的女孩。”选了个舒服姿势,脸上的笑容在霓虹下出奇迷人。他从来没有见过顾惜高声说话,她总是轻言细语的,哪怕不高兴,也不会大声发脾气。这一点令他时常都觉得奇怪,这样的女孩,这样的性子,竟然能做生意。 可转眼,也觉出冷,他也下了车,跟进去,他刚刚匆匆穿了件大衣,很不保暖的材质。 顾惜已经跑下楼来,她换了衣服,白色的大衣,系着红色围巾,还带帽子。程琦惊讶地发现,这么短时间,她还梳了两条辫子。顾惜是直发,从来都是盘着或者披着,这一刻,有新的领悟,顾惜对恋爱一定也有过憧憬。 顾惜拿围巾缠在他脖子上,说,“你没有帽子,你这个人都不戴帽子的。穿这件夹克,这件里面暖和,还有帽子。” 程琦诧异地看着那衣服,“这衣服什么地方来的?” “我买的。”顾惜说,“那天我买衣服看到,你的衣服都只是型好,我觉得这件暖和。就是一直没有机会让你穿。” 程琦脱了自己的大衣,顾惜迫不及待给他穿,而后帮他整理领子,拉上拉链,系着围巾。 程琦一直盯着她,那小手忙碌神情温柔,像个小妈妈。他就不由想到,每次她梳头,自己走到附近,她总会给自己梳两下,也是这样温柔的样子。 好像她天生的使命就是会懂的照顾男人。 这种认知令他觉得嫉妒,如果自己没有得到她,这种温柔该是谁在享受。 “看看多好帅气。”顾惜扶着他有力的手臂,欣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程琦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穿这种夹克是什么样子,柔声问,“那是你心目中男朋友的样子吗?” “心目中男朋友的样子?”顾惜摇头,“如果我可以选,我宁可爱上孙鸿雷那种凶巴巴的样子。有安全感。” 程琦不常看电视,竟然不知道孙鸿雷是谁,他立刻拿着电话搜。 看了照片,他顿时放心了。 又不甘心地问,“那你和别的男的如果在一起,也这么照顾人家吗?” “谁都能和你一样,现在男的都喜欢女人能挣钱。”顾惜已经等不及,拉着他往外去。 程琦露出笑容,被顾惜拉着跑出去,她显然好开心,那小辫子也跟着跳跃,他就想伸手去拽拽。 雪落的更大,驯鹿一直晃脑袋,左右走动,一次次试图靠近雪橇,又被木桩拽回去。 俩人坐在车上,程琦让顾惜坐在自己腿中间的低处,顾惜仰头看他,脸上笑容诡异,“这地方是你故意留着要我这样坐的吗?” 程琦看她整个人都穿的暖融融,白色的大衣,红色帽子,红色围巾,他低头亲她的额头,“和你一样,原来这种日子要穿你身上的这种衣服。” “这个?”顾惜揪着自己衣襟,“这是我随便买的,才没有等着今天穿呢。” 程琦笑着说,“就和随便买给我的衣服一样,我明白。” 顾惜又变戏法一样,从口袋掏出手套,黑色皮的,“伸手。” 程琦把手递过去,看着那小手,艰难地给自己套,也不催促。 他手伸向开关,“小姐,准备好了没有?” “车夫,好了。”顾惜的手扶上方向盘。 深红色,酒绿色,晴空色,橙红色,绿松色,番茄色,紫罗兰色,大小不一的彩灯,闪的眼花缭乱,雪纷扬,雪橇行的不快。 顾惜探头看,“草地上走的也这么稳。” “回头你看过轮子就知道。”程琦搂着她,手从外围扶着方向盘。 雪橇愉快地转,顾惜伸手去接雪花,她想起以前留学的时候,圣诞在国外的广场很多这种玩的,还可以滑雪。她说,“缺点音乐,你唱歌。” “唱歌?”程琦低头靠在她帽子上笑,“我不会。” “就要唱,唱个简单的就行。儿歌也可以。” 程琦侧头说,“真的从来没有人要求过我唱歌。” “我又不是别人。”顾惜和他对视,凶巴巴地说,“快唱。就唱r就行。” 圣诞老人有12只驯鹿,rudolph是领头的那只,她刚刚给他们的驯鹿起名字就起的这个。 这儿歌人尽皆知,从小到大,听都听会了, 程琦想了想,哼唱起来: “rudolph,……thered-r, hada……se.” andifyoueversawhim, ……”他忘词了。 顾惜补充:“……sayitglows.” “……sayitglows,thanks。”程琦抽空加了个谢谢,继续低声哼, 顾惜慢慢合上他,和他一起唱, “r ls……” 觉得圣诞的气氛就那么全都来了。 他们的rodolph有点烦,在那边开始晃,身上的铃铛乱响。他们身上都搭着红丝绒的小披风,铃铛坠在上面。 顾惜说,“你看,你看,给咱们配乐呢。” 程琦猛然换了方向,顾惜身子一斜,连忙搂上他。程琦大声笑起来。 顾惜搂着他,恍然大悟,“你之前说玩的东西还没到,你就等着玩这个是不是?” 程琦垂目看着她,满目深情,“你觉得呢?” 顾惜的手指收紧,拽着他的衣服,“我听你说。” 雪橇慢慢地停下,在一堆圆木头前,旁边有搭好的干柴,“生个火,你还没吃晚饭吧?” “还要生火?”顾惜抬头看天,雪哗哗地落着,落进眼睛里,冰凉凉,“这样怎么生火,雪这么大。” “噹——”一声,程琦手中的打火机跳出火苗,“那边木头上浇了东西,一点就着。” 顾惜跳下车,“那让我去,我去。” 程琦把打火机递给她,银色的都彭。顾惜小心地护着火苗,转身,慢慢过去,瞄准地上的干草。 “亲爱的——”程琦忽然在身后叫她。 她回头。 程琦戏谑地说,“那打火机防风,你不需要用手护。”神情很有些不忍直视。 顾惜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抽烟,怎么知道。” 她不止不抽烟,生活中往来的异性也少,以前到现在都是,她拿了干草,点燃了,扔到火堆上。 火腾的一下冒了起来。 程琦也下了车,走到旁边的西式雕花亭子里,那边有准备好的烧烤架,他拿了一袋木炭出来,熟练地倒进火堆,火星一阵乱跳,然后拿起旁边一个很好看的铁夹子,去调整那些木炭。 热哄哄地感觉蔓延开来,他从旁边拿过更多木头,扔进火堆。 顾惜站在旁边看,她很少见程琦干这种活,一瞬不瞬,那动作很男人,黑色皮手套,黑色夹克,黑色的眉,眸光在这夜也格外幽深,他脸上此刻没有笑容,令她心中生出陌生的敬畏。 好像又发现了自己不了解他的另一面。 程琦把木炭带火星挑出来,放到亭子里的烧烤架上,而后掀开旁边小桌上的银色盖子,“来看要吃什么?” 顾惜走过去,这里有顶,雪落不进来,看到大盘子里都是串好的肉串。 “牛眼肉,小羊羔肉,鹿肉,你要先吃哪个?”他问。 顾惜随便指了指,生肉看着都一样,中间有青色,红色,黄色的青椒点缀。 她说,“旁边的虾也放几串。” 程琦把肉放在烤架上,雪顺着亭子四周下落,他们这里一片干爽。 顾惜看着程琦盖上银色的食物盖,那肉不少,只是切和串就要好久,她问,“这些都是你弄的?还是叫厨师来弄的?” “你猜?”程琦把肉串一个个摆整齐。 顾惜说,“不正面回答,一定是厨师弄的。” 他就笑了,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你刚刚一直盯着我看,在看什么?” 顾惜低头笑,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在看他。 她看去远处,那驯鹿还可怜兮兮的在雪地里,现在和他们隔着十几米,更显得可怜。 她推推程琦,程琦看去,“你想让她们也过来?” “不用,他们有窝吧,那木头房子是给他们的?” 程琦大步下了台阶,把驯鹿解开,牵着两根绳子,把他们关了起来。 顾惜又看到旁边雪地里的雪橇车,也心疼,自己找了开关,跟了过去。 ****** 火堆烘烤的这一片暖洋洋,沙发上围着很多靠垫,程琦坐着,看顾惜端过来烤好的肉,而后挤到他旁边坐,他伸手一拽,让顾惜坐在他腿上。 顾惜拿着肉喂他,“咱们两个吃一串。” 程琦视而不见桌上的,火上的,轻轻去咬顾惜手中的。 顾惜问,“你刚刚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想到弄这个玩,是不是早就想玩了,一直没机会?”她咬下程琦刚刚吃了一半的一块肉。 程琦眸色深沉,看她吃了自己吃过的,半点不嫌弃,那样天经地义,而从容,他伸手按下顾惜下巴旁的围巾,让她吃的更方便,慢慢说,“……我爸爸那个人呢,比较独断专行,对戴邵东家的事情,你应该就能看出来。这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过,其实我自己的意思,也就算了。可我父亲不答应。” 顾惜吃着东西,尽量表情自然。 他继续说,“因为一些事情,他和我母亲关系也闹的不好,虽然还是夫妻,可我母亲常年都住在国外。” 顾惜停下手,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吃。 程琦抬起她的手,“没事,你吃着听我说就行。” 顾惜听话地去咬。 程琦望向远处,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总见他们吵架。那时候的父母,没有几个人知道应该吵架避着孩子,特别还是比较聪明的孩子。” 顾惜问,“那时候你多大?” “三四岁吧。”程琦说,“我说话晚,可是心里都有数。”他神情淡淡,冷冷地,“大概是从出生,吵到我五岁,我母亲离开了家。” “那你妈妈怎么不带你走?” “我爸……”程琦说,“我是老来子,在我爸心里,什么也没我重要。” 一阵安静,只有雪落的声音。 程琦低头,让顾惜半躺在他怀里,他看着顾惜说,“所以我心里知道这些,就越发不喜欢说话。后来时间一久,大家还都觉得我少年老成,长大后我听我爸说,我注定要成大事,因为我从小就与众不同,心思深沉,他从来也看不透我。” 顾惜又心疼,又觉得有点可笑。她把肉串换到左手,摘掉右手的手套,去摸程琦的头,手伸进他的头发里,安抚地顺着。 程琦的目光,挪到了她的脸上,他说,“小时候,程进和程思无论玩什么,我心里再想玩,我也都不参加。只是看着他们,别人都觉得我没有兴趣。” 顾惜觉得鼻子发酸。 他靠过来,额头贴上她的,“惜惜,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们家,你煮饺子给我吃吗?” 顾惜点头,右手轻柔地摸在他脸上。 “那天,你硬逼着让我喝饺子汤,我就记起来,小时候家里的保姆总追着程进,逼他喝汤,或者吃饭。他就是个疯小子,见了我才听话。可我也想人追着我,逼着我吃口饭。” 顾惜的心缩成了一团,她柔声问,“那你平时不吃饭的时候,别人不会关心你吗?” “也不是不关心。”程琦说,“我试过两次,他们就以为我已经吃好,直接收了碗。” 顾惜怔怔地看着他,扔掉她的烤肉,搂上程琦说,“原来小时候没人疼你。” 程琦的下巴压在她肩头,闷声闷气地说,“没办法,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四岁就知道自己可以吃多少的人。” 顾惜捶他的肩膀,这种时候还说笑,“那你不是说,你爸爸很爱你,那他呢?” “他有我的时候已经快要五十岁,他也没有带过孩子。根本不懂。”程琦说完又说,“所以咱们以后有孩子,千万只能自己带。” 顾惜很难过,可是又忍不住被逗笑。 她又想哭,又想笑,搂着程琦不知所措。 程琦却自己笑起来,“认识你以前,我也不知道我把这四五岁的事情会记得这么清楚。和你在一起,总令我想起来那时候。你好像弥补了我心里,自己也不曾发现,缺失的一部分。” 顾惜搂着他的脖子,单手拍着他的背,一下下,“你那天的饺子吃了一半,是不是也挺遗憾的?” 程琦闷了好一会,“嗯”了一声。 顾惜的眼泪落了下来,顺着脸,落在了他新衣服的肩膀上。 她连忙随便在程琦身上擦了一下,看向他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笑容,“你小时候很可爱吧?” 程琦拉着她的手,那边放在火旁边的烤肉一直滋滋冒着声响,带着香气,他又去拿了给顾惜吃,“你吃着听我说。” 顾惜顺从地接过,却眼神期待地望着他。 程琦说,“我小时候呀,其实特别喜欢穿新衣服。一穿新衣服,一天心情就好的不得了,虽然没有人知道,可我心里就觉得很高兴。” 顾惜钻进他怀里,笑的不行。 程琦不由自主晃了晃,自己也觉得好笑,小时候的自己,还特别喜欢红颜色的衣服,这些童真,都埋在了没有人发现过的地方。 他低头,吻着顾惜的帽子,要不是有顾惜,这些记忆,永远不会被挖掘出来。甚至会被自己遗忘。 顾惜抬起脸,把烤肉送到他嘴边,“先吃。以前没吃到的,没玩的,以后咱们都补上。” 程琦咬着烤肉,眼神却锁在顾惜脸上。 顾惜问,“那雪橇是几岁玩的?” 程琦说,“那个我小时候也没有,他们就是开过小汽车而已。” 顾惜迟疑着,问,“那你爸爸和妈妈,都好相处吗?” 程琦凝视着她,这件事俩人一向都尽量回避,但现在要准备结婚,有些事情还是得谈,他说,“……我爸爸那个人,虽然□□了一些,但对我心很重。所以这些年,如果能避免,我都是顺着他,你以后可以学我,见面的时候敷衍一下就行,反正咱们也不会长期一起住。” “不会长期一起住?” 程琦说,“我高中之后去外头上学,从那时候就没有长期在家住过,我妈妈……”他略微皱眉,说,“她有人陪着住,也不用我们陪。” 顾惜有点搞不清这家庭结构,也不好追着问,她说,“那阿进和咱们住吗?” 程琦低头,看着她笑,“你挺喜欢他的?” 顾惜点头,“他对你很好,我心里当他是弟弟。”说完又忙补充,“程思也挺好的。” 程琦笑了笑,脱掉手套,搂紧她,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搂紧她的腰肢,“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这辈子,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顾惜感觉着他有力的拥抱,低声说,“……我也只有你一个人。” 两辈子都没有父母,一个离世的外婆,一个快要嫁人的妹妹。她的人生,如果没有程琦,其实有什么意思? 她的手慢慢向下,放在自己肚子上,这一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程琦对孩子的渴望,如果她怀孕了,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在一起,谁都不会再孤单。 ****** 第二天,顾惜不用上班,睡到自然醒才起床。 她下楼的时候,程琦正在做早餐,料理台左侧,站着一头驯鹿,正呆呆地盯着程琦的方向,看他做饭。 她走近,看到驯鹿脖子上红艳艳的珊瑚珠子,认出这只是r。 顾惜惊讶地坐下说,“她怎么进来了?” “女士优先。”程琦拿起旁边一根红萝卜,很细,带着一尺长的萝卜缨子,他递给r,她就一点点吃进去。很快吃完,然后就对着剩下的萝卜樱子发愣。 顾惜伸手,“给我一根。” 程琦笑着收回手,递给她一根,顾惜接过,认出这东西也是空运来的,都洗的干干净净,她递过去。 驯鹿挪了挪步子,支楞着她巧夺天工的犄角,来到顾惜这边。 她吃着红萝卜,顾惜打量着她的鹿角,那枝形大气,充满艺术感,她侧头,又看鹿的眼睛,柔声说,“程琦,咱们家以后要养他们吗?” 程琦把早餐煎的香肠放进盘子里,反问道,“留下好不好,将来有孩子,咱们可以一起玩。等以后,再给你们买两匹小马,咱们家人口就多了。” 顾惜拿着萝卜樱子,愣看向他,“那咱们住什么地方?” “你想住什么地方?英国或者美国都可以。” 顾惜说,“看样子和你一起是要居无定所了,小孩子要上学,到上学的年龄再定下来就可以,之前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跟着你。” 程琦走到她身边,“先吃东西。”拉起驯鹿的红色绳子,那绳子很粗,牵着往外去。 顾惜望着,想到如果有小宝宝,是不是可以骑这个家伙,到时候他们也长大了。她看着程琦英俊不凡的背影,觉得幸福的无法置信。 程琦回来,看到她还没有吃东西,他洗了手说,“昨晚休息的好吗?” “好。”顾惜低头切东西。 程琦走过来,绕过她身后,却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吻落了下来,在她唇上咬了一下,他的拇指揉着顾惜的唇,“真的睡的好吗?” 顾惜瞬间觉得脸热,昨晚,她还在月经期,可太兴奋,于是对程琦做了一件,她以前连想过也没想过的事情。 程琦却低头吻住她,“……想昨晚吗?” 她被动地回应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她以前不知道,原来嘴除了吃饭,还可以在那件事的时候用。 闭上眼,她觉得羞怯而无怨无悔。 程琦微微离开她,盯着她的眉眼看了一会,更远地拉开距离,奇怪道,“你这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怎么和昨晚一样?” 顾惜抬手去打他。 被程琦一下抓住,圈进怀里,他从后搂着她,哄着说,“好,好,都是我不好。”而后帮顾惜切早餐,“快吃,吃完咱们拆圣诞礼物。” 顾惜张口吃东西,又想到昨晚,想到程琦沉迷地低语,手伸进她的头发里,闭着眼完全被自己主宰的样子,心都不由又热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喜欢他,和他做什么都喜欢的感觉……她喜欢,他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那些都是属于她的。 第124章 夏听音 顾惜收到了很多圣诞礼物,全都是程琦给的,其中最喜欢的,是一串红珊瑚的手串,珠子又圆又大,和外面驯鹿脖子上的异曲同工。 她觉得程琦太坏了,想圈养他们三个,可又喜欢的不得了。 就戴在手腕上,一直不舍得摘,睡觉也戴着,洗澡也戴着。 而她送给程琦的,就比较寒酸。 是她自己设计的一支瓶子,底部有一个“西”字,瓶口木塞,中间是朵银质的玫瑰花。 程琦认出款式和轻酿不同,“怎么和你公司的产品不一样。这底部的西字是什么意思?” 顾惜说,“里面有情书,你不看吗?” 程琦连忙打开,瓶口瓶塞样式的,那花很复古,纸卷倒出来,一展开,却是空白的。 他茫然不解,看向顾惜。 顾惜手背挡住嘴,笑道,“谁敢给你写情书,和你比谁的字好看吗?留着等你给我写。” 那晚顾惜例假结束,程琦狠命地折腾她,事后顾惜还想抱怨,他就抱着她说,“……后面半个月我都不能碰你了。” 顾惜茫茫然想了一会,又觉出心疼来。程琦想她怀孕的愿望强烈,可他们俩其实好了并没有多久,他还在兴头上,每天都恨不能缠着她。顾惜从来都不是笨人,只是平时太忙没时间深想这个问题。意识到也许程琦还有其他的考量。 可她现在也想有孩子,圣诞前夜看到程琦生火的时候,她竟然想到,如果将来有了孩子,他们可以去森林小屋里住,到时候程琦一定能照顾好他们。程琦是真正聪明的人,学什么都特别快。 于是她搂着程琦,晃着右手腕的手串和他说,“我们三个现在都是你圈养的。要不咱们下个月再开始准备,反正来日方长,急也不急这一个月,我不舍得你这样。” 程琦自己也不愿意,明明很想,还偏偏要禁欲,特别是顾惜还做出了新的尺度……以后怀孕了,生了孩子,这时候的日子也都不会回来。 这样一想,他就变了心思。 随即他想到一个新的问题,那要买避孕套吗?这可怎么好意思买,总不能让顾惜去,更不能吩咐给别人,这可把一向洁身自好的某人愁死了。 最后还是上网的时候想到可以网购!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和他一样,带着上辈子抢了五六个灵果的福气投胎,马先生拯救了他。 于是一月份,程琦过的异常快乐。 顾惜也快乐,她看到程琦高兴,比什么都高兴。 和安星家人元旦时候见了面,定下了顾念和安星七月结婚,顾念之前接的工作,到那时候可以告一段落。顾惜原本想把她的房子给顾念做婚房,程琦说应该他送一套。 最后顾念和安星却有自己的打算,他们现在收入都好,可以自己贷款买房子。每个人都自己的家,都有自己的预期和向往。 顾惜就让顾念不用顾忌她的位置,买个靠近安星家的,这样将来有了孩子,顾念工作的时候,安星父母可以帮着带孩子。 两姐妹,一步步好像都安定了下来。 顾惜的公司也完成了搬迁,现在非常有规模。这公司是戴邵东以前挑的,在一栋大厦,占了两层。她拨出了一部分,作为她咨询公司的办公地点。这样不用两头跑,等她和程琦结婚的时候,管理咨询公司就撤掉不做了。 一月中,她们开始迎合市场,上新的系列,准备以后销往超市。 一月下旬,顾惜谈下来了新的代言人,以前的产品包装全部完成换代。 年前最忙的一个月份, 帝景城在农历新年前,有个行业评比活动。 顾惜和戴邵东都受邀出席。他们的轻酿算是逆势杀出的黑马。 在会后办宴会的会所里,顾惜第一次遇上了常润。 她还没有表示热情,常润先说,“慕名已久,去年让我打了一场败仗,我这可记了整整一年。” 顾惜知道这是蛮坦荡的一个人,就说道,“都是您手下留情,当时您不想影响整个行业的规矩,才没出杀手锏,不然我们哪里是对手。” “误会,误会。”常润笑着收回手。 戴邵东说,“你们说话,我去旁边打个招呼。” 他们还没有进场,冬季萧条,之前又下了雪,远处树上结着冰霜,整棵树都是银装素裹。 常润对顾惜生出浓浓的兴趣,就不想进去,他对顾惜和程家的关系知道不算多,可他搞营销的人脉广,隐约知道之前给她过生日的是程家,加上去年的价格战,他是唯一的知情参与者,有些事情一联系,就猜出了大概。 何况当时不想成立基金,是他和程进说的。这女孩是递话,在阐明她和程家的关系。 他看周围没人凑过来,就又说道,“您这一年发展的真不错,轻酿的定位非常令人佩服,有机会咱们合作一下。” 顾惜刚下车,身上还有残留的暖意,就不介意在户外多站一会,她说,“那自然是好。不过我们公司最近在缩减管理咨询公司这方面的业务,以后有客户,干脆推荐到您那边去,不知道可以吗?” 常润意外,“我不明白,你这正发展的好呢。” 顾惜举起右手,压着围巾说,“说实在的,我真的是对您慕名已久,如果可以合作我求之不得,但我做不了多久,最多做完今年,管理咨询这边我们就转型了。” 常润28岁,在这行就是和人打交道,他以前见过顾惜的照片,只觉得长发温柔,眼睛会说话。现在见了人才发现,还和以前以为的不一样。 身上那种悄然无声的温柔,很难形容。而且这种温柔如果运用在说话中,两句就能拉近距离。 奇异的,他还能感觉到,这种说话方式她一定不常用。 他露出笑容来,“顾小姐,你和我之前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顾惜不知道他指哪一方面,但他曾经帮程进商战令她印象深刻,她说,“我当时是误打误撞,戴先生是我朋友,上次真是得罪了。您别放在心上才是。” 常润几乎是没过脑子,语气亲热地说道,“何必这么客气。”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反常。 这女孩显然是程家的人,人家自己已经递过来话,自己不能失了分寸。 侧身,示意顾惜往里去。 顾惜穿着件米色的大衣,盘发,一点挑不出错的打扮,他慢了两步,看她步履沉静,心里竟觉得有点遗憾,其实,他也真是慕名已久,这女孩,做生意是令他欣赏的类型。 “常总——”后面跟上一个人,他回头,伸出手,“季总。” 戴邵东从里面出来,迎上顾惜说,“走,给你介绍个朋友。”顾惜就被他拉着往里去。 常润看到顾惜,这人没打招呼就走了? 还没想完,就见顾惜转身来,抬手在胸前小幅度摆了摆,和他再见。那动作小女孩一样,带着羞怯,好像知道他身边有人,不知道要不要说再见。一回头却对上自己的目光,她就下意识连忙抬了手。也像是,她一直也等着自己看她,好给自己那样挥手道别。 只是一个动作,他却全都解读了出来,心里生出难言的感触来。 难怪被程家看上了。 顾惜他们的轻酿,得了一个“创新奖”。 会后还做了一个专访。 回家的时候,就有点晚,进了院子,远远就看到灯火通明。 司机说,“家里好像回来人了。” 顾惜倾身透前窗看去,看到程进正出来,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车。 车停下,程进过来给她拉开车门。 顾惜笑着下车,看着他笑,“见我的驯鹿了吗?” 程进说,“我去找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顾惜转身拿出公事包,“你哥哥把你的功劳都抢了。” 程进伸手拿过她的包,最少五斤,他说,“提这么沉的东西干什么?” “电脑,文件。”顾惜随着他往里走。 程琦正在和人说话,那人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翻扣的牛皮箱子。 顾惜的笑容淡了下来。 那是程琦的箱子。他要走? 程进在她身边说,“我哥让我过来陪你。” 顾惜走过去,短短几步路,已经尝到离别的苦涩,她说,“什么时候走?” 要过年了,程琦必须回家去,俩人早就说好的。 程琦招呼人出去,说,“等会就走,家里有点事,我提前回去一下。” 程进放下公事包,靠沙发里打游戏去了。 程琦拉着顾惜上楼去,顾惜跟着,手紧紧攥着他的,不舍得,这次他回来,他们才好像真的相爱,她不舍得。 “我就回去半个月。”程琦把顾惜拉到洗手间,给她洗了手说,“你后面不是还要整合渠道,帮戴邵东搞超市战略吗,我不在,正好没有人打扰你。” 顾惜闷闷地,她在外面都很坚强,可是现在一见他,她就想腻在他怀里,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靠着他。 她伸手,抱着程琦,“我现在比以前更爱你,上次你走,我没有这么难过。” 程琦低头,吻她的头发,也不嫌弃她跑了一天,头发早就脏了,他说,“我也不舍得你,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所以让阿进过来陪你。” “可我想要你。”顾惜说。靠在程琦胸口,听得到这个心跳,才是她想要的,“你本来说年二十八才走的。” 程琦说,“我忘了要过情人节呀,这是咱们第一次过情人节,我早点去,才能早点回来陪你。” 顾惜说,“我不想过情人节,和你在一起,每天都比情人节还高兴。” 程琦搂着她往外去,帮她脱外面的大衣,“我也不舍得你,你如果再多说一句,我就走不了。到时候家里的亲戚都该到这边来过年了。” 顾惜不再说话。 程琦帮她脱了衣服,勾着头看她,“那你先洗澡,换了衣服下来吃饭。” 顾惜心里难过的不行,他也不哄她,说走就走。她转身钻去洗手间。 水哗哗地流下来,她觉得自己眼睛很酸,爱的越深越受罪,她以前最爱工作,现在这个吸引力已经被瓦解了。过年要放假呢,程琦都忘了。其实她一直都不舍得他走,可她不好意思说。她甚至想过和他一起回去过年,可是程琦说不让。 过年的假期就这么浪费了,她还从来没有和程琦一起度假过…… 随便洗了洗,她裹上浴巾,想不起来刚刚是不是把洗发水和护发素的前后顺序用反了。 她无精打采擦着头发出来,却一眼对上床上的人。他还在对着自己笑。 顾惜说,“你不是去下面了吗?” 程琦下床拿着毛巾裹上她,“是不是在里面哭了?我看眼睛有点红。” “才没。”顾惜被擦的脑袋一晃一晃,心里有点甜,她现在已经发展到情绪都跟着程琦走了。这家伙一年前强势挤入她的生活,果然是有备而来,竟然可以令自己变得这么爱他,简直无法想象。 “我不走。”程琦说。 顾惜一把抓下毛巾,看向他,“什么叫你不走?” 程琦抬手,捏住她的脸,“就是你刚刚听到的意思,我不回去过年。今年在这里陪你。刚刚那箱子是程思的。” “那怎么可以。”顾惜退开一步,“我……我没有想你做到这一步。” 转眼又觉得不对,“我刚刚回来,你的样子明明是要走的?” 程琦掐着她的脸说,“我不逗你,怎么有惊喜。” 顾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程琦扯着浴袍把她扯近,“明年,后年,以后每年都可以回去。今年就陪你,这是你单身时期最后一个新年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对不对。” 顾惜愣愣地,她以前每年过年都是一个人,从来都没有人陪她过年,她早就习惯了。 眼泪,这次真的冒了出来,她搂上程琦的脖子,小声说,“别问……什么都别问。可我以前过年都是一个人……我都习惯了。” 她的声音很低,低不可闻,都揉碎到了程琦的肩膀上。 程琦抬手给她擦着头发,本来确实是要走的,可是她一个不舍得,他还怎么走,真的,舍不下了。 程老爷子当晚收到消息,据说大发了脾气。当然顾惜不知道,程琦往年不止要回家,还得去国外看他妈妈,今年也没去。 但顾惜也有常识,有点担心自己没过门,公婆都得罪了,可她不方便和程琦说,就趁着程琦上楼打电话,和程进叨叨:“以往你们过年也有不回家的时候吗?” “很多。”程进说。 顾惜说,“阿进你别骗我,如果每年都会去,你哥哥今年不回去,别人会怪我的。” 程进正给她削苹果,递给她一块,说,“你想太多了。有我哥在,巴结你都来不及,谁会怪你。” 顾惜咬着苹果,吃不出味道。 楼上 程琦等的电话已经响了,他收回监控画面上的目光,拿起听筒,程思的声音传来,“老爷子让人来美国接米瑶回去过年……” 程琦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继续说。” “这都大年二十八了,他接米瑶回去,那是想和家里亲戚……” 程琦极冷地笑了一下,“我以前就知道,他做事有时候是没底线的。他把人接回去,也不想想又能怎么样。” 程思迟疑地声线传来,“……老爷子是不是不喜欢顾惜?” “无父无母,又没有家世,你说一个他能喜欢的理由?” “……救过你。” 程琦说,“这件事不忙告诉他,没有意义。告诉他,他反而会觉得顾惜挟恩自重。” “那怎么办?”程思说,“其实他是不是嫌你过年没回来,要不……” “和过年没关系。”程琦说,“我就算回去,我就算结婚,他这种思路不变,今天走了一个米瑶,往后还能有别人。” “那……” “你不用管了。”程琦说。说完他挂了电话。 停了一会,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james,如果遇上我父亲派去米家的人,你什么都别管,全部人都扣下。押起来。” 几句话说完,他觉得,提到米瑶的名字自己都很抗拒。一直让james盯着那边,自己从来就没有真的相信过父亲,这样……可不好。 他并没有想和他分庭抗争的意思,不是怕他,而是因为,那个人早已不是对手。他的敷衍现在反而令他觉得是自己的退让。 唉——越来越离谱了。 下了楼。 顾惜正在和程进商量切水果,她梳着两条辫子,右手拿着块苹果,手腕上的红珊瑚艳艳的,她转头来,立刻笑得说,“阿进说要表演摆果盘。” 那一笑,他心里就如同开出一朵花。 他走过去,搭上顾惜的肩膀,说,“我刚刚在楼上,听到你和阿进打听过年的事情。” 顾惜顿了几秒,立时低声抗议,“这没有人权了,你监控我们。” 程琦搂着她,看着程进说,“你没告诉她,回去都是找我办事的人,我过年和受罪一样。你这样说,她就不想我回去了。” 程进笑着没说话,把果盘放在桌上,“试试。” 程琦拿着叉子,给顾惜喂,顾惜张口吃。程进看了一会,说,“她和那驯鹿挺像的,吃东西的样子都是给什么吃什么。” 顾惜说,“你试试给她们吃块肉。” 程琦笑着把顾惜的头压到胸口,她还有回嘴的时候,不多见。 程进对上他哥的目光,趁机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回家。 程琦微不可见摇了摇头。 程进放了心,心里知道,顾惜早前问会不会得罪,其实是早就得罪了。从程琦说有了喜欢的人,那边几年心血打了水漂,还怎么可能有好脸。 倒是他哥的态度他很明白,干脆不回去,宠就宠到底! 正好看看,谁不怕死。 要进门了,得给他怀里那没背景,没家世的小丫头扫清道路才行。 第125章 夏听音 风吹的树不停摇摆。 米瑶站在窗口,望着外面,脸上看不出表情。身后的女佣把旅行箱放在床上,白色羊皮的箱子非常精致,她把更为精致的衣裙一件件放进去。 门推开an走了进来, 米瑶说,“我想了,我不能去。”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an很不理解。 米瑶摇头,走了两步,“我打听到程琦今年没有回家,我这样去,半点讨不到他的好。有老爷子撑腰有什么用,只会令程琦更反感。” “这……他在外面虽然人人捧着,可归根结底,还是看在他家里不是?” 米瑶走到床边,合上箱子。那整理衣物的佣人立刻退后,关上门出去。 她看着合上的门,说道,“那不过是表面罢了。程老爷子的势力在国内,而程琦现在常年都在国外,他不和程老爷子对着干,事事顺着,不过是一个孝字。”她摸着自己的箱子,神色眷恋地说,“他是个孝顺的人。” an说,“你都说他孝顺了,那为什么还瞻前顾后。你这两个月都等着,难道不是等老爷子改变心意?” 米瑶抬手,“不用多说,你们谁都没有我了解程琦。他孝顺,可也不会愚孝。以前要是没有人还好,也许他就顺着家里,反正迟早都得有孩子。不然孑然一身世上走一遭,走的时候,什么都留不下。” 她说完,转头看向roman,“和他斗智,一定不能心急。我等着,并不是等程老爷子变心思,而是程琦……程琦身边人多,多的超乎你们想象。连我也摸不透。这事情我已经有了安排你们都别管。” “你别……” 米瑶盯着他。 眼神严厉,一下就止住了roman想出口的话。 她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不甘心。六年,如果我还是做不好这件事,我也认了。如果那个人真的配得上他,我也认了。” an还想说话,门一响,米先生走了进来,神色不对,“刚刚程老爷子打电话给我,问来接你的人到了没有?我说还没,收到他的电话就让你收拾东西,当人一直还没来。然后程老爷子就气的挂了电话,这是怎么回事?” an看向米瑶。 米瑶冷笑道,“还能怎么回事,一定是他派的人被拦下了。——程琦。”她握紧拳头,“果然派人盯着我。” 米先生立刻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他派人盯着吗?我怎么一直没发现。” 米瑶走到椅子前慢慢地坐下,消化着这个消息,没心思看自己父亲和roman,“不用费心思,找不出来。也不会在咱们家里按窃听装置。他不做那样的事。” 米先生看向自己女儿,表面是置气,可背后无处不在,都是对程琦的喜爱,她喜欢程琦,远超过可以进入程家。所以才甘愿委屈自己。 米先生走过去,手扶在米瑶肩膀上,“如果可以,爸爸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可有些东西,不是争取就能争取到。” 米瑶垂着头,说,“我放不下。我想了这么多年,……不行。” 想到也许从此以后和程琦再无交集,她简直不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曾经的一步步,都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为终点,现在目的地凭空消失。让她如何能接受。 米先生担忧地看着她,“你别最后弄不好,得罪了程琦。” “你也太小看自己的女儿了。”米瑶说,“这世上,最怕的是有心人。他能做到自己洁身自好,可伴侣未必。你知道这世上,情侣间最怕的是什么?” “什么?” 米瑶抬头,看去窗外,远处红霞满天,如她心中熊熊燃烧的希望。 ****** 时光不知不觉滑到三月,顾惜全副精神都在营销渠道上。 戴邵东要扩张超市,准备进入社区,戴邵东家有大型超市,超市的优势明显,同样的产品他们可以搞促销,社区超市根本没有那种优势。 四月,轻酿趁势,塑料瓶装正式进入各大超市。 五月底,他们新的产品绿色果汁系列也上线。当然顾惜没有和汤念聪合作,条件不配合,她们是买了别人的果汁原液然后自己包装出售,这样才能赢得时间。 如果她男朋友可以多给她一年,她才敢和汤念聪合作,从种植上就下手。 而程琦也很忙碌,顾惜每天工作的时候,程琦和程进在家,不工作的时候,就跟着叫来的厨师商量做菜。当然做饭每天三顿是庞大的工程,程琦已经有了新的办法。就是让厨师每天过来偷偷做好,顾惜进门就从烤箱拿出来,或是已经炖好的菜肴端上桌。 顾惜不断夸奖他厨艺进步,程琦美滋滋地笑纳了…… 程进和他们住在一起,除了和程琦好,和顾惜也越来越亲近。晚上他们偶尔会一起看个电视,顾念拍的电视已经开始播放。 六月,轻酿成立了自己的营销中心,准备推往其他城市。顾惜不得不离开帝景城。程琦趁机提出回家去。 从过年无声的斗争之后,程琦第一次回家来。 程老爷子知道他回来,故意把自己关在书房,程琦三兄弟只得上楼去见他。 程老爷子怒火攒了半年,对上儿子,终于爆发。 “你……你也不怕气死我!”程老爷子中气十足,“我的人呢?” 程琦让程进和程思打了招呼之后先出去,书房里只留下两人,他才说,“老二和老三也是你儿子,你不能每次见到他们都和没看到一样。” 程老爷子挥了挥拐杖,“你别和我扯别的,我问你我的人呢?” “什么人?”程琦问,很良善的样子。 程老爷子吼道,“去接米瑶的。” 程琦奇怪地看着他,“你上次不是答应我,以后不和米家来往了吗?” 程老爷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程琦抬手,整了整袖子,说,“风尘仆仆回来,茶都没一杯,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就做点我喜欢的事情。你有心思去养女儿,怎么不多花点心思,照顾我。” “你又不是小孩子,还用我照顾。”程老爷子冷哼一声,走到旁边坐下,“不识好歹,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没进门,就不让她学规矩,没家教。” 程琦慢悠悠地说,“你也说了我不是小孩子,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顾惜是个好女孩,能被人娶回家的那种。” 程老爷子不屑地看他一眼,“我看过照片,还没有米瑶一半好。” 程琦说,“照片能看出来什么,顾惜就算穷困潦倒,也不会指望别人养大,将来去给别的男人做情妇。” 程老爷子诧异地看向他,像遇上旱天雷,“你……你……”他狠狠拍了一下扶手,“至于说成情妇那么难听?” 程琦看向他,温文尔雅地相询,“那应该是什么?你又没有准备我娶她们。” “那还不是因为你说不结婚。”程老爷子大怒。 程琦说,“那说的是以前,那时候我的确没有结婚的渴望。” 程老爷子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了,虽然他没有,他说,“说的和天仙一样……” 程琦说,“我把话和你说明白吧,以前我也没有要和她们共同生活的打算,不过是你要一个心理安慰,我犯不着和你对着干。这事情你没错,老人想家里多点孩子热闹,我也理解。再说,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觉得错,早就改了。可对你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 程老爷子气鼓鼓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样捧一句踩一脚,到底是说自己好还是不好。 “可是……那是以前了。”程琦目光沉下来,看向他,“你会说,我没有那意思,为什么以前不说?我为什么要说,你和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们愿意接受你的资助,过更好更体面的日子。你也得个几年安心自在。”他站了起来,“不过,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程思和程进,也都是咱们家的儿子。” 程老爷子嘴嘟囔了一句脏话,没有出口,倒不是他不骂人,而是对着这个儿子,他总说不出不文雅的话。 程琦走到桌前,放柔了声调说,“顾惜是个特别本分的女孩子,你以后相处了就知道。你不信她也该信我,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我去年在帝景城观察了她半年,有些人,高贵到面子上,有些人高贵在心里,她是很传统的女孩子,温良内向,却又坚强。这种品行,你找的那些女孩子都没。” 程老爷子有点心动,当然男人都喜欢温柔善良,内心坚强的女子,他说,“你说的这么好,那她还让你这么委屈,困在她身边。” 程琦笑了,说,“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创业创了一半,现在欠着银行的贷款,整整一亿呢,我总得给她时间把钱给银行还了。虽然我有钱,但没道理让她用我的钱去还账对不对?” 程老爷子不说话,这背后是个坑。证明他找的女人都是没本事,只会靠男人。他不上当, 冷哼一声,又说,“说的她那么本事,做生意有赚有赔,她要是赔了,还不是得靠你。” 程琦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特意空了一会,才说,“她生意做的很好,天资聪慧,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的人,不是纯真到觉得只有爱和勇气,这世上就无往不利。她认识我之后,谨慎小心,因为意识到和我之后会有麻烦。可她又极喜欢我,和我相爱之后,也从没有一分懈怠自己的事情。” 他看向自己父亲,“你选的人,都不过是看上我能带给她们的东西。你自己说说,你找的那些为钱可以出卖自己的女孩,到底高贵在哪里,让我和她们怎么精神交流。可我不止想有孩子,也想有个自己真正的家。顾惜那样的女孩子,善良温柔,内心坚韧,才是可以承担家庭的重任的那种女性。一个家……有母亲才是家。” 程老爷子望着旁边的台灯,心里告诫自己,自己儿子从小就会说话,不要上当。可心里的不痛快,一点点已经散去。 半点不由自己。 他闭了闭眼,终于认命了般,“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程琦说,“很快,我预计九月她的事情就能告一段落,” 程老爷子看向他,“你别糊弄我,九月你就28了,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我可没忘。” 程琦说,“那当然不能忘。所以我们十月结婚怎么样?保证我29岁之前,你可以抱上孙子。” 程老爷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见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都住了半年了,肚子也没信。” 程琦只做没听见,站起来说,“爸,我先去换个衣服,等会咱们一起吃饭。我多陪你几天。” 他走到门口,程老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琦,爸爸今年76了。你有了孩子,我还能看几天?” 程琦的手扶在门上,陡然心中泛起难过,他转身,觉得喉咙卡的难受,定了定,才说,“顾惜的妹妹七月结婚,之后我就安排婚礼,以后让顾惜多陪陪你。” 他不敢看父亲,关上门出去。一路顺着长廊往外走,心情渐渐沉重,家里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屋里面的人,一年比一年年迈。他有些自责,时间过的这么快,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了孩子,父亲才能看几天。 老来子,老来子…… 第126章 夏听音 恒安花园, “所有的跃层,你们这里的景观是最好的。”设计师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安星,顾念和顾惜。 顾惜左右看着,这是顾念的新房,他们买的时候是期房,昨天才交房,刚刚拿到钥匙。顾念周围看了一圈,追着顾惜问,“姐,你觉得好吗?” 顾惜说,“挺好,和样板间看到的大小差不多。” 设计师说,“我去别的户型也看过,你们这个户型采光最好。” 顾念头靠在顾惜肩头,“姐,你帮我谢谢程先生。” 顾惜低声说,“没事。” “这厨房就这样保留,用开放式的吧。”安星说,“这样将来有孩子,写作业的时候,我妈在厨房做饭也可以看着。” 顾念说,“婚都没有结,你就想着孩子做作业,那最少得六七年后,到时候装修都旧了,你怎么想的。” 设计师打开电脑,“我已经出了几张图,两位顾小姐可以先来看看。” 顾惜看着,颜色偏靓丽,大概设计师是根据顾念的形象设计的,她拿出电脑来,“念念,我这里有几张画,你要不要考虑,设计的时候把颜色考虑进去。” 顾念凑到她身边,电脑打开,她看到里面的画,不确定地问,“这是谁的作品。”能是她姐带来的,她知道一定不是普通人。 “这幅是方毕纯的。”顾惜说,“他为了你结婚特意画的。”她手指动了动,“这个是展长青的作品,这一副《全家福》比较特殊,是方毕纯和其他几个同级别艺术家一起给你们画的,这部可是绝无仅有,你看只有两张,等以后有了孩子,可以再加上,全部摆在一起。” 顾念抿着嘴,只这份心意,就够重的。 那设计师站在旁边,喃喃说,“方毕纯的作品呀,这几年都是天价成交。还有展长青?” 顾惜侧头看顾念,低声说,“后面这几幅,都和方毕纯的差不多,你要都挂上吗?如果都挂上,家具和装饰品也不能太随便了。” 顾念点头,她姐自从有了一张方毕纯给的画,她也留意过,现在这些当代艺术家都不得了。几千万一副的画,可比她的房子还值钱,这都是未来姐夫给她的陪嫁。 设计师已经被镇住,他盖上自己的电脑,觉得里面的图不能用了。他虽然也常接大客户,明星的楼盘也装修过,可这装饰品就过亿的单子,还是第一次做。有些客户家有一张就不错了,人家这里大大小小小七八张,这样的画一挂,那装修都得跟上。 他看向那姐姐,觉得这出手,有些太重了。 却见那姐姐看向自己,又说,“这四副挂轴,到时候挂在过道的墙上。还有几件明清的家具,回头我把照片发给你。另外二楼一上楼的地方,你空出来,到时候还有一副字。” 设计师赶忙应了,心里想,回去还得找人帮忙一起做这个设计才行,“那我去二楼再看看。”他需要平静一下。来的时候以为是个三线明星,但原来这明星不简单,那可得好好设计,回头顾念大红了,他也能跟着出名。 看着设计师上楼,安星走到顾惜旁边说,“姐,这画都挂着太显眼,要不放银行吧?” 顾惜说,“画本来就是用来挂的。这几幅是程琦挑的,比较符合传统审美,挂着会好看才给你们的。不是为了放在保险箱里等升值。” 她看了安星一眼,“不懂事。” 安星靠近她笑着说,“姐,你现在怕我和顾念拖后腿是吧。” 顾念拧了他一把,搂上顾惜说,“姐,你对我真好。……真的。” 顾惜拍了拍她的手。 这是她和程琦商量,给顾念的嫁妆。如果安星对顾念不好,顾念也能生活的很好。有了这些底气,她以后接戏也会少点压力。这俩当姐和姐夫的,也是操碎了心。 “那字是谁的?这里面怎么没有?” “字呀……”顾惜笑,“字要程琦写给你,你知道方毕纯博物馆,门口镇馆的就是他的字。我让他写两个字,你好挂在家里镇宅。” 顾念傻的说不出话来。 那人还会写字?简直不能想象。 设计师从二楼下来,“卧室我也看了,今晚我就让人一起来,重新出一张图,已经设计过的图纸里面,还没有我想用的。” 顾念点点头。 顾惜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装修?” “出图两天就行,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开始装。”说完又补充,“现在才六月底,七月底的婚礼赶上没问题。就是有些家具,如果从国外订,大概要费些时间。” 顾惜说,“新房装修好也得放一放,太赶了。” 顾念晃了晃她说,“没关系,我们也没办法休婚假。我到时候还有个综艺节目要参加。” “什么综艺节目?”顾惜问,“没听你说。” “才接的。”安星语气不满。 顾念瞪了他一眼说,“就是那种真人秀节目,现在一期很火,所以公司想让我也参加。我考虑那时候你要和安星交接公司的事情,就答应了。” 顾惜说,“那你们蜜月怎么度?” “蜜月以后补上。” 那设计师插嘴道,“顾小姐是娱乐圈的人,明星一个月不露面,粉丝就忘了,好像都不度蜜月。” 顾念说,“我倒是不在乎……” 她有些踌躇,就是……就是徐洋也在参加那个节目,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姐,她也是接了活以后才知道的。这可有点发愁。 ****** 七月底,顾念大婚 婚礼异常风光,是顾念曾经想都没有想过的隆重和豪华。比婚礼更为豪华的是婚房。 门廊,客厅,过道,挂着方毕纯以及同级别艺术家的作品。 书房里是正经的明清家具,金丝楠木的罗汉床,还有一整套到顶的柜子,顾念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听顾惜说,都是榫卯结构的好东西。 客厅里转角的地方,摆了套精雕书画柜,据说是紫檀的,雕刻精细,文气俊雅。顾惜很喜欢那个柜子,她对顾念说,“有小孩子的时候,可以扶着柜子看画。” 顾念休息了三天,就去了剧组。 她刚到,安星的电话就追过去,“你和徐洋千万什么都别说,别提姐,也别说她有男朋友什么的,没有意义,知道吗?” “还用你交代我。”顾念说,“这一年徐洋红的发紫,也换了公司,说不定早忘了我姐,我说那个干什么。” 门铃响,顾念一开门,看到闪闪发亮一颗星站在她门外。 顾念对电话那边说,“我先挂了,剧组有事。”她转身立刻拿着门卡说,“徐洋来了,我正准备到楼下去买东西,这来的太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 徐洋后退了一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点腼腆,长得好又腼腆的男孩,在娱乐圈里现在是大杀器。顾念不看他,拿着门卡往外走。 徐洋跟上,也不说话,就跟在她旁边。 顾念走的更快了。 徐洋偷偷打量她,说,“听说你结婚了?” 顾念说,“呀,对,抱歉忘记邀请你了。关键你现在太红,我不敢随便联系你。” 徐洋说,“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摆酒席的。本来想去……” 顾念停下脚步,心里喊,还好没有去。 徐洋说,“可我怕对顾惜太突然了。” 顾念假装听不懂,继续往前走说,“那其实你多虑了,我姐现在也经常见明星,你出现不会吓到她的,对了。她和好几个制作人关系现在也不错。” 徐洋茫然地看着她,说,“她……也要进娱乐圈了吗?” 顾念扁了扁嘴,心里想,娱乐圈的人就知道娱乐圈,井底之蛙。她下楼很快,住的三楼,也懒得坐电梯。徐洋跟着,不说话。 顾念心想这叫什么事,就说,“你被挖走,听说对方出了天价,是不是?” “……算是,顾惜她……” “对了!”顾念打断他,心里烦,拿出手机来,“来,咱俩赶紧合影一下,让我发个微博。” 徐洋把脸挤到屏幕里,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 顾念看他眼神萌动,某些东西运用的越发自如。又想到她姐那个异常强大的男朋友,心里还觉得有点好笑。 手机一收,酒店门开,外面正好有记者进来,顾念连忙对着记者说,“要一起合影吗,我正好准备发微博。” 记者拿着相机愣住,他们是来拍徐洋的。 看到徐洋被围着拍照,顾念挤出来。她现在也是有背景的人。但毕竟早早结婚,星路已经可以看到头。所以只是个工作,根本也没指望大红。徐洋前途无可限量,她才不去沾光呢。 把合影发给了安星,留言说,“姐正在美国量婚纱,放心,一句多余的话我也不会说。” 第127章 夏听音 卧室的灯亮着,窗外是无敌的曼哈顿夜景。 顾惜腿架在深棕色实木的床头上,倒着躺在床上,身上只搭着白色的床单,手里拿着几张报表。程琦端过来水,拿着吸管,“喝一口。” 顾惜侧头喝了,问他,“这样有用吗?” “有吧。” 顾惜歪头看着他,程琦身上也只搭着条床单,半裸着他精瘦的腰身,有力的手臂,看的她想去咬一口。顾惜放下手上的纸,侧头说,“我们备孕多久了?” “五次。”程琦抬手整理她的头发,“三月,四月,五月,六月,还有这次。” 顾惜又侧了侧,拉上他的手说,“你之前说要排卵期前后做,然后没用。后来用了试排卵期的试纸,怎么还是没用?” 程琦说,“我问过医生,在这里,两年没有自然怀上,才需要担心不孕的问题。” “国外算两年?国内好像才一年。”顾惜说完躺平,一直侧着脖子疼。她望着天花板,说,“那怎么别人一怀就怀了。这个姿势……”她看看自己越来越血脉倒流的腿,“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程琦靠近她,亲昵地靠在她脸旁,“要不咱们这个月随意,不要只是等一个月,就做三次。” 顾惜推开他的脸,“我觉得咱们应该检查一下身体,这个才是常识。” 程琦说,“我每年都体检的,你上次体检什么时候?” 顾惜看向他,眨眨眼,“之前公司办健康证的时候我查过,身体也很好。连个感冒这一年都没过。” 程琦的手落在她脸上,摸了摸,心疼地说,“还好身体还不错,你的工作伤身。这次好不容易想带你出来,你还是一样那么忙。” 顾惜趁机抓住他的手,亲了亲说,“最后这一段,我先谢谢你对女朋友事业的支持。” “婚纱也挑好了,要不……”程琦身子往下,平视着顾惜,可惜顾惜是倒的,他捏着顾惜的鼻子,忍着笑,“要不做个身体检查再走。” “来的及吗,咱们是来量礼服的,明天晚上就要走了。”顾惜放下腿,“这姿势太累。” 程琦立刻坐起来,给她揉腿,他一个月现在只可以和顾惜做三次,他也很累。可还得安慰自己,要是怀孕了,一年都不能做。人不能不知足。 顾惜拉过他的床单,钻进他怀里,“可以来的及吗?如果来得及就检查一下,要不就我回国去检查。” 程琦看着她,其实他觉得完全没必要,正是相爱的时候,让伴侣去查这个,总是有些心里别扭,好像不够爱对方才嫌弃。 看他不说话,顾惜又说,“你不想我去?” “不是。”程琦搂着顾惜,疼爱地拍着,说,“如果你想去就检查一下,可我们新房怎么办?还没有看完呢,你给妹妹的婚房布置用了那么多心思,也该给咱们的花点时间。” 顾惜爬到他身上,脸对上程琦的脸,“吃醋了?咱们房子多呀,以后慢慢来,她们就一个地方。” 程琦把她往下推了推,笑道,“脸对着脸怎么说话。” 顾惜又趁势软到他身上,头发乱在他身上,搂上他的腰,抱怨道,“如果看婚房和检查身体只能选一样,那还是先检查身体吧。其实我开始有点担心,我每个月肚子都要疼,不知道是不是我有问题。” 她摸着程琦后腰的一块肌肤,觉得怎么那么舒服,又说,“上个月本来我想自己去检查一下的,可事情实在太多,我只和戴邵东汤念聪家里的超市关系好,别的营销渠道都要自己安排人去。你说……”她又向上爬了爬,“你说会不会我工作太忙,作息不定时?” 程琦把她往下推了推,然后不动了,无奈地看着她。白天她和自己四处见人,精心梳理的头发现在没了样子,灯光下,眼神期待而渴望,好像自己是无所不知的人,只要听到自己一句话,她就可以安心地甜睡一整晚,这样的眼神,这样混不设防的信任,唯有对自己。这是,自己的女人,他们那么亲密无间。 身体就那样又起了变化。 顾惜动了动,纯洁地问,“两次是不是几率更大?” 程琦抬手把她掀翻到旁边,压了上去。 ****** 顾念打着哈欠起床,走到厨房去倒咖啡。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遇上徐洋,她打了个招呼。 徐洋坐在桌前看电脑。对面坐着另一个男明星。他们这节目,是仿照国外的一款节目,六个男女住在一间别墅里。 24小时的摄像,看他们的日常生活。 所以徐洋也不会拉着顾念说什么。 顾念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徐洋立刻微不可见歪了歪头。顾念看到,他穿着间很亮的黄色衬衫,那颜色简直太挑人了,可徐洋穿的异常好看,看上去很干净。 她按掉电话,没有接。 拿着咖啡杯,转身回了屋。 这节目非常日常,根本不用特别做什么,顾念没有接电话,不多时收到了短信,知道顾惜去美国要回来了。 “怎么去这么短时间?四天?”她喝了口咖啡,继续按,“婚纱订了吗?” 不多时收到回复,“都量好了。我先回去,明天就到,婚纱已经开始做,他有点事,晚两天回来。” 顾念继续按,“我今晚最后一天,正好一周。也是明天回家。” 顾惜回复,“程琦下个月生日,我想咱们一起给他庆祝,13号,你那天有通告吗?” 顾念翻看着自己的记事本,回复说,“有个访谈,我换个时间可以。” 顾惜回复,“好,明晚见。” 顾念放下咖啡杯,视线转到电视,门一开,进来一个女孩,“顾念,快打台,有个徐洋的访谈。” 遥控被夺走,进来的女孩是新晋歌手刘倩,也是他们同公司的,和顾念私交不错。 屏幕上,徐洋正在和主持人聊天,主持人说,“那你是不是还很珍惜那种感觉?” 徐洋笑的腼腆。 “听说马上要接一部新作,有吻戏对不对?”男主持很猥琐地笑。 顾念皱眉说,“这什么烂节目。” 旁边人推了她一下,她恍然自己也在节目里。就耐着性子看。 主持人一男一女,顾念都不认识,地方台的小节目。就听那主持人又问,“新片除了吻戏,有没有床戏?好像也有床戏对不对?” 镜头特写,徐洋白衬衫,黑西裤,犹豫了一下说,“有一段需要和女演员灵欲合一的戏。但我只是男二,这段不是重点。不会有实际的身体接触。” 男主持说,“那这种更难演了,都在脸上,那你有这种心灵和*合为一体的体验吗,不然到时候怎么演?” 徐洋被问的招架不住,一直笑。 女主持推那个男主持,说,“一看徐洋就很没有经验,都不知道有没有,不过如果有一定是在家对不对?” 徐洋摇头。 顾念一拍大腿,“他是猪呀。”被套话了。 刘倩在旁边笑道,“现场灯光一照,这是被剪辑过的,中间不知道追问了多久,他昏头也是正常的。他才出道几天。” 就听电视里的问题越发激烈, 男主持问,“那当时有没有问女生,可以吗?很绅士的问,有没有问?” 徐洋脸红成了苹果,不说话。 女主持做惊讶状,“没有问,不可能吧?不可能!” 徐洋只得点点头,低不可闻地说,“有。”忘了拿起来手里的麦克风。 男主持一下如同被打了鸡血,继续追问,“那具体是什么情况?在家吗?那没有父母吗?几岁的时候,会不会没成年?” 顾念拿着咖啡杯,手抖着。 刘倩连连摇头,同情地说,“这问题徐洋必须回答,不回答后面该有脏水泼他和未成年发生关系。” 果然,就见徐洋无奈点头,说,“成年了。” “那是在家了?” “……不……不是。” “酒店呀?” 徐洋和主持人对持了一会,败下阵来,点点头。 “好了,好了,问一个随意点的问题。徐洋脸都红了。”男主持说,“据说……据说现在男人成功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180,180,180,这个必须说一下,徐洋你怎么说?” 徐洋茫茫然,“什么180?” 男女主持都笑。 男主持说,“……真的好纯情,能被这么纯情的徐洋分享第一次,”主持人对着屏幕说,“女粉丝一定会有人觉得,没有睡到好遗憾。” 顾念气的浑身发抖,现在人都没下限,看到个男明星就敢微博留言想睡人家。 刘倩趴在床上,已经扛不住,滚动着说,“现在的观众都喜欢看这种了吗?男人没有180,都不敢出门了。” 顾念死死盯着屏幕。 却见男主持好像终于放过了徐洋,不再紧紧追问第一次,转而问道,“那你觉得,男女关系要表现到灵欲一致,最重要的是什么,在新戏里,准备怎么演绎?” 徐洋想了想,认真回答道,“这个交流,应该从一开始就表现,比如脱衣服,应该是相互的。中途灯光的运用很重要。女孩子最好长发,因为……男生摸到女生的长发,情绪会有延展性,事后,男人抱住长发的女孩,拍出来也会比较唯美。” 这其实是个正常的回答,徐洋回答的显然是针对电影拍摄。顾念却在心里骂了一声傻,干嘛老实回答。 “我这里有个猛料,”女主持忽然跳出来,“徐洋当初去酒吧唱歌,是为了以前的女朋友,听说女朋友特别相爱,女朋友就是长发对不对?” 徐洋愣愣看着她,不知道要点头还是不点头。 女主持又说道:“不过,听说因为经济原因才分开,徐洋还是很爱以前的女朋友对不对?不然也不会进娱乐圈,进娱乐圈当初就是为了挽回她,有没有?!” 徐洋点头,这样不点头,成渣男了。 女主持惊呼一声,走到男主持身边,“看来徐洋真的很喜欢以前的女朋友,听说是大学同学对吗?” 徐洋摇头,脸上多了柔情,加上红着脸,令人很想继续欺负的样子,他说,“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她为我付出了很多……非常多,只是当时我太年轻,不明白她的付出。” 男主持说,“对于初恋,男人都是很难忘的。特别如果初恋还是很好的女孩子。那我们不为难徐洋了,最后一个问题,第一次谁主动的,你,还是女朋友?” 徐洋显然已经被问懵了,说道,“我们很相爱,她对我非常好,好到你们无法想象,而且当时,她也更爱我多一些。所以,请别在节目里让我再提她。” 女主持静了两秒。 男主持干咳,好像没想到一个娱乐节目,引来这么深情的话。 女主持已经调整好情绪,脸上被打上了红心满天飞,她说,“简直太浪漫了,如果有一个男的,为了挽回我,勇闯娱乐圈,我一定幸福死了。” 男主持一推她,她被推了一个趔趄。 顾念气的差点砸了咖啡杯,她扔下杯子,拉开门冲去找导演,“先把节目暂停一下。” 导演说,“咱们有合同的,中间不能停。” 顾念说,“你们想录就录个美。”她一阵风冲到厨房,徐洋正在和别人聊天。顾念一把揪住他,把他往厕所拽。 徐洋莫名其妙,“顾念,怎么了?咱们还在节目里。” 顾念一个激灵,忽然想到,如果她姐和程琦闹了矛盾,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管自己,后台没了,说不定导演不给面子,这段会直接上街。 自己和徐洋这样,别人说不定顺藤摸瓜也会挖到自己家和徐洋的关系。 旁边人也围上来,“顾念,怎么了?” 刘倩也追了过来,拉着顾念,小声劝,“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 顾念停下来,已经换了心思,压着火气说,“抱歉有点急,徐洋你帮我看看电话,怎么打了信息发不出去。” 她说着拿出电话,按了几个字。递到徐洋面前。 徐洋一看,又看了她一眼,按了几个字,递回给她,“确实不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再多试试。” 顾念看也没看,拿着手机回屋,蒙上被子,她觉得度秒如年,今晚没法过了。拿出手机,屏幕一亮,上面留着徐洋刚刚打的字。 “当时录节目的时候没说会问那个,我没有经验,抱歉。” 顾念把手机塞进枕头里,哀嚎道,“这怎么办呀。” 随即求神拜佛,大家都不要看到这个访谈才好,千万不要。 第128章 夏听音 顾惜走出机场,司机接过她的行李,她走在后面,拿出手机来,刚刚开机,一串短信迫不及待地挤进来。 她推上去墨镜,看到短信内容,停下脚步,神色渐渐变得难看。 上了车,她立刻拨了顾念的电话。 “怎么回事?” 顾念的声音急急传来,“姐,你到了。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吗?” “什么访谈?”顾惜前面有司机,也不方便说话。 顾念口齿伶俐,拿出背剧本的功力,几乎原封不动给复述了一遍。 顾惜听完,说道,“没事,我知道了。” 顾念担心地追问,“真的没事吗?程先生会不会看到,他要看到怎么办?” 顾惜说,“他知道,放心。”挂上电话,心里却心烦意乱。 顾惜完全没有想到,已经过了一年半,这事情会被翻出来。说没事,完全是为了令顾念安心,其实程琦对徐洋知道多少,对自己以前的事情知道多少,她心里根本没数。 拍了拍车前座,她问司机,“我没下机的时候,琦爷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没有。” “那先去公司。”公司里面一大堆事情等着。顾惜拿着手机,想打给程琦,又犹豫,这事情她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直接问程琦。万一程琦根本不知道这事,她一说,会不会反而更不好。 她望去窗外,淅淅沥沥下着毛毛雨,已经是夏天,穿裙子的女孩子没有打伞,旅行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紧紧揪着心,其实,她坐程琦的私人飞机回来的,如果他想联系自己,路上也可以……为什么问司机,自己心乱了吗? 或者——怕了? 一路越来越心烦气躁,到了公司,安星下楼来接她。 顾惜下车,对上安星的表情,心情立时更差,边上电梯边说,“又不是世界末日,你怎么这个表情。” 安星低声说,“顾念在剧组还没有到家,她没有上网。现在连论坛里也有。还有徐洋以前的同学出来留言。” 顾惜心里一个激灵,看向他,“说的什么?” “什么都有。都是关于访谈里提到的,徐洋的前女友。大家都在期待他们复合。徐洋的粉丝可真多,几百万,姐——这事怎么办?” 顾惜沉着脸,她怎么知道怎么办,“先看看视频和留言。” 公司人见她回来都很高兴,一路都有人问好,可是顾惜觉得,好像那笑容背后,多了点东西,一进办公室,她问安星,“提到我的名字了吗?” 安星说,“……照片都有。” 顾惜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什么照片?” “别误会。”安星被她的眼神吓到,“就是以前你和徐洋,还有他同学一起的照片。我都下载了,在我电脑里。”他转身去取了自己的电脑来。 顾惜耐着性子先看访谈。 看完心已经塞住,这东西一定不能让程琦看,这种由前男友口中复述出来,和听人汇报不同。 她问,“照片呢?” 安星把自己的电脑递到她旁边, 顾惜看到第一张就愣住了,她从后面抱着徐洋,烫着头发,夏天,自己光着手臂,徐洋穿着白衬衫。顾惜的视线僵在照片上,照片中的自己,笑的好像拥有了全宇宙。她敢保证,自己现在脸上都不会有这种幸福的笑。 那是年少无知才会有的笑容,单纯而纯粹,只是抱着怀里的人,就会别无所求。 她又翻了几张,都是徐洋很正常,但是自己一脸热恋中的样子。 她抬手,捂着额头,觉得头疼。 只是想到程琦看到这照片的反应,她的心就抽着疼。 秘书端了茶进来给顾惜,安星接过,忍受着屋里从未有过的压抑。安星这一年多跟着顾惜,知道她性情大变,确实是不记得徐洋了。现在又要结婚,作为一个男人,他很会带入思考,已经联想过,如果是自己,一定受不了这个。 顾惜缓了一会,恢复了点战力。又问,“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就是针对昨晚的访谈了。徐洋的同学,有人爆料,以前你们……你们……” 顾惜看向他,“有话你不会直说!这时候还吞吞吐吐。” 安星从没见过她这样疾言厉色,觉得顾惜真的有点急了,说道,“就……就爆了你们以前总开房的酒店。” 顾惜直了眼睛。 安星不敢与她对视,继续说,“那是徐洋学校附近的一家三星级,以前去都是用你的身份证登记,你出钱。他们……他们大概是想证明你以前真的很爱徐洋。因为徐洋的有些粉丝在网上骂你,说你嫌弃徐洋没钱才离开他,然后就有人爆料,说你以前对徐洋很好。我看……我看像是为了帮着你说话。” 顾惜站了起来,直愣愣看着他,“就是说,我的身份信息,也被放网上了。” “对。” 顾惜捏着一张纸,把那纸捏成了一团。脑子里晕沉沉的,她说,“让我看看。” 安星连忙上网翻给她。 顾惜看的眼珠子都疼,她说,“我听人说过,如果有这种负面的消息,可以通知网站删除。” 安星说,“咱们没有人,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顾惜没接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删这种帖子。她说,“你先出去,帮我把后面安排的会先取消,王总今天要过来,你接待他。” 安星点头,“那姐,我还能做点什么?” 顾惜说,“没事,我先给程先生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 安星不敢多说,把电脑留给顾惜,自己合上门出去。 顾惜拿起电话,看了看时间,这会,程琦应该已经起来。她定了定神,拨了程琦的号码。 电话却是关机。 顾惜有些奇怪,这个时间,程琦那边是早晨,他应该已经起床。她先做身体检查,然后先回来,程琦说,既然她都要查,他也得陪着。男的要验精子,必须之前一周没有性行为才可以。所以程琦还在等。 她继续拨……还是关机。 打程进的,也是关机。 顾惜的心,慢慢沉下去。 拿起手机,她出了门,这事情得先去找徐洋,告诉他没事别再乱说话才行。又一想,她打给顾念。 顾念很快接了电话。 顾惜说,“你们公司应该都有公关部,你问问你的经纪人,如果网上有不利的帖子,应该找什么人删,你们公司一定有门路。” “什么帖子?” 顾惜想自己真是混了头,顾念还没回来,安星一定怕她找徐洋算账,所以干脆没告诉她。 顾惜问,“那徐洋走了吗?” “他走了。我听他和人说,他回家去。” 顾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顾念说,“你什么时候能到家?” “我这有点事,别人都已经走了,我大概晚上能回去。” 顾惜说,“那这样,你先找你的经纪人问问,你们公司一般遇上网上的□□,通过什么手段可以删除。网上有我和徐洋以前的消息。无论花多少钱都没关系,你问问你经纪人,怎么删那些东西。” “啊?!……好”顾念的声音像是被吓到了,“我立刻帮你问,问到就让人去删。那姐你不先找徐洋吗,让他别再乱说。” “当然要找他。”顾惜揉了揉心口的位置,“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吗?” “有。”顾念问,“你要吗?” 顾惜咬了咬牙,“说。”她转身拿笔。 挂上电话,顾惜对着号码,拨了徐洋的电话。 电话一通,她右手放下号码,手叉在腰上,心急火燎地等着电话通。 一声又一声过去,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喂——”年轻男孩的声音传过来,背景有点嘈杂,像是水声。 顾惜冷下声调说,“徐洋,我是顾惜。” 对面瞬间安静,水声亦停,像是人都凭空消失。 “徐洋?” “……惜惜。” 顾惜浑身泛起不适,声音太陌生,语调却太深情。她一肚子的火气,忽然都说不出口。 对面人也不说话,好像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或是怕自己一念之间挂断电话。 顾惜定了定神,说,“徐洋,我看到你的访谈和网上的消息了。” “对不起。”徐洋的声音弱弱地传来,“我真的没想到。” 顾惜说,“先不说那个,你能让你们公司想办法把相关消息封锁了吗?” “那可能不行。”徐洋说,“我已经问过了。公司说,那访谈也没什么负面的。现在都是这样。” “我不说访谈,我说网上的消息,里面有我的私人信息。”顾惜说,“你们公司就算要炒作,也不该是炒作这个。” 徐洋说,“我刚刚才知道,你原来自己已经开公司了,而且做的非常好。公司觉得……我出道的原因……嗯,我……惜惜,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咱们见个面吧。”他的声音讨好,又带着小心翼翼。 顾惜气的说不出话来。 “惜惜……我们以前那么好,这一年多,我真的没办法接受,那天你说的话,每一天都在我耳边,我当时太年轻,真的不懂事。” “你现在就懂事了?”顾惜一句话出口,又觉得真是……别人的男朋友,她也不好训斥。 她冷静下来,想到如果是以前的顾惜,也许人家俩现在还在一起呢。 她换了心思,好声好气说道,“那你方便出来一趟吗?咱们俩见个面。” “好。”徐洋说,“我现在住在丽城港湾,你想在什么地方见面。” 顾惜说,“你住在丽城港湾?”她快步往窗口走。 “对。公司给安排的。” 顾惜停在窗口,隔着下面的转盘,另一边就是丽城港湾。 顾惜问,“你是自己住吗?” “是。” 顾惜说,“那不用约地方了,我到了你下来,咱们在楼下说几句就行。”一想,徐洋现在是公众人物,“你们那地方的会所条件怎么样?” “可以说话。”徐洋说,语气带着雀跃。 顾惜说,“有些话还是当面和你说比较好,那你准备一下,我大概10分钟就到。” 徐洋说:“我正在洗澡,刚刚从剧组回来,10分钟我去楼下接你。” 顾惜忍着没有纠正他,洗澡就不用给自己报告了。她挂上电话,拿起包给安星交代了几句,下了楼。 这事情她必须和徐洋当面说,她失忆了,徐洋不知道,如果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记得,也许这事情才能完。 她没有要司机,那是程琦的人。 她现在有点摸不着程琦为什么不接电话,难道生气了。她觉得生气也罢,这事情都得自己来,没理由要现男友去处理前男友的问题。感情问题是自己的。 而且……要程琦出手去对上徐洋,那人那么骄傲,会一辈子想起来都憋屈吧。 外面还在下雨,很蒙,顾惜小跑起来,她也没心情打伞。 她没有车,绕着跑到对面,看着挺近的,可是真的要走,只是过马路,几条又宽又广的,就走的累死她。 顾惜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已经到了,她来不及再绕道前面几百米处的路口,看到没有车,她横过绿化带。 这种事情她以前从没有干过,果然没遇上心急的事。 她不敢更深一步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害怕? 害怕程琦生气,害怕他难过,害怕他心里不痛快。 如果自己都处理好,也许他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远远有车过来,她跑到马路牙子上。 喘着气,刚喘顺了一口气,手上一紧,一个猛然的力量拉扯着她,瞬间天旋地转,她一下扑倒在地,跌在湿漉漉的地上,手里的包被抢走。 她看着远远开走的摩托车。 魔怔般不敢相信。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四处也没人,偶尔有车飞速开过,卷着水雾,也没人停下施舍份同情。顾惜手撑着地,自己慢慢坐直,手掌内磨破了,她艰难地撑起来,穿着海贝壳色的裙子,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滚的周围都是。长头发上都是泥水,裙子更是没办法看了。 “顾惜——”旁边传来不确定的声音。 顾惜抬头,看到一张极其年轻讨喜的脸,白净俊逸,她说,“一年多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小。” 她撑着站起来,徐洋伸手扶她,而后看着她的腿,“腿流血了。”他的语气很梦游。 顾惜觉得好像偶像剧里的口气,这人不会是娱乐圈混久了,所以总觉得自己在戏里。她说,“没事,碰上一个抢包的。” 徐洋的视线还在她流血的膝盖上,不在状态地说,“这地方治安一向很好。” “我知道。”顾惜说,“我们公司也在附近。” 徐洋这才看向她,又不敢对着脸看,说,“那去我家吧,你这裙子都脏了,有点……有点……” 顾惜低头看了看,“那去吧。顺便借你的电话打一下,我让人来接我。” 徐洋走在前头,顾惜的裙子料子很好,很轻薄,所以现在有点透。 他一路忐忑而兴奋,在心里演示过一千一万次的重逢场景,怎么才能和好,怎么才能让她一下接受自己。曾经那么喜欢自己,自己又没有劈腿,又没有伤害过她,只要有爱情,应该是顺理成章可以和好吧。 欧式宫廷式的装修,顾惜站在客厅,才知道徐洋现在有多红。 徐洋说,“我爸妈没在帝景城你也知道,这里就住我自己。据说主人花了两百万装修,衣帽间也特别大。” 顾惜说,“有拖鞋吗?我鞋脏了。” 徐洋弯腰拿出拖鞋,男士的,整齐摆在她鞋前面,“这是我的鞋,我这里没女孩来过,所以没女士鞋。我去给你拿个毛巾。” 顾惜装作看不到他弯腰认真摆鞋的样子,还有话里的意思,解开自己的皮鞋细带子,穿上了拖鞋。 心情渐渐沉重,如果以前的顾惜还在,人家两个该多好。 徐洋拿着毛巾从卧室出来,“这是新的。” “谢谢。”顾惜接过,头发的脏水已经滴在裙子上,胸前一滴滴的黑色。 徐洋说,“我,拿件衬衣给你换吧。” “不用。”顾惜用毛巾吸头发里的水,“等会我让人送衣服来就可以。” 徐洋的眼神露出可见的失望,“你现在……你以前最喜欢穿我的衬衣了。” 顾惜擦头发的动作停住,那话中的怀念那么感人,她看向徐洋,他头发还是半湿的,眼神也湿漉漉,顾惜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么年轻的男孩子交流,嘴动了动,不知该怎么过渡说真相。说什么都是否定人家的过去。 差了整整十几岁,她觉得巨大的代沟横在俩人面前。 徐洋说,“我去给你倒杯水。”他转身去了厨房。 顾惜趁机擦了擦裙子的水,还有腿上的。其实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洗手间整理,泥水干了,变成一条条的黑。 “要喝奶茶吗?”徐洋突然闪身出来问,“还喜欢喝奶茶吗?” “嗯……水就可以。”顾惜不敢再看他,怕看到失望的目光,说,“我可以借一下你的电话吗?” “这里。”徐洋拿了座机电话给她,又说,“那些网上的私人信息,我公司说会处理,很快就会没有。我刚刚接你电话的时候还不知道说的什么,咱们以前的照片也会删掉。” 顾惜点头。 “我也是才回来,所以并没有认真翻看网上的东西,惜惜,你……你别怪我。我刚刚以为你就说的那个访谈。”他的语气异常讨好,眼神期待,整个人也紧张地绷着。 顾惜点头佯装按号码,却发现自己连公司的号码都不知道。她问徐洋要来顾念的手机号,然后打给安星。又和安星要了自己司机的电话,吩咐司机回家去给自己拿衣服。但她没和司机说自己在徐洋这里。而是交代安星,拿到衣服给自己送过来。 挂上电话,徐洋已经端着水出来。 顾惜问,“我能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 “噢,可以。”徐洋连忙出来,在前面引路,开了灯,“你先擦一下,等会我帮你擦药。” 顾惜忙说,“不用。” 门关上,顾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连忙开了水先洗手。 手掌内火辣辣的疼,她刚刚紧张的都忘了。腿上的泥,血,她看着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如果程琦看到她这么可怜,不知道会不会少点生气。 随便擦了一下,弄脏了徐洋的新浴巾。她的衣服更脏,特别是胸上。 她都不想多看自己的凄惨样, 她拉开门走出去,说,“对不起,我……” 却发现徐洋拿着手机站在阳台窗口,正在往下看。 顾惜走过去两步,站在客厅问,“怎么了?” “有记者。”徐洋按了窗帘,挡住外头。 第129章 夏听音 雨渐渐的越下越大。 徐洋站在窗口神色沉重,窗帘已经合上,他嘟囔道,“怎么记者来的这么快?”又看向顾惜,心里很抱歉。 网上的东西他早前已经看了,以前的照片被翻出来,很多他还没有,默默地赶紧存了一下。 但现在顾惜出现,如果被拍到,一定又会被大做文章。 他看着顾惜,满怀歉意地说,“这个真的是意外,恐怕要连累你,回头恐怕会炒作咱们复合,或者你因为听到访谈回心转意之类的。” 顾惜走到餐桌前坐下,说,“这你放心。如果记者敢乱写,我一定告死他们,我又不是娱乐圈的人。” 徐洋愣在窗口, 谁写告——死——他们?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顾惜看向他,又说,“之前网上发帖发照片的,是既成事实,我没办法追究,但是以后,有人乱拿我做新闻,我一定会告。我们公司有自己的律师,而且那些流言蜚语,只能伤害脆弱的人。我是做生意的,想不出,有哪个生意伙伴会因为我和一个明星谈过恋爱而不和我做生意。” 徐洋突然发现,好像世界不同了。他在娱乐圈,假话,造谣,绯闻,这些都是常态。 但顾惜好像已经练就成商人,她的世界里,逻辑与自己不同。 而且她说的对,她不是娱乐圈的人,没有供人娱乐的义务。 他走到门口,开了几个大灯,客厅里瞬间更亮。 “那我拿药箱给你。” “不用。”顾惜把手放在桌下,遮住手上的伤,说,“你坐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等会我公司的人送了衣服来我就走。你不用管外面,记者不是问题,如果我担心,就不会过来了。” 徐洋在她对面坐下,看她的眼神变得不确定,“那要不,我让别人来帮你处理伤口,别破伤风或者感染了。” 顾惜一想也对,着急也没命重要,就点了点头。 大厦物业有懂急救的人员,来了个女孩,很快帮顾惜处理了伤口,包了腿,还有手上的伤。 徐洋一直拘谨地站在窗口,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看女孩收拾着东西,顾惜问她:“你们外头有多少监控?监控录像一般都保留多久,你知道吗?” 女孩说,“路口就有,您刚刚被抢的地方,也有监控覆盖,应该最少都会保留一周。” 顾惜从包里掏出名片,递给那女孩说,“那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你们物业经理,转告他一声,今天已经太晚,明天一早我派律师过来。” 那女孩点头,偷偷看了看徐洋,红着脸收拾东西出去了。 徐洋跟过去,把门关上。合上门的瞬间,他忽然觉得有点压力。这感觉来的快而莫名其妙,他回头,看到顾惜正望着他,他更慌了。 他走过去,说,“惜惜……你,你和以前好像真的变了好多。” 顾惜认真问,“什么地方变了?” 徐洋觉得自己说不好,那身上的裙子,虽然脏了,但一看就是高档货。那么,是穿着更好了吗?不止,更多是其它方面都太陌生。不止和以前外形的不同,甚至她看自己的目光,都好像看一个没有关系的人。 纵然做不成情侣,以他们曾经的恋爱程度,至少也不能沦为陌生人。 他说,“从你身上,我好像才看到了时间过去。我总还想着……想着过去你对我那么好。那个周末,咱们明明好好的,我回到学校,转眼,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晦涩,“我进演艺圈也这么久……可我想不明白,电视里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就算你说的经济问题,也不该是那样突然间就爆发。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你家经济不好。” 他低头,像个孩子般,继续说,“我那天是很意外又很生气,回到学校生气了很久,越久越想不通。可后来回去想找你,就发现你换了手机号。后来我遇上顾念几次,她见我就躲。我就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可我真的不知道。多少次醒来,我觉得咱们根本还没分手,那天莫名其妙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顾惜不说话,静静地听他说,其实那时候,徐洋也未必了解曾经的顾惜,可正因为求不得,才会更放不下。她有些歉疚,别人的感情她不评价,只知道,如若当初不是自己轻率,分手的时候,如果更真诚一点,至少不会让对方“想不通”的这样过了一年多。 她柔声说道,“我今天早上刚下飞机,我能过来,就是看了你的访谈,心里觉得很歉疚。当初是我不好,没有和你说真话。所以才令你一直心里想不通这件事。” 徐洋看着她,“什么……什么没有讲真话。” 顾惜说,“我那次和你分开之后,生了场病,然后失忆了。”她指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完全不记得咱们之前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当时我见你的时候也很意外,对你也没有记忆和感情,只想尽快让你死心,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 徐洋狐疑地看着她,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顾惜说,“我知道确实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是真的。我今天来……不是因为我看到访谈想和你和好,而是我才知道,过了这么久,你竟然没有放下,这令我非常内疚。那天你走后,我才知道,以前我和你感情不错……” 她把面前的杯子挪了下,看着徐洋说,“明明对方很喜欢自己,却莫名其妙被分手。心里会想不通才是正常的。可惜我现在才明白。很对不起,当时我没有这种经验,忽略了你的感受。真的很抱歉。” 徐洋听着这看似关心,实则客气的话,心里渐渐的有些相信。因为,以前的顾惜不会这样说话,语调,说话的方式,都不像以前。 他问,“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那你怎么还记得你妹妹?” “我不记得她。”顾惜说,“前几天我问她,为什么我爸爸妈妈还不回来。然后顾念才说,我爸妈早就过世了。——这你知道吗?” 徐洋诧异地看着她,而后,点了点头。 顾惜柔声说,“徐洋……你现在这么出名,大家都喜欢你。如果我不是没了记忆,完全没必要骗你是不是?” 徐洋定定看着她,又点了点头,“怪不得,你以前……以前都是你更喜欢我。” 顾惜错开他的目光说,“那时候的我和现在,其实像是两个人。现在的我,对你,还没有你的粉丝熟悉。可是我还是想亲自来和你说,在我过去的岁月里,你应该是我最爱的人。天意弄人……你以后能不能也释怀,好好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话有点伤感,可徐洋还没展开情绪,电话突兀地响起。 徐洋走过去接了,转头对顾惜说,“找你的。” 顾惜接过电话,对面传来安星的声音,“下班前的会议我取消了,新闻里说晚上有大暴雨,我想干脆让员工早点回去。刚刚你的司机打电话告诉我,他也遇上了塞车,大概要迟点才能把衣服取到。” 顾惜说,“哎呀,应该让他刚刚去买一套,我家里太远,这往返得两小时。他现在走到什么地方?” “一半吧。”安星说,“要不我让他回来?” 顾惜说,“公司还有谁在?让别人来接我可以吗。” “只有我,王总在,我说请他晚上吃饭。那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衣服?” 顾惜笑道,“你带着他一起去给我买衣服,再送来,你怕王总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吗?——好了,你去吃饭吧,是不是我司机拿了衣服给你送餐厅去?” “外面雨特别大,我也不想离开太远,我们去张总的粤菜会所。你要外卖吗?要不你在徐洋家吃个晚饭算了,我让餐馆送饭给你,回头你吃完饭,我看你司机也差不多能过来。然后我拿了衣服就去接你。” 徐洋站在几步远看着顾惜,她拿着电话和人说话,身上的裙子脏着,头发也不整齐,却有种陌生的气势。纵然是那脸孔,熟悉的五官,却没有了曾经熟悉的表情语调。 就像一个陌生人,披着自己女朋友相似的容貌,在生活说话。 他觉得心里一年多,苦苦想不通,不能放下的什么东西,就那么忽然间没了。好像小时候很期待的玩具,无法拥有,等长大了,再拿到跟前,却发觉,还不如待在记忆里。 顾惜拿着电话,看向他,忽然柔声问,“徐洋,我请你吃个晚餐怎么样?我们副总叫外卖给咱们送过来,外面雨太大,我的司机被拌在了路上。大概迟点才能过来,咱们正好吃个饭。” “好。”徐洋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看了看,雨哗哗地落,他说,“这雨好大,这样看,也看不到记者躲去了什么地方。” 顾惜挂了电话,她走到窗口,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变成暴雨。 徐洋住高层,她隔玻璃看着外面,水珠顺着玻璃一条条流下。她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对徐洋说,“我家离公司远,司机去拿衣服单程就要一个小时,我刚刚忘了这个。” “你现在住哪儿?”徐洋问。 顾惜说,“我住男朋友家。” 徐洋看向她。 顾惜看着面前的玻璃,说,“我快要结婚了,过段时间就会离开帝景城。所以我也想你能放下过去的事情,以后好好发展。” 徐洋收回看她的目光,“恭喜你。”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顾惜迫不及待来见自己,自己昨天的事情,大概也影响了她。 他说,“我真的没有想到是这样。谢谢你今天来告诉我,无论怎样,令我最少心里有了一个答案……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好。”顾惜说。 她不转头,不多看自己,徐洋觉得,在顾惜面前,自己一点已经是明星的感觉都没有。心里又有点好奇,不知道她要结婚的对象是什么样。 他说,“我昨天节目里说的那些话,会对你有影响吗?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或者说,我根本没想到,你会有别的男朋友。” 顾惜侧头看他,从这话里听出赌气的味道。她说,“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我从来没有后悔以前那样喜欢过你。如果没有失忆,忘掉过去。我或许现在过的是另一种生活。” 徐洋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那眼神坦然,带着可以承担一切的底气,他说,“以后要是再接吻戏,我就不用瞻前顾后了。” 顾惜愣了一下,笑起来。 不多时,送餐的来,这家的老板是他们的熟人。 顾惜在门口接了东西,看那送餐的身上还挺干爽,就问他,“是不是路况没有那么差?” “顾总,”那人认识顾惜,语气无奈,“我开车来的。外面有些地方都开始积水了。” 顾惜说,“那我们安副总等会要来接我,路上好走吗?” “那您吃慢点,现在还行,以后估计公交都要停。”那人从外面关了门。 顾惜提着大纸袋来到厨房,徐洋已经拿了筷子出来。 他说,“咱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吃过饭,每次你都要去特别好的餐厅。” “是吗?我现在加班,经常要一边吃一边做事,”顾惜挑出来白饭,连饭盒一起放在徐洋面前,又问,“那你平时吃菜,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都行。”徐洋顿时没了叙旧的心思。和她说话,真像一个陌生人。 顾惜把菜几下摆好,“咱们就这样吃吧,也不用盘子了,回头还得洗。” 徐洋经常也吃饭盒,就默不作声地吃饭。 顾惜觉得这样吃饭太尴尬,就又问,“你现在主要是接的什么工作?唱歌还是演戏?” 徐洋感受到了伤害,闷闷地说,“你原来真的挺不关心我的。” 顾惜拿着筷子定在那里,解释说,“我这半年,唯一看过的电视,是顾念有份参与的那部,还是她命令我一定要看的。” 徐洋笑了,狠狠夹了几块蜜汁叉烧,说,“这些菜都是你平时爱吃的吗?” 顾惜看着饭菜,尴尬地笑,“我们副总,叫习惯了。” 徐洋说,“你最后一次和我分开的那天,还答应我,隔周带自己做的菜来给我吃。” 顾惜扒着饭,“呐呐”地说,“我……我以前还会做饭吗?我现在都不做饭。” 徐洋夹了个鱼块,说,“你以前也不爱吃鱼。” 顾惜说,“不吃鱼呀。”她的后背有点凉,她其实太多地方和以前的顾惜不同……她不能再和徐洋聊天了。 第130章 夏听音 吃完饭过了六点半,天已经阴黑的像午夜,新闻里不停地播报着各处积水的情况。 顾惜有点不耐烦起来,她来的时候四点多,和徐洋说完事情吃了饭,也没其它共同语言。又等了一个小时,觉得安星的饭该吃完了,人家是饭局,自然吃的比她慢。 她打给安星。 安星说,“我就到,这雨真大,你的司机被困路上了。要不你就那样下来,我先把你接走。就是楼下的记者走了没?” 顾惜心想,没走她也不怕。有程琦在,谁敢乱写她。 “不怕他们。”顾惜说,“那我下来。” 挂上电话,她对无聊看剧本的徐洋说,“我们副总来接我,我下去了。” 徐洋扔下剧本说,“外面一定很冷,要不我拿件外套给你。” 顾惜摇头,“不用。”裙子就是有点脏,现在干了也不透。关上门就告辞了。 徐洋看她走的有点迫不及待,腿上手上也有纱布,他想到顾惜说,她也快结婚,不知道她这样,是不是还是担心自己未婚夫误会。 可以后,大家应该不会再见,相恋一场,好合好散。 他转身回屋拿了把伞,看到双人床,他猛然想到一件事,他瞪大眼睛,望向门口,而后毫不犹豫追了下去。 顾惜推开大厦门,大雨倾天而下。 冷风吹上自己,她抬头想看安星的车,却眼神凝住。 一片天地,雨哗哗急落,她站在大厦门口,远处的进门处,堵着七八辆车,有二三十人站在雨里,穿西装手上撑着伞。 顾惜用手挡着眼睛,雨太大,看不清是不是熟人,她真希望是程琦从天而降来接自己了。 还没想完, 后面有辆车拐上来,停下,后车门打开,顾惜看到程琦从车上下来,她如同瞬间愿望成真,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隔空对着程琦笑。 她没有伞,旁边人已经给程琦撑了伞,她等程琦过来接自己。 程琦隔空望着她,雨水噼里啪啦落在伞上,他看到顾惜膝盖的纱布,还有她身上的裙子,还没看清楚,大厦玻璃门内,正跑出来个男孩,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 这就是,她的那个前男友? 程琦走过去。 顾惜笑着下了台阶,雨顷刻打湿了她的脚。 徐洋推门出来,一看顾惜被要淋雨,再一看对面黑压压怎么那么多人,迅速上前,一下把顾惜护到身后,“这是怎么回事?” 顾惜顿时尴尬。 程琦走过来,看到雨从大厦门口的屋檐落下,顾惜被风吹来的雨弄湿了衣服,而护着她的男孩,衬衫被风吹起来,露出他单薄的腰身。 顾惜忙推开徐洋,看着程琦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她转身,对徐洋说,“这是我未婚夫。”又对程琦说,“这就是徐洋。” 雨拨天而下,程琦轻飘飘看了眼徐洋,对顾惜伸出手,“腿怎么了?” 顾惜连忙跳到他伞下。 徐洋脑子一片白茫茫的,看到那个男人接过伞遮住顾惜,给他打伞的人就扔在了雨中。心里更震惊的却是刚刚对上的那一眼,竟然令自己觉得害怕。 还有那男人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顾惜的腿包了纱布…… 安星的车拐上来,却因为前面车太多,只能停在外头。玻璃上雨刷左右晃动,只能带来一秒钟的清楚,他看到,程琦扶着顾惜的肩膀,把她塞进车里。 他打下车窗,想问程琦怎么回来这么快,却又觉得在程琦面前叫不出来。哪怕是雨夜也不行。 他把车向后倒。 然后看着程琦的车,一辆辆离去。 能回来这么快,就证明还是在乎的。 他开着车,往自己家去。 徐洋突然追了出来,他看着越走越远的车,神色焦急,那事,他还没说呢。 ****** 顾惜擦掉自己脸上的雨水,惊喜地看着程琦,“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而且我坐你的飞机回来的,你怎么回来的呢?” 程琦看着前方,说,“用别的方法。” 用别的方法。这话有点生分,顾惜靠近他,“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以心里不舒服?” 程琦垂目对上她,“什么事?” “明知故问。”顾惜晃了晃他,“你都来接我了,怎么能不知道。这事情我不想和你说抱歉,因为毕竟是认识你之前的事情,我今天来找他,是因为这件事里,我欠徐洋一个解释。当初分手,我失忆,但他不知道,所以这一年多,我像一个完全不同的人那样生活,而他是一个莫名其妙失去女朋友的人。” “你这手和腿怎么了?”程琦抬起她的手问。 “这……”顾惜抬起自己的手,“倒霉死了,我遇上一个抢包的。本来想着赶紧过来和他一说,对了……”她嗔了程琦一眼,“我下午给你打电话关机。” “在飞机上。” 顾惜笑了,“我见到你真高兴,你回来这么快,那是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吗?”她伸手搂上程琦的脖子,“我真有福气,每次要倒霉,你都在我身边。”她挤到程琦怀里,硬坐在他腿上,“我当时得到消息整个人都懵了,你也不在。我觉得应该赶紧危机公关。打电话给徐洋,本来想约在外头说几句,后来他说他现在就住在公司对面,真奇怪……他们公司怎么把他安排到这边住。然后我就想就近,去和他说两句,” 她把自己的膝盖让程琦看,“谁知道到了他们楼下,就遇上一个抢包的,你不知道当时我那个狼狈,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今天一定是我终身难忘的倒霉日子。” “疼吗?”程琦捏着她伤口附近的小腿。 “……疼。”顾惜靠在程琦脖子里撒娇,“你别因为这件事心里不舒服,我就不疼了。” 程琦的手,拉了拉她的裙子,遮住了膝盖上的伤。 “你吃饭了吗?”程琦问。 “吃了。安星他们吃的粤菜,顺便帮我叫了外卖。” 程琦抬手,摸着她肩头轻薄的衣料,“你上飞机穿的这条裙子,下飞机连衣服都没换就急着赶过来找他……”他的语气很奇怪,不像生气和吃醋,更像是心疼她做了无用功。 顾惜看向他,“怎么了?” 程琦对上她的目光,那目光瞬间令顾惜有些难过,怎么看上去很凄楚。 见到程琦的喜悦一点点褪去,她抬手,挨上程琦的脸,柔声问,“怎么了?真的生气了吗?” “没有。”程琦说。 顾惜觉出不对来,小心感受着程琦的反应,她坐在他怀里,可是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抱自己,他好像有心事,难道真的吃醋? 她一年多没见过徐洋,程琦自然不会因为今天见面不高兴,吃醋也只会因为那个访谈。顾惜靠在程琦肩膀上,搂着他说,“是不是因为那个访谈?……上次我告诉你,前年从平城见你之后,我才和徐洋分手的。但我没告诉你原因,你的人再厉害,应该也不知道那一段……” 程琦的手,摸着她的衣裙边,莫名其妙地说,“以后出门给车上多放一套衣服,办公室里也可以备一套。” 顾惜觉得他打岔,不满地晃了晃他,说,“因为我真的不记得他了。当时他去找我,我非常意外,一门心思想快点分手,然后说了很多不负责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坦白真相,她那时用了哭穷的方法,其实是变相嫌弃徐洋穷。 实在是很诛心的做法。 她的手,摆弄着程琦的衣领,声音柔柔地,又说,“这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虽然我不记得他,但在他心里,过去的情义还都在。我那时候说的话也确实过分,因为我没有爱过人,现在咱们俩好了,我时常想起过去,心里也很不安。如果有一天,我忽然不记得你了,你看着这样子的我,说着陌生嫌弃你的话,是不是也会很难过,很想不通?” 程琦抬手,摸着她的头发,说,“顾惜,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心里有爱的人,才能看到别人的痛苦,以后你做事,要多为自己想一想知道吗?就像今天的事情,下次你让他去你的公司和你谈。” 顾惜低下头,窝进他怀里,“我不想以势压人。当初我给他的分手理由是嫌弃他穷。” 程琦把她推起来,“嫌他穷,这可真的不像你。” 顾惜往他怀里钻着说,“我真的不记得他了,当时我也摸不清状况。”她搂上程琦,紧绷的弦松弛下来。 她闭上眼,感受着雨水落在车窗上的声音,好像有些疏落,她说,“程琦——你回来了,连天都跟着变了,你看,雨都停了。” 她靠在程琦胸口,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下。 她拉着程琦的手,强迫他搂上自己的腰,今天怎么不主动。 程琦的手,搭在她的腰上,生硬地停了一会,而后主动搂上了她,把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顾惜露出笑容,她抬头,亲了下程琦的下巴说,“不许生气了哦。”而后靠在程琦身上,安心地闭上眼。 程琦的右手,摸着她的裙子边,一下下摩挲着,车开的很快。 红绿灯停下,他透窗看到街名,对顾惜说,“还有两条街口,就该到家了。” 顾惜闭着眼说,“咱们走的另外一条路,我的司机到底困在什么地方了?” 程琦说,“他在家等着。以后他不能给你当司机了。” 顾惜睁开眼,“这什么意思?你要炒他?因为他今天给我送衣服太慢。”这理由太过荒谬,顾惜自己都不信。 程琦说,“顾惜……” 家里的大门缓缓打开。 车开了进去。 顾惜愣愣看着程琦,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根本不敢想象的意思。 车在大屋前停下。 车门打开,程进站在外头,“哥——” 程琦下车,伸手进来递给顾惜。 顾惜把手放在他手上,挪动的时候,觉得膝盖很疼。 对上程进的目光,程进看了看她的裙子,膝盖,还有手上缠的纱布,却一句也没问。 顾惜被拉着往里走,心开始变成铅块,一点点往下落。 她这才发现,程琦这次带回来的人很多,都是她不认识的。 她有些搞不明白,程琦把她拉到客厅,压着她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 大家竟然没退干净,有些人在门口的门廊的位置,有些在外面。 顾惜诧异地看着程琦,程琦在她身边坐下,沉默着,而后他站起来,说,“刚刚路上,你说安星给你叫的外卖,以后下班的时候,不想做饭,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家。去方毕纯那里吃饭也可以。” 顾惜觉得自己的呼吸乱了。 程琦又说,“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给你说这样的话。”他左右看着,就是不看顾惜,“要是不想住这里,就重新买个房子。以后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给老三打电话。” 顾惜的眼泪涌上眼眶,无法置信,这话语曲折的背后,是要和自己分手吗? 她不敢相信地说,“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没有变心,也没有背叛我们的感情……你以前说过,如果变心了,让我们死在一起。你知道我没有!” 程琦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看了她一会,走到料理台那里,拿过一张纸,递到顾惜面前。 顾惜接了,看了,那纸在她手上开始抖。 别说想怀孕五次没能成功,就算想怀孕五十次,她也不会有的。 她装了避孕环。 以前的顾惜,为了徐洋竟然戴了避孕环! 头顶位置传来程琦的声音,“想白头终老,原来很多人真的没有那福气。” 顾惜还在消化这个晴天霹雳。难怪程琦回来,他大概一收到消息,就立刻动身了。 “你以后照顾好自己。”程琦的话后知后觉传到顾惜耳中,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程琦已经走到外头。 顾惜一下站了起来,这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追到门口,对上一个男人冷硬冰凉的目光。这人她认识,那次救自己,他第一个进来。好像叫james。 就听外头有人说,“琦爷,东西都装完了。” 程琦好听的声音说,“那走吧。” s跟了出去。 顾惜站在门口,终于知道,程琦这次回来,就是和她分手的。他带了人过来,去接她的时候,这边也安排了人收拾东西。 他要走了,带走身外之物,却留下她。 她站在客厅门口,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程琦的人鱼贯出去,外面传来车声。 顾惜后退一步, 她的整个人都懵了,这时就算冲过去告诉程琦,自己不是顾惜又能怎么样? 第131章 夏听音 不知过了多久,顾惜走到大门口,遇上院子里的程进。 程进站在空落的院子里,大雨冲刷的一切都干干净净,游泳池的水不断漫上来。 冷风吹上自己,顾惜的心里整个空落落的,她不欠程琦,或者任何人解释,以前的顾惜和徐洋,那样的感情也是感情。 何况她觉得,就算她是以前的那个顾惜,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也不能因为有了新的恋情,就否认过去的自己。 程进走到她面前,说,“你的腿和手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顾惜说,“不用。我想回家。”她转身,走进屋里,呆愣愣在门廊站了一会,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顺着雕花的楼梯往上,家里什么都没变。 家具,墙上挂的,古玩,这些她认得的艺术品,可视的价值连城,身外之物,全都在。 那程琦带走了什么? 想到这里可真是觉得荒谬。 大家层次不同,她连对程琦而言,重要的东西都不知道。 推开卧室门 一切如旧,她走到梳妆台,摘下手里的戒指,右手的手串,拉开梳妆台抽屉,里面满满的各式珠宝盒,她打开一个,里面有自己的许愿骨项链。她把戒指,手串扔进去,耳环摘下来,也扔进去。 合上了抽屉! 程进站在门口,一步不离地跟着看着她。 顾惜走到衣帽间,拿了个箱子,把自己的衣物装进去。而后套上件风衣,走到程进面前,递给他,“走吧。” 程进站着不动,说,“你那边的房子好久没住了。就住在这边多好。” 顾惜往楼下走,转身来,又到衣帽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脱了里面的裙子,这衣服是程琦给她买的。以后她用不着再穿了。 到处挂满了带防尘袋未开过的新衣服,她找到一条自己的旧长袖t恤套上,又找到一条运动裤。这家居服,以前是她在家穿的。 然后换上平跟的鞋。 程进焦灼地站在门口,要不是衣帽间里细微传来声响,他真想冲进去。 顾惜走出来,走到门口,问他,“你今晚还回来住吗?” 程进摇头,“这是你的地方。” 顾惜沉默地下了楼,关上门,在门锁上按,铁皮声轰隆隆传来,四面八方,各个大窗和后门,全都落下闸门。程琦这房子有堪比国外美术馆的除尘装置。 顾惜转身,上了程进的车。 程进把车开出去,问顾惜,“要我帮你开辆车出去吗?” 顾惜说,“不用,以后我坐我妹夫的车。” 程进看着铁门徐徐合上,里面一片黑暗,他的车,顺着路灯,开往喧嚣的地方。 ****** 顾惜的家,半年没住人,周围搭着白色床单,她走过去,随便掀开一个盖沙发的。把箱子扔上去,对程进说,“好了,你的使命也完成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程进盯着她说,“顾惜,你没事吧?” 顾惜走到厨房,找到一块抹布,想擦料理台,自己手上有纱布,她扔下抹布,周围都是灰。 她说,“我没事,算了,这个等会我打电话让我妹妹来帮我收拾。” 她走出去送程进,问他,“你也知道那件事了对吗?” 程进点头,欲言又止。 顾惜说,“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我自己也是。你走吧,他怕再和我一起,我们以前的回忆也会被破坏。”她走到门口,推开门,准备送客的姿势。 程进站在她对面,担忧地望着她。 顾惜说,“我了解他,他接受不了这件事的。也许他怕自己会掐死我。” 程进上前一步说,“不是的,”他却咽下后半句,不知说什么好,走了出去。 顾惜抬手合上门,剩下一个小缝的时候,她看着程进,说,“阿进,从来没有人,像程琦那样爱过我,我都明白的。如果有一天,他再问起你,我对他有什么话想说,请你帮我转告他,我只想他为我做一件事,就是以后男婚女嫁,请他再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顾惜的最后一个字,合在了紧闭的门里面。 程进站在门口好一会,觉得心揪着疼,他往下走,没有坐电梯,不知道几楼,没有目的地一层层下去。他今天才知道这事,不是不震惊的,也不是不生气的。 任何一个男人,知道这事都没办法不生气吧。 可是对上顾惜的时候,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心酸。可这种心酸也不足以令自己忘掉妒忌。 他从大厦走出来,看到外面停的车,他快步走了过去,程思从车上下来,“怎么样?” “你怎么回来了?” “琦爷已经赶回去,我在那边也没用,就飞过来看看。” 程进一把揪住他,“你之前怕哥受不了,一直没说的是这事吗?顾惜戴了避孕环,你怎么不早说?” “这可冤枉。”程思甩开他的手,“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国内的医疗体系又不实名制联网。顾惜又没有家庭医生。我就是知道她和那个叫徐洋的开过房而已。开过房我都觉得琦爷一定无法接受,怎么能想到,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会那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竟然去安那东西。” “那个伤身吗?” “听说时间长能生到肉里。” 程进一愣,怒气冲冲狠踢向程思的车。他心里都待顾惜如珠如宝,实在接受不了。 程思想到顾惜现在还没摘,觉得胃都抽抽着疼。更无法接受的,是那背后代表的意义。她就那么喜欢以前的男朋友,不想对方戴避孕套不舒服,所以选择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开了车门说,“先上车,离开这里再说。” 程进伸手去口袋掏香烟,却掏出两把钥匙,他说,“忘了把这给顾惜,哥还给她的门上钥匙。” 程思问,“她情绪怎么样?” “很平静。”程进说,“要不我上去给她送钥匙,顺便看她一眼。” 程思说,“可以。听说琦爷走的很急,你没帮着解释一下。”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哥都没解释。” 程进转身往楼里去,心里和自己失恋分手的感觉一模一样。他好像特别明白顾惜刚刚说的话,爱现在也多了嫉妒变成的狠,如果是自己,一定是又爱又狠。 在变成怨偶之前,还不如这样分手来的好,毕竟记忆很美好。 敲了门,他手里攥着钥匙,有点不舍得,没人开,他不耐地又急速敲了几下。 门打开,顾惜挤出来,“干什么?” 程进眼明手快,一把推开她冲进去,客厅里,一个不锈钢盆里,正火焰熊熊燃烧,烈焰中间,是被撕的乱七八糟,“顾惜的脸”。 程进不可思议地看向右边,挂顾惜画像的地方,此时碎玻璃落了一地,画框已空,一个榔头放在那边桌上。 “你把方毕纯给你的画像烧了?” 顾惜不看他,走到卧室,片刻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纸,毫不犹豫扔进了火里。 程进看到被烧开的地方,是毛笔写的什么东西,他心惊胆颤地问,“这是什么?” 顾惜说,“你哥哥写给我的墨宝。他和我的名字。” 烧成灰的纸屑飞起来,在屋里里飘。程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惜看向他说,“你去而复返,要干什么?看看我还活着吗?” 程进被问的没噎死,他伸手,钥匙摊在手心里。 顾惜接过,顺手扔进了火盆里。 “再见。”她对着那堆火说。 程进觉得,她还是生气了。 可这不是他的感情,他看着顾惜,千言万语在心里,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他哥什么也说不出。 等着门关上。他还是,没话说,不想走,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隔着一道门, 顾惜看着那堆冒着火星的灰烬,觉得终于清静了,“恋爱一场,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我真正的样子,有什么好难过的。他不过爱过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我也一样……” 她走到卧室,抱了床被子出来,放在沙发上,钻进去,睡了。 ****** 程进垂头丧气地下楼来。 程思问:“怎么样?” “顾惜把方毕纯给她画的像烧了。” 程思愣了一会,有些佩服,“她还真舍得。” 程进靠在车旁拿出烟来,“我觉得她一定很生气,我想劝劝她,可我也很生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去把那个叫徐洋的打一顿。今天哥去接顾惜的时候,在楼下还见过人,换成我一定不放过他。” “说那些有什么用。”程思看着楼上,担忧道,“顾惜自己知道了吗?她那事情差点被人扔在网上。老爷子都知道了,家里亲戚也知道了。” 程进望着天幕,他什么话都不敢乱说,生怕自己说出真相。老爷子已经知道了网上的那种事,就算是老来子,就算是纵着程琦,可这种配不上自己儿子,做父母的有底线。 程琦自己都有苦说不出,他一个外人,又能懂得几分。 第132章 夏听音 程琦连夜赶回家,他家和帝景城飞行时间两小时,到家的时候,刚过十一点。 程老爷子砸了书房里不少东西,他回去的时候,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意外,东西都堆到门口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让你回家来,你竟然先去找她!”程老爷子拿起本书想砸程琦,又放下,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不舍得。 程琦合上门,走到沙发那里,疲惫地坐进去,他美国飞回来十几个小时,又飞回来,现在耳朵里都是嗡嗡声。 “你怎么不说话,你去找她干什么?真是令祖宗蒙羞,你知道今天你二叔,三叔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是个这样的女人,怎么选了个这样的女人,就算她真的生了孩子咱们程家也不要!” 程琦没说话,闭上眼,觉得还是头疼。 程老爷子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弯腰看着程琦,“你知道你的婚事多少人盯着,就是看你娶个什么人?现在好,亏你心里当她和个仙女一样,什么善良,什么良善,就是这么个烂货。” 程琦睁开眼,看向父亲,“有件事我一直没说,顾惜就是当初在平城救我的人,她中间出事失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如果她不是失忆,现在也许已经和那个男的谈婚论嫁。这事情她不欠我的。” “那更糟!”程老爷子只错愕了一秒,“原来她失忆了。那她和别的男人还做过什么糟心事你也不知道。她为人家上节孕环都愿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过?”他转身,拄着拐杖走到窗前,一脸不屑,“一个未婚的女孩子装节孕环,真是闻所未闻。你确定她以前就那一个男朋友,没有其他男人。这么不自爱的女人……” 程琦站起来,觉得这谈话没办法继续了。 程老爷子拐杖一抬,拦住他,“你快去查一查有没有艾滋病!” 程琦压着火气,按下他的拐杖,“我知道在你心里,什么事也没我重要,什么人都比不上我一根头发。我说她是救了我的人,你也不会口下留情。” “不口下留情,可是手下留情了!”程老爷子拐杖狠狠砸向旁边的桌子,一个白玉香炉应声掉在地上, “不然你以为,让我儿子受这种奇耻大辱,我能饶过她!” 程琦面色平静,声音冷冽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赶回来。国内是你的地方,我明天就走。”说完就拉开门出去。 程老爷子追上去,喊道,“刚回来,你要去什么地方?” “爸——”程琦转头来,站在过道里说,“爸,你别动她,谁动了她,我都不放过。” 程老爷子盛怒中,眼睛觉得能喷出火来。和程琦僵持了一阵子,转开目光喊道,“作孽,把我儿子伤成这样,你还护着她。我心疼我儿子,你还防着我!” 程琦在那站了一会,说,“我和她已经断了,当初是我一定要和她一起的,她那时一直躲我。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见过她那样的人。这件事突然……我无法相信,以她的性格会做那样的事情。这件事我没人可以说,但你是我爸爸,我回国来就是因为她,爸——我知道你无法体谅我现在的心情,” 他垂下目光,“小时候,你一直和我妈相看两厌,我和她一起,过普通的日子,每天也像一辈子。” 程老爷子的拐杖,在手里紧了紧,觉得当父母的一片心,孩子永远不能了解。这要是搁过去,他儿子喜欢什么人,他都能去帮他抢回来。可现在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太太,特别还是程琦这样的性子。 他湿了眼睛,儿子埋怨自己不了解他,可他何尝了解自己,收到消息那一刻的心疼,震怒,程琦不会懂,因为他没有做父亲。程琦不能爱一个这样的女人。这女人配谁都随便,但配不上程琦。 他放软了语气说,“那也不是家里不让你娶,她那样的事情,要不是被发现的早,让人从网上删了,你一辈子的脸,都被这次丢尽了。你想想外头人,见你一面都难如登天,你娶太太,娶个这么……这么……不自爱的。”程老爷子纠结了半天,选了个稍微温和的词。 程琦说,“爸,那是我爱的人,我爱她不是因为她救过我。被埋的时候,我曾想过,谁能救我,我下半辈子都会全力相护。我和她没福气白头到老,请你,让我能护她终老。” 程老爷子冷哼一声,转开脸,“不知道你说什么。” 程琦说,“那我把话说明白,你知道为什么会赶回来。我以后不会去找她,你也别找她的麻烦,你生气她,觉得她骗了我,现在知道她是失忆,这事能算了吗?” 程老爷子不看他,转身推开书房门进去,“你随便,随便!” 门合上。 程老爷子走到书桌前,拿起电话,不几下就通了,他说,“程琦回来了,怎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你们让他发现了?” 对面人说,“应该是,我刚刚收到消息,琦爷把自己美国的那些人都带回来了。不知道散到哪儿,老爷子,我们这正等你下命令,会不会和上次那帮派去米家的人一样,现在都石沉大海?” 程老爷子低声怒斥道,“那你们找到那女人没有?” “找到了。”对面人说,“琦爷留了程进和程思陪着她,周围还有埋伏的人,我们要动手吗?或者先去那个叫徐洋的家?” “他周围没人?”程老爷子有点惊喜。 “有。” 程老爷子一滞,随即暴怒,“还动什么手,都回来!回来!” 程老爷子挂上电话,愤怒无处发泄,自己儿子吃这么大个亏,竟然连给那女人个教训也不行。 他气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当年挑米瑶她们,他验基因,验iq,验eq,现在才觉得,有个屁用。 真是活活能被儿子气死。想到这里,他又拿起电话来,不一会通了,他对对面喊,“让太太听电话。” 他觉得心口又闷有疼。 许久,对面才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喂——” “都是你教的好儿子!”程老爷子对着对面吼道。 “你又做了什么?”对面的声音带着了然。 “哼——我做了什么?”程老爷子说,“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家亲戚没人打电话看好戏吗?程琦千挑万选,要娶的那女人,为以前的男朋友装过避孕环,还让人爆出来发到网上,要不是被发现的早,咱们家以后不用做人了。” “那你做了什么?”对面的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 程老爷子有点尴尬,“我气不过,派了一批人去帝景城,想给那对男女一点教训。可是程琦把他自己的人带过去,也不动手,就埋伏着,防着我。你说说,我就算对谁不好,对他都是有求必应。他这样防着我,我……我要被他活活气死了。” “唉——”对面人长长叹了口气,“你的霸道脾气,自然是儿子最了解。他早不是小时候了,再说,他小时候都没有需要父亲替他出头的时候,何况现在。” “可我不是心疼他吗?那女人怎么那么坏,既然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还敢来迷惑程琦。简直骇人听闻。” “那你就去教训人好了,怎么程琦还不舍得?他宁愿人家这样骗他?” 程老爷子冷哼,“程琦刚刚才告诉我,那女的失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能怎么样?”对面人又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既然他这样说,你就当真好了。” “可我心疼儿子。”程老爷子气的用拐棍敲地,“你知道……上次他回来,提到娶那女人,夸的和个天仙一样。你知道……你一定不知道,……哼,我给你说。你知道他为了那女人怀孕,找那个rc,之前还要自己去查是不是不孕。那也是你儿子,你不理解他心里的委屈吗?” “这样……”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那他最后查了没有?其实查那个做什么,完全可以学自己父亲,在外面多找几个女人生不就行了。” “你……”程老爷子一愣,顿觉心脏病这次真有了。 “我怎么……儿子能被外头的女人缠上,都是因为你这上梁不正,他不想和你一样,才会被山珍海味吃厌了口味,看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你看看你挑的那米瑶,一看就是满腹心计,程琦能喜欢吗?” “哈!”程老爷子气极而笑,“你挑的好,和根木头一样,说话不竖着耳朵,我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和我吵架吗?” 程老爷子把电话换了只手,坐进椅子里,长出一口气,不想说话,也不想挂电话。和儿子的事情,只能和对面这个人说。 就听程夫人又说,“程琦是成年人,这事情他能处理好,倒是你,把你的脾气控制一下。程琦脾气霸道,也是遗传了你,现在他大了,你也老了。该退让的时候你就有点眼色。别临老让他讨厌你。” 程老爷子慢慢把电话挂了回去。 真后悔打了这个电话,他想有个人和他讨论一下儿子,而不是挑拨他和儿子的关系。他知道自己老了,没机会看儿子几天。可就算活着只剩一口气,别人让他儿子受了委屈,他也想反击回去。他也知道程琦孝顺,不然他不会回来…… 他走到窗口,推开窗,夜这么长,他看到有人正从外头进来,穿过树影婆娑的小林子,走往程琦的住处。 程琦还没睡? 他的心里猛然又难受,程琦和那女人断,他心里更多的,恐怕是难过。程琦没朋友,和程进程思,也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亲近。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有多难过委屈,恐怕谁也不知道。 程老爷子回头,看到程琦上次坐过的地方,仿佛自己的儿子又坐在那里: “顾惜是个特别本分的女孩子,我从来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我去年在帝景城观察了她半年,有些人高贵到面子上,有些人高贵在心里,她是很传统的女孩子,温良内向,却又坚强。” 在他心里,那样品行端方的女孩子,竟然做过那样的事情…… 程老爷子觉得心和脑子都抽着疼,一下老了二十岁。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拨了号码,不多时,电话通了,他语气疲惫而苍老,对对面人说,“你们也回来吧。这件事就算了。” 挂上电话,他看着自己苍老的手,觉得世间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他的儿子那么好,却遇不上一个真心诚意珍惜他的人。 ***** s轻轻推开门。 程琦坐在窗下的沙发上,抬眼看向他,“查一下顾小姐被抢包的事情,她的电话里有追踪器,这事你亲自去。” s站在门口,问,“那顾小姐那边的消息,还要他们报告回来吗?” “不用。”程琦说,“保证她的安全,还要查到被抢劫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和我说了。” s沉默地点头,关上门出去。 留下屋里人,和一盏灯。 第133章 夏听音 早晨的光从清透的纱中间透出来,程琦睁开眼,右手习惯性的被压麻了,他侧头看旁边人,露出笑容,靠过去埋在她的长发里,熟悉的香气和体温,瞬间钻进心底。 “今天要上飞机,你准备几点起来?”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顾惜不说话,往他怀里钻,手也伸进他的衣服里,毫无章法地回应乱摸。 程琦垂目笑着说,“你摸什么?医生说最少一周不能同房才可以验。” “你不用验,我验,”顾惜嘟囔着,“你被关在小房子里……没我帮忙,对你太残忍了。” “你回去以后干什么?”他笑着问。 顾惜说,“开会,开会,开会,你千万别随便给我打电话,影响我的进度。谈恋爱真浪费时间,我的时间都浪费给你了。”她说着就又往他怀里钻。 程琦笑着被搂上,那样亲昵,被依赖,被渴望的感觉,如同被子贴着肌肤,那么令人安全,令人沉醉。 他望着自己送顾惜去机场,然后收到fort的电话。 坐在诊所里,他脸上都是带笑的。 fort摘下眼镜,看着他,“听护士说,你这次是带太太回来定婚纱?顺便检查身体?” 程琦笑着说,“到时候一定邀请你。” fort没有报以微笑,他说,“我做你的私人医生好多年了,这件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程琦面前,“你之前问过我许多关于怀孕的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太太没有告诉你,她的b超显示戴了节孕环,我想,这大概就是你们不孕的原因。” 如被从高楼推下,心先一步跌出胸口落在地上,他冷静而机械地吩咐身边人,把以前调查的,顾惜的资料送过来,一边安排人往机场去。 顾惜曾经说过,“如果你要了解我,应该是我和你展示的我。”他曾经令她失望过很多次,可这件事上,他却没有食言,他从来不曾看过她和徐洋资料。 飞机轰隆隆地冲上云霄,他有一生中最富裕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文件夹被送来,一张照片摊在第一张,顾惜。 陌生的笑容,搂着别的男人。她烫着卷发,头发也不是黑色,指甲涂成黄色,右手手腕上,一圈圈戴着那些,程琦不认识的,像是皮质的圈圈。她戴着假睫毛,睫毛又密又长,眼睛珠子很大很黑,大的吓人,也黑的吓人,那脸上的妆容很浓,顾惜一向不爱化妆,他和她一起一年多,他半次也没见顾惜这样打扮过。 他烦躁地扔开那照片,下面的几张也一并扔去一边。 再下面,是一张顾惜的银行账单。 准确说,是在平城顾惜救自己之前的银行账单。 她那时候的花销可比现在还大。她男朋友在外地,她每次去,酒店,餐厅,温泉,购物…… 有些条目旁边,有钢笔的标注。程琦自己不购物,所以他的人很体贴,知道他不知道的地方,都给他注明。 “男性服饰潮牌” “餐厅” “咖啡厅” “西餐厅” “火锅店” “自助餐” 程琦一行行往下看。这东西准备的太久,久到那时候,他和顾惜还没有现在的关系,不然以mac的谨慎,怎么敢让这么直白的东西送到自己面前。 越看越不能相信。 程琦从这账单上,看到了自己和曾经顾惜之间深深的代沟。 她去的地方,自己从来都不去。 这些地方,他认知里的顾惜也不会去。 他叫了mac过来,先拿了那照片,“这真是顾小姐?” mac看了一眼,“那就是顾小姐,戴了美瞳。”又解释说,“让眼睛珠子变大变好看的。” 程琦扔开照片,又拿起账单,“为什么这上面没有女装购物记录,反而都是男装?” mac的表情有些被伤害,他说,“那就是,只给男性选购了服装。” 程琦问,“就是上面这些?”他没有看到给自己买的那件的品牌。 mac低头,闷声闷气地说,“她的那个清洁公司,一个月最高的时候,也挣不到五千。她给别人买的衣服,都是上千一件的品牌。” 程琦说,“这不符合顾小姐的消费习惯,你们是不是查错了。” mac硬气地说,“这事情已经查了很久,不详实的地方我都特意核查过,当时我还怕咱们在国外太久,不了解国内的国情,私下找江经理核实过。”他说完,转身拿了自己的电脑过来,“这里面还有另一个银行的账单。这是顾小姐支付宝里面的。” 程琦一条条翻: “电影票团购” “主题酒吧团购” “水上乐园团购” 程琦说,“顾小姐不网购,这是错的!”话这么说,可他知道自己的人不会弄错,收货地址,就是顾惜以前的住处。 随即,他的视线凝滞。 “性用品商店” “情趣用品商店” 程琦被那性用品的成交记录震惊。 那都买的什么东西。 他眼要瞎了。 程琦想到那次自己要网购避孕套,不会,然后一点点研究,他问顾惜知道不,顾惜还很纯良地说,“那多浪费时间,交给秘书多好,秘书最擅长这个。” 后来知道他是网购避孕套,顾惜就凑过来,他们一共就网购了那么一次,买了一盒,用完之后,他就坚定不移地开始贯彻,一个月三次…… 程琦首次感觉,怒火从心里烧出来,压也压不住,他指着那电脑,问mac,“你告诉我,这是顾小姐的。”他手一抬,电脑飞了出去。 他对顾惜一年多的了解,知性,懂事,温柔,步步小心,喜欢又忐忑,那么含蓄的女孩子。和这账单上能是一个?! 人生态度就完全不一样,当他瞎了吗? mac站着不动,说,“我开始也不相信,但所有的内容都核实过。她去平城之前,还申请过一次大额贷款。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我仔细的调查过,她以前都习惯信用卡还信用卡。和现在的顾小姐,确实消费习惯不一样。但顾小姐去过平城之后,回来自己慢慢都把卡债还上了,后来也把信用卡都慢慢取消了。也许从那时,她发现了自己消费习惯的问题。” 程琦不接受这个理由, 顾惜不喜欢用信用卡,这件事程琦比任何人都清楚。 更何况忽然之间就大彻大悟,那不可能。 他抬手,旁边人又把文件递给他。他说,“给我拿杯冰水。” mac让人把那摔地上的电脑收拾了,又让人过来给程琦端上水。 程琦喝了半杯冰水,还是无法冷静,无法接受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要精分了,问mac:“你真的觉得这是顾小姐?” mac说,“……那是两年前的顾小姐。” 程琦摇头,他认识的顾惜,温柔自律,那样上进,自己朝夕相处爱了一年多的人,他对她的了解,来自观察,来自日夜相对。她那样冷静自持,就算最爱自己的时候,她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事业,她上进,独立,从不会浪费时间。 可这账单上的人,随处可见和私人借贷公司周转的记录。 买个手机,她会先买后还钱。 给男朋友买个手机,她也这样。 顾惜的以前,就是在一心一意倒贴一个男人。 他把账单扔去一边,喝了几口冰水,mac说:“下面还有别的调查报告。” 程琦一翻,随即他的目光又直了,“这上面说,顾小姐以前都穿她妹妹的衣服?” mac说,“是的。” “这太荒谬。”程琦说,“顾惜和她妹妹的穿衣风格首先不同,而且顾小姐也不爱打扮。”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认识的顾惜那么懂事,好东西都想给顾念,早上起大早忙碌,就为给那个在外拍戏的妹妹吃个好饭。可这调查表上,顾惜和顾念争衣服穿。 程琦真的觉得头疼。他不想评价账单上那个女孩的人品,那就是个陌生人,他看过一眼不会看第二眼。如果一早他接触的顾惜是那个样子,或者那个打扮,他已经转头而去。 而他的顾惜,在家的时候,她会梳着两条辫子,穿一身白色的家居服,每天睡前都要拿着计算器,故意很苦恼地和他诉苦,从来没时间去逛街,就算公司聚会,她也是负责掏钱买单的人。 顾惜是一个典型领导者的做派。 一向都是。 在心里,他也愿意被她领导。 他花了多少时间和心思,她才甘愿给他撒娇,习惯晚上被自己搂着睡觉。 程琦不甘心地,问mac:“这些东西,你们都没有弄错?” mac说,“琦爷不相信,可以让james重新查一次,不过现在知道顾小姐有戴避孕环,要不要把当时医院的病历也调出来。” 程琦死死盯着他,mac这是不怕死了。 过了会,他又泄气般。这些人都对自己衷心,现在也是心里有气。 程琦让他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顾惜有前男友,可是一天天,顾惜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在潜移默化地在告诉他,什么事情和他在一起,都是第一次。 顷刻间,让他知道她为另一个男人付出成这样,简直都没了自我。 她怎么可以爱的这么孤注一掷,爱的这么热烈疯狂…… 更别说那些性用品,他打死顾惜,顾惜也不会和他用。 程琦低下头,知道这道坎自己过不去了。 他相信的那个人,那份信任,轰然倒塌。 他最亲密的人,床上交付灵魂的另一半,竟然能给予别人更大的信任和亲密。 这太讽刺,他的心里,一直以为的独一无二。 第一次动心,是因为那个大雨天,顾惜说,“人生的意义是先找到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缺什么,才能谈伴侣。多少人终其一生根本也不会有。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舍得,不在精神世界上陪伴他。” 她在自己不记得的时候,原来也可以追随另一个人。还是无条件的。 程琦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自信,被毫无准备,最爱的人,亲手击了个粉碎。 帝景城,在车上, 顾惜再一次,硬挤着坐到他怀里,亲昵地搂着他脖子。 他浑身发冷,觉得怀里的女人那么可怕,他忍着,那一刻,和在飞机上一样,无论怀里的女人说什么,他一遍一遍和自己讲道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何况顾惜失忆了,然而……什么道理都知道,可是这个坎,他就是过不去。 那一刻,她不是他的爱人,不是他心上的人,她陌生的令他无法理解。他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无可抑制的抵触涌上,他伸手狠狠把她推下去! 程琦猛然睁开眼,一头的汗,他坐起来,心被掏空了。 他用了好多时间,找到自己身处何方,松了口气,他没有把她真的扔出去。 他掀开被子下床,整个人轻飘飘的,开了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却不敢打开,手压在封皮上,背后一片水湿,他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那天是怎么离开的诊所,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亲密感和信任同时被摧毁。 他一直不敢问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那天到走,都不愿和她多说话。但是刚刚梦里有了答案, 他恨顾惜无意识的欺骗。 最亲密的人,原来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她,她还有那样的一面。他为她一点点沉迷,他敞开心口,放她在心尖上。如果她是账单上这个人,他转头就走了。 何至于陷的这么深。 他也恨,他会那样爱一个人。 当初是他主动去找顾惜,可是如果她展示给他的,是账单和调查报告上的那个,他怎么会沉迷沉沦。 他从来没有这样信任过一个人。 他恨不能把一辈子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心里最深的秘密都交给她。 他一步步靠近,和她掏心掏肺。 可她,原来爱另一个人,比自己多。 程琦抬手,捂住脸,生平第一次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眼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女孩的声音,那么温柔清澈,她说,“我们见过五次,第一次见面,你来戴邵东的婚礼,为了不让我下楼见客人,你坐在那里几小时……你这样的人,谁会不想和你做朋友呢?每个人生命的追求不同,和艺术沾边的,需要的是灵性的需求,要的不是一餐一饭。而是伴侣给予自己精神层面的满足。” 那女孩美丽的,如同带着圣光,“……不止是生活的一致,思想的一致,更有智慧的一致。” 骗子。 她说的话好像世间最柔美的妻子。 可她的生活,思想,智慧,原来是开放式的,和别人也可以。 也许人生根本没有独一无二。 他不过是自欺欺人了一场。 第134章 夏听音 顾惜睡醒, 觉得头有点疼,她坐起来,也是空白了好一会,才辨认出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掀开被子,脚放进鞋里,空落落地觉得,旁边少了一个人帮自己穿鞋,以前如果程琦在,他都会从后面抱着她帮她扣纽扣,或者帮她穿鞋。 扔下被子来到洗手间,以前每天的习惯,现在都要变。今天也没人做早餐了,还得找个地方吃饭。 她刷着牙搜索记忆,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黑眼圈,她靠近,望着自己的眼睛, 猛然,想到一件事。 “糟”她急速漱口扔下牙刷,抓起钥匙向外跑。又想起来没有钱包,她跑到卧室,找到一个不用的包,在家里找了些零钱装进去。又套了件小外套,下楼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在大铁门外停了车,一脸狐疑地看着顾惜。 看她下车,拿出一个小遥控,那门侧边的小门开了,她极快地走了进去。 这条路要是没车,可真是走的人够呛。 顾惜还好穿了平跟鞋。 她在昨晚关门的地方,又输了指纹密码。 所有的铁闸,哗啦啦上去,她迫不及待走进去,一路穿过客厅,清晨阳光清透,好像每一个她如常醒来的早晨。推开玻璃门,她跑出去,推开小木屋的门…… 铃……铃…… 两只可怜兮兮的驯鹿,一起痴情地望向她。 顾惜扶着门喘气,无奈道,“抱歉昨晚把你们给忘了。”她走过去,拿上绳子,红色的粗绳挂在驯鹿脖子下的扣子上。 把驯鹿牵到客厅。顾惜打开冰箱,拿出胡萝卜来,给她们喂。 “那家伙走了,你们怎么办?”她自己也咬了一口胡萝卜,只有两个手,她自己也吃,就剩下驯鹿只能同时喂一只。 她递给r,“女士优先。”她自己又咬了一口,胡萝卜很细,也很好吃。 rudolph挪着,慢悠悠凑到她身边,顾惜把自己咬了两口的胡萝卜递给他,“你说怎么办?你现在是家里的‘男人’。” rudolph努力咬着胡萝卜。 顾惜的手里,转眼就剩下萝卜缨子,她又拿一根递过去。 “怎么办?以前是那家伙养你们,我没有时间,我还要上班呢。这会我都应该到公司了。”想到这里,她伸手拿过电话,给安星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丢了还真清净。我有点事,下午就回公司。”挂上电话,她又打给戴邵东。 戴邵东很久才接。 “你还没起床吗?”顾惜咬了一口胡萝卜,rudolph不解地望着她。 顾惜后知后觉,吐出来,还给她的驯鹿。 “怎么是你,我看没号码就不想接。”戴邵东说,“我还正找你呢,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顾惜说,“我找你也有事,你能出来一下吗?” “行。我现在就去你公司。” 顾惜说,“我没在公司,你在世纪广场那个小花园和我碰面吧。” “好。”戴邵东说,“不过我一个小时才能到。” 顾惜说:“我也得那么久,还有件事,你认得动物园的人吗?如果不认得,你就别来了。” 戴邵东那边空了一会,他烦躁地说,“……等见面再说吧。” 顾惜挂上电话,和她的驯鹿商量,“咱们现在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先问问,看动物园能不能寄养你们……” r把她自己卡在玻璃门里面,不出去。 顾惜转头,对她说,“我不相信你会听中文,你几个月就能学会,那那些老外都该去跳楼了。”她走近,牵着脖子,把r牵出来,“你们有什么行李呢……就有些花衣裳,去动物园就算了。”她走进小木屋,找了两个红细平绒的披肩,给她的驯鹿搭上,那披肩有口袋,各装了几根红萝卜。 而后上楼,来到程琦的书房,打开墙上的画,露出后面的保险柜。她打开保险柜,里面满满当当,美金,英镑,各种首饰盒,顾惜翻了翻,也没找到人民币。 她抽了几张美金,合上保险柜。 顾惜重新锁上门,又去放了游泳池的水,最后一次确认,没有遗忘。铁闸落下,这地方比银行的安保措施还厉害。 她像个庄稼人一样,牵着两只驯鹿慢慢往外走。 不过庄稼人一般牵毛驴。 她顺着大路步行,也没办法让戴邵东知道这两只鹿和程琦的关系,她也没有适合运输的车辆。所以顾惜分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牵着两只驯鹿,清晨横穿半个城。 戴邵东自己开车过来,也被这诡异的画面刺激。 清晨,他熟悉的顾惜,和两只驯鹿一起。他停下车,隔着车玻璃好一会,都觉得自己看错了。 顾惜大概有点累,或者昨晚没睡好,她穿着一身白色家居服,靠在街心公园的椅子上,头靠着旁边的驯鹿腰部,那鹿很够意思,竟然一直就那么站着让她靠。 周围路过的人,很多人偷着捏照片。 戴邵东甩上车门,横过马路,躲闪着车辆,小跑着上了马路牙。 走近才看到,另一只驯鹿,支楞着洋气的鹿角,头几乎伸到顾惜脸上,他靠近,轻声叫,“顾惜。” 顾惜睁开眼,看到他,坐直了说,“我又没睡,就是拍照的太多人了。刚刚还有要和我合影的。” 戴邵东语重心长地说,“你真应该收费,这样他们一定走的很快。” 顾惜站起来也跟着叹气,“你怎么不早点说,这一会,几百亿没了。”她的手搂上旁边的驯鹿脑袋,“r,本来可以挣钱给你买个动物园的。” 戴邵东诧异地看着她,来不及问这鹿的事,拽了顾惜一下,“咱俩关系不错,我就不绕弯子,昨晚上才听说,徐洋把你俩的事情,弄到电视和网上了?” “嗯。”顾惜侧低头,整理r身上的披肩。 戴邵东说,“那你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见徐洋了没有,和他谈了吗?” 顾惜抬头,目光放在远空的位置,回忆说,“我昨天下午到的,四点到公司,然后……六点多见过他,然后和他说了。” “那就好,那你男朋友没生气吧。”他紧张地问。 顾惜低头摸驯鹿,“没有,他没有因为那件事生气。” 戴邵东大大松了口气,他笑道,“那就好,昨晚可担心坏我了,对了你的手机怎么回事?” “昨天遇上一个抢包的。”顾惜把手给他看。 戴邵东尴尬道,“我还以为你嫌拉绳子手疼,故意缠的纱布。那我帮你拉。” 顾惜把绳子给他,两只驯鹿用后退表示不满。力气不小。 “咦,他们还认人?” 顾惜说,“养了半年多,现在我不能养了,你在动物园认识人吗?或者别的地方也行,能帮我寄养他们吗?” 戴邵东很有兴趣的抽出一根胡萝卜,递给驯鹿,那是熟悉的食物,两只就开吃。戴邵东看她们支楞着贵气的鹿角,却为了一根胡萝卜靠近自己,就觉得心里开了花。顺口问道,“以前你养在什么地方,为什么现在要找人代养?” 顾惜说,“以前养在我男朋友家,我和他去美国体检,检查出我以前装了避孕环,他受不了,我们分手了。” “啪嗒——”一下,戴邵东手里的胡萝卜掉在地上,“你说什么?分手了!” 顾惜弯腰,把胡萝卜拾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就是那事,我之前失忆过你也知道,我无意令他难堪,但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没办法。” 戴邵东愣了好一会,才不敢相信喃喃道,“你这也,太点背了吧。都要结婚了……你这……” 这个在婚姻殿堂门口,一步之遥被斩断情缘的有情人,终于在一年半之后,重新在伙伴身上看到了相同的悲剧。 他甚至有些不能接受,顾惜的生意做的正好,为了结婚,她甘愿退让,梦想事业都停下来,竟然一夜之间就白忙活了,忍不住骂道, “他妈的,都是徐洋这个混蛋,包装深情,深情,我看他是入戏太深,自己都忘了真假。” “什么包装?”顾惜不解地看着他。 戴邵东对上顾惜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被甩了,戴邵东觉得,顾惜的直发都变得了无生气,好像发根都耸拉下来。可顾惜明明很本分,很正派,他认识她一年半,这女孩又有头脑,又有分寸,凭什么这么倒霉。 说道,“你还记得以前我说过两次要找徐洋当代言人,中间的朋友和我聊过,徐洋虽然现在转了新的公司,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提到以前的女朋友,都是刻意为之。” 顾惜认真的聆听。 戴邵东错开她无意识如水的目光,继续说,“你还记得他出道时候的那个酒吧吗?这个‘为了前女友唱歌’,最初是酒吧提的创意,需要做个故事,有故事,才有人追捧。然后正好你和他分手了,酒吧那里觉得男孩长的好,还深情,是个卖点。” 顾惜诧异地说,“那你以前怎么不提?” “这种事,娱乐圈每天不知道多少。”戴邵东说,“再说这事情和你有关,你想想我怎么方便开口。后来他签约,就沿用了这创意。” 深情,也不过可以是另一种形式的包装。 顾惜低下头,摸了摸凑过来的r脑袋,细细一想,发现自己犯了失误,徐洋确实没有说过,他还在等自己的女朋友,还爱以前的女朋友。人家从来都是说,他进圈子是因为前女友,这样说明自己淘金的原始心态不那么功利。 一味夸奖前女友是很好的女孩子,这是当然,这样才显得自己以前人品好。 包括见自己,他也没有说想破镜重圆之类的…… 顾惜笑道,“真是当局者迷,我这内行,还被外行糊弄了。” 戴邵东说,“这怎么怪你,一天天说下去,估计徐洋自己都当真,自我催眠成了情圣。” 顾惜说,“他家连双女孩的拖鞋都没。” “你还去了他家?” 顾惜把昨天的事情简单说了,“我就是想着怕他心里放不下过去,因为我失忆他毕竟不知道。” “你……”戴邵东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她的脑袋,“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事情上犯糊涂。人家放不下早来找你了,现在又不是过去,想打听个人分分钟的事,人家以前和顾念还是一个公司的。再说,你什么年代的人,家里没女孩东西就等同男女关系简单。汤汤家里半个女孩东西没有,他以前女朋友少吗?” 顾惜低头,觉得肚子又疼了。这次是为了曾经的顾惜觉得可惜。难怪昨天见徐洋,徐洋也是蛮淡的。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呢。 戴邵东挺担心她的伤,可透着长裤也看不到她的腿,叹了口气说,“你就是心太软了。下次别感情用事,你不是一向只看目的吗?那你怎么不想想,真正单纯的人,怎么可能在娱乐圈生存。他这一年发展的那么好,那后面得有人捧才行。至于是谁我就不告诉你了,反正和你也没关系。免得初恋也破坏了。” 顾惜说,“……其实我和他不熟。这事情有点复杂,我不负他就行。” 戴邵东不明白她背负的复杂背景,只觉顾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离豪门一步之遥,竟然被个环害死了。他想问怎么年纪轻轻装那个,可看顾惜也是迷迷糊糊,他有点奇怪,以顾惜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事才对。 可牵扯*,也就那么过了下脑子。 他说,“顾惜,我心里真的当你是好朋友。说实话你别介意……其实如果真的有感情,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要不……和对方,你男朋友解释一下,你失忆了,这不全怪你。可男人,这种事情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你一向都温柔懂事,这事我听到都挺意外的。” 顾惜垂着头,淡淡说,“这婚姻来的不是时候罢了。和其他人无关。” 戴邵东盯着她看了一会,说,“那走吧,先带你去动物园,这快到中午了,一会放学,我怕咱们就走不了了。” 戴邵东打电话,让公司弄了辆货车过来,把顾惜和两只驯鹿拉到了动物园。 动物园已经被提前打过招呼。 园长亲自接待,可问了一阵之后,就很犯难,“什么地方来的不知道,什么手续都没,这园里实在无法接手。” 顾惜说,“我们寄养可以吗?多少钱都没关系。” 那园长看着门口绑着的驯鹿,“长的都好看,打扮的也好看,可是……” 戴邵东站起来,“那没关系,我再去别的地方试试。” “要不去城南的私人动物园,那里一定没问题。”园长说,“我说句实话,你这鹿也养的太好,如果在园里,恐怕照顾的没有这么好。” 顾惜也站了起来,看到外头有小孩正拽r脖子上的珠串,她连忙走了出去,“那个不能动。”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继续拽。 顾惜连忙走过去,解开绳子想把自己的驯鹿牵走。 他们现在在动物园门口的接待室,这小孩应该是游客。 那孩子学龄前的年纪,继续用手拽。 顾惜已经把r牵走,可那孩子还跟着拽。 顾惜生气了,对他说,“你这样拽,她会疼的。” “你大人怎么欺负小孩。”旁边走过来一个女人,甩上车门,又说,“孩子也是看着好看,我车还没停好,他就跑过来。” 顾惜说,“他揪鹿脖子上的链子,我让别拽而已。” 那男孩还在拽,大概觉得挺好看。 戴邵东跟出来,那妈妈穿的很时髦,身上的套装是某品牌标准的款式,后面的车也不错。他说,“误会。这鹿是这位小姐私人的。不是动物园的。” 那男孩拽不下,又去拽rudolph脖子上的,这条颜色没r的艳,小男孩拽了几下,又去拽第一条。 戴邵东说,“小朋友,这是别人的东西。” 那妈妈看了一眼,“不过一条栓宠物的链子,你一个大人,犯得着和小孩子计较。” 顾惜看r一直躲,那小孩拽链子,都拽到了她脖子上的毛,看拽不下,手上也越来越使劲,顾惜说,“你看着这条链子不错是吧,挺有眼光的,这红珊瑚的链子,最少可以卖一千万。” “呦。”那妈妈一下冷笑出声,上下打量顾惜,“哪来的冒充内行,红珊瑚虽然值点钱,可也不至于那个价,你这是吹牛忘记带常识了。” 顾惜狠狠把r抢过来,淡声说,“这两串,是拆了清宫里的两串朝珠重新串的,还找高僧祈过福。你想拽断,除非把鹿脑袋切下来。” 她说完看向那母亲,“要打赌吗?如果要打赌,咱们现在立刻去验,少于一千万,我赔你一千万。多过一千万,你赔一千万给我的鹿。” 那贵妇人看神经病的样子,看了她一眼,对戴邵东说,“有病吧,这人。”领着孩子走了。 戴邵东同情地看着顾惜,平时她脾气最好了,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他走近说,“这东西太显眼了,确实应该先摘掉。” 顾惜看着他,首次倔强地说,“那是他们的姓名牌。” 戴邵东说,“对,是他们的姓名牌,以前是,以前的环境可以用这种东西,现在不行了。为了那两串东西,这两只小东西能丢了命。” 这话深深刺痛了顾惜,她觉得悲哀,离开被保护的环境,轻如鸿毛的命运就再次降临。 连只鹿的命运也可以随便被人轻贱。 她无权无势,曾经被埋在土里变成一个没人记得的符号。 她现在何止想迁怒路人,还想迁怒戴邵东。 命运卑贱 爱情卑贱 她关着门,也会天降横祸,有人硬挤进她的生活, 给她期待。 又给她一刀。 戴邵东的手,搭在她肩上,“顾惜,我知道你过会也能想清楚。别钻牛角尖,咱们找地方摘了那东西,然后送到私人动物园去。” 园长站在后面,又认真地打量那两头驯鹿。用得上这么贵的东西,难道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戴邵东看顾惜不为所动,又低声商量说,“你想要姓名牌,我给他们做个更好看的,不那么矜贵也一样过。你也早点想通,以前的日子已经过去,以后换个方式也能过的好。没了驯鹿,以后还能有长颈鹿,梅花鹿。” r挤到顾惜身边,那支楞的角显得多余,当她想表现温存的时候,总笨拙地会戳到顾惜。rudolph站在那边,一直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拽到难受。 爱那么靠不住,疼过爱过,说不要就被弃如敝履。 没有这人,还有别人,那不是她的爱。 顾惜狠狠一揪绳子,恨声说,“我不送动物园了,养到厂里去,这以后是我们轻酿的吉祥物。什么环境不一样了,我就要她们过的比以前还好。” 不能被保护的命运,只是她的,不是她的驯鹿的。 说着,她牵着她的两只驯鹿就走。 戴邵东被这不懂事的样子惊呆了,连忙告别园长,追了上去,“车,用车呀顾惜。” 第135章 夏听音 戴邵东在顾惜公司楼下停了车,看着他的工人牵着驯鹿,慢悠悠走进顾惜的公司,员工围观。 顾惜把手上的咖啡纸杯放在一侧,整理着自己的手袋,说,“有钱吗?” “什么?”戴邵东愣住,他不准备和顾惜上楼,来送她一下而已。 顾惜说,“我的包昨天被抢了,现在没卡也没钱。”她从口袋掏出来几张美金,“你要和我换钱,还是给我借钱?” 戴邵东盯着她看了一会,“败给你了。我——”他转身,从后座拿过来包,“我这有张附属卡,你先拿去用。” 顾惜看着那卡,手没抬,说,“我下午要去医院看妇科,你想我刷你的卡?” 戴邵东手如同被电到,脸上带着“人生考验”四个字和顾惜对视。 顾惜端起手边的纸杯,喝了口咖啡。 “算了。”戴邵东把卡放在车前面,低头又在包里掏,他已经敏感地感觉到,顾惜还是有些不正常的。 掏出一沓钱,“就这么多。够不够?” 顾惜看着有两三千的样子,接过说,“你怎么身上也不多装点钱。” 戴邵东说,“你装的多,不是被抢了。” 顾惜默默数完,说,“三千一,”把一百还给戴邵东,转身要下车。 戴邵东一把拉住她,“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我陪你去。” 顾惜诧异地看着他,“你陪我去?你知道我去干什么?” “你一个人去,万一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你怎么办?”戴邵东很聪明地猜到她大概要去取节孕环,又很够意思的说,“再说,你那算手术吧,后面也得有人照顾才行。” 顾惜愣愣看了他一会,说,“不用。有人陪我去。” 戴邵东伸手又拉住她,“那把这卡带上,万一钱不够。可以取。” “谢谢。”顾惜接了,转身下车。 戴邵东没有说破。如果有人陪着,为什么要和自己借钱。 他放下手闸,车慢慢拐下大路。 顾惜到了公司,安星果然没在,中午有饭局。 顾惜让把驯鹿关在她办公室,想了想,打给相熟的银行。 她这次尝试到了没有信用卡的苦恼,她和以前顾惜的签名不同,所以后来还了账,能取消的银行都取消了。现在就这么一家银行。 但有钱是有底气的。 “许行长,这事情我还没经历过,我昨天的包被抢了,里面的证件和卡现在都没了。补卡要多久,这期间可以给我一张临时的用吗?两个户,公司的,我个人的,都被抢了。” “顾小姐。怪不得下面的业务员早上想给你打电话,一直不通。” “有什么问题吗?”顾惜说,“有人动了我银行的钱?” “不是。”许行长说,“昨天就挂失了,没人动,就是多了一笔款子,数额非常大,你看看吧,看有没有问题。” “好。” “那我让人给你办,明天就能拿到新卡。” 顾惜开了电脑,有点奇怪,这速度也太快了,都不用她去书面挂失履行手续。 登陆网上银行,一看自己的私人账户。 她瞬间明白了为什么。 一个2,后面一串零。 眩晕感来的猛烈而不受控制。 她抬手,数了好几次,那一串零,也没数清楚。 这是那家伙,留下的最后一句消息。 顾惜翻着,看了一下转款的时间,午夜的时候收到,那是程琦离家后,才转的。 “脾气怎么不能和分手费这么大方。” 她手指轻动,也不是程琦户口直接转过来的款子。 人家爬山是享受过程,一下坐缆车上去还有什么意思?真是混蛋,这是连她的创业热情也要摧毁吗。 她拿起电话,又打给银行,“许行长,款子没问题,是我朋友的,在我这儿放一阵子。你重新帮我开个个人账户,把我原本的款转过去。好……明天我亲自过去办。” 她挂上电话关了电脑,去做对她更重要的事。 今天可真忙。 为了不受气,找了家最好的医院。 不过当裤子不得不脱下的时候,服务再好,羞耻感也少不到哪儿去。 顾惜感觉到冰冷坚硬的触感,伸到自己体内,撑开自己,去触碰那她曾经以为的,除了程琦之外,再不会有人碰触的地方。 然后她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对。 生孩子的时候,也会碰到。 不过以后都不用了。 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一排排,干净明亮。 医生说,“你这环戴了多久?” 顾惜说,“不知道,大概两三年吧。” 医生说,“平时有什么不舒服吗?” 顾惜忍受着不适感,尽量置身事外,“就是一直肚子疼。” “月经量是不是也少。” “嗯。” “以后没结婚,还是选择一些温和的避孕手段,你不适合戴这个。” 顾惜感觉到有种东西,从体内抽出来的感觉,那感觉,一万次□□也弥补不了的难受,还有疼。 她不满投诉,“不是说无痛吗?” “是可以减少,但一点感觉没有怎么可能,毕竟是异物在体内。事后会有点出血,一定要注意不能感染,两周不能有性生活知道吗?” 顾惜她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这种罪,她真是以后都不想再受了,别说两周没有性生活,一辈子没有性生活,她也不想要再遭这种罪。 这一刻,顾惜好像有了新的人生感悟,女人这辈子,要遭的罪可真多。 “好了。”医生站起来洗手,对顾惜说,“你膝盖上的纱布我看着不太好,好像化脓了,你找个护士检查一下。” 顾惜侧头问,“可以住院吗?” 私人医院,有钱当然是可以的。 ****** 戴邵东到了公司,就拨了汤念聪的电话。 劈头盖脸地说,“你知道顾惜怎么了吗?她被程进甩了。” “你好好说话,这样没头没尾的,让人怎么听。” 戴邵东说,“就昨晚那事,还有点别的原因,反正我也不方便和你说,总之顾惜被甩了。” 汤念聪空了一会,骂道,“邵东你有病是不,那你打着莫名其妙的电话干什么?” “顾惜为什么分手,我不能说,那牵扯她的*。”一想,他又猛然拍向桌子,“怪不得她告诉我,她想我知道,也想我告诉你。她现在单身了,她怕有人看上她。” 戴邵东拿着电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怎么这么傻,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以后别人觉得她不自重,她不是更难混。——不对,她是信任我的人品。不想失去咱们俩这关系,又怕你还没死心,所以故意想我告诉你。她一定是想着,我们知道了那事,就不会想和她怎么样了。不过,如果她能想到这个,当初为什么要去做,我真的想不通。” 对面传来忙音,汤念聪挂了。 戴邵东又拨,没人接。 他丧气地坐下,看了看时间,自己和自己说,“我打赌,最迟明天汤念聪就能回来。”说完,又在心里把程进骂了一万遍。 以后像祖宗一样,早晚问候。 ****** 程进无妄之灾,住在酒店,不断收到顾惜今天的消息。 “早上顾小姐想把驯鹿送到动物园,后来没成功,她就带到自己公司去了。现在那驯鹿还在她的办公室,可她自己却去医院住院了。”报告的人面无表情。 程进搅拌冰块的手一停,关切道,“她怎么了?” “她……”报告的男子未婚,尴尬道,“她把避孕环摘了。” “为那个住院?”程思皱眉,“难道大出血了?” 他以为生孩子呢,培根先生永远是对的,知识才是力量。 报告的人说,“住院原因是腿上的伤口感染。” 程进问,“严重吗?” “应该不严重。” “再去,再去观察。” 等到人出去,程进非常担心,“顾惜一年都不生病,会不会一生病就很难好?” 程思说,“她应该请个保姆。” 程进说,“你猜哥知道她摘了那东西,心里会怎么想?” “你会说?” 程进摇头。 程思说,“我也不会说,而且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说,所以你放心。” 程进很忧愁,他心里还无法接受顾惜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圈子,于是在三天后,顾惜忽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表现的很雀跃。 急匆匆赶到酒店楼下。 顾惜开着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长发墨镜,化了很漂亮的妆,她摘下墨镜,那温柔的眼,好像看过的地方都能变得柔情似水,程进差点没敢认。猜到她一定是请人化的。 顾惜坐在车里说,“阿进,你哥给了我一笔分手费你知道吗?” 程进想问,你出院了?不能问,又想问,腿好了?不敢问。 最后他说,“你这车不是家里的,才买的吗?” “这个?”顾惜的墨镜腿在车里随意点了下,“我问你话呢,知道你哥哥给我分手费的事情吗?” 程进想问的她都没有回答,但再追问好像也不好,他说,“知道。” “那就好。”顾惜转身,红唇勾出一个从没出现过的样子,柔媚,而后她从后座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好合好散,这是我给你哥哥的分手礼物。” 程进不想接,怎么觉得不会是好东西。 顾惜又向外伸,“接着,你哥给了我那么多分手费,是怕没人绑架我吗?你看,现在我还得去保全公司,以后还得请保镖。” 程进没的选择,盒子塞进了他怀里。他端着那盒子,四四方方比鞋盒大,很轻,他猜不出是什么。 顾惜戴上墨镜,看着前方,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程进:“……不知道。” 顾惜说,“房子都没了,要住在酒店,那怎么还不走,等着看过我有没有自杀再走吗?” 程进:“……” 顾惜说,“盒子里的东西,你哥哥最需要,你亲自给他带回去吧。那晚说的话别忘了。以后大家也不用见面了。” 程进说,“顾惜……你,你”他问不出,可觉得顾惜真的不像没事。 顾惜发动了车,说,“就这样吧。” 车窗滑上,她驶离酒店,一路把车开到公司,顾念在公司楼下,顾惜稳稳把车在她身边停下,安星扶着车门说,“姐,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路上还安全吧。” 顾惜把车钥匙递给顾念,“新婚礼物,悠着点开车。” 顾念接过车钥匙,“姐,你刚刚到底去哪儿了?” 顾惜说,“你管我做什么,等了这么久才拿到车,去玩吧。” 她站在风里,长连衣裙的下摆被风吹起,露出膝盖上的白纱布。安星看到,觉得那细白的腿,膝盖部分缠着纱布,好像包装完好的外表下,微不可见的伤口。 ******* 当天下午,程进就飞了回去。 他除了带东西,也想他哥,他想看看他哥怎么样了。 当然,他失望了,程琦在卧室见的他,还是以前那样,永远不怒自威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加上沉默寡言,程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他把礼物放在桌上,“顾惜,说她收到了你给她的分手费,这是她给你的分手礼物。我不知道是什么,就直接带了回来。” 程琦犹豫了一下,问,“她还好吗?” “好,我今天见她,她开了一辆红色的林博基尼。看着气色挺好的。” 程琦垂目,看着那礼物盒,说,“那应该是顾念的车,顾念结婚,她给顾念订了一辆车。如果是她开,她会开白色的。” 程进靠向身后的桌子,“顾惜说,你给的钱太多了,她怕有人绑架,还得请保镖。” 程琦眉毛都没抬一下,伸手去拿那礼物盒。其实不想看的,可还是有点好奇。 红白格子的木纹纸包裹,上面是红白相间的绳子绑着,还有个高雅的布条。 程进说,“她之前……去医院摘了那东西,”他低头,觉得耳朵烧,“然后在医院住了三天,因为腿上的伤口感染。那晚你们分手……我送她回家……”程进憋了几天,决定还是说实话,“我送她,她把方毕纯给她的画像也烧了,你给她写的东西也烧了,当时她说没事,可是我看到她的样子,觉得她根本不像没事。然后她让我……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看向程琦,怎么程琦如此沉默? 却发现程琦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礼物盒,眼都不眨。 程进跟随目光看去,顿时傻了眼: 一整盒避孕套,整整一大盒全是避孕套,一盒盒摆放的整齐,这是……顾惜去摘了环。在用另一种方式通知。 以后男欢女爱,各自欢喜吗? 第136章 夏听音 顾惜把衣服挂进衣柜里, 顾念坐在床上问,“姐,你为什么要住酒店,住我家里多好。” 顾惜说,“我手还没好,住这里有人做饭,你才新婚,和安星好好过日子。” 顾念转身爬在床上,眼眶红了,她忍着眼泪,笑着说,“其实住这儿也好,人多,五星级酒店设施也够用。离公司还近,以前每天上班都要一个小时。” 顾惜合上柜门,侧头看她,看顾念趴着,声音带委屈,她说,“姐姐没事,你看之前我能住院的时候,就住院。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姐姐不会委屈自己的。” 顾念嗯了一声,转身跳下床,跑往客厅,“我看电视去。”眼泪却涌了出来。 顾惜佯装没看到,顾念也无法接受她被分手了。这周围的人,都比她更难接受。她拿出电脑来,对顾念说,“我下周会到厂里去住。” “为什么?”顾念偷擦掉眼泪,趴在沙发靠背上问。 顾惜说,“厂里有点事,我要去办。”其实是之前她要结婚,很多人已经知道,现在不结婚,她在这边压力有点大,反倒不如放出消息,她离开。等她回来,大家对她这事的好奇度已经没多少了。 她说,“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 顾惜说,“又没让你现在打。”她笑着去拿起手机。 看到号码,顾惜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按了接通,“喂——” “顾惜……”徐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的电话通了。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想起来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顾惜看了顾念一眼,拿着电话往阳台去。关上玻璃门,她说,“你说。” “你……你以前戴过节孕环,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顾惜从高处望下去,远处星光点点,晚风清凉。 “已经知道了。”她说,“还有事情吗?” “那天……那天那个你男朋友,他是做什么的?”徐洋不确定地问。 顾惜说,“以后没必要,就不用联系了。祝你事业发展顺利。”她挂了电话。 推开门进去,顾念堵在门口问,“刚刚是谁?”她的神色紧张。 顾惜说,“放心,只是徐洋。” “他还打来干什么?”顾念一下变了脸色,“他还嫌没把你害死。以前就是个骗子,我成天说他骗你的钱,可没人信我。你看看,你为他花了那么多钱,最后得到了什么?” 顾惜拍着她的肩膀,“冷静,冷静。” 顾念的眼泪冒了出来,哭着说,“他有什么损失,就说一句你对我真好。又不伤心,又不伤口袋,上床开房都不用自己的钱。临到最后还要坑你一把。”她捂着脸,坐在沙发上哭起来。 顾惜尴尬地站在哪里,这事情她真不好说。 那是别人的选择,不是她的。 她坐下,拍着顾念的肩膀,哄着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一直都想发展自己的事业,程琦的出现是个意外,以后我正好做自己的事情。你提以前的事情,我也不记得。” 顾念却一时哭的有些收不住,那时候,她买一件新衣服,只要徐洋打了电话,她姐就会偷偷穿了她的新衣服跑去找徐洋,然后把卡里花到不能透支才会回来。 她以为那日子早就过去了。 没想到,临要结婚,被这莫名其妙的人搅合。更令她生气的是,原来顾惜以前还为徐洋上过环,她竟然都不知道。 顾惜无奈地坐在旁边哄着,这不属于自己的命运,希望可以到此为止。 顾念哭的太累,哭的睡了过去。 顾惜给安星打了个电话,安星担心她们,大晚上也跑了过来。 ****** 顾惜第二天就去了厂里,她辗转,把程琦家后院的木头房子整个拆了,挪到了工厂里。在那边,特别圈了一片地。 “顾小姐,周围那边的墙上有电网。绝对安全。”厂里负责人戴着安全帽,指给她看。 顾惜说,“电网违法吗?” “这个……”那人笑,“电压不高,有警告牌。不然厂里也会丢东西。” 顾惜说,“那两只驯鹿一定照看好。” “放心,整个厂都是咱们的人。” “顾总。”远处她的秘书跑过来,“广告公司的摄影师到了。” 顾惜说,“你带他去看看,然后给驯鹿设计一下,看看怎么样上镜好看。” 她向外走,又和旁边人安排,“之前没有上马的生产线,现在全部可以考虑,你们还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和秘书一起进来的摄影师,远远对她捏了一张照片。 “这边。”秘书在前面说。 那摄影师看着刚刚捏的照片,中间的女领导一身象牙白色的套装,非常亮眼,他说,“你们顾总这么年轻漂亮。” 秘书笑着说,“你才知道,人也特别好,没架子。你是新来的对吗,以前和我们合作的是阿k他们几个。” “对。我们广告公司最近招了新人,但我来半年了,等会他们就到。我是前两天过来办事,今天就先过来。” 秘书点头,“那你先去接待室坐一会,等人齐了再去照相吧。那驯鹿我们顾总挺宝贝的,你们等会也就去两个人就好。” “好。” ******* 电脑里, 驯鹿脖子上的珊瑚串格外红艳富贵,身上披着的红绒披风,神态骄傲。 米瑶脸色沉郁。 米先生说,“真没想到,他对那女的这么慷慨。” “20亿。”米瑶冷笑,“琦爷出手,总得配得上自己的身份。”说完,心里终是不平,“不过也要对方有福气能受得起才行。” 米先生拿着顾惜以前的病历,翻看着,“你说,他们一起这么久,这事程琦怎么会不知道?” “查到的那天,我可真不敢相信。”米瑶打开抽屉,双手使力,抱出一扎高的文件。 翻开来,一沓照片滑到桌上,“心里傲气的人,才不会去在情侣的男女关系上挖掘,何况那么傲气的琦爷,他哪里会想到这个。从小到大,他出现的地方,从来别人都是暗淡无光的……这次可真是讽刺,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心里的公主,披荆斩棘走到对方面前。可谁知道……”米瑶看着徐洋的照片,笑的不行,“可原来,原来公主不止可以配他一个王子!” 米先生说,“这打击真的挺大的。咱们也没想到。这女孩怎么和报告上的内容出入那么大,以前根本没看出任何商业才华。” “那个我会让人再查。”米瑶说,她收了笑容,拿起一张徐洋和顾惜的合影,“你看看,这张多年轻,看着多好。不是一样分道扬镳。——不过失忆,这真是令我意外。” 米先生叹气说,“要不是这女方失忆,就不会有这场事,咱们也不会有机会。所以人还是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米瑶扔下照片说,“你不用趁机就点我。这叫自作孽。这事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比程琦更深入的了解了一下他这所谓的女朋友。他们分手还应该感谢我。” 她站了起来,指着那照片,“爸,你想想,以程琦的性格,一辈子,好东西都是他的,他挑剩下,才是别人的。这事他能忍吗?以后知道是不是会更伤心。” 米先生说,“程家选你们之前,验这个,验那个,这次被伤面子,可伤的不轻。谁知道这女孩以前这么轻率。” “普通的女人,自然是不值钱,什么男人都可以碰。”米瑶心里的怨气渐渐渗出来,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生气的。 她以为,这是她和程琦的较量。却没想,还是被无数的细节刺伤。 米先生看她脸色阴晴不定,温声说,“瑶瑶,我觉得这事到这一步就够了。再下去,万一被程琦发现,你想过后果没有。” 米瑶拉开抽屉,转眼从里面拿出一个手袋。 打开来,翻看钱包,一张张卡抽出来,扔在桌上,看着说,“就这个样子,还妄想嫁给程琦。这事情才是个开始,这女人,凭什么让程琦那么爱她,临分手还派人保护她,我心里过不去。” 看向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一张程琦的照片。 那是在她16岁的时候,舞会上拍的,程琦在和别人说话,侧面的照,年轻英俊,气韵非凡之外,就有种皑皑青山令人仰望的渴望。不止是一见钟情,那是一见被折服。只陪着,看着他一辈子自己都愿意。 她拿起徐洋的照片,低声说,“这是程琦21岁的样子,和照片上的徐洋一样年纪,这个姓徐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他。他怎么能不伤心,不失意。” “唉……”米先生长长的叹气,“程琦永远也不会知道,你这么了解他。” 米瑶站着不动,红了眼眶,为程琦的青春无人欣赏,为自己的真心无人理解,她拿起程琦的照片,在心口的位置压住,“他也是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哪能想到,偏偏男女关系才是最靠不住的。他能给她钱,能给她房子,古玩,艺术品,是因为,他最珍贵的东西都已经给她。可惜那人不懂他。” 米先生担忧地说,“瑶瑶,要不你放手吧。咱们仇也报了,以后忘了他们好好生活。” 米瑶摇头,放下镜框,抽出顾惜的身份证,看了一会,这女人比自己年纪大,没有看到她的下场,自己怎么可以放手。 可现在那女人也有钱了,比自己还有钱,要动手得更艰难和小心。 手紧紧攥起,身份证割的手疼,她无知无觉地说,“我六年的心血,我一心一意,我洁身自爱,做的每一步,就是为了以后走到程琦身边。但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和谁都能够相爱,换一个男人也可以结婚生子,程琦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她!我过不去,就是过不去……”她低头,忍下心酸, “程琦如果能受得了,他不会那样离开。我如果能受得了,我也会放掉自己。可我就是做不到……和他一样,放不下,忘不掉,也没办法面对。” 窗外,有鸟展翅辽阔飞去,蓝天白云。 她松开手,看着自己手里的身份证,“我这么了解他……你又懂他什么,为什么要失忆,为什么……要抢别人的生活。” ******* 程琦坐在fort对面 fort问,“什么问题?” 程琦说,“你给我开些安眠药,我最近晚上休息的不好。” fort表情不变,说,“休息不好也不用借助安眠药。这里安眠药是处方药,你知道的。” 程琦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来找你?” fort说,“我的意思,病人有需要我才能开。” 程琦气闷,他要是在国内能买到,就不来这了。安眠药要是网购能放心,他也不介意网购一次,他说,“你知道……” fort看着他说,“我从你12岁开始,做你的家庭医生,这会比你青春期那时候的问题更严重吗?” 程琦一愣,觉得脑仁疼,他说,“那个……你知道,我之前的婚礼取消了。我心里知道,我不会走回头路,中间有些事情我无法面对她,最初的几天,我总是做梦……”他低头,伸手挡住额头,尴尬地说,“我总做梦把她推下去……” “推下去?”fort对着屏幕记录,“从什么地方推下去。” “从腿上……可推下去,就变成了我自己从高空落下,有时候是车上,有时候是飞机上。” 程琦抬起目光,“这样说吧,我每晚做梦,就是不是毁了她,就是毁了我自己。” fort停下敲键盘的手,“然后后来就变成失眠,不敢睡觉是吗?” 程琦说,“还有点其他的事情……”他不想说。 fort说,“chen,你知道五年前我也和太太离婚了,有什么你觉得我会无法理解吗?” “不是。”程琦说,“只是有些难以启齿……我知道我和她之间已经结束了。可……可一想到,以后她也许还会和别人一起,虽然我知道以她的性格也许不会……可我也不肯定,我觉得自己很了解她,可……我又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我一晚上一晚上地想,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格反差会那么大,她和我说的,哪一句是真心,哪一句其实是形势所逼。我不想去想那些,但是我又会想,那她以后什么样?” 他虚心请教,“我觉得自己很奇怪,既无法面对她,也无法面对她以后会嫁给别人,这完全不像我。作为一个受过绅士教育的人,我完全无法理解自己。” fort停滞了一会,说,“这问题比你青春期那次严重多了,这样,我先开点安眠药给你,你注意用量,过一周来看我。” 程琦说,“那我吃了这个药,会不会做梦的时候,从天上再次落下,可是无法醒来,然后一直掉?” fort说,“那这样,我再给你加另外一种,你吃三天,试试。” 程琦问,“也是治疗失眠的吗?” “不!”fort说,“治疗忧郁症的。” 第137章 夏听音 顾惜和安星从电梯出来,公司正对大门的地方,代言人的巨幅照片挂在墙上,好像早晨的一抹阳光,挥洒开来。 顾惜往里走着对安星说,“这照片换个地方,办公室找人来重新设计一下。” 安星说,“以前不是也挺好。怎么忽然要重新设计。” 顾惜说,“以前公司是准备留给你的,你用就不需要设计,我用就得重新设计。” 安星笑着快步跟上,“姐,你这话我参不透。” “前景。”顾惜侧头说。 接百万生意的领导人,接千万生意的领导人,和身价已经过亿的领导人,用的地方自然不一样。可惜顾惜现在只能锦衣夜行,赡养费完全没用。 办公室门推开,里面的人立刻站了起来,年轻阳光,彬彬有礼,外面海报上的人,邵立,他们的代言人。 顾惜走进去,“坐。” 邵立笑看着她,说,“顾姐,我这求你件事,你不答应,我可不坐。” 顾惜自己靠的舒服,含笑看着他,“肯定是我办不下的事情。” 安星在旁边说,“我需要回避吗?” 顾惜用笔点点桌子,示意他坐。办公室时尚宽敞,她非常有气派。 邵立说,“这周六,我爸他们都去方毕纯那里,想让你一起去。” “不去。” 安星站起来,“我看看秘书怎么还不端咖啡来。” 门一合上,邵立坐下,椅子往前滑了滑,“……顾姐,我后面有个秀,想去方毕纯那里,用他的地方。可他不同意,非要见见你。” 顾惜问,“什么秀呀,你接的秀,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真的是我的经纪人。真的,一个公益节目,好像还能和你妹妹合作。” 顾惜说,“你的手机呢?” 邵立掏出来,“这。” 顾惜坐好,“好了,你照吧。” 邵立噗嗤一声笑出来,给她捏了一张,“原图,我没用美图秀秀。” 顾惜接过电话,在上面按短信,然后发出去,递给他,“好了。” 邵立看也没看,装起来电话,“你给方毕纯发短信,他等会一定会追着我问,怎么不打电话。” 顾惜笑笑没说话。 邵立左右手分别搭桌上,看着顾惜说,“那周末和我爸,咱们吃顿饭吧。” 顾惜靠近他,笑着说,“之前我答应你爸的事情没有忘,你看我这才从厂里回来,起码给我一周休息一下。我这周末有事。” 邵立说,“那我陪你去。” 顾惜狐疑地看着他,邵立刚过23,在顾惜眼里是个孩子。 “为什么?” 邵立说,“没事,我就是周末闲着。” 顾惜看了他一会,收回目光,“帮我谢谢你爸爸,我没事。不用人陪。” 邵立:“……” 邵立的父亲邵元恒,当年红过一阵,后来搭上了方毕纯这条线,才得以依靠艺术品收藏,这几年彻底完成社会层次更替。 顾惜当初签邵立,也因为他们是一个圈的人。 现在她就算不和程琦在一起,有些关系也已经建立了起来。 不过周末,她确实有事。 周六还工作的私人心理医生并不多,顾惜带着两个保镖,还有她的司机一起过来。 “你好。”医生姓季,对她伸出手。 顾惜握了一下,觉得对方有些和想象中不同,这医生气质文雅,办公室也很似模似样,顾惜说,“我打听过,要找行内最好的,我以为行医经验应该在外形上得以一定体现。” 季医生示意她在沙发上坐,微笑着说:“我的面相不显。” 顾惜坐在中间,这沙发也便于躺,但她觉得自己用不上,她说,“好吧,是这样,我需要一点帮助。” “什么样的帮助。”门轻响,季医生接过护士端进来的茶,合上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俩。顾惜的保镖站在门口。 季医生说,“来我这里带保镖的,你是第一个。” 顾惜说,“那有钱人都是需要你□□吗?” 季医生原本就是试探病人的情绪,微笑着摇头,“那顾小姐,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顾惜脚并拢,坐直了认真问道,“你们这行是不是可以催眠,我心里有点很困扰的事情,我想找个让你帮我催眠掉。” 季医生的眼神变得奇怪。 顾惜看出,那是内行听到外行话的啼笑皆非,她说,“多少钱都没关系,如果这不是你的范畴,你在国外的导师有这样的人可以介绍给我也行。” 季医生说,“我看你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顾惜说,“可这事情困扰到我,比如我开会的时候,忽然眼泪自己掉了下来,莫名其妙。”她指了指门,“我下面很多员工,两家公司,说真的挺忙的,我没有时间被这种事情困扰。” 季医生不紧不慢地说,“能具体说说那委屈的感觉吗?” “不是委屈。”顾惜纠正他,“之前介绍你给我的人说,只要看过你的诊金收费,忧郁症都能不药而愈。症状我已经说了,算是莫名其妙有点情绪失控,您给个方案吧。” 季医生看着她,看她抹了挺厚的粉,说道,“你失恋了?” “没。”顾惜抬手,把头发别到耳朵后。 “顾小姐,如果不配合,我没有办法帮您。”季医生靠近沙发里,沉静地等着。 一分一秒烧的都是病人的钱,心里医生不便宜。 可这笔开销顾惜会从赡养费户口出。她心安理得地和对方僵持。 不过僵持了一会她还是觉得不划算,以前她花程琦的钱,上他的床,用他的人。现在分手了,其实没什么改变,她依旧花他的钱,用他的人,只不过不上他的床。 想到这里。 她抬手,摸了下头发,说,“嗯,算是离婚吧。不过是和平的离婚,我非常理解对方,也完全没有怨怪。情绪大概是一时不适应,所以你想办法帮我出个方案。” 季医生看她摸了两次头发,这种通常都是潜意识的紧张。而且这病人,职业特征明显,雷厉风行,她以为和员工开会呢,拿个方案就行。 季医生问,“失眠多久了?” “啊?”顾惜抬手顺了顺右耳的头发,说,“也不算失眠,我有黑眼圈吗?” 季医生又问,“能说一下离婚原因吗?” “不能。”顾惜直接拒绝,“你有办法没有。” 季医生合上资料夹,说,“对不起,你这种情况我没办法帮助。” 顾惜站了起来,也干脆,“那你能再介绍几位同行给我吗?最好是国外的,我会英文,沟通没有问题。” 季医生说,“失恋应该找人倾诉,你这种情况,找谁都是一样的。” 顾惜往门口走,笑着又纠正他,“我是生意人,什么事情都经过,什么道理也都懂。失恋的人多数是因为想不通,我们是和平分手。” “你这是逃避的状态。” “你不了解情况,我根本不用逃避。” 季医生说,“那好吧,回去收拾一下你们共同的东西,看看能不能面对。” 顾惜说,“你怎么……”本来想说,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有收拾。改口道,“这样,我下周再来。” 要不是失眠影响脑筋灵敏度,她才不来看医生呢。 季医生止步在门口,外面坐着人等。 看到顾惜带人出去,看杂志的人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龄,瘦高个子,一身名牌,手里拿着块玉牌,往屋里走,“这女的怎么周六来看你,她什么病?” 季医生后退一步,“病人*不能说。” “带俩保镖?”进来的人说,“怕别人不知道目标吗?” 季医生低头,笑起来,刚离婚,手上的戒指印还在呢,留的地址是酒店,一看就是十万火急从过去的生活逃出来的样子。 他三两下收拾了东西说,“赶紧走,妈今天让咱们都早点回去。” ***** 顾惜当天下午,又回了程琦的家。 这事情没玩没了,她必须回去。 上次走的急,冰箱都没有清理,就算不住,那些东西也得处理掉。虽然没有断电,可是不断电放的时间长也得发霉。 胡萝卜,果汁,牛奶,意大利面,意大利酱,各种酱汁,顾惜一样样扔进超大的垃圾桶里,扔着扔着,动作慢下。这些都是程琦以前用的。她认识他的时候,那手用来运筹帷幄,用来指点别人的迷津。 认识她之后,那手就变成了给她做饭,给她穿衣服,给她收拾东西。 她拿过自己的包,从拉链里,掏出一个手机。 她按开,手压在照片的位置,停住不动, 这是自己被抢的那个手机。这电话当时被抢走,转头程进就又给她送了来。说抢包的扔了。抢包的,为什么会不要手机,这是个谜题。她问了,程进说让她别管,有人会管。 把手机塞了回去,她合上冰箱门,那死医生,她下周还是得去看他。 ****** 穿西装的女孩子蹲在地上,米瑶踩在绸缎的小木墩上,等着人家量裙子。 米先生走进来,微笑着看人鱼贯出去。 米瑶一步走下来,说,“程琦下周生日,爸,你看我选的裙子都怎么样。” 米先生看了床上的料子,说,“怎么都是浅色的,你以前不是喜欢穿亮色的?” 米瑶弯腰,拿起一条珍珠色的长裙,衣料水波般,“我现在觉得,浅色的也很素雅。” 米先生说,“你因为那个姓顾的喜欢穿这种颜色,你这样太明显了,程琦那么聪明,你不怕他看出来。” 米瑶瞬间变了脸色,她紧紧攥住手里的裙子,“他又不是神,他再厉害,答应家里的时间也到了。看着吧,他生日之后,老爷子就会接我去程家住。你说,他会和家里对着干吗?” 米先生抽掉她手里的裙子,扶住她肩膀,“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安排,你给爸爸说实话,对爸爸你还总是半句真,半句假,难道我还能害你。” 米瑶摇头,靠近他怀里,搂着说,“没有,我不想你担心。”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信不过。 第138章 夏听音 顾惜把衣服收起来,她在单位附近买了个新房子,精装修的,提包就能入住。这样以后上班也方便,和徐洋住的地方,中间隔着自己公司的办公楼群,足够远。 开发区的项目楼盘非常多,大家平时也都开车出门,要撞上的几率微乎其微。 顾惜这辈子都不想再遇上徐洋。 门铃响,她以为是客房服务,一开门 “看看看,我说她在吧。”戴邵东和汤念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顾惜在门口,看着戴邵东把两大包新鲜蔬菜提进来。 她忍着没笑。 汤念聪打量着酒店的房间,桌上有个药店的袋子,他顺手提起,“这什么?” 顾惜走过去,一把夺过,“礼貌忘在山上了吗?” 汤念聪比她更快的一把又抢去,拿出来一看,“舒乐安定。安眠药,这你什么地方来的。” 顾惜瞪了他一眼,坐下说,“昨晚开会,有个员工忘在这的。” 汤念聪狐疑地坐下,审视地打量着她。 戴邵东却一脸喜色,看着顾惜说,“你最近接了挺多工作是不是?” 顾惜点头,“主要是我们那个代言人,之前我没花钱签的他,答应帮他打入娱乐圈,后来也一直没有用心做。最近就是在做这个。” “你娱乐圈又没人脉,你准备捧他吗?”戴邵东说,“不过不说这个,汤汤回来接你的。” 顾惜看向汤念聪,汤念聪把烟盒扔在桌上,解开西装纽扣说,“你和我走一趟吧?” 顾惜站起来,给他们拿了两瓶果汁。 汤念聪看她打岔,说道,“我那项目实在不行,你没发现这么久,我被困在那边了吗?” “可我这一堆事。”顾惜踌躇地说。 戴邵东帮口,“那边阳光好,山里人也纯朴,你失恋了,正好适合去那边调剂一下。” “不行,不行!”顾惜笑,“我真的不能去,我一走,邵立的事情又做一半。” 其实本来她想去的,可为什么一定要说失恋这个词。 ****** 第二天,邵立要去影视基地试一个角色,为了躲汤念聪,顾惜也去了。顾念正好在那里拍戏,她还可以探视一下妹妹。 刚一下车,就遇上了徐洋。 顾惜觉得有点流年不利,但还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影视基地这么大,何况她才是不速之客。 顾念这次接的角色,是演一个军阀的姨太太,结了婚,她接的角色都往实力派去,这姨太太是反面角色,所以画的妆很美艳刻薄。 顾念看到顾惜,立刻美滋滋地摇着扇子说,“秋老虎呀,可热死人。” 顾惜拿出手机来给她拍照,顾念穿着旗袍,这样子,越发的骄纵。 邵立说,“顾姐,我先去和朋友打招呼,等会咱俩再碰面。” 顾惜点头,他一走,顾念就搂上顾惜,“姐,徐洋他们那戏今天开机仪式。” “我刚见他了。怎么在这地方拍?又不是古装戏。” “谁知道。” 鞭炮声哔哩啪啦响起来,远远传来依旧带着热闹的气氛。 顾念捂着耳朵,对顾惜用嘴型说,“希望他票房跌底。” 顾惜伸手抱上她,疼爱地揉了揉她的头,等鞭炮声停了,顾惜说,“见他也客客气气的,以前的事情提也没意思。” 顾念点头,“我知道。”她靠近顾惜,幸福地说,“姐——我怀孕了。” “真的?”顾惜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随即对上顾念的笑眼,“昨天刚验出来,快两个月了。” 顾惜捂上嘴,眼泪涌到眼眶。一时想到这时间不对,那是婚前就怀上了,但那又怎么样,她妹妹,要当妈妈了。 简直不敢相信。 顾念用扇子挡着脸,羞涩地说,“姐,你要当大姨妈了。” 顾惜依旧捂着嘴,情绪翻腾而至。她期待过那么多月,曾经也期待过这一刻,有一天清晨,她的月经没来,然后告诉程琦,她怀孕了。 从开始的犹豫,到最后每个月三次的配合卖力。 可,她始终没有。 他觉得她以前的不自重,愚弄了他们的现在。可他不知道,她一样是被愚弄的那一个。 顾惜说,“婴儿房,那姐姐回去就帮你收拾婴儿房。不然等你生,就来不及了。预产期呢,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现在八月,八加九……” “姐……”顾念推她,“人家不到三个月不让说。” “对,对。”顾惜说,“那我给你雇个保姆,从现在开始用,这样你坐月子的时候,可以照顾你和孩子。” “有安星他妈。” 顾惜说,“心疼女儿的家里,还是带上保姆好,老人比较年纪大了。月嫂后面也可以请一个。”顾惜已经全情投入。在她的未来,也许一个人过的情况下,这孩子,简直燃起了全新的希望。 “那,那我和汤念聪走,我今天回去就和他过去。他那有机产品基地有问题。我不去不可能。最多一个月,回头我回来,可以专心照顾你。” 顾念说,“姐——这孩子以后,我让他先爱你。” 顾惜伸手,疼爱地摸摸她的肚子,“我喜欢女孩,最好是女孩。不过我也喜欢男孩,真是男孩女孩都喜欢。” 顾念红了眼。 ****** 顾惜当天回去,就和汤念聪去了外地。而戴邵东没有去,他有事。 他不敢给顾惜说,琦爷过生日,今年28岁,是个大生日。他得去。 程家,在南方小城,是以前买的一座名园,水域占三分之一,山光水景,因地造景,程琦成年后,又做了很多改动。景随步移。 戴邵东每次来,都觉得景色不一样。太大了。 远远看到程进,戴邵东顿时没有好脸色,只和程思打招呼。 程进问,“顾惜怎么样?” 这个不要脸的还好意思问。戴邵东说,“不知道。” “她和汤念聪去外地了?她腿上的伤好了没有?这才两周,她又是去工厂,又是去外地。”程进诚心诚意的关心,可惜他的人也没办法把顾惜的裙子掀上去看看。 戴邵东冷哼一声,说,“那我也不清楚,我和她只是好朋友,腿好没好,那是她男朋友的事情。” 程进碰了颗大钉子,理解不能。戴邵东今天吃炸药了。 他说,“你以后可以多关心顾惜一下。” 戴邵东气的胸口都要炸了,既然要关心,就别分手。分手的关心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程思伸手拽了拽程进,外头进来人了。戴邵东背后的方向,他一回头,眼睛都直了。 米瑶,正娉婷而来,身上是一条珍珠色的长裙,楼台隐现,她美的别具一格。 第139章 夏听音 顾惜望着远处的大棚,又看看旁边的汤念聪,“这地方是不错,很适合种植,可运输太麻烦。当初给你说农业不好做,你就是不听。” 汤念聪说,“别说农业,有机种植业。” “好,有机种植业。”顾惜往下走,“把你们的市场总监,团队渠道负责人,品牌宣传部的,全都通知一下,一会就开会。” 汤念聪说:“你还没仔细的看过。” “资料路上都看过了。你们的问题纸上就一目了然,不用一定要下地里走一圈。”顾惜说,“主要是资金方面,一直是你独立投资,现在是不是家里不支持了?” “花钱太多,这一年多,可一直没有看到盈利的希望。” “你家里的生意都是成型的,无论做什么,先算投资回报率。你这事情真是鲁莽。国内的创业环境整体就风险大,风险远远大于机会。” “你真啰嗦。”汤念聪说,“说点别的。” 顾惜也不恼,慢声和他说,“这里是山区,你当时没有考虑降雨量,农业是看天吃饭的。虽然现在可以用更科学的方法种植,可你是绿色原生态,原生态主要还是看天。下雨多了,就影响采收。这样你们菜的品质怎么保证。”她蹲下,拨开一颗小青菜,“有虫,品质的一致性都达不到,你还怎么做大。” 汤念聪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拽起来,“我原本以为问题主要是物流方面。” 顾惜笑,“那当然是问题,新鲜农产品,异地销售,要依靠冷链物流,但偏偏,这个产业链,咱们并不发达。” 几句话,他觉得主心骨都有了。 汤念聪伸手,拉住她的,“走,先去吃饭。” 顾惜手腕一转,站着不动。 汤念聪看着她,混不吝地说,“怎么了,现在拉也不让拉了?” 顾惜说,“以前也没有让你拉过。”她往前走,“整天关在这山沟沟里,一年多怎么不谈个女朋友?” “找女朋友容易,找同甘共苦不容易。”汤念聪掏出烟来,“你走远点,我抽烟。” 顾惜说,“你这人的这种精神不对,总想人家看到你的成功,可谁做生意不是摸着石头过河,没失败哪里有成功。坚持才是成功的主要因素。” 汤念聪落后两步,看着她。 清风吹过,远处芦苇飘扬,一片秋的萧索失意。 顾惜走在前面,因为来这地方,她没有穿一贯浅色的衣服,他说,“你身上这身黑色的套装,不够好看,回头我陪你买一身去。” 顾惜笑着扯了一根芦苇,“你想告诉我,山沟沟里住了一年多,以前花花公子的技能还在?” 汤念聪笑起来,心里秋高气爽,十里长天,弹了弹烟灰说,“我给女人挑衣服的眼光真的不错。” “可惜你不知道我喜欢穿什么呢?” “看你说的傻话,穿衣服是穿适合的,喜欢的不适合有什么用。” 顾惜说,“我喜欢的,自然是适合我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喜欢?” 汤念聪眯着眼看她一会,笑着又抽烟,跟着顾惜一前一后往前走。 顾惜抬手,挡住眉毛,看向远处,太阳照在山上,远处的天特别蓝。手机在口袋响起来,她拿出来,“这里信号不好呀。”她按了接通。 汤念聪抬手,拉住她往前去,“在这里打一会就断。” “没事。我妹妹”顾惜捂着电话说,却被硬拽到一块空地。 “这地方打,每次我都在这儿接。”汤念聪对着远处抽烟。 顾惜拿着手机,“念念。” “姐——我在医院做检查呢。给你说一声。” 顾惜抬手,挡上嘴,激动地说,“医生怎么说?” “我今天抽空来看看,确实就是怀孕了,不过还没有两个月。我就是给你说一声,我这工作一时也完不成,今天导演问我愿不愿意去另一部戏,那边的姨太太缺个大肚子的。”她一边说,一边啃苹果。 嘎嘣脆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令顾惜整个人都觉得充满幸福感,她说,“那你自己斟酌,不辛苦就行。” 顾念说,“戏份特别少,和大腕合作。那我就接了,你也别急着回来。” “我这里也快不了,情况比预期的糟糕。”顾惜侧身,背对着汤念聪,“你照顾好自己,让安星把保姆现在就请上,他先用着。” 顾念说,“那怎么行,我成天不在家,他一个男人,对着个保姆。” 顾惜抬手,揉了揉脸,“这我没想过,我心里的保姆50多岁,你心里的几岁?” “20。”顾念说。 顾惜笑,柔声说,“那先别请了,一定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我挺好的,就是如果不用见某些人,心情更好。” “见谁?” “还能谁,徐洋呗,他现在可真红。对了,那天不是他参演的电影开机,我以为是呢,结果是他接了部古装戏。” 顾惜有点烦听到这名字,“当不认识他就行。” “知道了。那我挂了。” 顾惜拿着电话,一时有点舍不得,面前地上的小草乱晃。 对面,顾念挂了电话,看到电话上的日子,喃喃道, “我就是想试试,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没有。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她烦躁地扔开电话。 ****** 程琦家。 方毕纯和几个朋友顺着小路往里走, 一人说,“山光水影,楼阁廊亭全都既有意境,又有气势。琦爷住的这边,和程老爷子那边的景色怎么感觉那么不一样。” 方毕纯侧身,小声说,“有眼光,也要能欣赏才行。一般人都觉得那边更好,更富丽堂皇。” 大家笑。 方毕纯说,“所以这边就让咱们来,今天琦爷不待客,咱们道了贺也不用多留。” mac在门口等着,迎上来说,“琦爷也是昨天刚从英国回来,他现在和老爷子在说话,等会再见大家。” 另一条小路,程进和程思走过来,带着戴邵东。 方毕纯笑的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看着他。 戴邵东从来没有来过这边程琦独居的地方,心里因为太气了,就看着景也没心情欣赏。刚刚见过的那女人,他隐约猜到是谁,看了眼三层高的楼,那飞檐垂花,虚实绿景,都镜花水月般不真实。 里面住的人,更是。 大家都移步进厅,他也跟进去,寿星,还没到。 程老爷子书房。 程琦昨晚回来还没机会和老爷子说话。 程老爷子说,“琦,你过生日,爸又老了一岁。” “我妈昨天也这么说。”程琦说,“她让我给你带个好。” 程老爷子摆手,“不用,我想和她吵架我自己会给她打电话,我就想问问,今天,你生日了。那事情……你答应我的。”他的语气,带着难得的小心翼翼,“我可以等,你说我要等多久?” 程琦说,“人你不是都准备接来了吗?” “那是。”程老爷子挪着他的拐杖,他儿子失恋之后,他觉得自己老了,“你不愿意,可以让她等等。” 程琦看着自己父亲,他弯着背,拄着拐杖,心酸的感觉袭来,他说,“既然她都来了,你问问她吧,她要愿意,就让她见谭律师吧。” 程老爷子眼睛一下亮的好像灯泡,“你同意了?” “我有什么不同意的,这是我一早答应你的事情。”程琦站起来,“谭律师今天也在,你让她去吧。我那边有客人,她就不用来见我了。” “好,好,”程老爷子走到儿子身边,伸手想摸摸头,可儿子已经那么高了,他摸摸程琦的手臂,“爸爸就是担心你,你能放下那件事,我比什么都高兴。” 程琦说,“我没事。” 看着程琦出去,程老爷子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 他叫来人,“去,把米瑶带来。” 不多时,米瑶就被带上楼来。十分钟后,她也有了喜从天降的感觉,这事情太突然,她简直不敢相信。 她以为程琦失恋,自己最少得多等几年,只要他们没了复合希望,自己就有希望。 可竟然告诉她,天哪! 她的手心出了汗,心跳的能从心口飞出去,一路被带着去见律师。 “谭律师,也是琦爷的律师,程思先生帮他处理一部分,其余都是谭先生处理。”前面的人说。 米瑶点头,首次觉出羞涩的感觉。 她觉得连薄裙都沾在了腿上,她的腿都出汗了。 程琦,程琦,今晚吗?她就能拥有他了。 她真的没有想过,那该是多……她手捂上心口,太激动,简直要没办法呼吸了。 “米小姐,请。”门口有人推开门。 她仪态万千地走进去。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米小姐。” “您好。”米瑶走过去坐,她其实知道这个人,程琦的人她大致都有了解。 谭律师说,“抱歉,刚刚也是琦爷才通知我,不然我应该带两个公证人过来,我先和你说一下大致情况,如果你没意见,等会我请两个公证人来也很快。” 米瑶点头。 “这是和六年前,和你们家谈过的差不多的情况。”谈律师把打印出新鲜*的一大摞白纸推到米瑶面前。 “主要是孩子的归属问题,这个六年前说好的,这是六年前签的协议副本。这孩子,生出来无论男女,都是程家的,和孩子母亲本来没有关系,女方不可以通过任何方式索要孩子的抚养权。” 米瑶有点烦这个,这协议当年不止她一个人签。她那时候还没有成年,是父亲和她一起签的。而且中英各一份。 她说,“我没意见。”过程重要吗? 谭律师推了推眼镜,又说,“还有就是福利的问题,关于代孕的待遇,琦爷希望做一些改动。因为考虑到试管婴儿现在技术比六年前进步了很多,如果可以一次生两个或者三个,琦爷说,应该给出额外的奖励。” “什么?”米瑶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谭律师说,“抱歉,我念慢一点。就是关于福利方面,这是对你有利的更改,琦爷希望给你们多一点福利。” “不!”米瑶打断他,“试管那段,你是说——试管婴儿?” “对。”谭律师说,“你可能要受一点点罪,抽卵子会有点痛,这个补充协议里会有额外补偿。” “不是!”米瑶觉得自己彻底乱了,头也晕了。 “怎么会是这种方法,怎么是试管?” 谭律师奇怪地看着她,“不是这种方法应该是什么方法?” 米瑶觉得自己的脸一秒钟都被踩地上,可试管婴儿,六年间,谁也没想到。她守着一丝清明说,“当初的协议,不是说生了孩子后,如果我们愿意,程先生会接我们来家里住吗?” “是呀,程老爷子想人丁兴旺点,你们想住在家里完全可以,这是程老爷子当初的意思,也是他的承诺。琦爷也不会有意见。琦爷不和程老先生一起住的。” 程老先生也是程先生!米瑶能晕,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的意思是?”谭律师体贴求问。 米瑶神经抽着疼,她咬牙切齿地说,“当初完全没有提到是试管。” “是,当初提的是代孕,”谭律师很不理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好像有点恍然大悟,他说,“难道你还想和琦爷有点什么?这太荒谬了。现在医学已经这么发达,试管的话,一胎可以生两个或者三个,” 米瑶的后背水湿,神经紊乱。 谭律师继续,“先不说如果用正常方法受孕也许只能生一个,琦爷是什么人,让他因为这原因委屈自己,你自己觉得可能吗?当然我不是说你,我是指在这件事里面所有的女人。” 当然我不是说你,我是指在这件事里面所有的女人! 米瑶觉得一辈子没有受过这种直白的提醒,提醒她原来,什么也不是。 谭律师说,“何况这件事的性质一目了然。程思先生也是琦爷的律师,程思先生处理的是私人事务,而我只负责公司的事情。大家都是打一份工,你们一样有福利,有养老金,什么都有,只不过提供的服务不同。” 米瑶面无表情地盯着方寸之间,神经已死。 谭律师专业地继续说,“程老先生从你们16岁开始资助你们,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衣食住行都包,这就相当于企业提前对员工投资。我们公司也有资助大学生出国留学,回头按照协议为我们工作,待遇根本比不上你们这个。” 米瑶快疯了,六年,六年她竟然没发现这个真相。 谭律师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刚刚的想法,当初承诺你们的东西完全没有变化,真是,合同上面都写得非常清楚,你们帮程家生孩子,程家请你们的目的就是代孕。以后可以选择住在程家,或者离开。当然,这一点现在的最终解释权在程家。毕竟这个合同草拟是5年前,当时程家是程老爷子主事,现在已经是琦爷。这事情要看琦爷的意思,毕竟5年前琦爷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这摧毁简直是翻天覆地的,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米瑶只觉得什么东西,在她的世界轰然倒塌,一座城,扑扑簌簌粉尘飞扬,她构建的高不可攀,遥遥想与对方比肩的海市盛楼,就那么灰飞烟灭了。 古玩圈里的经典笑话,成了她的笑话。 报纸裹着古玩时间久了,古玩升值,报纸错觉以为自己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大家都是为程先生工作而已,代孕,其实真的也是一种工作。怎么她以前忽略了这个呢。 谭律师面无表情地等着,作为一名专业的律师,他还看出一个更大的问题,协议上,只说程家,却没有说为哪一位程先生代孕。 法律上,程家可是有三位程先生。 第140章 夏听音 大家都坐在西边一个半敞的厅里,程琦的住处盖的非常讲究,每一处厅的作用都不同。法天则地,带着风生水起之势。外面回环叠翠,里面气度恢宏,明清文房随处可见。 戴邵东坐在厅里,后知后觉,琦爷是个文人。 方毕纯坐他旁边,问他,“最近顾小姐怎么样?” 戴邵东不想答,觉得怎么各个都问顾惜,又一反应,这也是程进的人,还帮顾惜过了生日,他说,“她挺好的。身体也不错,气色也好。” 方毕纯拿出手机,“她那天给我发了张照片,我怎么看着有点黑眼圈。” 戴邵东喝着茶,凑过去看了一眼,顾惜坐在她的会议室,老板椅上靠的舒服,一看就是个领导。 他笑起来,说,“挺好的。” 方毕纯摇头,“我觉得她好像瘦了点,你觉得吗?” 戴邵东觉得这人好生莫名其妙,他说,“她一个女孩子,夏天减肥,冬天增肥,现在女孩不都这样。” 方毕纯定格望着他,外面的女孩子,外面的女孩,和电话里的这个,能一样吗? 他咳嗽了一下,说,“你觉得琦爷这地方怎么样?” 戴邵东说,“那当然好了。” 方毕纯说,“你看那边,门后头挡门的那个小羊,怎么样?” 戴邵东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这地方锦绣深藏,都是他看不懂的玩意,好像一开口就会被人笑话,只有脚下的地毯,踩着略实在。 他说,“那有讲究?” 方毕纯说,“三阳开泰,青白玉的。一般人做那造型会做成笔架,这是五年前有个大珠宝商送给琦爷的,做那么大,琦爷都犯难不知摆哪儿,可对方说,本来就是做了给他挡门的。你说说,是不是糟蹋东西。” 戴邵东完全接收不到这句话的重点,他说,“这地方,和刚刚咱们说女孩胖瘦的问题,有联系?” 方毕纯说,“当然,我想说的是,能住这地方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戴邵东说,“我当然知道。琦爷怎么说和我家有亲戚关系你忘了。” 方毕纯顿时气个内伤。想用暗语讨论一下,怎么那么难。 门口有声音传来,有人说,“琦爷回来了。” 程琦随着话音进来,右手压了压说,“都是自己人,我这每年今天都是这样,家里人不断。” 他坐下,旁边人给他上了茶。盖碗的。 他端起来,滑了下盖子,那杯盖滑过杯沿,带出来茶香,茶叶舒展在杯底,心旷神怡的状态。 他喝了口,放下。 戴邵东坐的近,他看着程琦,这一刻,他发现,程琦在动作的时候,别人都会有种被按暂停的默契,所有的目光都会跟着他。 一个男人,怎么会举手投足,那么风华绝代。 他挪开目光,他以前可不敢这样看程琦。 随即,想到今天见过的那女孩。 他侧头,看了看门口挡门的“三阳开泰”,“恍然大悟”了刚刚方毕纯的话。 “邵东。”程琦唤他。 戴邵东连忙坐直,像个晚辈。 程琦说,“你……”他手滑着杯盖,垂目思索,却没了下文。 戴邵东等呀等,却发现,程琦竟然愣神去了。 大家都不说话,程琦这地方自有玄机,好多东西摆设,内行看不够。 戴邵东也不提醒。又等了一会,才见程琦转头,好像终于回神了,看向他问,“……你父母身体还好吧。” 戴邵东忙答:“好。” “那就好。”程琦说的又慢又带点失落。 方毕纯挪开目光,无声地,深深叹了口气。 一看程琦就是这么个状态,就又说了两句话,安排大家早点散。 程琦没有客气,他说,“我就不虚留你们了,咱们过年的时候好好聚。”mac和程进送大家出去。 方毕纯想和程琦说几句私房话,他有顾惜的照片。可看程琦那样,他也不确定要不要给程琦提起。 等到大家走散了,程琦留下程思,“谭律师在和米瑶谈,你要还有意思,就去和老爷子说一声。” 程思说,“不用。当初那么多人,现在大家收到消息,各个都做了别的打算。就她一直不放手。我反倒开始有点担心。” “那协议她不会签的。”程琦低头,吹了吹茶叶,“六年的变化何其大,如果不是觉得你对她略有不同,我就用别的办法了。” 程思说,“要不,我去看看。如果她能放手,就让她走。” 程琦放下杯子,“你给她说,咱们资助一个学生,回头人家毕业不回来效力,还得给我们赔偿。她心太大,你别太心软了。” 程思说,“小时候认识,总还念着第一印象。那时候她第一次来,看着你眼也不眨,我也是看她,觉得她单纯。但确实过了六年,人早变了。她又读的那个专业。” 程琦奇怪看向他,“你说她看我眼也不眨,那我当时在干什么?” “你在和谭律师之前的那个钱律师说协议的事情。” “噢。”程琦也想了起来,“那天,可真有意思。不过我还是喜欢谭律师的办事风格,看似一本正经,其实……”他看向程进,“你还是去看看吧。另外提醒一下米瑶,我们在后面十年,有追诉违约的权利。这之前的条款里都有。让她想清楚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程思去找米瑶,程琦估计的没错,米瑶没有签那协议,只是当一个代孕的,和她的爱情设想有出入。 她去了找程老爷子告状。 “试管婴儿?”程老爷子也不知道这里有个坑等着,他问跟去的谭律师,“之前怎么没有提过是用这个?” 谭律师说,“试管现在已经非常科学,可以提前筛选出基因里不好的地方,然后胎儿出生后更健康聪明。而且一胎怀双胞胎和三胞胎的可能性都可以有。” 程老爷子已经动心了,毕竟从始至终,他只想要孙子。 三个呀,那可以两男一女,或者一个哥哥两个妹妹,或者干脆三个小子,他脸上就露出和年纪不对称的笑容来,“这个好,这个好。” 米瑶差点没有晕,还以为老爷子就算不主持公道,也会给她一个说法,难道要她这样灰溜溜的离开吗? 程老爷子安抚地拍拍她,说,“这事情算我没有想周全,回头我私下给你补一笔嫁妆。你生了孩子,嫁个喜欢你的人,比跟着程琦强。” 这句真是金玉良言,谭律师不说话。 米瑶说,“这怎么可以,这……”她的人生突逢巨变,可以说六年的方向忽然没了,饶是她觉得自己聪明,此时除了走,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可她不想走。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央求,晃着程老爷子。 程老爷子问她,“你不想就这样生孩子,那你想要什么?” 米瑶怎么好意思直接提,忍着磕巴说,“我……我喜欢程琦。” 谭律师无声地冷笑。 程老爷子却没有笑她,露出为难的样子,说,“你看,你怕程琦,这么久,你都不敢说一句去问问他。米瑶,你就算喜欢他,可喜欢程琦的人那么多。”话锋一转,“但你这样想,能给他生孩子的却不多,你想想是不是这道理?” 米瑶心里快要气死了,她是为了和程琦花前月下发展感情的,不是为了只给他生一个自己都没有抚养权的孩子。 她说,“我和程琦毕竟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声音却渐低,关键这事情没脸她也知道。可走,一样没脸。 程老爷子看她这么执迷不悟,也不高兴起来,那些女孩都嫁人的嫁人,走人的走人了,现在就剩这一个,他自认他一直对米瑶都比较另眼相看,他说,“那你现在说你要怎么样?要不你自己去找程琦谈?” 那米瑶哪里敢,她说,“我……我……” 程老爷子皱眉,“最讨厌女孩吞吞吐吐的样子,我一把年纪,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去,去,把程琦叫来。” 程思刚走半路就收到这个消息,他叹了口气,回头请了程琦一起过去。 程琦脾气一向不错,生平只发过一次脾气,在飞机上扔了mac的电脑。此时被父亲叫来,他也不生气,只当来多看看父亲。 他落座了,问谭律师,“怎么回事?” 米瑶听到他耐心询问的一声,就觉得心都能化了。 谭律师说,“米小姐觉得协议和预期有出入。” 程琦点点头,看向米瑶,“这个协议是基于保证彼此的权益,原本我父亲请的人多,我们准备胚胎是打乱放置的。” “什么?”和早晨一样,米瑶又没听懂。 怎么程琦压根不关心她的预期出入在什么地方?直接谈造孩子。 她是想和他造孩子,想了六年,可不是这样的方式。 就见程琦转向程老爷子,耐心解释,“这个是为了咱们家,虽然是咱们程家的孩子,但是将来,有母亲的外家在,孩子会被动。可是如果胚胎发育好,只是放到不同的母体里,那是真的代孕。” 程老爷子又不笨,一想就明白了这方案地精髓所在,“少了母凭子贵,到时候不会出现那些笑掉人大牙的争产问题。” 程琦和煦地点头。 米瑶觉得自己这次真的阵亡了。连生的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她站在程琦几步之外,觉得远在天边,也许经过今天,她以后见他一面都很难。 心里泛起深切地碎裂感,真是觉得心疼的要碎了。头也疼的要碎了般。 程老爷子却看向她,冷酷地问,“那米瑶,你签不签那协议?不签今天要你父亲过来,把这些年的账好好算一算。” 米瑶的头嗡嗡嗡的响,那程老爷子说话的声音,好像都越来越远。 程老爷子脸上带上了怒容,站了起来,向她走过来。 米瑶觉得天旋地转,六年的心血,六年的筹谋,六年的步步为营,对他的了解,原来像个追星族。 她看到程琦也站了起来,定着脸对旁边的程思说了句什么,她听不清,浑身冒出汗来,她的头越来越沉,而后又一阵头晕眼花,她一头栽倒在地。 人事不知。 程思走到她面前,其实快一步可以扶上的,可是程琦在,他怕程琦多想,就没扶。 程老爷子却是真切的关心,走近米瑶说,“那她不愿意怎么办?” 程琦说,“等她醒了,你可以再问问。” “问?”程老爷子让谭律师先出去,举起拐杖抽向程琦,落下的时候,却只是打了下他脚边的地,“六年前就给我玩心眼。” 程琦惆怅地说,“当时形势比人强,没办法呀。” 程老爷子拿拐杖,朝着他小腿抽了一下,也不舍得使劲,“你还和我装,米瑶有什么不好,你就是放不下那个。米瑶不就是心里不服气要人工的。” 不要人工的,还想要什么? 程琦收起微不可见的笑容,看了地上的米瑶一眼,“你要孙子,要多少都可以。但我有自己的不可替代。——我先回去了。这边留给程思处理。” 程琦没有多看自己父亲,往外走着,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一路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上楼的时候看到mac正迎出来,他说,“把我们从帝景城带回来的东西,拿到我房间。” mac应了,转头安排人去取,亲自送到程琦房间。 带立柱的大床,正对的边桌上,程琦示意他放下。一个棕色牛皮翻扣的箱子。 这是那一晚,他们唯一从家带走的东西。mac默默退出去,关了房门。 站在外头,好一会mac都不动,想到那晚,是程琦吩咐,故意要他们说一句,“东西收拾好了。”那不就是故意让顾小姐不要拦,故意逼自己不要回头,故意强迫自己分手吗? 难道现在心思变了? 他不想这个问题,对于顾惜相关的问题,他们全体想的脑细胞已经死光了,所以能躲就躲。 快步向楼下逃去。 程琦没有开灯,外面的天已经蒙蒙黑。 这一天折腾的莫名其妙,可也终究过去。现在他的每一天,都是这样,不知怎么混,但到了晚上,就觉得好不容易熬过去了。 晚上可以吃安眠药,时间过的快。 程琦走过去,抬手,左手在太阳穴位置按了按。右手搭在箱子上,压住不动,而后手指一挑,箱子盖掀上去。 他盯着里面,那神情就像中了魔法,一点点变得温柔起来。 里面是一件冬天的男装外套,一支瓶子。这是他女朋友给他的唯二两样东西。他抬手,把那衣服拿出来,穿在了身上,而后抱着瓶子,坐在了床边。 八月穿冬衣,可真暖和。 他呆坐着,过了会,弯腰,从床头柜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顾惜给他的“礼物”,放进了箱子里。 就算是避孕套,也是她送的。三样了。 对了,还有那项链和20块钱,五样。 程琦裹着自己的衣服,好像回到那晚圣诞夜。 他不明白 见了戴邵东,怎么对自己情绪影响这么大。他心里很气很气的感觉,竟然变成了想问她。明明说过,不要和自己报告的。 所以现在……都没人和他报告了。 那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身子一斜,丧气地靠在了床柱上。 第141章 夏听音 清晨 程琦睁开眼,他感觉到身上很暖和。看向枕头旁边,露出点笑意,把顾惜给他的瓶子拿过来,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昨晚,竟然没有吃药。 ****** 程老爷子楼下的客房 米瑶转醒,她看着天花板,觉得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或者,她真的从来没有签过那个东西。她已经想通了,一定是程琦故意要羞辱她。 门一响, 程思走进来,对上她的视线,程思关上门,走近她,拉过椅子坐下,说:“你父亲已经在路上了。” 米瑶的手抓紧床单,把床单皱巴巴一团攥在手里。 程思继续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记得和我聊天吗?” 米瑶看也不看他。 程思说,“我问你,你有什么理想?” “你说……就想平安简单的长大,因为你家里的亲戚多,你生的不错,大家都说你以后一定可以嫁个家境好的。你不喜欢他们那么说,你说你就想可以活的自由。”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时候,程琦22岁的时候,他也22岁。这女孩谨慎小意的出现,怕说错话,怕走错路。忐忑小心地回答着问题,好像生怕被伤害, 那女孩的声音那样清澈,犹在耳边,“我想……可以简单地活着,没有人逼着我做这个,做那个,学这个,学那个。” 他看向床上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女孩变得锋芒毕露,变得咄咄逼人,加上那样貌,简直走到任何地方,都带着无形的通行证。 米瑶侧头,终于目光有了焦距,她看着程思说,“那天,我第一次见过程琦后,回去,我爸爸说,你看,这么多年,学那么多东西有用了吧。你看看,你要是不学那些东西,怎么会有机会见识那样的家庭和生活?” 她看着程思的眼睛,“我那天就知道,原来我的人生,我学的每一样,吃的每一次苦,都是为了他。我没有想过能嫁给他,只是,我做的每一件事,就是为了一天天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程思听出她话语中的怨恨还有不甘,还有一种他永远无法理解的痛苦,他说,“这就要怪你自己。六年前,琦爷没准备结婚。老爷子才提出找你们。但是六年后,明明琦爷有了喜欢的人,他要结婚了。让你们各自打算,你竟然不感激这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还故意总和老爷子保持联系。你以为琦爷就那么好糊弄。你这不是碍着别人的眼,你这是挡着他的路。” 米瑶顿时怒了,她撑着坐起来,“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我为什么不能?”程思说,“你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到帝景城去,你逼的琦爷不得不……”他原本要说,不得不对喜欢的人说假话,但考虑那事米瑶不能知道,他改口道,“总之,你早得罪了他,还不知足。” “够了!”米瑶震怒,“这一天一夜,我够够的!” 程思站起来,也有些生气,说,“我是念在大家相识一场,你有什么不甘心,有什么好怨恨的。程老爷子安排你和你父亲移民,不然你想想自己现在生活在什么地方,你能住到美国,能过那么舒服的生活?” 米瑶喊道,“没有他们我现在也可以。” “没有程家我现在也能活的很好。”程思指着外头,“可是没有老爷子那时候收养我,没有琦爷,我都死到不知什么地方了。还谈现在有什么用。” 米瑶凶狠地看向他,“你明知道程琦故意羞辱我,让谭律师羞辱我。你还这样说我,你走!” 她的双眼赤红,怒视程思。 程思收回指外头的手,点着她,警告地语气说,“米瑶,我救了你一条命。” “什么?”米瑶心一抽,抱着被子莫名心慌。 程思扔出了这件事,反而不急说。 他把手插.进裤袋看着她,一瞬不瞬,“你知道你做了什么s在帝景城的人可不好糊弄,顾惜的手机和包被抢,然后手机又被扔掉,那条路有监控,可是抢劫的看似随意,多数都躲过了。这件事表面是天衣无缝。但是……”他扶着床头,身子前倾,看着米瑶,“你知道怎么了吗?” 米瑶的头皮都炸了起来,全身毛孔颤栗,她强忍着才没有发疯跳起来,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程思看着她,她坐在床上,昨天的礼服陪她经历苦难,现在还穿在身上,可纵然是这样,这女孩一样被人望见,还是会呼吸停顿。只是此时心虚颤抖的样子太失仪态。 他说,“那被扔掉的手机,很快就到了james手里,那上面的所有指纹都被提取。真奇怪,里面有一个指纹,竟然是你身边的那个roman的。” 米瑶心惊胆颤,活见鬼般看着他,整个人都吓傻了,“你别乱说,那,那怎么可能?” 程思沉肃地望着她,一脸失望,“你应该这样想,你身边人的指纹,为什么琦爷都会有。” 米瑶身子下坠,冰窟窿往下掉般。 她想起那次,她整理了两年,终于打听到程琦会去那个葬礼,她成熟了,终于可以绽放了,那样自信满满去找他。 程琦却几句话就击碎了她精心准备的对白。他那好听的声音,那天是那样冷然,眼神也冰冷,“朋友圈,校友圈,家族圈,族裔圈,你告诉我,哪一个圈值得别人对你另眼相看。” 她不知哪里出了错,她拼命研究他,她那么了解他,他为什么还是不喜欢她。 程思看她神情飘渺,好像陷入往事,他慢慢站直了。和她拉开距离 身体的,和心的。 小时候的一份怜惜,那一份蠢蠢欲动,到此为止。 程思问:“你派人抢顾惜的包,到底是为了什么?” ****** 会议室 顾惜已经准备开始开会。 管开发部的副总姓常,他这样介绍自己,“我从小就干过各种农活,现在懂农活的人真不多,但我是真正的农三代。特别理解农业生产的艰辛和农产品加工中间会出现的问题。” 顾惜认真地聆听。 常副总又说,“我们现在引进了很多国外的技术,也学日本和牛,给猪听音乐。” 顾惜问,“你当初和汤先生选在这地方开始创业,你也觉得这地方很合适吗?” 常副总有点尴尬,“那时候觉得这里环境好,要做的产品稀缺性也强。最主要,我们可以得到地方政府的扶持。有优惠。” 顾惜看了他一会,断定这是程琦以前安排的人,半桶水的忽悠。 当然,当初那家伙只想把汤念聪打发到这边,难道还给他费心思挑风水地不成。顾惜问,“那么你们现在项目运作的一年多,地方政府给了你们什么样的扶持?” 汤念聪看了顾惜一眼,觉得她过于尖刻,好歹第一次开会。 其他的负责人都低头看面前摊开的文件。 常副总也觉得这问题不好答,看没人帮口,只好更加尴尬地说,“他们认为汤总虽然有背景,但毕竟太年轻。这个行业现在还不好做,中间不可控的地方一言难尽。所以就希望先考察我们一下。” 顾惜点头说,“有道理,那以后你就主要负责这个。”她看向他,“以后你下面,开发部和技术部的工作,汤先生自己跟进。你就负责和政府接洽,毕竟来这儿,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政府能够扶持,总不能忘了初衷。” 常副总顿时目瞪口呆! 公司一共四个副总,各司其职。中间的那位,可是总经理,汤先生现在做他副总的工作,那他,不等于被架空了?而且现在要总经理兼任自己的工作,那总经理谁干? 大家也都惊讶,偷摸打量顾惜,这人怎么这么不含蓄,长的很没杀伤力,动手这么不留情。虽然大家也知道这个常副总有点喜欢吹牛,本事不够。可这样,也不给面子了。 何况,她凭什么这么干? 最愤怒的当然还是常副总,他说,“顾小姐,我当初和汤总一起来这里开荒,什么苦都吃过。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去和政府接洽,现在我们已经做了这么久,能接洽的项目我们都已经试过。你这样对我,是鸟尽弓藏!” 他说完看向汤念聪,“汤总,这事情你最清楚。我们去和他们拉关系,聊的也投机,可是人家不给我们优惠,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汤念聪以前是公子哥,别人求他,他就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好像拒绝会显得自己不够有本事。他看向顾惜,皮鞋在桌下面碰了碰顾惜的皮鞋,顾惜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踹的特别有水平,因为汤念聪竟然感觉到疼痛,可顾惜身形都未动。 她依旧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扶手位置,盘发,干净的妆容。看着常副总说:“这项目以你们之前的资金,玩不转这个链条。我现在注资,汤总都要让位置给我。审时度势,你能注资,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以后给你做。” 全部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顾惜坐在汤念聪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大家开始都以为她是来这里当总监的,原来,这是新的大老板。 而后大家看着汤念聪。汤念聪说,“顾小姐说,回头咱们公司能上市。” 大家顿时都傻了, 财务部经理看她的副总, 两位无声交流: “连续亏损几个月,说上市?” “菜都不能保证种的一样好,讲上市?” 客户服务部经理,看着资金结算部经理。 俩人也用眼神交流: “就那么高的投诉率?” “就凭那低的可怜的回款?” 随即,大家噼里啪啦一阵火热地眼神交流,集体总结出: 这样也行,全凭吹,就能上市吗。 第142章 夏听音 汤念聪这生意,去年就是投资了两千万。顾惜之前欠债还的差不多,再找银行,弄个两千万还是有的。 何况她又不是明年就要上市。 她说,“先说咱们产品的问题吧,要上市是以后的打算。没有今天打好的根基,说什么都是空的。先说说你们对蔬菜零售价,还有肉品零售价的定位。比市场整个高出那么多,为什么?” 汤念聪说:“这个当初是我们集体研究定的。因为考虑到我们的成本,还有渠道费用。” 顾惜翻着自己面前的报价单,不紧不慢地说,“成本和渠道费用是你们的问题,消费者买东西,需要的是为什么买的理由。这么贵,人家为什么要买?” 汤念聪笑,对大家解释,“顾小姐有家非常厉害的管理咨询公司,所以她习惯了,已经忘记她现在也是我们公司的一部分。” 他还坐在总经理的位置,此时有点不伦不类。 顾惜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么……” “那养殖和种植的成本就是那么高,有什么办法。”顾惜的话被汤念聪打断了,他站起来,“我带你具体去看看,走,大家一起,今天当咱们迎接新的总经理,大家集体活动一下。” 顾惜无奈被拽了起来,其实她觉得纸上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叫来了两个技术部的,一路上给顾惜讲解,“三千亩的种植基地,这些土地我们来以前都给土壤消毒过,而且你看这里的土壤,空气,水,几乎都没有受过污染。” 现在正值八月,是芦笋青豆的季节,顾惜走到分隔好的田边,“用的什么化肥?” “化肥也是有机的。为了防止病虫害,我们杀虫剂都是用的生物制剂,完全没有农药残留。” 顾惜蹲下来,托起藤看了看,摘了个青豆,拨开来,看向那技术人员,“我试试可以吗?” “可以吃,可以。” 顾惜尝了,发现也没有特别好吃。 她往前租。 汤念聪说,“大棚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菜都是自然状态生长的,只有冬天才用大棚。大多数时候都是自然状态生长,所以生产周期有点长,但是营养价值高,而且味道特别好。你刚刚觉得怎么样?” 顾惜把手里的递给他,“你没吃过吗?” 汤念聪说,“当然吃过,但我每天都吃。就已经没有最初惊喜的感觉了。” 顾惜继续问技术员,“用除草剂了吗?” “这个绝对没有,我们用的是人工除草。”技术人员说,“也没有用过转基因的种子。” 顾惜看他一眼说,“你做的就是绿色有机食品,你用了转基因种子还怎么叫有机食品?” 那技术员顿时有些讪讪的,这女领导话不多,出口也挺温柔的,可怎么让人觉得和她在一起就得打醒精神。 顾惜却有些意兴阑珊,这个项目,说真的,其实她并没有把握。农业产品非常难做,出力,辛苦,却未必有收获。但这次她真的别无选择,必须做。因为汤念聪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程琦任性的结果。 她收拾他的烂摊子,理所应当。 打发走了别的经理,汤念聪看她兴致不高。说道,“菜品的质量真的很高,你刚刚尝那个豆子,难道没有吃出来?” 顾惜想说没多大区别,又一想,她和程琦一起这么久,家里吃的菜都是品质极好的,自然是原生态,所以她也吃不出这边有什么特别好,但没有吃出不好,其实就应该代表不错了。 于是她说,“菜品质量是还不错,可是价格太高了。” “好东西总会有人欣赏的。”汤念聪把手伸开,刚刚顾惜给他的豆子还在。 顾惜瞪了他一眼,说,“你只这样说有什么用,雄心壮志不能帮忙。现在普通消费者,根本分不清绿色食品,生态食品,有机食品到底都是什么概念?你们先要科普这些东西给他们,再做推广,你们又不是教育部的。” 汤念聪爆笑起来,手一抬,把那豆角按在顾惜嘴上,“这样一本正经,没人的时候你也给我当老总吗?” 顾惜一巴掌打断他的手,脸色微变。 气氛顿时尴尬, 汤念聪的手被打的生疼,他心里换了两口气,说,“和你开个玩笑,生什么气。” 顾惜也觉得自己刚刚反应太过了。 她转身往前走,调整着情绪说,“有多少成本,就考虑做多大的生意,明明是三流的资金量,想做成一流的国际大公司,光中间培训消费者的这段时间,就把你们就拖垮了。” 她随口说着,心里已经没了谈工作的性质。刚刚那一下,汤念聪碰到她的嘴,她是那么排斥,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 汤念聪也知道自己轻率了,顾惜这人,就不能对她毛手毛脚。 顾惜来的急,住处还没有安排好,昨晚住在一位女经理的宿舍。 他说,“走吧,先给你整理住处去。” 顾惜来了之后,发现情况比预期的差,所以要多留一段时间,的确需要一个长期合适的住处。 这边员工都有住宿的地方。 方方正正三层高的楼,比顾惜还是顾西的时候,住宿条件都要差。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自己背来了被褥。 汤念聪看她把褥子铺在木板床上,下面有棕垫,然后上面又铺了床单,他站在门口问,“要不要我帮忙。” 顾惜这会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说,“你们的菜现在都销往什么地方?” 汤念聪说,“原本我想着,我家有超市,有现成的渠道,我只要运到帝景城,那边就不用愁了。在这种地方,你不知道进超市需要进场费,你网点铺开之后进场费非常大的一笔开支,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顾惜无语地看着他,“运到帝景城,你从这里运到帝景城去菜都坏了。” “我当然知道。”汤念聪说,“所以我们现在就用了第二种方法,卖到了菜场,当然,现在超市本身也不行了,里面的菜大多都是早上晚上才有人买,那时段降价。” 顾惜把枕头摆好,专心整理着单人床说,“你现在知道问题了,你东西种出来都卖不出去。超市最大的问题也不是那个。而是账期,他会拖上你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加上新鲜蔬菜不像我们的饮料,蔬菜会坏,每天损耗。这样再没有回款。怎么撑。” 汤念聪说,“可不是,现在放在菜场,就是半死不活,你说怎么办?” 顾惜直起腰看向他,“你把这么大的烂摊子扔给我,你不是心里已经知道可以怎么办了吗?” 汤念聪就笑,顾左右而言他,“中午让厨房好好给你做一顿,是不是对这里太失望,明天早上我带你出去看看,保证你会改观,你相信我一次。” 顾惜说,“我才不相信你呢。看你把自己害的。” 汤念聪说,“那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顾惜心里一跳,猛然觉得脸开始发烧。 ****** 程家 程思问了好一阵,米瑶也不承认她派人去抢顾惜的包。 程思说,“这件事琦爷还不知道。你要再不说实话,我就只能告诉他了。” 米瑶低头,掀开被子下床,她身上还是昨天那条珍珠色的长裙,长裙很丝薄,这样揉皱的样子,像女人早晨起床身上穿的长吊带睡衣。 程思转开目光,说,“我给你几分钟再想想。不过……”他抬起腕表,改变了主意,直接说道, “当时james和琦爷在这边,留在帝景城的是我,手机最早是送到我手上的s打电话让查指纹。那些情报给了我,所以才这么巧能压下这件事。我念在这么多年咱们认识。你看不出来今天老爷子的意思吗?如果你再胡闹,你家就完了。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米瑶站在窗口,望着远处树影后,程琦住所的一出挑高的房檐。 程思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说道,“我真不知道你这样以卵击石为了什么,你看看别的女孩,你自诩你比别人聪明,可是别人当时收到琦爷要结婚的消息,有多少人匆匆忙忙就做了别的打算。包括程夫人选的人。在你当初签的那份协议里面是有追讨期的,在下面的10年里,任何时候程家都可以向你们追讨损失。” 米瑶看向他,眼神心灰意冷。 程思说,“这句话也是琦爷和我说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就是,你要是再心存妄念,就只能等着身败名裂,你想过你这事情会怎么样吗?你这六年也不容易,怎么样到了今天这一步,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你也完了。” 米瑶感觉到窗外的风吹进来,她说,“曾经我以为,能给程琦生孩子,那么理所应当,我就是琦爷的女人。这么多年,我的心里,都是琦爷的女人,或者以后一定会成为琦爷的女人。可是一夜间,原来我只是一个代孕。” 程思气的说不出话,“你就说为什么那样对顾惜?” 米瑶手扶上窗口,望下去,这里三层高,老爷子住下面,她笑出声,“程琦太狠了。他那时候才22岁,就防我们,防到这一步。”她猛然转身,看向程思,这个人,也许是程家唯一关心她的,但现在,他也只关心另一件事。 她说,“可他最狠心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他都不说。你说是不是,我不信程琦不知道?” 她指着窗子外,“他竟然从来都没说过。” 程思说,“那不是太正常了,琦爷这事针对的又不是你,是对老爷子。”他说话声音放低,“你别执迷不悟就行。” 米瑶一笑,神情绝望,“对,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顾小姐的事情是我对不住她,我嫉妒她,但以后我不会再痛苦了。” 说完她转身,猛然向窗外翻去。 程思大惊失色,扑过去抱她,衣料一滑,米瑶掉了下去,程思千钧一发搂上她小腿。米瑶顿时大头朝下,裙子水波般滑了下去,盖住她的脸,底裤露了出来。 米瑶顿时羞愤欲死,她千想万算,也没料到是这么个动作。 程思也是,却毫无办法,和她一起挂在窗口,只能狼狈地周围看,随即一喜,清晨琦爷正和程进过来见老爷子。 “阿进!”他大喊道,快没力气了。 米瑶被裙子盖着脸,眼睛只可以看到三楼下正对的那块大理石地砖,游龙戏凤,听到程思的声音喊程进,她简直无地自容。 这叫什么事,她只是知道顾惜的事躲不过了,想使计令程思心软,但竟然成了这样,她这次真想摔下去算了。 程进在的地方,程琦一定也在。 她真不想活了。 第143章 夏听音 程家三兄弟常年在外,所以如果在家,一般早晨,三人都会先去看老爷子。但今天一大早,老爷子居住的上方窗户上掉下来个“女尸”,真丝白裙飘扬,而且还是大头朝下。 那简直是,连程琦都猝不及防,在他长期腹黑的心里差点覆盖出阴影面积。 关键太尴尬,全部人的尴尬症都犯了。 程进担心他二哥,又周围大声叫人,自己十万火急往上冲。 米瑶用一生中最“悲情”的姿态展现在了程琦眼前。 这一次,她走的心甘情愿而又迫不及待,她真是一分一秒以后都不想在程家出现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程思原本想追问她为什么那样对顾惜? 但是眼见出了这样的事情,觉得作为一个女孩子,也受够了惩罚。就嘱咐她,“那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好自为之。顾小姐身边都有琦爷安排的人,你以后再要敢打她的主意,就是自掘坟墓,我言尽于此。” 米瑶转头钻进了车里。 米先生一路心事沉重来接女儿,到了才知道女儿竟然跳楼未遂,简直没吓出心脏病。 在车上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女儿,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和那些蠢货一样,做这种想不开的事情。” 米瑶戴着墨镜,她想一辈子都戴着墨镜生活,想到后来大家看她的眼神,她真的明白了生无可恋的感觉。 心灰意冷地说,“我有什么办法?这件事到了这一步,我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我不是真的要跳楼,真的想死的人,谁会在有人的时候跳楼。” 她抬手,把落下的头发都顺手抓到后面,“可我能怎么办,你已经在路上,程老爷子不会舍得让我走的。别人都走了,我成了唯一的一个,让他再去找外面的女人不知根不知底,程琦能够再等6年,但他能等得了吗?那个老变态,养女人,不从年轻养起他是不会放心的。” “那你也不用跳下去。你吓死爸爸了。” 米瑶说,“我只不过想要一石三鸟,但是被个蠢货破坏了。” 她看去窗外,极快地说,“我受不了,就这样就离开程家,你想想,别人都没有再回来,只有我一个人,你不知道昨天多难堪,谭律师告诉我只可以代孕。——我如果就这样离开程家,就那么灰头土脸地离去,怎么可能?而且程家也不会放我走,程老爷子和程琦,两个人心里想着两件事儿。老爷子不在乎程琦是不是多看我一眼。我现在成了他唯一的选择。但我怎么可能去给他们代孕。”说到这里她看向父亲,“不然他为什么叫你来,本来是想威胁我们的。” 米先生心有余悸地说,“原来是这样。” 米瑶怒其不争地说,“但这都怪你,六年前你签那协议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看清楚没有想一想吗?” 米先生说,“那时候只想到这件事可能会对咱们家带来的改变,没有认真想这些事情,是爸爸对不起你,而且我怎么能够想到试管婴儿,只想这也许就是想让你们将来跟着程琦没名没分,毕竟程老爷子以前干过这种事情,大家也都是这么以为的。谁知道,程琦和他父亲一点不一样,想出这个办法。” “算了,这个悲剧不要提了!”米瑶心烦意乱,“我不得不那样做,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米瑶看了一眼开车的roman,说,“程思知道了,顾惜的包是我派人抢的。” 米先生大惊失色,“那怎么可能?那件事那么天衣无缝。” “等会到酒店再说。”米瑶忍着怒火。 这时候,他们也不能立刻坐飞机一走了之,找了家酒店先住下,一关上酒店门,米瑶一个耳光甩向an和米先生当时就愣了。 米瑶厉声道,“你怎么那么蠢?当时让你去帝景城我怎么交代的,拿到手机就扔掉,就是害怕被对方追踪,你还敢拿到手里看。” an说,“他们是因为那样查到你的,怎么可能?” “指纹,指纹,你个蠢货!” an说,“我就是,犹豫了一下,当时,想着既然把包已经抢到手上,顺便把电话里的东西拷出来拿给你看也好。也就拿了那么一下。他们怎么那么变态。”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和程琦过手,你想想我的胜算,我多不容易,你还拖我的后腿。” “roman也是想帮你。”米先生帮口。 米瑶狠狠一拍桌子,“没有能力没有本事谈什么帮忙?能力本事不够大,帮别人只会变成害人!” 她看向roman,“我说过多少次,没本事的时候,听话就行。任何一次自作主张都会变成害人。” an不看她,也不说话。 米先生看米瑶话说的太重,就让roman先出去,对米瑶说道,“你这样也太苛刻他了,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他心里也装着你,你说话的时候,稍稍考虑一下他,他喜欢了你这么多年,都不敢让你知道。” 米瑶根本没心情听,“他太蠢了,凭什么喜欢我,我留他在身边,是因为他听话。现在真是心大了,还敢自作主张,我真是差点被他害死。” 米先生也更关心女儿跳楼的事情,拉住她,“你说,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去假跳楼?” “我不跳楼怎么办?”米瑶眼睛瞪着,“程思非要追问我为什么抢顾惜的包,我只能说我是为了妒忌。可那谎话漏洞百出,妒忌抢个包有什么用?他再问我,难道我要说实话,那是为了把顾惜弄到徐洋家,记者已经安排好,只等引出网上的事情。” 她狠狠把桌上的水壶扫到地上,“我当时真是想好了,三楼跳下来无非摔断腿,但是所有的麻烦都可以甩掉,另外也可以让程琦知道,我心里面,也有我的刚烈。只是,那个蠢货程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抓不住我不说,还惯性撞了我一下,要不是我一向知道他心向我,真怀疑他那一下是故意的。” 米先生同情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多狼狈,但从程家所有人古怪的表情就可以推算,一定很难堪。他安慰道,“算了,别想了,收拾收拾。洗个澡,明天早上咱们走。” “那还用说,我以后再也不想和程家人有联系!”米瑶说。 米先生叹了口气,“那想要联系也难,刚刚琦爷的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事就算了,以后不许咱们住在美国了。我现在就是发愁,你学的那些专业,以后不在美国,我们要去什么地方让你搞政治?” 米瑶说,“我们学校辍学的女精英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真是拿人手短,因为他们帮我们在美国安家,现在就可以要求我们走。我用六年的时间,在程琦身上终于学到了一件东西。” 她站起来,往洗手间去,落寞地说,“实力是自己的。我以前,只想着自己出色了,可以站在他身旁。现在才知道,把自己的幸福放在一个男人的方向,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她站在洗手间门口,望向她父亲,“你看看程琦的女朋友,她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程琦,所以才会在程琦走后,她身边竟然没人知道她曾经有机会嫁给程琦。这事……”她自嘲地笑,现在才明白,往往是自己最看不起的人,能最后比自己过的好,因为人家往往条件不如自己,反而更加脚踏实地。 ****** 程琦没有心思管米瑶是不是已经走了,自有人跟着。他心里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都惦记着那一件事儿,顾惜现在怎么样了? 但这种困难他从未遇上过,因为他不知道可以问哪一个手下。 以前mac管国内的事情s在国外,是他的人,因为他被绑架才回来。那个混血在国内其实完全大材小用,他已经让郁闷的james回美国去了。 可mac他们对顾惜集体有意见。程琦本事再大,也管不了人家的情绪问题。他只是想着,如果有意见,给的消息就可能带上个人情绪。于是他考虑了一下,打电话给方毕纯。 方毕纯昨天从他那回来之后,也一直在想昨天的事情。 照片没给心里装着不痛快呀。 结果程琦打电话来,他就高兴地说,“……昨天有个事儿,忘给你说了,我前两天,嗯……你知道邵元恒的儿子,邵立,他不是顾小姐的代言人。现在和顾小姐关系非常好。那天他和我说借场地,我就趁机说,让他把顾小姐请过来,我见见,” 他说着笑,心里仿佛都可以想象程琦听见这话的样子,他以为程琦是因为徐洋才和顾惜分手的,这事情,方毕纯觉得顾惜没错,以程琦的能力,他和顾惜好以前,不是应该都知道了吗,陈年老醋有什么好吃的。 于是继续说道,“可是,顾小姐没过来,她发短信和我说太忙了,然后发了张照片给我,等会我发给你看看,挺漂亮的,还和以前一样。” 程琦站在窗口低下头,嘴角弯了弯。说,“我打电话来,是告诉你,回头有空你再过来一趟,我有点事情问你。” 那声音透着电话线传过来,一点惊喜感都没。方毕纯挂了电话,顿时有气,“你还嘴硬是吧?明明就是想要打听消息,竟然告诉我,还要我过去。这真是欺人太甚,侮辱我的智商。明明知道,除了我再也没人能对你这样善解人意,你还给我玩儿这套。好!” 方毕纯电话一装,“醋坛子打翻,就打翻去吧。” 于是他没有发照片。 程琦等啊等,等啊等,诶,该收到的短信就是没收到,这下他可奇怪了。 难道自己手机坏了,方毕纯答应自己的事情可不敢不做,那要打过去再问他吗?哦——琦爷手一顿,猛然间想到了点什么…… 他想了一会,把手机放一边,拿出颗安眠药吃了,躺下睡觉。 另一边,顾惜也还没睡,她踌躇了很久,打了个电话给戴邵东,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戴邵东问了半天,她才说,“我来是给他帮忙的,可是他把他以前那些,和女孩没轻没重的样子都用在了我身上,我和他毕竟不熟,说得重,伤我和他的面子,但是说得轻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你说我拿了钱,现在过来给他帮忙,还要受他的气,这叫什么事?” 她很少发牢骚,戴邵东安慰说,“这怎么能叫受气呢?按照一般人的逻辑,男女搭配干活……”一想又不对,他换了口气,“不过这事是他不对,等会我打电话就说他,好吧,你别放在心上,一会儿我就说他。” 顾惜这才满意,挂上电话,拿出她的安眠药吃了一颗睡觉。 第二天一早六点,顾惜就被汤念聪叫了起来。也不知戴绍东和他说了什么,今天规矩多了。 山间雾气蒸腾,朦朦胧胧,草香树木香,一整排绿色的青菜都带着水珠,草莓,葡萄,杨梅上面也是水润诱人。 每一口空气呼进去,都直达肺部。 汤念聪说,“怎么样没有骗你吧,在城市好多年,都看不到这种地方了。” 顾惜不说话,手里拿着几个刚刚摘的草莓。 汤念聪说,“直接吃吧,不用洗。”随即感慨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已经一年多,我还要苦苦坚持。特别是做了这行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现在农产品之所以那么少人做,是因为真的很难做。我打听到,有几家做得好的公司,能挣200万的公司,最少员工都要150,才能转得动这个公司,这哪还有盈利空间。” 他说,“顾惜,其实你应该知道你跟我上了一条贼船,为什么?” 顾惜说,“这一行,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发财的行业,水果这些,到时候送到厂里去,做成饮料。蔬菜是个问题。” 汤念聪看向她,“其实我应该给你说实话的,特别是你答应注资之前,就和你说。可那时我又怕你不注资。我想和你一起工作。可你现在答应了,我又于心不安。特别是昨晚,我收到邵东的电话,你心里原来当我还不是朋友。所以我不想拉你下水。你真的想好了吗?” 顾惜被他“真挚”的逻辑弄的有点不自在,她有自己那见不得人的理由。说道,“这一行,做起来非常非常辛苦,而且比别的行业失败率都高,但是,民以食为天,这个行业却是最有意义的,现在食品安全,到处都有隐患。所以咱们做这事情,还是不错的。” 没办法的时候,灌鸡汤最有用。 顾惜不知道她的话汤念聪信不信,反正她自己是不信。想到这里,她又说,“ 禽蛋蔬菜和猪肉,如果要全都开始做,我们不行,这些放养的猪,周期也长,可以慢慢来。将来想办法联系送到酒店去,或者直接卖给餐厅,高档食府。还有我们帝景城的资源,但是现在比较迫切的,是这些是这些蔬菜。” 汤念聪后知后觉地说,“顾惜,你说的对,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现在可以做这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就算不能成功,我都觉得意义非凡。” 顾惜:“……” 这一秒,她决定不和银行贷款了。这个烂摊子和汤念聪这个傻货,是程琦惹的麻烦,她用他的钱解决就好。 随即,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程琦给她那么多钱。 应该一半是让她帮他处理麻烦的。 混球。 ****** 另一边, 程琦一睡醒,就给美国那边打了个电话,这事做的很私密,谁也没告诉,他自己亲自操作。 半小时后,方毕纯阳光灿烂的来到自己美术馆,昨晚睡了真好。 而后他就收到了一个电话,美国一家画廊打给他的,告诉他,他今年预计要在那边搞的个人展览,需要被延期。 方毕纯放下电话,一刻不敢耽误,把顾惜的照片发了过去,他心里算是服了。这位爷谈恋爱谈的这么曲折,一般凡人真的无福消受。 “你能成功,我就拜你。” 照片打包飞出去,转眼到了程琦的手机里。 程琦还在床上躺着,现在不用伺候女朋友起床,做早饭,他以前就喜欢赖床,现在可以天天赖。 听到短信声,他睁开眼,拿过手机, 那照片就展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顾惜坐在椅子上,会议室,套装,盘发,领导样。 他却一眼看到了更多的东西,那是……世事变迁,女孩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冷硬的领导人,不可撼动的样子。 他搂上被子,陡然就心酸委屈的不可自已。 第144章 夏听音 八月中的清晨,程琦一个人坐在花厅里。 “琦爷?”mac轻轻地唤他。 程琦有点不高兴被打扰,坐着想点事情也不行。他说,“什么事?” “刚刚收到消息,米家会到新西兰去。” 程琦反问道,“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mac:“……” 程思在旁边说,“他们想问问您有没有意见?” “没有。”程琦说,“不要再让我见到他们就行。”他想到昨天的乌龙,皱起眉头,一大早看到那种场面很受伤害,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他身子挪了,手搭在圆桌上看着mac,“你和他们说,琦爷要问问,一个真要自杀的人,为什么选个三楼,还是身边有人的时候。” mac低声说,“用不用问问,这事情是想给程家摆个难堪吗?” “那是抬举他们了。”程琦语气淡然,“如果真要说,不如问问是不是想弄脏老爷子的地方。”他端起茶,那随风飘扬的“女尸”仿佛又到了眼前,衣衫不整,他闭了闭眼说,“以后,再有一次要我听到他们家的消息,你们就别跟着我了。” mac应了,一言不发快步往外去,这是要米家彻底和程家断了联系。其实他昨天也受了伤害,不用程琦说,他也想和米家再无瓜葛。 程琦站了起来,对程思说,“走,该去看老爷子了。” “昨天。”程思跟上他的步伐,“老爷子也看到了,恐怕气的不轻。” “那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各自,都是缘木求鱼罢了。”程琦轻描淡写评价了一下,心里却知道,这事情有点棘手。现在最后的代孕人选没了,老爷子一定很难过。 但比这更棘手的是,他很想打听一下,他离开之后,顾惜怎么样。 于是就想快点看了老爷子,好回去整治方毕纯。 方毕纯的画这些年一直是他在运作,所以他用方毕纯还是很顺手的。 去了老爷子那儿,老爷子竟然还没起,这是很少有的。把外人支了出去,只留下程思。 程琦才说,“你这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昨天的事情,你又没看见,为什么要不舒服。” 他还挺幽默,程思低头笑。 程老爷子给他一个背,冷哼了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 程琦对着他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说,“怎么能是装糊涂?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随着你,你现在想要再去找几个,也都随你,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程老爷子转过身来,气的要去拿拐杖。 程琦立刻就站了起来,程思把他的椅子往老爷子床前挪了挪,兄弟俩配合默契,程琦说,“看,你要打我,我都配合你。”自己却不坐。 程老爷子气恼地说,“你别以为我真的不舍得打你。还不是你的错。” 程思一看父子开闹,趁机说,“我去给您端碗粥。” 程琦端着他琦爷的派头,装模作样地吩咐,“要清淡点的。爸爸被昨天的事情影响了胃口。” 程思笑着出去。 程老爷子气的够呛,但又觉得无计可施。 米瑶没了,那以后怎么办?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家里才弄出那么大的丑事,人还是他找的…… 他看着程琦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可又问不出口,以后怎么办,他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程琦现在分手了,以后什么样? 这一晚上他跟过了一年似的,胸口就觉得开始烦闷,但他一辈子都要强,就不愿在身体上示弱。何况米瑶也是他自己找的,还在家装自杀,他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可怒气总得要发泄,于是他说:“你跟米家说了没有,让他们以后死都死远一点,不要让我再看见他们,真真是要气死我,昨天那样是想传出去,我们程家逼死一个女的吗?” 程琦说,“你说的太严重了,那就是开个玩笑,有谁自杀是在人前自杀的。” 程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就你心眼多。从小就话少,心思深沉。” 程琦垂下眼睛,看着自己铮亮的皮鞋,猛然间就没了说话的兴趣。 程思端着粥进来,程琦接了,已经迅速调整情绪,给他父亲递过去,和煦地说,“你心里别有不痛快,我真的都随着你,你想要去物色新的对象,也得有好身体,这事又不是我不配合你。” “那你结婚吧,”程老爷子说,“难道你真的准备一辈子不结婚。” 程琦笑起来,眼神却半点笑意也没,“你看你说的,这事情六年前咱们就说过,我这人,难相信别人。自己一个人也挺好,你要孙子和我结婚绝对是两件事。再说,我这才帝景城回来还没有一个月呢。” 程老爷子说,“还没有一个月吗?怎么我觉得好像都过了那么久。” 程琦给他把调羹送到他嘴边,“先吃早餐。” 程老爷子夺过碗,坐起来说,“我自己吃,我还要身体好,我不相信,我还见不到自己的孙子了。” “一句话说了四个‘我’,不错。”程琦说,把碗给了他。 离开老爷子的住处,程琦走在路上,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结婚生子,已经变得遥遥无期,他转头对程思说,“这事情,以前是靠你们,以后恐怕还是得靠你们。” 程思随着他的脚步,落后几步,走的很慢,家里的问题他当然也知道,老爷子76了,就算有孙子,也看不到几年。不然也不会从六年前就开始催程琦。 他说:“顾小姐,和汤念聪……” 前头的人猛然就停,程思差点撞他身上。 对上程琦的脸色,程思一下明白程琦误会了,忙说,“顾小姐和汤念聪,去了汤念聪的那个有机种植基地,汤念聪不是做这个生意的料,一直在亏损,他亲自到帝景城去请的顾小姐。” 程琦绷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你生日那天,戴邵东来说的。” 程琦,觉得自己微不可见地长长出了一口气,连停掉的心跳,都再次跳了起来,他说,“当初,汤念聪去那边为什么,顾惜心里知道。一定是过意不去才去的……” 他说了两句,继续往前走去,又说,“她就是心眼太好,一点都不想欠别人的,那事压了不知道多久。”他停下来,抬头看到树上有鸟跳着脚蹦,他看了一会,说,“……去了也好,那地方听说山清水秀,帝景城空气那么差,还有雾霾。” 说完往前走,程思跟上说,“可汤念聪,以前女朋友挺多的。” 程琦听出他话外之意,看了他一眼,“顾惜不喜欢他那样的。” 程思语气带着请教,“为什么不喜欢那样的?那样是——哪样的?”人品,学识还是教养?家世或者背景? 程琦自然地说,“他长得不够好看。” 程思诧异地步伐都乱了,看着程琦的背影,感情在琦爷的心里,他自己最大的优势是长得好看? 第145章 夏听音 顾惜坐在沙发上,季医生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神态专业。 顾惜从包里掏出小瓶来,放在桌上,“我让人帮我买了这个,现在每天都在吃,可我并不想自己这样私自用药,你看一下,然后给我重新开药吧。” 季医生伸手拿过那药瓶,打开来,问她:“你在什么地方买的,外头假药多,你知道吗?” 顾惜挪了挪坐姿说,“药是真药,我有个员工的姐姐是药店的。” 季医生抬眸望她,把那药瓶慢慢拧上,“我记得上次我并没有同意给你开药。” 顾惜说,“上次咱们谈的催眠的问题,那么你有人选介绍给我吗?” 季医生摇头,“你这样不是办法,还是来谈谈你的问题吧。你这次觉得可以和我谈了吗?” “可以。”顾惜抬手把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说,“上次你说了之后,我回去把家里的冰箱清理了,东西都扔了,按照你说的,整理了一下我们共同的东西,我面对的很好,没发现什么问题。” 季医生点头,说,“那你的睡眠问题改观了吗?” “如果改观我就不用来了。” “除了睡眠的问题,还有什么问题?” 顾惜说,“没有。”她回答的很快,这不像她,她以前都是不紧不慢的,像这样迫不及待的说话都很少,她低头,定了定情绪,说,“……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只是情绪比较暴躁,总想发脾气。” 季医生问,“你是明星徐洋的前女友?” 顾惜抬头,眼中带上厉色。 季医生说,“抱歉,现在这时代,上网查东西和翻字典一样,我那天搜了一下你的名字,就看到了这个消息。” “什么地方看的?”顾惜不相信,网上的信息程琦一定都处理干净了,她说,“不可能,”立刻就从包里往外掏电话,“你在什么地方看看,我搜搜。” 季医生笑起来,“电话给我。” 顾惜递给他,季医生按他的搜索路径走了一遍,“咦,不行。”他把手机递给顾惜,站起来,走过去拿过自己的电脑,放在俩人中间的小桌上,然后手指打了几下,转给顾惜看,“是国外的一个论坛,抱歉我平时用的东西都是翻墙的。” 顾惜看着,是一个留学生的论坛里,转载的八卦。大概意思就是明星徐洋,为了前女友进演艺圈,现代深情的典范,然后后面有人回复,他前女友也很厉害,叫顾惜,现在有一家上千人的公司,轻酿就是她的。 这种消息,顾惜看的都生理性厌弃了。何况这种小论坛漏掉没删太正常,她合上说,“对,大概是这个意思。” “你没结婚。”季医生提醒她重点。 顾惜说,“是要结的,但在我看来,和已经结婚了也差不多。” 季医生说,“那分手原因是什么?” 顾惜说,“心理医生会这样问病人吗?” “你可以暂时不要当我是个医生。我们随意聊两句”季医生合上他的书。 顾惜说:“我不习惯和人聊天,如果你不是医生,咱们没机会这样坐着说话。” 季医生说,“你没有朋友吗?平时有什么爱好?” 顾惜想了想,什么爱好消遣都不说,显得没有生活,她说,“偶尔出去旅行一下。”最近她下乡了,算是旅行类的工作吧,她没骗人。 季医生又问,“那你有没有去过,和你‘前夫’一起去过的地方。” 顾惜好像听说过,别人失恋离婚,都不敢去以前俩人共同去过的地方。而她和程琦只去过美国,订婚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说,“我们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我太忙了,很少有时间陪他。”她不愿多说,改口道,“我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我是成年人,什么道理都懂,你给我开药就行。这次我不要你催眠了,我估计那事情应该也有别的风险。” 季医生靠向椅背说,“可是你这样不行呀,你这么维护你已经分开的所谓前夫,并不是一件好事。你在过度美化你们的感情,这就是造成你情绪问题的根本原因。” 这话说的,顾惜顿时来气,“什么叫过分美化,你都不知道我们的具体情况,你凭什么说我是过度美好。”不止说了自己,还否定了自己过去的感情。 季医生说:“那在你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顾惜说,“分开的事情也不怪他,是我的问题,是我一直令他觉得,他是我的唯一。然后忽然有一天,他发现原来并不是。他一直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不好过,他是觉得我背叛了我们中间的独一无二才会生气。” “他觉得你们的感情应该是永恒特别的?”季医生一语中的。 顾惜点头。 季医生了解地点头,好像找到症状的样子,他说,“那这正是你们的问题。你觉得他的那种希望独一无二的占有欲,是爱吗?——那不是!”他肯定地说,“那是不健康的,因为他的目的是为极端自我在服务,而不是希望对方幸福。” 顾惜看着他,有了吵架的冲动。 季医生继续说,“在很多情况下,爱的对象只是一面镜子,一个映射,衬托,在对方的身上有自己的折射。心理学上叫——自恋。” 顾惜握紧手提包的带子,想抡过去。 季医生继续说,“每个人在一岁之前都有这种倾向,长大后,正常情况下,每个人或多或少依旧还是会有这种情况,但真正的自恋者,会丝毫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而将自己的想法一厢情愿加到爱人的身上。你的这种情况不正是这样,他如果真的爱你,应该顾忌你的想法。” 顾惜错着牙说,“你说的不对,他也只是觉得我们的感情特别,你并不知道内情,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想。” “我不是在说他,我只是说,很多有这个倾向的人,都觉得自己才是唯一的。”季医生更正她。 顾惜更愤怒了,她压着火气说,“那他本来就是唯一的。” 季医生肯定地摇头,“他不是唯一的。正常的爱是包容的。正常人都知道,现实和自己的想法有时候是有差距的,病理性自恋才会陷在自己的世界,往往会做成伤害情侣的行为,你看新闻常常报道的那些,因爱成恨,多数都是这些原因。”他看着顾惜,更加肯定的语气道,“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的一些举动,也默许了他的态度,造成了他的这种病态的自恋出现了无法克制的情况。” “胡说!”顾惜一下站了起来,“你知道什么,他好到别人见一面都是福气,可他爱我,给了我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给过别人的感情。他爱我,在心里面依赖我。所以才会受不了一些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凭什么指责别人的感情。”眼泪猛然涌了出来,因为委屈,因为这个可恶的医生一直否定他们的过去。 他们曾经那么好,现在剩下的只有过去,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却轻描淡写地就横加指责。 他凭什么? 她的眼泪冒的更加凶,委屈地止也止不住。感觉这医生在用专业欺负人。 季医生站了起来,拿过旁边一盒纸巾递给她,说,“偶尔哭一哭不是坏事。”说完他就出去了。 给顾惜腾出一间房。 顾惜颓然地坐下,用纸巾捂着眼睛。 ****** 一小时后,她戴着墨镜离开诊所。带着她的司机和保镖。她出入还是比较小心的。今天有个女孩要来面试,是她特意给顾念找的,顾念现在只有一个助理,顾惜知道有些明星出入带好几个助理。 她觉得再给顾念请一个也不算过分。 玻璃门一开,她看到了外面的汤念聪。她停下脚步。 汤念聪走到她面前,扔掉烟头说,“怎么回事?你什么问题需要看心理医生?” 顾惜顿时来气,“你跟踪我?” 汤念聪说,“我打电话一家家上去问的,我之前看到你包里的安眠药了。” 顾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神经病呀。 她转身走,一句话不想和他多说。 手腕却一紧,被抓住了。 她看向被抓的地方,随即目光上移,对上抓她的人,“你别过分。我和你只是合作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汤念聪嘲讽地笑了下,“谁和你是合作关系,你的我朋友。要找合作的,我找谁不行。” 顾惜说,“你想我再踢你一脚?”她挣扎着甩开汤念聪的手。 汤念聪拿出手机来,对着对面喊,“你到了没有,她已经出来了?” 顾惜瞪大眼睛看着他,而后就看到戴邵东的车慌不择路拐上了,速度很快,他还没停,就打下车窗冲着顾惜笑,“回来了?” 顾惜透着墨镜翻了个白眼。 戴邵东在旁边停了车,汤念聪推着她上车,“咱们去吃午饭,让你的司机和人跟着。” 顾惜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约人,我真的约人了。” “推了。”戴邵东挥手,“汤汤快点。” 和绑架一样,顾惜就被塞进了车里,她的司机和人也上了车,跟在后面。 车开了。 大厦玻璃门一开,季医生从里面出来,旁边跟着他弟弟。 “又是上次带俩保镖那女的,长的也不错,可你今天怎么把人家弄哭了,我在隔壁房都听见,你怎么那么欺负人?” 季医生说,“故意的,她失恋了,又死不承认。病人的事情你别问。”视线却跟着那车,问他弟,“刚刚开车的,我怎么看着像戴邵东。” 第146章 夏听音 顾惜被弄上了车,她强烈抗议,“我真的中午约了人,我给顾念请了个助理,一会得面试。” 戴邵东从倒后镜看她说,“去四季吃,就近行吧。” “你别听她说,”汤念聪插嘴,他和顾惜坐在后头,“她是怕咱们俩追问她去看病的事情。” 顾惜看去窗外,“我和野蛮人没有共同语言。” 汤念聪当没看见她的抗议,对戴邵东说,“她还吃安眠药你知道吗?” 戴邵东望向倒后镜,从里面看坐在后面的顾惜,脸上没了笑容,“顾惜,顾惜。”他叫她。 顾惜不耐烦地说,“干吗?” “等会可以吃。” 顾惜露出一点笑,可被这样跟踪她必须标明自己的立场,她说,“我今天不想吃。” “?”汤念聪又插嘴,“你喜欢吃意大利冰淇淋。” 顾惜对着窗外一言不发,大家都不熟,他一天到晚装的什么熟人。 戴邵东笑着说,“四季旁边有家意大利餐厅,菜不怎么样,冰淇淋不错。顾惜爱吃。” 汤念聪说,“到底走了一年多,你俩这关系熟多了。”说完他看顾惜,顾惜没理他。 坐在餐厅,顾惜依旧戴着墨镜。 四人台,汤念聪和她面对面,觉得那墨镜格外碍眼,左边可以看到宽敞的河道,他说,“你看外头风景那么好,戴个墨镜干什么?” 顾惜的眼睛哭肿了,她抬手扶了扶,对戴邵东说,“他和你说我们的问题了吗?他们的菜,销路有问题,以前想的挺好,觉得可以运过来这边,可事实上是,没有钱搞物流。” 汤念聪拿出烟,这里又不能抽。他又装回去。 戴邵东看顾惜毫不留情揭汤念聪的短,也火上浇油,推了推顾惜的茶杯,“喝口水继续说,” 顾惜说,“然后他们退而求其次,就又想就近销售,可是那边的商超他们一没有人脉,二怕人家回款的账期太久,三是经不住每天的损耗。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他要找你投资你千万别答应,就是一个坑。” 戴邵东忍不住大笑起来。 汤念聪也跟着笑,手伸过去,想搭顾惜椅子背上。顾惜立时警惕地对着他,脸上还有墨镜他 汤念聪也感到了警惕的目光,他真怕顾惜踢他,就讪讪收回了手。 戴邵东等菜都上了,才给顾惜夹了菜,商量的语气说,“我们也是关心你,说真的,咱们认识转眼快两年了。不能一直让你看着我们俩有事,你每次都帮我们。这次你有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你又没什么朋友。” 顾惜说,“我没事。就是睡眠不太好,都市人压力大,没事去见见心理医生多正常。” 戴邵东心中黯然,给她夹菜,知道大概还是失恋太难过,毕竟当初都要结婚了。 他说,“这事情,其实你不找谁都可以,但是怎么可以不找我。”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看看我当年,什么都筹划好了,让你妹妹帮着照相,帮着试灯光,但是人家还是没有回来。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世上,每个人心里重要的事情不一样,你这样挺好,没有他更好,更自由。那种家庭,不去才是福气。” 顾惜不说话,她不知道戴邵东是不是猜到了她和程琦的关系,或者只是隐约猜到了程家。她问道,“那你怎么样?超市那边还顺利吗?” “顺利。”戴邵东皱了下眉,夹菜的手停住,“就是下面有些餐厅,生意不行。我考虑不行不做了,好在那些店都是自己的,不然只是租金就能赔死,但现在也没有好到哪儿,等于月月就在陪租金。” 顾惜扒着米饭粒,“赔的那么狠。那不如不做了,租给别人收租金事情还少,你的事情也太多。你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不知道。”戴邵东摇头,完全指望不上的样子。 汤念聪看这俩人见面就是谈公事,完全没他什么事,拿勺子装了一小碗汤,左手掐着碗沿放在顾惜手边,“先喝点汤。” 顾惜到了谢,她也懒得和汤念聪计较,反正他也不会有本事打听到自己的看病记录。拿起勺子喝汤。 让她吃就吃,但是多余话再没有,所以她吃的不错。 汤念聪吃的不好,他一直想抽烟,但是又不想离桌,今天能把顾惜叫出来吃饭是因为戴邵东在。他想了想,拿出电话来,对着桌上的菜捏了一张,照片的一角,偷偷照了顾惜一点衣袖和细细的手腕,今天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多。 顾惜以为他照菜,也没搭理。 饭后,戴邵东送顾惜去公司,顾惜要面试人。他俩顺路,当年戴邵东选的这地方就是为了方便他自己。 汤念聪没地方去,就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遇上了他表嫂。他表嫂刚三十出头,但一打扮,就像没结婚的白富美。 她坐在沙发上,穿着外出的衣服,正在看电话,看到汤念聪就说,“我刚刚看见你微博了,你和朋友出去吃饭呀。” “怎么?你也出去。”汤念聪坐下,松了松领带。 “我和你表哥晚上约了朋友,他等会儿就回来接我。”她放下手里的电话,“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刚刚和朋友去吃饭了。” “那还用说,你不是都看我的朋友圈了。”汤念聪说,他不常玩儿微博,偶尔发个照片也是朋友圈才能看到。 “那和你去吃饭的,是不是你那个合伙人顾惜” “嗯。” 他表嫂推了他手臂一下,“姐和你说,这话是家里人让我跟你说的,可不是我的意思,你和她合作归合作,但是别走的太近知道吗。” 汤念聪掏出香烟来抽了出一根,把烟盒扔在桌上说,“这话怎么说?” 他点了烟。 “这还有什么怎么说?”她表嫂坐远了点,嫌弃烟味,“她之前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是那个明星徐洋的女朋友,徐洋在电视上把他们两个的事情说出来,结果在网上就被人高调讨论,最后他们俩以前的事情也被他们旧同学发在了网上,连开房去的酒店名字都被爆出来。虽然那些东西很快就被删了,可是那只能证明她背后有人,这事儿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汤念聪狠吸了两口烟看向她,“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别是胡说的。” 汤念聪确实不知道,山里面也没人给他说八卦。他知道的这件事完全都是通过戴邵东,可戴邵东也吞吞吐吐。他到现在其实还搞不清楚顾惜为什么和男朋友分手。” “你真的不知道?”身边传来他嫂子的声音。 汤念聪抽着烟摇头,“真不知道,我在那山里头,你想,谁能给我说这事儿。不过,那事情肯定不是真的,你们不认识顾惜,所以不知道她那人特别本分,她那人,根本不可能跟男人跑去酒店开房。” “哟,这话,说得我好像故意造谣她。你也可以去外面问一问,当时徐洋的同学还在网上爆料她曾经为了徐洋医院都去过,你知道那叫什么意思,——她打过胎!” “这谁他妈造谣。”汤念聪忍不住怒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一句严厉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汤念聪连忙按熄了烟头站起来,他爸爸汤景崇正从楼上走下来。 “和你大嫂说话这么没有样子,你的礼貌去哪儿了?”汤景崇说。 汤念聪说,“爸,我只是听到点事心里生气。” “我也听到了。”汤景崇说,“不就是说那个顾惜的事情。人人都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爸,我跟顾惜认识这也有两年了。你也知道她工作能力特别强,不然不能支持我跟她一起合作,可既然是我的合作伙伴,你起码应该相信她的人品。”汤念聪试图好好沟通。 汤景崇说,“那也不冲突,做生意和谈恋爱,女人可以是两个样子。我们又没有看不起她。她谈恋爱什么样子,是她自己的事情。就是想和你说,你离她远点保持距离。我可不想过个两年,突然有一天你回来说,跟她工作的久了,日久生情想娶她。” 这话,汤念聪觉得他都不知该怎么接。 “怎么不说话?”他爸爸看着他,“我这是,先把最难听的话给你说在前头,你要想和她发展绝对不行,家里不会同意的。” 汤念聪也不急着分辨这件事儿,追问道,“爸,那你是不是真的也有什么□□,外面真的传的那么不堪?” “比那更难听的话都有。”汤景崇说,“倒贴男的没关系,可是那么聪明个人,这两年发展的那么快,多少人盯着呢。她做生意的手法也干净,很令人佩服。可是一知道她曾经谈恋爱的事情,就让人什么印象分也没了。” 汤念聪说,“那不是应该了解了人后,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汤景崇笑。他表嫂也笑说,“女孩谈男朋友没什么,但这事情做的太笨了。” 汤景崇说,“我知道跟你不用多说,你见的女孩子多,你自己心里有数,就算你想玩儿,都别和这种女孩子玩,你看她对男人死心塌地那样子,简直丢人。所以你和她做生意就行,大家都做好朋友,到老也不伤感情。也别走太近,免得将来娶了太太,你太太心里面膈应,毕竟她名声不好。” 汤念聪只觉胸口闷的要命。对他父亲说,“我还约了邵东吃饭那我先出去了,我们回来还没空谈谈我们的事情。” “去吧,刚刚我说的话你知道就行了。” 汤念聪转头就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又听他父亲说,“汤汤,你不是说顾小姐还要给你们公司注资吗?你们现在是合伙人,以后说话能不说的就别说。” 想要人家的钱还看不起人家,汤念聪大步而去。出去就给戴邵东打了电话。 “你出来问你点事儿。” “我这刚把顾惜送到公司,正准备回去有点儿事儿。” “那我去公司找你,现在就去。”汤念聪挂上电话,一脚油来到戴少东公司。 俩人来到戴邵东父亲公司的楼顶说话,楼顶有露天花园,也没人。 戴邵东说,“怎么了?脸色那么差,和要账的一样。” “刚刚我回家。”汤念聪在身上摸,“你有烟吗?” 戴邵东掏出烟给他。 他点了,把烟盒扔桌上,郁闷地说,“听到点儿事儿,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他看着戴邵东,“邵东你告诉我,顾惜为什么和男朋友分手?” 戴邵东摆手带摇头,“那事我不方便告诉你,不是跟你说了,反正是男方有点嫌弃她。” “因为她打胎?” “什么?”戴邵东直直看着他半分钟,而后心惊胆颤地问,“——你从哪听到的,你让顾惜知道你能把她气死。” “不是因为打胎吗?” “当然不是。” 汤念聪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我大嫂嘴里没真话,她说在网上,徐洋以前的同学说,顾惜曾经为徐洋进过医院,所以大家都推断顾惜为他打过胎。” 戴邵东弄的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汤念聪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地上,一部分沾在裤腿上,他说,“你别那副表情看着我,我知道的时候一样也很震惊,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顾惜要去看心理医生,在外面她的名声差成这样,心理压力得有多大。” ”我觉得名声这还好吧.我没听人说过什么。” 汤念聪嗤笑出声,“你当然没听人说,谁都知道你俩关系好。你爸妈又不在身边,你家现在回家就你自己,亲戚都要移民了,你说说谁能给你压力.” 戴邵东就笑,“所以那么在乎别人说什么没意思。” 汤念聪说:“这样不行,顾惜连个朋友都没,咱俩应该商量一下,怎么帮帮她,你看她家里也没什么亲戚,父母都死了。” “失恋呀……女孩失恋应该怎么办?”戴邵东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能振作起来,我真没经验。” “买东西。”汤念聪肯定地语气说,“我以前给女人花钱的时候,她们就很高兴。” 戴邵东想了想,他不认为这招对顾惜有用,不过打扮漂亮一点精神面貌就改观,“这个办法还说不定真的好用,”他拿出电话来,“我给顾惜发个短信,明天约她出去。” “滴滴——”短信就飞到了顾惜这边。 顾惜正在面试顾念的新助理,不是圈里的,背景就简单。有两个都不错,她觉得有些踌躇就决定把两个都请了,让跟着她先亲自带一带。 安心说:“姐,我从来没见过对妹妹这么好的姐姐,你把顾念都宠坏了。真的,在剧组有人说她傍了财神,是带资进组。” 顾惜笑着说,“净胡说,你对她好点儿,怀第一胎辛苦。身体累点都没关系,你别让她在精神上面有压力。” “我哪里敢,你晚上回去问她,看看我有没有让她有心里压力。” 顾念安星的房子,收拾的时候也给顾惜留了房,顾惜不去的时候,安星的妈妈住。 顾惜陪着顾念,晚上聊到特别晚,她仔细问了,知道安星对顾念很好,才放了心。 第二天一早,安星送了顾念去剧组。顾惜就约了她新招的助理去戴邵东家购物中心里的一个超市,因为他们轻酿的产品在那里有促销。就算是当助理,也得有眼色。 结果去了没多久,戴邵东和汤念聪就找她去了。 顾惜看他们电话里说的急,以为有事,谁知道这俩人倒好,一见她就说要领着她要去逛街买衣服,那简直是神经病。顾惜哪有那美国时间。但不由分说就被拉走。 “不去远。这综合购物中心,上面买就可以,等会请你在楼上吃饭,高档餐馆你没去过的。” “我这还正培训人呢。” “那一块,等会下午你接着培训。” “这件,这件,这件。”汤念聪熟练把衣服扔给导购,好像到了发挥才艺的地方。 顾惜坐在沙发上对戴邵东说,“我平常穿的不够好看吗?这简直是。” 她想站起来。 汤念聪就指着她,“你敢起来,你起来我跟你一天,你让外头的员工趁早可以下班。” 顾惜被这个无赖弄的无计可施,她看向戴邵东求助,“这叫什么事?” “就是觉得你应该换个样子,你看你平常打扮的和女人味儿不沾光,应该向性感妩媚方面发展一下。”戴邵东随便找了个理由安慰她,虽然觉得那两个气质好像离顾惜有点远。 顾惜说:“我没兴趣。”随即发现,她这阵容挺壮观的,还带着俩保镖外加司机还跟俩高富帅,外加两个助理…… 顾惜一下笑了,说:“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庞大的出场阵容。” 戴邵东反应过来,推了推她,“你自己去挑挑。节省时间。” 顾惜站起来,她也不会让汤念聪来打扮她,随便挑了件不常穿款式的衣服,一件白色长袖,后v领的长裙,“就这个吧。” 她进去换了,穿上之后,后背露的有点多。顾惜的体型很好,从后面看就有些性感。 汤念聪和戴绍东交换了一下眼神,由于顾惜不常穿这种衣服,镜子里也看不出震撼力,就没觉得不对。但是在男性的眼光看,就不错。 汤念聪露出厌弃地表情,“这件不怎么样。” 戴邵东说,“还行吧,跟她平时穿的衣服差不多。”他抬手,“呆40分钟了,走,走,吃饭去。” 又让导购来摘牌子,“穿上走,订了包间,赶时间。” 顾惜觉得他们简直莫名其妙,不过她巴不得走,她来的时候穿的是工作的套装,她也无所谓,要去外头吃饭,穿便装也挺好的。她说“那走吧。” 汤念聪抢着付账。 被戴邵东按住了,顾惜才不会花他们的钱。 他出门悄声对顾惜说,“想你出来转转换个心情,你也没女性朋友,不然这事就让别人来了。人家女孩结束一段感情都购物,旧东西扔了,买新的。” 顾惜侧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了谢。” 头一抬,商场楼梯电梯口,一群人正迎面过来,中间走着方毕纯。 方毕纯一见顾惜眼睛就亮了,迎上来说,“你这是去哪儿?”然后发现身上顾惜身上的裙子,竟然有些性感。 顾惜说:“我们去吃饭,你们也来这吃饭吗?” “楼上吧,”方毕纯指指天花板,笑眯眯说,“楼上有家鱼翅馆子?” 顾惜老实说,“我不知道,别人请我。”她侧头看戴邵东,这时候他应该接话。却发现戴邵东就笑了笑。 太干巴了。 方毕纯也感觉到,他说,“你去,你去吧,改天去看我,在我那吃饭。” 戴邵东说,“走楼梯吧。”他带着顾惜,顺着宽大的弧形楼梯往上去。 方毕纯看着顾惜露出的后v领,眼睛直了直,而后毫不犹豫掏出手机,残忍地录了段视频。性感始终只是一种联想,在浑身庄重,气质端丽的背景下,只小小露一点点背,就可以引来浮想联翩,实在令人嫉妒,相信更可以令一些人发狂。 顾惜他们几个人顺着宽大的楼梯一路向上,越走越高,所以录了很久。 不多时,这个视频就发给了程琦。 程琦正准备午睡,失眠的人就会有恶性循环,中午现在已经需要午睡了,以前白天给女朋友做饭,晚上给女朋友暖被窝,也从不需要午睡。 视频一开,他就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顾惜带着四个男人两个女人,她走在中间,神情看不到,可背影落落大方,从容自信。侧头和旁边的男人说话时,一看就是在谈公事,却又令人觉得她姿态婉约。 步步走高,一路向上……旁边人的姿态包容,努力倾听的样子,更是令人觉得,能够倾听旁边女士的话语,一定都是如沐春风的。 程琦的心砰砰乱跳,好一会才把视线挪到旁边那个有福气听顾惜说话的男人身上,一看,戴邵东。 他陡然觉得生无可恋。只是一个视频,看到她,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心里像疯了一样,想再看看她,看她现在什么样,在做什么。 他跳下床,走到电脑前,坐下来,开始在互联网搜索顾惜的名字。 第147章 夏听音 程琦从没有干过这种事,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人。 以前他都是让别人收集,有用的才报给他。 他输入“顾惜” 跳出一堆姓名测试,姓名算命,姓名分析。 他想了一下,加了个后缀,“顾惜轻酿”。 然后跳出了轻酿公司的主页,有一条情人节前轻酿获奖的新闻。他有点沮丧,拧紧了眉头。什么叫自找苦吃,他那时候和顾惜有默契,尽量减上在网络上出现照片。以至于,他自己现在想看都没。 又连着翻了几页,也没有他想看的。再一翻,忽然看到一条消息,论坛下的跟帖内容, “徐洋的前女友叫顾惜,轻酿的老总,今年25岁,她比徐洋大。” 程琦迫不及待点开,结果这次气半死。论坛上是顾惜和徐洋事件的报道,从徐洋上电视,到后来被放到论坛讨论,粉丝骂战,到最后的知情人爆料。 没有照片,已经成了没图没真相的口口相传。 但是, “徐洋的前女友!”——这个标签把他刺伤了。 她凭什么因为“这标签”而被人知道? 就算是贴标签,不也应该是——琦爷的女友? 程琦内心拒绝承认嫉妒, 但他自己和顾惜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里,坚持一种无人认识的低调。现在连戴邵东都不知道顾惜可以和他划等号。又能怪谁?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同徐洋利用前女友炒作自己深情的行为一比。琦爷这种,和顾惜默默恋爱,分手后,顾惜拿着他给的大笔爱心付,恋爱结婚,完全都不会被他影响的行为,才是一阵真正的超然脱俗,真爱一个人的新方式。 程琦不死心,又在轻酿后面加了一个后缀,“程” …… 什么也没。 那怎么可能有。 程琦站起来,端起手边的水,狠狠一杯子泼到电脑屏幕上,水花四溅! 他拿起电话,打给james:“怎么回事?为什么网上还有顾小姐的消息?这么小的事情你们现在也做不好。” s说,“当时确实是没了,是不是有人又发了新的,我们又不能随时监测。我立刻让人去查。” 程琦说,“查ip,看什么人发的。让他一个月上不去网。” s拿着电话,没有反应。 程琦又劈头盖脸地问,“你安排的谁在顾小姐那边,顾小姐最近在干什么?” s这次有点受不了了,在讲求独立人格的国家长大,人家服从是军人式的,但不代表对一个老板恋爱中无厘头的行为,他也要无条件服从。 他说,“顾小姐做什么我不知道,我下达的指令是,安排他们只保证顾小姐的安全,只要安全,其他事情一律不用和我汇报。” 程琦顿觉胸口堵,这是当初他自己的话: “保证她的安全,还有查到被抢劫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和我说了。” ——自己当时怎么想的? 他挂上电话,电脑已经黑屏。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 最早在国内跟顾惜,是mac的人,现在是james安排的人。这两帮人,程琦一向用的各司其职,简单来说,mac的人多数是国内长大的,所以这些人不怎么懂的尊重个人*,让他们跟顾惜的时候,他们就跟的很细很没节操。顾惜和谁吃个饭,他自己转眼都能知道。 但james不同,人家干的是大事,和持有ak47的军火贩子交手人家才有热情,跟踪他的女朋友,人家会觉得抵触没面子。所以保证顾惜的安全,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让步。 现在能用的不能用,不能用的人都用上了,可他还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程琦把他自己为难死了。 他得再想想办法。 ******* 顾惜关上车门,汤念聪开了车,顾惜说,“既然你一定要运到这边来,那我们就试一试,但是这中间牵扯到我们要用的物流公司。你们家的有没有相熟的冷链物流公司?” 汤念聪想到家里表嫂她们的话,就说,“没有,咱们的事情自己做。” 顾惜奇怪地说,“你回来不就是要用家里的资源,怎么这细节上要靠自己?” “那渠道也可以用戴邵东的,你现在也有。不用一定用我家的。我和家里闹点矛盾。” 顾惜一想,“你不会是回去要钱了吧?然后他们没给你。” “嗯。”汤念聪觉得这理由不错,看着顾惜说,“所以只要咱们一条线,事情一定可以成。” “你这想法虽然对,”顾惜说,“理论上是大家一条心什么事情都能做好,可是,就算不给你钱,你也不用连人脉也不要呀。”她的声音有点发愁。 汤念聪当然知道他们的事情问题多着呢,他说,“总之你别想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咱们早点去吃完饭早点走。” 他们下午就走,戴邵东约了他们践行。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餐厅,餐厅在二楼,一楼接待处都是沙发,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上面吊下来,显得特别高档。 刚走几步,顾惜就看到一个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站了起来,正对着她笑。她迎上前去主动说道,“这么巧。” 常润说,“我约了朋友来这里吃饭,你也是吗?” 顾惜微笑点头,说,“我最近接了一个生态养殖基地,你大概听说了吧。” 常润笑着点头,他说,“这行很大,但是对于自己格外关心的事情,有时候还是能收到消息的。” “那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顾惜明知故问,俩人互相打哑谜。 “有好有坏吧。”常润说,“那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要是就那么走了。有点可惜。” 两句话已经表明他确实知道了顾惜婚变,好消息是她可以继续留下,坏消息自然是为她觉得坏,婚姻泡汤了。 顾惜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坦白说,正好我这里有点事,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说。”常润态度很干脆。 汤念聪打量着他们俩,他知道常润,可这人和顾惜不是应该是同行相轻吗? 就听顾惜问道,“我们需要冷链物流,你有没有和口碑比较好的物流公司合作过,可以介绍给我们。冷链物流这一块国内做得好的并不多。” “这个,这个当然有,我写给你。”一想,常润拿出手机,“你有手机号给我,回头我发给你。” 顾惜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原来咱们还没有互相留过电话。这太奇怪了。” 她把自己的号码显示在屏幕上。 常润笑着边按电话,边抬头抽空打量顾惜,随意的说了句,“气色看着还不错。” 和程家的事,这是个知情的。 顾惜说,“那是小事。” 常润没再说那话题,给顾惜打了个电话,“回头,我让秘书发给你,有一家我合作过的还不错。” “那我先谢谢你,回头我下次回来再请你吃饭。这次不行了,我们今天中午,吃完饭立刻就得动身。” “这么赶。” “时间不等人,一堆事情。” 看着顾惜和汤念聪往楼上去,常润叹了口气,在手机里翻,把另一个存着的顾惜号码删了。其实顾惜的号码他一直有。 ******* 一个月后 看到冷冻车车门关上,顾惜对着电话说,“他们现在就走,都是来这边送货的空车,帮我们顺便带回去。你到时候记得检查东西。我让他们全程一定要冷链开着保证品质,但中间有时候司机会为了省油,你到时候记得自己亲自监督。” 汤念聪说:“知道了,知道了。”他挂上电话,对坐在对面的戴邵东说,“和顾惜共事,她可真啰嗦,这么小个事情,她让我去监督工人卸货,你说有没有搞错?” 戴邵东正在和他吃饭,说道:“真是不识好歹,她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不会是一个月都撑不住,所以在这边,反倒把顾惜扔到那边了吧。” “猪肉的事情有点麻烦,我交给她处理,我就回来跑这边。”汤念聪喝着冬笋汤,神情很享受。 戴邵东不甘心地看着他,“所以,你把顾惜忽悠去养猪了吗?” “还有别的事情,她现在是总经理,她不在那边谁在?” “太狠了。”戴邵东说,“可我有点不明白,顾惜怎么愿意这样给你卖命?” 太不符合逻辑了。 汤念聪说,“大概还是觉得我人品更好一些吧,或者你说其实她会不会是心里一直都对我挺有好感,但是不会表达。” “完全没发现,”戴邵东立刻反驳,“你太乐观了,我看她是心疼钱。” “我觉得是你太悲观,她这边的公司都排第二,还不是对我更好。” 戴邵东摇头,知道不是,可他也没有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于是说,“我不和你说这个,我就给你认真说一样,你对顾惜是认真的吗,你想好了再追她,不然。你就趁早和她保持距离。”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能这样说,证明有别人给你说过这话,不用问我也知道肯定是你家人。” 戴邵东吃了几口饭,“真是现在都独生子女了。但是勾心斗角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少。” “放心,我和顾惜商量好了,国庆节就换她回来,我回去。” 戴邵东说,“我听顾惜说过,他们公司国庆节有事。” 国庆节,顾惜确实要回来,他们咨询公司那边,答应上新的酱料,顾惜得回来监督策划。而且他们自己的饮料也研究出了新品,有机果蔬的,所以顾惜必须回来。 她和戴邵东国庆节前一晚约了见面。但是临出门前,助理慌慌忙忙跑进来,和她说,“顾总,总库打电话来说,这次运来的冻肉都涨袋了。” 顾惜连忙赶去,发现确实是。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司机。 “不知道。”司机说 顾惜说,“怎么会不知道,你一定是中途关了空调,温度不够才会出现这种问题。” 司机说,“现在十月了,这么冷,就算不开温度都够。” 顾惜说,“我们付过钱的,你应该严格按照规定来。” “我是按照规定的,中途都有开空调。”司机说。 司机态度强硬,一点没有给顾惜面子的意思。在有些人的眼里,美女的吸引力确实比不过几百块钱。 顾惜气的胃疼。 打电话给物流公司,物流公司负责人一听这么大麻烦,一车货可赔不起,立刻说,“这一定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你们那边,现在虽然是冬天,但一定是你们根本没有保存好。” 顾惜败给他们了。 饭桌上,她胃依旧疼。 戴邵东问,“你怎么不高兴?今天这事,他们一赔偿,公司可以关门了,当然不能同意是自己的错。” 顾惜摇头,“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情真是不能偷懒。” “很少见你有这种想法。” “我只有一个人两双手,我不能想偷懒吗?”顾惜喝着热水。 “那我也是一个人两双手,你不帮我去帮他。我这两个月心里非常不平衡,我觉得你帮汤念聪,比帮我的时候还出力,你觉得吗?” 顾惜笑起来,“我是没有和你一起种菜养猪,但是这中间有个渊源,我没法跟你说。但是,如果真的有可能我不想这样。” 戴邵东说,“令我心里非常不平衡你知道吗?” 顾惜说,“我不劳心劳力不行,和他合作比较累,他想的挺好,希望把别人家的餐桌全包了。但这个情况其实根本就不可能。首先应该聚焦先做好一样,再去考虑第二样,他却一下摊子铺那么大,做好几样。”她摇头,“对了,你那个餐厅怎么样?” “不好,我准备圣诞过后就让他们全都停了。” 顾惜问:“一共多少间?” “先关五间。” 戴邵东吃饭的速度明显比以前快了,说道,“如果你要在,我就交给你,可是你又不在,我实在也没有精力,而且现在我也不太想做这个,做餐饮,投入太大收益太小。” 顾惜觉得不知不觉间,大家都在变,她说,“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戴邵东嘴里有东西,示意她说。 “不如把那5间餐厅交给我们,我们做成轻食类餐厅吧。” “什么是轻食类餐厅?” “国外很多这种有机商店,你在外面可以买食材,里面可以吃饭,都是卖一些简餐,有机沙拉,那些食谱都非常简单,我全都会。” “你会?” 顾惜笑,手里捧着杯子说,“这个,真的没还没人知道,要不这样,找个机会,我做了你试试。如果做成这种餐厅,我投一笔钱,把冷链运输加上,就可以产销一条龙。” “你有钱吗?”戴邵东看她。 顾惜甜声说,“有。我有个天使投资人。这你不用担心。” 戴邵东点头,“那当然可以考虑,一会吃完咱俩慢慢说。” ****** 此时,顾惜的天使投资人很暴躁, 因为他竟然又收到了方毕纯的好消息,顾惜已经在养殖基地,开始接手养猪务农等各项事务了。 这烂摊子是他留下的,真真有苦说不出。 他想了想,还是打给james,吩咐说,“我要顾小姐上两个月在帝景城的消息,全都要,给你一周时间。”说完他挂了电话。 决定不和他们讲人权。这次讲霸权~! 第148章 夏听音 顾惜的新家不大,两室一厅,开放式厨房,因为是带的装修,顾惜也没自己设计,就保留了简单的白色系。 她站在料理台后忙碌,“有机的土豆削了之后做成这种土豆沙拉,非常非常简单,这种看着清爽的,里面有些酸奶。另外一种带了点水果。”她装在比骨碟大一点的粗瓷青花盘子里,摆在料理台上。 戴邵东尝了一口,“还有这技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顾惜又摆上两个小碟,“这种杂粮的五谷饭,里面拌的生鲜蔬菜都是我们自己的。等会再给你上个烤南瓜。” “你们还种了南瓜?”戴邵东望着顾惜笑,她梳着马尾,系着围裙,很青春活力的像国外餐馆的服务生。 顾惜把小虾做的沙拉也装在碟子里,旁边带来一点点小番茄,然后转身打开烤箱,从里面拿出一大盘烤茄子。 茄子中间有加肉汁,香气四溢。 戴邵东把碟子拿下来,放在自己面前,“那我当午饭吃了。”他拨一部分去自己的大碟子里,又问顾惜,“还有几样,你也来吃吧。” 顾惜说,“你给意见就可以,我做的怎么样?” 戴邵东右手拿着叉子,叉了块土豆说,“你看我吃的没空说话,等会再问。” 顾惜转身又去拿烤南瓜,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曾经在一家很大的高档商场工作,商场里有美食区。美食区都是有机食材的简单菜品。她就研究了做法,成品机械化的操作,多数酱汁酱料也讲求比例,难度比较容易控制。 “这味道真的不错,你还会做饭我实在没想到。”戴邵东说,“我第一次去你们家的时候,你在家吃饺子我记得。” 顾惜隔着料理台问,“戴先生,你觉得这间餐厅你去了之后,还会回头吗?” 戴邵东说,“那要看看定什么价钱,我一个白领,一个月工资三千,带女朋友出去一次,又想环境好,还想有格调,价格也却要比我心里预期更低一些,不然我得考虑。” 顾惜说,“那现在还不能定价,得先看房东给我们房租报什么价?” 戴邵东点头,佯装他不是房东,又问,“装修成什么样?” 顾惜拿出本书,翻给他看,都是原木的桌椅,天然的很高档,戴邵东把书翻了翻,“这还不错,你从什么地方找的。” 顾惜说,“你到底觉得怎么样?门口摆上有机蔬菜和各种粮食,里面的菜单按季节调整。” 戴邵东笑起来,吃了几口茄子,说,“别的我不说,你这思路非常不错,这种有机简餐国外很多,以后我们在自己超市也可以划出一块地方试试。显得有档次有品位。” 顾惜合上书,把桌上的碟子拿下来,戴邵东的盘子空了,却没东西吃。他看向顾惜。 顾惜问:“那你是和我合作还是租地方给我?” 戴邵东大笑起来,“我这是上贼船了是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先把东西拿过来让人吃。” 顾惜把盘子又端上去,说,“其实我想你和我一起,因为我怕自己忙不过来。” “我还想拉你给我帮忙呢。”戴邵东说,“先说好,我一点忙帮不上。” 顾惜说,“那算了,我拿地方自己干吧,免得多个老板我还多一份心理压力。” “你有钱吗?没钱我可以出钱。” 顾惜说,“五家……应该还是有的。”她的语气很踌躇。 戴邵东说,“放心,房租上我给你优惠,就按我们现在赔本的标准先给你,等你经营上去了,帮我们也搞几个。” 顾惜说,“……好吧。”她转身开了冰箱,又说,“我给你弄冰淇淋。后天再来吃,后天我做南瓜汤。” “可以,但其实我不介意明天就来。” “明天不行,明天中午常润约了我吃饭。” ***** 餐厅雅间。 门一开,常润看到顾惜跟着服务生进来,立刻就站了起来。 “来了多久?”顾惜问。 “也是刚到。” 俩人寒暄了几句,随便点了些菜,常润就说,“我是专程给你道歉的。那事情我听说了,实在没想到。怎么弄个这样的事情。” 顾惜笑着说,“你消息还真灵通。” 常润说,“人是我给你介绍的。我和他们合作的时候是三年前,出了事情我才知道,他们两个合作人,这两年闹的不好,所以管理也出现了漏洞。” “原来是这样。”顾惜说,“不过也有我们自身的原因。” 常润说:“以后装上监控就好了。” “不用。”顾惜说,“我们公司准备自己做物流,不外包了。” “自己做?”常润的语气有点惊讶,惊讶背后的意思是,“你能忙过来吗?” 顾惜说,“没关系,我们厂里将来也要用,迟早的事情。” 常润说:“这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一定开口。可这次没能给你帮忙,还带给你公司一笔大损失,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就请客吧。”顾惜说,“反正咱们俩同行,可以说的话题也多。” “既然你说这个。”常润挪了挪椅子,很感兴趣地问,“我其实一直都好奇,你之前的点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 俩人一前一后从包间出来,十月,顾惜穿着白色的风衣。 刚走到大厅,就遇上另一个包间出来的许行长,许行长一见顾惜很高兴,寒暄了两句就说,“快过圣诞了。你们单位那两只驯鹿,今年借给我们用一用吧。” 顾惜说,“你们要那个做什么?” “搞个小活动。怎么样,舍不舍得。” 顾惜当然不舍得,她说,“那俩小家伙怕见人,如果是拍照类的,我没问题。但是如果是要见人,那就不太方便。” 许行长有些不大高兴,他之前给顾惜做过贷款,中间有发生过深切业务关系。没想到就是借个驯鹿,又不给她弄坏,有什么不舍得的。 他笑着说:“怎么,还怕我们行里弄不来几根胡萝卜呀。” 顾惜也不管那话里是不是有骨头,她说,“您真会开玩笑,你们那么大的行,要什么没有。” 常润在旁边,听着这俩人说话觉得有点怪。许行长他知道,可这顾惜,得罪银行的人,并不明智呀。 就听顾惜又说,“您慢慢吃饭,我们先走了。” 常润更为惊讶,跟着顾惜往外,走了几步又想:不知道那驯鹿,到底是什么来历? 许行长却是碰了个大钉子,本来要去洗手间都不想去了。他转身进了包间, 里面坐着个年轻男子,如果顾惜在,一定认出,她的心理医生,季医生。 季医生看许行长脸色不好,问道,“舅舅,怎么了?” “没什么。遇上一个银行的大客。和她借点东西,竟然甩脸子不借,不识抬举。” 季医生奇道:“你的面子都不给,这人来头很大。” “轻酿的老总。” 季医生说,“咦,顾惜?” “你认识她?” “算是。”季医生端起茶喝了一口,“你问她借什么?” “两只驯鹿。” “她的?” 许行长点头,说,“那女人,你要认识她,也别得罪。” 季医生看着手里的杯子,想着以前两次见顾惜的样子,哭的时候最好看,让看到的人,也想跟着哭的样子。但他不喜欢做生意的女人,问道,“为什么不能得罪?” “有钱。”许行长对自己外甥直言不讳,“银行里有这个数。”他伸出两只手指。 季医生盯着那两根手指看了一会,轻声问,“两亿。”要是两千万,不值得他舅舅说一声有钱。 “加个零。”许行长说,“你知道就行,外头没人知道。你嘴紧,舅舅才告诉你。” 季医生大为意外,“那可真看不出来。她出入总带俩保镖,怪不得。” 许行长说,“也不全是,她家里没人。之前我帮她做过贷款,她家里只有一个妹妹,无父无母。所以没有靠山,孤身一人,就是不知道她这钱怎么来的。” 季医生前后一联系,大概知道了那钱的来历,难得来自男朋友?可也不相信,又谁分手给女朋友那么多钱。 他说,“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妹妹?” “妹妹还结婚了。是个女明星,也许你还知道,叫顾念。” 季医生和他舅舅感情极好,说起这些话题,和在家里一样。人对着亲人,就会变得无话不说。但这次,他没有说,顾惜是他的病人。 一个有20亿的女人,还无父无母,刚刚失恋,这消息,知道的恐怕都会守口如瓶。 他放下杯子,拿出电话来看预约。 上次之后,她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 饭后,他回到诊所,路过接待处的时候,他说,“刚刚我想到,顾小姐好久没来了,她有没有打电话说原因?” “顾小姐。”接待处的小姐对着电脑查了查,说,“有记录,顾小姐之前没在本地,她之前说国庆回来,下次的预约就在下周五。” “约的几点?” “11点,和以前一样。” 季医生在那里站了一会,说,“帮我把那天后面的午餐约会取消了。” ******* 后面两天,戴邵东又继续去顾惜家试菜。 他们俩都忙,就中午可以见面。 顾惜为了给他做饭,牺牲了早晨的工作时间。 这“重大牺牲”的消息很快就在三天后传给了s是专业的,玩枪专业,丛林搏击也专业,歼灭更专业。所以面对老板的霸权反应,也是专业的一击即中。 老板给一周,我们三天就有了最新消息。 “10月3日,顾小姐早晨没有上班,用新鲜有机食材,做了五种有机沙拉,三种烤制的蔬菜,还有自己做的甜品冰淇淋,主食是有机五谷饭,专程招呼戴邵东一个人。10月4日,顾小姐和同行常润见面,共进午餐。10月5日,顾小姐早上没有上班,又在家准备食材,戴邵东12点离开公司,12点25就来到顾小姐的住处,俩人共进午餐,戴邵东下午三点离去。” 程琦看到这里,已经想要掀桌了。 下面还有: “10月6日,顾小姐早上起来的更早,亲自去他们有机食品总库提取肉品,菌类,数种生菜,做了一种我们不认识的东西,中间一个小锅,一直放在火上,肉类切的很薄。” 程琦咬着牙说,“什么不认识,不就是火锅吗?” 然后就看到电邮拉下去好长的空白,还有一句: “ps,绝对不是火锅,火锅要冒气,那个没有。另,去负责工作的ci小组表示,顾小姐厨艺精彩绝艳,他们通常看不懂,所以想请求换工作。” 程琦阴沉沉地看着那电邮,一辈子从未有过的心情复杂,真的像抱着醋瓶子喝了半瓶,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他明明吩咐查过去一个月的事情,为什么james给他这个。 难道james也学会了中国人的婉转,在婉转告诉他,时移世易,一个月前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顾惜以前和他一起时,都没有中午冲回来给他做饭过。 更别说,旷工给他做顿饭。 琦爷的心,碎成了沫沫。 然后他顿时觉得心灰意冷,好像自己深爱了一场,只是和自己恋爱,或者,女人变心都是这么快的……徐洋的问题瞬间都不重要了。 原来走了前男友,更有新朋友……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呀。 第149章 夏听音 程琦走下楼,厅里面人很多,mac他们都在。 一见他下来,大家都站了起来,立时安静。 程琦板着他琦爷的脸,淡声问,“老三不是说今天回来,什么时候到?” “三哥改了回来的时间。”一人说。 大家都略奇怪地望着他,等他吩咐,因为他以前是不问这些的。 程琦站了一会,感觉到自己弄得大家很紧张,他转身上了楼。 那种随时候着他,等着他说话的感觉,以前他早就习惯了。但现在,他却觉出无数的压力,他觉得大家其实都在猜测他想知道什么,而故意不告诉他。 他带着莫名其妙闷气回到房间,亲自打电话给程进。 “你怎么不回来?” “哥,——我这边事情没办完,迟两天回去。” “你在什么地方?” “法国。我下午就回英国,然后明天回去。” 程琦想了想,说,“你在那边等我,我去英国找你。” “你来这边——噢,那好。”程进的声音雀跃。 程琦挂了电话,他以前从来没有“作”过,所以完全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把自己“作”成这样,想打探个顾惜的消息打探不到,想见一下人也见不到。 指望mac是指望不上的s更是,他讲霸权,人家就给他装中文不够好,错误执行指令。都是他的人,他太了解这些家伙想什么。但他也没办法,对james,他就算威胁不给人家年底分红s眉头也不会皱一下,那个没有老婆女朋友的家伙,有钱都没有地方花。 程琦这样安慰自己,他们都是没老婆女朋友的,所以他们不懂。 对面的程进挂了电话,在香榭丽舍大道上,他出了咖啡馆,外面接他的车缓缓开了过来。他刚想上车,站在路边看到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米瑶。 十月的天,她烫了头发,穿着半长的裙子,外面是一件蓝色的长外套,非常显眼。 程进问旁边人,“不是说米家移民去新西兰了吗?” “来旅行的。她入境的时候咱们就知道。” 程进皱眉看了那边一眼,看米瑶一个人悠闲地顺着宽阔地大街往前去,香榭丽舍大道的优雅,前方可以遥望的凯旋门,空气中无所不在的浪漫因子……都在那个身影走过的地方轰然破碎。 程进钻进车里想,见过她清晨倒挂的样子之后,她在的地方,他都不想多停留。 车行向西,往凯旋门的方向急速而去,很快那身影,甩在了车后。相反的方向,越来越远。 米瑶从咖啡店拿着杯咖啡出来,路过小巧的桌子,上面开着花,她露出笑,她这次是特意来欧洲的,她想转转,新西兰都不够好,也许她更适合欧洲。 满街的咖啡馆,悠闲神态恬静地坐着消耗时光,购物,只是简单快乐地生活着,或者一场新的恋爱。过去太痛苦,她简直和一直省着不花钱的人一样,压抑到极致会产生报复性消费。 她现在就是,恨不能把以前错过的机会全都抓到。 当天下午,她来到米兰。在这里,有达芬奇巨作《最后的晚餐》。她一早预约好。 她静静地看,完全沉浸在了画中,这幅修女院内的壁画,和照片上看到的完全不同,不愧为惊世之作,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画作中的温柔和祥和,耶稣的大爱,纵然面临背叛,他的神情都带着宽容和理解。 米瑶为了追随程琦,曾经也下了大工夫研究艺术品。 米兰人的骄傲,达芬奇。 “你觉得达芬奇怎么样,喜欢吗?”旁边忽然多了一个法语的男声。 “不,我只是……”米瑶用法语接道,随即转头,却发现对上身后一个男子尴尬地表情,外国人,年轻而迷人的长相,头发微卷,他旁边跟着的人也尴尬,因为显然刚刚这男子问的是他旁边那位。 米瑶顿时窘迫,她用法语说,“抱歉,我以为是和我说话。” 那男子收起眼中惊艳,露出微笑说,“我就是在和你说。”他的神态语气都带着令人心生好感的气度。 米瑶也露出笑容,说:“谢谢。”她转身,继续看画。 听到身后的另一名男子,用西班牙语低声说:“先生……该走了,车已经到了。你不应该和陌生人说话。” 而和她说话的男子说,“没什么,你们太紧张了。” 就听那男人又用法语问她:“你喜欢达芬奇?你还没告诉我。” 米瑶回头,对上他克制有礼地目光。 她笑说道:“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男子对着她,用眼神吐露心事。 米瑶觉得身后基督的圣光,穿透墙壁照在了她的身上。换一个人种,她的世界才叫真的大。 那男子伸出手:“我叫。” 米瑶轻握一下,说:“mia” 俩人从修女院出来,已经相谈甚欢。 显然身份显赫,周围有保镖,还有随从,车停在路边三辆,司机站在外头。他视而不见大家都在等他,对米瑶说,“我送你一段,你去什么地方。” 他旁边的人有点急,用西班牙语又催,“先生,我们要迟了。” 只是看着米瑶,继续耐心地等待,“如果就这样走,我会寝食难安。” 米瑶激动的早已心潮澎湃,这种排场程琦也有,但是从来没有给她用过。她明知道不应该太过高兴,可还是心里忍不住激动地想打滚,她压抑着激动,镇定地说,“我还要赶回巴黎,要去机场,希望顺路。” “我们去大使馆,顺路。”说。 米瑶心中更加雀跃,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这排场,就够和程琦分庭抗争了。她知道自己的样貌是如何吸引人,不能吸引的,只有程琦那根木头。 身后人拉开车门。 绅士地和她一前一后上了车。 ******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程琦到达伦敦。 十月的伦敦,已经带上冬日的寒冷。 程琦很悲剧,他没有恋爱失恋过的完整经验,所以不明白,恋爱中分开后,心如刀绞,夜不能寐,想见对方见不到,整夜无法入睡的挠心挠肝。 偏偏,从来顺风顺意的他,这次路都被他自己堵死了。 而最近几天,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魔怔,心里什么都无法想,就想一件事——他想回去看一眼顾惜,觉得哪怕只是看一眼,立刻走都行。 他不要别人给的消息,不要听别人说什么 他想自己见见她。 他坐在车后座,黑色出租车的后座。他这次没有带人,只有他自己,望着外面的街景,树叶被风吹落,远处一地金黄,他像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没有顾惜,以后他的世界其实都会是这样,越来越萧索,每一片记忆的叶子被吹落,最后只剩枯枝。 他不明白,自己两个月前,当时是怎么了? 他想见她,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想到能见她,他才觉得有了希望。 到了伦敦的住处,他刚下车,程进就带人就迎了出来。 “琦爷” “琦爷” “哥——”程进激动地周围看,从出租车司机手里接过程琦的箱子,“真的只有你一个人?” 程琦说,“进去说。” 程进把箱子塞给旁边人,“有个急事要请你示下。”程进追上去,声音压的有点低。 “怎么?”程琦把黑色的皮手套卸掉,解大衣纽扣。 “米瑶失踪了。米家早上打电话来求救,你在飞机上,我们也没办法联系上你。” 程琦手一停,奇道:“失踪?她在什么地方,怎么会失踪?”虽然不关心,可这事情够玄幻的。 程进说,“在法国失踪的。前天我在法国还见过她,当时她在香榭丽舍自己逛。后来米家人就打电话来说,她前天晚上没有回酒店。” 程琦说,“不是超过24小时才算失踪吗?” “确实是失踪了。”程进接过他的手套,还有大衣,“我让法国那边的人去酒店看了一眼,东西都在,电话不通。米家的人已经飞过来。” 程琦说,“那就让他们自己处理,谁都有自己的麻烦。” 程进说,“这次估计有点困难,他们就算来,也难找到人。” 程琦说,“那也不管。我找你有事,你和我上楼来。” 当天午夜四点,程琦就自己开车往码头去。他要去法国。而后从法国开车去意大利,从意大利坐飞机,飞往国内。 为什么要这么曲折? 因为他一不可以被手下知道,二不可以被他年迈,属于中风高危年纪的父亲知道,三不可以被顾惜知道。 但他已经相思成狂,不见顾惜他一秒都停不住,他必须看她一眼。 把自己逼成这样的,他也是独一份。 还好他还有程进可以相信,无条件地粉他,愿意帮他打掩护。他可以偷偷开车自己走。 ******* 程琦开车于第二天清晨到达巴黎。米家人几乎相同时间,也都到了伦敦。 米先生亲自求到程琦伦敦的公馆,程进接待。此时已经完全过了24小时,米瑶还是没有消息,如石沉大海。 第150章 夏听音 程琦经过了两天一夜,高强度的开车和飞行,终于偷摸辗转地回到了帝景城。 走出机场的那一刻,闻到旧年冬日的空气,他都觉得苦涩激动地想落泪。 他一边回忆一边展望,要怎么见顾惜?租辆车,然后亲自去她公司或者家里等吗?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别人帮他做的。 他提着棕色牛皮翻扣的箱子站在机场外,黑色大衣立着领子,冬日萧索肃穆的雾霾中,他身形气质英俊不凡,如强势杀出的一抹亮色。 起到了强烈美化周围环境的作用。 “先生,让让。”有中年阿姨推着行李车过来,他站在路中间碍事。 他退后给那阿姨让地方。 然后发现,离开他熟悉的环境,机场都令他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左右看看,没人带路,没人准备好车来接,这时候,出租车在哪儿? 他顺着指示牌,找到出租车停靠的指示牌,向那边走,走到侧面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停靠的很多车,来送人的。 出租车在另一面,他走的更快,前面是那个刚刚让他让路的阿姨,看样子也是刚下飞机。 他看向对方箱子上的托运条,然后就见那阿姨脚下一拌,扑倒在地。 行李车冲往马路,程琦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抓住行李车,把自己的箱子顺手搭上,而后右手空出来,又躬身潇洒地扶起那阿姨。 阿姨连忙道谢,说,“我女儿就在里头,她着急上厕所进去了。我坐飞机太久,刚刚腿忽然不好使了。” 程琦左手拉着她的行李车,右手扶人。 那阿姨站着不动,说,“我腰椎键盘突出,好像闪了,现在不能动。” 程琦左右看看,说,“那往旁边站一站。” “好,等我女儿来。” 程琦扶着她艰难地往旁边挪了挪,阿姨走到旁边,扶着腰,程琦把行李车停好,说,“怎么样?” 阿姨说,“我包里有临时止疼的药膏,就在拉链旁边,你帮我拿一下。” 程琦指着一个手提包旁边,“这里。” “对。”那阿姨疼的说话都不顺了。 程琦拉开拉链,看到里面是盒装的药膏,他抽出来一张。 那阿姨伸出手。 他递过去,看那阿姨撕了几下都没有撕开。他戴手套的右手伸过去,说,“我帮你。” 拿过药膏,他左右看看,没有口,觉得有点奇怪,不是正规厂家出的吧,连剪口的地方都没。他想到顾惜设计瓶子的时候,连握在哪一个位置,会产生什么样的体验都要想到,觉得搞生产的,正规企业和一般企业就是不一样,想到等会要见女朋友,心情真是……激动中带着不可自已的雀跃。 还是没撕开,他去了手套, 然后,撕开了,液体混合药膏流淌出来,他一愣,“怎么是……”然后,他就觉得昏昏沉沉了。 ****** 米先生焦急地在客厅里左走右走。 程进说:“之前已经说过,两家再没有关系,再说,就算有事也该回家去求程老爷子,我哥又从来不管你们家的事。” 米先生说,“我就米瑶一个女儿,三爷,你看在米瑶也算和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帮忙找找人。” 程进板着脸说,“这事情我也拿不了主意。人都是我哥的,我哪里有人帮你去找人。再说,那天你们离开程家,咱们说的多清楚,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程家不追讨你们违约,你们也和我们保持距离。” “我知道,我知道。”米先生苦苦哀求道,“我知道不应该再麻烦琦爷,可是这件事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已经在法国那边报警了,一点消息也没。” 程进说,“这个我真的没办法,我……” 他的话被打断,一个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电话,“三哥,二哥的电话。” 程进伸手接过,对面传来程思的声音,“你如果有消息就给他们说一声,不用特别帮着找。” 程进想了想,说,“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他对米先生说,“这样说吧,人去了哪儿我们不知道,只是米瑶入境的时候,我们有人知道,因为她以前毕竟和我们家有点关系。但随后她干什么,去什么地方,我们都不清楚。” 米先生说,“那能不能麻烦琦爷帮忙找找,琦爷人脉广,和法国大使馆也有关系,帮着找找可以吗?” 程进当然不能说程琦没在,他哥走他是唯一的知情人,说道,“我哥忙,根本没在伦敦。所以这事情我们真的爱莫能助。” “那怎么办?”米先生上前一步,拉上程进,“三爷,我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知道米瑶,她从16岁,就是在被你们程家保护的环境下长大,要是真的有什么事,让她怎么活?” 程进说,“这话太奇怪,现在说起来,你还是准备怪我们程家了?” “不是,不是。” 程进说:“我要是你,现在赶紧再到法国去找人,求我真的没用。” 米先生看他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也没用,赶紧离开,坐欧洲之星又赶往法国。 ******* 程琦悠悠转醒,睁开眼,入目是一个女孩子关心的脸,她焦急地盯着程琦,“你醒了吗,你醒了我就去机场里面叫人了?” 程琦用了好一会,才接收到她的声音。 女孩说,“你还有没什么地方不舒服,我也不敢走,这地方是个临时停靠点,你要没事我就去里面叫机场的工作人员来,有监控可以看,你不用担心,警察一定能抓到他们。” 程琦知道自己中了药,量还不清。他现在坐在一架行李车上。 女孩又说,“你刚刚遇上坏人了你知道吗?我从里面出来,正看到两个人拿走你的钱包,另一个人在卸你的表。” 程琦抬起手,看了眼衣服还在,他放心了。 闭了闭眼,离开了被保护的环境,人生原来如此曲折。 女孩关切地声音又传来,“你还好吗?能不能说话,如果能,我就进去叫人,你自己呆着太危险,我怕他们又回来,刚刚那种情况,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带你走,旁边还有车。” 程琦睁开眼看向她,女孩面容清纯,年纪很小,最多二十岁出头。 短发,眼神特别精灵,好像有灵气可以从眼中源源不断出来,帮她说话,她的怜悯,关心,还有望着自己的忐忑好奇。曾经,在顾惜的眼中,他也好像看到过这种东西。 程琦问,“你一个人,他们几个?” “三个。”女孩说,“一个在车上,一个阿姨拿了你的钱包,一个年轻女孩,拿了你的表。你快检查一下,还少了什么?” 程琦没有动,问道,“那你不怕?” 女孩一愣,露出羞涩的神情说,“我看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坏人,你倒在行李车上,我……我就想也没想,大喊了一声,‘老公’,然后我冲过来,他们就上车跑了。” 程琦:“……” 第151章 夏听音 程琦缓了缓,站起来,对那女孩说,“你留个电话和名字给我,回头这事会有人谢你。” “不用,不用。”女孩爽快地说,又歪头看他的表情,“你觉得怎么样?” 程琦示意无碍,说,“出租车就在旁边那边吧?” “对。”女孩疑惑地看他,“你不准备报警吗?喂——你。”因为程琦已经转身走了。 女孩连忙追上去,关心地追问,“你这样怎么行?你不叫机场的人看看监控吗?你的钱包丢了,护照什么的是不是也丢了。你有钱吗,这样怎么走?” 程琦走到出租车旁,说,“我没事,这事会有人谢你。”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对出租司机说了什么,车很快地开走,他没有侧头看一眼窗外道别,直视前方的样子,拒人千里之外的英俊。 留下女孩一个人,好像无法相信自己的热情换来如此冷漠。 车一路开出机场 司机透过倒后镜打量程琦,说,“你怎么从那边出来,机场扩建,现在都走另一边了。” 程琦茫然地和他对视。 司机说,“你看看别的停靠点,出租车也要排队。我刚刚等客人那地方都没人。机场里应该有指示牌,那个出口都不用了。” 程琦没说话,他什么心思都没,只想快点见顾惜。 司机看他不搭话,又说,“客人,我确认一下,是去高新区对吧?” “对。”程琦答 这个时间,星期五,顾惜应该是在公司,所以他说了顾惜公司的地址。 一路开出机场。 程琦的脸阴沉着,心里却越来越焦灼,这种时候,这件事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去找帝景城的自己人,不是去找方毕纯,不是让james快过来。 他想的反而是,他想见顾惜。 他为了这趟回来,半夜四点开车离开伦敦,连人带车坐渡轮,两个小时的漂洋过海到法国。从法国巴黎开车一路南行,八个小时才开到和意大利的边境,不敢停就从意大利飞。 在飞机上,他一刻都睡不着。 他只想见顾惜一眼,哪怕见一眼都好。这种想法烧的他连东西都吃不下。 只要想到马上能见到她,他觉得每个人都好像成了天使。 然后……然后他就挨了一个“天使”一闷棍 这种委屈,好像谁也帮不了,因为别人无法理解他,只有顾惜。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念顾惜,他想顾惜可以像那时候一样,抱着他的脖子,温柔地靠在他怀里。也想她从背后突然冲过来,紧紧搂着他的腰。或者训斥他几句,“你怎么那么笨,都被埋了一次还不知道小心。” 上次自己去港城找她,她第一时间都是那么紧张地问,“你就一个人,没人跟着?” 他喜欢她训斥自己的样子,虽然她不常用。 他垂下目光,顾惜爱他。 窗外景物飞驶而过,他什么画面也接收不到,一分一秒都是焦灼。 他想好了,等会见了顾惜,什么都不做,他要先抱她。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了再说。 她一定很生气,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以前的任何方法,逗她,欺负她,撩她,他现在都没办法再用。 好像那时那日,他是忽然有了被加持的天赋,那些都是为了顾惜陡然拥有的技能。 现在,全都没了。 早没了。 他的心里猛然心酸无比。时过境迁,已经过去快两年。 “你刚下飞机呀,怎么没有行李?”出租司机从前面问。 程琦的思路被打断,听出来,司机是在考量他有没有钱付车费,他自然……是没有。 他这次出门有带钱。 卡,证件,护照,不过全在包里。 程琦在身上摸了摸,也没剩余。 出租车司机从倒后镜一直看他。 程琦问:“如果客人丢了钱包,一般怎么给你付钱?” 司机说,“等会下车用支付宝给我也行。” 程琦知道支付宝是什么,他上次网购用过一次。他说,“我电话也丢了,还有什么办法?” “那就原始一点,你到家再给我。”司机大哥说完,又补充,“对了,你给我的是单位的地址,你……是你的公司在那边吧?” 他透着倒后镜继续打量程琦,司机大哥也是有眼光的,是王子一定要发光,程琦爷虽然今天出门被洗劫过,可人家依旧可以通过他“落魄”的排场看出潜藏的绩优。 司机大哥说,“那去公司让人下来给一下,或者我跟你上去都行。” 程琦想了一下自己到楼下,要顾惜下来付车费的样子。 有那么一秒,他其实想去和顾惜要,他这么“可怜”的回来,她再生气,也会心疼自己的。可是不行,他等会得先抱她,不能见她让她先掏车费。 而且,带着出租司机上楼吗? 顾惜公司好像在20楼……都不好。 他弯下腰,默默去解皮鞋鞋带,皮鞋还是锃亮的。过了会,他从鞋侧拿出一个比米粒还大的东西,看了看,不情不愿地按了一下,那米粒之光就在他手中开始闪动。 他把那追踪器塞回鞋跟里,他这是军用的,不开的时候安检也查不到。 二十分钟后,车拐进了开发区。 司机大哥开的很稳很慢,后面的客人关键太闷。 顾惜的“轻酿饮品公司”就在这里。新开发区,写字楼林立。摩天大楼下,出租车停靠,没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有车跟上他们,司机转头说,“到了,是这儿吧。” 后面的人坐着不动。 司机大哥把表抬上去,“先生到了。” “好。”后面的男人说。 声音真好听,可咋不下车,这么大的做派难道要我去开车门?司机大哥回头刚准备再提醒。 车门就被打开,外面挤过来两个男人,弯腰一看后座的人,齐声叫了句,“琦爷。” 司机大哥:“……” 程琦板着脸下了车,对外头人说,“车费付了。楼下等着。” 他往里走,一刻不耽误,大厦宽敞人来人往,他从电梯旁的公司名里面看到“轻酿”的名字,那是他女朋友的公司,好像顿时吃了定心丸。 “琦爷。”后面追上来一个,小声叫他,周围人挺多的。 程琦心急不想理他们,他不想和他们解释发生什么事了,行李去哪儿了,为什么突然一个人来帝景城。也不想解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琦爷”那人又叫 电梯一层层下来,他面前的这部到了三楼。 “琦爷。”后面人等不及了,“您来找顾小姐吗?顾小姐不在公司。”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程琦站着不动,转身来看着说话的人。 那人神色严肃,看着他说,“今天是周五,顾小姐去看心理医生了。” ******* 坐在车上 程琦听着自己人的汇报: “顾小姐之前周五就会去看心理医生,这位医生姓季,她第一次去是在两个多月前,琦爷您走后十天的时候。” 程琦看了他一眼,那人坐在副驾驶,无法与他视线相接,拿着手机里的文件夹继续理直气壮地念。 “您让调查顾小姐上两个月的情况,这事情才办好,资料都寄给您了,想来您没看。顾小姐在您走后,当天晚上就回了她自己家。第二天一早,又回您那里把那两只驯鹿牵走了。她本来要送动物园,但好像没成功,她就带到了自己的饮料厂,圈了一块地,把家里驯鹿的那栋调温控制的房子搬走了。” 程琦坐着不动。 前面副驾驶的人继续说,“后来她去了工厂,待了将近十天。关于这个的原因,我们分析,是因为顾小姐之前已经订了婚纱,后来说不结婚,怕人议论。所以她就去了厂里。这是我们监控了他们员工的聊天之后总结到的。” 程琦觉得前面的人,拿着冰锥在自己心上改刀。 这里就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在副驾驶。 开车的继续开的稳当。 副驾驶的又念道:“然后她从厂里回来,请了两个保镖一个司机,买了一套房子在她公司旁边,这样她每天上下班只用五分钟就能到家。” 程琦知道,以前顾惜每天上下班都要一个小时。 报告的声音又说,“我们知道她去看心理医生,毕竟要注意她的安全。所以在她第一次去了之后,我们有找dan帮了忙。” dan是个黑客。 程琦蓦然想到,程进曾经说过,那时候顾惜的人去自己家打扫卫生,顾惜第一次来,程进在监控里认出她,就喜不自胜地冲下去抱住顾惜。后来事后怕他知道,程进曾经想过找dan弄回那段已经发给他的视频。 才是两年前的事情,为什么好像过了好久好久。 “继续说。” “有dan的帮忙,我们黑进了医生的电脑,取得了一些资料。顾小姐一直失眠,后来医生不给她开安眠药,她就让自己的员工帮忙弄来了一瓶……估计是一直在吃。这两个月情况应该已经慢慢在好转,她之前去山地忙有机种植基地的时候,一直没有和这个医生见面。今天是她这两个月的第一次。” “只是失眠?” “我们有顾小姐的病情录音,您要听吗?” “到了。”开车的说,“就是那栋大楼。” 程琦循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在马路的这边,隔着挺远。 旁边的车门打开,走过来一个人。驾驶位车窗打下,那人探头看到程琦,“琦爷。” “怎么样?”司机位的问他。 “没什么情况。” 司机转头对程琦说,“琦爷,顾小姐预约的11点,刚刚我们三个就在这里,收到您的指示我们俩赶了过去。” 程琦想问一共几个人在这里“保护”顾惜。可是却觉得嗓子里卡着,什么也说不出。 他说,“你们三个去旁边车上坐吧。录音留下就行。” 副驾驶的递给他一个ipod,那个小方块在程琦的手里,火炭般。司机留给他一个望远镜,大家转眼都下了车。 程琦低头,慢慢把耳机戴上。 期待中的声音传来,他心情沉重而紧张。 “你们这行是不是可以催眠,我心里有点很困惑的事情,我想找个信得过的专家,把那部分帮我催眠掉。” 程琦看向手里的小方块,不敢相信。 顾惜的声音,“可这事情困扰到我,比如开会的时候,忽然眼泪自己掉下来,莫名其妙。我下面很多员工,两家公司,我没有时间被这种事情困扰。” “你失恋了?”男声说。 漫长的空白。 程琦的手摩挲着,心开始慌乱。 顾惜说,“算是离婚吧。不过是和平的离婚,我非常理解对方,也完全没有怨怪。” 程琦瞪大了眼睛, ——离婚?! 在她的心里,竟然是和结婚,离婚般过了一场。 他垂下目光,顾惜爱他。 第一次的录音很短。转眼跳到第二次。 顾惜说,“我让人帮我买了这个,现在每天都在吃,可我并不想自己这样私自用药,你看一下,然后给我重新开药吧。” “你在什么地方买的,外头假药多,你知道吗?” 程琦又被抓了吸引力,顾惜的声音和第一次已经不同,冷硬了许多。 顾惜说,“吃了药也没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大概,只是情绪比较暴躁,总想发脾气。” “你是明星徐洋的前女友……你没结婚。”那医生说。 顾惜说,“是要结的,但在我看来,和已经结婚了也差不多。” “那分手原因是什么?” “心理医生会这样问病人?” 医生温和地说:“你可以暂时不要当我是个医生,我们随意聊两句。” “我不习惯和人聊天,如果你不是医生,咱们没机会这样坐着说话。” 程琦露出一点笑容,夹着苦涩,他女朋友在外面果然强势。 “那你有没有去过,和你前夫一起去过的地方?” 程琦的心揪着,他们没有分手,他也不是“前夫”,可他没有带顾惜去旅行过。 却听顾惜说:“我们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我太忙了,很少有时间陪他。” 程琦愣住,他女朋友,就这么轻描淡写全都担了。 他心抽紧,顾惜爱他。 顾惜说,“我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我是成年人,什么道理都懂。你给我开药就行。这次我不要你催眠了,我估计那事情应该也有别的风险。” 医生说,“可是你这样不行呀,你这么维护你已经分开的所谓前夫,并不是一件好事。你在过度美化你们的感情,这就是造成你情绪问题的根本原因。” 顾惜急了,“什么叫过分美化,你都不知道我们的具体情况,你凭什么说我是过度美好。” 医生追问,“那在你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顾惜带怒气的声音,“分开的事情也不怪他,是我的问题,是我一直令他觉得,他是我的唯一。然后忽然有一天,他发现原来并不是。他一直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不好过,他是觉得我背叛了我们中间的独一无二才会生气。” “他不是唯一的。正常的爱是包容的……病理性自恋才会陷在自己的世界,往往会做成伤害情侣的行为,”医生语气肯定,“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的一些举动,也默许了他的态度。” “胡说!”顾惜声音震怒,“你知道什么,他好到别人见一面都是福气,可他爱我,给了我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给过别人的感情。他爱我,在心里面依赖我。所以才会受不了一些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凭什么指责别人的感情。” 程琦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呼吸,那句句如刀,收割着他的神经。 他坐在车里,从来没有觉得,初冬这么寒冷。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凭什么闯到她的生活里,把她的生活搅合的一团乱,而后一走了之。是他先死缠烂打追她的。是他硬要和她在一起。 她拼命地躲他,怕的是什么?不正是俩人不对等关系中,自己可能给予她的欺负。 他却只是嘴上说懂的。 他其实从来不曾懂她。 他嫌弃她曾经的愚蠢,嫌弃她为了一个男人那样不自爱,嫌弃她令自己颜面尽失。可纵然分手了,她还是那么心疼维护自己。 那生理性的厌恶,见到她就想把她推下楼的冲动已经完全消失,他只想抱着她。 抱紧她。 像第一次分离的时候,她从背后冲过来猛然抱住他,不舍得他走。那样的抱住。 车里的电话响。 程琦接了,没说话 对面传来声音,“琦爷,顾小姐出来了。” 他看向对面,人很多,他却一眼看到了顾惜,太远了,他拿起望远镜。 镜头恍惚中变得清晰,锁定。 顾惜穿着件红色的风衣,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穿红色。红色风衣里,是白色的连衣裙,他看出来,是那天照片上他看到背影的那条裙子,因为长度一样。都是到膝盖。 红和白,娇艳和纯洁,他从来不知道可以这么好看。 顾惜没有盘发,她披着头发,长发那么长,那么直,发梢被风吹起来。她的样子有种东方女性古典的味道,长发挽的耳后的样子,婉约,温柔,那么美。 程琦看傻了眼,她侧头在听旁边人说话,一个年轻男人,她脸上一直都带着笑。那笑容陌生而遥远。 和以前他见过的都不一样,是另一种。 左边耳机里,传来顾惜的声音,“现在的社会对女性要求太多,男人找女朋友,首先要漂亮,不漂亮不要。漂亮还希望学历高,学历高也不能高分低能。情商也的高。双商都有了,还得有工作能力。可是工作能力有了,又会被挑剔太强势,男人就会想,还是要个温柔的。” 医生说,“这样听起来,怎么觉得你每一样都具备。” “您真会开玩笑。”顾惜的声音带笑。是今天的。 程琦觉得心如刀割,谁也无法理解他此时的悲苦,那时候,在家里,顾惜最喜欢绑两条辫子,那头发梳的很好,显得脑袋方方的,带着稚气。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顾惜一定是故意的。她一直都怕自己觉得她强势,害怕她自己不够这些世俗的标准,害怕人性的丑恶,挑三拣四,也害怕自己会挑剔她。 那时候,顾惜真爱他。 ——而她如先知,最后,自己真的挑剔了她。 顾惜一行人顺着大厦前的路,左行,越走越远,没有上车的打算。 他看着顾惜的背影,她一侧头,风吹起她的长发,飘在身后。 世界整个安静。 他听到自己剧烈破碎的心跳声。 那亮色渐行渐远,像在风里摇曳的花,红的白的都好,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只是远在天边,再也与他无关。 自己根本配不上顾惜,为什么要回来? 第152章 夏听音 西班牙郊区 黑色的轿车停下,一个女人从车里被扔出来,身上的裙子撕成了破布,她自己也如同破败的抹布。 车卷着树叶离去。 只留下她一人,荒郊野外,睡在厚厚地落叶中。 ****** 帝景城 程琦长这么大,从没觉得自己荒谬过。 他从未有机会做荒谬的事,但这一次,他独自坐在车里,才惊觉,自己有多荒谬。 从国内飞到伦敦,又从伦敦辗转去法国,意大利再十几个小时飞回来,绕这么大一圈,超过50个小时没有睡觉。 在这50个多小时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想看一眼顾惜。可是真正见到顾惜的时候,他才知道,他见了又能怎么样? 他亲手毁了他们美好的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顾惜那么爱他。 他从来都不知道顾惜那么爱他。 程琦心里来来回回,都是顾惜说的那句话:“你知道什么,他好到别人见一面都是福气!”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她的心深处,是这样觉得自己的。 她怎么可以,这么爱他? 他抬起手,觉得眼睛刺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疯了般要涌出来。 顾惜,这就是他爱的顾惜。 他见一次,就会爱一次的顾惜。 ******* 餐厅里, 顾惜和季医生面对面坐着。 顾惜打量着餐厅的装饰,木地板,墙上挂满老照片,窗帘都是洋气做旧的,像已经挂了一个世纪。 咿咿呀呀的音乐声响着,纯音乐,缓慢,带着多愁善感的气质流淌在空气中,置身这里,好像一下被拖离现实,创业生活的艰难,寻找人生价值的困惑,对社会要给予贡献的责任感,通通都忘掉,只剩下不问前程的及时行乐。 连周围的客人,也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轻言细语地说话。 顾惜看着远处的一张木头台子,上面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她说:“你常来这家吃饭吗?” “来过几次,就觉得他们家的食材比较特别,”季医生语调缓慢。 “你看……澳洲草饲西冷牛排,阿根廷精选牛腩,澳洲肥牛卷,澳洲谷饲板腱粒,美国的深海带子……”季医生对着食谱念,而后从食谱上方抬眼看着顾惜,眼中带笑,“顾小姐对哪一种比较有兴趣?” 顾惜说,“你一定要请我来这里,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她没什么兴趣看餐牌里的菜品。这家装修太好,菜价不高,这地段房价也不便宜,所以一算翻台率就知道,只能在食材上下功夫,58一份的牛排还想吃进口的,他们能吃上,老板就该吃西北风了。 季医生依旧很感兴趣地翻着餐牌,说,“你不是在经营有机农场吗?我觉得起名真是一种学问。你看看这名字,其实没有标明真的是澳洲的……人家叫澳洲肥牛卷而已。可一般人条件反射,就会觉得真的是进口的。” 顾惜微微露出笑容,“你这是跨行业分析?” “我就是说,从以前到现在,大家喊着要抵触,但心里还是喜欢进口的东西,特别是现在,食品安全让大家别无选择。” 顾惜喝了口饮料,她们的轻酿。 自己的东西放心。 糖少呀。 就听季医生说,“是不是还是喝自己的东西放心?” 顾惜一愣,看着他。 季医生对上她,也一愣说,“我是不是职业病又犯了?”他的语气有点呆。 两人对望了一会,突然都笑起来。 今天是季医生提出要请顾惜吃饭,顾惜觉得上次哭过后,心情顺畅了很多,所以就想着今天请季医生,病人请医生吃个饭,在她看来比较正常。 但这地方选的不错,让她这个工作忙碌的人,完全可以忘掉自己本来是干什么的。 要不是对面的人不对,这地方非常适合忘我地谈情说爱。 她的司机和保镖另起一桌,不过他们吃的不是很自在,这地方,三个大男人坐一个小小的桌子,把他们别扭死。 饭后,大家一起漫步回诊所,都是自己的老板,他们这顿饭,吃的有点久。在顾惜的车旁,大家道了别。 季医生嘱咐顾惜,“晚上喝一杯热牛奶,听我给你发的音频资料,那个就可以帮助你入睡,药物,能少吃就少吃。” “知道了,谢谢您。” 他又嘱咐,“要定时睡眠,你的作息时间也要调整。” 顾惜又答:“知道了。” 身后人开了车门,顾惜转身上了车。 一个保镖坐在副驾驶,另一个和顾惜坐在后座。车慢慢地开走。 季医生看着那搞笑的座次,笑的更深。 顾惜的车一路拐下台阶,她没有看马路对面,没有看到依旧停在那边的车。她拿出电话,开始安排下午的行程。 一直到她的车开的看不见,程琦才收回目光。 眷恋而不甘地。 车窗打下,外面人说,“琦爷s已经在路上,预计午夜三点就能到。mac在飞机上,半小时就到。” 程琦不说话。 他知道经过这次,自己估计什么形象都没了。他手下都是人精,只这样绕地球飞一圈,辗转回来偷看女朋友,还被在机场洗劫,就够他们偷笑一年的。 车窗滑上去。 他不想和他们说话。 另一个问题,他住哪儿? 家都给顾惜了。 车窗又滑下,他说,“进来开车吧。” 外头那家伙是兼职的司机,赶紧进来开车,不用程琦吩咐,往顾惜公司的方向开去,一边开,一边说,“顾小姐把她的管理咨询公司也搬到了这边,这样节省时间。她通常把饭局都安排在中午,晚上一般都是安副总出席轻酿的饭局。顾小姐下班后偶尔和戴邵东吃饭,她妹妹如果回来,她就去顾念小姐家。但多数都是自己回家。” 程琦问,“她现在住的地方在哪儿?” 司机说,“就在她公司附近,我带您绕过去看看?” 程琦不说话,不说话就代表默认。 车开到顾惜的公寓楼下,一片波澜壮阔的高层,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钢筋丛林,程琦相信,如果住这里,他有两天的时间会担心找不到家门,完全一模一样。 同时心里又难过,他的顾惜是与众不同的,怎么能和别人住在这样一模一样的地方。 车里安静,司机如坐针毡,他和程琦接触少,大气都不敢喘,又庆幸中午没吃奇怪的东西,要是这会放个屁可怎么办?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他一看,连忙对程琦说,“琦爷,是mac那边来的电话,他们大概快到了。”他下车去接电话。 程琦等顾惜吃饭,等了快两小时,从他开追踪器开始,mac就应该已经出发,从家里飞过来,只是飞行时间,这段足够了。 不用说,现在是在找就近的降落地点。 司机开了车门,探头进来说,“琦爷,老爷子据说在家里晕倒了。” 程琦看向他,“什么?” “老爷子晕倒了。” 程琦顿时震怒,“出什么事了?”一定不会是知道他来这里,他的人还没有这么大胆。 “不清楚,mac说亲自和您说,直升机会停在附近的一个医院的停机坪。和那边打过招呼了。” “过去。”程琦说,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两辆车,飞快地冲往那家医院。 楼上,顾惜正在她的管理咨询公司和大家开会。 “现在十月,从现在开始,就是咱们打仗的时候。”她把头发在身后随意绑了一下,不过因为穿红衣服,令大家都觉得今天很热闹,顾惜指着身后的幻灯图片说,“大家好好干,年底红包至少双粮。” 大家都拍手,会议室热闹的不得了。 顾惜又说,“已经和戴先生商量好,明天咱们的轻食餐厅就开始正式装修,你们现在就开始出营销方案。大概要求已经发给你们了。” 大家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 策划部经理说,“顾总,开业的日期咱们这次看看万年历吧,早点定,因为这五家店的位置,都不是很好,到时候咱们弄热闹一点。” “可以。”顾惜说,“这五家以前都是中式快餐店,没有特色,但是地方很规整,我都去看过,你们明天也可以去看看,然后三天后把营销方案交给我。” 因为她已经给了大致思路,所以三天够用。 散会了。顾惜从公司走出去,顺着宽敞的走廊,路过楼梯,电梯,进了对面的公司,接待小姐站起来。 “顾总。” 顾惜点头,走进去。两名接待小姐坐下,露出身后一排不大却金光闪闪的字,“轻酿饮品有限公司。” ****** 直升机的螺旋桨飞速旋转落下,旋出巨大的风流漩涡。 程琦坐在车里,看到飞机落稳,mac带人跳下来,急速跑过来。 车门打开,他下了车。 mac冲过来,脸色沉重,“老爷子在医院,两个小时前收到米家的消息,在安达卢西亚的郊外,发现了被遗弃的米小姐。” “被遗弃?” mac神色尴尬,“她被扔在那边,人没死,就是遇上了……那个什么变态,被虐待的不轻,脸上的骨头都被打变形了,人现在还在抢救。米先生的情况也不太好。”mac对着程琦报告不出“性变态”三个字。 但程琦已经意会。 他如果会骂人,他现在一定把自己知道的最难听的话,都骂一遍。 这真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琦爷是现在就去医院吗?老爷子等着呢。” 程琦忍着怒气往飞机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后面紧跟的mac差点撞上他。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留在这里,我今天在机场出点事。你去查,找出租司机要出事地点,然后去查监控,对方是团伙。有个年轻女孩救了我。” mac心里茫然,表面精明地点头,“是的,琦爷。” 看到飞机轰隆隆飞上去,他跑的不快,也没有被吹乱发型。他们都是板寸,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简单问了下接琦爷的司机,知道要他们付了车费。mac一下就明白了。 乖乖,琦爷……被洗劫了呀。 竟然被洗劫?! 那表, 那护照, 那各种卡, 最重要,那绕了地球一圈,想甩掉他们来看的女朋友…… 他问司机:“那和顾小姐见面了吗?说话了吗?” “远远看了一眼,没说话。” mac板着脸点头,“走。” 心里笑翻了,原来——还没有见上。 太悲剧了……吧。 mac觉得,琦爷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他们挺喜欢为他工作,特别是近两年,那隐藏乐趣大大的。 高工资高福利不说。 就像这绕地球一圈,然后还被在机场洗劫的事情,要不是老爷子晕倒,他们真的可以乐一整年。 第153章 夏听音 程琦觉得离开了顾惜,他的运气是越来越差。 医生从程老爷子卧室出来,程琦连忙从沙发上起来,医生说,“没什么,人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以后太激烈的消息,斟酌一下才告诉老爷子。” 程思说,“血压现在怎么样?” “都恢复了。”医生说。 又示意程琦出去说话。 程琦先行一步。 大家来到外面,顺着楼梯下了楼,客厅宽敞,色调沉重,天已经蒙蒙黑,显得屋里更是沉闷冷清。 医生看向程琦说,“程老爷子……他的心脏不太好了。” 程琦的心沉沉往下一落,“病理性的还是?” “我觉得是心理郁结。他有心事。” 程琦说,“上周你来给他检查,有发现这个问题吗?” “有些早搏,我给他开了药,但他没有服用。”医生看向程思,“今天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他毕竟已经76岁了。人脾气性子又火爆,本来就肝火旺。” 程思说,“知道了。今天是外头人直接打了他的电话,家里正好乱,被钻了空子,以后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所谓乱,不过是程琦突然出事,他那追踪器是应急的,所以收到消息的,他们都乱了,老爷子这边,才接到了米家的电话。 程琦心里沉甸甸的,他说,“那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医生看着他,好一会才说:“还有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跟程老爷子,也有二十年了。他心里无非就是惦记那点事,一辈子就执着在这上面。” 程琦点了点头,好像听进去了般,淡声说,“我知道了。让程思送您出去。” 医生知道这位的做派,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儿子。 他心中叹着气,又加了一句,“这个年纪,已经是中风心脏病高危了。” 程琦点头,示意程思送人。 看到医生出去,他看着楼梯,大厅里就他一个,深枣红色的大楼梯,宽而厚的原木深枣红地板,拼接的一丝不苟,像他曾经一板一眼绝不出错的生活,他顺着楼梯往上走,从未这么孤单过。 父亲不会接收顾惜。 顾惜也不会轻易的原谅他。 顾惜更不会,去讨好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如若是以前,自己从未伤害过她,也许什么难关苦难,她都会心甘情愿和自己扛,但现在,自己已经信用跌负极了。 他站在父亲房门口,手扶在扶手上。 推门走了进去 一路来到卧室,只亮着小灯,程老爷子睁着眼,躺着。 “爸——”他走过去。 程老爷子看他一眼,眼睛依旧是有神,充满严厉的。 程琦柔声问,“要不要喝水?” 程老爷子还是看着他。 程琦说,“都是和咱们家没有关系的人了,你又何必为了外人气坏自己,你也不想想,如果你有点什么事,人家会不会放在心上,难过的还不是我们三个。阿进一听你晕倒,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现在已经赶回来了。” 程老爷子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程琦继续说,“虽然你心里只有我,可是你想想,我有谁?他们俩,也是您的儿子,是我的兄弟。” 程老爷子蹦出来一句,“你从哪儿回来?” 程琦抬手给他扯被子的手顿住,他停了停,说,“医生说你不能动气。” 程老爷子说,“你不是去欧洲了,怎么回来这么快?” 程琦看着他,对着他的目光说,“我去了帝景城,刚到,就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赶回来了。我可以在外头多晃悠几个小时,可你是我爸爸。” 他伸手过去,拉住程老爷子的,“爸——你别动气。你要是有事了,我后脚就可以娶我想娶的人,可是我也不想那样……我想你喜欢她。” 程老爷子吼道,“你怕气不死我,我才不会喜欢她。” 程琦说:“那你今天为什么生气?把自己气成这样?” “哼——”你别以为逮住了机会,程老爷子挣扎着坐起来,“米瑶是我看走了眼,养了她几年,竟然养出这么一个蠢货。他们给你说了没有?” 程琦摇头,“我担心你,一直在外头。” 程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说:“简直气死我。被从郊外发现,说是从米兰,她自己主动上了人家的车……这简直,我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蠢的女人,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单身女孩,人家那么多人,她也敢上人家的车。” 程琦听的云里雾里,他是真不知道内情。 外面门响,接着脚步走近,门推开,程思走进来。 程老爷子说,“正好,让程思和你说,看看是不是气死人,咱们家的脸都让丢尽了。” 程琦看向程思。 程思说:“她一个人去法国旅行,以前因为咱们家的关系,她放假也都忙着学东西,很少出去旅行。这次不是正好得了空,就去欧洲了。” 程琦心里不耐,说,“挑重点就行。” “然后……她独自去了米兰,在修女院看《最后的晚餐》时,遇上一个人,对方挺有点来头,我们找人去查了,但是人家的资料都是保密的。如果再查,需要动用关系,我不敢做主,就大概查了一下。对方一直带着她,从米兰开车上去罗马,拐到摩纳哥,再到巴塞罗那,最后开到塞维利亚,玩够了,把她扔在了那。” 程琦惊讶地看着程思,玩够了,这样的话程思都能说出来。 程思抬头,看到他的目光,解释说,“被性虐的很厉害,全身骨头断了很多地方,脸上伤的也厉害,需要整容。” 程琦简直无言以对,他看向程老爷子。 程老爷子说,“米家打电话来的时候,说要你一定查出来凶手,还他家一个公道。你说……是不是气死人。” 程琦伸手,帮父亲顺着胸口,说,“不好查,对方一路从意大利开到西班牙,需要途径法国,还去了摩纳哥,过四个边境畅通无阻,还多带一个人,就算是我,也要费些周折。那不是一般人。” 程老爷子说,“你们说说,她怎么能那么蠢?” 程琦才有过类似的遭遇,在一个安全的环境待久了,就会变得没有戒心。他说,“她以前的环境到底还是简单了点,和她打交道的都是上等人,就算勾心斗角,看在咱们家的关系上,也会谦让一二。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会明白,其实人家不是给她面子,而是给她背后的人面子。我曾经点过她的,不过她没有听进去。” “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往自己身上揽事情。”程老爷子说,“供她吃,供她喝,以前以为是个好的,谁知道骨头三两重,看到个男人就随便上人家的车。” 程琦看向程思,问道,“对方一点也查不到吗?” 程思摇头,“其实算好的,捡回来一条命,没被卖到欧洲的低等妓院就不错了。” 程琦:“……”他听出了程思的怨气。 他说,“那你去和米家人交涉吧,亲自飞一趟,这件事咱们管不了,你就实话实说。欧洲太多贩卖妇女的组织,亚洲单身女性在那边本来就应该小心。我们在那边都要注意安全,不然我要james干什么?” 程思点了点头,说,“其实不用说那么多,你从不向人解释。何必为了他们破例。” 程琦说,“你去吧,他们家就这一个女儿,你把西班牙《世界报》上不久前的新闻拿给他们看看,西班牙是贩卖贩卖妇女的第三大国,那上面不是写两百万的女性都被跨国贩卖,在中东沦为暗娼吗?让他们知道,人能找到已经是万幸。” 程思默不作声的出去,这世上不幸的事情天天都有,只是人人都有侥幸,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你回神了。”程老爷子的声音传来,唤程琦,“说说你去帝景城的事情。” 程琦起身给他倒水,“你这身体还没好呢。” “你就那么忘不了她?”程老爷子不接杯子。 程琦看着杯子里的水,心也和那水一样,前所未有的澄清,他说,“我今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想过。如果我直接回来,你就会猜到我去了什么地方。因为我从小去的地方就简单,就那么几个。可是我不回来看你,更不可能。”他看向程老爷子,“我之前生她的气,比任何人都气,可是我今天去,才知道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程老爷子撇了撇嘴,不屑地样子。 程琦说,“我也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在床边坐下,垂着目光,看着手里的杯子说,“……我听了她在心理医生那里的录音。等会我拿给你听听。” 程琦想了想,伸手,从西装内口袋掏出ipod,递给程老爷子,“还是现在给你听吧。” 程老爷子转开脸说,“我不听。” 程琦露出点笑容,说,“不听就不听,我给你说也一样。” 程老爷子坐了起来,还没说话,忽然外间门响,程思走了进来,虽然极力在控制,可是程老爷子看出了他表情不对。 程思说,“琦爷,下面找你有点事。” “有事就在这儿说!”程老爷子坐直了,“你看看你那样子,好歹也是我看大的。都写在脸上了。” 程思看着程琦。 程琦点头,“说吧。” 程思稳下来语调说,“阿进出事了。他被人开车撞了。” 程琦一下站了起来。 ******* 程琦觉得离开了顾惜,他的运气真的是越来越差。 从父亲晕倒后,程进也住院了。 程琦和程思一起赶过去,程老爷子听到这消息,病也一下好了。因为他有了岌岌可危的感觉。 程家看似热闹,但人丁单薄,真是损失不起任何一个。 他平时嘴上拿程思程进不当亲儿子,可要出事,还是很急的。 程琦可怜,又是12小时的飞行,这位先生坐飞机坐到一年都不想再飞了。不过和他不相上下的是s带人刚飞回帝景城,就收到消息,琦爷又飞去英国了。他又跟着飞。 他们这次都体会到了飞行员的艰辛。 飞机到的时候是下午。 程琦一行带着寒气冲到私家医院。刚刚路上接到消息,程进已经脱离了危险。 程琦到病房的时候,程进还在睡。 “琦爷,撞在了腰上,腿有骨折,总体不是很严重,但一定要卧床。”旁边人低声和他报告。 程思去找医生。 程琦看到程进,才觉得松了口气,旁边人拉椅子过来。他慢慢坐下,看到程进搭在外头的手,他伸手给程进放进被子里,这个混小子,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睡觉的样子。 他心里难受,问旁边人,“到底怎么回事?” “对方醉酒驾车,三哥听说老爷子晕倒,我们赶着往机场去,一出门,就看到那疯子开车撞了过来。三哥没能躲开。” “那他人呢?” “被警察抓了。——当时就测了酒精,醉的很厉害。” 程琦说,“大白天喝醉,撞人还那么有准头。什么人种?” “西欧的,不会英语。” 程琦说:“不会英语就能开车,不知道英国驾照最难考吗?查!” “是。” 第154章 夏听音 病房里,三个人。 程进坐在病床上,程思在旁边给他削苹果,程进说,“我说你别削了,我都不想吃,上厕所不方便。” 程琦坐在另一边,手里的报告翻了一页,说,“不吃更不方便。” 程进对着天花板,展望了一下便秘的痛苦,露出苦瓜脸,说,“哥,我真的要躺到一月吗?” 程琦放下东西,看向他说,“如果不好好躺,也许得躺到二月。” “你又骗我。”程进说,“有谁骨头出问题躺那么久的?” 程思用叉子叉了一块,递给他,“不用都躺,你好了以后还要做复健,算了那个时间。” 程进把苹果递给程琦,“哥,你吃。” 程琦转开脸说,“我不吃苹果。” 程进呆滞住,被程琦忽然冰凉的声音弄的很不适应。随即电光石火间明白过来,他以前总和顾惜一起吃,现在触物伤情,所以不吃了。 一念至此,他对程思伸手,“快,我手机给我。” 程思擦了手,从充电器上拔下来递给他,“又打游戏?” “不是。”程进把苹果塞进嘴里,然后对着自己的腿照了一张,都打了石膏,实在像一根粗壮的白杨树。 程琦心疼他受伤,难得地伸出手,主动说,“我给你照,你这样子还要留念?” “不是。”程进说,按着短信,“我发给顾惜看看,我受伤了,看她说什么。” 程琦愣愣看着他,眼神中都是万万没想到。 程进看短信飞出去,感受到探究压抑热情的目光,他对程琦解释说,“她不回是她的事情,我发一下没有错对吧,不然将来你俩和好了。她怪我没告诉她。” 程琦看着他,眼神深沉,墨黑。 那眼神如果可以换成文字,不过一句: 这臭小子,真是没有白疼他。 “滴滴——”短信来。 程琦的心跟着跳快,他觉得整个人都乱了,心神都被程进的电话控制,像中了邪术。 程进看着念出短信,“怎么回事?”他翻过电话给程琦看,“你看,就四个字。哥,你说我该怎么说,让她能立刻飞来看我。” 他仰望天花板,“不如说实话,这两年你在国内,没有管过国外的生意,这行也是不进则退,现在有人盯上了我们的生意,亚洲人在国外本来就是外族,他们想趁机挤走咱们。所以找人开车撞了我。” “或者……”他看向程琦,却发现程琦挪开了视线,轻声说,“别说真话,不然她该担心了。就说不小心打冰球撞断了腿。” 程进嗯了一声,没二话,就按照程琦说的,发了短信过去。 又过了一会,收到了回复。 这次有点长,他点开,模仿顾惜的口气慢慢念: “疼吗?怎么这么大还不知道照顾自己。我不能去看你,今天我们旗下有五家餐厅开业,我走不开,也没有签证了。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程进读完有点丧气,“她不来看我。” 程琦不说话。 程思在旁边很想加一句,她还回你的短信,怎么不知足。 不知道有些人绕着地球飞一整圈,回去也是只能远远看一眼吗。 出口变成,“她的那餐厅是做轻食的,因为汤念聪那有机种植的东西不好销,所以试营业,也不一定能成。她当然不敢走开。” 这话自然是说给程琦听,程琦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说,“你明天就启程去美国吧。这边我留下。” “那怎么行?”程思程进顿时都面露急色。 程琦说,“没事,有些事情得我自己处理。方毕纯他们明年的几个展览也该开始准备。还有那么多人靠着咱们吃饭。这事情你们也办不成。” 程进担忧地说,“这次朝我动手的,这帮西欧人,都是没见过世面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们不过是收钱帮人卖命。他们的命不值钱,你看看那些给自己身上绑炸弹的,那都是神经病。” 程琦笑着说,“胡说。” 程琦说,“你的事情是意外,我将近两年没出现,人家以为你接手了呢。”他抬手,拍了拍程进的床,“以后有我在,你放心休息。” 三兄弟一时都沉默,这边的事情,程琦这两年断断续续都交给了程进。现在看来,显然还是不行。程进压不住。关系有时候不是那个人,就不好用了。 程琦自己也有错,他为了留在帝景城,甩手的干净,什么都不管不顾。现在终于收到了副作用。 他自己可以不在乎,可方毕纯那些靠他运作艺术品的艺术家,全部艺术前程在他身上,他又怎么能不管。 但是他一但重新接手,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找顾惜。 那不成了遥遥无期。 程进捏着电话,说,“那你和顾惜怎么办?”一想又说,“我快点好,我好了,今年你圣诞还能回去看她。” 程琦垂着目光说,“先这样吧,她也忙,一直想做的事情太多。我不耽误她,她做的更好。”他站起来,“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打个电话。” 看着他出去。 程进闷声说,“哥又难过了。” 程思连忙拉椅子坐下,小声说,“他还不知道,最近有人在追顾惜,没人敢和他说。你这事他嘴上不说,心里着急。现在你没事了,要不你和他说。” “有人追顾惜?”程进一把抓住他,“谁?” ******* 顾惜放下电话。 外面热闹喧嚣,顾念走进来,“姐,走剪彩。” 顾惜把电话放进包里,走到门口遇上汤念聪。他手里拿着一大束花,见了顾惜就塞给她。 顾惜说:“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农场又不种花。” “谁说不种,别人种给我的。”他扯了扯领带,说,“好久没打领带了,还有点不习惯。” 顾惜笑着把花交给服务员,“找个花瓶插上。摆在旁边的装饰木桌上。” “你放这里?”汤念聪指着那花,“我这么远带回来的。” “不放这里难道拿去公司放?”顾惜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顾念捏了捏顾惜的手。 顾惜装着不知道,又说,“以后带菜回来就行。” 外面热闹,今天申请了试食活动,在门口摆了临时的桌子,摆满了他们新鲜事物做成的简餐,因为答应今天的收入,都做慈善用途,所以城管没有出现。 大家剪了彩,顾惜把金剪刀刚放下,面前就又多了一束花。 她一抬头,对上季医生。 “恭喜。” 顾惜看着那花,抬手接了,说,“不是已经送过花篮了。”她转头,把花递给旁边的服务员,“和季先生之前送的放在一起。” 季医生说,“这是送给你的。” 顾惜说,“进去坐坐吧。”她的语气很温和,好像刚刚没有听懂季医生的话。 汤念聪在旁边冷眼旁观,此时走过来,问顾惜,“这位是……” 顾惜连忙说,“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季医生。”又和季医生说,“这位是汤念聪先生,我的合作伙伴。” “幸会。”季医生说。 汤念聪和他握了手。知道了这大概是顾惜的心理医生。 原来这家伙在追顾惜,追的这么明显,他不信顾惜不知道。 “顾惜。”戴邵东走过来,“走吧。” 顾惜连忙又再说,“邵东,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是季医生。” 戴邵东热情地伸手,握了握,又对顾惜说,“走吧。那边还等着呢。” 顾惜对季医生说,“我们今天开业不止这一家,要赶吉时。” 季医生说,“我也是中午抽空来看一眼,回头再说。” 顾惜点头,抱歉道,“下周我请你吃饭。”话刚说完,就被拉走了。 顾念从公司拉了几位明星过来助阵。 季医生看到他们分别上了两辆商务车,风驰电掣而去。 他走了几步,来到旁边停着的一辆车旁,拉开车门。 里面的人立刻笑着说,“你中午饭也不迟,就为过来给你的病人送束花。” “她不是普通的病人。” 驾驶位上的人笑,“那你问了吗,她和戴邵东是什么关系?” “朋友。”季医生说,“不用问也能看出来。” “那是。”他弟弟发动了车,“上次在你楼下见他们,我还以为你这病人是戴邵东的什么人呢。” 戴邵东是帝景城的名人,以前顾惜顾念是无名草根的时候,都已经听过他的名字。所以对某些人,真的不陌生。 季医生说,“刚刚汤念聪也在。”他打下车窗,长街上,很多人都拿着外卖的白色方盒子,上面印着“轻”fresh美食。 盒子颜色清丽,字体干净洋气,拿在手上,和顾惜公司轻酿的效果异曲同工。只是看到盒子,就觉得里面的东西很好吃。 他说,“汤念聪在追顾惜。他们还一起合作做生意。刚刚汤念聪见我满怀戒备,我记得以前也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和不同的女人在外头。” “这我可不知道。我做珠宝生意,和他没交集。不过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我哥哥要追人,我肯定全力帮忙。” 季医生说,“顾惜对人非常防备,她到现在都不愿和我更近一步。连做个普通朋友,在她这里都行不通。” “这话怎么说?”车融入了车流。 季医生关上车窗说,“她到现在都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一直季医生季医生的称呼我。这种女孩,我还真是没见过。” 他看着街上的人,更多的人手里拿上了那种白色的轻食盒子。他说,“我现在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不知道她以前的男朋友什么样,让她那么爱。” 十一月要到了,一年一年,过的越来越快,从他所知的知识领域分析,是因为生活太平静无波,才会有这种感觉。也许多一个温柔,可以说话的女朋友,真的不错。 他转头对他弟弟说,:“她的性格不错,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她以前的男朋友……真没眼光。” 他弟弟笑起来,“刚刚那么远,我都没看清样子,就满共见了三次。下次等我见见,再给你出主意。” “等到圣诞吧,圣诞的时候,估计我和她的关系,就能更近一步了。”季医生肯定地说。 第155章 夏听音 外面很热闹,里面坐着吃的客人并不多。来捧场的小明星都走了,顾惜招呼顾念吃午餐,顾念现在已经怀孕20周了。 桌上是粉色带花边的盘子,粗瓷,里面装着各种沙拉,桌子中间是粉色的玫瑰花,带白色的冬青叶,冬青叶是绿的。顾念伸手过去,“这花是假的呀,要不是看到这冬青是白叶子,我都看不出这玫瑰也是假的。” 顾惜说,“每天换鲜花成本也很高,这种玫瑰是影楼专用的,仿真度很高。” “对了。”顾念拿过包,“你看这个。”她掏出两件红色的小毛衣。 顾惜拿过看,毛衣像两岁孩子穿的,可没袖子,她说,“你给孩子这么早就买衣服,可这他们现在也穿不成呀。” 顾念拍着她的手笑,“什么给孩子的,给你那两只驯鹿的。我在网上买的,看到别人给自己的狗都买,我觉得挺好看。” 顾惜立时来了兴趣,说,“你把他们惯坏了,两个小笨蛋,知道什么呀。” 顾念哈哈大笑,“姐,你的语气好像人家给你孩子送东西一样。” 顾惜翻看着那毛衣,爱不释手,说,“你看这上面,还有圣诞树,这是特别给圣诞做的样式呢。” 顾念凑过去说,“回头孩子生了,也弄一件一样的,他们一起照相,想着就好看死了。” “好呀,好呀。”顾惜也凑过去,和妹妹头对头说话。 侧面连着露天的花园,摆着原木花园式的桌椅,戴邵东和汤念聪坐着,汤念聪正在吸烟。他一直透着窗框,看里面的顾惜。 “你看她,和她妹一块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和变了个人一样。” 戴邵东快速地吃东西,他中午忙到没时间吃东西,“那是她妹妹,唯一的亲人,顾惜的思想挺传统的。她经过上次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人,她妹妹的孩子,她报了很多的心思。” 汤念聪深吸一口烟,皱眉,低头弹烟灰说,“今天来的那个季医生怎么回事,他是顾惜的医生,怎么还私下和顾惜接触?” “这我不清楚。”戴邵东左手拿纸巾擦擦嘴,继续吃,说,“不过顾惜从上次之后,好像就不去看他了。他们现在没有医患关系了。” “那也不行。”汤念聪说,“一点职业道德都没。顾惜怎么这么没眼光,找个这样的医生。” 戴邵东低着头继续吃,不说话。 汤念聪又说,“你不知道这条吗,心理医生因为职业优势,可以诱导病人对他们移情。” 戴邵东不耐说,“你想投诉去找顾惜。” 汤念聪一想也就是,和戴邵东说也没用,就把顾惜叫了出来,训斥道,“你不知道吗?病人不应该这样和医生私下做朋友。因为他是你的心理医生,你什么都告诉他,会对他产生心理依赖,你怎么那么笨,你都不应该和他说你的真实名字。” 顾惜看着他,外面的客人来的越来越多,今天他们五家餐厅开业,她一大堆事情要做,这个合作人却拉着她在这里说这个,她说,“汤念聪,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和我合作,希望你能给我起码的尊重,不要管我的私事。” “但你被人骗了怎么办?” 顾惜看着他说,“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爱的生不如死,如果他真的有本事,利用职业优势让我爱上他,令我可以忘了那个人,我愿意谢谢他。” 汤念聪傻了般看着她,顾惜立着,她后面是墨绿色的门框,做旧质感,像跨越一百年却跨不出的岁月,顾惜如同站在那框子里,别人进不去,她也跨出不来。 就听顾惜又异常清晰地说,“对别人,也是一样!” 戴邵东在旁边听到,连忙跳起来,拉开汤念聪,对顾惜说,“顾惜你别理他,他也是担心你。你去忙。” 汤念聪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从顾惜的话里回神。 顾惜转身进去了。 “你也是的。怎么忽然和顾惜说那个,她只是你的合伙人,你管的也太宽了些。”戴邵东拉他坐下。 汤念聪说,“你刚……听到了没,她说她爱的生不如死。” 戴邵东回忆了一下程进帅气的脸,玩世不恭的大孩子样,总结说,“顾惜喜欢孩子气的男人。看不出她外表柔弱,内里还挺强势。” 汤念聪还在重复,“她怎么说她爱的生不如死?我明明看她每天工作挺积极的。” 戴邵东心里说,那话也许就是挡你一下,不想你有非分之想,不过他要说透,不免坏了顾惜原本的意图。他说,“你别管顾惜,你应该想想自己,你是不是认真的,你总给她送花,合伙人就当合伙人,你送的什么花?简直莫名其妙。不过顾惜这次也是忍你,换成别人她一定都不和你合作了。” 汤念聪说,“你别说了,听见你啰嗦我就烦。” 戴邵东端起盘子站了起来,“狗什么的,你自己意会吧。真是狗咬吕洞宾……”他气的语无伦次了。 戴邵东拿着盘子递给厨房的人,里面的人笑说,“戴总,咱们这里不是快餐店形式。” “顺手。”戴邵东转头,看到顾惜在和顾念说话。面上没有不高兴,他走过去,和顾惜说,“走吧,我送你回公司。” 顾惜站起来,扶顾念,她的手机在包里响,她拿出看到号码,没有接,放进包里。 戴邵东比她高,扫到上面是季医生的名字。 他没说话。 却听顾念问,“是不是那医生,你约了他明天吃饭,那还和我去产检吗?” 顾惜说,“我没准备去,刚刚是客气一下。走吧。” 戴邵东忍下了想嘱咐的话。 刚走几步,顾惜的手机又响,顾惜拿出来一看,一串零。 这是国际长途。 她接了电话。 对面就传来程进的声音,“顾惜——” 顾惜柔声说,“阿进,你的腿怎么样?”她往旁边两步,示意戴邵东她要接电话。 程进的声音又传来,“不能下床最少三个月,我现在在英国,这边的事情也没办法管了,我哥现在过来,亲自又接手这边的事情。” 顾惜拿着电话,心砰砰乱跳,只要听到那个人的消息,就可以令自己瞬间乱了方寸,她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吃东西注意点。” “我给你打电话是背着我哥,他其实之前偷偷回去看过你,就上两周,他自己一个人回去的。路上还吃了苦。可他刚到,我这里就出事了。他没见上你就又被迫赶了回来。顾惜,我哥想你想的不行了。” 顾惜拿着电话,心猛然舍弃她狂跳而去,她头都懵了,好一会,才说,“上次我给你说的话,你忘了吗?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不想想以前的事情。你们也别只想着自己。”她说完挂了电话。 手有些抖,心里莫名其妙的怒气,还有委屈。 顾念走到她身边,伸手搂她,“姐,”却一抱,大肚子先挨上顾惜,把顾惜撞了一下,她自己也反作用力。 “小心点。”顾惜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平复着情绪说,“没事,走吧。” 顾念搂上顾惜的手臂。 俩人相伴往外走。 戴邵东跟在后天,心里反反复复都是刚刚那几句话,原来顾惜真的是和程进恋爱了一场。然后因为徐洋被甩了,现在程进一定是后悔了,所以又给顾惜打电话。 他的车跟着顾惜的,送她。也顺路回公司。 就他自己开车,更是天马行空地顺着这件事,亏得顾惜还那么轻言细语接电话,要是他,他那样和女孩分手,都会拉不下脸再回头。果然符合程进,程家就他才能做出这件事。 他刚刚看的清楚,顾惜上车的时候,都快哭了。想到这里,他有点受不了。 一把方向靠在旁边,也不送顾惜了。拿出手机来,找到程琦的手机号,这号码他以前没有。以前大家找程琦都是只能先找到程进或者程思。这还是八月去给程琦过生日,后来方毕纯硬给他的号码。 他觉得冥冥中有天意,原来就是为了今天用。 他拨了号码,没几声,电话就通了。 “喂——”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戴邵东的火气一秒钟冻结,变成莫名其妙不由自主的心慌。 他清了下嗓子,说:“琦爷,我,戴邵东。” 对面空了一会,声音说,“……有事吗?” 那语气,好的不得了。 戴邵东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他说,“是这样,这事情我知道不应该给您打电话,但是,我实在有点看不过眼。你能不能告诉程进,请他以后不要给顾惜打电话了?” “……他什么时候打电话了?”语气带着耐心地征询。 戴绍一听,说,“原来您也知道他们俩的关系,那就好。就刚刚打的电话,我知道这事情和我也没关系。可我真的觉得,你们不太了解顾惜的情况。她一个女孩,没有父母,没有家人。那天程进和她分手,你不知道,她一个人牵着两头驯鹿,茫然地转了半个城。普通人失恋了,还可以找朋友诉诉苦,顾惜也不爱说话,我是她唯一最好的朋友了。可是她连我也不说,她心里那么苦,现在好不容易好点,你就管着你弟弟,别让他再来打搅顾惜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说完才发现,他都不知道自己积怨这么深。 他又觉抱歉,这事和程琦又没关系,他说,“还有件事,您大概不知道。当时顾惜都要结婚了,然后她这事弄的也特别不好,一个女人都要结婚又被悔婚,多少人都看了笑话。她一个人怎么走过来的,你们没有被人悔过婚所以不知道那感觉。” 这件事上,戴邵东觉得全世界只有他和顾惜同命相连。 对面人无声的聆听,令他觉得是等待,就又说道,“您是我最佩服的人,这事情我知道不应该打扰您,可是我真的是觉得顾惜可怜,您一向为人公正,受人尊重。我知道程进最听您的话,能不能,请您可怜可怜顾惜,看在她无父无母,也没朋友的份上,给她一个自在。她分手的原因我也知道,麻烦您告诉程进,你们家门第太高,她也高攀肖想不上,更配不上。” 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戴邵东叫,“琦爷……琦爷?”别是挂了。 “我……在听。这事情,还是得看顾惜的意思。”对面的人语气艰涩,每一个字,都是一句话。 戴邵东说,“这也是顾惜的意思,她亲口给程进说的,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亲耳听到的。” 许久,对面都没事。 戴邵东晃了晃手机,“……您,还在听吗?” “……在。那还有事吗?” “没。那我先谢谢您。”心里一高兴,他又说,“现在挺多人追顾惜的,其实他要不打扰顾惜,我看顾惜很快就能走出来。我也帮顾惜谢谢您。” 电话挂了。 戴邵东长出一口气。 对面,程琦那边刚刚早晨,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真真觉得,生不如死。 戴邵东的每一句话,都像根鞭子,抽打着他。 他就那样走了,顾惜自己怎么过的? 她没有父亲母亲,她只有一个已经结婚还需要她照顾的妹妹。 自己,曾经是她的朋友,是她唯一会说心里话的人。 自己走了,她怎么过的…… 还有那句,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什么时候说的? 程琦觉得头疼欲裂,他翻身下床,洗漱换衣,不知怎么到的医院。 程思一看到他,就说,“琦爷,在帝景城机场您遇上的团伙已经全部找到,怎么办,是交给警方吗?” 程琦抬手,止住他。 看向床上的程进,“顾惜什么时候和你说的,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程进怯怯地看着他,委屈说,“就是……就是你生气离开帝景城那晚。我送她回去,她烧了方毕纯给她的画像,还有你给她的字。然后和我说……”他坐直了。 “她说,‘阿进,从来没有人,像程琦那样爱过我,我都明白的。如果有一天,他再问起你,我对他有什么话想说,请你帮我转告他,我只想他为我做一件事,就是以后男婚女嫁,请他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程琦沉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溢着不可思议,“那你怎么不说?” 程进说,“顾惜说,你问的时候我再说……你今天才问。” 世界安静了。 只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还有无法呼吸的感觉。 程琦一个人如坠落无底深渊,他从没有……如这一刻,这么狠他自己。 如凌迟,没完没了。 他来开门,转身向外而去。 第156章 夏听音 清晨的医院,程思追出去,几步跟上程琦 “琦爷,你要去哪儿?” 程琦不说话,好像答案是“那还用问”。 程思说,“您后面那么多重要约会,你现在不能走!” 程琦走的更快,电动门开,他出了医院。 冷风裹上来。 程思追出来继续说,“我知道你听了阿进的话很难受,但是这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今天的飞机就走了。阿进一个人在医院。琦爷——” 程琦停下脚步,脸沉着,说,“我知道,我自己的问题不会带给你们麻烦。” 程思愣住,心里喊,这叫什么话。明显是迁怒,他说,“我的意思顾惜那边餐厅才开业,正忙。你就算觉得之前那事已经不放在心上。可不代表别人也那么想。你现在回去找她,老爷子怎么办?” 程琦停了下来,站在风里。 程思说,“就算要去找她,也该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家里那边,而且——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明说。” 程琦看向他,眼中带着与所有人为敌的戒备。 程思说,“这事我和阿进讨论过,我们俩都觉得,顾惜前后反差确实大,或许她有多重人格也说不定。” “胡说!”程琦训斥道,“多重人格中一个人会根据环境变化人格,你觉得顾惜是那种人。” “她不是。”程思对着程琦,认真地说,“可怎么解释她前后反差那么大的行为。这件事所有人都觉得困惑。别的事情我不说,只是消费习惯,生活习惯,顾惜前后就像两个人。你要娶她,这件事情不是应该弄清楚吗?” 程琦看了他一会,转身往前去。 mac拉开车门。 程思暗自松一口气,就听程琦对mac说,“你安排,这里的几个预约完了之后,两周后,咱们回帝景城。” 程思:“……”他白说了。 又一想,恍然大悟,顾惜生日! ****** 顾惜的办公室, “顾总,这是这次轻酿圣诞的宣传单。我觉得颜色好像和咱们的要求不一样。” 顾惜拿过,还没看,她的手机就在桌上响起来,她拿起一看号码,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头,又是季医生。 她示意对面人出去。 接了电话说,“喂——” 对面人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上次去吃饭的那家,你说他们墙上挂的老上海广告画好看,我碰巧知道了那老画家的传人,你有没有兴趣,给你们轻美食那边,也画几幅做旧的美人图,和你们的风格很搭。” 这个顾惜自然是有兴趣的,她说,“那太谢谢了,上次说请您吃饭,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您这……”她翻看着记事本,“您这周五午餐时段有空吗?” 周五季医生通常都约他弟弟早早回家。 “这个时间可以。” 顾惜说,“那好,对了,上次您说您还有个弟弟想介绍给我认识,不让叫上他一起吧。” “好。” 季医生挂了电话,心情比较愉快。 他家的生意,弟弟接手了。 年轻的时候,觉得人该有志气,苦学几年,可就业了才知道,要完成改变命运的跨阶级进步,最没用的就是专业。 周五,他叫了自己弟弟。 还是上次和顾惜吃饭的餐厅,这里环境不错,有咖啡馆的感觉。音乐依旧吱吱呀呀。 “哥,你说圣诞前能有进展,这还没圣诞呢,就有进展了。” 季医生说,“我是根据她的情况判断,她恢复的挺快的。” “那你这样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病人和你套近乎?” “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还是病人,何况是心理病,正常人谁去看心理医生。” “季逢,说话注意点。”季医生快速一推他,看到顾惜正走进来,她的司机和保镖就近坐在了门口的位置。她自己走过来。 季逢随着哥哥的目光看去,这餐厅暗,窄而长的通道,两旁都是小桌,女孩穿着白色的大衣,领子上有毛领,挡住下巴,她盘着发,妆化的很漂亮,不像心理有病的样子。而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顾惜脸上,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季医生已经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顾惜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 他拉开椅子,他们两兄弟原本面对面坐,顾惜此时坐在他左手边。这个位置也是出于考量,不会令顾惜和他相对,增加压力。 “谢谢。”顾惜去了大衣,轻轻落座。 季医生的笑容更深,她里面穿着白色毛衣式的长款裙子,带宽腰带,非常知性,裙子的设计巧妙,显得女性曲线玲珑,顾惜多了种平时不展现的性感高雅。 或者用通俗的词说,这装扮会令一般人觉得高不可攀。 但他觉得自己不是一般人。 介绍道,“这位是我弟弟季逢,相逢何必曾相识的逢。”又对季逢说,“这位是顾小姐。” 季逢还是觉得顾惜脸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顾惜对他笑笑,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餐牌,低头看菜谱,头发上一闪。 季逢望去她的盘发,那头发盘的很随意,但他一看到顾惜头上戴的东西,瞬间眼睛瞪大了。 翅膀晃动,带彩光。 是一只金镶珠的蝴蝶簪,蝴蝶翅膀上镶的不是珍珠,而是四颗三克拉的钻石。 这东西,再也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他送的。 ——他终于知道这位小姐是谁了! 简直不敢相信。 随即他转头看向他哥,用一种惨不忍睹地眼神看向他哥。 可他哥一无所知,还拿着菜单对人介绍,“今天还吃上次的牛排怎么样?” 他垂下目光。 觉得头好疼,他哥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追那位的女人。 视线余光范围内,不动声色打量旁边女孩的手,现在和上次一样了,他都不敢盯着顾惜看。真是……要不是上次没敢仔细看,他应该第一时间就认出人才对。 随即电光石火间,他想明白了。 这位小姐敢找他哥,一定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关系。不然她不会这样戴着自己送的东西来。这是在给自己递话。 他定了定神,随意问道,“顾小姐,你怎么会想到当时来找我哥哥咨询?” 季医生从桌下碰了碰他的皮鞋,这话不该问。 但他才不管。 顾惜翻了一页菜单,说,“那是我当时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别的……认识的人中,没有做这个的。我不信任外人。对着陌生人,可以保密身份,我都觉得信不过。”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 季逢却满心苦涩,这是……原来她真是故意的。 服务生来点了餐离开。顾惜留下了酒水单,说要看看。 季医生说,“你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认识的人中……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不是吗?”他对顾惜的语调很柔软。 顾惜说,“许行长和我有点交情,他是你们的舅舅我知道。” 季医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看着顾惜,好像第一次才认识这个病人。 顾惜还在翻着酒水单。 季逢同情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对顾惜说,“你头上的蝴蝶簪挺别致的。” 顾惜喝了口水,放下杯子,稳稳地说,“谢谢你。” 季逢:“……” 季医生的视线再也从顾惜身上挪不开。 蝴蝶簪,他弟弟曾经大张旗鼓花大价钱弄过一对。 送人的! 他也隐约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方毕纯他们都要靠着,捧着,如果倒台了,当代艺术品在国外就得跌价几成,那是个真正的人物。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20亿! 谁能随便出手20亿? 顾惜的头微动,那蝴蝶就在发侧晃动,带着钻石的五彩光,这东西当初做好他就见过,只怪刚刚太兴奋,竟然没发现。 服务员过来上菜,才算救了场。 他低头,余光看着顾惜拿起刀叉。 心里翻江倒海。 她今天戴那东西来,其实是在告诉自己,是她一开始就选了自己。所以根本不怕自己知道她是什么人…… 季医生有专业加持。 想的更快。 季逢更是吃的痛苦不堪,这顿饭,简直是他有生之年,最艰辛的饭局。 堪比戴邵东当年婚礼上,和程琦的饭局。 ****** 饭后,看着顾惜离去,他如临大赦,兄弟俩一前一后离开是非地,回到办公室,季逢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医生说,“她头上的东西就是你去年送出去的礼物?” “是呀,去年十一月她生日。”季逢左右转着,“这叫什么事,她和那人分手了?不可能呀。” 季医生问,“那人到底什么样?你上次也见过顾惜是不是?” “那次谁敢仔细看她,现在说那个做什么。”季逢说,“难怪她见你都不隐藏身份。哥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季医生不说话。 季逢又说,“你知道她为什么找你做心理医生了吧,因为我,她知道我知道她的身份。她觉得找你才有安全感对不对?她这种人,一定是上网都不敢乱说话的那种人。” 他还咨询专业意见。 又忍不住埋怨,“……你也是的,你怎么会想到追她呢。她今天戴那个东西,也其实是给你看的。” 他简直不敢去想,这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谁还敢和他做生意,做朋友。去得罪那个人。 季医生沉郁地说,“不是!——她不是为了戴给我看。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为了另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季逢问的心虚又心颤。 季医生站了起来,走到桌旁,拿出香烟来,递给他弟弟一根,自己也点了根。 抽了几口,才说,“她心里还爱那个人,她来找我,潜意识是希望有一天,她来看心理医生这件事,可以通过你,传达给她想要传达的人。” 季逢拿着烟愣住,“不会吧。” 季医生弹了弹烟灰,动作生疏,看着那些灰烬,笑了笑说,“她不隐藏身份,是一开始就希望有一天这身份被我们探知。她爱那个人,想那个人知道,曾经她因为过于痛苦来这里看过我。希望那人心疼她。” 季逢找了个椅子坐下,有点无法置信,“……但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位,她一定知道的,我只认识方毕纯。” “这就够了,”季医生说,“就像现在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你会不去告诉方毕纯吗?” “我不能说呀。”季逢又想了一会,摇头说,“不对,我会去说的,我一直想搭上那条线,知道了这件事,我一定得去说。” 他看向他哥,喃喃道: “这个女人好可怕!” 季医生笑着摇头,说,“你不是说那个人很有手段吗,那是他的女人,自然不能是一般人。”又想到顾惜故意让他叫他弟弟,心里真是…… 季逢说,“那你觉得,这女人当初来找你,是真的心里有病,还是只是利用你。” 季医生抽了两口烟,看向他说,“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不如你随了她的心意,把这事情先传给那边看看。” 季逢觉得也是,晚上就直接冲去了找方毕纯。 年少为好朋友可以跑的这么快。现在他们的年纪,只有利益才能令他跑的这么风驰电掣。 当然没提他哥哥试图追顾惜的事情,只说碰巧了,见了这病人才知道原来是熟人。 方毕纯搞艺术的,弯弯绕绕更多,一想,也猜到了顾惜曲折的心意。原来还是变着花样在撒娇。 他当天就给程琦去了电话。 “她请的那个心理医生呀,是去年她过生日,给她送过蝴蝶簪的那个季逢的哥哥。那人您还记得吗?” 对面人没说话,他又说,“要我说,这顾惜真是有意思。她知道那是季逢的哥哥才去的。我自己觉得呀,她这是为了把信能传到你这里……让你心疼她。”他笑着,“这女孩可真有意思。” 方毕纯说的自己和恋爱了一样,这种曲折的心意,充满少女心思,从来没有人给他用过。 真是想起来就觉得心甜。要是也能有个人这么爱自己,那多好。 又觉得,也亏的是有他们这种人,要是遇上一般男人,顾惜得亏死。这种心思,完全没人能理解她。 又一想不对,她找的是心理医生,还有自己,这件事中,竟然算计到,差一个人都不行。 他笑起来,“这情话说的太曲折了。她找的那人是心理医生,中间又是我,真是少一个,这话就到不了你这边。她喜欢人,喜欢的这么婉转,真讨人喜欢,是吧?” 程琦拿着电话,站在窗口,觉得那希望的气息透着玻璃扑面而来。 这样小女孩的心意,带着忐忑的试探和矜持,他觉得还真是顾惜会做的事情,她在外面再强,可对着自己,她也是一个会撒娇的女孩子。 他想到曾经顾惜搂着他,靠着他的样子,全身就沸腾地如同着了火。 方毕纯等了好久,也不见对面说话。 他说,“那您怎么办?她马上又要过生日了,您回来吗?” “嗯。”程琦的声音有点甜,“她过生日,我当然会回去。后天就到了。” 方毕纯抬手,捂着嘴,使劲捂着,才没让自己爆笑出声。 第157章 夏听音 “琦爷,喝点水。”mac把杯子放下。 飞机已经进入平稳飞行状态,机舱里格外干燥。 程琦不说话,也不动杯子。 mac走到后头坐下,视线一直盯着那杯水。 这次飞机上的行程,比上次好多了。只是程琦一路上出奇安静,这令随行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忍心,因为谁都可以看出他的心事重重,连口水都喝不进去。 那是因为紧张和近乡情怯。 mac对后面的空姐抬抬手,又指指程琦。 空姐走过去,“琦爷,那要用餐吗?” 程琦说,“不用。” 空姐讪讪地回去,对mac摇头。 mac也渐渐变得心事重重。 当然那次的事件之后,回去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程琦自己都不敢想,只要多想一点点,他就不敢去见顾惜了。 可他必须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好像就算一堆事情等着,全部都不想管,全部心思心意都只想着这一件事。 没人知道,他想顾惜。比知道那些事情,那些令他会内疚自责的事情,更折磨他的是,他想顾惜,想的一夜夜睡不着。 飞机下午时分在机场降落。 这是精心准备过的时间,他稍作休息,就可以直接去找顾惜了。顾惜下班一般就回家,她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教训自己。程琦想的很好。 程琦走下飞机,随行的是s留下保护程进。 接机的人已经到了,上次他见过的,负责保护顾惜的三个人。 只是这会,他们的表情不怎么自然。 “琦爷——”上次的司机走到他面前,硬巴巴地说,“顾小姐早晨的飞机,飞了英国。” 程琦站在登机梯前面,一时没听明白,风好冷。 mac不忍心了,程琦一路上,一口水没喝,一下没有闭眼,安静焦灼的状态,他们都看在眼中。那样如坐针毡,现在回来,竟然人飞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一直在跟着顾小姐?她要去国外,难道你们不知道?”mac还是头脑很清晰地。 那人说,“确实不知道,甚至顾小姐订机票我们都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和任何人吩咐过,我们只知道她们有个团队要去欧洲公干,联系她们轻酿往那边销售的事情。可是一直都以为顾小姐是不随行的。” mac一想,问道,“你的意思是,顾小姐是故意的。她知道你们也许在关注她?” “有这个可能。”那人说,“她是自己网上订的机票。我们没有监测她的电脑。” “早上几点走的?” “九点。” “飞了英国?”mac不死心地又问,他们刚从英国飞回来。 大家都知道。 那人低头说,“有个细节,不知道有没有联系,就是前天晚上,方毕纯给顾小姐打电话,说这两天无论如何,请顾小姐腾出来时间,他要请顾小姐吃个饭。顾小姐要过生日了。” mac顿时明白,顾惜躲出去了。 没人敢去看程琦的脸色,也没人忍心去看程琦的脸色。 程琦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又死了一次。下午的机场,暮色即将降临,远处的大地染上晕黄,十一月的天,苍凉而枯败。 他明白了顾惜的意思,这一秒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她从来就不是想辗转通过外人带话给自己。她想说的,正是她给阿进说的话。她知道自己也许还在派人跟着她,她也许知道,她生日自己会回来。她能说那句话,就是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会回头来找她。 可她不要自己了。 她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不想见自己。 心中猛然剧烈地一痛,那感觉锥心刺骨,挖心掏肝,程琦差点疼的弯下腰。可他还是站的笔直。 曾经他觉得,他走了,只要回头,顾惜总会在帝景城。 现在才知道,连这也未必。她的世界也可以一瞬间变得很大很大。 大到再也不需要自己。 曾经他想过,回来他不管不顾,抱着她,由她打,由她骂。 可是现在才知道,也许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个人,自己再也都抱不上了。 这种认知简直令他不知何去何从。 一念至此,真不知道人生余下的日子该怎么办…… mac真真是不忍心,问程琦,“要……拐回去吗?如果要,我立刻申请起飞。” 他们可以再追回去,一定可以追到顾惜。 程琦说,“不用。” 自己追去,只会令她慌不择路,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他往旁边停着的车上去。 mac跟上说,“那正好回来了,把上次你遇上的那个团伙时间处理了也好。也许顾小姐过几天就回来。” 程琦没说话。冬日的气息那样熟悉,去年此时,他每天可以见到顾惜,他们好的和一个人一样。每晚他搂着她,想搂想抱,想亲想说话,她都在。 现在,风也在,雾霾也在,旧年的树也在,路人也在,她,不在了。 ****** 帝景城的房子自然是不能回去的。上次程琦回来,没来得及住宿就又走了,这次,这位离家出走的老板,必须带着他的一帮精英手下去住酒店。 他们人还有点多,住酒店实在不方便。 不多时,警方的人也到了,都是熟人,知道他们回来,就把上次的事情来和程琦说一下。程琦心力交瘁,还得先应付这边。 “这是个诈骗抢劫团伙。”警官说,“她们基本上分两组,一组特别装成刚刚从国外回来的旅客,箱子上有假的托运条,降低大家的戒心,然后趁机向单身旅客下手。单身旅客借钱应急,在厕所偷旅客的东西,或者跟踪单身客人,到没监控的位置下手。另一组就比较危险。” mac说,“是开车的吗?” “对。”警官说,“一般他们跟上有价值的客人,就会用第二组去跟踪,在没监控方便下手的地方,然后进行抢劫。” mac问,“那你们没接到报案吗?” “这是个新的诈骗集团。以前都是火车站那些人流量大的地方,但他们现在觉得机场更方便,因为很多客人比较粗心,而且拿贵重行李的客人多。而且被抢劫的客人,都被拍了不好的照片,所以事主损失也不大,又有家庭资料信息被对方掌握。整体情况比较复杂。但总体来说,因为是流窜作案,所以这次还多亏了你们。” mac说,“原来是流窜作案?” “当然。”警官说,“其实用的都是一些技术含量比较低的手段。无非就是威胁,诈骗,但因为金额不大,而且被害人一般都是有一定身份的,爱面子。” mac偷看程琦一眼,觉得真是……技术含量比较低的手段。 但好像程琦比较心不在焉。 那位警官也算善解人意,又对程琦说,“您那天也是不巧。那个出口已经不用了。他们看到你往那边去,就觉得有了新的下手机会。还有个情况,当时救你的女孩,确实是他们一伙的。” 程琦点点头,没说话。 一时冷场。 mac帮程琦说道,“你们这效率真的挺快的。琦爷当时就觉得那女孩不对劲,但对方又救了他,没证据我们也不好随便怀疑人。没想到交给你们,也查的这么快。”这是恭维的话,其实是他们懒得查。最近程家事情太多了。 警官说,“那女孩是一伙的。确实按照常理推断,如果遇上程先生那天的情况,是应该电话报警。据那女孩交代,她主要是看程先生仪表不凡,所以准备执行另一套方案。” “什么……什么另一套方案?” 警官说,“以为是普通的高富帅,所以准备结识,他们也用过这样的作案手法。针对不同的受害人,有些是发生关系后拿照片视频敲诈,有些是单纯地抢劫。” mac的眉头跳了跳,说,“……想法不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警官也挺幽默,说道,“我听我们局长说,程先生平时出门都有人跟着,那天正好一个人。所以我们觉得,程先生那天的处理还是很机智的,没有和歹徒正面冲突。当时发现了那女孩的问题,也没有表现出来。” mac干笑两声,知道为什么派这位警官来了,这位警官也挺机智的。 警官又说,“所以程先生以后出门,还是不要一个人比较好。你们别小看这种低技术含量的诈骗,很多时候令人防不胜防。上次他们敲诈的一位受害人,敲诈了20万。” mac说,“我们琦爷不常来帝景城,以后会注意。” 那警官站了起来,说,“其实是巧,这个诈骗集团,也是才来帝景城,谢谢你们。” 程琦站了起来。 mac送人,一关上门,发现程琦已经回房了。 他站在宽敞豪华的客厅里,隔着几道房门,都可以感知琦爷的心情,这世界满满森森的恶意……这一刻,他也不由想到去年,那时候的程琦,偶尔还会和他们开开玩笑,而现在……怎么感情出了点问题,把他们全部人的生活都影响了。让他心情也很低落。 这不科学。 他们在帝景城住了半个月,顾惜还是没有回来,她在欧洲考察,三天一个地方。 11月中,程琦实在不能呆了,遗憾地启程回英国。顾惜没有去看程进,他觉得这个消息,已经再次重申了顾惜的意思。她不要和自己有关系。 ****** 12月初,顾惜赶回了帝景城,因为顾念忽然出了事情。 “名模卖.淫.案告破,如今大牌女星榜上有名。上百张照片曝光。”顾惜坐在办公室,神色震怒,“这新闻什么时候有的?” “上周,一直没有提名字,然后大家都猜测,昨天忽然爆出来,照片疯传,到处都可以打包下载。名单里有顾小姐。”秘书说。 没有提照片里有没有顾念。 “安副总呢?” “今天没来。” 顾惜拿起手机,拨了顾念的电话,“我刚回办公室,消息我已经看到了,你别着急,你还在片场吗?” 顾念在对面一直哭。 “你别哭,这事情哭有什么用。我现在去接你。”顾惜挂了电话,又打安星的电话,打不通,她简单交代了一下,顾念现在怀孕已经24周。 又打安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她发了条短信过去。想了想,又赶忙打了电话,“邵立,你现在在哪儿?” “家。” “我去找你。”顾惜挂上电话,自己开车来到邵立家。 邵立在门口等她,看到车停下,就自己拉开车门上了车。 “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顾惜看了眼时间,两点,“我去影视城,你和我去一趟行吗?” “那我开车。”邵立下了车,让顾惜和他换了位置。 俩人往影视城去。 顾惜一路上心事重重。那新闻网上都是,照片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下载。 邵立说,“顾姐,你闭着眼睛休息一会。” 顾惜摇头,她心里着急,这件事影响最大的,不是顾念的演艺生涯,而是她和安星的关系。 她闭上眼,想到那次自己和顾念被绑架。 她没有追问过程琦,那个抓她和顾念的人,是真的有什么关于顾念的证据,还是真的凭空捏造。现在都不用问了。 邵立侧头看她,看她脸色苍白,“顾姐,那事……顾念的公司已经在删了,可是得有个过程。” 顾惜抬手,揉着额头。 天冷,心更冷,一路飞回来,没有休息好,她觉得整个人都发冷。 这种冷,就像那一天,她被抓住,被压在地上,捂着嘴,不能挣扎,不能反抗,任由绳子把自己捆上,勒的自己手腕疼,知道被绑着,后面可能是被□□,可是不让绑,也许就是当时被□□。 那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和此时一样。 她转身,从后座拉过来一件衣服,盖在头上,她真的不知道一会见顾念,该怎么面对她。 第158章 夏听音 车停在一栋仿古建筑前,宽大的台阶直达大殿。 邵立扶着顾念顺着台阶走下来,顾念现在24周,是俗称的6个月。 顾惜在车旁打电话。 “你们不是专业删.帖.公司吗?为什么接不了?” 对面人说,“顾总,对不起呀,现在国家正在打击有偿删.帖公司,我们不能顶风作案。” “什么意思?” “我们这种,和很多网站有关系,大家也是产业链,您给我们钱,我们也要给人家。国家正在专项打击这个。” 顾惜说,“那你意思是,这事情你们不接?” “顾总,我说句实话,这事情闹的太大,你看看那点击量,没有公司能接下来。” “你们先接了,回头我再找别的公司,和你们团队合作。”顾惜干脆地说。 “那也不行,最近风头紧,我们真的不敢接。您还是赶快联系网站服务商,请他们把那些论坛的帖子手工删除算了。” “那太慢。”顾惜说,“这事除了可以通过律师还可以怎么办?” “暂时合法的,就是通过律师。” 顾惜气的挂了电话。 转头看到顾念,她站在车另一边,眼睛哭肿了。 邵立说,“和剧组说过,他们把顾念的戏改掉了。” “先上车再说。”顾惜说。 邵立说,“顾姐,高姐说她要见你。” 高姐是顾念的经纪人。 “她在哪儿?” “公司。” 三人上了车,往顾念的公司去。 顾惜也没问顾念怎么回事,如果是冤枉的,顾念一见她就该喊冤了。可是顾念没有。 她的眉头渐渐皱起。 拿出电话来,吩咐秘书,“你先找几个律师,让他们准备好发给网站要求删.帖的律师函。” 挂上电话。 顾惜的电话响了。 她低头一看,接了电话,“喂——” 戴邵东的声音传来,“你什么时候到的?” “中午的飞机。”顾惜说。 “知道那事了?” “嗯” “见你妹妹了吗?” “嗯。” 戴邵东那边空了一会,他说,“顾惜——你准备怎么办?这事情你记得那次我去你们家找你,和你说过的。” 顾惜心烦意乱,又怕顾念听出来,说,“我还不知道,等会我给你打电话。” 车开的飞快,顾惜的心思凌乱,脑子却转的快。 还是得找删.帖公司,等会回去继续找。 顾念公司一定也在删。 就是不知道这事情恶化到什么程度。 车在顾念公司楼下停稳。 顾惜对邵立说,“我和顾念单独说几句话。” 邵立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外头望天。 顾惜转头问顾念,“你现在简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等会上去见了你经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人家说。” “是。”顾念的眼泪又疯涌而出,“我没有拍那种照片。是以前的模特公司倒了。流出来很多照片。我才去公司的时候,公司有搞过一些活动。我们住酒店,都穿白色的浴袍,照那些生活照。我确实照过,周围都是女孩,大家穿一样的。” 顾惜认真地听。 “可是,现在流出来的这些照片里,和我照相的那些女孩,很多都是和男人拍了那种照片。有些只能看到男人,有些只能看到女的。我的照片也在中间,那些不穿衣服的女孩,很多看上去就像是我。” 顾惜问,“你是说,你一张都没拍过?” “我没。”顾念哭着摇头,“可我看了那照片,也觉得是我拍的。” 顾惜说,“照片我还没看。那你别哭了,我上去看看你经纪人怎么说。”顾惜开车门下了车,又对顾念嘱咐说,“你坐在这儿等,别想那么多,有事情解决问题就行。哭也没用。你这样哭对孩子不好。” 顾念坐在车后座点头,神情战战兢兢,红着眼。 顾惜关上车门,对邵立说,“你陪着她。” 邵立点头,“你慢点上楼。” 顾惜去了。顾念的经纪人高姐正在等她。 俩人关上办公室门说话。 “这事情有点棘手,公司已经开始安排人删.帖了。但是这事情是新闻。” 顾惜说,“我中午刚回来,具体的东西我还没看到,说是论坛有照片。那些照片你们有办法吗?” “已经在查,但是下载到人家电脑里的就没有办法了。” 顾惜问,“到底什么程度的照片?” 高姐去拿了电脑过来,打开给顾惜看。 顾惜看了几张,觉得眼睛疼,女孩趴在男人身上卖力干活,头发挡住脸,只看身材,真是各个都一样。 顾惜说:“我刚问顾念了,她说自己并没有拍过这种照片。你们有检测到顾念的吗?” 高姐露出为难地表情,说,“顾小姐,我和您说实话,顾念背后有关系,全公司都知道。所以这次的事情,绝对没有人陷害她。你看看这照片。” 高姐自己翻了翻,找到熟悉的几张,“你看。” 照片上的顾念,穿着浴袍,却露出肩膀。又翻了一张,主角不是她,可在很远的位置,她和一个男人靠在一起,那男人小三十岁,左手正搂在顾念腰上,右手伸进她的浴袍里,看角度是捂在胸上的位置。 顾惜头疼了,问,“这男人是谁?” “不是圈里的。他们当时的一个客人。” 又翻了几张,有女孩和别的客人玩乐的照片,也有顾念和那个男人的照片,虽然穿着衣服,可也很不雅。 但这种事情要比较,穿着衣服的,还是比不穿衣服的好点。 顾惜说,“这些照片之中,虽然有些不雅照看着像是顾念,可事实上并不是,你的意思是?” “不是那个问题。”高姐说,“这是顾念才开始当模特时候的照片。她和这个男人关系匪浅。这里面,有很多这个男人和别的模特的照片。”她看着顾惜,强调说,“有这男人和别的模特的床照。所以如果一联系,就容易令人觉得顾念也拍了这种照片。” 顾惜揉了揉额头,说,“那现在除了删照片,还可以怎么做?” “只能等了,顾念正好也快生孩子了。我们觉得这件事对她影响并不是特别大,所以不如让她去国外住上一年,这样生完孩子再回来。事情应该就已经平息。大众很善忘的。” “不行。”顾惜说,“这事情不是她做的。这样等于变相承认了。” “可她澄清对她也没有好处。这事情没人在乎真相,只是多了一个人倒霉,多了一个明星供他们娱乐而已。” 顾惜不说话,她无法接受这个。 高姐说,“顾小姐,这是我们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你看看里面牵涉的其她女模特,根本没人理会。当然,她们都没有顾念有名。顾念虽然现在接的角色都不是特别重要,但参演的项目多,算是星途比较顺畅的。” 顾惜摇头,“不行,这事情你们公司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高姐说,“有,或许是有。但上面还没有给指示。要不您再活动活动。” 顾惜明白了,顾念进来是程进的关系。但现在这么久,程进早扔开这摊了。现在是想程进当初找的介绍人说句话,关系半年一年不用,也会转淡。 顾惜说,“我先再去问问顾念。” 离开公司,顾惜有些心事重重。这事情不好办,她是有些钱,可是有时候,有钱也没有用。 邵立看到她出来,就下车来给她开门。 顾惜站在门边,说,“如果自己掏钱处理这种事情,没有娱乐圈的关系,你觉得胜算有几成?” 邵立说,“那要看你觉得什么才是胜了?” 顾惜一想,钻进了车里。 车往顾念的家里开。 顾惜说,“这事情咱们得换个思路处理。”她没有和顾念谈那个男人的问题。 “照片我刚看了,你的经纪人觉得这事情有口难辩,你虽然是委屈的,可是外头看热闹的没人在乎。所以她想你去国外生孩子,顺便躲一躲风头。” 顾念立刻摇头,“我不去。我明明没做。为什么要我去。” 顾惜拉着她的手说,“邵立,去你家吧,我把你送回去,你跟我跑了一下午,就不用陪我去顾念家了。” 邵立说,“不行,我送你,你才长途飞行过,不能开车。” 顾惜也是怕自己疲劳驾驶才叫了邵立。 车在顾念家小区外的大路上停下,这里方便叫出租。不然等进去别墅区,里面一般都没车。 看着邵立上了出租。 顾惜问顾念,“照片上有个男的,你和他照了很多照片。那男人是谁?” 顾念不说话,咬着下唇。 顾惜转身,看着她说,“安星今天没有去公司,这事情你如果再遮遮掩掩,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顾念低下头,红了眼,说,“我才做模特的时候,认识的他。我以为自己恋爱了,我当他是男朋友,可是……可是后来我和他发生了关系,他给了我两万块钱。我才知道,他拿我当外面卖的。” 顾惜的左手握着方向盘,觉得胃痉挛。 “这事情安星知道吗?” “不知道。” 顾惜觉得头好疼,这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发动了车,说,“先回去看看吧。”她探头看后面有没有车,电话响,她拿起一看,是汤念聪。 “喂——”她停了车。 “在什么地方?”汤念聪问。 “我妹妹家门口,我们刚回来。” 对面空了一会,汤念聪说,“你已经知道了?” 顾惜一听就有点烦,“我这正开车呢。” “要不让她到咱们有机基地去住半年怎么样?” “这什么意思?” “躲躲风头,我怕影响你。还有你公司的形象。” 顾惜顿时怒了,“你昨晚没有休息好才乱说话是不是?” “我是担心你,你看着吧,回头你和徐洋的事情,又要被人拉出来一起说了。你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每次有点什么,以前的事情就会被拉出来说一次。你多为自己想想。” 顾惜气的,直接按了电话。 其实对着汤念聪,她不用讲礼貌的。她平时让着他是因为内疚。 但显然汤念聪声音大,顾念听到了。 顾念在后排小声说,“姐——要不我出去避避风头吧,我不想连累你。” “没什么连累的。”顾惜把手机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重新开了车,说“你先别想会影响我,你先想想和安星怎么说。” 车在顾念在门口停下。 安星的车在车库门口停着,停的歪七扭八。 顾惜下了车,把顾念扶出来。 顾念看着安星的车,小声说,“姐,怎么办。我怎么和他说。” 顾惜说,“先看看他怎么说吧。你这事情才到哪儿,他要是这点承受能力也没有。那么大家也趁早散伙。” 顾念摸着肚子,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现代感十足,充满艺术气息的装饰,令顾惜的心里,莫名开始觉得难过。 “安星。”顾惜叫了一声。 二楼传来声响,书房门打开,安星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看到她们俩站在门口,安星走了下来。 顾惜对顾念说,“先去洗手。” 顾念默不作声往洗手间去。 顾惜说安星,“你下午也没去公司,打电话了吗?” 安星往沙发上一坐,不说话。 顾惜看他一副赌气的样子,又说道:“是因为网上的事情吗?你怎么这么不成熟,顾念还大着肚子,你好歹也做了两年副总,怎么可以这样任性地处理问题?” 安星抬头看向她,把顾惜吓一跳。他眼睛红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照片是假的,你不会当真了吧。”顾惜说,“你也不想想,如果顾念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情,我们家以前至于那么穷吗?” 安星摇头,不说话。 顾惜有点来气,“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又坐几个小时车,你能不能,有话直说,一家人。难道还要我猜你的心思。” 她和安星朝夕相处两年,其实论起姐弟情分,确实非同一般。安星平时也怕她,可这一次,安星没说话。 洗手间也一直关着门,顾惜心疼不已,知道顾念是躲着不敢出来。 “有什么话你就说,你不说我走了,你们俩自己处理问题。” 安星一听她这样说,才看了洗手间一眼,他说,“姐,那照片我看了,是不是顾念我自己知道。但是那个男的,和她什么关系?那里面有那男人和别的女人的照片。”他抹掉眼角的湿气,说,“姐你不能走,你走了,好像还显得我欺负了她,可明明现在是她欺负我。她和那个男人的事情,一直瞒着我。” 顾惜:“……” 洗手间的门一下打开来,顾念站在门口说,“对。我和那个男人发生过关系,你满意了。” 安星眼睛通红瞪着她,随即视线落在顾念肚子上,好像那未出生的孩子都能伤害他,他转开脸,看向顾惜,眼泪又冒出来,“姐,这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顾惜愣住,呐呐地说,“……那也是顾念和你之前的事情了。你,”她没想安星突然哭的这么伤心,一时不知道怎么劝。 却见顾念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赌气的语气说,“他一直以为,我第一次是和他。” 顾惜转头,诧异地看着顾念。 她有些不敢想这是什么意思? 选项一,顾念不是第一次,但是和安星的时候,令安星误会她是? 选项二,顾念和安星的时候是第一次,而后才认识的那个男的…… 她站起来说,“先别说这个,你这事情先对外,我先去安排一下人危机公关。我去书房打电话。” 顾惜往楼上走,觉得客厅格外安静,那两个人,不言不语无声僵持,她觉得自己心脏不堪负荷,这叫什么事。 第159章 夏听音 顾惜关上书房门,拿着自己的手机,转了两圈,令自己冷静下来。 顾不得楼下那俩,先上网找删.帖公司的电话。等人听的空档,随便找了一个网站,看到下面的回帖, “照片真是吊人胃口,模特公司软广告吧?” “顾念应该退出娱乐圈。” “恶心,生了这种女儿,父母怎么有脸出门。” 顾惜关了网页,真是多看一眼都生气。 电话通了,她立刻提出要求,一连找了好几家□□公司。但得到的回复和第一家都差不多。 真是不巧,国家最近正专项整治这个,让她等等。 顾惜按掉电话,又打给自己公司的秘书,“等会我发给你个名单,你通知一下今天加班,我五点回去。有紧急事情开会。” 电话刚挂掉,又响起来,她拿起一看,是汤念聪。她没有接。 “砰——”一声,楼下传来巨响。 顾惜一愣,连忙开门往下冲去,难道安星还敢动手? 跑出去一看,她松了口气,安星还坐着,是顾念砸了水果盘。 顾惜连忙走下去,看着那一地玻璃,气道,“这样摔的一地玻璃,回头还不是给自己家留下安全隐患,你现在还是大肚子,你要让我说多少遍,不为你自己也为孩子想一想。” “你问他。”顾念指着安星,我和他说,要是他觉得接受不了我们就离婚,他也不说话,就想急死我。” 顾惜叹了口气,对安星说,“我得先赶回公司去开会,你和不和我去?” 随即又一想他们都走了,剩下顾念一个人在家也不合适,顾惜说,“那要不你们俩自己谈,我先去公司,安星你随后来。” 安星一言不发去厨房拿了吸尘器出来吸地上的玻璃。 顾惜一看,略微放了心,说道,“那你们两个自己好好谈,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对外。” 家里的电话在沙发旁的方桌上响起来,安星接了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不耐道:“你别看网上的消息,那都是胡说八道,行了行了,我赶回公司开会,回头给你打电话。让我爸也别出去听人胡说。” 挂上电话。 顾惜问,“你父母那边吗?” 安星点点头。 顾惜对顾念说,“你先上楼去洗个澡,躺在床上看看电影休息休息,上网也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安星和我回公司去。” 顾念转身上了楼。 安星收拾干净地板,没有看顾念,跟着顾惜去了公司。 顾惜说,“你心里有火气也压着,就算为了家里人,这事情也得分轻重缓急。” 安星点头,满腹委屈,到了公司已经临近下班时分,大家都有些松懈,他觉得每一个人看他的眼光都很怪。 安星进了办公室,把他的秘书叫过来,伸出手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他的秘书小于跟了他一年多,也算了解,开了电话递过去。 安星问,“公司内部员工,用的什么聊天群?” “……微信微博□□群都有。” “你找一个给我。”他把电话递过去。 小于按了一个微信群出来。 安星不说话接过,他和顾惜都没有加员工的群,看到屏幕上聊天记录跳的飞快。 “安副总来了,安副总来了。” “看样子他一定知道了。” “你们说安副对他老婆那么好,这次看到自己老婆穿那么少的衣服,会不会还是先关心她太冷了?” “穿浴袍怎么会冷?” “浴袍里面肯定什么都没穿当然冷,不然那手伸进去摸什么呀!!” 安星的手抖了,简直觉得肺都能气炸。 “里面有没穿浴袍的照片,你们往后面看……” “刚刚网上有人扒皮,后面顾念身上那件衣服,咱们顾总也穿过,就是顾总和徐阳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穿的那件衣服。” “赶紧发过来看看,发过来看看!” 一张照片转眼截图飞到屏幕上。 安星看了,上面是顾念和那男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环境昏暗,他都看不出在什么地方,那衣服他也认不出,是不是顾惜曾经和徐洋合影的那件。 转眼又一张照片跳出来。 安星一下站了起来,照片上是顾惜和徐洋。 “快比比两件衣服。” “真的一样……那这,这,安副总老婆这事,是和安副总之前了吧?因为顾总和徐洋的事情都好几年前了。” 安星忍着没摔了电话,问小于,“这里面都谁?” “公司大部分人都在。”小于不知道大家说了什么,有些才进公司的,在社会上没吃过亏,说话就没遮拦,大家一定想不到安星会偷看他们的聊天。连他也没想到。 安星一想,都是公司的人,不在这儿说就换别的地方说。 拿着手机找顾惜去了。 顾惜正在办公室准备一会开会的事情,她找了几个公司的老员工,这事情主要是得消除可能出现的风言风语。和律师已经通过电话,给网站的书面通知现在已经发了出去。 看到安星进来,她说,“你来的正好,刚刚在家有话不方便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安星关上门,走到顾惜面前坐下,把电话先给顾惜递过去,“这个咱公司员工的聊天,你看看。” 顾惜说,“你怎么看那个。”却还是接过。 安星看着她的表情,可以说,从顾西变成顾惜之后,他和顾惜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任何人,对着顾惜,他从来心里也没有见外过。 不然不会一看到顾惜,心里委屈的就想哭。 顾惜翻看着聊天记录,看到别人发现照片上,还有她旧时穿顾念的衣服,她暗自松了口气。 说,“顾念和那个人,是在和你相爱之前。对吧?” 安星说,“我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顾惜说,“这件衣服,我失忆之后都没有见过,显然是扔了。而你和顾念,是咱们开了公司之后才好的不是吗?” 安星不说话。 顾惜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你已经是大人了,应该成熟点处理这件事。” 安星摇头,“姐——这事我跟你说心里话。我可以成熟地处理。我也知道怎么样才是大众标准里,好丈夫的处理方法。顾念现在大着肚子,我作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丈夫,我应该怎么做,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愿意!” 他看着顾惜,“姐,我和顾念从小就认识,你不知道,上初中那会,我第一次见她,我一眼就看中。我心里就想,我就要娶这个女孩,我这辈子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顾惜放下手里的笔,她一直觉得安星老实,老实的有点木讷。她看上安星,当初也是觉得他和顾念彼此知根知底,安星也爱顾念。 可具体爱到什么程度,她从来没有听安星说过。 就听安星又说,“你也知道我追了她多少年,我什么都能由着她,顺着她。你也知道,家里的活全是我干,我在公司,也不和年轻女孩多打交道。我娶了她,我这辈子晚上睡觉都能笑醒。我知道她以前看不上我,觉得我的条件不够好。要不是因为你开公司,这辈子也许我都娶不上她。我什么都知道。” 他看着顾惜,忘我地继续陈述, “她不喜欢我性格不够活,不会逗她开心。这些我都知道。我们俩结婚,家里现在住那么好,也都是因为你,我知道换成一般人都应该知足了。可是姐,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爱顾念,有没有这些东西我都爱她。她想我当这个副总,可我就算没现在的地位身份我还是一样爱她。” 顾惜心里生出同情来,她说,“姐姐明白。” 安星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冒了出来,带着一种从来没有人知道的憋屈。 “但是这件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对她没有要求,只希望她别伤我的心,让我可以一直这么爱她。她哪怕不那么爱我都没关系。可她不应该骗我。” 顾惜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猜测,应该是顾念装了第一次。 安星说,“她和别人在一起过,我可以接受。如果当初她告诉我,结婚前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一下,可最多考虑一下,我还是不会介意的。但是你知道当初她和我说什么,她说安星呀,我以前从没有别人,你也没别人,兜兜转转,你看我们俩才能走在一起。这才是缘分。” 顾惜觉得如果是这样,就是顾念做的不对了,但也许中间牵扯其他细节,她也不好评价,就说,“这事你和顾念回头好好谈谈,咱们先处理网上的问题好吗?” 安星摇头,“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和她走下去。我完全不再相信她了。姐,我不瞒你,我一直觉得我和顾念的这种才叫缘分。你还记得当初你的事情吗?” 顾惜沉下脸来。 安星说,“其实我当初想过,如果我是你男朋友,这种事情我该怎么办?现在想一想真是报应。我以为自己的才是爱情,只有我和顾念的这种才叫缘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顾惜受不了了,觉得头疼欲裂。她真真觉得自己带了两个大孩子。 可是,她其实比他们大那么多,她也理解他们的痛苦,因为她至始至终是旁观者,所以她理解安星,理解顾念。 可是理解她此时还是觉得头疼。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她说,“安星,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如果你想和顾念分开冷静一段时间,我也理解。但是你还要工作,你的生活里不是只有这一件事,你看看员工私下讨论的这些内容,如果处理不好,你想想你以后在公司还有什么威信?” 安星说,“姐,我爱她这么多年,她为什么要骗我?” 顾惜气道,“那你回去问她去,叫你回来是危机公关的,算了算了,你先回办公室去调整调整情绪。” 安星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身来说,“姐,我不舍得离开顾念。但我心里又难过。我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表面答应,觉得自己委曲求全。回头在别的地方找平衡。我就是委屈,除了给你说,也没人能理解我。” 顾惜疲惫地抬手,“行,姐姐知道了。” 看到门合上,她痛苦地坐进椅子里,觉得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安星错吗?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老婆撒谎,对另一半出现了信任危机。 顾念错吗?她想婚姻更和顺一些,才说了一个其实原本没人该知道的假话。 顾惜觉得头疼欲裂。 如果可以,她希望娱乐圈现在可以出一宗更大的丑闻,这样就没人关注顾念的事情了。然后她可以争取时间。 或者如果那些帖子可以被删就好了,只要没有照片,一切都好说。收到律师的通知,也不知多久才能消失。 手机在桌上响起来,她心烦意乱拿起来看到一串零,以为是欧洲的团队,就按了接。 “顾惜——” 她的心猛烈一跳,是程进的声音。 “就和你说一下,那帖子已经让人在删了,打包下载的照片也会带病毒,很快就不会有人再下载。已经下载的,我们也会慢慢追击。” 顾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时接收不到程进什么意思。 程进说,“我打电话给你不是表功,而是我哥担心,要是你多想,觉得这事是我们设计的就不好了。” 顾惜只觉得,刚刚的头疼欲裂全部都消失了,她就算再有本事,也没办法从别人电脑里弄回来照片。不知道是不是顺着ip地址去一台台电脑找,还是会通过网警,可怎么样都好,那得是多么庞大的工程。但这牵扯顾念一辈子的幸福,她没有虚伪地推辞。低声说,“谢谢。” 程进在对面笑起来,“你感受到以德报怨了吗?你到英国来,都没有来看看我。” 顾惜嘴动了动,没说话。 程进又说,“顾惜,我哥在帝景城等了你半个月……” 顾惜还是不说话,这个其实她不知道。她只是猜测自己生日,方毕纯那样郑重其事的交代,像是程琦要回来。 程进说,“算了算了,反正你知道这事不是我哥设计,想故意讨好你的就行。” 顾惜嘴动了动,终于说,“我从来没那样想过。就他心眼多,以为谁都和他一样。” 对面静了一下。 程进忽然大声地坏笑起来。 “顾惜,我哥拿着分机在听呢。” 顾惜只觉心跳的飞快,完全不由自己,顿时恼羞成怒,一下狠狠按挂了电话。 第160章 夏听音 没有了后顾之忧,顾惜使出了雷霆手段。 一周之后,帝景城警方接到报案,网友徐某和李某,涉嫌传播ps淫.秽图片。 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后,当事人认罪,承认之前疯传的名模卖.淫.案,涉案的照片,多数都是他们ps,更有例如女星顾念等人的照片,是被恶意混入。 大家对这条新闻表现的很平淡,毕竟隔着屏幕看人倒霉人人有兴趣。隔着屏幕看人平反,那关自己什么事? 可接着这件事的发展出乎大众意料。 轻酿集团律师团,代表顾念,向警方报案,有五名网民在网上恶意传播未经证实的谣言,诋毁明星顾念。 警方经过部署立案侦查,认定属实,对五人进行了刑事拘留。 新闻稿称:这五人在论坛上打量发布不负责任的言论,冒充圈内人,其中两人属于网络推手公司。 只是为了博取网络知名度和影响力,所以策划了一系列网络热点事件,引发网民的愤慨,女星顾念事件,是他们策划中的一起很小的事件。颠覆名人,提高知名度的速度最快。 顾惜关掉新闻,看向对面的安星,“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这样也可以堵住周围人的嘴。” 安星说,“谢谢姐,我爸妈那里,至少是信了。” 顾惜站起来,走到窗口推开窗,还有几天要过圣诞,街上已经多了圣诞树,“顾念明天回剧组,你送她吗?” “送。”安星说,“不然别人该说闲话了。这事情能糊弄圈外的人,我估计圈内的人还是不会相信。” “你怎么能这么想。”顾惜把窗子推大,冷风灌进来,“你过来,站窗口清醒清醒。” 安星看着她,不动。 顾惜气道,“你这次真是钻了牛角尖是吧,娱乐圈是什么地方,要不是考虑顾念以后还要在里面混,我真想把买来的那些消息全都扔到外头去。你也看了那些消息,多少女明星,不陪出资人吃饭,人家就扬言在圈内封杀,她们吃的就是这行饭,有几个人可以独善其身?他们凭什么说。” “我就是那么说一下……”安星嘟囔,“那顾念和她们也不同,顾念又没有想争名夺利。她就是爱拍戏。” 顾惜转身关上窗,把她吹冷了。手机在桌上响,她拿起一看,是汤念聪,她最近故意不接他电话,那天这人说话真的气到她了。 不过他们始终是合伙人。 “喂——” “肯接电话了?” 顾惜差点又挂掉。 “这边出点问题,你得过来一趟。”那边说。 顾惜一听出问题,现在就脑仁疼,“又怎么了?”她压着脾气问。 “就是那些猪的问题。”汤念聪说,“你过来看看吧,电话里也说不清。” 顾惜还想细问,电话就挂了。 顾惜拿着电话,愣了一会,把程琦在心里又骂了一顿。 ******* 当天下午赶到生态基地,她才知道怎么回事。 技术员汇报:“有一批猪生病了。” “不是都打过疫苗了吗?”顾惜套上白大褂,和他们去看。一眼没有看旁边的汤念聪。 技术员说,“免疫接种有时候也会失败,这个要看特定疫情的情况,有时候也会惹上流行性疫病。” 顾惜说,“是不是还是管理没跟上?如果及时检查,消毒卫生都跟上,周围的病原微生物及时被检测到,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了。” “那是自然。”技术员说,“咱们人一向都不够用。” 他们从猪舍出来,顾惜摘掉口罩。 技术员说,“现在的肉不好吃,不香,就是因为现在的猪肉都是用饲料催肥的,有些还注水,添加瘦肉精,一般四个多月就能养成。但咱们这里,用的是粮食,慢慢放养,人工成本和养殖过程中的照顾,养一头猪得一年。” 顾惜闷声闷气地想,这真不是她的强项。她一个做矿泉水的,被迫要养猪。 技术员又说,“而且从一开始,咱们就是用最高品质的要求在养殖,猪要听音乐,平时都放养,猪其实很聪明,爱在山坡上跑,原本这样养出来的猪品质确实不同。但就是咱们人手太少了,难请到合适的人。” 顾惜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却没想技术员说,“请您回来,主要是一件事,适合出栏的猪现在都得宰掉,不然怕也染上病。” 顾惜顿时大惊失色,“那么多,几百头,都宰了?” “必须宰。”技术员说,“但更多的猪苗暂时不用。我们人手不够,宰杀是为了腾出人手去照顾小猪苗。” 顾惜的心,一片灰蒙蒙的。 打发走了技术人员,只剩下她和汤念聪。顾惜站在个小山坡上,说,“咱们把养猪外包出去吧,交给附近的农户养,等体重差不多的时候再回收回来自己养到可以出栏。” “那怎么行,那样怎么检测品质?”汤念聪养了这些小胖猪两年,他比顾惜更有感情。 顾惜无语地看着他,“你当初为什么选这行?是因为你爱农业,还是因为你要创业?” “这有什么区别,现在已经到这一步了。” 顾惜说,“搞农业本来就是非常专业的领域,这不是适合创业的方向。民以食为天,我只是知道,这行需要一心一意来搞,我没时间,你有吗?” 汤念聪不说话,他现在完全都是靠顾惜。 可又不甘心,“只是没有好好营销过,其实农业也是可以营销的。” “你说的对。”顾惜点头,表示赞同,“可是,就算是营销,也得看看前途。” 她盯着汤念聪问,“——你看大势没有,今明年猪肉价格一定会狂跌。前几年猪肉价格高,大家一窝蜂都去养猪了,我找人统计了一下,连很多主营业务和养殖不相干的公司,甚至高科技公司,都圈块地去养猪了。” 汤念聪也是那种大势头下被圈的一个。 他看着顾惜,顾惜站在山坡上,比他位置高,风吹的顾惜鬓角的头发乱飞,他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如果顾惜乱了,他觉得自己也得跟着乱。 顾惜说,“你之前在帝景城两个月,你就没趁机观察一下。我这次回去了还不到两个月,就看出不少问题。你看看现在猪肉的价格,这已经快要圣诞,今年过年早。一月份就过年,可猪肉价格越来越低。” “咱们的销路不是已经定好了吗?”汤念聪说。 “有渠道有什么用?”顾惜反问他,“别人卖70一斤,你好意思卖75吗?大家都是生态养殖,你有多少优势可以比人家多要五块钱。可现在还不是五元钱的问题。就是卖85,咱们都亏本是不是?” 汤念聪顿时无言以对。 顾惜抬脚往办公室区走,“这就是扎堆干一个行业的弊端,咱们投入这么大,结果却是一定会亏本。养殖周期太长,人力物力消耗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走到最后,这个项目也是亏本,你告诉我,这项目该怎么做?” 手腕一紧,顾惜被拉住。 她回头,不解地看着汤念聪,“你拉着我干什么?” “我想问问你,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吃这个苦?”汤念聪捏着她的手腕,捏的很紧。 顾惜看他还挺激动,也不知道汤念聪又胡思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左手一抬,拍了汤念聪的手一下,“放手,说话你就说话。” 汤念聪没收回手,还是拽着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那天那样说,也是担心你。” 顾惜被抓住手腕,觉得很不自由,这种被困住的感觉令她略烦躁,她挣扎着拧出来自己的手,“你那样不是担心我,你是担心我坏了名声,会影响到你罢了。” 汤念聪盯着她看。 顾惜说,“那是我妹妹,我不在乎她出事会连累到我,出事了,想办法解决就是。我不用别人告诉我,我妹妹以前有多不长进。如果是一个成熟的人,应该至少有包容别人犯错的宽容。” 汤念聪说,“你是在含沙射影,觉得我不够宽容?” 顾惜笑,“你想多了,我们是合作伙伴,我对你完全没有要求。你怕我坏了名声,没办法对你家里人交代是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从来就是我们家的事情,和别人没关系。我也不需要别人为我背负任何的负担。” 汤念聪看着她,语气艰涩地说,“我真的只是担心你。” 顾惜说,“我明白,作为合伙人你有这权利。所以我也把事情处理好了,对我们的餐厅和有机种植公司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汤念聪说,“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还像教训我。” 顾惜说,“真没有。你心里现在还有空想这个,我却想的是,宰出来那么多猪肉,我销到什么地方去呀。那本来是后面几个月的销售量。”她拿出手机,“难道今年过年不送礼,我得给关系户改送猪肉?” 汤念聪在后面跟着。 又听顾惜说,“还好过年了,要不,给员工过年也可以发。”她自言自语,有点茫然,有点像和自己商量的分饰两角。 汤念聪露出笑,跟上去说,“这时候就是检测关系的时候了,先给戴邵东家的超市送一批。” “人家欠你的。”顾惜笑着拿出电话来,“让我先问问。” 她还没拨号,手机就先响了。 上面是方毕纯的名字。 顾惜笑着接了电话,“喂——我这正想你呢,你知道吗?” 方毕纯简直受宠若惊,“这可不敢——”他的语气诚惶诚恐。 顾惜笑出了声。 方毕纯声音也带笑说,“我打电话去你公司,他们说你怎么又去有机基地了?” “对。”顾惜说,“我年前才能回去。这里有点事。” 方毕纯说,“这样呀,那过年前一定会回来吧?” 他的语气带着探听的意思,顾惜明知故问,“想说什么?” 方毕纯说,“给个机会,过年嘛,大家总得见见面对不对?琦爷他,今年在这边有个重要聚会,算是年会,您赏个脸?” 顾惜扁了下嘴,说,“我才不去。先这样,你等着收年礼吧。” 她挂了电话,看着电话站了一会,这是给她递话,想试她的态度吗? 哼—— 方毕纯挂上电话也莫名其妙,顾惜怎么好端端要给他送礼。但顾不得想,赶紧给程琦那边去了条短信,不然那边回来又该扑个空。圣诞是没机会过了,看过年吧。 过了半个月,他收到了顾惜送来的礼物。 两只小黑猪仔,耳朵支楞,尾巴卷着,脖子上系着红绸子。 脖子上挂着小牌子,“礼尚往来”。 方毕纯哭笑不得,拍了张照片转发给了程琦。 程琦第一次看到顾惜养的猪,那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他那么爱她,怎么把她害到去养猪了。真是以他的玲珑心肝,想到中间的无奈心酸,造化弄人,在心里能哭倒了一次又一次。 一月初,程琦先一步来到了帝景城。 这次他下定决心,一定牵着这两头小猪仔去给顾惜认错。 他觉得他还是那么了解顾惜,那“礼尚往来”的牌子,明显是影射:用这两头猪,换那两头驯鹿的意思。他一看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这样一看,猪仔都可爱的。 第161章 夏听音 程进走下飞机,伸了伸腿,又补伸一个懒腰,“终于感觉活了。” 程思从后面跟出来,周围看看,说,“我以为你会说,帝景城,我回来了。” 程进拿出手机来,“让我拍张照片给顾惜通知一下。” 程思绕过他下飞机,顺口说,“她看到估计立刻会改了回来的时间。” 程进没理会,拿出墨镜戴上,让机舱口的人给他捏了一张,检查无误后发给顾惜。几步从登机梯上快步而下,风吹起他的西装衣角,他钻进车里对程思说,“哥回来了,怕惹她不高兴,也没让人去有机基地跟她。不知道她几号才回来。顾惜聪明,我发短信告诉她我回来了,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就能知道哥没有派人跟她。” 程思盯着他看了几秒,“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够难为你的。” 程进说,“没办法,单机恋爱全凭脑补。哥要是不脑补,他都走不到这一步。” 程思闷声笑起来,对司机说,“走吧,还得回去换衣服。” 车平稳地驶出机场,远处太阳西斜。 ******* 顾惜收回看短信的目光,对旁边的汤念聪说道:“那外包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国外有机农场,一些做的非常大的,都不敢自己养猪养羊,养殖和种植都想兼顾,除非咱们俩都别做生意了,只干这一样。” “那如果合作养殖,我们就能兼顾了吗?” 顾惜抬脚往外走,一边说,“你想想欧美的大环境,想想那边整体的生活水平,就知道我们以后的难处,关键你要想自己有多少能力,而不是算上我有多少能力。我能做的已经都和你说了,你要和我合作,却不愿听我的。” 汤念聪帮她拿着包。 顾惜又说,“虽然对外我现在是总经理,但是我心里咱们俩是合作关系你知道的。” “……我知道了。”汤念聪说,“你妹夫来接你?” “对。” “那可奇了。”汤念聪疑惑地看着她,“你来了这么多次,他可从来没有接过你。” 顾惜走到了大门口,看到安星从车上下来,她说,“包给他就行了。” 安星走过来,汤念聪把旅行包递过去。 看到顾惜上车,他站在门口不动,觉得顾惜还是拿他当外人,能少说一句就说说一句。 车开出一段。 顾惜拿出水杯来,拧开喝了一口,盖上盖子说,“说吧,一定要来接我有什么事?” 安星笑着说,“今天顾念的戏该拍完了。” 顾惜没说话,那件事处理之后顾念就回了剧组。其实也有点躲安星,这俩人都需要时间考虑。 顾惜喝了口水,慢声问“想通了?” “那必须的。”安星笑说,“所以想你和我一起去接她。” 顾惜没问,那事情顾念和他解释了吗。也没问安星怎么想的。这件事没有一定的标准,有些人受得了,有些人一定受不了。 想了想,她问,“那员工那边怎么样?还有人说这件事吗?” “没。”安星说,“有了那样的处理手段,信口开河的人就会多想想。”他把车拐出一个艰难的路口,说,“姐,谢谢你。要不是有你在,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能过去。” 顾惜摇头,慢声说,“这段时间,顾念的心理压力也很大,你要是心里真觉得,如果没有我,这件事就没这么简单过去。那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没有我,也许你和顾念也就走不到这一步。俩人能做夫妻,都是有了今生也许没有来世。你别想那些转世轮回的话。你只想想,也许每个人都是这一世,这一辈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安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顾惜一眼说,“姐,你别这样说,说的人怪心虚的。” “那你想是不是这道理?”顾惜慢慢喝着水,看着前面的路,神情怅然。 安星心中一跳,猛然好像明白了顾惜为什么这样说。 他从前玻璃上试图看出顾惜的影子,却是无果。 他和顾念还有机会和好,可是顾惜呢?又想到那天自己气的对顾惜说了很多傻话。心里生出后悔,说道,“姐,其实有时候,人都是在气头上。就像那天的我,其实心里知道顾念为什么那样说,我从小就认识她,她是什么性格我也清楚。而且,她当初进那行的时候,我说没有心理准备都是骗人的。” 顾惜侧头看着他,手里抱着杯子。 安星说,“她那样说,也是完全考虑我爱听,因为我只爱过她一个人,所以她也想回报给我一样的感情罢了。” 顾惜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来,“那你注意开车,我看看明天的工作安排。” 安星:“……”他又说错话了吗?他这次是认真地想聊天的。顾惜真和他的姐姐一样,他也想顾惜可以过的好。顾惜这样每天只有工作,回家就是一个人的生活,太令人着急了。 ****** 休息室里,沙发上一个人头上盖着衣服睡觉。 两个女孩结伴走进来,一个喝水,一个从助理手里拿过手机,“你看看,得奖名单出来了,咱们还真是没猜对。” “这种评比,比的不止是作品,也是后面的人。”喝水的放下杯子,“不然入围都入围不了。” “那倒是。”看电话的女孩说,“不过要说厉害,还是隔壁组的顾念厉害。你们看看,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们家一铲子就给平了。之前人家说顾念有后台我不信,有后台她还混的不上不下。现在才知道,还是看走了眼。” “她姐有钱,你看看请的那律师团,只听着就听唬人。谁还敢在网上乱说,顺着ip都能揪出来,网友也不傻,谁还敢继续跟着造谣。” “造谣……你这词用的……”俩人头碰头会心一笑,一起结伴又往外去了。 屋里安静,沙发上的人动了,拉下盖在头上的衣服。 正是徐洋。 他看了看桌上的杯子,露出嘲讽的笑容,刚刚喝水的女明星和他不和,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抬起皮鞋,只看脚上的鞋,他不信对方认不出是他坐在这里。 外面又响起脚步声,他的助理走进来,把水杯递给他,“水来了。” 徐洋接过,大口喝了几口,觉得不对,他看着杯子里的茶叶,问道,“你这泡的什么?” “茉莉花茶。”助理说,“是不是茶叶不够好?” 徐洋递回给他,“不是,就是怎么喝了觉得更渴。” 外面跑进来一个人,“徐洋,导演在片场叫了。” 徐洋拿起剧本往外走,助理把杯子盖子盖上,提着跟了出去。 片场里, 导演给徐洋和女演员讲了戏,这就是上次访谈时谈到要拍的情.欲.戏,徐洋准备了很久,剧本读的很熟。和导演交换了想法后,徐洋接过外套夹克穿上。 卧室门口,徐洋送女孩回家,而后女孩勾引他留宿的戏码。 女演员穿着黑色低领的上衣,长发。 摄影机就位, 徐洋站位在墙边,女孩堵在门口。 灯光昏暗 女孩问:“你和我之间……有没有可能?” 她靠近,香气也靠近徐洋。 徐洋微微前倾,说,“没有。” 导演对着镜头皱眉,徐洋不应该靠近。要拒绝,不是要欲拒还迎。 女孩靠的更近,近到几乎贴上徐洋,“……如果我什么都不要呢?”她的语气暧昧,带着不用负责,不用承担后果,可以完全无条件引男人犯罪的放浪。 徐洋犹豫了一下,一下吻了上去。 女演员迟疑,而后回应,手上抵触地推了推他。 徐洋却一把抱住她,反身压在桌上,女演员顿时惊慌。徐洋吻着她的脖子,手伸进她的衣服,隔着裤子,身上却是软趴趴的。女演员搞不清徐洋到底是怎么了,她推着说,“徐洋你到底怎么了?” 徐洋的手伸进她的衣服,扣紧她的腰,掐的女演员肉疼,整个人被*支配了般。女演员终于觉出不对,刚刚的吻已经和导演要求的不同,现在这样根本没有。 “导演!导演!!”女演员喊的有点惊悚。 导演也喊了停,徐洋却没有停。 所以人一冲而上,慌了神。 ****** 民国风味的木楼梯,设计精巧,透窗可以看到外面延伸的白墙,墙头上有木雕。顾念挺着大肚子从楼上慢慢走下,穿着讲究的红色旗袍,手里扇着柄扇子。 旁边跟着的小丫鬟说,“三姨太,您穿这样的颜色,等会又该惹夫人不高兴了。” 顾念摸着肚子,得意洋洋地说,“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她敢拿我怎么样?”一副被骄纵坏的姨太太样。 导演看着镜头里的映画,露出满意而紧张的表情。 丫鬟立马改了语气,“太太,您穿这个颜色最好看,这衣服也得人穿。” 顾念拿过扇子,刚搭到丫鬟的肩膀上。 “砰——”一声巨响,一个人风驰电掣地冲进来,顾念瞬间睁大了眼睛,“徐洋你干什么?” 徐洋赤红着眼睛冲上楼梯,拽着她就往下走,“我找你有事。” 顾念连忙大喊,“你疯了,放手。我怀孕……”脚上的高跟鞋却是挂在楼梯上,一句话都没说干净,就冲着徐洋扑倒。 徐洋一个闪身,没让顾念砸自己。大家根本没搞清怎么回事,顾念就伴着一声惨叫扑在了楼梯上。 大肚子朝下。 徐洋愣在那里。只是十几秒的事情,他脑子里还晕乎着,就看到周围人围上来,各个神色紧张,顾念闭着眼,疼的面容扭曲,周围人喊了什么他都听不见,只觉得浑身像着了火,烧的他骨头疼,脑子疼,心肝脾肺肾,都疼。 ******* 手术室外 顾惜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了,安星傻了般站在门口,一动不会动。刚刚他们走到半路就收到顾念入院的消息,此时站在这里,还感觉和做梦一样。 剧组也停工了。 高姐和几个人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顾惜,她走过来,把顾惜拉到旁边,低声说,“都问清楚了。徐洋被人灌了药。他现在也正在检查,我现在也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告诉我,他是在片场拍戏的时候出事的。” 顾惜麻木地问,“警察没抓他?” “还没,这事当然会有警方介入,不过徐洋情况也不好,刚刚才醒。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顾惜慢慢回了精神,压低声音问,“那他为什么要来找顾念?”她的声音压的特别低,不想安星听到。 手术门打开,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出来,顾惜连忙冲上去。 “怎么样?” 医生说,“现在就手术剖腹产,你们谁签字?” 顾惜看向安星,安星走过来接过手术单,手抖着,签不下去。 顾惜问医生,“情况到底怎么样?大人有危险吗?孩子呢?”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我们尽力。”医生说。 顾惜说,“如果有情况,你们一定要保大人。” 医生说,“那当然。”又催促安星,“签字我们才能手术。” 安星愣愣地看着手术单,却一个字也看不懂。一咬牙,他签了字。 顾惜的司机和保镖也赶了过来,她只有回城才用这些人,在有机基地的时候,这些人都处于带薪休假状态。 顾惜让司机去帮忙交费。自己带着她的保镖,去找徐洋。 高姐陪着。 徐洋的病房门口,也有好几个人。 高姐走过去打了招呼,“顾念的姐姐,想来问徐洋两句话,他醒了吗?” 顾惜左右看看,还没有警方的人来。 门口的人推开门,她走了进去,正对上躺着的徐洋,他睁着眼。顾惜回头对外头说,“你们都在外头,我想和徐洋单独说两句话。” 门合上,她走过去,站在徐洋病床边,“为什么?” 徐洋看着她,眼中带恨,反而开口问道,“琦爷是谁?” 顾惜一愣,背脊泛起凉意,“你说什么?” “琦爷是谁?”徐洋又问,躺着的样子,有些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无所谓。 顾惜看着徐洋,不敢回答,不敢问话。徐洋能说出那个名字,就代表这事和程琦脱不开关系。 好像看出她的恐惧,徐洋说,“我被人下药了。” 顾惜还是站着不动,只看着他。顾惜害怕,这种害怕,就好像看到要到大霉,却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等着霉运从天而降。 徐洋嗤笑出声,说,“顾惜,我这算是毁了,你也别想好。我被人下的不是普通的药。刚刚医生说,我被人连续下了几个月的药,以后都会都会……”他看着顾惜,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不举。——这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顾惜抬手扶上床头,像倒霉无穷无尽没有头了。 徐洋说,“现在还不说那个琦爷是谁?”他说到这里猛然一掀被子,迅猛无比地跳下床,一下掐住顾惜的脖子,“你还不说。” 顾惜没想到他会这么狂暴,一秒都反应不过来,已经被掐倒在床上,徐洋腿一压骑在她身上,拼命地掐住她的脖子,“今天,今天有人打电话给我,就在片场。和我说,‘这是琦爷送我的礼物,谁让我碰了他的女人顾惜。’”他手上使力,低声骂道,“贱货,你和你妹妹一对贱货。我他妈遇上你倒了八辈子的霉。” 顾惜的脚拼命蹬。 “贱货,当初为了讨好我什么都干,现在又讨好了哪个男人,下雨天接你的那个未婚夫是吧?你妈你犯贱是你的事,为什么害我,贱货!” 顾惜的额头爆出青筋,徐洋的声音不大,明显不想人听到。但她拼命也掰不开徐洋的手。 徐洋躬身,压着她,靠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和我又不是第一次,他怎么不去找你以前的男人,为什么找我?你未婚夫知道你以前那么烂吗?烂货。” 他的气息,蛇一样钻进耳朵里,顾惜使劲打他,徐洋力气大的骇人,紧紧扣住她喉咙的骨头,好像真的要掐死她。 徐洋的手微微松了两秒,顾惜还没缓出一口气,他又紧紧一抓,“还是他床上不行。他以为你是个纯情的好货吧,什么好货,让人随便两句好话就哄上床了。就你这样还做生意,被多少人睡过才换来的。” 顾惜被掐的大脑缺氧,脖子的骨头不断发出细响,她蹬着腿,靴子被踢掉,又有那一秒,她有些想放弃……干脆让徐洋把自己掐死算了。 门轻轻被打开,高姐偷摸望进来,随即“啊——”一声叫出声。 外面的人疯涌而入。 顾惜昏昏沉沉,感觉徐洋被驾着从她身上拉开,她被拉起了,“顾小姐……顾小姐……”声音凌乱来自四面八方。 顾惜的世界空了, 拼命咳嗽起来,满脑子却都是以前的画面,慢镜头般,她在破旧的家属楼下第一次看到程琦……他和她站在方毕纯的博物馆门口,天上飘着雨,她一身狼狈,后来一夜夜,他把自己搂在怀里…… 她被拉起来,站在门口,看到被众人控制的徐洋。 她的心里泛起恶心,她从未有一刻,像这一刻那样清楚,知道自己为这样的人戴过避孕环,她也恶心地无法面对自己。她以前也反感,可因为这身体不是自己的,她压着那厌恶。 如果那是她的过去,她愿意承担。可那过去根本不是她的,此时,她也想冲上去把徐洋掐死。 徐洋还在咆哮,在骂她,都是两辈子从来没有人骂过顾惜的话。 高姐一看这明显是给顾惜难堪,把顾惜扶了出去,走了一段,才听不到叫骂声,她安慰说,“他们刚刚告诉我,徐洋……被人灌了药,阳萎了。” 顾惜顿了顿,扶着椅子慢慢坐下。 高姐说,“这事情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事中间有内情,我给你说实话,我也是才知道,徐洋有一个圈外的投资人,愿意捧他,据说是美国人。但之前徐洋上节目,却是对方故意安排的,包括徐洋在电视里被人引导说的那些问题。你想想,这事情会不会也是针对你?” 顾惜看着她,心里一跳一跳,却不知道跳到了哪儿去。脖子好疼,她说不出话。 高姐说,“今天这事,徐洋更被人算计的狠。被灌了催情的药,然后在片场忍不住猥亵女演员,而后据说,他接了那个电话,就跑去找顾念了。” 顾惜抬手捂住额头,头疼欲裂。 高姐看着她,欲言又止,“还有……刚刚我听徐洋的经纪人老罗说,徐洋亲口告诉他,徐洋得罪的是琦爷?”她隐约知道琦爷是什么人,可又不肯定。 顾惜摇头,不是,这事情一定不是程琦干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如果他要收拾徐洋,多的是手段。何必用这么费时费力的方法。 可又一时想不到是谁,但无论是谁都好,顾念的这场祸事都躲不开因她而起,她想到这里,浑身都冷了。 第162章 夏听音 医院自动门左右打开,戴邵东带着助理进来,一边走一边交代,“去问问顾小姐在什么地方?” 助理抬手一指。 戴邵东顺着看过去,就看到走廊那头,顾惜正坐着。 “这可够巧的。”他快步走过去,一看顾惜脚上没鞋,只穿着一只靴子,奇怪道,“咦,你怎么回事?怎么坐在这儿?” 顾惜不说话。 戴邵东的视线落在她衣服上,她身上是件白色的大衣,此时也皱皱巴巴的,又视线往下,看着那只只穿白袜子的脚,“你鞋呢?” 旁边的高姐他不认识,但高姐认识他,站起来说,“戴先生,我是顾念的经纪人。那您陪顾小姐坐一会,我去找她的鞋。”她弯腰,靠近顾惜说,“我去看看徐洋,不让他乱说话。” 顾惜坐着不动,她的整个人都乱了,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兜头兜脸落下来。 戴邵东在她身边坐下,摘掉围巾,他感受了一下温度,医院里并不冷,把围巾慢慢折起来,这才靠近顾惜低声问道,“怎么了?你刚刚不是说你妹妹早产了吗?怎么弄的你的鞋都不见了,是不是和安星家里人起了冲突?” 他的思维辽阔,以为通常孕妇出事都是婆家和娘家闹。 顾惜摇头,慢慢说,“邵东……我心里害怕。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但我现在好害怕。” 戴邵东愣住,他从来没有见过顾惜示弱,更没见过顾惜这样六神无主的样子,以为担心顾念,只得安慰说,“我刚刚给我妈打电话,我妈说,女的怀孕,七成八不成。顾念这是算七个月吧。” “七个半月。”顾惜回答的有些木讷。 “所以你要乐观点。” 顾惜说,“可我还是怕……”她不敢说,她怕顾念所有的不幸,其实都是因为她而来。她怕,因为她顾念才会走上表面风光,其实越来越悲惨的路。她怕,徐洋的事情都是因为她而起。她更怕,其实还有很多她并不知道的灾难在来临。 但她不想承认,她最怕的是, 因为程琦和她,令顾念的生活出现再也无法弥补的错,那她这辈子都完了。 她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疼的不行,弯下腰,那疼痛的感觉却越发明显。 医院里消毒药水的味道,也无法带给她丝毫安全感,冰凉的感觉透过袜子冰冷着她的脚,她前所未有,觉得这么孤单和孤独。 她抬手,捏着自己大衣前襟,其实她还有更怕的, 但是她怕到……甚至不敢去想。 戴邵东看着她,有点无法理解顾惜忽然脆弱成这样,在他的印象里,顾惜一向坚韧。但此时顾惜弯着腰,像是疼的不堪负荷,他说道:“孩子的事情你看开一点,顾念还年轻。我说句不该说的,就算真有什么,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你别这样。” 顾惜摇头,挤出一句,“以后再有,也不是这一个……如果真有什么,我这辈子都完了。” 戴邵东愣愣看着顾惜,不明白怎么就这么严重,至于一辈子吗,他问道,“那你妹妹现在呢?” “手术室。” 戴邵东奇怪地看着她,“那你怎么不去?” 顾惜不想说,安星知道徐洋害了顾念,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如果她是安星,她也会怪自己。 她说,“我不敢去。” 戴邵东盯着她看了一会,对他助理说,“你去手术室看着,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 他助理跑着去了。 有人和他迎面而来,是顾惜的保镖。 那保镖走的很快,手里滑稽地拿着一只靴子。他疾步走到顾惜面前,弯腰把靴子放在顾惜脚前头,低声在顾惜旁边趁机说,“医生给他打了针,已经不说话了。” 顾惜沉重地轻点了点头。 戴邵东莫名其妙看着他们。 顾惜弯腰穿鞋,想到刚刚徐洋掐她,如果把她掐死,是不是更好。可也只是想一想,就算生不如死,也得活着。她拉上靴子拉链,对戴邵东伸出手,“你扶我一下,我喘不过气。” 戴邵东连忙伸手扶住她,俩人往医院外头去。 刚走到医院外头找了条长椅,戴邵东的手机响起来,他接了,听了两句对顾惜说,“手术室的灯已经灭了,人应该马上就出来,安星的父母也到了。” 俩人连忙往医院里赶去。 跑到的时候,正看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说,“大人情况还好,已经送往产房。但是孩子早产了10周,体重只有1.9公斤,需要留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安星的表情如临大赦,连忙谢过医生往产房跑去。 顾惜追着医生问,“孩子在重症监护室,那是有危险吗?” “他不好说,暂时需要用到呼吸机,睡在暖箱里。” 顾惜喃喃地,“她?” “是个男孩。”医生说,“你们怎么没人问。” 顾惜呆呆地看着医生。 戴邵东把顾惜扶后一步,医生带着人走了。 顾惜还是有点傻,那样肚子里一个东西,现在出来,就有性别,有身份了。是个小小的他。她又害怕又激动地说,“是个男孩。还活着呢。活着。”她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又突然拉住戴邵东,“你在这医院有熟人吗?帮我问问,问问真实情况,好多医生怕担责任,都不说真话。” 戴邵东拿出手机,“好,好,我打。” 顾惜又跟着往产房去,顾念用了麻药人还没醒。安星拉着她的手坐在病床边,安星父母已经去了看孩子。 顾惜站在门口,看顾念神色憔悴,躺在那里好像没有出的气,也没有进的气。她轻手轻脚地走近。 安星抬头看到她,立刻垂下目光说,“姐,你去找徐洋了?” “嗯。” “那他说没说,为什么他要去找顾念?” 顾惜站着不说话,她觉得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或者因为程琦,都一样。 戴邵东从外头进来,说,“我打电话了,直接找的院长,又问了一遍,现在就先观察着,大人情况还算好。你们别太担心了。” 顾惜从病房出来,示意戴邵东跟上,走出几步远,才把戴邵东拉到一边急急问道,“那孩子呢,大人还好,是不是就是孩子不太好?” “那你让人家医生怎么说?”戴邵东放低声音,给她讲道理,“你也知道这话没办法说死对不对,人家给你保证没事,万一有点事情怎么办。现在医学发达,你要有信心。” 顾惜说,“那我先去看看孩子。” 戴邵东带着她找到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远望。 安星的妈妈在旁边哭,“那个。”她给顾惜指。 顾惜看过去,那小人,特别小,丑的皱成一团,睡在暖箱里,鼻子下一根白色的管子,粘着胶布,手腕脚腕上也有胶布和管子,顾惜的心瞬间扭成了一团。 顾惜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看到躺着的那小人,恨不能那些痛苦都是自己的,却觉得又是那么无能为力。 安星的妈妈哭着说,“这怎么回事呀?怀孕一直都好好的,我就说,怀孕就别去拍戏了。又不听。你看看现在让孩子遭这么大的罪。” 安星爸爸说,“先回去吧,你不是要回去给顾念做饭,回头还得来送饭。” 顾惜忙说:“顾念的那两个助理,就是请来给她照顾月子的。她们可以做饭。” 安星妈妈说,“不用了,你找的人我们也不用。听说那个害顾念的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你到底……” 她话没说完,被安星爸拉走了。 顾惜站着不动。 戴邵东在旁边惊讶地看着她,“你妹妹这事情不是意外?”他一直以为是意外呢。安星接片场电话的时候,顾惜正在车上和戴邵东说事情,然后这事戴邵东也就知道了。他一直以为是出了意外而已。 “她被徐洋从楼梯上拽了下来。”顾惜说。 戴邵东愣愣地看着她,简直不知如何反应。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顾惜说害怕。她把她妹妹间接害成这样,不害怕才奇怪。 他说,“去外头待一会吧。这里面太闷了。” 顾惜慢慢地往外走,她的手不舍地挨在玻璃上,却都不敢多看一眼那孩子。 走到医院外头,冷风吹着,人好像才多了口气。 那压抑而焦灼的感觉,令人经历这一场感觉老十几岁。顾惜坐在长椅上,抬手使劲揉她的头,试图把里面的疼都挤出来。 戴邵东找助理要了根烟,站在旁边抽。 现在也开始担心,这孩子要是救不回来,顾惜怎么办? 其实刚刚电话里他问的清楚,一半一半,人家医院现在也不敢保证这种早产的没有并发症。 风吹着他手上的火星乱飞,他转身避风,正对上顾惜的方向。 她坐在那里,一个劲揉自己的头。戴邵东不其然想起好久好久以前,他第一次见顾惜,在那小卖铺里。她把钱还回去。后来又见她和男朋友分手……他弹了弹烟灰,他和顾惜认识两年。在他的认知里,顾惜不应该喜欢徐洋那样的人。 何况网上的事情他也知道,他觉得都是杜撰,以他对顾惜的了解,那些事情也许对别的女孩是正常,可是顾惜不是那种人,那压根就不是她会做的事。 所以他觉得顾惜完全是倒霉。 他几步走到顾惜身边,坐下,想问问为什么徐洋会去找顾念,又觉得不合适。就决定先安慰几句,他把手套卸掉,伸手过去,搭在顾惜的手上,她的手冰凉凉的,却缩了一下。 戴邵东收回手,叹了口气说,“孩子确实重要,有时候也是命。” 顾惜不说话。 戴邵东说,“你妹妹还年轻,她才几岁,你看看我们。翻过年我都29了,我也没孩子。” 顾惜低着头,风吹的她头发乱飘。 戴邵东觉得这种情况特别难熬,他和顾惜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这种事情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才令顾惜不那么内疚自责。 他想了想,换了个思路,决定干一件从来没有干过的事情。他说,“这样,我给你说个八卦吧……” 顾惜依旧垂着头,整个人都游离在状态之外。 戴邵东身子摇摇,碰了碰顾惜,“我一般不说人是非你也知道,这次为你破个例,给你说个好笑的。” 顾惜不动,他像碰上了软木桩。 他周围看看,远处一棵枯树,月色中还蛮有诗意,“这医院外头,晚上倒是聊天的好地方。”他靠向长椅,想到自己的女朋友,自己一晃从同龄人早结婚,变成了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结婚,顿时有些伤感。 他不敢想,是不是错过那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赶紧打住这念头,他凑近顾惜说,“我说点别人不开心的事,让咱俩都开心一下怎么样?”说完不等顾惜搭话,他就说,“其实孩子这件事,真的要看命数。你知道琦爷吧,那人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吧,可他家里,也一样愁在这孩子上头。” 他心里算了一下程琦的年龄,程琦和他同龄,现在翻过年也该29了,真是时光不饶人。 他说,“那琦爷是老来子,我听我妈说,所以他爸特别怕家里子嗣不旺。琦爷20出头的时候,他爸爸就已经想他当爸爸了,可琦爷和我同龄,现在也没当上。” 顾惜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他生月小,到八月才29呢。” 戴邵东没想到她会搭话,顿时来了兴致,“对,你对他也熟是吧。”他认为顾惜和程进恋爱过,已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样都是自己人说话反而更方便,他说,“那也是,咱们继续说程老爷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八卦,“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程老爷子的事情吗?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干过一件特别惊世骇俗的事情还记得吗?” 顾惜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戴邵东一看顾惜对这话题确实有兴趣,估计可以暂时忘记焦虑,就又说道,“先说那惊世骇俗的事情吧,程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一直没孩子。最后他背着他老婆,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年轻女孩,准备给自己生儿子。这事情你简直都无法相信……我听我妈说,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养着观察了好几年,结果谁知道……”他说的自己笑了起来,又不好意思爆笑,压着声音说,“可谁知道被程夫人给知道,直接一锅端了。” 他笑的说不下去了,一侧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顾惜已经全神贯注地望住他,“那如果是这样,程琦怎么来的?” 戴邵东抬手,手套在顾惜脑袋顶上轻轻打了一下,“提到那人别叫名字,我都没听人叫过他名字。他是老来子,程夫人能去闹,一个是自己厉害,另一个也是她当时正巧有孕了。”他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说,“你是个聪明的,你想想,男人敢走那一步,当时就是准备撕破脸了。不过程夫人也是个真能下狠手的,她有了儿子之后就去了国外,可是程老爷子再也没过别的孩子,只有程琦一个。” 顾惜猜测着戴邵东这三言两语之后的意思,那简直不敢令人深想。 戴邵东又说,“所以后来那些年,程老爷子一门心思都在琦爷身上,琦爷22岁的时候,他也就和自己当年一样,又挑了一批女孩子,那一年,我也那个岁数,听说选的女孩才15.6岁。你能……”他侧头对上顾惜,话就卡了。 顾惜的大眼睛,正全神贯注地,专注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说重点。” 戴邵东顿时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那眼神太深情,他干咳了下,说道:“没什么重点,就是点八卦,不就是后来程老爷子把一样的办法,又用到了儿子身上。给琦爷养了好几个候选的女人,就为给程家生儿子。” 顾惜盯着他,听不懂的样子。 戴邵东觉得一般人一定没见过顾惜这模样,那眼睛,会说话,可说的都是令人想心疼她的话。真是掏心掏肝,什么知道的都愿意说出来。 也不知她想听什么,爱听什么,就又胡乱讲道,“可琦爷是完美型性格,你知道那种性格吧,就是逼不死自己但可以逼死旁边人的那种性格。他当然不愿意,所以那些女孩就一直被养着,一养就是这么多年。” 顾惜摇头,很轻地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骗我。” “骗你?”戴邵东愣住,又觉得顾惜问的那么轻,好像很受伤害了一般,猛然想到,顾惜大概联想到程进了,他忙说,“你别担心,没程进什么事,他没告诉你吗,不过没告诉也不算骗你,那些人又不是给他的,是给琦爷的。——不过你怎么连我也不信。” 他拿出电话来,“咱俩的关系我怎么可能骗你,不过今天既然咱俩话说到这里,我让你看看,他们家这种地方,真的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你没嫁过去是福分。” “你看。”他打开相册,在里面很快地翻到一张,“看到这女孩没,这就是琦爷其中一个候选的,这女孩是我女朋友的校友,所以我也见过,漂亮吧,才23.4岁,比你还年轻,十五六岁的时候,程家就开始养了,供书教学,什么都吃最好的,什么都用最好的,你看看这气质。” 顾惜盯着那照片,周围夜色暗黑,屏幕上的女孩寒雾中可以美丽,寒夜中一样可以美丽。那是一张令人难忘的脸。 她说,“这女孩叫什么名字?” “米瑶。”戴邵东说,“我翻她的脸书给你看看,名校高材生。” 顾惜摇头,说,“这女孩这么漂亮,真是见一次就忘不掉。” 戴邵东说,“那当然,给琦爷准备的女人,怎么能不漂亮。” “她和你女朋友认识?也是美国人?” “当然。”戴邵东说,他停下手,忽然觉得,自己想让顾惜看米瑶的脸书,其实是他想拐弯赞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吧。 却听顾惜轻声问,“这只是一个吗?——那这些女孩现在呢?” “呦!那我不清楚。”戴邵东收起电话,“今年琦爷过生日的时候,我见了这个米瑶,她当时被接到了程家,想来是准备生孩子。不过这都过去小半年了,也没听说那边有人怀孕。” 顾惜站了起来,低头问他,“程进他们回来帝景城了,你知道吗?” “啊?”戴邵东跟着站起来,这个问题跨度有点大,他说,“知道。琦爷有个私人聚会,一般每年都会办一次,往年都去国外,今年放在了这边。可没听说程进回来。” “阿进今天刚到的。”顾惜往外走。 戴邵东愣住,而后追上去,“你这去哪儿?不等你妹妹醒了?” 顾惜还是向外去,越走越快,白色大衣,寒夜里带着清冷。 戴邵东追上去,觉出不对来,“顾惜,你去哪儿?” “我有点事,要去找他们。”顾惜的声音也冷。 戴邵东一把拉住她,“你怎么了?你要去找程进吗?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开会的地方你都进不去。” 顾惜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拿出手机找名字。 戴邵东站在她对面,看到她找到的是程进的名字。 顾惜听了一会,看着他问,“那边没信号?” “是私人聚会。”戴邵东说,“是他们那些基金账户的客人,多数都是特权阶级的,里面有专线,你要号码吗,我帮你找人问问。” 顾惜问,“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当然。”戴邵东,“不过那会所,我……我没邀请函也进不去。” 顾惜什么也没说,继续走。戴邵东追了上去。 顾惜开车,一路追风逐月,拐进宽敞的私家大路,来到程琦在帝景城的府邸。 戴邵东望着那鎏金的大门,顿时惊讶,喊道,“你来他们家呀,来家里有什么用,又没……”他的话停了,因为他看到顾惜拿出遥控器,大门已经开了。 顾惜按下手闸,车缓缓开进去,平稳自然的姿态。 戴邵东觉得自己的智商在燃烧。 车停在可以看见大屋的地方,周围一片乌黑,游泳池一滴水也没。顾惜下了车,月黑风高,大屋阴森森的苍白。戴邵东莫名觉得有点怕。 顾惜走到大屋门口,按了指纹密码。 戴邵东站在几步外望着她,巨大的门庭,显得她的身条格外轻薄。 “吧嗒”一声,忽然好像全世界都活了,门窗哗啦啦地卷上去,露出色彩,灯火啪啪地亮起来,从前往后。顿时亮如白昼,整间大屋因为灯光透明辉煌起来。 戴邵东站在正屋门口,看顾惜的目光多了疑惑。 门开了,顾惜走进去,转头等着他。他忙跟上,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顾惜已经往里去,他跟着,看她熟门熟路一路进正屋,后廊,下楼梯,往地下走。地毯很厚,装饰富贵,纵然是不示人的地方,依旧奢华的令人折服。 戴邵东茫然地跟着,这地方他都没来过。 复古的壁灯亮着,给予他唯一的勇气。不然他真不敢跟着顾惜走。 一直走到一扇门前,顾惜推门进去,他跟着,里面漆黑,顾惜开了灯。哗啦啦一串灯光闪到远方,戴邵东愣在那里,亮如白昼的地方宽敞如仓库,满满都是各色名车。 他傻了般看向顾惜。 顾惜拉开旁边的柜子,拿到钥匙。 走到一部车前,她趴在玻璃上看了看,问他,“这个有好多通行证,开这个,能进去吗?” 戴邵东看着那黑色的车,猛然生出想嚎啕大哭的冲动,这辆按照给美国总统的标准,找通用公司定制的车驾,那是程琦的座驾。 能随便进这房子,指纹进出自如,随便用程琦东西的,还能有谁? 他无法置信地看着顾惜,连问都不敢问,生怕一问成真了。 这一秒,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崩溃的。 第163章 夏听音 帝景城,精致和唯美兼有,又带醉人美景的会所很多。但有些,就只对特定人群开放,比较隐秘。 鎏金斗彩的大厅,满满宫廷气息,宾客已经用过晚餐,正在择堆聊天。 程进和程思站在一侧,程进正在鼓捣手中的两根项链,他手一按,项链前面的小白娃娃就亮,又一按,娃娃就灭了。 程思说,“谁给你的,等会再研究不行吗?” 程进说,“我刚拿到,我特别让人买的,回头哥去找顾惜的时候,我准备挂在那小猪的脖子上,不过那猪脖子……这好像有点不够尺寸。”他比划着长短。 程思说,“你可以拆了链子,只挂前面的灯。” “怎么能叫灯。”程进顺手把项链塞给旁边人,“帮我放起来。” “是,三哥。”那人离开。 程进在场内看了一圈,找到程琦。他站在厅中间,满室金碧辉煌,铺地的都是金砖,这地方原本装修的有点浮夸,但因为程琦在,就有了镇得住这浮夸的效果。甚至那正厅后墙面上,浮雕的九条腾空巨龙,都多了森森霸气。 雕栏玉砌,看景,更看人。 程进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咱们过去陪着哥吧,每年都被人这样围着,他不闷,我都替他闷。” 程思抬脚陪着他往那边去,笑着说,“你看看方毕纯,他今晚一直在找机会和琦爷说话,你猜猜他想说什么?” 程进说,“肯定说那两只猪吧,哥让他给那猪画像了。” 程思噗嗤一声笑出声,手里的香槟差点洒出来。 走进来,就听程琦旁边的一个人说,“今年,监管层会加大对私募基金的监管,就这一阵子,就查了好几家。真是都太胆大。” 程琦说,“三家计入了黑名单,还有两家被注销了登记而已。” “对,对。”那人说,“不过那些人也是拿着资金投递无门,如果都能到您这儿来,谁去碰那个。” 程琦笑了笑,正对上走近的程进。 程进说,“哥,找你有点事。” 旁边的人识趣地腾地方。 程进看到就剩下他们三个,才小声说,“哥,我让你休息休息。” 程琦低头看了看他的腿,“累吗?其实你不应该这样一直站着。” “没事了。”程进浑不在意动了动腿,“咱们今天早点散吧,回头研究一下,你是不是明天还有重要的事?”他不好直接问是不是要去找顾惜。 程琦说,“你今天刚下飞机,不累吗?” 程进笑着靠近他,想掏出他的小玩意献宝,又忘记给别人去放了,就说,“等会我给你看个……”话没说完,就见mac走进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困惑。 mac一眼就对上程进,立刻对他打了个眼色,手也胡乱划拉了一下。 程进说,“哥,mac他们不是在二楼监控吗?那表情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程琦说,“大概是想让你过去。”说完他侧头笑起来,因为mac那动作确实滑稽,不知道要怎么样。他抬指头,对mac勾了勾。 mac磨磨蹭蹭过来,走到他身边,说,“琦爷,我叫三哥呢。” “什么事?”程琦问,脸上还有笑。 mac说,“……那个,门口报,您的车进来了。” 程琦怔了一下,随即眼中骤然多了神采,亮闪闪的。 程进也已经反应过来,“你说哥的车?”那车在家里,房子当时留给顾惜,他哥离家出走,这次回来,自然也不好意思打开家门自己回去,他们都住的酒店呀。 程思抬手,挡住笑意,心里满满不可思议。 还没等他说话,就看到大门口,顾惜正走进来,身后跟着神情纠结的戴邵东。 程琦抬手,把杯子放在旁边侍应的托盘上。 他已经快有半年没有见顾惜了。但他没有笑,因为顾惜表情不对。 程进却高兴,他们叫了好几次,顾惜都说不来,没想到是想搞突然袭击。不过对比这一屋子的达官贵人,作为琦爷的女人出场,那衣服就显得寒酸了些,白色的大衣,怎么还有点皱巴巴。 他露出笑意,继续挑剔,表情也不对,颜值再好,主角出场也应该自带柔光特效鼓风机之类的。 还没想完,就见顾惜走到了程琦跟前,毫无预警地,挥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右手扇左脸。 “米瑶是谁?”她问。 所有人都抽了,心脏抽了。其实是没声的,但每个人心里都响了一声。 这绝对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满堂宾客,谁也没想到。打程琦?那是心里想想都不敢的事情。但更令宾客惊讶的是,程琦的人,竟然一个都没动。 宾客也都是会看眉高眼低的,所以也都立在原地。 但更令所以人跌破眼镜的是,程琦开口了,他说,“谁都不是。” 众人瞠目结舌! 琦爷不止回答了,语气怎么还乖乖的? 这简直是年前大礼包呀。 程琦顶着一个火辣辣的耳光余温,看着顾惜,心里沉甸甸地往下落。只有他知道,顾惜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顾惜看着他,满眼失望,她说,“今天下午,徐洋在片场被人灌了药,神志不清,他跑去找顾念,顾念怀孕7个月,被他从楼梯上拽下来,孩子现在早产,需要睡在重症监护室。我去找徐洋,徐洋说,他被人灌了药,以后不能人道了……” 她看着程琦,看清楚他眼里的每一丝意外惊诧,又说,“他告诉我,害他的人告诉他,这是琦爷送给他的大礼。” 程进和程思集体变了脸色。 程琦站着没动,只盯着顾惜。 顾惜也是由始至终,只看他一个人,她说,“你在外头到底惹了什么人?让人家动不了你,所以绕着弯子来算计我,欺负我的家里人……徐洋这一年能这么红,是因为他有一个美国的出资人捧他,他那次上节目被问的问题,也都是设计好的……程琦……我对你失望透顶。”她后退一步,把车钥匙扔在地上,“就连找你吵架,我还得去开了你的车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现在不用自带鼓风机也是满满地气场。 戴邵东心里已经天崩地裂,崩溃已经不能表达他深切的情绪,原来顾惜不止当过他的表舅妈,还是一个显然在心理上压制的住琦爷的表舅妈,这令他深深震惊了。 但此时留下面对表舅舅显然更危险,所以他毫不犹豫跟着顾惜而去。 大厅安静。 宾客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大礼包太大了,众人受不起呀。 要不是法不责众,单独看了琦爷这么大的笑话,都会怕被人寻仇。 却没想,琦爷到底是琦爷,他极快地脱离入定模式,对大家说,“不好意思,刚刚那位是顾小姐,我的……”他顿了一下,语气含蓄,“我的意中人,以后大家要是遇上,还烦请对她客气一些。” 随即他对程思说,“你帮我招呼客人。”又对大家理直气壮地说,“她有点事情误会我了,我得去解释一下。阿进——”这一句,已经有些冷。 程进跟着他往外去。 大家谁也不敢与程琦目光相接,只看那撕破脸的架势,就知道女孩是不准备回头了。不然不会这样破釜沉舟。 心上人呀……也难怪,只有心上人才敢这样理直气壮扇自己的男人。 宾客中一部分,竟然奇迹地还觉得被琦爷圈了粉。 原来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人,也会对一个女人做小伏低。 在某些人心里,大家默认的模式,都是在外越厉害的,应该对自己的女人越好。一有本事就换老婆的,那是土,没见过世面。 但见过世面的琦爷,此时不怎么好。 他的左脸已经不疼了,顾惜打的并不重。 可他心里怕。 出了大门,脸已经彻底惨白。 “顾小姐呢?”程进抓着旁边人问。 “走着出去的。”门口的人说。 程进抬脚下了台阶,往门口追去。 外面冷,大概要下雪了,气温格外低,程进吩咐人回去拿大衣,追上程琦。 “哥,开车追吧。” 程琦停下脚步,忽然说,“阿进,顾惜刚刚说的话你都听清了吗?” “听清了。有人借你名字收拾了徐洋,徐洋把仇报到了顾念身上。”程进回头,对身后跟着的人说,“去,开辆车来。”左右一看,又大喊道,“mac呢?” 程琦站在冷风里,好像是没有预料的噩梦忽然来临。 当初,他离家的时候,故意那样说走就走,不给顾惜机会多说一句话,一个字。一个是怕,不想听她说。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不过是想给自己和顾惜一个难堪,因为他要逼的自己不能回头。回头丢脸的代价太大。 今天,顾惜用了一样的方法,在他的宾客面前给了他一巴掌,她是在告诉他。他们真的完了。 她不要他了,她不在乎伤他的面子。 如同,半年前他伤她的面子。 车闪着灯从后面一辆辆开过来。 车灯照上的地方都是精致的景色。 程进拉开车门,“哥,上车。” 程琦站在那里,雪花断断续续飘下来,落在他的西装上,头上,脸上,脖子里,他却首次发现腿不听使唤,抬也抬不起来。 他说,“阿进,你说……这事情怎么了?我一直都让人保护着顾惜,怎么两天没跟就这样了。” 程进伸手抓住他手臂,“你没听到顾惜的话,她妹妹的孩子现在不好了,咱们先去医院。” 程琦坐进车里,心里想起来,那时候他为了顾念吃醋。 除了顾惜,他的眼里谁都看不见,谁也装不下,就连她在他面前控诉,他当时想到的也是,她要不喜欢自己了……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劫。 第164章 夏听音 顾惜小姐,在和琦爷恋爱的两年间,也始终保持一种不为人知的低调,如今,他们以这种方式大白天下,有些人竟然都无法相信。 比如,和顾惜最熟悉的戴邵东先生。 他们俩从会所出来比较有福气,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戴邵东反反复复地在想,顾惜以前不是和程进,那么她差一点要嫁的人,竟然是程琦! 这简直燃烧着他的所有脑细胞。 那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黏在出租车挡风玻璃上,越落越多,越下越大片。司机开了电台,里面的主持人说,“我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戴邵东看一眼顾惜,她神情麻木。 他想到自己和顾惜的认识,婚礼上程琦的忽然出现,不安道,“你和他认识……是因为我们结婚那天吗?” 司机从倒后镜看一眼,两口子,那怎么坐那么远。 顾惜说,“不是。” 戴邵东身子微微一动,看向她,“那是什么时候?” “很早以前。”顾惜说,“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后来他找到了我。” 戴邵东怔怔地望着她,从那话语中听出一种苦涩,一种她并不想认识程琦但被迫接受的无奈。 他低头,手中揉着手套,顺了顺,才说,“对,咱们结婚那天,你并不认识他。” 顾惜说,“他那天是去找我的。” 戴邵东猛然抬头,满眼震惊,看着顾惜吐不出一个字。 顾惜望去左边的窗口外面,雪花落的凌乱*,她说,“他这两年一直留在帝景城也是因为我,原本结婚的时候,才准备告诉你。那时候我怕你们知道,就没人和我自在相处了。但其实……也许是我心里从来都知道,我和他没有那一天,所以不如不说。” 戴邵东心中涌上难以言说的苦涩,这两年,他可算被瞒的苦了。 司机从倒后镜鄙视地看着他们俩,原来是婚外情,这男人可真窝囊,情敌婚礼上都找上门了,他脚下使劲,开的更快。 车绕进医院,在外停下。 戴邵东下车,绕到另一边,把顾惜扶下来。顾惜一抬头,雪花落在睫毛上,她看到那边几辆车停着,中间的车门已打开,程琦正下来。 程进站在旁边正给他扶着车门。 程琦隔空只望着顾惜,时间仿佛停滞,雪落的又疾又疯狂,顾惜也望着他,好像都回到了那一年,如果顾惜不曾在这样的天,把他从土里挖出来,她也不用间接承受这么多的事情。 程琦朝她走过来。 顾惜抬手腕看了下时间,往医院去。 程琦行快两步拦住她,“这事你给我个机会,我给你个交代好吗?”好声好气的语气,旁边的戴邵东从来没听过。 戴邵东连忙说,“顾惜,我今晚还有个应酬,这都快十点了,就不陪你进去了。” 顾惜知道戴邵东确实每晚都有应酬,转向他说,“今天谢谢你。” 戴邵东尴尬地对程琦说,“那顾惜拜托给您了。”他抬手,拿手套又碰碰顾惜,好像怕她会开口,“走了。” 他拿出电话,走到一侧,找自己的助理开车过来。 顾惜抬脚往医院去,程琦连忙跟上。 司机隔着玻璃看到他们这样,又那边一排车,心里想,原来“奸夫”财雄势大,难怪刚刚的老公只能忍着。他一脚油,离开了是非之地,拐下路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女主角”,感叹真是这世道坏了,长得好的女孩都爱当“婊”亲。 ******* 已经十点,医院里过了探病时间,人很少。 顾惜走的安静,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程琦如影随形,伴着她的步伐,曾几何时,他们相依相伴,相偎相恋,如今,并肩而行却无话可说。 顾惜说,“你先去见徐洋吧。” 程琦柔声说,“我不用见他,这事情我叫james回来处理好不好?” 顾惜停下脚步,对着前面医院的花坛方向,前方都是看不清的树影,而后她一下笑了,转身看住程琦,“你还是无法面对他对不对?” 程琦目光锁在她脸上,不躲不避。 顾惜说,“你不用跟着我,什么也不用和我说,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无法面对徐洋,也无法面对我。所以你甚至都不想知道我和他以前的事情,”她感觉雪花落在脸上,凉冰冰的。 心也是那么凉,她说,“害我的人,也正是了解你这一点吧。程琦……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你了。和那时候你不想看见我一样。” 她转身就走。 程琦一步上前,紧紧抱住她,“我和她什么都没,那件事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没必要,你给我一分钟让我给你解释一下好吗?” 顾惜被从后面圈着脖子抱住,她不动,也没挣扎,木然地说道,“咱们已经分开了,你的事和我无关,如果你不是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不会去找你的。” 程琦搂紧她,好像恨不能把她揉到骨头里,“别……别那样说。我和她什么都没。这件事我真是冤死了……”他紧紧抱着顾惜,忽然觉得自己变得笨嘴笨舌了,“那是我爸爸找的,和我没关系。我当时小,也不想和他吵,就找律师做了点手脚……你听我说,给我点时间听我说好不好。” 顾惜抬手去掰他的手臂,“你的事情我已经不关心了。”她使劲掰开程琦的手。 程琦怕伤了她,微微一松里,却感觉顾惜大力的挣脱,好像恨不能把他甩到天涯海角,他心里顿时慌了,更大力地一把抱住她,把她控在怀里,却不知该说什么,就是死死搂着。 顾惜无声地和他较劲,最后还是没成功。 她疲惫地说,“好吧,我相信你。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以前,你生怕半点做的不好我就不爱你了,又怎么会在外面招惹别的女人。现在呢,如果你是一个随便的人,也不会想回头来找我了,我不是没有判断力的人,你和她的事情,真的不用和我解释。” “没有她。”程琦使劲搂着她,“别把我和她放在一起,我不要和她放在一起。”他心里觉得委屈死了,可代孕的事情说来话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顾惜才会不那么生气。 却听顾惜说:“不如让我好好和你说吧,我知道你这人霸道又小气,在你心里,连顾念都容不下,所以就算当时你什么都不说就离开,我其实都没有真的怪你。出了那样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受不了。你离开,是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受不了我,却更加说不出分手,所以你一走了之。” 雪越落越大,铺天盖地,像回到了两年前冬季的夜晚。 顾惜的声音也冷冰冰的,“所以,我今天帮你把没说出的话说了。程琦,咱们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今天来,处理掉你自己惹的麻烦就行。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也请你,别这样对我想抱就抱,你硬生生闯进我的生活,带给我这么大的痛苦,你怎么还能这样理直气壮抱我呢?” 程琦被说的无地自容,松了手。 顾惜乘机快步跑进住院部的楼。 程琦留在了外头,顾惜的话,一句句回响在他耳边。 程进从外面跑进来,“哥,mac已经开始查了,我去看看那个徐洋怎么样?james我让他先在英国别回来,扣住米家的人再说。” 程琦站着不动,肩头沾了雪花半湿。 这件事是给他的一个难题,他侧头,低声道,“阿进,就算查到了这件事咱们又能怎么样?米家已经什么都没了,这件事对方安排了这么久,一下抖出来,要的结果就是顾惜恨我。” 程进说,“也不一定,也许还有转机呢。顾惜现在只是太生气了。我让人去问了,孩子还在重症监护室。” “找了医生过来吗?”程琦侧头问。 “已经在路上了。” 他转身,后面都是他的人,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人也有没用的时候。 他说,“顾惜说的都对,别人动不了我,所以只能绕着弯子算计她。”说完,他转头跟进了医院。 程琦一辈子没有到过重症监护室。 医院已经过了探病时间,但重症监护区例外。 这里的病人随时可能就不在了,所以医院格外通融。 程琦到的时候,顾惜也在。 程进连忙走过去,立在顾惜旁边说,“你别太担心了,我们叫了医生过来,明天天一亮,就转个更好的医院好不好?” 顾惜的手挨在玻璃上,说,“阿进,你看看那管子插嘴鼻子里,得多难受。” 程进不忍直视地草草看了一眼,说,“你别看了,他还小呢,不知道疼,疼的都是大人。” “知道疼的。”顾惜说,“他这么疼,都是因为我。” 程琦站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看着顾惜,她白天是工作的状态,所以盘了头发,奔忙了一天,现在很乱,只是那发侧的柔柔的发丝,很干净,身上的大衣皱巴着,很可怜,她一向喜欢穿浅色的衣服,端庄,温柔,但此时,这一切都变成了令人痛彻心扉的心疼,他转身往外去。 背后,顾惜站在那玻璃前,一动不动。 到了这里,任谁再手眼通天,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琦爷。”mac在医院门口遇上程琦,“已经查到了,确实和米家有关。” 程琦眸色深深望着他,冷笑一声,“我都替你们无地自容。” mac垂着头不动,程琦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这两年,确实他们越来越松懈了。因为程琦恋爱的关系,他自己在帝景城一门心思伺候女朋友,跟着的人,也都渐渐习惯了放假的状态。何况一个小小的米家,一只手指都不用,就能碾死,谁会当回事。 mac说,“我不是找借口,这件事米家办的也特别隐秘,米瑶一年多以前,偷偷在外头找人注册了一家公司,把徐洋从以前的公司转签了出来,然后捧他的,这边表面上还另外有人。这种事情要怎么防,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 程琦气笑了,“那你倒说说,这件事是谁的错?要不是顾小姐身边一直都有人,你想过这件事的后果没有?” mac垂着头无言以对,要不是程琦一直不放心,顾惜从上次差点出事之后,身边一直不离人。这次的事情还真是不好说。 他说,“这件事,事到如今,要不琦爷还是回家去问问二哥吧。这中间还牵扯点事情,恐怕得问二哥才知道。” “程思?”程琦默了一下,“让他到这里来见我。——那那个徐洋现在什么情况?” “他确实不怎么好。”mac说,“是被人下了药不能人道了。可是……那药不是长期下的,我看了下化验单,觉得有点不对。不需要长时间,吃几次也就行了。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对方也是没给徐洋说真话,估计是想混肴视听,为的是不让警方轻松查出是谁下的药,他的助理都被警方带走了,但我估计没用。得从米家那里才能查出谁下的手。” “电话谁打的?” “具体人还没查到,但那电话就是故意暴露线索,为了……为了顾小姐迁怒您。估计查到也是米家的。” 程琦觉得胸口疼。 mac又说,“至于今天他在片场被下药,完全是为了让他神志不清好去找顾念,另外,他出了丑闻,对顾小姐影响还是最大的。所以我们觉得就算警方介入,后面这件事也不适宜搞大。” 程琦想了想,沉声说,“我亲自去见见他。走吧。” 第165章 夏听音 程琦的脚步还没动,医院门口的玻璃门又开了,程思带着一身冰雪从外面进来。 程琦定住看他。 程思用手套拍着肩头的雪,走过来说,“james打了电话过来,事情已经差不多查清楚。电话是roman打的,这次的事情也是他抖出来的。” 程琦根本不知道roman是谁。 程思解释道,“算是米瑶父亲的助手,米家出事这么长时间,一直是他在主持。” 程琦身边只有mac,医院安静,他们站在门口太过显眼,也挡路。程琦脚步一动,往外去,一边说,“去外头说吧。” 三个人前后来到外头,寒风卷雪,正对住院部的花坛里,已经白白的一层。 程琦淡声说,“mac,你刚让我问程思的是什么?” mac看了程思一眼,说,“二哥和琦爷说吧,我进去再看看那个徐洋,刚刚匆匆问了几句,我就过来给琦爷回话了。咱们的人还在那边呢。” 程思点点头,等他进去了,玻璃门合上,他转向程琦的方向,思量了一会,开始说,“七月,顾惜被抢的那天,当时你和james离开,在家里,你吩咐james查顾惜被抢包的事情……” 程琦静默地听着,觉得寒风直往心里吹,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了。 程思说,“……我和阿进当时在这边,包被抢走后,手机被扔了,我们只找到手机。当时我觉得不对劲,如果是普通的抢劫,手机是第一个会被折现的,怎么会被扔?就和james说,他提出把熟人的指纹对一下,我们当时,都觉得这事情不符合常理。” 他减慢了语速,感觉冷风只往自己脖子里灌,语气也变得艰涩,“因为手机的指纹在这边提取,所以他把咱们指纹库里有的数据发给了我,我对比出来……”他抬眼,对上程琦,“我对比出来上面有roman的指纹。” 程琦一瞬不瞬看着他,“后来呢?” “后来……”程思缓了缓,嗓子发干,说道,“后来我就压下了这件事……想先问问米瑶, 所以才有了那天她跳楼的事情,……她说因为自己嫉妒顾惜,而后又羞愤到跳楼,我心里觉得……米瑶也是……”他垂下目光,根本不敢看程琦。 “她也是一时糊涂,就想着给她一个机会。顾惜身边又一直都有咱们的人,晾她也不敢做什么。可我真没想到她敢这么大胆,原来那天抢包只是她计划中很小的一环。” 程琦冷然地看着他。 程思说,“roman交代,这事情从米瑶来过帝景城之后就开始了……米瑶当时一直找人捧徐洋,然后那天那个访谈,是他们故意安排徐洋那么说。然后在徐洋家外面,当时早安排了人,顾惜当时是约的徐洋,去徐洋家楼下的会所说话。他们却一早安排抢包的,为的是令顾惜受伤狼狈,不得不和徐洋单独相处,这样后面安排的记者才能顺理成章拉扯出顾惜以前的事情。” 程琦想到顾惜那天身上的伤……过了一会,才问,“那他们怎么知道顾惜一定会去徐洋家?” “他们安排了人,不去家里,不管去什么地方,最后也有后招。” 程琦静了一会,冷声问,“还有呢?” “还有……”程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他知道这话出口,每一句都是在凌迟着程琦,可是又不得不说,“后来网上也有他们安排的人,顾惜的名声坏了,家里一定容不下。没了顾惜,她还有机会。” 他抬头看向程琦说,“他们算计想要的,就是今天这样的结果。要不是米瑶出事,roman破罐子破摔,这件事也许到今天,我也发现不了。”他的嘴动了动,对不起三个字,却是说不出。 “都是我的错,查到那个指纹的时候,如果不是一念之差,她根本没机会走到这一步……” 程琦如坠落深渊,这件事真是令他生出万劫不复之感。他那么爱的人,原来这一年多时间,都有人背着自己在算计。自己不单没有觉察,竟然也被算计到,成了伤害顾惜的其中一个。 他看着程思,觉得说什么都没用,“这么大的事情s相信你才会交给你,你是我弟弟。” 程思垂下目光,说,“……我真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大胆到这种程度。我辜负了你给我的信任,这些权利本来都是你给我的。我想了一路,也想不出该如何补偿。” 程琦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通常我自己的事情出了问题,我从不会去怪别人,这件事上我也有错,你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 程思盯着程琦的大衣衣角,上面沾了雪,而后很快那雪就融了,变成水滴吸进大衣里,他想说,站在外面太冷,又觉自己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说什么都是苍白,问道,“那米家那边怎么办?” 程琦抬头,前方只有漆黑的天幕,他说,“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程思垂着目光,实力悬殊太大,一个小孩子打了大人一下,大人难道打回去吗?何况米家现在的情况……想了好一会,说,“……对不起。”千言万语,千万内疚,能说的,也不过这轻飘飘三个字,没有本事的人,只能惹祸带给别人麻烦,让别人替自己收拾。 程琦说,“……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程思退后行了两步,始终不敢看程琦的表情,因为他一念之差,令程琦和顾惜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还能说什么。 医院里温暖如春,他看了一眼外头的程琦,拿出手机来,拨通了程进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有人听。 程进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你到医院了?” “你在什么地方?” “婴儿重症监护区,那边不能接电话,我现在在厕所,你在什么地方?” 程思说,“刚进住院部。” “等着。” 程思挂了电话,他转身,隔着远处的电动门,程琦还站在外头。 他往前走了几步,令程琦无法回头就看到他,才抬手,揉了揉额头。 走廊响起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程进,他闪出来迎了上去。 程进说,“哥呢?” “在外头。” “米家有消息了吗?” “有,顾惜呢?” “里面。”程进在前面带路,“我想让人给顾惜去拿条毯子,看样子她今晚是不想回家了。” “她家还有谁在?” “还能有谁,就她妹夫,她家也没人。不过她妹妹因为徐洋才早产,我看人家对她也没好脸。” 程思沉默下来,有时候道歉是最没用的。 他说,“你觉得今晚,顾惜和琦爷的样子还有转换余地吗?” 程进摇头,“难,我看那孩子难活。这么小一点……”他抬手比,“比猫还小,看着确实可怜。” 程思的脚步慢下来,前方就是婴儿重症监护室,他说,“阿进,你去给顾惜拿毯子,顺便给她带杯咖啡,我先进去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程进说,“好。”有眼色的也没说打电话让别人去。 “还有……”程思拉住他,“把琦爷从门口劝回来,外面太冷了,今晚正降温呢。” 程进没说话转头快步而去。 看程进走远,程思转身,一个人慢慢推开了那扇门。 长廊安静,消□□水的味道很浓,各种仪器隐约的滴滴声,顾惜还穿着那件衣服,站在玻璃前,望着里头。 程思走过去,立在顾惜旁边,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几眼,就不忍心收回目光。轻声说,“我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顾惜说,“我不想说话,有事情你去找程琦吧。你们的事情自己处理,以后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结果,也不关心。” 程思抬手,挡住她的视线。 顾惜苦恼地转头,对上他。 程思说,“你着急,这样看着也没用是不是?去外面坐一会,我就说几句话。” 顾惜说,“可我现在没有心情听。” “走吧。”程思抬手虚扶了她一把,“这事情你要不听,真能要了有些人的命。” 顾惜回头看了一眼婴儿室,慢慢跟着程思走了出去。 宽阔的长廊,旁边没有椅子,程思带顾惜转了一阵,才找到一个可以坐的窗台,半米高,干干净净,他说,“坐这儿吧。” 顾惜坐下。 程思拿出电话,发了条短信给程进。 这才在顾惜身边坐下,看顾惜无精打采,他说,“这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顾惜低头不说话。 程思转头对着她说,“米瑶是我喜欢的人,这件事说来话长。”他抬手,在额头揉了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他转头问顾惜,“你知道多少?” 顾惜说,“什么也不知道。” 程思看她还垂着头,旁边的玻璃外,雪落的又大又疾。 他说,“这事情说起来真是难以启齿,所以琦爷一直也没给你说过。米瑶,还有其它几个女孩,都是老爷子7年前挑的。当时琦爷和我,我们都年纪小,也不想和家里对着干。你也知道,琦爷那人,从不会正面和谁冲突。然后他就找了个律师,起草了一份代孕协议。所以老爷子很高兴,觉得那是我们同意了。但其实,当时谁想那么多,我们就想他能高兴,我们也省事。”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我哥……我哥那人什么样你也知道。他又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让别的女人花他的钱,还占着他的便宜。他那人……在某些事情上特别小气。” 顾惜挪了挪,往后面坐了些,不在是只靠着。 程思说,“这些年,我们三个都没在家,老爷子就是多个心理安慰,那些女孩,我们连人都没怎么见过。除了米瑶……”他抬手,在太阳穴位置砸了砸,“我哥知道我喜欢她,所以一直也就忍让了一二。那次,她突然来到帝景城,当时我哥第二天就问我,愿不愿意娶她……” 顾惜侧头看他,“你没心理障碍吗?” “我有什么心理障碍,当时签协议的时候,我哥就说过,家里三个儿子,他又不是唯一的。在他看来,那些可以为钱出卖自己的人,究竟是什么想法,也不重要。” 顾惜冷笑了下,“活该他害人害己。” 程思露出丝苦笑,“我哥能让我娶她,其实就是给她最后的机会。也是给我……但我当时犹豫,因为我知道她心里大概没有我,所以没答应……可事实上那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点期望的。更多的,还有怜惜……” 他说的很慢,“我和她从小相识,总觉得她还和小时候那样,本质是单纯的。所以同情她看不到这件事背后的残酷。琦爷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认识你之后,就和家里说过,知道知难而退,不痴心妄想的。程家这些年给她们花的学费生活费就算了。但是米瑶这种……其实人品最拔尖,心有不甘的。”他看着顾惜,“就被重重地羞辱了一次。” 他把那代孕的条款大概说了一下,而后又说,“所有人都退了,只有米瑶没有退,那次我才知道,其实她心里是半点没有我的,虽然这些年,只有我和她接触的多。” 顾惜说,“你真的不用和我说这些。” “当然要。”程思说,“因为你的悲剧,都是因为我带来的。” 顾惜说,“没有因哪里有果。” 程思站起来,看着顾惜的头发顶,说,“你被抢手机那次,其实我已经查出来是米瑶的人下了手,但我当时知道如果这事让琦爷知道,她就完了。所以我没有说。” 顾惜抬头,略诧异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说,“你是他弟弟,你这样,他该多难过。” 程思愣了一下,猛然发现,为什么程琦会那么爱顾惜,这女孩真是善解人意到令人心疼。他蹲下,放柔声调说,“顾惜,这事情我真的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哥。你不知道现在他得多痛苦。” 顾惜说,“你坐起来说话,这样子我不习惯。” 程思说,“今年八月,我哥生日,米瑶满怀欣喜地来家里,而后被我哥安排的律师羞辱。她离开后,在米兰旅行途中,遇上了坏人。那日子,你应该有点印象,就是我哥和你分开后,第一次回来找你的时候。我们收到消息,米瑶失踪后被扔在西班牙郊外,遭了很厉害的虐待,她现在人还在整容医院没有出院……” 顾惜一下站了起来,“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想听。” 程思在她面前蹲着,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到差点摔倒,他忙站起来,“我只是想你知道前因后果。” “我知道有什么用?”顾惜气道,“不过是告诉我程琦有多蠢,有多妇人之仁,你们这一圈都是大笨蛋。” 程思诧异地看着她,在他印象里,顾惜是不会这样说人的。 程进快步从另一条走廊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他抱着一个毯子,右手拿着一个咖啡的纸杯。 顾惜转头就走。 程思莫名其妙,连忙一把抓住她,“你怎么不听人说话?” 顾惜手臂一抬,甩掉他的手,“有什么说的?你不过告诉我,她已经很倒霉了,所以我妹妹的事情我也只能自认倒霉。程琦也很倒霉了,都是你的错,所以他也只能自认倒霉。我有什么地方没有听清楚吗?” 程思:“……”句句都对,对的他竟然无法反驳。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一看顾惜又要走,连忙拉住,“这事情不对,你先别走……”他拉住顾惜,又对程进说,“你帮我想想,我还有什么没说的。” 程进说,“你说到哪儿了?” “不用阿进说!”顾惜看向程思,“你不用说我也清楚了。她就是捧徐洋,让徐洋在电视上乱说话的人是不是?她现在不再藏头露尾,愿意主动暴露,为什么?”她的语气变得嘲讽,“不过是想最后再恶心我一次,让我彻底对程琦死心而已。她已经那么可怜了,程琦能拿她怎么样?就算她算计我一年多,我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是不是这意思,你还想说什么?” 程思目瞪口呆,揪着顾惜,“不是,不是……她现在还在医院,她爸爸在她出事的时候就中风了。他们家的事情都是一个叫roman的在管,roman是看米瑶没希望了,所以才破罐子破摔,给徐洋下药的不是米瑶。” “那又有什么不同?!”顾惜打断他,“所有事情不都是她出事前就安排好的吗?” 顾惜看了看程进手里的咖啡,“阿进,你看清楚这些男人愚蠢的样子,千万不要学他们。被女人骗的团团转,最后还得同情别人可怜。我妹妹躺在医院,孩子生死未卜,害人的反而应该被人同情。我真是……”她手一扬,程进手里的那杯咖啡飞了出去,哗啦一下,洒了一地。 程思和程进都惊讶地看着顾惜。 顾惜看着程思说,“你那么喜欢给女人收拾烂摊子,就收拾个够吧!” 说完转身走了。 程进抱着格子毯,愣了愣,对程思说,“你怎么说的,怎么把顾惜气成这样。哥在外头已经快要被你气死了,你这是……”他一推程思,对着他刚跑过来的走廊方向,而后快步追着顾惜去。 程思看着那走廊,顿时脑子里嗡嗡响,程琦正站在那里。 一瞬间他猛然理解,为什么古人有以死谢罪这个词了。大错铸成的时候,怎么弥补都是错。 第166章 夏听音 程思走到程琦面前,住院部大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思满心内疚,说道,“我想着……和她解释一下来龙去脉,谁知道选错了时候。” 程琦叹了口气,说,“她生气不是因为你,你……先回家去吧,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和父亲说一遍。”顿了一下,说,“医生说他不能受刺激,你打电话给李医生,让他带人一起去家里准备着。” 程思垂着目光应了。 程琦又说,“然后你飞一趟英国……” 忽然脚步声响起,从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程思的心一下提起来,如果这时候再出点差错,可真的能要了程琦的命。 程琦也转头看去,程进从门里冲出来。 “哥——顾惜的妹夫,那个安星,跑去打徐洋了。” 程琦顿时紧张,“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孩子没事,是顾惜的妹妹睡着了,他得了机会,就跑去打人了。” 程琦上前一步,“顾惜呢?” “顾惜没管,去看她妹妹了。她今天还没机会看到她妹。” 程琦抬脚往顾念病房方向去,又对程进说,“你跟着她妹夫去那边,别让安星吃亏了。” 程思跟着程进去。 程琦一个人穿过长廊,上电梯,找到病房,刚走到门口,就遇上值班护士。 护士说,“晚上陪床只能一个人,你是几号房的?” 顾念住的单间,程琦也不知道,被困在了走廊外头。走廊尽头一间门打开,一个护士出来,他眼睛瞬间亮了,顾惜正坐在那间房,背对他的方向。 程琦眼神跟随,走廊窄长,灯光暗淡,她所在的位置却是亮的,她正坐在那里看她妹妹,身影单薄无依,姿态温柔,程琦还想多看两眼,那门就又合上了。 ****** 另一边。 徐洋的病房,民警前脚走,他还没机会休息,安星就冲了进去。 徐洋和安星以前也算见过,此时熟人也能变仇人。安星一把把徐洋从床上拽了起来,扔到门后头。 mac他们在外等了半天,因为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忽然来了,他们都没机会了解情况。此时一看这样,连忙把门关了起来。 但徐洋这里早已过了探病时间,他们忽然这样来一群人,非常破坏秩序,值班室的护士都纷纷探头,可也没人来说他们。 mac站在门口,门神一样,对周围的人挥挥手,“里面说几句话,我们马上就走。”徐洋的陪床看护在外头,弄的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隔着门,也能听出打的一团乱。 程进程思一前一后快跑过来,在病房门口疾停,程进诧异地看着mac,又周围看看,都是他们的人,只有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程进走过去,听见门上砰砰响,他问mac,“你在这边,那怎么不去帮忙?” mac说,“徐洋下午八点左右才打了镇静剂,现在药劲还没全过呢。” 程进奇道,“他为什么打镇静剂,不是说被喂了催情的吗?” mac神情变得严肃,靠近他,低声说,“我刚刚才知道,下午顾小姐来看他,他在病房里差点把顾小姐掐死。所以医生上了镇静剂。” 程进满眼不可思议看向他,用眼神在诉说,我踏马读书少你别骗我。 mac说,“当时人很多,要不是顾小姐一只靴子掉在地上,外面人听到声音,后果……”他垂下目光,“三哥和琦爷去说这事吧。” 程进一步退后,立刻说,“我不说。” mac求助地看向他,又看看程思,而后极快地又看向程进,“今天出了这样的事,都有点乱,偏偏我们是半路回来接手的,早前跟顾小姐的那三个现在在飞回去英国的飞机上,我们想问,也没办法多问点东西。你说说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倒霉?” 程进说,“现在说那些都没用,谁能想到米家敢这么胆大,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好失去的。”程思说,“这事是我对不起大家。” 程进转头看着他,神色纠结,“……你也是没想到而已。” “咚——”一声响从门上传来。 几人都看过去。 程进抬了抬下巴,mac走过去,靠在门上听了听,而后推开了门。 门一开, 外面的人,神色都变得啼笑皆非,安星坐在徐洋身上挥舞着拳头,徐洋已经好像睡死过去。无知无觉。 程进觉得那反应略奇怪,看向徐洋的看护。 看护红着脸紧张地说,“他,他刚刚吃了药,正要睡。” “警察不是刚刚问话吗,怎么他吃了药。”mac凶巴巴的。 看护立刻磕巴起来,“就是……就是看民警来,才,才吃的药。” 程进后退一步,对旁边人说,“去把他拉起来,别把人打死了。” 安星也早已打的没了兴趣,一个人一个劲捶沙袋,能保持多少下的兴趣呢。 过去两个人扶起来安星。 程进条件反射有点心虚,先一步去找顾惜。 安星打了徐洋一顿,出了些气,来到病房的时候,顾惜又只能离开。 顾惜来到婴儿重症监护室,护士说,“婴儿重症监护室的探病时间最多到10点,你们今天是新生儿,但现在已经12点,不能再探视了。” 顾惜问,“那这样是不是就是说,婴儿的状态比较稳定了。” “我们医院的医疗条件是咱们帝景城数一数二的了。”护士说。 顾惜不想走,看着她继续问,“那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平安度过的对吗?” 大概看她太担心,护士说,“放心吧,我们接生过比这还小的孩子。” 顾惜这才算吃了定心丸,感激地说,“那辛苦你们了。” 护士抬手示意门口。 顾惜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慢慢向外走去。 一抬眼,对上外头等她的程琦。 他神色担忧,又带着隐藏的克制。 她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合上。 程琦问,“孩子怎么样?我叫了医生过来,明早就能到。” 顾惜慢慢向外走,分外疲惫,轻声说,“护士说暂时还好。” 程琦随着她走,“那你明天还得去公司吗?” 顾惜走了几步,想了想明天的事情,说,“要去一下。” 程琦说,“那我让阿进送你回去好不好?” 顾惜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程进,在打电话叫自己司机和坐出租之间,衡量片刻。叫司机,影响人家休息。坐出租,不过是折腾程进跟车。 就点了点头。 ****** 午夜清冷 顾惜坐在车上,分外疲累,头靠在车窗上。 程进开车开的不快,问她,“你晚上吃的什么?” 顾惜眨了眨眼,才想起来自己没吃饭。下午从基地回来走到半路,接到电话一下折腾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开口道,“吃过了。” 程进说,“我还没吃,你陪我吃点东西吧。” 顾惜看着空旷的大路,程进这样说不过是想让她吃饭,但这时段,不知道可以吃什么,路灯一段段透窗打在她的脸上,她真的毫无胃口,说道,“你等会回家让人给你做饭吧,我明天还要去公司。” 程进侧头看她,郁闷地说,“我们住的酒店,没办法做饭。” 顾惜一愣,也侧头看他,“你们在这里没有其他的房子?” 程进:“……”而后闷声闷气地说,“没。” 顾惜沉默下来。 程进自顾自地说,“平时这时候我都睡了,这个时间不睡的,就得吃点宵夜。” 顾惜不再说话,而是给程进指路,她搬的新家程进并没有来过。 到了楼下,顾惜解开安全带,说,“你上来吧,我煮点面给你。” 程进连忙跟着下了车。 住在九楼,白色的装修,开放式厨房,进门就是料理台,餐桌,然后是客厅,连在一起,没什么隔断,区域分的也含糊。 程进说,“这地方倒是离你公司近。” 顾惜换了件衣服,高领毛衣,洗了手,把锅里装上水,“只能给你煮即食面。” 程进坐在高凳上,隔着料理台,看顾惜打开橱柜,橱柜里很多即食面。他说,“你现在总吃这种面吗?” 顾惜说,“简单。”她弯腰看了看锅下的火苗。 程进拿起旁边的杯子,“这杯子能用吗?” 顾惜回身看到,想了一下,“别用了,那个从摆上就还没用过。”她拿过水槽边刚洗过的一个搪瓷的带把杯子,“你用这个吧,我的。” 程进拿起来,这杯子非常复古。顾惜拿着烧水壶给他倒水,“你喝茶吗?” 程进说,“不用了,喝水就行。” 顾惜拿出矿泉水瓶子,给他倒上半杯,又加了热的,“那喝温水吧。” 她转身去煮面,程进坐在那里,心里越来越难受,一个人,这种日子过的有什么意思,他特别想念以前和顾念还有他哥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三个,天天有说有笑,顾惜在家总梳两条辫子,连根头发丝都是高兴的。 他说,“顾惜……你还记得咱们以前在家的时候吗?” 顾惜掀开锅盖,看到水滚了,她把面扔进去,说,“记得。” 程进看着那面,迟疑起来,如果他现在说什么惹顾惜生气,也许这面他就吃不到嘴里了。可是他不吃没关系,他今晚的任务是要顾惜吃到东西。所以他一想,说道,“我可好久没吃到你做的东西了。” 顾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告知,看透了他的小把戏。 程进站起来,“我看看你冰箱里都有什么,平时都吃什么。” 顾惜一步过去,挡住冰箱前,“有你这么做客的吗?” “我又不是客人。”程进把她拨拉开。 冰箱一开,里面半瓶奶,一个西红柿,一颗青菜,他看向顾惜,“就这样?” 顾惜不理他,随手把冰箱门推上。 转身磕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打散了,倒进方便面的汤里,然后等另一锅的面煮好了,把面过了水,加上汤,端到桌上。 程进一直看着她,等顾惜把筷子也递给他,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顾惜也煮了自己的面。 坐在他对面,俩人沉默地吃面。 曾经幸福的日子,怎么一下就变得那么远。程进从来没有想过,和他们分开后,顾惜的生活是这样的。他从小就生在人很多的地方,习惯了家里到处都是人,习惯了和他哥周围去,到处众星捧月。 单身的日子原来是这样。也许别的女孩单身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 这面,简直是他生平最难下咽的一碗。他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看顾惜还在低头吃面,他抬筷子,在顾惜的碗边碰了一下,“我说几句话,你能听吗?” “说吧。”顾惜挑着面条,吃的认真。 程进说,“你是不是生气我哥没告诉你那件事?” “什么事?” 程进:“……”代孕是不能说的,说了顾惜一准没胃口吃饭了。他说,“就是老爷子自作主张那事。——我哥也和你说过家里的事情吧,你想想七八年前我哥才几岁,他也不是会和人对着干的那种蠢货对不对。现在这几年,我们早不在家里了,那事情,谁也没当回事。” 顾惜不说话,继续吃饭。 程进打量不出她心里想什么,爱听不爱听,继续道,“你和我哥一起那么久,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今天这事是意外,我们都没想到会这样。这事情是程思惹出来的,他也是想着他不来和你解释,这件事还能谁说……好多事我都是今晚才知道。像去年你被抢包的事情……” 他勾头看顾惜,顾惜依旧低头吃着面,看不出喜怒。 他的筷子搭了搭顾惜的碗沿,“今天这事一知道,我第一时间也是想,我哥知道了整件事,该多难过。程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他心里也是想你别生气,主要是别生我哥的气,因为这件事要不是因为他,不会到今天这个样子。” 顾惜看向他,忽然问:“那女人到底对我做过什么?” 程进:“……”原来顾惜还不知道。他说,“就是她知道我哥要和你结婚,就查出来你以前和徐洋在一起过……然后故意让人在访谈的时候,诱导徐洋说了你们俩以前的关系,另一边趁机让人在网上放资料。这些……你应该也能想到目的,我哥娶媳妇,那好多人都盯着呢。” “那她为什么叫人抢我的包?” “为了你那天去徐洋家,她外面找了记者,这样不是才有由头,名正言顺好炒徐洋的绯闻。”怕顾惜生气,又忙说,“那女人,我给你说实话,我以前就不喜欢她,看着就心眼多,而且还学人搞政治。 顾惜低下头,吃面。 程进又说,“可她真的已经自食恶果,自己把自己害惨了,程思大概太着急我哥,说话没说清楚。那个女的,她去法国旅行,随便上人家的车,当时我在英国,就是我哥十月回来找你的时候,对了,我哥回来找你的时候还出了事你知道吗?” 顾惜抬头望向他,“他能出什么事?” 程进瞪大眼睛,忽然发现这事情不能说,他一说,顾惜一定说,为什么程琦要绕过所有人回来找自己?那还是麻烦。 他端起水喝了口,说,“说米家吧,那时候我正好在英国,然后米瑶他爸来找的我,求我去找人……外国那么大,各种国籍,各种种族的势力,我去哪儿给他们找。” 顾惜说,“你的面还吃不吃?” “吃,吃。”程进连忙挑面条,又说,“后面她被人在西班牙的郊外发现,整个人都不成样了,现在还住在整容医院,脸上和身上好多骨头都断了,在做修复手术。不过人是不行了,到现在都不会说话。” 顾惜停下了筷子。 程进说,“她爸爸当时就气的中风,现在也躺着,她家也没有其他人。所以这事情我们真的没办法,她已经那样了,再踩一脚都没地方。这次害徐洋的人也被我们控制了,真是,要杀要剐,我们都没有地方下手。” 顾惜放下筷子,一下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碗去厨房,哗啦一下,把剩下的面条倒进水槽里。 程进拿着筷子傻住。 顾惜站了一会,把碗放在一旁,转身来说,“阿进,我知道程思的心情,甚至我被抢包的事情他知道,却不告诉程琦的原因我都知道,无非是想在别的女人面前,想留下最后一个包容宽厚的形象。” 程进站了起来,“你知道不就对了,他用我哥给他的信任,闯了这么大的祸,他内疚都已经内疚死了。就像我哥现在一样,他知道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没办法帮你报仇,能报的仇从来都不是痛苦,不能报的才是。” 顾惜笑了,有些苦涩,她说,“有什么好痛苦的,不过都是自作自受。”她的手慢慢攥成拳, “那女人做什么事情犯法了吗?——她用的不过是我以前做过的事情,如果我不是和程琦一起,我可以选任何随意的生活。人在什么位置,就得有和自己身份地位匹配的言行。想要睡,别人睡不到的男人,就得承受的住,那个位置的流言蜚语。现在倒好,流言蜚语还没呢,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程进目瞪口呆看着她,这段话的逻辑,他竟然完全理解不了。 顾惜没有看他,今晚,原本她生气是因为看不到报仇的希望,以她对程琦的了解,程思能那样说,显然对方已经被控制。都已经进了医院,她还能怎么样呢。 可是现在,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如果不是要和程琦一起,她这个身份,以前多糜烂多堕落,都是自己的事情。但现在要配的是那样一个人,程琦身处的地方,他自己尚且自律自爱。被攻击,也是因为有被攻击的缺口。 她说,“所谓所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所以我知道,一半的错在我自己……”她看向程进,“但另一半,始终还是在程琦,他惹了这些麻烦,带给顾念那么大的痛苦,这一点没办法改变。所谓恩怨分明,之前你哥哥帮顾念处理了网上的事情,我谢谢你们。你走吧,以后也不用关心我,你们的关心代价太大,对我不适合。” 程进怔怔看着她,顾惜的话他听不懂,也不想懂,他气恼地坐下,拿起筷子说,“我饭还没吃完,我不走。” 顾惜:“……” 第167章 夏听音 英国和国内时差八小时,这时正是下午。 s从医院走出来,刚过中午,依旧没有吃午餐的*。想到里面刚刚见过的人,什么也问不出。他对旁边人说,“那个roman送回国怎么样?” “他走了,那米家这边谁管?”旁边人提醒他,“一个在医院,另一个也在医院。难道咱们还得掏钱给他们请看护?” s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时候,死才是解脱,可怜是活着的人。还有他们这种,轻敌导致老板背黑锅的人。 他说,“这事情……”他抽掉肩头的帽子戴上,话说不出,觉得真打脸呀。 医院环境很好,安静宽敞,院子里虽然是冬季,草坪还是绿色的,他周围看了一圈,猜不出程琦会怎么做,问旁边人,“你们说说,这种仇要怎么报?” 大家想了想,一个说,“宽恕才是美德。” s斜睨他一眼,“你这句话很不错,我等会打电话的时候会转告给琦爷。”说完他大步而去。 那人连忙鬼哭狼嚎地追上。 s也就那么一说,打电话的时候还是会一本正经的,程琦叫了他几次,他们把顾惜护的是还好,但是顾惜身边出这么大的问题,就不止是失察了。 他的手机响起来,拿出来一看,立刻正色接了电话。 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个roman到底都说了什么?” s知道程琦这是回了家,说道,“他说,米小姐上次私自去帝景城,随后收到协议取消的消息。她就派roman他们去帝景城……就是,就是顾小姐要过生日的那次。” 对面只有沉默。 s知道这沉默代表着什么,这时候,他好想和mac交流一下,为什么有些女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一厢情愿的想法,可以执着疯狂到这一步。害死他们了。 他硬着头皮说,“roman有个同学,叫danny,曾经是个官二代,早前他爸被双规的时候,他在国外交不出学费,roman帮过他。这个danny是帝景城的人,上次roman回去,就用这这个danny。对了,还有米小姐贿赂了咱们的一个人,前年您出事去的人多,算是mac的人,叫大钟,大钟有个爱赌博的女朋友,去年在云顶输了两百万,米小姐当时帮她换了账,只换一个消息。——她知道了顾小姐是救你的人。” 因为知道顾惜和程琦有这层关系,所以米瑶才会这样小心地破坏,因为这原本是一种牢不可摧的感情基础。 但事实证明,生死相随过,也比不上一个第三者。 程琦问,“mac的人输了钱,米瑶怎么会知道?” “这……这几年,”james说,“roman说,这几年米小姐一直都在研究您的事情。对您身边的人找不到下手机会,外围一点的,还是有机会的。何况那个大钟,上次我回去查内奸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帝景城了。” “那他人呢?” “已经被扣了。” 程琦是:“程思过两天就过去,等他到了你就回来。” “好。”james应了,心里却想到roman。 这也是最令他为难的地方,米家人已经这样,像他们这种人,想有仇报仇,对手必须也是棋逢对手。英国的医疗条件很好,而且最爱讲人道。就算把roman真的弄走,只剩下米家人,没有钱都会有社会福利处派人照顾。 因为米瑶还有美国绿卡。 他站在医院门前的大草坪上,觉得要是米家父女以后都住在这地方,只要想起来就够程琦受的。 迟疑地问道,“那……那个roman怎么办?我本来想把他送回去,可是他一走,米家这边没人管了。” 程琦说,“他犯了法,意图谋杀,不是有指纹吗?要不是顾小姐福大命大,那天在路上还不知出什么意外。让他回来自首吧。” 短短几句话,就断罪了。 意图谋杀! s心中一凛,不由站的直了些,“那其余人呢?” 程琦说,“英国的医疗虽然是免费的,条件也不错,但对于非欧盟护照,还是有他们的规定。米家人虽然有绿卡,但是在申请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符合规定的地方,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应该很快绿卡就会取消了。” s诧异地愣住,随后好奇道,“那英国这边会驱逐出境吗?” 程琦说,“那应该不会,他们行动都不能自理,怎么能驱逐呢,英国是个很讲人权的地方。” s愣愣地,首次有些觉得自己中文不够好,听不出这话是正话还是反话。 却听程琦说,“所以很快米家就会有人去接他们的,我已经联系了他们国内的亲戚,去接他们回来。” s直觉这事情没这么简单,难道是让roman坐牢,米家的人照顾这对父女,把仇人放在和顾小姐同一个地方……那绝对不应该。 他试探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不用管。”程琦说,“你看着米家人接了他们走就行?” “什么时候能到?” “……很快”程琦说,“你不用提护照的事情,程思到时候也会在。” s极其郁闷地挂了电话。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一股厌弃之意,当然,这件事一出,程琦会厌弃的何止他一个。但是同样的,道歉没有用。那时候程琦叫他去查顾惜的事情,他要是亲自认真安排,也许早发现了米家的事情。不是程琦没吩咐,而是他那时候没有尽心尽力罢了。 第二天,roman带着意图谋杀的认罪书,被遣送回了国。这事情james上了手段,顾惜的事情成了他生平第二耻辱。第一自然是程琦被绑。 过了三天,程思就到了。 此次以程思为首,他,mac,所有人,集体令程琦失望。 他们的失策轻敌,变成了老板的没眼光。可惜就算去道歉,也挽回不了大错铸成。 所以james很想将功补过。 但他试探了几次,程思也不知道,米家人来了之后,后面会怎么样。 程琦不再信任他们了。 这令james分外难过。 又过了三天,米瑶的大伯和二伯到了英国。 “怎么是这个情况?”米家大伯一看严重中风偏瘫的米先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要接的人,“连生活都要人照顾?” “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这要我们怎么接回去?” 程思板着脸说,“那没办法,他们也不是英国人,到期必须离开。他们在美国还有财产,很快我们就给你们转回国。” 米家二伯迟疑着,“可来以前也没说这么严重呀,这大小便都要人伺候。” 程思说,“你们要不愿意也没关系,机票和签证费退给我们就可以。” 那可得几万,米家二伯不是什么有钱人。 “那先去看看米瑶吧。”米家大伯说。 从米瑶被程家看中后,飞上枝头成了美凤凰,这些年都没见过。再次见面,真真女大十八变,变得他们一点也认不出了。——脸上还包着纱布,人也不说话,真真是,她妈妈如果还再生,也绝对不敢认。 “米瑶。”米家大伯对着那纱布脸叫了好几声,没有反应。 他直起腰,疑惑“这是……” “她在法国出了点意外,受到了虐待,凶手还没有找到。”程思说,一眼都没有看轮椅上的米瑶。 米家大伯退后一步,直摇头,“这不行,来以前没有说是这种情况,这样我们不能接。” s在旁边冷眼旁观,一听这话,心想坏了,英国真是很注重人权的地方,如果没人接这两个,那么英国政府一定会养下去的。 程思也干脆,“那没问题。那么他们以后的医疗费怎么办?” “什么?”米家大伯顿时惊讶,“不是说他们有钱可以自己支付吗?” 程思说,“有,但是现在没有手续,那些钱都冻结在银行,我只是个律师,没有动用他们款项的权利。之前照顾他们的roman犯法回国坐牢了。所以,只有你们同意接收这两个人,我们才能执行后面的程序。” “有这种事?”米家大伯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 程思说,“你们不相信自己去找律师吧,我介绍一个给你们,一小时只要200英镑。” “200!”米家大伯叫起来,“那可得2000人民币。” 程思说,“米家是有钱人,你们大概不知道吧,他们在长岛有房子,这几年也有做艺术品周边的投资。” 米家大伯就是个工厂的工人,这神马高大上的东西他都没听过,但是只要程家人在,感觉就是一座金山,活的。 于是米家大伯牙一咬说,“行!人我们接回去。”家里亲戚多,可以分摊。 程思说,“等你们到国内,手续就跟过去。” 中风偏瘫病人外加一个遭受性侵有了巨大心灵创伤的病人,要从英国离开是不容易的。但因为有家人来接,回国看病顺理成章。 一周后,米先生和米瑶被接出院。 s跟着一起回国。 程思飞去美国,说是办手续转账去了。还给他们安排了私人飞机。 但私人飞机也无法节省飞行时间,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折腾,去机场,长途飞行,干燥,噪音,外加两个行动都不能自理,带着看护都是痛苦…… 终于到了国内,米家大伯二伯都觉得去了半条命。 好不容易到了边境处,米瑶和米先生的护照一亮出来,出了问题。 “这两个不允许入境。”入境处的工作人员站起来,是个年轻小伙子,他透着玻璃看外面两个轮椅上的人。 米家大伯说:“是因为这女病人脸上的纱布吗?可以打开给看的,虽然难看一点,我们从英国出境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小伙子摇头,隔着玻璃说,“我们之前接到特别通知,这两个人当时在美国申请绿卡,都是用的政治避难理由,说在国内他们遭受了重大迫害。这个信息已经反馈给我们,你们确定要入境吗?如果入境我们就得移交公安部门,他们这是背叛国家罪。” 米家大伯一把松开那轮椅,米家二伯靠在他身边,顿时不知所措。 米家大伯冷静了几秒,这叛国罪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家里亲戚,连忙说,“不入境,不入。他们是美国绿卡,让他们去美国。” 那小伙子对着屏幕看了一会,说,“也不对呀,他们的美国绿卡已经被取消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他拿着手上的中国护照,左看右看,苦恼道,“没有美国签证……我也不能让你们走呀。” s跟在后面,下巴差点掉下来。 申请政治避难护照是要被上交的,只能拿到美国护照。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拿着本国护照,但是还能因为政治避难申请到绿卡的,那是什么玩意? 这是明晃晃的陷害呀~ 米家可以告的吧?美国也很有人权的。 再一看轮椅,噢,他秒懂了,得先能说话…… 第168章 夏听音 轻酿公司 顾惜合上手中的文件,秘书在旁边又递过来一份,“顾总,您一会就去医院吗?” “去。”顾惜把那份文件急速地签上字,“是不是想问我后天安副总和王总的午餐预约?” “您要代安副总去吗?不去我好提前打电话通知对方的秘书。” 顾惜想了一下,已经十天了,安星没有来公司,中午的约会都取消了,她说,“算了我去吧。”她站起来,转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我去医院,以后有事也可以打电话问我。” 秘书跟上,看顾惜穿上大衣,裹上围巾行色匆匆而去,帮顾惜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楼下,程进正靠在车门边抽烟。 一看顾惜出来,他就招手,“今天司机在这儿。” 顾惜走过去,“你怎么又来了?” 程进说,“今天有好消息。”拉开车门让顾惜上车。 顾惜嗔了他一眼,上了车。俩人驱车来到医院。 顾惜这十天都是家,公司,医院,连轴转,疲惫不堪,才没兴趣追问程进有什么好事。 她先来到婴儿重症监护室。可是一到地方,发现往常放婴儿的地方竟然空了。 顾惜腿一软,当时差点坐地上,“孩子呢?” 程进连忙扶住她,左右一看,一个护士走过来,认得顾惜,说道:“孩子抱去病房了。” 顾惜顿时惊喜道,“可以离开重症监护室了吗?” “情况不错。你去病房看吧。” 顾惜激动地扯紧衣襟口,对旁边的程进说,“阿进,你听到了没,我没听错吧。” 程进说,“我刚就想和你说这个,你一路上都没问我。” 顾惜抬手狠劲砸了他手臂一下,向产房方向小跑而去。 程进笑着跟过去。 安星一家人都在,产房里前所未有的人人面带喜色。顾念坐在床上,怀里正抱着孩子。 探病时间,但因为顾念已经调到特殊病房,很是安静。 她看到顾惜,笑着喊,“姐,快来看,宝宝今天就可以和我一起住母婴病房了。” 顾惜走过去,又不敢靠太近,她说,“我从外面来,衣服脏。”她想了想,脱了大衣塞给门口的程进,这才站在顾念旁边看。 宝宝已经大了不少,再不是之前皱巴的样子。 顾念对着宝宝说:“医生说,现在可以试着喂母乳了,可怜的宝宝,没有吃上初乳。” 那宝宝努力把手往嘴里塞,好像要吃进去整个手。 这样一个小人,会动了。 顾惜心酸激动地眼泪差点掉下来。 程进走进来,远眺了两眼。在他看来,每个小孩都一样丑,大概只有孩子的妈妈才能发现孩子的美。 但他是外人,有他在,安星家人都不自在。 顾惜在,人家也不自在。 程进看在眼里,觉得顾惜的境遇真是很糟糕,她这妹妹是她唯一的亲人。但显然这妹妹也有人家的家人,妹妹嫁人了,人家的丈夫,婆婆,公公才是一家人。 顾惜显得有点多余。 安星的妈妈坐在床边,安星也坐着,顾惜来这么久,也没人让她坐一下。 他对安星说,“正好你们都在,我问问,那个徐洋你们准备怎么办?告不告他?” 顾惜望他。 大家也都望他。安星说,“怎么告,他那天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我问了,告估计也是白告。” 程进微微皱眉,说,“故意伤人罪,我哥就让我问问,你们到底要不要告,不用和我说别的。” 顾念看向顾惜,顾惜垂目看着宝宝。 安星也看顾惜一眼,说,“那天我想着告不成才打他的。” 安星妈妈连忙担忧地问,“那人那么坏,会不会你现在告他,他也反告咱们,说你打人?”“不会的。”安星说,“他拉顾念大家都看到了,我打他,没人看见。” 程进又皱了皱眉头,不耐道,“就问你们想不想,你们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想告就行。” 安星看向顾念,他说,“你怎么说?” 顾念明白他的顾虑,那始终是顾惜的前男友,抬手搭在顾惜手上,“姐——” 顾惜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惹的事情谁处理。” 程进挑挑眉,这话一语双关,徐洋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哥惹的事情,所以也该自己处理。 他看着顾惜,担心这话不问清楚,后续会有麻烦,对顾惜说,“顾惜,你出来,我再问你点事。” 顾惜不舍得孩子,又看了两眼,走出去。 程进不明白,别人都坐着,她一个人站着不嫌难受吗。他说,“我说明白,因为故意令孕妇受伤引发早产,属于重伤,量刑最少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知道吗?” 顾惜说,“不知道。” 程进:“……那你是有意见还是没意见?” 顾惜沉默下来,她觉得徐洋有错,故意伤害了顾念,但这一切,也是因为程琦和自己,因为程琦招惹来嫉妒自己的人,某种意义上,徐洋也是个受害者。 她看向程进,“一定要判那么重吗?”她不知道如果是以前的顾惜,会怎么选。 程进说,“我就是那么一说,具体还要看量刑。” 顾惜瞪了他一眼,没有十足左右的能力,他是不会说这些话的。她说,“如果是正常的走法律程序,我觉得没什么。可现在把他的命运好像交到我的手上,我必须想想。”她犹豫不决,转身回了病房。 护士正巧过来,抱走了小宝宝检查。 安星对顾念说,“我开车送我爸妈回去,然后带饭过来给你。” 顾惜心里咯噔了一下,等安星和父母走了,她坐下,说,“他爸妈几点来的?” 顾念说,“5点。探病时间一到就来了。” 顾惜拉上顾念的手,“我给你找的看护,他们也不用。探病是给孕妇送饭的时间,怎么不带饭过来给你?” “他们操心看孩子。”顾念说,又考虑程进在,闭上嘴不再说话。 程进对顾惜说,“你们俩说话,我在外头等你。” 看到程进出去,顾念小声说,“一直没机会问你,怎么回事,他后悔回来找你了?” 顾惜一直也没和顾念好好说过话,听顾念这样说,语气里带着期许,她柔声说,“没有,他不小心在外头惹了事才连累你,回来收拾烂摊子的。” “姐——”顾念伸手拉住她的手,“你忘了吗?好歹他救过咱们俩,没有他,咱们早就不知道现在去哪儿受罪了,只凭这一点,我一辈子都感激他。”她慢慢地说,“要没有他救了我,哪里还能有机会有这个孩子。” 顾惜抬手给她拉了拉被子。 顾念说,“那天……那么绝望。就算你真的忘了,我也忘不了。何况,因为他好,别人才会算计想拆散你们,你可别犯傻。”她拉住顾惜,“我见过他和你一起,你别因为我生他的气。” 顾惜沉默。 顾念又说,“其实……我也觉得你变化挺大的。也许因为我觉得你有太多令我想不通,所以我能理解他,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他为什么那么难以接受。姐,避孕环不防艾滋,不防性病,不防妇科病。我以前那行,见过多少人染病。你以前那事,确实挺傻的。” 顾惜何尝不知这道理,但只能忍着,低声说,“你肚子还疼吗?伤口今天怎么样?” “前天就不疼了,你别打岔。”顾念晃晃她,“姐,其实我挺高兴的。” “我也高兴。”顾惜露出笑容,手比划着,“你看那宝宝,手那么小一点,还往嘴里塞,好玩死了。” 顾念笑着晃她,“我不是说那个。我说徐洋,他会被抓起来吗?” 顾惜说,“刚刚程进告诉我,故意令孕妇受伤引发早产,属于重伤,量刑最少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怎么看?” “这么重?”顾念也踌躇起来,“虽然我恨他,可这样……又好像下不去手。” 顾惜低头,看着顾念的被子,说,“明天我让人来给你送饭吧?” “算了。”顾念说,“那样安星他妈该不高兴了。她也不是没做饭。” 顾惜不再说话。这世道是很现实的,女人再有本事,也难得到别人真正的敬畏,如果她还和程琦一起,安星家一定不敢这样对顾念。 纵然她是安星的衣食父母,但因为她是顾念的姐姐,这件事上她有过错,所以别人也敢给她摆脸色,给顾念摆脸色。 因为受伤的,还是别人家的孙子。 安星对顾念,好像也并不像一起了。那件顾念以前被曝光的事情,说不在意,还是很难不在意的吧…… 顾惜心里憋着一口难言的郁闷,安星的妈妈一来,她就离开了医院。 天已经黑下来,程进在等她,走近她说,“徐洋的事情,明天警方自己会介入调查,你们就不用担心理负担了。” 顾惜说不出话来。 程进说,“另外米家今天也回来了。现在在机场。” 顾惜看向他,神色疑惑。 夜色淡淡,医院门口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前几天下了雪,现在变成残雪,又脏又冷,程进说,“米家父女的护照出了问题,他们都有美国绿卡,当年是投资移民申请的。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在他们的申请文件里多了份加入民主党的文件……”他说的很快,语气还带着种茫然,“民主党是*的,原来她们还申请过政治避难。这一回来可糟了,叛国罪。” 顾惜傻眼,绿卡申请多严格,怎么会莫名其妙多了文件,这显然……而且叛国罪…… 程进已经转身往外走,说,“快点快点,恶有恶报,这么冷的天,我早点送你回去。” 顾惜愣了一会,几步跟上去,心里和刚刚见到孩子一样,忍不住,生出欢喜来。 第169章 夏听音 s从机场出来,带人来到程琦下榻的酒店。 一敲门,开门的是程思,他大感意外,走进来说,“我以为你去美国了?” 程思关上门说,“我去美国做什么,叛国罪财产都是要充公的,那个不需要我亲自过去。” s左右看看,没见程琦。 说道,“今天可真是……”他想到自己走的时候,米家人还在入境处犹豫,到底是选叛国罪进来,还是呆在原地。 他都替他们发愁,这个太难选了。 他看向程思,“那个政治避难的绿卡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没听过。” 程思说,“在美国,政治避难本来就可以申请绿卡。你是英国护照所以没注意,这一点英美不同。米瑶当年是投资移民,但现在移民材料里多了一份她加入民主党的文件。民主党是*组织。” s是半个老外,半懂不懂,他看着程思。 程思说,“你看着我干什么,他们敢去给徐洋下药,那不是狗急跳墙,是以为我哥到底是斯文人,不会下狠手。”他冷笑了下,“说起来真讽刺,美国那边去年欠我哥那么大个人情,米瑶不是不知道,她还在那次葬礼上提过。她一定想不到,我哥用那个人情收拾了她。” s心想这重点错了呀,这些事情原本该是安排他们下手,可是他们又无法达到这种效果,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要失业了,他怏怏地说,“我以为你安排了私人飞机,真的是准备让他们回来修养。” “当然得私人飞机”程思说,“不然他们那么重的伤,没有私人飞机,英国那边的医院怎么会放行。” s郁闷了,他只是套程思的话,看这是不是琦爷的安排,但原来只是正常的飞行需要。他左右看看,问道,“那,那琦爷呢?” “出去了。”程思说。 ******* 程进的车拐进顾惜家楼下,顾惜脸上带着笑,十多天都是精神紧张,今天知道孩子情况终于好转,真真松了口气。 程进说,“你真的不想吃了饭再回去?” 顾惜拎起腿上的面包店袋子,“我有点累,今晚吃这个就行。可以早点睡觉。” 程进转开目光,手搭在方向盘上说,“那有什么好吃的。” 顾惜拉开车门下了车,转身对他说,“你明天早上不用来接我,我的司机都要担心失业了。” 程进探头看了她,想劝她去吃饭,对上顾惜的脸,觉得她神色疲惫,就挥手说,“行,我知道了。” 看着顾惜走进大厦里,左手大包,右手提着一个白色的塑胶袋,里面是她的晚餐。 程进下了车,周围看看,看到一辆车,他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程琦在后座,没有司机。 程进心里泛起难受,“你自己开车来的?——看到她了,怎么不下去。” 程琦说,“她今天高兴吗?” 程进闷声说,“高兴。——也没什么高兴的。” 程琦打下车窗,不隔玻璃远眺顾惜住的大厦门口,空落落,已经没了人影,“为什么会不高兴?” 程进感受到风吹进来,有点冷,叹气道,“她妹妹好像和安星的关系也出了点问题,今晚上那家人来看孩子也没给顾念带饭。后来安星开车送他们回去取,顾念七点才吃上饭。顾惜有点不高兴。” 程琦愣了愣,什么也没说。他探头,看到顾惜住的楼层亮了灯,这才把车窗打上去。 ******* 顾惜把手袋放在桌上,去厨房烧了水,这才出来脱了大衣,洗了手,挖了两勺咖啡粉进杯子里,把水冲进去,加了糖和伴侣,走到客厅,掏出塑料袋里的面包,坐在桌前,艰难地咬了两口。 一个人的日子,一年年,一月月,以后都会是这样。 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站起来,没了吃东西的兴趣,从包里掏出文件来,一沓沓放在桌上,准备等会看。 去浴室放了水,脱了衣服洗澡。 热水洒下腾腾地冒起热气,顾惜站在下面,觉出前所未有的疲惫。顾念的问题,她不知道算不算问题。每个人处理问题的方法不同,她侧头,水打在肩膀上,她这时做什么对顾念都未必是好事。 日子是别人的。 以前她也帮员工处理过感情问题,前一天恨的不行,后一天就又变了。夫妻间的问题,外人真的没办法插手。——但顾念是她的妹妹。 她觉得头有点晕,最近太累了。连忙拿出洗发水,洗了头发,头晕的感觉却越来越重,她不敢再洗,穿上浴袍,已经觉出不对来,那头晕的感觉令她浑身虚弱,只想躺在地上。 她撑到卧室,刚抬起浴巾准备擦头发,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 程进提着一堆酒店买的外卖,站在外面按门铃,没反应。 他回身对程琦指指那门,程琦从车上下来,走过来。程进说,“没反应,她怎么不给我开?” “再继续按。”程琦拿出手机来。 程进退后一步,眺望顾惜家的窗子,“还亮着呢,明明在家,不会故意不给我开门吧。” 程琦立在旁边打电话,“她的手机也没人听。” 程进看向他笑着说,“那也许是看到你的号码故意不听。” 程琦没有笑,神色凝重,“她们这里现在这时间有物业吗?” ******* 顾惜晕晕乎乎醒来,看到对面墙上的表,时间指向十点钟,她的人生好像断片了。 她抬手,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撑着想起来,一侧头,看到旁边坐着的程琦,顿时吓她一跳,但因为才醒来,惊吓就被晕乎冲淡,只是愣了一下,她挪了挪,又摸摸自己的头,“你来多久了?” 都没问他怎么进来的,估计是破门。 程琦说,“大概从你洗完澡摔在地上之后,二十分钟之后吧。” 顾惜看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手伸进被子里,发现还穿着浴袍。又感觉到头上没有浴巾,她抬手,发现头发已经干了,估计是他给吹的。 注意到他脸上带着不高兴,不知道他是在生气他自己,还是生气她。 顾惜伸手去拉旁边的枕头,程琦站起来,帮她把枕头拿过来,垫上。 “谢谢。”顾惜小声说。 程琦转身出去了。 顾惜:“……”她忙掀开被子看看自己,又看看地板。 程琦端着一杯水进来。 看顾惜正对着地板张望,他把水递过去。 顾惜接了,还是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程琦在先前的位置坐下,床侧不远不近的,他说,“阿进买了外卖给你送,结果按门铃没人听,叫物业开的门。” 顾惜喝着水,温的,说不出心里什么味。所以一个人住,就是这点不好,她说,“那这个物业还可以,有些物业晚上都没人了。” 程琦垂目坐着,没有回应这种冷幽默。 顾惜把杯子放在一侧,掀开被子下床,这样不自在。 程琦手一抬,拉住她的手腕,“咱们……咱们好好说几句话。” 顾惜说,“我去看看有没有把什么地方摔伤了。” 程琦说,“已经有医生来检查过,说是你最近没有休息好,有点低血糖。” 顾惜:“……” 她微微手腕用力,把自己的手拧出来,看程琦坐在那里,不说清楚不会走的样子,她说,“其实咱们俩没什么好说的,咱们的那段过去了。” 程琦诧异地抬头看她。 顾惜站着没动,“其实你当时那样走了挺好的。留下来,也不过是一天天消磨掉我们曾经的日子。”她看向程琦,“你知道很多一方出轨的夫妻,无过错方在离婚的时候,都会趁着对方内疚,争取最大的利益吗?” 程琦怔怔地看着她。 顾惜说,“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就是喜欢,你不势力也不会现实。你什么都有,对感情的要求无非就是一心一意。”她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程琦,我并不喜欢咱们俩有一天有这样的谈话。什么话都说的那么明白,曾经的默契也都没了。” 她转身往外去,刚走一步,就被程琦一把抱住。和那天一样,从后面死死把她抱在怀里。 “你还在生气吗?我刚刚快要吓死了。你知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倒在地上……”他埋进她的肩膀。 这肩膀太瘦弱,不足以令他埋首寻到安慰。 他把顾惜翻过来,抱进怀里。 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剩下震碎自己心神的胆颤心惊。 “对不起……”他压在她肩头说。 顾惜心里慢慢充斥苦涩,这时候没有怨,也没有恨,她说,“你为什么道歉,如果是因为带给我们家的麻烦,那么我接受。如果是为了别的,大可不必。顾念说谢谢你曾经救过她,才令她可以结婚,有这个孩子。所以没有怪过你。” 程琦只是抱着她,不说话,也不准备放手。 顾惜被抱的难受,已经半年没见,他这样抱她,陌生极了,虽然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抱过她。 她说,“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就行。那天我说话有些重,你好歹也救过我和顾念,只那一次,我也不该说出希望从来没有认识你的话。”她的语气越来越温柔,带着一种前无去路,最后诀别的心酸。 “别说。”程琦忽然捂着她的嘴,一推,把她压在身后的床上,“别说。”他的语气有点气急败坏。 顾惜望着他,被压着,也只能望着他。眼神就变得心酸而苦涩,那些快乐的日子,滔滔心间闪过,她在方毕纯美术馆,仰望他留下的字迹,她低头送过去杯子,一声表舅舅,他的手抖了,那茶水,闪出涟漪……这是她,最爱的人。 她爱他,不是因为他对她多好。而是因为,她爱的就是他。 可现在,她不能爱了。 程琦另一只手搭上,捂着她的眼睛,“你也别那么看我……”他的声音带上了湿意。 顾惜的眼泪流出来,全被捂在他的手心里。 程琦的手滑开,捏着她肩头,他的脸埋在她肩头,无声哽咽。 顾惜被他压着,只能望到天花板,她想到那一天,自己最怕最无助的时候,程琦从天而降来救她,她曾经,也那样救过他。他们是给过彼此希望的人,的确不应该变成怨偶。 她柔声说,“那好,我们今天把话说明白,我把心里话说给你听,首先,我真的没有生气你离家的事情。” 她的声音变慢,“……那时候,你走了……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心里别难过就好。因为我已经忘了过去,所以觉得那件事和我无关,只站在你的角度,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她说的极慢,像回忆,又像总结,“那时候……你什么话都愿意和我说,你给谁都不会说的事情,小时候的事情,你都愿意和我倾诉。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而是因为……你心里爱我,和我亲密到,我有了令你倾诉的*。” 顾惜抬手,手指揉着他的头发,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轻柔地挨着他的头皮,柔声说,“你对我一心一意,什么都愿意给我。可你要的东西,我却给了你,却又拿走了。” 程琦搂着她哭出声来,委屈道,“我就想你爱我一个人。” 顾惜的眼泪也顺着眼角落在被子上,“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只想你爱过我一个人。我送你一整盒避孕套,是因为我知道,给你你用不出去。你就是那样一个人。小气又霸道……”她说的很温柔,一点没有觉得这是缺点的温柔。 “所以我也知道你心里难过在哪里,你受不了我那么爱你,竟然也可以那么爱别人。” “你更爱他。”程琦搂着她,委屈排山倒海,原来这世上有种委屈,不在那个人的面前来倾诉,永远得不到解脱。 顾惜苦笑,泪水流下,“对,我为了他避孕环都戴了,显然我更爱他。” 她摸着他的头发,人和人是不同的。程琦等待那么多年,以为爱上了此生唯一,可这个唯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显然更热烈……她自己何尝不是,等待两辈子,等了一个和自己一样,不愿委屈自己的人。 她不去想这个,继续柔声说,“……后来我又时常想,你那么喜欢吃我包的饺子,可是我们在一起一年多,我竟然没有给你做过几次。一直都以为,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但原来有时候,说没有就没有了……”她的语气惆怅而无奈,“我那时候甚至想过,是不是我错了,在你一直说要结婚的时候,我就应该结婚。可是……那有什么用。” 她的语气茫茫然地,“你知道我那样爱过别人,以你的性格,是绝对受不了的。我无论再怎么做,也比不上以前的顾惜爱徐洋,那样为一个人牺牲。我这个年龄,已经做不到了……”她的语气落寞,带着种无人能懂,只有自己才晓得的无奈。 她已经35岁了,20岁女孩子的无知无畏,全然奉献精神。她这种,常年生意场上打滚的人,不曾有过那种岁月,也不会有。 程琦还是抱着她,眼泪都吸进她的浴袍里。 她揉着他的头发,以前都没有这样温柔,这样爱过他,原来人生那么多遗憾,就叫过了那村没那店。 她苦涩地笑了下,“后来出了徐洋和顾念的事情。那天知道顾念进医院,其实第一时间我很怕,我怕的要命,我怕顾念的孩子有事,其实心里更怕的是,如果那孩子有事,大错铸成,我和你就彻底的完了。” “别说。顾惜,”程琦伸手去捂她的嘴,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不要她说。 可又知道有些东西无可挽回,如手中沙。 顾惜拉下他的手,一定要说完,“但是现在,所有的纠结,所有的遗憾,我心里放不下的东西,都没了。程琦,咱们的时间到了……你不再爱我,我也对这份感情疲惫了。” 程琦惊恐地看着她,猛然发现,仿佛是最可怕的噩梦就要成真。 顾惜看着他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当初怕的也是这个吧?” 程琦觉得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里。是的,他当时就知道,这一天会来的,如果他不走,这一天就会来。 噩梦真的来了。 那一年,他抱着她,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不爱她,或是伤了她,他觉得,如果真有那一刻,不如两个人一起死了。 可那一天还是来了。 那一天叫做,他不再对她有激情,他搂着她,抱着她,可是生理上没了愉悦亲密。 纵然是此时,他搂着她,他爱她,可他不想和她做别的。 爱还在……可什么东西没了。 他仓皇失措,甚至不知那是什么。 顾惜望着他,苦涩地笑,“从来没有人,像你以前那样爱过我,我真的记在心里,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忘。” 程琦呆呆地看着她,眼泪从眼睛里掉出来,落在她脸上。 他最怕最怕的事情,就这么来了。 爱说走就走,他想爱她,却全然没了曾经那些甜蜜,亲密,激情,热烈。 为什么会这样? 他当初惊慌离去,是怕自己忍不住对她发火,不想曾经的美好变成鸡肋。 但此时,更可怕的情况却就那么来了。 顾惜说:“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我不要。顾惜,我不要这样。”程琦抱住她,急了,“我是想过的,我知道自己……”他是生理上厌弃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然后他离开了,可是离开后他还是想她。越来越想。 “我不能没有你。我每天都想你,我们再好好的,也许都会过去的。”他抱着顾惜,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转而去亲她的脸,蹭了顾惜满脸的泪水,“你就当我错了,我不应该吃醋,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 顾惜由着他亲,他亲来亲去,也不过是脸。他对她没了曾经的爱意。 曾经,床第间亲密,他抱着她,一夜夜想做要忍着,一个月做三次……可是半年过去,猛然发现原来自己不孕是为别的男人戴了避孕环。 那种屈辱,这世间能懂的,顾惜觉得只有她。可是她懂他,谁懂自己呢? 她侧开脸,慢声说,“理解,比爱一个人更难,程琦,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如果我不能懂我的爱人,我会觉得委屈了他。嫌弃,是心里的感觉,不是你可以左右的。就像我现在……我也厌弃你。你爱我,可是却永远无法理解我的痛苦。所以,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程琦停住,愣愣看着她。 顾惜的语气冰凉凉的,“就算到了最后,我也懂你为什么痛苦,可你却无法懂我,永远也不能。程琦,那时候我爱你,所以我心里只有你。但现在,我心里只有自己,我很累,程琦,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下去了。” 他抱着她,一个劲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你不知道我今天来,不行……不行。”他一个劲摇头。 “那你是要因为责任,照顾我一辈子吗?”顾惜冷冰冰地说,“但我可不想因为责任和你一起。” 程琦被那冷冰冰的话语刺伤,无论友情,爱情,终点都不是归宿。顾惜给了他一辈子,不会有人给的默契和理解。 但她那么懂他,那么理解他,他却不能因为那些而重拾激情。 不见的时候,他想她,想到一夜夜睡不着。 可是见了,抱着,却也只是那样。两人中间像隔着什么。 原来爱情真的是福气,来的时候要珍惜,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第170章 夏听音 夜深了,卧室里一地昏黄的灯影。 程琦从后面抱着顾惜,靠在床头位置,他不动,也不放手,就是那样执着地抱着她。 顾惜被迫靠在他怀里,身上还穿着浴袍。 “你这样又何必呢?”她柔声和他说,“今晚这些话,放在半年前说其实也是一样的。就算分开,以咱们俩的关系,也该分的好看一些。” 程琦说,“你自己都说,我会那样走,就是不想分手。一定有办法的。我还爱你,我没有不爱你。” 顾惜刚晕过,真没力气和他争执,“你这样赌气又是何必。”她闭上眼,知道这时说什么都没用,程琦刚刚亲眼见她晕在家里,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再走。 正头疼,门铃响。 程琦不情不愿放开她,说,“是阿进,来给你送饭的。” 顾惜感到身子被推开,他站起来,给她拉过枕头又靠上,程琦却没有出去开门,她正疑惑,外面已经传来开门声。 程进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哥——在外头吃还是里头?” 顾惜掀被子下床,身上还是轻飘飘的,程琦已经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出来,问她,“你的那套白色的家居服呢?” 顾惜瞪了他一眼,语气气鼓鼓地挤出一句,“……放那边了。” 程琦拿了她新买的家居服过来,给她放床边。 顾惜接过衣服,一看程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是他没有见过的,心里又觉得很别扭。 她说,“不出去你等什么呢?” 程琦没回嘴,出去了,还帮她轻轻关上门。 顾惜换着衣服,想到以前,程琦什么都有,可是她的东西,多一根针他都要问一问。她慢慢换了衣服,拉上拉链,走出去。 程进正在往餐桌上摆饭,抬头对上她,“快来吃饭。能饿晕也是令人佩服。” 程琦坐在正对她的位置。 顾惜挪过去,坐在他对面,背对墙的位置,对程进纠正说,“我不是饿晕的。” 程进把粥摆在她面前,纠正她,“低血糖晕倒就是饿晕的。” 顾惜懒得和他争执,就随口问道,“你怎么送饭送的这么及时?我一醒你就来了。” “我哥给我发的短信。” 顾惜觉得应该是程琦倒水的时候发的短信,速度够快的。 程进把几碟子小菜推到她面前,都是清清淡淡的,但异常眼熟。 顾惜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是……” 程进说,“怎么?不想吃?” 顾惜看向墙上的表,已经快要10点40,“这是方毕纯那儿的?” “是呀,他的厨师加了个班。”程进把一碗粥放在程琦面前。 程琦给顾惜的碗里夹着青笋丝,没加入他们的谈话。 顾惜低头,觉得一个小时不到,这家里的关系好像就变回以前了。 她慢慢喝着粥,想着怎么把程琦赶走。 不过菜都是她爱吃的,所以饭吃的很好。 程琦没吃什么,倒是程进吃个不停,好像饿坏了。 程进说,“住酒店真不方便呀,成天都没可口的饭吃。” 顾惜不说话,那房子空着,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害到进退两难的。 她推开碗,“吃完了,你们该走了。”她看向墙上的表。 程进端着饭碗愣住,“我还没吃完。” 顾惜咬着牙说,“你吃三碗了。” 程进放下碗,用无能为力的眼神看向程琦。 程琦对他说,“你走吧。” 言下之意他自己不准备走。程进连忙站起来收拾东西,顾惜不是一个会拿扫帚赶人的性子。他一边快快把东西拿起厨房,扔的扔,放洗碗机的放洗碗机,一边竖着耳朵听。 但那两人都没说话,他很郁闷,手脚必须快地收拾完东西。 走了。 客厅里,没了外人。 顾惜对程琦说,“你不走?” 程琦眉毛都没抬,“不走。” “你真不走?”顾惜又问。 程琦站起来,过来拉她,“饭后你活动一下。” 顾惜被拉起来,她看向程琦,一边被迫走动,一边说,“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你不会想问我,到底更爱你还是更爱他?” 程琦抿着嘴,继续拉住她袖子走。 顾惜一看不行,说出更狠的一句,“或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一但不失忆了,你怎么办?” 每一句,都程琦想都不敢去想的问题,她就像号准了他的脉搏,句句诛心。 程琦说,“这半年,我没有吃过一口带滋味的饭。” 顾惜:“……” 她转身往卧室去,说什么都没用。 她上床睡了,也没给程琦被子,也不管他准备怎么睡。 程琦没有来打扰她。 但又怎么可能睡,辗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程进比她还准时,又来送饭。 方毕纯家的厨师倒了八辈子霉,晚上加班,早上还得加班。 顾惜问程进,“你看着厨师做的吗?” “那当然。”程进说,“给我哥和你吃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看着。” 顾惜这才拿起筷子,“那我就吃了。”心里知道,其实那个“和她吃”,是加的。因为给程琦吃的,所以程进才精心。 程琦昨晚守夜,今天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和程进都望着顾惜,不明白顾惜怎么忽然那样问。 顾惜被看的不行,说,“我怕厨师连续加班,给菜里加料。” 程琦和程进集体无语。 顾惜其实是开玩笑,但他们一点也不懂,她就没意思了,怏怏地说,“住在空中楼阁的人,怎么明白基层劳动人民的泄愤思路。” 程进又纠正她,“方毕纯家的厨师不算基层劳动人们,人家留学镀金回来的。” 顾惜抬手毫不犹豫给了他手臂一巴掌。 程进和程琦顿时收声,明白她这半年压力大,火气也大。 饭后,顾惜换了衣服去上班。她走到玄关换鞋,程琦跟过去,犹犹豫豫,顾惜知道他那欲言又止什么意思,显然是想劝她别上班,但又知道说了白说。 顾惜也是一样欲言又止,她怕下班后程琦还在。 但这个必须说。 她穿上鞋,说,“昨晚是特殊情况,今天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的居住空间,我今天下班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家。” “吧嗒——”一声,程进在厨房掉了一个碗。 程琦盯着她的鞋在看。 顾惜穿上右脚的,一看程琦的表情,简直要绝望了,她说,“对!这也是双新鞋!” 她拉开鞋柜,“你看,我不止有新衣服,还有新鞋,以后还会有新的男朋友。你到底纠结完了没有?” 程琦退后一步,看着她,微侧头,好像要打量清楚她。 顾惜合上鞋柜,神色微微有些得意洋洋。 程琦说,“其实……我很高兴昨晚你说的话,有件事我想做,之前我还怕你多想。” 顾惜看着他愣了一秒,早晨的光从阳台照进来,他那样站着,以前的衬衫,以前的样子,好像岁月没变,还和以前一样,窝一晚上沙发也没少吸引力,她顿时来气,拿过手袋,又去拿钥匙,“阿进——” 程进跑出来。 程琦抬手,按住弟弟,看着顾惜说,“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走,如果……后面几天你忍不住叫我回来,那么以后,你就不能赶我走了。” 顾惜对程进挥手,“阿进穿衣服,”她又看着程琦说,“一起走,出了这门,你好好等着我叫你。记得自己的话。” 程琦微微露出笑,程进已经很快地穿上鞋。 程琦往外去,路过她的时候,说,“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一向减少出行和与人见面的次数,特别是女人,因为那些聪明的人,也许见我一面,都能把我用一场。” 顾惜冷声回嘴,“不见面也一样能用你。” 程琦笑着点头,又说,“同样,一般我也很少出手教训什么人,是因为我不爱以大欺小。但这次……为你我可以破破例。” 顾惜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当程琦说要出手教训人的时候,她还真摸不准这家伙会怎么样。当然真正过手的时候,她也不是对手,她从来不曾忘记,他追她的时候,她没有胜过一场。 顾惜站在自己家门口,陡然进退维谷,不知道如果程琦今天走出去,是不是自己会改天再把他叫回来。 她心里没底起来。 程琦已经抬脚出去了。他站在门口说:“顾总,你上班该迟到了。” 顾惜跟出去,很不小心地重重撞了他一下。 程进站在旁边已经笑的不行了。 第171章 夏听音 程琦目送顾惜走进公司,对程进说,“那个徐洋,之前我说想见见他,一直还没去。” 程进一把方向,往医院去。 病房里,护士推了小车离去。 徐洋冷漠地望着天花板,心里满满都是恨意。真是每天睁开眼,都恨不能全部的事情都是一场噩梦。 房门轻响,有人走进来,恭敬地声音说,“琦爷这边。” 他的心中一动,望去。 看到一个男人走进来,病房外都是穿得体西装的陌生男人,进来的男人带着压倒所有人的气势,一进这间病房,病房都蓬荜生辉的感觉。 他阴测测地望着那男人。 雨夜见过一次,足以印象深刻。 顾惜跳进他的伞下,一秒钟就浑身充满活力爱意的样子,见一次就够了。 他冷笑道,“你是来替女朋友出气的?” 程琦微微侧首,示意大家出去,“老三也出去。” 程进合上门,动作很慢,合上门的一瞬间,还是迟疑了下说,“哥,那天顾惜来看他,也是关上门说话,结果差点被他掐死。” 程琦转身对着程进,眼神沉下来。 程进不敢对视,极快地合上门。 外面的mac低声说,“三哥你怎么不早点说?偏偏挑这个时候。” 程进一巴掌拍他肩上,“帮你们背黑锅你还这么多话。要不是怕他发疯,我才不说呢。” mac说,“要不找医生来再给他打一针镇静剂。” “滚——”程进把他推一边去。 ****** 病房内, 徐洋已经撑着坐起来,他也不是真的有病,就是被下药了。那事情太难看,所以需要躲在医院,剧组因为他的问题,现在还不知道那部片子该怎么办,是再重新找人替演,或者干脆就压下这事,等电影上了之后再说。 徐洋说,“原来你不知道那天的事情,现在知道了,你有那么多人,是不是准备弄死我,好给你女朋友报仇?” 程琦看着他,压下刚刚知道的消息,反正对于徐洋来说,结局都一样。 他看着徐洋,眼中没有怜悯,没有厌恶,他说,“我只是来帮你分析一下,你以后将会遇到的情况。” 徐洋略微诧异,而后冷笑道,“那我谢谢你的好心,这么说,你还当我是连襟了?” 他说完自己笑起来,“真没想到,顾惜这么好命,能找到这么有权有势的男朋友。不过你要□□真是找错人了,顾惜的第一个男人可不是我。她是外地人,高中也是外地上的。你要想找那个男人,得去她高中找。” 程琦看着他,显然这消息他是第一次听说。但是略微一想也知道,很多事情,关起门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就算他的人有本事,可这世上太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查得到。 他说,“……对待以前的女朋友,总该多留两分口德,你说了她不好,自己又能舒服多少。” 徐洋冷声笑起来,大声说,“她把我害成这样,我还不能说说。呸!你觉得那种女孩单纯是吧,单纯就是傻,男人一哄就上床,你以为是我故意诋毁她。你也是男人,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约单纯的女孩越不会拒绝,然后反而更容易被男人骗上床。” 程琦一时竟然被问住,这论调他是第一次听说,他除了顾惜也没有“骗”过别人。而且,和情敌见面也是第一次。一时被这样理所应当的论调砸的有点无言以对。 可从来,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但当然,琦爷eq是爆棚的,他说,“依靠常识判断有时候是容易出错的。就像你觉得一定是我为了顾惜出气,所以给你下药一样。” “不是你?”徐洋坐起来,对面的男人体面尊贵,他直觉这种人还是不屑说谎的。 程琦淡淡摇头,“有时候,人容易对人生有误解,以为已经那么惨了,怎么还会更惨——所以才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他看着徐洋,沉下脸,“很快,你就知道大错之后还有特错。我要谁不痛快,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那一字一句,仿若千金。 徐洋心里猛然害怕起来,他是觉得自己已经很倒霉,却忘了,这种倒霉根本承受不起更加倒霉。 ****** 顾惜下班后来到医院,反常地,看到安星正在给顾念喂饭。 安星的妈妈和爸爸都不在,小宝宝在旁边睡的正香。 屋里还有两个穿粉色裙子的护士。 不是这医院的。 “姐——”顾念叫她。 安星站了起来,“姐——” 顾惜走过去,看到安星手里是猪蹄汤,她放下包,去洗手间洗了手。 安星把碗给了顾念,他拿起车钥匙说,“下面车上有买的纸尿布,我下去拿上来。”他关上门出去,那两个护士也去了外间坐。 顾惜抬手摸了摸顾念的碗,是热的,她才放心,坐下说,“怎么回事?” 顾念指了指外头,“程先生叫来的。” 咦?顾惜看向她妹。 顾念低声说,“中午就来了,月子中心的,说是程先生让来送饭的。安星的爸妈都在,你不知道弄的多难看。” 顾惜伸手给她拉拉被子,说,“然后呢?” 顾念噗嗤一声笑道,“她们带着月子餐,安星说,不用。那护士就说,那去给程先生说吧,她们只来保证看我准时吃饭。然后安星妈妈给气走了。” 顾惜抬手,正了正顾念头上的粉色月子帽,闷声说,“他做了我不方便做的事情而已,也是应该的。不用谢他。” 顾念说,“你这话……我说安星妈妈生气,你怎么完全不当一回事?” 顾惜说,“这世道都是捧高踩低,咱们家没有根基,没有亲人撑腰,就算有点钱,但因为你和安星是夫妻关系,他们也不会怕我们。” 顾念抬手拉住她的,“要不是孩子早产,我也不受这口气,姐,我都能想通。每个人看的重点不一样,我有钱,有你,有孩子。以前的令我害怕的事情,程先生都帮我解决了。姐——我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顾惜怔怔看着顾念,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妹妹想的明白。 她说,“从那次被绑架之后,你觉得现在的人生都是被附送的是不是?” 顾念点头,“我喜欢的东西现在都在我身边,我做着喜欢的工作,住着喜欢的房子,抱着想要的儿子,看着不讨厌的男人。”她端起碗,“吃着想吃的东西。不用去饭局应酬人。你说,”她碗一伸,“我还挑什么?” 顾惜噗嗤也被逗笑了。 “还真是,你这样说,我都挑不出还缺什么了。” 顾念大口大口啃猪蹄,胃口好的不得了。顾惜望去窗外,生活那么好,真是要选对角度才能发现。 “砰——”外面猛然响起脚步声。 门一下推开,安星跑进来,拿着手机,门哐当一下在他背后合上。 顾惜皱起眉头,“你吓到孩子了。” 安星看一眼,小宝宝还在睡,他忙跑到顾惜面前,“不是,有个大新闻。咱们分行那个许行长,被抓了,泄漏客户资料。” 顾惜拿过手机,“什么时候的新闻?” “刚刚。小高给我打电话说的,说是因为泄漏了你的存款。” “小高是谁?”顾念问。 “他们行的副行长,也是咱们的熟人。” 顾惜看了新闻,新闻简单扼要,但处理的太快,她说,“这新闻出这么快,之前一点风声没有,不对劲。” 许行长是季医生的舅舅,她已经警告过,应该不会是因为那件事。 到了晚上,这疑惑就有了答案。 程进给她例行送饭,和她说,“那个米瑶有你的银行资料,知道你银行有多少钱,这事你别管了。有牵扯的一个也跑不掉。” 顾惜好奇又问道,“那那天,到底他们是选了叛国罪进关,还是留在了机场里面?” 程进把米饭递给她,“那怎么可能不进来,现在已经被关了。美国的财产全部弄回来充公。” 顾惜低头扒着米饭,就这样,一家人都没了,她说,“她除了有我的银行资料,还有什么?” “还有……”程进想了下,“她抢了你的包,现在你被抢的身份证和东西在我哥那儿,你还要吗?” 顾惜恨恨地吃饭,“不用了,我补办了新的。” 程进坐下陪她吃饭。 顾惜吃了几口,很想问,你知道你哥哥还会干什么吗? 可她还没问,程进先问了,他说,“你知道我哥还会干什么吗?” “啊?”顾惜傻看向他,心里说,“我……我还想问你呢。”她低下头,郁闷地吃饭,“不知道。” 那个混蛋,谁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无关爱她的事情,她完全猜不到。 她对程进说,“不过,许行长出事,正好提醒了我,我把你哥哥的资金还给他,这两天整理好就给他。以后大家一刀两断,你们也回家去住,那房子我不要。” 程进吃着饭,头也没抬地说,“家里的事情我不管,你和我哥说就行。” 顾惜:“……” 晚上,顾惜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一只狗咬着裤腿,怎么甩也甩不掉,怎么甩都甩不掉,她觉得好疲惫。 第二天一早,顾惜就被电话吵醒了,一看是安星。 她接了,“这么早,你今天准备去公司了吗?” “姐——徐洋被抓了,故意伤人罪。” “抓了不就抓了。”顾惜闭着眼睛,还没睡醒,“不是一早说好的事情吗?” “不是!”安星在那边喊,“不止是被抓了,你上网看看,他说,他接受了官方记者采访,说了好多事情。说他是受咱们的一个商业竞争伙伴收买,对方是个美国人,是他的女朋友。所以他才会找你的麻烦,迁怒顾念……” “什么?”顾惜一下醒神了,觉得安星说的乱七八糟,她坐起来,“你慢点,慢点说。” “你上网看呀。”安星喊。 顾惜揉揉脑袋,伸手扯过来电脑,打开,有安星发过来的网页,她点了按进去,视频开始播放。 徐洋说,“以前的女朋友?其实不是!我对不起她,但我不后悔,我也是为了自己爱的人,她们是商业竞争关系,如果再让我选,我还是会这样做。” “这是什么?”顾惜懵了。 安星喊,“看后面,后面。” 顾惜完全不知道徐洋说的什么,后面有采访徐洋同学的视频,大家挤着说, “徐洋呀,说他以前的女朋友?那个……嘿嘿,其实当然不是的。你们知道,那女孩失忆了。所以我们当然想说什么说什么。” 记者问,“怎么能否认,你们当时不是在网上说徐洋和前女友关系很好吗?” “那有人让我们说的呀。”徐洋的同学说,“那几年前的事情了,女方失忆,再说,我们也没说什么。” 记者追问,“那些涉嫌*的事情不是你们爆的吗?” “这真是冤枉。”徐洋的同学喊,“那是徐洋现在的女朋友搞的,你没看新闻吗,那些东西都是为了搅合他们在国外的生意,我们哪里懂。” 记者对着镜头说,“这可是娱乐圈今年最扑朔迷离的事件了。明星徐洋,半年前影屏前深情告白前女友,不离不弃为对方勇闯娱乐圈。原来竟然隐藏着惊天□□。那个前女友竟然都是假象,一切,都是为了现在深爱的对象。” 镜头又转向徐洋,徐洋对着狂闪的闪光灯,还有无数话筒,冷静地说,“她们两个,是有点商业竞争关系,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普通的商业决定。只是误伤了顾念我很抱歉,那天知道我女朋友受伤,我以为和她们家有关系,一时没有控制到情绪。” “徐洋,徐洋,有人说你的前女友是顾念的姐姐,是这种关系吗?” 徐洋对着镜头说,“不是!我没有什么前女友,那是普通的商业决定我说过了。当然,轻酿的顾总以前我是认识,但她失忆了,所以……很对不起,我伪造了和她认识的证据。不过希望大家谅解,一起都是为了我真正的女朋友。我觉得为了爱,所以的过错都该被谅解。” 顾惜捂上嘴,愣了十几秒,而后掀起被子下了床,转身又从被子里翻出来手机,对安星喊,“先挂了。挂了。” 安星说,“姐,怎么那些徐洋的同学都众口一词,说不认识你了?” 顾惜喊道,“这有什么难度,每个人的良心都是有价的。我和你又没有利益关系,给你十万帮我说个假话,说不认识我,你大概都会高兴的去排队吧。” 那边空了一会,安星说,“……给人家五万就够了。” 顾惜挂了电话,她真是万万没想到,她在屋里转了两圈。 程琦这是要干什么?帮自己洗白吗?——她不需要!只能糊弄糊弄外头人而已。 她换了衣服,去上了班。 到了公司,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顾惜出乎意料,不堪重负。 午餐时段,秘书婉转地说,“大家都觉得,原来顾总您以前失忆过?也太可怜了,什么都不知道,让人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顾惜心烦意乱,挥手让秘书出去。 她做了一件安星干过的事情,偷看员工聊天。 大家都对她表示同情,然后说失忆真吃亏,想证明清白也证明不了。怪不得当时什么都不说。 还有人说顾总真是很有涵养,就那么忍下了。 顾惜默默关了网页。 而后好几个熟人还打电话来调侃她,“顾总,原来你失忆过……” 戴邵东打电话过来,叹了几口气,挂了。 汤念聪打电话过来,也叹了几口气,而后问,“你以前的男朋友,真是他?”顾惜挂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忽然又爆出个大新闻。 徐洋的女朋友终于现身,轻酿整个公司爆炸了,正在开最后的会议,结束的时候,秘书拿起电话,迫不及待喊道,“顾总,顾总,你必须看,原来徐洋的前女友是个政治在押犯!” “噗——”顾惜一口茶喷出来。 网上,徐洋女友的照片上网,倾城国色。简直美貌说明了一切的问题,一切的谜团。 徐洋深情的话语响彻办公室,“对!这就是我爱的人,虽然她现在作为政治犯在押,但我还是爱她。她叫米瑶,相信看了照片你们都明白那种无法割舍。我会一直等她。” 大家纷纷说,“原来徐洋的女朋友说,是个女政治犯。” 安星目瞪口呆之后,说,“错,应该是,那个女政治犯的男朋友,原来是徐洋。”他看着顾惜,眼中写满心有余悸。 顾惜冲到办公室,拿起手机,气急败坏地说,“阿进,你哥呢?” “你看新闻了?”程进的语气幸灾乐祸,“我哥出去了,他说,你不叫他,他不敢回来!” 顾惜咬着牙挤出一句,“这个混蛋,叫他回来!回来!!” 第172章 夏听音 顾惜挂了电话,门上响起怯怯的敲门声。 她喊了进,安星进来, 站在门口说,“姐——我去医院,你和我一个车去,还是咱们俩分开走?” 顾惜说,“你先去,我随后到。” 顾惜不知道程进会不会来接她,那家伙神出鬼没。穿上衣服拿东西,一到楼下,果然看到程进在。 顾惜左右看看,竟然没有见到程琦,他还拽上了。 程进连忙拉开车门,笑着说,“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哥回家去了,一时赶不回来。” “回家?”顾惜上了车。 程进也上了车,系着安全带说,“我哥这次回来是为了我们基金的年会,就是被你扇耳光那天。结果出了米瑶的事情,他趁机回家说点事。” 顾惜注意到他的措辞,程进用的是“趁机。”她没追问,也没管程进提到扇耳光的事情。她教训“他”,还不是顺理成章。 程进的车拐出顾惜公司的大路,就笑起来,“你看到网上消息高兴吗?” “高兴?!”顾惜咬着牙,“这账我会和他慢慢算。” 程进说,“我哥这才开始,你真不应该叫停。” 顾惜看向这个没良知的家伙,惊魂未定地说,“还不叫停,他这是教训谁呢?” “别人,绝对是别人!”程进大声笑起来。 顾惜气死了,她真没想到程琦说教训人,会选这种方法。 他折腾考验的是她周围人的良知,这是给她在表演“丑陋的中国人”吗? 谁是无价的?什么又是无价的? 那么丑恶的人性,所谓良心,许行长,徐洋,徐洋的同学,安星,他父母家,一点点钱,一天时间,全都卖了干净。 下一个是谁? 戴邵东还是汤念聪? 她周围才几个人…… 顾惜很后悔,早知道不刺激他,说到新鞋,新衣服就行,为什么要说新的男朋友。明明心里没想过,他也知道。 那边正瞌睡找枕头,这下好了,白送程琦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这个混蛋。 程进说:“你昨天早上真不应该说那个新男朋友……” “我知道!”顾惜冲他喊。 程进狂笑起来,车都开不稳了。 顾惜闭上眼,为自己的失态感到脸红,她比程琦实际大六岁,所以这也是她一直在心理上可以压制他的原因。如果真的是一个只有25岁的女孩子,程琦是会看不上的。没有自己的年龄和阅历,怎么看得懂那个小气鬼。他那么挑剔,看不懂他的人,他才不要。 可是,她看得懂,为什么过招的时候总也不是对手。 顾总很郁闷。 她看去窗外,外面景物飞驰 她说,“你们家也反对程琦和我一起吧?” 程进说,“那完全都不是问题,我哥出手,你该有信心。” 顾惜转头看程进,忽而好奇起来,程琦这是要和家里对抗,不知他会怎么样? 也像对她这么诛心吗? ****** 程家 程老爷子黑着脸坐在客厅,灯全亮着,前面的长条茶几上摆满了文件,程琦坐在他的另一面,翘着腿,老神在在看程思摆文件。 “这一沓,全部是琦爷在美国的不动产。” “这部分,是英国的。那边都是永久产权。” “这部分,也都是产权证明,这样说吧,琦爷除了在意大利,法国,美国,英国等几个地方,各留了一处住所,剩下的都在这里。” 程琦说,“那个回头让他们自己点,继续,继续旁边的。”他好像还很赶时间。 程老爷子的脸更黑了。 “还有这些,比较多,是琦爷的私人藏品。”程思说,“除了帝景城家里的,剩下这些年的私人收藏目录都在这里。” 程思又挪了一摞,“这部分,是现代艺术品,有运作空间的,数目庞大……”他看向程老爷子说,“这个……”想多说几句,考虑程老爷子也不懂。 他又挪向下一处,“这部分,是基金。”他推向程老爷子方向,郑重其事,“最重要的。” 程老爷子看着程琦,“你这是要干什么?” 程琦看向程思,程思和他示意,而后退了出去。 程琦这才说,“这些,是我所有的资产。我曾经用过家里多少资源,你养我这么大,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这些都算不清。加上赐我生命……这些我也还不起,所以有的东西,现在全都还给家里。” 程老爷子站了起来,拐杖隔空指着他,“你要干什么?我是错!我找了米瑶那个祸害,可是那都是我的错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个顾惜,她要是行得正做得正,你现在早就结婚了。她做了程家的少奶奶,谁敢给她气受。” 程琦慢声说,“我也没有说她对,但我离不开她。如果可以,我何必要回头去找她。” 程老爷子怒不可赦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程琦这么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他拐杖一挥,奋力扫过茶几,上面的文件全都飞扬起来,散落的乱七八糟。 程琦坐着不动,看着文件哗哗乱飞,落的周围都是,说,“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想和我断绝关系什么都好,我能给的都给家里了。之前我答应你的事情,你就忘了吧……我没办法履行,这辈子我欠你的。” 一地文件,最后一份尘埃落定,程老爷子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绝望地不知所措。 随即扫到地上一份文件,他重拾了战斗力。 “什么都不要。”他指着那文件,“你之前已经转给她20亿,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帝景城的房子,你本来就放了好些东西在那边,和她一起后,又搬了好几次东西过去,现在都给了她。” 程琦看着他,无奈地说,“爸,那是我给顾惜的。你不会还要和个女人去计较那点东西。她和我一起,承受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你还不能让她银行放点钱压箱底吗?” “压箱子底……”程老爷子骂骂咧咧,“你等她花着你的钱,嫁给别人。” 程琦笑起来,“她不是那种人,她之前一直等我回去的。”他站起来,走到程老爷子旁边,坐下,放柔语调说,“她好强,如果不是等我回去,那钱她不会留着的。那时候你不知道我多怕她把钱退给我。你看看,我不想惹你生气,所以句句说的都是实话。” 程老爷子怒声道,“哼,她是好强,不爱花男人钱,专爱给男人花钱!” 程琦顿了顿,说,“米瑶的事情我知道你也不想,但米瑶差点害死顾惜……这一点你不能忘了。” “砰——”一声巨响。程老爷子一拐杖横抽到茶几上,“不行!你别想用米瑶的事情和我交换。那事情我欠她的,但结婚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你不能娶她。” 程琦站起来说,“她一个女人独自生活,孤苦无依,有些东西,苦一次就够了。我放不下她,你要是放不下我,可以和我走。但我还得和她一起。” 程老爷子气个仰倒,第一次见和家里闹分裂还扬言舍不下他和他走的。 他拿拐杖指着门,“你走,你走,谁稀罕你!” 程琦好声好气地说,“美国的事情都交给程思了,英国的有阿进,其他的人我也都做了安排,以后他们不跟我去。我可去和顾惜住了。” 程老爷子把拐杖扔到门外,“你还要去倒插门!” 程琦走到门口,把拐杖交给外头的mac,“照顾好老爷子。” mac绝望地看着程琦的背影,欲哭无泪,他们集体失业了。 ***** 顾惜钻进被窝,电视里闪着画面,她一下都没看进去。 门响,她一下警觉地坐了起来。 等了三秒,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光明正大。 她穿着睡衣跑出去。正对上进来的程琦,他把钥匙放在钥匙盘里,在换鞋。自然而然的姿势。 旁边是个旅行箱。 顾惜看时间,十一点了,他这是才赶回来。 顾惜说:“钥匙哪儿来的?” “物业给的。”程琦说,“他们以为我是外出回来的男主人。” 呸,顾惜在心里唾弃他,半个字不信。 程琦走去洗手间。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顾惜简直想赶都不知道怎么说,再说,是她叫他回来的。说好的,叫他回来就不能赶他走了。 程琦洗了手,出来说,“我本来就是要回来的。十月的时候。” 顾惜嘲讽地说,“你这是想缩短离家时间吗?” 程琦说,“是呀,离家一次,回来的路太艰难,对了,上次我回来的那次,你还在看心理医生。” 顾惜的眼睛瞪大了,随即想到那时候,气道,“你知不知道尊重别人的*?” 程琦走到沙发上坐下,说,“如果我对你的*多了解一些,绝对不会发生这次的事情。” 顾惜气的不行,骂也不行,她拿起一个沙发上的靠垫,重重砸向程琦,“你怎么那么缺德,为了回来,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看别人为了钱折腰很开心吗?” 那靠垫砸在程琦身上,反弹在地,程琦看了一眼,说,“我只是不想,每次你有事,人家就把你以前那事都扯出来说一次。你还想做生意,以后徐洋坐牢了。你想人家说你以前的男朋友在坐牢吗?” 顾惜疑惑地想了想,走前两步,说,“你不是为了让我看清周围人的虚伪和丑陋吗?” 程琦看着空荡荡的茶几,回家来水都没一口。他站起来往厨房去,说,“人性本来就是丑恶的,我不让你看,你就不知道了吗?” 顾惜走过去,捡起来她的靠垫,打了打灰。 她让财务整理了账目,准备把钱还给他的,可账还没做好,他就又登堂入室了。 顾惜望着程琦,走过去说,“我好好给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咱们好合好散不行吗?” 程琦端着个杯子,转身来看着她,“我和你说了,我十月本来就是要回来的。如果能走,我为什么要回来?而且昨天说好的,你叫我回来,就不能赶我走了。” 顾惜说,“可咱们关系变了,你这样想证明什么呢?如果今天能忍下,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走?” 程琦喝着水不说话,有件事打死不能说,他那时候只想推她下去。现在没了这种冲动才敢回来,只要不伤她,什么都好说。 顾惜看他不说话,走到他跟前,打量半响,忽然问,“其实我以前是不是还做过什么?” 程琦内伤,说,“没有。” 没有逛过性用品商铺,没有过前前男友,什么都没。 顾惜不相信地看着他,又问,“你那时候有没有想要掐死我?” 程琦咳咳被水呛了。 顾惜鄙视地看着他,“被我说中了吧,不信你去问程进,你走的那晚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么小心眼的人,不是想掐死我,就是想抱着我一起死。现在你不想掐死我了,是准备抱着我一起死了吗?” 程琦拿餐布优雅地擦干净身上的水,答非所问地说,“忘了给你说,我家里不同意咱们俩的事情,所以我今天把所有的私人财产都留在了家里。所有的人,我也都打发走了,我以后住这里。” 顾惜大惊,“你要吃软饭?” 程琦淡淡地说,“别人能吃,我也可以。” 顾惜愣了一下,再次绝望,这个人醋劲这么大,可怎么办呀。最可恶的是,她叫他回来的,她叫他回来的,她叫的呀——! 第173章 夏听音 顾惜眼看是赶不走程琦了,她心里清楚,如果程琦走,他们俩就完了。但显然程琦也知道,所以他是不会走的。 顾惜去卧室抱了床被子出来,扔在沙发上,“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要住就当厅长吧。” 程琦立刻问,“枕头呢?” 顾惜转身去揪了个枕头,扔给他。 程琦抱着,一脸欢喜,好像给顾惜当“厅长”也幸福。 顾惜明天还要上班,没精力和他耗,转身去了卧室。 程琦一抖,展开被子,听到卧室门关上,他看了看顾惜的沙发,打开箱子,拿出自己的睡衣,电动牙刷,然后去了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里,他把自己的电动牙刷和顾惜的摆在一起,两支同一型号的,圈圈颜色不同,他这才露出一点笑。 这是顾惜的洗手间,他左右看看,实在不够大,旁边放着顾惜看的杂志,他一边刷牙,一边翻看着。 是一本营销杂志。 看着看着,他的手慢下来。 回到顾惜身边,心装在了肚子里,现在没那么火遮眼,好像才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他转头,朝着顾惜卧室的方向看看,又看着那杂志…… 这事情不对呀。 就算是失忆,她的商业才能是什么地方来的?以前的清洁公司,根本称不上盈利。 而顾惜的处事,明显带着国外公司的管理风格。 他合上杂志,又在洗手间里看看,白色,简单的空间,摆着两瓶洗手液和润手霜,就这样。 顾惜一向都是简单干净的一个人。 他想起来看到的那些购物单,每有一样,是顾惜会选的。 他漱着口,疑惑地想,又看看手里的毛巾。和以前家里的一样,他更疑惑了,顾惜和他一样,都是不喜欢换东西的人,因为时间成本的问题,一般选定一样日用品,就很少换。 这毛巾偏薄,顾惜说拧着方便,就总买这种。 他打开旁边的柜子,果然,里面整整齐齐摆着都是这种。 他拿出一条擦了脸,合上了柜子。 ****** 第二天,顾惜清晨起来,在家里闻到了早餐的香气,煎蛋和香肠。 她穿着睡衣坐在饭桌前,程琦就端了早餐给她,而后坐在她对面。 顾惜吃着东西,心里还在捉摸这口气怎么出。 程琦用行动,证明了这年头的一项另类成功秘诀, 坚持, 还有不要脸, 她又不敢出什么过激的手段,生怕徐洋的事情给她弄个后续。 那天众人的同情她已经背不住了,她脸皮可没有程琦那么厚。 顾惜想了想,问程琦,“你准备以后怎么办?就算吃软饭,也得有自己的事情做,你现在是失业状态对吧。” 程琦说,“我都没好好休过假。” 顾惜很想让他去基地养猪,不过话到嘴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她说:“马上要过年了,你这时候和家里闹,不会又给我惹麻烦吧,回头别人又来抢我的包,或者搅合我的生意。” 程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等顾惜打他的手,就柔声说,“那真的是意外,我是想成全程思。你知道他和阿进也没什么亲人,如果能娶个自己喜欢的人,后半辈子也有意思。” 他把牛奶推到顾惜手边。 顾惜低头吃东西,不再说话。 程琦又摸了摸她的头。 顾惜差点扔叉子。但她没有扔,扔有什么用。 如果她喊,为什么明明心里障碍还要摸她,她怕他说——所以正在习惯。 顾惜默默地吃完饭,心情复杂地上班去了。 公司里,大家还持续着之前的情绪,徐洋作为女政治犯的男朋友,再次红了一把。 八卦徐洋之外,对顾惜是分外的关爱,当然,因为级别关系,没人能真的说出关心的话,只是用眼神关爱着她。 顾惜一本正经心里羞愧,恨不能打包行李离公司出走。 好不容易坚持到下班,去看了顾念,顾念和孩子都好,已经在考虑年前出院了。但另一种眼神果然来了,和她担心的一模一样。 顾念看着她心事重重。 安星的父母看着她眼神警惕。 这些都是了解内情的人,每一帧眼神之后,流露出的深刻都带着这句话: ——那个女政治犯很可怕,差点弄死了徐洋。女政治犯肖想的男人更可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弄死了徐洋和女政治犯。 顾惜是那个男人的女人,同理不敢证,谁敢得罪顾惜就会被整死吧…… 安星给顾念喂饭的动作都明显带了小心。 顾惜更加疲惫,草草告别就回了家,她的人生没了净土。 程琦正在家做饭,一见顾惜回来,他拿着一个调酒器出来,向天上一扔,随手潇洒地接住。 愉快地问,“惜惜,你要喝什么?” 顾惜忍着没有轮包过去k他一顿,只是把包扔在了门口地上,自己去沙发上坐。 程琦走过去,稳稳地把包拿起来放好。 顾惜顺手拨拉掉沙发上的靠垫。程琦又去捡起来。 顾惜冷眼看着,她太清楚程琦现在想什么了,无论她挑衅,那混蛋也不会接招的。 他从来都是直奔重点,这一次,他的重点就是要重新回到她的生活里。 所以他和自己打赌,下了狠手。她输了,她把他叫回来。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当然不会理会自己的挑衅。 顾惜无计可施,可又气不过,也说不清自己气不过到底在哪一部分,好想打包离家出走。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这简直是奇迹,现在熟人都不敢给她打电话了。 她一接,是戴邵东。 戴邵东问,“有个急事,你方便说话吗?” 顾惜走到阳台,低声说,“没关系,你要约我吃饭吗?” “吃饭呀——”戴邵东的声音变得尴尬,“那个以后再吃。我听我妈说,我表舅舅已经离家了。” 顾惜抱着电话,期待落空,自动忽略了戴邵东的话,还不甘心地说,“……你真的不请我去吃饭吗?”其实她想说的是,你就不能请我去吃个饭吗?! 那话里的求解脱意味已经准确传达过去。 戴邵东叹气的声音传来,而后他说,“顾惜呀……有件事我一直没给你说过。那时候我以为你和程进在一起,觉得你被分手很委屈,我给琦爷打过电话告状……让他转告程进,以后不要再打扰你的生活了。” 顾惜张着嘴愣住……随后,她在旁边的凉椅上坐下,背后厨房里是程琦炒菜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一眼,才小声说,“你真的打了?”语气有点同情,她没什么,她担心戴邵东心理负担太重。 戴邵东说,“所以你应该理解我。” 顾惜诚恳地说,“那当然。” “那我给你说说,找你什么事吧。” “你说。” “是平城地产的事情,我刚刚收到消息,平城那个烂尾楼会拿出来拍卖。我想你出面,去把那个楼盘接回来。” 顾惜一下站了起来。 戴邵东又说,“你是唯一的知情人,你知道那楼盘对我意味着什么。顾惜,一雪前耻的机会,你帮不帮我?” 顾惜拿着电话愣住,身后是程琦炒菜热火朝天的声音。 的确,她不服气,不服气到死程琦都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长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机会到了,她却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知道真相,会怎么样? 她转头看着那边,程琦背对她站着,正在给菜装盘。她是气他,也恼过他,想过真的和他分手。可是那气恼过去之后,还是爱,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说一句话她也沉迷,写一个字她也沉醉,玩起手段来她赢不了他。追逐比自己强的人是天性,她喜欢比自己厉害的男人。 然而除了他,她从未遇上过。 可他呢,如果他知道真相,还敢爱她吗? 第174章 夏听音 顾惜转过身不再看程琦,对电话那边的戴邵东说,“什么时候拿出来拍卖。” “年后。” 顾惜压低声音,“你说真话,是想你表舅帮你是不是?这事根本不是非我不可。” 戴邵东笑着求饶,“咱别这么聪明行吗?你和我说话这样就行,和琦爷在一起得收敛着点,不然男人都让你吓跑了。” 顾惜说,“那你放心,我火力全开也不是他的对手。”她的声音更低,“你也一样——所以你别给我绕圈子,就算你不给我说真话,到他那里也瞒不过。” “好,好,”戴邵东一叠声的好,而后说,“其实没什么,上次那事能成就是他的关系。不然出事的时候,我能脱身那么干净……所以这次你和他说一声就行。” 顾惜没接话,她觉得这事有点不大对,她被那个楼盘害死的,现在要她帮忙接手去盖,怎么有点怪。 戴邵东说,“你怎么不说话,我不和你多说,当你答应了哦。你早点给他说,不然等那边不知道情况的开发商都准备了,回头得罪人。” “别!”顾惜止住他,“我还没想清楚,你再给我点时间。” “还想什么呢,我因为你得罪了他,要不然这事情我自己去开口了。” “我没有求他办过事。”顾惜说,“要不我说你为了给他还钱?” “那钱早还了。你不知道?” 顾惜一想,“你爷爷帮你还的?” “唉……你别问了。”戴邵东说,“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没意思。” 顾惜说,“那你还是得让我再想想,这事情太突然了。” 那边空了一会,戴邵东说,“那我明天去你公司谈吧,本来不想和你见面的,费事麻烦。不过正好我这边超市出点问题,见面一块说吧。” “超市怎么了?”顾惜等不到明天。 “没什么,就是咱们做的那些,现在导致社区原本的超市关门了,所以我听说他们要联合搞什么抵制活动。” 顾惜说,“你是不是搞垄断了,我早就给你说过,那些小超市东西的来价和你们都不同,你得给人家个机会。” 戴邵东说,“咱们给他们机会,咱们的竞争对手就把咱们挤死了。我有什么办法?——这事明天说,明天再说。” 顾惜挂了电话,觉得热,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大衣,她脱了,随手扔在椅子上,一转身。程琦已经把菜摆在料理台上。 她走过去,饭菜的香气,做饭的人,光鲜干净的餐具,旁边有开着的花,好像都和以前一样。 程琦说,“还有蒸的虾,再过三分钟就好。” 顾惜沉默,开放式厨房,程琦站在那里,和以往一样,曾经他每天都是这样,在她下班后就做好饭。她放下手机,把菜挪到餐桌上。 计时器滴答一声,程琦关了火,把虾端出来。 顾惜看着桌上的饭菜,她莫名又觉得心烦,她爱这个人,但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在。因为身份带来的悬殊,她曾经担心的每一样东西,随着程琦回来,都回来了。 朋友不敢和她往来,熟悉程琦的,对她毕恭毕敬,越来越远。 “怎么了?”程琦端了米饭过来,“去洗手吃饭好不好?” 顾惜说,“咱们俩谈谈好不好。” 程琦用白色格子餐布擦着手,“吃完饭再谈还是要现在谈?” “就现在吧。”顾惜说。 程琦看了眼刚刚蒸好的虾,不吃,等会就凉了。 顾惜也看到,她视若无睹说,“我一直都没忘记过,第一次见面,你让我留在你身边,那时候,我救你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你还能找到我,我就知道,咱们俩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根本没有和你对抗的资本。” 程琦柔声说,“咱们俩的关系,根本就用不上对抗。” 顾惜摇头,“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除了可以被动的接收,你觉得我还可以做什么选择?虽然我心大,也能体谅你,体谅这种关系,可不代表我心里没有疙瘩。” 程琦拉开椅子坐下,“你想要什么?” 顾惜说,“我们不分手,但我不习惯你这样突然回来,这个房子我买的时候,就是准备自己住的,现在每天回来多一个人,我不习惯。你回家去住怎么样?” 程琦微微扬头看着她,眸色明亮,不紧不慢地说,“惜惜——现在,我身边一个人也没了,我要自己看着你,不然把你丢了我怎么办?” 顾惜与他对视了一会,转身往洗手间去了,重重甩上门。 道理她都懂,也爱他,可到底意难平。 这种身份地位带来的悬殊差别,程琦每每一出手,就令她知道,别人什么也不是,她也根本什么都不是。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人也令自己讨厌。 她讨厌这张脸,讨厌这个身体,讨厌这么孤独的自己。 更讨厌程琦每次叫惜惜,叫的都不是她。 她打开水洗脸,心烦意乱。 门上响起敲门声,程琦的声音传来,“顾惜你怎么了?” 顾惜的眼泪混着凉水揉了一脸。 程琦继续说,“惜惜,开门,咱俩俩好好说话。” 顾惜继续捂着脸,捂着自己的声音。 不平等的地位,她就算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和他有真正的平等。 门上猛然响起钥匙声,她连忙冲过去,门已经开了,撞在她背上。 程琦挤进来,一看她的脸,“怎么哭了?”他紧张地去捧顾惜的脸。 顾惜推开他,“虚情假意。” 程琦抬手去搂她,另一只手去抽毛巾,哄着她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那次是我不对,我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胡乱给顾惜擦着脸,“我不应该那样离家,可我就爱过你一个人,当时实在太意外,控制不到情绪。你体谅一下我没有经验可以吗?” 顾惜用毛巾捂着脸哭。 程琦不知所措,愣了愣,抱紧她说,“我知道你委屈,但你知道我爱你,我要是不爱你,我真的就不回来了。我也不想回来的,可我不能没有你。” 顾惜一听更生气,推着他说,“我也不想你回来!” 程琦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我也是急了,胡言乱语。我的意思,再生气,生气后也分不开,顾惜……”他紧紧搂着她,“我离不开你。” 顾惜的手攥成拳,敲他。 程琦右手按在她头发上,心里也凉飕飕的,“你说,人怎么那么奇怪……那时候,总害怕你不够喜欢我,可是一点点,你喜欢我了,我又想要的更多——我其实不止一次的问过我自己,那时候,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男朋友的,为什么那时候我不在乎?” 顾惜闷声哭的更伤心,带着委屈。 程琦继续按着她,说,“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真的……想掐死你也想掐死他,我知道这样想不对,就像我知道,你只有一个妹妹,对妹妹好也是应该的。”他把下巴压在顾惜的头上,“可我就想你只有我。” 顾惜抓着他的衬衫,又敲他。 程琦说,“我用了那么多时间才追到你,顾惜……我真的怕了……我其实已经追不动了,你要是赶我走,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折腾你周围的人。” 顾惜哭出了声,他终于承认了,他就在折腾她周围的人。 桌上的饭菜都凉了,旁边的水哗哗在流,程琦的衬衫肩头都是泪水,他搂着顾惜,一点不放手,“顾惜……就算你气我,没以前那么爱我,你也是我的……”他捧着顾惜的脸,用毛巾给她擦,“以前的日子都能回来,我没有不爱你,我真的没有。” 顾惜气道,“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难过。” “知道,知道。”程琦心疼地抱着她,“你生气,我其实原本该是你最亲的人,却伤了你的心。” 顾惜抬手打他。 程琦抓住她的手,低下头,向她贴过去。 顾惜连忙后闪,“你干什么?” 程琦追过去,吻上。 顾惜一把推开他,“你不是……” 程琦强势压住她的手,压了上去,把顾惜圈在怀里,像曾经无数次,在卧室里,在花园里,在厨房里,在浴室里,那样的吻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程琦才放开顾惜,看着她水润的眼睛说,“你……也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才那么生气。可再生气,你也是我最亲的那个人,这一点,你必须知道顾惜。” 顾惜的情绪都变成了愕然,还有他刚刚吻她带回来的往日甜蜜。 程琦低头又吻上去,顾惜被迫仰高头回应。 “原来要可以这样慢慢适应。”他辗转揉捻着她的唇,嘟囔着。 顾惜抬手掐他, 被程琦再次抓住,压在了胸口上,而后他两手搂着她,笑出了声。 今天俩人都吃了剩菜, 饭后,顾惜靠在沙发上,靠在程琦身上,还在想着她和程琦的问题。她这种抢了三个果子的,尚且是这种命运,程琦这种,一定是吃了一筐子果子吧。 她仰头,看着程琦,程琦正在半搂着她艰难地削苹果。 她说,“其实你想过没有,这世道真的是不公平。那些恨不生在帝王家的人,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觉得吗?” 程琦说,“这感慨从哪儿来?” 顾惜转头,望着窗外的幕黑,“要是饭都吃不饱,保证什么苦恼都没。” 程琦说,“你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怎么回事?以前那个保洁公司根本难盈利,你这样失忆了之后,购物习惯,饮食习惯,消费习惯都变了,你知道吗?” 顾惜又仰头看他,而后说,“我先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人死了之后,也许不是靠机缘巧合才投胎的,而投胎,事实上也有自己的体制,和我们现在的社会是一样的,富的更加富有,他们有更好的投胎机会,穷的也会更穷,因为没有钱买到好的投胎机会。” 程琦递了块苹果给她,“那又有什么奇怪的,公平本来就是一种法则,有人制定才存在公平性。有些事情却是无法体现的,比如……”他靠近顾惜,“怎么有人那么聪明,有人那么笨。” 顾惜推开他的脸,说,“就是这个意思。你说,要是你到了投生链上,忽然知道,其实要花钱买这些机缘……”她越说越感慨,“辛辛苦苦工作,不如手上有几件可以增值的地产。你看,像我们现在租戴邵东家的这几间铺子,他们好早入手的,现在翻了五倍租给我们,还是友情价。” 程琦擦了手,搂上她的腰,又揉揉顾惜的太阳穴。 顾惜说,“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帮他做的那些超市,现在挤死了社区原有的超市。这一点问题,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会有,但那时我不想去想。因为我们要立着脚。” “那是为什么?”程琦不懂这部分的工作原理,“大家一起竞争不是更好,小超市可以开的时间更长,更灵活。” 顾惜说,“我们就是便利店的形式,都开的很小,但是来货价,大超市占渠道优势,供应商给的价格不一样,一样的东西,我们可以做促销,薄利多销,小商店怎么可能有这种优势,同样品质,消费者自然都是选价格低的,对不对。” 程琦说,“那也无可厚非。” 顾惜喃喃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戴邵东不扩张,他也一样失去优势,会被别人挤出市场。” 程琦搂紧她,把她扯到自己身上,“社会要进步,小企业失去了灵活性,就得寻找其他的机会,其实所以行业都是一样的。” 顾惜仰头问他,“你说是不是不公平?” 程琦低头吻她的额头,“社会本来就是不公的。” 顾惜继续问,“就像你和我一样,道理我都懂,可是并没有办法。” 程琦一下笑了,“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他晃了晃顾惜,疼爱地吻她,靠在她唇边,低声说,“你知道你有种特质吗?” “什么?” 他轻吻着说,“就是躲的多远,见一次就会爱上一次。”他搂紧顾惜,有什么东西,渐渐苏醒,在两人之间。 顾惜被拽了起来,腿拉过去,他意图明显,要她跨坐在他身上。 顾惜挣扎。 他压着她的腿,一定要她那样坐着。 顾惜浑身开始发热,她们已经半年了,她的身体里有难耐的悸动,想他填补。一念至此,她猛力推开程琦向后,一下跌坐在地上,摔的尾椎骨疼。 程琦愕然地看着她,都忘了扶。 顾惜也睁着大眼睛瞪着他,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把自己吓了一跳,尾椎骨疼的更明显。 “怎么了?”程琦把她扶起来。 她茫然地站起来,渐渐发现,这么脏的身子,她也不想程琦碰的。 第175章 夏听音 顾惜茫然地转着,医院,空无一人,消毒水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她向前走,不知道怎么推开一间门,那房门扭曲着打开,屋里没人,她觉得熟悉,是顾念的病房,有放宝宝的篮子。 走进去……放宝宝的篮子却是空的。 她一回头,“贱货!”一个男人狰狞着脸扑了上来。 顾惜一下被扑倒在床上,后背磕的生疼,脖子被掐住,她拼命挣扎,看清男人是徐洋。她试图用脚踢,那天她这样做过,救过自己一条命。 靴子掉在地上,门却还关着。 “贱货!”他手上用力,“想让谁来救你?” 顾惜挣扎去抓他的手。 “当初为了讨好我什么都干,现在又怎么讨好人家?贱货!”他的手指掐进她的喉咙里。 顾惜艰难地喊出,“我……没有。我不是她!” 她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开。 憋闷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她喘不上气,又和那天一样,那空气都被卡在喉咙之下的位置,憋在胸腔里,她的腿上也像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 “掐死你!掐死你!”徐洋靠在她脸前头说话,气息都喷在她脸上,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都放大回来,她恶心地想躲,躲不开,她想踢,却抬不起腿。 “顾惜——” “顾惜——”有人晃她。 “顾惜——” “啊——”她猛然喘出一口气睁大眼。 大口大口喘气,张皇失措间,她发现自己被拉坐着,她定了两秒,认出是在自己卧室,她喘着气看向旁边,对上程琦惨白惊慌的一张脸。 她松了口气,倒下说,“吵到你了,没事……做恶梦了。” 程琦坐在旁边,一瞬不瞬望着她说,“……你喊的声音,我在客厅都听到了。” 顾惜翻了个身,依旧大口喘着气,心砰砰地跳,她说,“没事,一会就好了。你去睡吧。” 程琦不动,还是看着她。 顾惜觉得冷,把被子裹在身上,凌乱地呼吸裹进了被子里。腿麻了,她自己揉了揉。 程琦看她把自己裹的死紧,像是谁也靠不住,谁也不相信,谁也不想说,就那么孤独地守着自己,心里空落落地难受起来,顾惜有心事……而他却猜不到。 ******* “砰——”一声,程琦看着顾惜关上车门,他站在外头,隔着窗子说,“为什么一定要这时候去?” 顾惜说,“只去几天,戴邵东的事情,你能办就帮他办了吧。” 程琦点头。 司机开了车。 程琦目送着她,顾惜去有机基地了。 他觉得时光一下回到了从前,她就算答应当了他女朋友,也不代表他真的追上她。此时,他就算回到了她身边,不代表关系也可以回到从前。 原来爱情是经不住消耗的。 他上了楼,家里现在就剩下他了。他站在宽敞简洁的客厅里,忽然想到,他和顾惜一起,已经住过两次顾惜的房子了。 他又想到顾惜以前的家,脑子里却浮现第一次见顾惜的时候。 那个破旧的家属楼,风卷着破纸盒子打转。 那天他心很热, 程进和他说,“哥,你去车里坐着等。” 而他热极了,没说话,心里却想的是,“我……就想这样等。” 他皱起眉头,想到昨晚的顾惜,她不知梦到了什么,今天才会迫不及待离家。他走到顾惜的卧室,靠在门口……她说走就走,家里说扔给他就扔给他。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是她会在意的。 程琦走过去,看着顾惜梳妆台上的东西,简单的化妆品,摆放的异常整齐。他手扶在桌上,转身看,眉头锁的更深,以前,他觉得顾惜还是在意顾念的,但现在,好像连顾念她也不在意了。 顾念有了家,做姐姐的已经多余。 他来到旁边的书房,这里只有书柜和书桌,这地方他曾经来过很多次,还想过要买张床放在这里。 想到顾惜早上说平城地产的事情,他拿起电话。 按了几个号码,想到件事。 顾惜曾经说过,平城死的那个女企业家,是她的好友,她为了调查死因才去认识戴邵东……如果她失忆,为什么会记得这个朋友…… 程琦放下电话,猛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衅。 ******* 顾惜的车行出一段。 她才给汤念聪打电话,“我已经在路上了,下午能到。” “你过来?”汤念聪的声音带着惊吓。 顾惜说,“剩几天要过年了,你也该回家,你要想走,今天也可以,等我到了就接手你的工作。” “你……怎么了?” 顾惜说,“这边没什么事,我就想去给你帮帮忙。” 那边没声。 过了会,汤念聪说,“昨天,邵东才打电话给我,说了超市的事情,你怎么会没什么事,年前的事情都忙不完,你到底怎么了?” 顾惜停了几秒,说,“我没事,你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吧,有话见面再说。” 挂上电话,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却揉出来一抹水湿。 她太累了……不被人了解的孤独,背了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流言蜚语。 电话响,她看到号码,按了接听,直接说,“事情我已经和他说了。” “我不问那个。”戴邵东说,“你怎么回事?说走就走。” 顾惜听出戴邵东的关心之意,说,“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昨天还好好的,是不是他……又给你压力了?”他的语气带着和程琦一起,理所当然压力超大的同情之意,顾惜被逗笑了。 说,“没事,我就是有点喘不过气,想出去走走。” “还是压力大了呀……”戴邵东语气同情,“你还记得咱们最早做清酿,你说过,都市人现在压力都大,你要自己多调节才行呀。” 顾惜说,“我知道……” 她打下窗口,冷风从外面灌进来。 戴邵东又说,“你要走了,那超市的事情怎么办?你真是——现在越来越指望不上了,算了算了,我就当你迟早要嫁人。” 顾惜说,“邵东——我想问你点事。” “说。” 顾惜让司机停了车,她下来,已经到了城外,还没上高速的小路,旁边有田,有树,她走了两步,问道,“你能和我说说徐洋的事情吗?上次你说他还有些事情,你没告诉我的,你说……不想破坏我回忆的那些。” “那个呀……”戴邵东说,“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他不是都被抓了吗?” 顾惜说,“我心里有点事,压的特别难受。这事情,我也不知道可以和谁说……你说,如果我不是认识你表舅舅,也许徐洋现在就不会坐牢,是不是这样?” “这话说的……”戴邵东说,“你说,你慢慢说。” 顾惜走了两步,风吹的脚边的小草乱晃。 她心也乱糟糟的,她说,“我觉得,如果我不是因为认识程琦,就没有米瑶在背后找徐洋下手的事情,他也不会去找顾念伤了顾念。” 戴邵东说:“这个逻辑呀……” 顾惜的心沉甸甸的,真是想怪,都不知道该怪谁。但她明明也是无辜的,她说,“你说这事情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是不是我和程琦,也算害了徐洋呢。” “那……那应该绝对没有。”戴邵东吞吞吐吐,“顾惜呀,你别想这么多。人不贪心,不想害人,就没有这些事。徐洋会走到这一步,固然有你的原因,可是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他自己。” 顾惜说,“不是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和程琦,他不会被人下药,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好多天了。” 戴邵东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你知道之前捧他的人是赵安吗?” “赵安是谁?”顾惜想了想,不认识的。 戴邵东停了一会,好像很无语,他说,“反正是谁不重要,你知道是男的就行。” 顾惜一时没回神,“这人也是娱乐圈的?” “是!徐洋就是被他包养捧的。你明白了?” 顾惜抬手压住心口,眼睛都发直。 戴邵东说,“看看,吓傻了对不对,我不给你说就是知道你理解不了,他不沾女的,谁都知道。所以被不被灌药……”咳咳,戴邵东尴尬地咳嗽了一阵,“我觉得对他来说都没区别。” 顾惜的世界观崩塌了般,好一会,她才说,“怪不得上次我去他家,连双女人的拖鞋都没。” 戴邵东说,“我倒是想提醒你,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他那天掐你,我看了脖子上当时没伤,有没有别的伤呀,都不知道他有没有艾滋病。” 顾惜觉得风太大,浑身都凉了,她疲惫地说,“你别这样吓我,我之前检查过身体,没有艾滋。” “那就好,那就好。”戴邵东说,“这事我表舅没和你详说是吧,你看看,徐洋也是想靠着人家,那边呢,又想靠米瑶,以为是美国的大投资商。徐洋就是个人情,这世界很复杂,路是他自己选的,顾惜你想想,他通过这件事,原本是为了什么好处?” 顾惜已经完全没了想听的兴趣,她说,“我知道了。” 戴邵东说,“其实这事情,你可以和我表舅说,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顾惜黯然地说,“我不想和他说,因为徐洋,我们吵过太多次,我不想……在他面前提到这个人。” 戴邵东又长吁短叹了一会,挂了电话。 顾惜上车,重新启程去基地。 她以前觉得,人要有社会责任感,要活出自身的价值,对社会,对国家,对家庭,都得是一个有用的人。 但这半年,她都被缠在男女关系的沼泽中,疲惫不堪,以为已经到底了,结果还没有。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她早已结婚,早已为国家社会奉献更大的价值去了。 她很愁苦,以前她曾经想过,婚后和程琦安定两年,等孩子该生的都生了,她还可以搞自己的事业。 但现在,那预期好像越来越远,孩子也越来越远,婚姻也越来越远。 她闭上眼,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就没这些事情了。 车慢慢拐上盘山路,她睡的昏昏沉沉,远处雾霭轻绕。 司机说,“顾总,要到了。” 顾惜睁开眼,远远看到她们公司的白色楼,她整了整头发,拿出化妆镜,刚刚睡的太久。 车拐进去,在楼前停下。 她对镜看了看嘴上的口红,合上镜子。 车门被拉开,她以为是汤念聪,走下来说,“你要回去,正好……”一抬头,她却愣了,“你怎么在这里?” 程琦站在那里,看着她笑,“我坐飞机来的。” 顾惜看看她的司机,又周围看看,觉得非常非常没面子。 程琦伸手搭上她肩膀,“我接了个电话,觉得非过来一趟不行。” 顾惜被拥着往里走,“汤念聪呢?” “走了。坐我飞机走的。” 顾惜恼道,“你不是说东西都给家里了吗?” 程琦意外地看着她,略委屈,“……那是交通工具呀。” 顾惜怔愣片刻,大步向前,不想和他说了。 程琦快步赶上,一把搂住她,低声说,“我特意赶来告诉你一句话。” 顾惜不说话。 他搂着顾惜停下,硬搂着她,靠在她耳边说,“你问徐洋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知道徐洋为什么在电视上那么说吗?” 顾惜怒了,“戴邵东这个叛徒!”她以为他们有两年多交情,交情赶不上利益吗? 程琦笑着望她,好像很喜欢她发脾气的样子,而后柔声认真地说,“我答应了徐洋,不找他后账,让人治好他,他才会那么听话。” 顾惜停了,怒气也停住,她看着程琦,“那种病可以治的吗?” 程琦摇头,手搭上她,动她鬓角的头发,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没办法治。” 顾惜完全糊涂,随即恍然大悟般,“那你骗他?!” 程琦无奈地看着她,而后那所有的无奈,都变成一种异常疼爱的眼神,他亲了顾惜的额头一下,轻轻地,“我还有骗他。——那自然是因为当初他吃的药就没那么严重。” 顾惜瞠目结舌。 程琦搂着她往里去,一边走,一边感慨,“knowledgeispower呀。不能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不过,我倒有件事情要问你。” 顾惜还沉浸着一悲一喜间,只能茫然地,跟着走。 第176章 夏听音 顾惜拉了拉肩膀的衣服,山里冷,她拿起电话,看着汤念聪发过来的短信。 “新招聘的人来了一部分,你有空正好见见。” 顾惜按过去一条,“你去餐厅看看,回去有没有带点东西顺便回去?” 汤念聪回复:“知道了。” 没有回复她的玩笑,顾惜皱了皱鼻子,程琦端着她的杯子走过来,“怎么了?” 顾惜说,“我问汤念聪,回去有没有顺便带点东西,他不理我。” “你的意思他应该空运点蔬菜?”程琦喝着茶看她。 顾惜露出笑,刚刚听了徐洋的消息,心里始终多了坦然,她就多了心情,说道,“快要过年了,我也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把给关系户的东西安排运回去,有没有给家里带东西。”她看着程琦说,“你家要吗?” 程琦端着杯子不知道怎么答。 顾惜说,“用你的钱投资的,我认真的,你看看我们养的猪,还有那些菜,也算是你养的,要不把方毕纯哪儿的两头猪送到你家去。” 程琦愣愣想着,说,“我实在想不出,我爸收到那两头猪会是什么表情。” 顾惜说,“就是个宠物,猪可聪明了。” 程琦转开脸,喝了口茶,死活不敢搭话,生怕顾惜真给他家送两头猪。 而后灵光一闪,他正站在顾惜的办公桌前,就挪了挪她桌上的文件,顺口问道,“对了,有件事,我还想问问你。” 顾惜说,“问吧。”她走去桌后面坐。 程琦说,“刚刚在门口我就想问的,你……”他把水杯递给顾惜。 顾惜接过,放在桌上。 程琦说,“你之前说,你认识戴邵东,是因为你认识平城那个意外死亡的女企业家。可是……”他走到顾惜面前,靠在她对面的桌上,“可是你不是都失忆了吗?怎么还会记得她?” 顾惜端起桌上的杯子,好像恍然大悟,“对呀,我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能记得她?” 她喝了口水,抬头看着程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程琦抬手捏住她的鼻子,“给你打官腔,快说!” 顾惜打掉他的手,门上响起敲门声,她站起来,躲程琦,就走的很快,走到门边,看到程琦坐在了她的位置上,还笑。 她整理了下衣服,拉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干什么自己来开门,都是让程琦害的。 怪不得他笑。 外面站着一个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一看到顾惜,眼睛亮了,露出笑容,“顾惜,真的是你。” 顾惜在这人的笑容里看出一种令她不安的情绪,她走出去,问道,“你是汤总新招聘来的?认识我?” 那男人明显的愣了一下,说,“你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我也能忘。” 顾惜板着脸问,“你是谁?” 那男人手里的文件被捏出了褶皱,他抿着嘴,停了一会说,“我是你高中同学。” 顾惜说:“高中同学?” 那男人把手里的文件塞给她,“我们经理让我带过来的,销售部的总结。” 顾惜说,“为什么不传给我?”她翻着报告,微微皱眉,“还有错别字,这谁打的?” 那男人看向她,惊讶而意味深长,而后他一把夺过那报告,“我打的!顾惜,你生气我当年不和你联系是不是,所以装不认识我?” 顾惜诧异地看着他,不好的预感重新燃起。 “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拿起文件,碰了碰她的肩膀,“你真的不记得了?也没过几年。” 顾惜不可思议看到自己肩膀上的文件,她沉下脸说,“你特别来我们公司应聘的吧,别有用心。” 那人笑起来,“趴——”一声,文件夹搭在顾惜肩膀上,他靠近说,“就算你失忆,也不能忘了以前的男朋友。你装过了。” 顾惜一把推开他,“放肆!” 她差点咬着牙喊出来,她以前的男朋友叫徐洋!还好理智还在,想到那天徐洋在医院的话,她又气又意外,有些浑身微微发抖。这是网上的事情扬开,“穷亲戚”都上门了吗? 身后的门一开,程琦站在门口。 他看一眼顾惜,就觉出不对,问顾惜,“怎么了?” 顾惜要疯了,每天晚上梦里被徐洋掐,被骂贱货,白天还来男朋友找上门,她破罐子破摔道,“他说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根本不认识他!” 她一把推开程琦,没人可以迁怒,只能迁怒程琦,怎么没有查出门外头那个人。 程琦被重重推在胸口,他打量着对面的人,淡声说,“顾小姐是我的未婚妻,你叫什么名字?” 一句话,就表面了决不可逆转肖想的关系。 那人一脸意外,他说,“我不知道顾惜这里有人。”说完转身就快步而去。 程琦看他转眼下了楼,转身来回屋关上门,“他叫什么?” 顾惜正在电脑前敲,“找到了,赵鹏程。”她看向程琦,“你知道吗?” 程琦摇头。 顾惜又去看电脑,“他说是我高中同学。”她抬手,揉揉太阳穴,想到刚刚那人不尊重的动作,心里更气。 徐洋的话回到耳边挥之不去,第一次也不是和他,自己这身体到底多少历史? 为什么会这样。她那时候明明看到家里很多书,以为是个爱学习的女孩子。 她停下看员工资料的手,也不看程琦,拿起手机,“我给顾念打个电话。” 程琦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椅子,看电脑页面上的员工资料。 电话通了,顾惜说,“念念——吃饭了吗?” 程琦侧目看了她一眼,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问顾念有没有吃饭。他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6点10分,确实该吃饭了。 “正在吃呀……”顾惜犹豫了一下,说,“姐姐问你几句话,那个,我以前看到咱们家有好多书,搬家的时候都没要,我以前,是不是很爱学习?” 程琦看顾惜的眼神变的诧异,显然奇怪这种时候,她竟然先问这个。 房子安静,电话声音挺大,顾念的声音就响在房子里,“啊?那些——那些是表姨给租的那房子里面本来就有的。那家的哥哥以前爱看书,人家后来出国上学了,那些书他们的新家放不下。咱们租房时候说好的,那柜子也是人家的,那哥哥如果回来,就在那房子重新装修结婚。” 顾惜呆了,真是什么人,看到什么样的世界。她醒来,看到那么多书,就理所应当觉得是属于以前顾惜的,她有些不甘心,喃喃说,“只租了一室一厅,还要房东放东西?” “房租便宜呀。” 顾惜一想,“不对,我记得你那时候说过我很聪明的。” “你现在也聪明呀,比那时候可聪明多了。——姐,你到底怎么了?” 顾惜脑子里一团乱,又格外清明,她说,“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起来,想问问自己以前的事情。” “这样……”顾念说,“我中学的时候开始在表姨家上学,后来家里出事你也过来,表姨就给咱们找了那地方。咱们就一直住着,当初我愿意每个月多出300块钱家用,所以我睡床,你睡沙发。” 程琦又侧头看了顾惜一眼。 顾惜装没看见,紧随她自己的重点,“那个……你以前中学还在表姨家住过?” “那当然,不然我和安星怎么认识的?” 顾惜:“那我呢?” 顾念说,“你在老家呀。咱俩有四年没一起上过学,我其实也不知道你那时候的事情,——姐,到底怎么了?” “没事,你先吃饭吧。”顾惜挂了电话。 她拿着电话发呆。 程琦说,“你忘了问顾念吃的什么?” 顾惜斜了他一眼,这是在调侃她,平时她都是先问吃了没有,再问吃的什么。 顾惜想破脑袋也想不透,这些事情怎么没玩没了。每当她想做好心理建设的时候,新的问题就来了。 她心里已经想好,自己的事情,还不如让程琦知道,不然以后还不知道出多少事情。 而程琦显然也在等,他也觉出了不对吧。 顾惜抬头,望向他,说,“是有些事情。我……” “轰隆隆——”外面响起直升飞机的声音。 程琦一下动了,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 “怎么了?”顾惜走过去。 程琦皱眉看着远处越飞越近的直升飞机。 顾惜看着朝他们而来,奇怪道,“这就是刚刚你来坐的吗?” “不是。”程琦说,“——是我家里的。”他往外去,神色凝重,“应该出事了。”临走到门口,他想起来顾惜,“你怎么不走?”他一把抓上顾惜,拉着她往楼下去。 顾惜看着被拉的手,这一次,他没有转身就走,决定和自己一起面对,是长大了吗? 这里没有停机坪,就停在了空旷的停车场,那里没几辆车,又快过年了。 螺旋桨急速转着至慢慢停下。 程进跳下来,几乎是跑到程琦面前,“哥——老爷子进医院了,脑血栓。” 程琦的脑袋“嗡——”的一下,“什么时候?” 程进抬表看,“有四个小时了,打你的手机不通,我联系了早前接你的人,就直接飞过来接你了。” 程琦说,“我过来的急,手机放在家。”他转身,问顾惜,“和我过去吗?” “我?”顾惜愣住,她才刚到。 程琦期望地看着她,“你不和我去?” 顾惜踌躇起来,脑血栓,也不知道多严重,应该是很严重的,不然程进不会这样慌慌张张过来。但她过来一堆事情等着呢,汤念聪走了,她刚来又走,真的不合适。 她说,“汤念聪走了,这会还没到帝景城,总不能叫人家再回来。要不你先走,我这里安排一下就去找你,可以吗?” 程琦看着她,眼神难舍难离,不说话。 顾惜柔声说,“我才刚到,不能说走就走。你那边也不能耽误,你明天早上让人来接我,我明早开过早会,安排完工作就去找你,好吗?” 程琦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白色楼,把顾惜拉到旁边,“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刚刚那人还没搞清楚是谁。” 顾惜想说让程进留下,一想又不合适,程进此时心急,怎么能陪自己在这里,她说,“公司还有其他人,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程琦看一眼程进,话到嘴边,也咽了回去。 风吹过来,吹的顾惜头发乱飘,他的心里忽然爆出一千一万个不舍,好像这一走意味着什么。 他一把搂上顾惜,靠在她耳边说,“我有太多话和你说,明早,明早我就派人来接你!”他靠着顾惜,闻着她头发熟悉的味道,心里却惶惶的。 顾惜搂上他的腰,心里也生出不舍,这一刻,之前的怨气,不服气,好像都没了,只剩下分离的不舍,她反手搭上他的上臂,柔声说,“我也有好多话和你说,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程琦侧头,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我到了地方就给你打电话。” 他转身上了直升机。 螺旋桨旋转着升空,卷起地上的小草乱飞,黄土飘扬,石头子乱跳。 顾惜退的更远,头发依旧被卷的乱飞。 她抬头,隔着玻璃看程琦,那英俊的脸孔在玻璃后,卷着风浪,越来越远,越来越高……直至,远的看不见。 楼上 玻璃后,销售部的窗口,站着两个人。 “这来找顾总的不知道是谁?还有两架直升飞机。”销售部主管回到桌前坐下,拿起自己的饭盒,拨拉了拨拉,“小赵,你去打饭的时候,还有什么菜?” 赵鹏程说,“就这些。” “今天不行呀,食堂偷懒了。”销售主管吃了几块肉,一看赵鹏程还站在窗口,“小赵,你打的饭怎么不吃?” 赵鹏程回神,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盒,说道,“钱主管,这刚走的男人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销售主管说,“你那会正好出去了。” 赵鹏程闷闷吃着饭。他下午去跑市场,回来饿的不行,就去食堂帮主管和自己打饭,谁知道听到人说顾惜来了。他回来放了饭盒,一口饭没来及吃,就随便拿了份文件去找顾惜……谁知道是那么个情况。 他问道:“钱主管,我在网上看,别人说顾总失忆过,是不是?” “嘘!”钱主管打断他,“这些是非有什么好说的,网上的人,隔着屏幕都不知道谁是谁,黑人不用本,你看过就算了,还拿到公司来说。” 赵鹏程说,“我和顾总,其实是高中同学。但她不认识我了。” 钱主管停下勺子,看着他,“你去找过顾总?” 赵鹏程点点头。 钱主管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说,“就算是同学,也不代表一定有交情,你这样忽然跑去攀关系,又想证明什么?” 赵鹏程被骂愣了,不理解地看着他主管。 钱主管端着饭盒站起来,说,“你来我们公司应聘也是为了这个吗?”说完不等他说话,就端着饭盒走了。 赵鹏程被扔在了办公室,随即看去窗外,那男人走了,顾惜应该会来找他吧。他是在新闻看到顾惜,知道她开了公司才来的。 要不是她的那两个公司都不招聘,他何必山长水远来到这里。 可是等到吃完饭,等到晚上,等到回了宿舍,顾惜都没有找他。 顾惜自然不会找他,她晚上忙着安排工作,要过年放假了,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工作,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第二天一早,会议上安排了工作,就等着人来接。 飞机中午时分到的,程进来的。 “抢救过来了,很危险,但好在家里有人,抢救的及时。如果康复的好,应该没什么后遗症。” 顾惜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昨天你哥打电话来的时候还没有脱离危险。” 程进点头,在顾惜办公室看了一圈,看到收拾好的大包放在沙发上,他神色为难地看向顾惜,“昨天,米瑶的父亲过世了,老爷子受了刺激。” 顾惜问,“他们是同龄人?”一般听到同龄人去世,会令自己比较不安。 程进摇头,说,“米瑶的父亲还年轻将近20岁。” 顾惜这下有些明白了,年轻20岁的都没了,难免伤怀。 程进说,“主要还是生气我哥,他一直想我哥早点生孩子……”程进一顿,发现这个不能说,连忙换了内容,“所以昨天一直在家骂我哥,之前他也晕过一次,医生说过他不能受刺激,可是这件事,和家里又没关系,他现在是联想也能生气。” 顾惜说,“……你哥哥是不是想让你告诉我,先不要过去了?” 程进顿了顿,看向她说,“顾惜你体谅我哥一下,现在老爷子真的半点不能受刺激。” 顾惜点点头,拿起旁边的旅行包说,“我已经安排了公司的事情,总得走。你送我回帝景城吧。” 程进接过包,小意打量她的表情,“顾惜——你没事吧。” 顾惜摇头,“我理解,只要老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她往外走,心里说不出什么味,昨天,程琦要带她一起去,大概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知道人没事,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她上了直升飞机,程进跟上来。 飞机升空,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姿态,螺旋桨转的飞快,带着她越飞越远。 ******* 顾惜回到公司,正好接手戴邵东那个超市的麻烦。 她和戴邵东抽了半天时间,来到其中闹的比较狠的一家社区超市。这超市不大,三百平方米,地下的。 顾惜怕人认出来戴邵东,让他在车上等。 超市已经半空,只在门口堆着箱子清仓,顾惜走了几步。 听到超市里两个人正在聊天。 “不关门没办法呀,我们卖五块,他们就敢卖四块五,还送东西。这让我们怎么卖?” 顾惜停下脚步。 看到是超市的负责人,她来之前看过照片了。和那负责人聊天的是个中年妇女,一看就是街坊。 那中年妇女拿着卫生纸看,说,“那为啥人家能卖的比你们便宜?” “我们的来价不同。” “一样的东西,来价怎么会不同?” “人家是大公司。”那负责人说,“最气人的是,我们把快过期的东西也赠送,那来货的地方就敢没货给我们,这不是垄断这是什么。” 顾惜没说话,离开了这里。 上了车,她问戴邵东,“你们是不是联合供货商做手脚了?” “这叫什么话,我叫你来是应付他们,不是替他们说话。” 顾惜看向他,说,“我不是帮他们说话,而是你要我处理这问题,总得告诉我到底什么问题?你是不是,联合供货商,如果他们敢搞促销,你们就断人家的货?” 戴邵东笑起来,说道,“你去一圈,就听别人一面之词,咱俩的关系呢。” “你给程琦打电话的事情我就不和你算了。”顾惜说,“这个地方。”她手指着外头的超市,“地段不错,比我们旁边的超市还大,租约还有三年,现在提前解约,谁接手,我就会认定是谁搞的鬼!” 戴邵东傻眼,随即他举手投降,“只是普通的商业决定,扩张不就是这样,这家超市开了七年了,占着这么好的位置,房东要加房租他们就闹,没钱就别开店,是不是这道理?” 顾惜说,“这手法我不认同,你应该让房东自己去处理,怎么帮着搞阴谋诡计。” 戴邵东说,“我知道你怎么想,但生意一但做起来,就会越来越大,这些小超市失去竞争力是迟早的事情,我也是被人求到跟前了,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不是没和你说吗。” “那我怎么知道的?” 戴邵东说,“你依然可以装着不知道的,女人你凡事那么较真干什么?” 顾惜怒了,“这是较真的问题吗,你这样越来越危险,只知道扩张,不知道给别人留一口饭吃。你看看你用的手段,你还联合供货商!” 戴邵东说,“难怪琦爷都被你气的离家出走,完全不讲道理。” 顾惜打开车门下车,“这事你找别人吧!”砰一声甩上车门。 戴邵东连忙打开车门,对着她喊,“有话好好说嘛。”他是被顾惜揭破真相有点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却不是真的想和顾惜闹翻。 却见顾惜走的飞快,一点停留的意思也没,他连忙甩上车门追了上去。 第177章 夏听音 他看顾惜头也不会,追上去拉住顾惜,“对不起,刚刚说那个太过了,扩张是迟早的事情,我就是想你知道,咱俩这方面的问题迟早得爆发。” 顾惜说,“这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戴邵东说,“剩两天要过年了,你今年怎么过?” 顾惜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心情还是有些受影响的,周围过年的气氛很浓,到处都是卖年货的,她想到去年,程琦一定要留下陪她过年,那时候可真是甜蜜。 顾念和孩子也都回了家。 安星的妈妈住到了安星家,和他们以前商量的那样,照顾顾念。 她是烦的,她今年都不知道年三十怎么过年。 她说,“我买了机票,准备去一趟欧洲,正好看看我们轻酿在那边的情况,这边放假,那边不过年。” 戴邵东也知道程琦在家侍疾,过年不能陪顾惜。 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顾惜的事情,只能糊弄外头人,只要程老爷子没死,她就一定没办法进门。 戴邵东止住这想法,没有再说话。 倒是程进对顾惜要去旅行表示无法理解。 “我哥已经安排了我和你过,和我过不行吗?”他蛮生气。 顾惜买了大年29的机票,去马德里,今天都年29早晨了,他刚匆匆忙忙赶过来。 他看顾惜不说话,就喊着说,“你这样我哥又该乱想了,你自己去旅行多危险。” 顾惜笑道,“首先,我不是自己去旅行,我们欧洲有办事处,其次,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价值,我的人生价值不是你哥哥,他的价值也不是只有我。虽然我们相爱。” 程进的眼神开始转圈圈,他表示无法理解,拉住顾惜的手提包袋子,“说,说人话行吗?” 顾惜打了他一下,笑道,“那就这样说……你哥哥和我都知道。感情是不可控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只有在工作上和事业上花费的时间,不会亏待自己。” 她拉上提包拉链,“正好我心里有些事情,想出去走一走。” 程进抓着她的包。 顾惜不带托运行李,只有一个半大旅行包,她看程进死拽着她的包,无奈道,“阿进,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什么?” 程进说,“让我给我哥打个电话。”他去掏手机。 顾惜说,“人应该不断地调整,找到自己的价值和位置,之前我做管理咨询,是因为当时只能做那个,让自己有了平台,才能去计划别的。” 程进点头,根本没听,电话靠在耳边,响了几声,程琦接了,他说,“哥,我刚到,你知道怎么了?——顾惜买了去马德里的机票,马上要飞欧洲去考察。” “把电话给顾惜。” 程进手一伸,把电话递到顾惜面前。 顾惜依旧带着笑意,接了电话。 程琦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疲惫。 顾惜说,“没什么,我想去那边看看轻酿的情况,顺便……散散心,这边的事情太多了。” 程琦说,“几天回来?” “五天。”顾惜说,“初四就能回来。” 程琦说,“让阿进和你一起去,你问问他有没有带护照。” 顾惜看向程进,“阿进,你带护照了吗?和我一起去。” 程进手往西装内口袋一掏,神奇地拿出本护照来,“我这种高端人士,当然随时准备离家而去。” 顾惜笑起来,对程琦说,“他带着呢,那我带他走了。你们家没他过年,没关系吗?” 程琦说,“顾惜……明年咱们一定一起过,以后年年都一起过。” 顾惜说,“好。” 她挂了电话,程琦也挂了电话。 程琦把手机轻轻放桌上,看向对面的mac,“说吧。” mac说,“等会出票的时候,顾小姐就能发现,三哥的订票时间和她一前一后,到时候就该发现三哥是故意带着护照去的。” “那是小事,顾小姐心里清楚。”程琦说,“你说说查的事情吧。” “已经吩咐下去了,从平城查起,看看顾小姐和那位朋友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很快应该就有消息。” 程琦看了他一眼,说,“还有什么,那个赵鹏程,你们去找他了吗?” “去了还没消息。”mac说,“不过应该很快了。” 程琦点点头,示意他出去。 ****** 顾惜下了飞机,和程进一起走出来,程进打着哈欠,周围看,“先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怎么样?” 顾惜说,“接的人都来了,喝什么咖啡。”她拉着程进,向接他们的人走去。 来接的是他们这办事处的负责人,小三十岁,一直住在马德里。 他和顾惜说,“顾总,那个公益风险基金晚宴就在明天晚上,都安排好了。” 顾惜说,“辛苦你了。” 程进立时插嘴,“怎么之前没听你说?” 顾惜望向他,眼中带笑,“这个基金我不懂,你不是专业的吗,既然要来,就正好给我讲讲。” 程进一想,彻底明白了,“原来你一早知道我要陪你来。” 他白高兴了一路,以为自己骗过了顾惜。 现在好不开心。 车在酒店外停下,顾惜和程进住两隔壁,程进适度表达了一下情绪也就不生气了。 倒了时差,第二天赶个清晨起来,程进就陪顾惜周围散心。本来要带顾惜回家,换成不回去。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所以,征用他就征用吧。 晚上,他们去了那个所谓慈善基金的晚宴。 却没想,发起人之一,是个熟人。 女孩非常娉婷妩媚,她伸出手,对顾惜说,“顾小姐,终于见面了,我就是王嫣然。” 她的国语,带着abc的调调,顾惜一下露出笑容,也伸手说,“之前我给你发邮件,一直没回复,没想到……” 王嫣然说,“抱歉,我核实了一下信件内容。” 程进在旁边一头雾水,轻轻碰了碰顾惜。这女人谁呀,不认识的令他心里很不踏实。 顾惜介绍道,“阿进,这位就是王嫣然,戴邵东的未婚妻。” 程进一个激灵,顿时接线。 他不认识王嫣然,当初破坏婚礼是程思搞的,所以他压根没注意名字也没注意人。 就听顾惜对王嫣然说,“这是程先生——算是我弟弟。” 程进哼了一声,代表打过招呼了。 顾惜奇怪道,“你不是在杂志社,为什么换了做这个?” 王嫣然说,“现在,大家对社会投资的创新和高度参与模式越来越有兴趣。”她看了一眼程进,“我就不在程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 一句话,表明她认识程进。顾惜没想到,后来又一想,这女孩是米瑶的校友,都在美国,关系九转十八弯,认识也不奇怪。 顾惜笑意盈盈,觉得这事情还真是……她之前给王嫣然发过两封电子邮件,因为觉得戴邵东那个家伙可怜,和女朋友分手也不会说一句软话。 此时王嫣然见了她,态度这样亲密,显然是有戏。 王嫣然去招呼客人,临分开的时候她问顾惜,“你几号走?” 顾惜说,“我呆五天。” “那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帝景城。”她转头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谢谢你发邮件给我,我当时听说他和别人结婚了,真是差点没晕过去。” 顾惜笑着说,“戴邵东也郁闷了整整两年。” 王嫣然一脸容光焕发地去了。 “怎么回事?”程进问。 顾惜对程进说,“去年,我和你哥哥决定结婚那阵子,我觉得戴邵东有点可怜,就给她写过一封邮件,讲了下我是戴邵东的表舅妈,所以当初为了家里面子好看,帮戴邵东客串过新娘。” 程进被“表舅妈”三个字深深刺激了。以前都攀不上关系,现在看来,只要脸皮厚,被攀关系的,慢慢就习惯了。 顾惜说,“后来她没回复,我以为邮箱有错,就又找到她一个邮箱,同一封信,发了两次。” 程进嗤笑起来,“你还挺有耐性的。” “那时候不知道她认识你,对了?她怎么认识你,因为米瑶吗?” 程进说,“别提那个卖国贼,提她我和我哥就烦。她认识我是因为我长得帅。” 顾惜无语了。 程进又说,“不过你太多事了,管戴邵东的闲事,还那样说,让我哥知道又要吃醋了。” “你哥知道。”顾惜感慨地说,“那时候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应该的。何况我年纪大了,偶尔喜欢做大妈的事情罢了。” 程进被她的“年纪大了”四个字深深伤害。 顾惜也不解释,反正她的事情,大概很快就包不住了,程琦已经起了疑心,现在一准在找人查。 她给他五天时间,足够了吧? 就是不知道,程琦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告诉程进? 王嫣然走了过来,亲热地说,“有个朋友,才从非洲回来,说是带了个好东西,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顾惜问,“什么东西?” 王嫣然说,“不常见的,说从什么部落请出来的,人家那边用来祈福的。”她拉上顾惜,“好多人都去了,咱们也看一眼去。” 顾惜被拉着走,程进也跟上。 顾惜转头对程进说,“我最近一直做噩梦,天天做,要是真能见个祈福的,是不是能有好运?” 程进说,“这还不容易,回头我带你去泰国,你要什么福气有什么,那边可以下降头。” “混球——”顾惜用嘴型说他。 顺着长走廊,来到一间小宴会厅,比刚刚的小。 宾客很多。 顾惜发现,想来沾福气的真不少,她竟然还得挤。 第178章 夏听音 宴会厅很雅致,宾客也都衣冠楚楚,所以纵然人多,也不会真的拥堵。 看到女士进来,虽然是东方面孔,前面的人也很快闪开,顾惜就对上前方桌上的圣物。大桌上,唯一的东西,漆黑的木头,雕刻的不知什么东西,半米高,像是人,又像是动物。 顾惜往前一步,想看清楚,却猛然感觉周围的人影都淡了,她像被吸进去般,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想看清那雕像,却始终看不清,一直走,也走不到前面。 时间的甬道不断延伸,周围人影模糊,她往前去,看到时光如梭,各种镜像猛然间铺天盖地而来,从两侧飞快闪过。 32岁的自己,在没电没水的地方,每天早上先去提水,晚上点蜡烛,保持着仅有的体面,去村子的水边洗衣服,晾晒在晾衣绳上,衣服随风摆动,对方行贿的证据压在抽屉里,却不知道有没有用。 好像回到了那一天,那么怕。 一闪而过,却是满心欢喜,30岁的自己,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事业,以前创业浮浮沉沉,这次帮这村委会这么多年,有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 27岁的自己,饭桌上和人吃饭,对方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搭在她腿上,她一巴掌上去,顺带踢一脚,而后是回家后气鼓鼓的自己。 时光回到更远,自己25岁,外面黑蒙蒙看不到人,自己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和大伙一条条讲招商引资,怎么做,这么招。 村子递给她一个包子,她接过没时间吃。 时光扭曲向前,带着狰狞的呼啸之声,人生匆匆,22岁的自己,刚刚回国出机场,脖子上的许愿骨项链晃着,她摸了摸,去看自己的外婆。外婆去的早,那时候就埋在现在的地方。 平城的山上,她迎风站着,那么年轻的脸,她说,“以后给你搬个好地方……” 顾惜的心口闪过尖锐的疼痛,这话后来她也说过,她说过会去看外婆,会给外婆搬地方,会和外婆爸妈以后住在一起……起码再转世投胎的时候,能有资源抢到个外挂。” “顾惜——”她感觉手臂被人拉住,周围的景象如瞬间碎裂的水波,哗啦啦散开。 顾惜心神难定,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她竟然,半步都没动。 “咱们去看,”王嫣然叫她。 程进拉着她的右臂,“怎么了?” 顾惜摇头,“没事。” 程进扶着她,“可你脸好白,要不要去看了?” 顾惜心里有种拥堵的感觉,喘不上气,就像晚上被快要掐死一样,她难受的无以复加,摇头说,“不想看了。” 王嫣然看她忽然不舒服,就也没看,大家草草说了几句话,顾惜就撑不住想先走。 她的胸口越来越痛,压抑的感觉也越来越重。 到了酒店,她已经恨不能立刻倒下,她觉得是那东西有问题。 走到房间门口,她忽然拉住程进,说,“你帮我把班机号和时间发给王嫣然,她要买票和咱们一起走。” 程进皱眉说,“我又没她电话。” 顾惜把名片从包里掏出来,塞给他。 又说,“阿进,以前我觉得王嫣然做慈善的,戴邵东喜欢的人,眼光应该也好。可现在他们分开两年,你说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我怎么知道?”程进满口叛逆腔。 顾惜喘了口气说,“不过……她现在的工作性质变了,我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不过,人生的价值,就是自己的人生经历。也在于可以帮助和成全其他人,我很开心。” 程进皱起眉头,那眉头中间锁成了川字。 顾惜靠在门上,又说,“成功,也不是以经济为衡量标准。接触更令自己喜欢的天地,有自己的平台,可以帮助更多人,做企业的时候,可以给员工一片天,当家人的时候,可以给家人一片天,当朋友的时候,可以给朋友一片净土。” 她好像魔怔了,“我唯一对不起的是你哥哥,伤过他的心。但他曾经也伤过我——令我知道,这世上,爱情那么不可控制……我还是不怪他。” 程进陡然火气窜了上来,“你怎么这么说话?简直和说遗言一样!” 话一出口,程进被自己吓一跳。 顾惜也木然地看着他,而后好像梦醒,她不再靠门,转身开了门,对程进说,“我太累了,睡吧。” 她的身影合在了门后。 程进看着合上的房门,心里慌起来。这种慌也说不清是为什么,顾惜刚刚那说话的语气,眼神,真的像是遗言。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贴在门上又听。 什么也听不到。 他转身,往自己房间去了。 看了看时间,程琦还没有醒,他就先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对了时间,半夜两点他醒来,打了国内的电话。 电话一通,他就说,“哥——我觉得顾惜有点奇怪。” “怎么了?”程琦的声音略疲惫。 程进知道他最近每晚都陪老爷子,估计又一夜没睡,心里就心疼起来,本来要说的话,就变得不忍心起来,他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顾惜说了点奇怪的话。” “说什么?” 程进就把顾惜的话挑着复述了一遍,“什么,人生的价值,就是自己的人生经历。也在于可以帮助和成全其他人,我很开心……之类的。” 程琦听完,说,“顾惜总拿你当弟弟,这是给你在讲道理。——这个时间,你那里两点,我也不能给她打电话。” 程进说,“也是……”她没有说像说遗言,毕竟那太晦气了。白让他哥担心。 程琦说,“过上四个小时吧,六点的时候我给她打,你先睡吧。” 程进应了挂上电话。 程琦也挂上手机,他想了想,还是按了一条短信过去。 而后他放下电话,看向对面的mac,“你继续说。” mac垂下目光,一副还没有想好的样子。 程琦端起桌上的杯子,杯盖刮了刮杯沿,“你一大早要见我,说查出来了,可你这样已经站了五分钟,我还接了一个电话,你还没有想好?” “还没。”mac说。 程琦简直有些敬佩他的勇气,他喝了口茶,也就等着,“好,我不催你。”他吹了吹茶叶,看到杯子里舒展的叶子,“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说。” mac说,“很多事,我……我这会也挺乱,我就一件一件说。那个赵鹏程,我们给了他两万块钱,他说了和顾小姐的关系。高中的时候,他们俩偷偷在一起过一段,并不算早恋的那种关系。” 程琦面无表情地问,“什么叫不算早恋的那种?” “就是……”mac说,“赵鹏程说,他那时候就是和顾小姐,玩……玩的比较近,然后有一次他们同学去旅行,就有了那种关系,顾小姐后来怀孕,不敢去医院,他就让人去医院帮着买了药,在家吃的。因为那时候没钱,所以为后面买补品花钱的事情吵了几次,后来就谁也不找誰了。” 他说的很快,也不看程琦的表情,继续说,“……赵鹏程家没有钱,可以说特别穷,所以他在网上看到徐洋和顾小姐的新闻,才想着来这里,靠着以前的关系得点好处。” 程琦没说话,反而觉得mac的表情和镇定令他略微意外,那就代表,这消息都不够震撼,还有更震撼的。 他说,“还有什么?” mac手一抬,把一沓资料放在他桌上,“james也给你发了视频文件,就在邮箱。这里面都是平城开发事故里面的文件。那个死的女企业家,也叫顾西!”他抬头,看着程琦说,“东南西北的‘西’” 程琦的脑袋“嗡——”的一下,有他爸爸得脑溢血的感觉。 他伸手去翻开那最上面的牛皮纸文件夹,竟然一瞬间重如千金。 mac说,“这事情说出来有点难以相信,我把去查的人现在都下了禁口令,也不让他们再碰这件事,我自己查的,那个——” 程琦看他一眼,“说!” 那声音低沉威势,又如尖刀喇过牛皮纸。 mac心中一震,从未听过程琦这样的声音,连忙站直,用报告的语气说道,“顾惜,就是轻酿的顾总,她的笔迹和以前完全不同。我比照了一下,反而和平城死的那位顾西小姐,笔迹一样。那位死的顾西小姐,出事的时候32岁,独身,非常漂亮,爱干净,有留学背景……”他抬头看向程琦。 看到程琦手里拿着张照片,已经陷入沉思。 程琦已经完全被震住!照片上面的女孩,似曾相识,什么样貌不重要,只是那一双眼,那样柔情似水,程琦一对上,眼泪就差点瞬间蜂拥而出。 mac垂下目光说,“你手上那位顾西小姐,以前准备出的矿泉水样品,我们也找到了申请的专利。”他忍不住又抬头,看着程琦说,“琦爷,就是顾小姐送给您,瓶子底上有个‘西’字的那一个。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程琦抬手,握拳靠在鼻子前,压着情绪,压着疯涌而至的什么东西。 客厅里亮着灯,圣诞树在闪,她拿着那瓶子,身上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抱怨说,“我的礼物太寒酸了,我没有钱,为了嫁给你要不停还债。但这个是独一无二的。” 他迫不及待拿出来里面的纸,以为是情书,微微失望,“为什么是空白的。” 她笑起来,花一样,“我的字那么丑,怎么敢在你面前写,当然等你写给我。” 他现在幡然明白,她那时,只是在撒娇想多要一张他的字,她痴迷他写字,可他,只写过一次给她,还被烧了。 程琦手一抬,抹掉从眼里挤出来不受控制的东西,“还有什么?” mac说,“要不……您看看视频。” 程琦开了电脑,找到视频连接。 美妙的花车,带五彩羽毛的黑人,几秒间他已经认出地方,是诺丁山狂欢节,一群学生挤在镜头前,有人说,“夏天这么多人,早知道不要来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挤死。”橙色的山鸡毛扫着他帽子过去,周围都是人。 “顾西——”有人喊,一个女孩被拉到镜头前,看上去特别小,十六七岁。 摄影机晃着,远近调不好。 镜头落在女孩脖子上,照到她脖子上的一根项链,许愿骨,在那白细年轻的脖颈前晃动。 随即镜头凌乱地晃到女孩脸上,聚焦,她手里拿着本旅游指南,矿泉水,“别照了,我们去看的表演要迟了。今天这种情况,公车不走,咱们也没办法坐地铁,得走路过去。你们快点。”她转头指方向。 程琦一瞬不瞬地盯着,恨不能穿透镜头,去抓住那个人,和他的顾惜一样,什么时候,都是操心的命。 mac的心里震惊不亚于他,他们常年都是看证据的,这事情,简直匪夷所思到不敢相信。 他说,“影片资料不好找,这是在那边顾西小姐以前的同学那里找到的,只有这个,差不多过了十八年,那时候用的还是手拿的摄影机,所以映像资料很少。” “那照片呢?” “照片找到不少。”mac给他在文件里翻出一袋子,“还陆续有来。” 随即他看着程琦,小意地问,“琦爷,这事情是不是就是我想的那样?” 程琦翻着手里的相片,平城开发事故后的照片,一片废墟,寻找尸体的救援队宣布找到尸体。 为什么顾惜在平城,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去哪儿,并且不要命的救出自己,又有本事还有力气……要不是同样被埋过,她哪里有那么大的爆发力。 他看向mac说,“这事你怎么看?” mac抬头看向他,“琦爷,这世上,很多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事情。您还记得老爷子见过,以前他在南京的时候,他十几岁那年,走着走着累了,想歇歇,就看到青山绿水,还有凉亭小桥流水,后来才知道,他靠着休息的地方,是大屠杀的死难者墓地。” 程琦说,“你是说这事情,老爷子能相信?” “那他一定信的。”mac惊魂不定地说,“连我也信的。”说完他小声补充,“不信……不行了。看了这些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人的消费习惯会变那么多,生活习惯天差地别,连兴趣爱好都变了。” 程琦心里的酸涩不断泛起来,拿起平城事故的报告,看了几眼,又看看桌上的时间,她没有回复他的短信,应该是睡了。 这会……实在不忍心打电话给顾惜。他想到那天顾惜想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他坐在直升飞机里,看她头发被吹的乱摆,越升越高,她越来越小。 那一天,她没出口的话,大概就是想说让自己查吧……他是觉得事情不对,却无论如何猜不到是这样的。 但是,证据又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他的视线转向那调查报告,看了几眼,说,“这上面写,开放商因为不愿意给七百万的赔偿金,所以弄出事故,害死了钉子户?” “是。” 程琦说,“那就是说,戴邵东因为七百万,弄死了我的太太,是不是这个意思?” mac傻了般看着他。 程琦说,“我试试,原来说出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他说,“去安排接人吧,今天就让程进带顾小姐回来。” mac笑着去了,关上了书房的门。 程琦忽然叫住他,“mac,那不是东南西北的‘西’,是‘茕茕白兔东奔西顾’的‘西’。” mac点点头,笑的更开心,合上了门。 程琦拿起电话,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清风灌进来,他的心一时间简直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煎熬,又想抱着顾惜哭,又想抱着她好好忏悔,她受了多少委屈呀……简直数之不尽。 他不觉惊讶,他认识的人多,虫洞,时空旅行的理论,还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外星人,飞碟……只是维度不同而已。 如今,只是心疼,心疼的恨不能那些委屈和伤害都是自己的。 他低头,看着照片上的女孩, 这才是他爱的人,当员工的一片天,当妹妹的一片天,也是朋友的一片净土。俗世浮华,难怪她参透生死,于这世间格格不入,孑然独立而沉静。 而她,怎么能这么好看,美目顾盼,翩然就撩拨起了自己的心。 他从不曾觉得顾惜格外美丽过,只觉得,自己爱的就是那个人,无论她什么样,他都该觉得她漂亮,该喜欢的。 可如今,只是照片,就轻易骗走了他的心魂。 灵魂和外形合一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受着那巨大的冲击。 浑身火热,如再次坠入爱河,他等不到那边的早晨了。 低头拨了顾惜的号码。 第179章 夏听音 手机在欧式的床头柜上亮着,一下,又一下,无声,只有灯,照出小小的一片,一下明,一下暗。 顾惜闭着眼,睡的正沉,眉头紧紧锁着。 她忽然醒来,却发现是在重生那一天的老房子里,灯光昏暗,左边是书柜,上面好多书,她左右看看,格局,摆设,都没变,但好像放在了岁月的洗涤剂中浸泡过,墙很黄,陈旧的样子,一瞬间就提醒顾惜,曾经她重生的时候,住的是那样的屋。 她走下床,“念念——”她唤顾念,地板很旧,她踩上去竟然有吱吱呀呀的声音,木地板都空了般,她走到客厅,看到屋顶上漏水的地方,也是黄,像干的一滩尿迹,旁边有蜘蛛网,她没有见过的。 她的心里变得惶惶不安,“念念——”她声音更大的叫顾念。 却只有回声。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阴风从地面上向上吹,透过裤子,转进她大腿根,顾惜紧张地转身,不知道该躲去哪儿。 “不用躲……”忽然一个声音说,熟悉更陌生。 她连忙向那个声音的方向看,看到在厨房冰箱旁堆杂物的墙角,蹲着一个女孩。 她的心猛烈疼痛地跳起来,那女孩站起来,转身来。 顾惜! 她说,“你不用躲,拿了别人的东西,迟早要还。你占了不属于你的,现在时候到了。” 顾西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一瞬间把她打回原形,提醒她,自己还是顾西。 那声音是她,却带着沧桑,那眼神不是她,陌生冰冷,那样貌却是她,看了两年,还是没有感情的。 她不可思议地喊道,“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 顾惜说,“我没有死,如果死了我为什么不能投胎?”她对顾西伸出手,“现在该你死,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顾惜懵了,只能看到那双手,一瞬间就到了自己面前,准备掐自己的脖子。 顾西大惊失色,连忙闪开,“不行,不行!”她还有程琦,她死了,他怎么办? 顾惜神色淡淡的,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寒狠厉,“为什么不行,这身子本来就是我的。” 顾西不知道怎么说,转身躲到桌后,只是摇头,“是,以前是你的,但现在是我的。” 顾惜抬起桌子,轻而易举地掀翻,“还给我!” 顾西被桌子砸中,她跑向卧室,打架她不行,转身去关门,却感动一股大力袭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顾惜已经进来,“还给我!” 她扑到顾西身上,俩人扭打起来。 顾西被掐上脖子,她喊道,“你和徐洋真是一对。”一堆画面却铺天盖地而来,年少的顾惜坐在床上,旁边一个男人递给她一个小药盒,说,“我和刘伟借的钱买的,你吃吧。”那男人年纪不大,高中生的年龄,却从样貌上一眼可以看出是赵鹏程。 顾惜拿着那药盒,不确定地问,“这是打胎的?这样在家吃不会有事吗?” 赵鹏程说,“没问题的,你按着吃,别人都是这么吃的,我问过了。” 顾惜拿过旁边的杯子,就着水,吞了药片。 徐洋从阳光中走来,她看痴了,第一次后,她看着徐洋不大高兴的样子,不知道如何补偿,她搂着徐洋说,“我去戴环,这样以后你就不用戴套了好不好?” 她不想再怀孕了。 徐洋无可无不可地哼了一声,她心里想:我还能做什么,才可以让他高兴。 顾西一边推开顾惜,吓的魂不附体,“那是什么?” 她站起来就跑,这是要交换记忆吗,她不要。 头皮一疼,她被顾惜揪着头发拽了回去,后背重重砸在地上。 顾西被摔的七晕八素。 顾惜压上她,“你不要脸,抢别人的人生!还给我!”她抬手又去掐顾西,各种画面疯涌而至,自己站在一个非常体面的建筑物前,穿着浅灰色的长裙,旁边的男人令人灼目,穿着同色的衬衫,自己低头,外面的雨雾飘着,雾蒙蒙的。 男人伸手拉自己,“别站太外面。” 自己的心跳极速,却生气的语气说,“你为什么这样?” 啊——顾惜出神被推倒,顾西反压上她,“你不能这样,我有我的爱人,我的生活,你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顾惜抬腿蹬下她,又压上去,“什么你的,就是我的!” 她狠狠掐住顾西,想看更多的画面…… 画廊里,周围都是画,那男人众星捧月,自己站在那里,表面镇定,却不时偷看他。 “琦爷——”周围人都那么唤他,带着恭敬。 他淡淡点头,带着摄人的威势。 只是看到,就令人热血到不敢直视。 “走开——”她也一下被推倒,顾西用手掐上她,“你只是想坐享其成,以前这身体是你的,但现在的人生是我的,我自己的事业,我的爱人。我已经给你收拾了太多烂摊子。” 顾惜还没看够刚刚的画面,用比顾西更大的力气掐住她,“什么烂摊子,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的人生也不用你管。” 画面再一闪,却是顾念一脸笑容,站在一间格外漂亮的房子里。 她看着有人往墙上挂画,跳着过来抱着自己,“谢谢姐,这样简直太漂亮了。” 顾惜没兴趣看,死掐住顾西的脑袋晃,“换!换!” 顾西被掐的喘不上气,她磕巴着说,“你听我说,有没有别的补偿……补偿办法,我不能死。” 顾惜眼睛一亮,“有!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 “我从你脑子里看到的。”顾惜微微松手。 顾西对上她的眼神,立刻心生警惕,那是贪婪的眼神,顾惜她看上了程琦! 她一下燃烧起战斗力,把顾惜掀倒,骑在她身上,压着她说,“你痴心妄想。” 顾惜没有被掐脖子,膝盖向上一顶,把顾西顶去一侧,一个翻身膝盖压住顾西的肚子,更有力死掐住顾西,“本来就是我的身体,物归原主。” 顾西也回掐她,俩人都狠命使劲,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谁能下手掐死对方,谁就可以拥有下面的人生。 顾惜喊:“我不怪你用了我身体这么久,还给我!” 顾西喊道,“是——是你的,可已经两年多,你让爱我的人怎么办?”她哭起来,下不去手真的掐死顾惜,却也不甘心被掐死。 “咚——”一声,金星乱冒,她被顾惜抬起头重重砸向地面,时间仿佛一瞬间都放慢,视线被拉扯成白色,一丝一丝岁月的痕迹。 她是思想飘远,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误会,委屈,都一件件来而,又一件件远去。 自己一直觉得很委屈,别人不经意看不起的眼神,不经意的话语,都令她觉得难过伤心过。但她总告诉自己,因为是以前顾惜的生活影响了自己,可事实上呢。 徐洋和顾惜,自己和程琦,有什么不同。 她那晚被程琦救了,她也救过程琦,她知道他们是同命相连的,两个人,一条命。没了程琦,她一生不可能有别人。 可在别人看起来,她也一样是和男人婚前同居,和她曾经和徐洋同居是一样的…… 没有因,哪里有果。情义是自己的,外人读不懂。 所以走的越高,流言蜚语就越多。想不被外人恶意解读诟病,就只能谨言慎行。 自己当局者迷了……她想着程琦,只有他,才能迷的自己这样…… 顾惜的手上越来越用力,她说,“我能回来,就是你的时间到了!” 顾西眼睛看着她,越来越空洞,“对!人生是你的,还给你,我什么也不欠你了。——反正横竖,我只欠他一个人。” 顾惜说,“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人生,会帮你补偿他。” 顾西笑了,头晕眼花,失去意识之前,她心里只有一句话: “你骗不过他的,没人可以。” ******* 飞机在机场降落。 程琦带着人亲自来接,远远看到人出来,程进走在前面,王嫣然和顾惜走在后面。还有他派去的人跟着。 他看着顾惜远远而来,竟然一时间,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mac说,“为什么要坐外头的飞机回来?周围都是人,别把琦爷挤了。”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都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周围人都笑。 一个说,“这年都没过完,机场就这么几个人,哪里人多。” 程琦说,“有戴邵东的女朋友跟着,程进说别让人家压力太大。” 几个人出来,mac的人走过去接过行李车。 跟着回来的人纷纷和程琦打招呼,“琦爷——” “琦爷——” “琦爷——” 顾惜穿着白色的大衣,低着头,一下扑到程琦怀里, 低声柔柔地唤他:“琦爷——” 程琦搂上她,“回来了!” “哥——”程进走到他跟前,看着他使了个眼神。 程琦搂着顾惜,当没看到。 王嫣然走上前,对他说,“程先生您好。” 程琦说,“戴邵东收到了消息,一会到我那边去接你。”又对周围人说,“先上车。” 他对顾惜说,“你陪王小姐坐阿进的车好吗?” 顾惜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大家一前一后出了机场,顾惜看到外面的车队。 看到有人拉开车门,她就上了车。 程琦和程进一辆车,车拐出机场,没多远。 程进就迫不及待看向程琦,却发现程琦也是满面寒霜。 程琦说,“怎么回事?” 程进说,“我也不知道,她上了飞机,忽然就不会英语了,空姐让她添入境单都不会。” 程琦问副驾驶的mac,“你看出来不对了吗?” mac说,“您说让她上三哥的车,她直接上了您的车。” 程琦的脸色更沉郁,咬着牙渗出来一句,“两年里,谁听过顾惜叫过我一声琦爷?” 车厢里,一时如被冰封住。 过年下了大雪,外面正消雪,周围白茫茫,透明的一片,美的和仙境似的。 第180章 夏听音 轮胎拐过路口,碾碎地上的碎冰。 程琦阴沉道,“老三,在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进说,“就是那天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真的”他抬手砸了砸额头,“前天晚上,我们去王嫣然的那个基金的晚宴,然后中间有人说,从非洲带回来一个祈福的东西,我们就都去看了。晚上到了酒店,我就觉得顾惜不对劲,给你打了电话。” 程进还不知道顾惜是顾西的事情。 程琦阴沉着脸,问,“什么东西?” “我看着就像非常常见的那种木雕。”他拿出手机,“我找人去问问,弄张照片回来。他们那基金,有我们认识的人。” 程琦转开脸,心慌意乱。 程进说,“其实昨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看向程琦,“昨天你打给她没有接,后来打给我,我就订了当天的机票,第二天一早,我和她说,她竟然二话没有。哥——顾惜这是怎么了?” mac转过来看他。 还有司机在,虽然也是自己人,但那借尸还魂什么的,还是不适宜直接说。 程琦说,“回去和你慢慢说,现在怎么办?” mac转头,看到前面的车,明白程琦的意思,大概不想去顾惜家,奥,不对,不想去顾西家。 他说,“要不,先送到酒店,王小姐也是住酒店的吧。” 程琦说,“戴邵东应该安排了住处。”他拿出手机来,拨了戴邵东的电话,“喂——是我,程琦。” 戴邵东在对面险些掉了手机,程琦可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他忙说,“我已经在路上了。” 程琦说,“嗯……你准备让你女朋友住哪儿?” “……家”戴邵东放慢了车速,心跳太快。 程琦说,“你让她住酒店可以吗?和顾惜一起。” 戴邵东说,“有,有什么事情吗?” 程琦说,“在四季见吧,你等会见了顾惜就知道。” 挂上电话。 车厢里又是死静。 “滴滴——”程进的手机响,他拿着一看,递给程琦,“哥——照片来了。” 程琦连忙拿过手机, 上面是一个木雕,旁边放着支红酒,大概是为了他们比对高度,从酒瓶子判断,有两瓶半那么高,雕刻的不知道是人是动物。 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可怕,非洲有更可怕的东西。 他说,“你打过去问问弄东西回来的人,到底是什么地方弄的,那边巫术非常多。如果是偷的东西,就有点麻烦。” 程进连忙打电话。 又被程琦按住,“回家再打,我安排点人过去。” 车一路开的飞快,碾冰碎雪,开往酒店。 车门打开,顾惜从前面下车,她回头,看到后面的车门打开,那男人下来,穿着黑色的大衣,领子竖着,她的心简直狂乱了,一定要脖子够长,线条够锐利,才能穿出这样压迫人的样子。 身后是帝景城最好的酒店,她从来没有来过。 她深吸一口气,是空气的味道,困在不知什么的地方,做着灵魂出窍的游魂,她不知道,为什么连投胎都没有,但现在知道了,原来是为了等自己回来。 自己以另一种方式中了彩票。 那男人和旁边人已经说完话,朝她走过来。 只有那天的几个画面,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只能又低下头。 “家里在装修,继续住酒店好吗?”他说。 顾惜觉得自己要晕头了,这人的声音也太——好——听——了! 她镇定地点点头。 没有看到程进意味深长,mac惊讶,还有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大家一行往酒店去,各个衣冠楚楚,顿时令酒店蓬荜生辉。 顾惜觉得浑身像被点燃了,从来没有这么有面子过,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羡慕的目光,那些不敢直视,或是佯装浑不在意偷看他们的目光。 她被安排在沙发上坐下,周围人都站着,只有她和王嫣然两个人坐。 她偷看王嫣然一眼,一路上,这女孩都很仔细,带着天之骄女的味道,怎么这时候就沉默了,也怕那男人吧。 她忍不住又看他一眼,那男人在几步之外,在和他弟弟说话。 办理手续是他的人,他根本不过去,柜台小姐恭敬的目光一个劲往这边来,想看不敢看。 这个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这么有气场。 “琦爷——办好了。”办手续的人回来说。 那人看向她。 她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和大家往电梯去。 顾惜浑身越来越热,他行的快两步,那英俊不凡的背影,带着高不可攀的感觉,只是那种虚荣感,就可以轻易燃爆自己。 他对周围人说,“留一个人等邵东。”又转头来说,“需要让人从家里给你带被子来吗?临时要的房子,大概不是你平时用的防敏感的被子。” 顾惜懵了,她慌慌摇了摇头。 他盯着自己看了一会,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在18楼停下,在双扇门前,有人开了门。 一推开,一派金碧辉煌,雍容奢华,旁边人恭敬地说,“琦爷,这里的总统套房占了18.19楼两层。” 顾惜已经快要昏厥,竟然还是总统套房,她心跳的能晕掉。 那男人说,“你先休息,我等会来接你吃饭。” 她点头,有些在梦里的感觉,那些人跟着都走了。 她跟着服务员来到卧室,“这里。” 王嫣然拉着行李,也被送到另一间卧室。 她对顾惜点点头。 顾惜挪开目光,心里不服气,这人还是沾自己的光。 服务生把她的包放在行李柜上,“客人,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顾惜让人出去,然后立刻打开行李,继续翻,昨天她没有仔细翻看,那个程进来了和她说要走,她同意了。然后那家伙就像膏药一样,害她一直没机会检查行李。 她只有一个手提行李包,护照,抖开衣服,白色高领毛衣,低领的珍珠色的,她扔到床上,这颜色太寡淡,不是她的爱好。内衣,内裤,她扔到床上,护照,钱包—— 她拿出钱包,一打开,里面一排卡,金色的,银色的,她脸上涌上惊喜,一张张抽出来。还有身份证,那本来就是自己的,她越发心安。 她翻了一会,捂上脸倒在床上,那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男人。 ****** 隔着一层楼, 程琦进了房间, 跟着的人说,“琦爷,楼上的总统套房,咱没预定,人家五天后有接待……” 程琦抬抬手,沉声说,“五天足够了!” 那一声,低沉威严,带着只有熟人才知道的某种狠厉。 让人都先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mac,“你先和程进说一下发现的情况。” mac点头,急速和程进报告了一下。 程进顿时觉得被一串雷劈中。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程进听完,连着说了三个怪不得,好像一连串的事情才有了解释。 随即他惊恐地看向程琦,指着楼上,“那……那这个难道是原主回来了?” 程琦脸黑如墨。 阴沉着嗓音说,“让james回来。” 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对那边的人说,“你准备一下,程进发给你的照片,你去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什么地方来的,什么作用,全都问清楚。” 他挂上电话。 mac说,“我找个懂这个的,先来看看吧,有些人真能看出来换人的。” “叫!”程琦说,拿起电话,又拨了一个号码,“你从泰国,马来西亚,澳门,各给我找个懂巫术降头术的,都过来,我这边有人大概被上身了。” 挂上电话,mac的电话也挂了。 程进还在消化这难以置信却必须相信的消息。 他走到门口要了支烟。 外头人说,“三哥,这屋是非吸烟的。” 程进一甩门,把人和声音都关外头了,点上火,他猛吸了几口。 身后响起敲门声。 “你他妈——”门一开,外头人说,“三……三哥,戴邵东来了。” ******* 顾西头沉沉地醒来,周围一片漆黑。 她忙用手摸了摸,有意识,自己还在,刚刚那场打斗,她实在下不去手掐死顾惜,那身体本来就是人家的,所以她选了被掐死。 现在呢? 她的手摸到粗糙的床单,她的手挪了挪,还是床,自己头下面有枕头,她连忙坐起来,周围摸摸,还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到。空气里没有发霉的味道,挺正常。 但她心里还是有点怕,不会是阴曹地府吧。 不对,和上次怎么不同。 她站起来, “哐当——”一个桌子倒下。 她一想,摸着上了床,在墙上一摸,果然摸到了布,她使劲一扯,阳光一下洒了进来,照射出一室明亮。 她惊喜地转身,看到一间白色整洁而熟悉的卧室。 她简直不敢相信,两下爬到床边,看到刚刚撞到的简易折叠电脑桌。 那么熟悉。 腿一伸,她跳下床,向外跑去。 客厅里明亮 白色的厨房,摆着白色的桌子,黑色的欧洲木餐椅,绿色的植物在窗台上,生机盎然着。 她在屋里转一圈,一时间天旋地转,这是她自己的家。 她跑到门口,那里有出门时用的穿衣镜,她对上镜子中的自己,刹那间,情难自持,放声痛哭起来。 镜中的自己,是22岁的自己。 她的委屈,她的憋屈,她的不被理解,她的过去,她黄粱一梦的爱人……她坐倒在地,眼泪大滴大滴砸在身上地上。 他抱着她说,“……我就想你爱我一个人。” 她捂上脸,黄粱一梦,一梦一生。 如今,她22岁,他才16岁……让她去哪儿找他。 第181章 夏听音 双扇门被推开,戴邵东对服务生点头示意,走进去。 一眼对上正出来的王嫣然。 他尴尬而惊喜地站在门口,“你……你怎么来了?” 王嫣然说,“我有话和你说。” 戴邵东心里的热情瞬间落下去,他还以为女朋友来是和自己叙旧的。 后面走廊传来声,他一眼望去,王嫣然身后的走廊,顾惜正走出来。他欢喜地走过去,“这事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他扶上顾惜的手臂,“之前那事是我不对,那天火遮眼,怎么能那么和你说话。你们公司给我们帮了那么多忙,那事是我做的不地道。” 顾惜茫茫然地,根本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她说,“我前几天没有休息好,这两天总头疼,我先回屋去休息了。” 她转身而去。 戴邵东愣住,回头看着王嫣然说,“我和顾惜很熟的,她这是怎么了,看着我的样子像不认识?” 王嫣然对他使了个眼神,指了指旁边的小起居室。 俩人一前一后过去,门一关上,王嫣然就说,“这事太奇怪了,我憋了一路,这个顾小姐,和我第一天晚上见的一点不一样。第一天我们见的时候,相谈甚欢,说什么,她也能接两句。可睡了一觉,他们通知我要提前回来,问我要不要一起订机票,我就同意了。可是一到机场,我迎面和他们走过去,这个顾小姐竟然不认识我。” 戴邵东呆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嫣然摇头,“我不知道,她上了飞机,空姐和她说话她都听不懂,而后,她吃飞机餐的时候,先吃的甜品。还有……她不会填入境单,自己的护照号都找不到。”她说的又快又急,“我都看得害怕了,她是不是撞邪?” 戴邵东笑起来,“你妈妈是广东人,你就知道打小人,现在还知道撞邪了?” “真的。”王嫣然很认真地说,“我没有时间和你说别的,她绝对不对劲。我这两年去过非洲几次,那边的blackmagic很厉害,不止是我,连她男朋友都觉出来不对劲了。” 戴邵东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王嫣然说,“今天我们一下飞机,她男朋友就说让我们住酒店,分开两天,她男朋友就想的不行了,要她回来。可是回来就安排她住在了酒店,而且都没有预约,临时来的。你说,要是没有怀疑,现在不是应该和她腻在房间里吗?” 戴邵东看着王嫣然,低声说,“我们也两年没见了。”他只敢偷看她的脸书。 王嫣然说,“下次在网上偷看我,记得消掉记录。” 戴邵东:“……” 王嫣然推他,“你先去问问程先生,看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怕,我今晚不敢和她住在这里。” 戴邵东连忙拉开门。 却吓一大跳! 顾惜正站在门外。 她看着戴邵东说,“我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吃东西,叫客房服务。” 戴邵东懵了,顾惜的眼神陌生阴霾,带着种说不出的阴寒之气,好像阴冷可以从眼睛珠子里流泻出来。 他的后背发凉,生硬地说,“好,咱们去餐厅吃吧,我和嫣然正要去。” 顾惜往后站了一步,说,“我在房间吃就行。” 戴邵东向后伸手,王嫣然已经迫不及待把手塞进他手里,戴邵东攥着说,“那你自己吃什么随意,我们俩先下去了。琦爷一会就来。” 顾惜点点头。 戴邵东如临大赦地带着女朋友快步而去。 一出房间门,走廊里快走着,戴邵东说,“乖乖,顾惜那是什么眼神,吓死我了。” 王嫣然更怕,她战战兢兢地说,“她在外头偷听,她一定听到了,听到我说她了。” 戴邵东抓住她是手,自然而熟练的姿势,“别怕,晚上去咱们家,别怕。” 王嫣然看向他,露出点羞涩地笑意,“这两年有没有别的女人?” 戴邵东拉着她进电梯,极快地说,“晚上你可以检查。” 电梯门合上,也关上了王嫣然的表情。 ****** 房间里, 顾惜左右走着,看看沙发,看看台灯,地毯,壁纸,而后她叹了口气,“不行呀。真笨!早知道第一天就装失忆了。”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像英文,像国际航班上的那些东西,都是她没有料到的。原来生活不同,经历的日常也不同。 她靠在沙发上,有点不舍得这才到来的新生活。 沙发非常舒适,她把脚放上来,鞋底踏了踏沙发面,“以后,大概没机会住这么好的地方了,先踩两脚。” 她伸手,拿过桌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 娱乐新闻跳出来 “明星顾念怀孕时真身客串的民国戏,花城公映,反响惊人,所以她受提名这次的新锐女配角……” 顾惜一下弹坐了起来,一瞬不瞬盯着电视上的顾念,顾念穿着白色半低领的毛衣,长发披肩,明艳的长相,但因为打扮清纯,和以前判若两人。 顾惜的心中升起嫉妒,为什么两年没见,顾念竟然成了明星?她以前可只是一个挣不来多少钱的小模特,还兼职外围,别以为她不知道。 她站起来,去卧室找到自己的手机,却没有密码无法开机。 她扔掉电话,好像对着一座金山而无门而入,那么多□□,她没有密码,签名也不对,怎么能从银行取出来钱呢?她不知道。 这女人有公司吧,听刚刚的男人说,可公司的门在哪儿,她不知道。 顾念应该有钱吧,她现在是明星了,好歹可以帮衬自己,可顾念现在住哪儿?电话多少?她不知道。 顾惜被一连串的不知道困在原地,她抓着头发。 她狠狠把旅行包扔在地上, 护照蹦出来,她拾起来,又狠狠扔在地上,真是,现在除了多一本护照,身上连件首饰都没多。 真是草他妈的,她暴躁地想撕了那护照。 她伸手去拉门,却停住! 戴邵东女朋友的话响在耳边,“今天我们一下飞机,她男朋友就说让我们住酒店,分开两天……要是没有怀疑,现在不是应该和她腻在房间里吗?” 她一头栽到门上,挫败地认命,这个人的人生,她装不下去。 她回来了,还是她自己。 但显然,她以前那个破旧的楼也回不去,那怎么办? 她直起身子,“不行,没那么便宜,就算他知道,也只是物归原主,他们还欠着我。” 她拉开门出去。 外面正好传来声音,一群人陆续进来,都是今天见过的。 她站在走廊口,穿着自己不喜欢,顾西的衣服,看着进来的,属于顾西的男人。 随即看那男人没看自己,只是抬抬手,外面走进来几个人。 第一个,穿黑色的棉布长褂,脖子上带着藏蓝色的围巾,有六十多岁,一脸严肃。后面跟着的,四十多岁,穿西装,眼镜,有点和善,像南方人,顾惜觉得这人她见过,大概在电视上。 后面进来是位女士,四十多岁,慈眉善目,圆脸,看着就和气。 最后进来的,是个瞎子,有人扶着,他带着墨镜,看上去最少有七十岁。 那男人已经解开西装扣子坐在沙发上,那几个江湖术士打扮的人,都盯着顾惜看。 顾惜腿都软了,看向那个,她连名字还不知道的人。 琦爷,他姓什么? 干脆不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琦盯着她看了一会,沉着声说,“你要是早前在机场,直接这样和我搭话,就什么事都没了。” 顾惜听不懂,傻站着看他。 程琦等了一会,没人说话,他怒声道,“都看出来了没有?” 穿黑色棉布褂子的,走前几步,用他苍老不再清亮的目光又仔细打量打量顾惜,顾惜厌恶地皱眉,却不敢说话。 看了一会,那老人回头,说,“我看没事。” 程琦的脸色不变,下巴微抬,“其他人怎么说?” 女士上前,看了看,摇头。 那四十多岁的男人说,“八字我看看。”程进让人递给他。 那眼睛不好的老人,手抬起来,在半空中抖了抖,扶他的徒弟说,“我师父让人过来。” 程琦坐着不动, 程进不耐对顾惜说,“怎么,还等着请你?” 顾惜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小徒弟拉住她的手,递给他师父,老师傅拉着顾惜的手,在顾惜左手中指第二节关节的地方捏了捏,停住。 顾惜咽了口吐沫,不耐烦地等着。 她是原装的,鬼上身的已经走了,还能怎么样。 “换了……”却听那瞎子说,“之前有个仙胎困了两年,现在走了,这是个鬼胎,自己本身短命,死前打胎留下果报,死后不得轮回,因缘际会,被召回魂魄……” 他准确地看向程琦的方向,说,“她杀死了仙胎,得以复生。” “你胡说!”顾惜疯了般喊起来,使劲想抽掉自己的中指。 却一动无法动。 那瞎子捏着她中指,看着没使劲,却紧紧的。 她大急之下骂道,“你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了,怎么随便冤枉人。”伸手猛然一推。 “师父——”小徒弟尖声叫起来。 老瞎子被推掉,顾惜趁机逃脱。 程进喊道,“把她给我抓住!” 程琦站起来,脸色惨白,一字一句咬着音说,“我给你个机会坦白,我不冤枉你。你要是不说,明天,泰国,马来西亚,澳门的降头师都会过来。到时候,你想正常的说,我都不会给你机会!” 顾惜腿一软,摊倒在地。 ******* 顾西拉开餐桌上的白色吊灯,她低头,看到灯泡果然是坏的。 她转身,靠在桌上,脸上已经全是笑容。 这才是重生呀……抢了三个果子,一直就倒霉,除了认识程琦那件事还算运气不错,其余都没有好过。 她已经检查过,确实是回到了自己22岁的时候,刚刚回国。 她回到了老地方,心情也仿佛回到了22岁。 哭过一场,有重新开始的希望。 她走到窗前,白色的长条暖气在窗下,她摸了摸,很干净,她的家,旁边的白色整体橱柜也整整齐齐,她推开窗子,外面蓝天白云,回到十二年前,真是连雾霾都没有。 她用力地呼吸,这里是市区,但空气也不错。 只是,这个时候连电脑都没,她要找程琦,可真是难如登天,她仰望天空,白云一朵朵从天上过,她望着,喃喃说,“那傻瓜,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我死了吧,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 她大声喊了句,“可这次我真没办法了!” “顾西——”楼下的窗子打开,一个男孩探头出来,看着她说,“你今天起来的这么早?” 第182章 夏听音 顾西头向下一看,是个白净的男孩子,故人今又来,真是说不出的欢喜。 看她不说话,男孩又说,“你装修快完了吧,等会我上去看看。” 顾西说,“就是灯还都没装全,等会我要出去,买点灯具。” “我和你去。”楼下的说,“咱们去灯具城怎么样?” 顾西点头,“先去街口吃饭,我请客。” 说完她伸手拉下窗子,跑向卧室去换衣服,白色的窗子,绿色的植物开在窗边,满满新的生机和希望。 另一边,大雪从天上落下,沾在酒店的窗子上。 里面,奢华雍容的装修,气氛却比外面结冰的天气还冷。 顾惜说,“……这是我的身体,我们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没有错。人生是我自己的,她觉得内疚,然后就选择让回给我了。” “怎么让的?” “我们当时互相掐着脖子,她选择了让我掐死!” 被掐死…… 窗外寒风卷雪,冰雪呼啸,屋里大家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 mac有点不安,屋里人虽然都下了禁口令,可是还是担心。 大家都看着程琦,程琦看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一直坐着,冷峻着脸不说话。 那几位师父被请去休息。 外面暮色一点点墨黑,屋里的人,始终不动。 城中的灯火绚烂起来,变成纸醉灯谜,与白日完全不同的地方。 随即,马来西亚那些地方的飞机到了,有人进来,而后越来越多。 顾惜坐在地上,她已经这样坐了好几个小时,她现在知道,为什么这男人需要一个元首套房,来的奇人异世越来越多,不找个大房子,还装不下。 她的心里已经欲哭无泪,早知道这个男人这么可怕,她就不沾这个便宜了,可是,她就算不沾这个便宜,他们也不会随便让她走呀。 她这样一想还有点坦然,都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占了自己的身体。 什么神呀鬼呀,那算命的又不是神仙。 他说就是了?! 呸! 外面又有人进来,那男人站了起来。顾惜抬头跟着望去,姿态谦卑带着仰视,她发现这男人真的很爱已经走的那女人,因为他这迎接的姿态,带着满怀期许,她就这样坐着,都能感觉到。 大家重新落座,刚刚进来的人,包着头,神态表情僵硬,像硬核桃,令人不敢直视。 程进把电话递到程琦的面前。 程琦对着那木雕的照片看了看,闭上眼。 程进拿到那大师面前,恭敬地说,“就是这个。” 翻译说了马来话。 那大师眯着眼,看了看,乌拉拉说了一通。 翻译说,“大师说,这世上不同体系的巫术太多,这东西是非洲巫术里的东西,咱们没有办法。” 程进看向程琦。 程琦走到大师身边,满怀期待地说,“如果找到那边的人,能有办法吗?” 那大师听了翻译的话,摇头。 而后又说了一大串。 翻译说,“死的人现在早该投胎,如果是刚刚死,倒是有人可以做到。不过已经死了这么久。” 程琦的身子晃了晃。 程进连忙扶上他,然后试图把程琦扶远点。这降头师从来不出寨子,他们花了时间和极大的人情请过来。要不是没办法,他们也不敢招惹这种人。 程琦喃喃地说,“阿进——你听到了吗?她死了。”那声音满是心酸不能相信,一个字,都是一句话。 程进眼睛发酸,流出眼泪,“哥,谁都有那一天。” 程琦说,“不是……顾西不一样,她来一场,就是为了救我,然后跟着我受委屈。她那时候不想和我一起,是我逼她,她那时候不想结婚……也是我逼她,她为了和我结婚,那么忙的挣钱还账,最后我却走了……”他扶着程进站起来,对那几个大师的方向说, “真的没有办法了是不是?” 大家都摇头。 程琦镇静地说,“辛苦大家了,mac——” mac连忙帮他送人。 转眼屋里人走了干净,程琦坐倒进沙发里。 程进心神俱伤,忙说,“哥——老爷子还在医院呢,哥,今天找的这些也许不够厉害,已经让人去那部落查了,也许那边人有什么办法。” 程琦坐着不动,人像被打击的太厉害,完全魂魄离体了。 走廊里,mac恭敬地送几位大师。 大家都离那降头师有点远。 有个师父走到了楼梯口,停下来,对mac说,“多注意一下你们的程先生。” mac一愣,还想问。 那人已经摇着头,带徒弟进了电梯。 mac心惊胆颤,傻在电梯口。 安全门推开,戴邵东走过来,后面跟着王嫣然,“怎么样?”他问mac。 mac说,“没事,都挺好,琦爷说今晚他在这里,你带王小姐回去就行。就不见你了。” 戴邵东远远眺望到走廊那头,门紧闭着。 他说,“顾惜呢……” mac想了想,靠近他说,“顾小姐走了,你们生意上的事情,还得麻烦你。” 戴邵东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什……什么叫顾小姐走了,里面那个会说话的怎么回事?”他有点急,一股酸涩也冲上鼻子,“mac,你不能骗我,我给你说,我和顾小姐可不是一般关系……我们……” mac说,“再近,能近过琦爷,琦爷都没办法的事情。原主回来了。” 他抬手按了电梯。 戴邵东看着他按电梯的手,又看向mac,这么灵异的事情他接受不能,摇头说,“不行,我得去见见她,不是鬼上身吗?把上身的打走不就行了?” 王嫣然扯扯他,一脸惊恐之色。 mac说,“是顾小姐上了人家的身,你要怎么打?” 他的语气平淡,说的好像是最平常的事情。但语气情绪,明显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戴邵东:“……” “滴——”电梯门开。 mac让开位置,神态和姿势一样僵硬。 戴邵东被王嫣然拉了进去,到门关上的时候,他看着mac,还是一脸不可思议。 ****** 房间里 顾惜的血液已经冰冷,灯光澄净,悲伤却无声无息地传给每一个人。 她,那个被叫琦爷的男人,还有看着他一直哭的弟弟。 她看着他们,一遍遍想,为什么没有人,这样爱过自己。 她从来没有审视过自己的感情,到底什么是爱情,是自己想要付出的那种渴望,根本不在乎对方想法的那种渴望? 还是希望自己对对方好,所以对方也会对自己好? 还是……什么都不多想,只是追逐着电视里,电影里,书里的那种感觉。 她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听一个节目, 主持人问,“如果你男朋友一个月才洗一次澡,你会分手吗?” 她当时笑,觉得主持人傻逼。 现在才觉得,如果一个月不洗澡,那是生活习惯的问题。她以前最喜欢的人是徐洋,只是他长得那样子,就够了。 但因为徐洋长得太好,她也从来都知道,俩人没可能永远一起,能好一段,回头想起来就够了。 她的眼泪迷糊了眼睛,可她心里一直都知道,徐洋不爱她。 她愿意给他花钱,给他买东西,和他上床,他那时候还在校,和本校女生搞难以甩掉。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付出一整,有什么用? 如果真是种投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窗外的夜色渐深,灯一盏盏的亮,而后……一盏盏的灭掉。 风雪飘扬,年还没有过完, 有人彻夜狂欢。 有人,再无法安眠。 ****** 早餐车上了街,有骑自行车的路人早起。 酒店里,西餐厅的自助餐已经开始摆放,中餐厅在摆碗碟, 窗子上都结了冰花, 顾惜走出卧室,她昨晚被安排了去睡觉,但外面的这些人,显然都没有睡。 看到她, 程进说,“这事情就算完了,我们不欺负你,等会有人送你走,你要去哪儿?”他觉得他哥太仁义,要他,得勒令这女孩离开帝景城。这里熟人太多,都是顾西的关系。 顾惜说,“我妹妹现在在什么地方?” 程进说,“顾念结婚了,也有孩子,你要去找她?”他看向程琦,不知道要不要给顾念说一声? 看程琦没说话。 他说,“行,那等会我让人送你过去。” 程琦站了起来,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顾惜一眼。 顾惜很诧异,看着那高挑而明显有钱的人影,不明白他们怎么对自己这么吝啬,她对着那身影喊道,“那你就白睡我了!” 世界瞬间安静。 程琦站着不动,背对着她。 程进左右看看,屋里这么多人,这女孩怎么出口的这句话? 顾惜说,“既然你说一件事归一件事,那你和你女朋友,睡了我身体这么久,这就完了?”她看没人搭话,又说,“你说她救过你,没有我的身体,她能救你吗?” 程进嗤笑一声,因为她这身子,顾西和程琦遭了多少罪。 可是,她这样说,也有她的道理。 程琦动了,他转身来,说,“那你想要什么?” 顾惜说,“你女朋友挣的东西都是她的,但用了我身体两年,你们赔偿给我就行” “你——”程进怒了,他们好歹对着这样貌两年,现在她说话这么没羞没臊,真是破坏人的好感,他们现在根本都没办法看她。 同一个样子,怎么能引起人这么大的好恶。 顾惜说,“我说的是实话,你们伤心我理解,但我也是无辜的。我不管这两年,你们对我这身体做过什么,可我现在始终是回来了。你们想让我当什么事都没有,从这门出去,世界上也没这个道理对不对?” “你tm怎么没脸没皮。”程进骂道,“要不是顾西,就你这怂样,能轮上见我哥——” 程琦抬手按住弟弟,看着顾惜说,“世界上确实没这样的事,你想要钱,要多少?” 周围人都低下头。 mac不知道今天之后,琦爷还怎么面对他们。 但他这次没有想笑一年的冲动,只觉眼眶也发酸。 如果是这样的顾惜,的确,就算她救过琦爷,琦爷也不会看上的。 当年,他们在帝景城观察了半年。 顾惜已经在心里极快地算数字,如果一次要一笔钱,不知道他们可以给多少,如果分开要,会不会更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她看向程琦,说,“你能给我多钱?” 程琦看她一眼,错开目光……他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那个样子。 他说,“给你一笔钱,足够买房子。以后,每个月给你10万,这样够吗?” 顾惜惊喜地差点跳起来,浑身血脉膨胀,这简直比昨天见他时候还兴奋,“你说话要算话。”她因为高兴,语气就欢快,像唱歌。 程琦一股心酸冲上心间,用他宝贝的样子,说着她曾经也说过的话。 他说,“对,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去整容,不能用这个样貌了,如果你同意,刚刚的条件才有效。” “可以整的更漂亮吗?” 程琦说,“可以。” “好,成交!” 程琦转身往外去,对mac说,“今天就去办,现在!” mac对旁边人挥挥手,厌恶地看着顾惜,“走吧……” 程进追着程琦出去,程琦已经进了电梯,他从另一部追下去。 出了酒店大堂,他追上程琦。 程琦正在左右看,对他伸出手,“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你去哪儿?” “给我。”程琦声音狠厉。 “不给,你先和我说去哪儿?” 程琦放柔声调,“我回家去看看。” 这是要去悼念?程进把钥匙递给他。 程琦接过快步而去。 看到自己的跑车冲了出去,程进的心里猛然涌上预感,就像他那晚,看到顾惜关门的时候一样。 他心中一寒,拿出手机来,“车,车快过来一辆,去追我哥。” ******* 程琦的车开的飞快, 清晨街道干净,才下过雪,地面有薄薄的冰,一边落雪,一边结冰。 一幕幕,都串了起来,都回来了: 自己第一次去找她,她低着头问:“如果救你的人,比你大六岁,你会怎么样?” 那时候,他只看到热腾腾的饺子。 去年他不回家,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她却高兴的不知所措,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往年过年,我都是一个人。” 视线模糊,是自己冰冷冷把那纸递给她。 她温柔地说:“因为我失忆了,所以我只想着,你别难过就行……你知道我那样爱过别人,以你的性格,是绝对受不了的。我无论再怎么做,也比不上以前的顾惜爱徐洋,那样为一个人牺牲,我这个年龄,已经做不到了……” 那晚的最后,她说,“……我爱你,可是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的痛苦,所以我也不想爱你了。” 程琦的心像碎成一块一块,他抬手,却抹不干净眼中疯涌而出的眼泪。 他明明爱她,却阴差阳错,走到今天这一步。 怪父亲养米瑶,还是该怪真的顾惜? 他们都是为自己打算,他们都没错。 他的手握成拳头,心痛欲裂的感觉令他不堪重荷。 脑海里全是以前的画面,圣诞节的光,大雨的夜晚,她搂着自己全心全意。 顾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连个妹妹都是别人的……原本她只有自己,可自己都对她做什么什么? 程琦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车行到大桥上,前方宽阔,一辆车都没有,就像他笔直开阔的人生。 可是已经没了目标。 这么痛,这么难过。 他原本就是个该死的人,顾西来一场,和他两年,现在她走了……他还留着干什么? 以后,日日夜夜个没她的日子,怎么过? 一个念头过来,他一把方向。 车头一拐,车身从大桥上毫不犹豫冲了下去! ******* 远远的,程进的车上了大桥,看到前面堵了车,他们被迫停下。 程进一下掀开车门跳下车,向大桥上仓惶地冲去。 带着第六感般,脸色惨白。 第183章 夏听音 程家大门打开,一排车开进去。 程老爷子住的正厅前停下,车门打开,程夫人走下来。 程进和程思都候在门口。 她盘着头发打扮得体,可一脸严厉的样子,令人无法与她对视。 “在什么地方?” “老爷子在卧室。” 她向着二楼而去。 程进程思互相看一眼,紧随而去。 卧室门被推开,“砰——”的一声,程夫人冲了进去,看到躺在床上的程老爷子。 “你倒好,这是准备两腿一伸就去了对不对?” 程老爷子睁开眼,目光浑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养子不教谁之过,他就这么撒手走了?”程夫人语气严厉,一点没有许久不见的陌生,她狠狠盯着程老爷子,“要不是你,在外面养的那些女人,生出那么多事情,他现在早娶了那个女人,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让你别管儿子的事。” 程老爷子抬手,程思连忙上前扶起来他,程老爷子说,“你别马后炮。这事情能怪我吗,那个顾西,谁知道还是个借尸还魂。说出去都没人信。他是着了魔。” “我管他是不是着了魔!”程夫人的气势丝毫未减,“现在我唯一的儿子没了,你拿什么赔给我。你为了外面的那些野女人,弄的我儿子现在没了!” 程老爷子气道,“米瑶的事情是意外,再说她也没干什么,都是以前的顾惜自己在外头乱交往人。让人抓住把柄也怪不得别人。” “那避孕环的事情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你在网上看到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你成天都不上网,谁敢告诉你那个?” 程老爷子嘴一动。 程夫人就说,“你别拿糊弄外人的糊弄我!米家告诉你的吧,你就由着她兴风作浪。” 程老爷子怒道,“你不是也给他养了一个,五十步笑百步,亏你笑的出来。你要是安心教养儿子,何至于他几岁你就跑了。你教养过他一天没有?” 程思和程进默默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程思说,“mac已经带她去做手术了,顾念那里,琦爷的那笔钱,顾念主动退了回来。顾小姐的其他房产和公司,都留给了顾念。” “给她说清楚没有,她那个姐姐整容完回来,让她可别随便相信人。” 程思说,“那就是别人家的事情了,咱们管不着。就是你别再难过了。” “我知道,那些师父都说,哥是两年前就应该死的人……”程进抬手抹掉眼泪。 程思说,“当时挖琦爷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你也说过,怎么可能挖出来,那么高的土,对胸腔的压迫,也够把人压死了。”他搭上程进的肩膀,“也许他能多得这两年,真是因为顾西。” 门一开,程夫人大步走了出来。 对他们说,“他晕了。” 网上多了一则不显眼的新闻。 大年初四,帝景城清晨发生车祸,年轻男子冲下大桥,桥栏杆穿破车玻璃,他被卡在车内死亡,据说此人背景显赫,英年早逝。其父惊闻噩耗,几日后也身亡。 程进程思接管程家。 ****** 顾西拿起一盏灯,白色磨砂的,她说,“这个就可以,要两盏,帮我配好灯泡。” “我先给你试试。”店主接过。 “买的这么快,不再看看。”蹲着的男子站起来。 顾西拿起旁边的彩灯,“小东,今天几号?” “12月12呀。” “双12不做活动吗?”顾西问店主? “双12是什么?”店主反问她。 顾西一想,双12过几年才有,她说,“没有,就是想个办法让人花钱的意思。” “有男朋友,当然是男朋友花钱。”店主看着地上的男孩说。 顾西笑起来,“我们是邻居。” 苏小东也笑着站起来。 老板连说抱歉,“白白净净的,也挺配,挺配。” 苏小东去旁边看灯。 顾西透着玻璃看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真的很多优势,就像,她知道这个苏小东,后来认识了一个特别疯的女孩子,一会拉着他去看世界,一会拉着他做生意,折腾了几年,把苏小东和他妈妈的家当都折腾光了,然后那女孩和别的男人出国了。 后来,自己搬走后,苏小东都躲着总不敢见面,顾西开水厂之前,隐隐听人说过。他后来开车又压死了人。 越来越点背。 顾西把手上的彩灯递给老板,“这个也包上,快要过圣诞了。” 老板说,“我这还有没摆的,贵一点,但是更好看,你要看看不?” “好呀。” 老板弯腰在抽屉下面找,“呦,咋没见。等等——”他拿起桌上电话,问那边,“我下面放的那一箱子灯呢——你拿回家干啥?” 老板挂上电话,抱歉地对顾西说,“我媳妇不知道给拿家去了,要不你明天来,那些,都比这个好看,你看看你长这么好看,得用点好的。” 顾西笑着说,“那好,可我明天不能来,家里还在装修呢,如果我没记错,明天开始要弄卧室,回头我再来拿吧。” “行,行!”老板把那两盏灯还有灯泡递给苏小东。 俩人从里面走出来,顾西又买了两个花瓶。这个灯具市场属于综合的,还有工艺品。 她走到楼梯那边,看到远处几间玻璃房都挂着装饰画。 “咱们去看看。”她说。 苏小东把灯换了下手,“你还喜欢画?以前怎么没发现?” 顾西说,“嗯,才喜欢的。” 这些兴趣爱好都可以传染,以前她来过这灯具市场不知多少次,从来没有看过一眼。 苏小东问,“这种东西都花钱,你装修的钱凑齐了?” 顾西停住,想了两秒,想起来,她这个时候的确是钱有些紧,这房子是回国前,她买的期房,所以回来之后才住进去慢慢装。 装修都是分段来,倒不是她没钱,而是钱存了定期,分了几张存单,一个月只能取一张。 她笑起来,以前的自己可真有意思。 她说,“放心吧。我现在不怕损失那一点点利息了,毕竟时间也是钱。” 苏小东跟上,奇怪地打量她。 顾西的眼神已经挪到画上,那红色的,紫色的,大朵绚烂的牡丹,俗艳的颜色,却画的热闹。另一幅,荷花浅浅,水中映出倒影……她脚步挪了一步,一只小鸟停在芦苇上,嘴上却叼着一支麦秆。小黑眼珠带着玩世不恭。 “噗——”她一下笑了,“这风格,倒是令我响起一个人。” “想起谁?”旁边多个搭话的。 顾西回头说,“也是位艺术家——”她的话卡壳了,看着面前穿盘口衣服的男人,年纪不大,圆脸,手上捧着一个为了彰显气质的紫砂壶道具。 “方……方毕纯!”顾西上下打量他。 年轻的方毕纯面露喜色,“你认识我?” 顾西由衷地说,“我见过你的作品。” “真的?”方毕纯一点没有后世的做派,非常惊喜,“在这里见的,还是别人那里?” 顾西打量了一下这穷酸地方,这种散租的大厦,什么商家都有。她要说在外头见的,那就太假了。她说,“在这儿见过,之前我来看过。” 方毕纯抬手,摸摸头顶,“是吗?那我怎么没印象,这么漂亮的姑娘来,怎么能没印象。” 顾西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相见不相识,原来方毕纯以前也来过平城,她柔声问,“你还画猫吗?” 方毕纯说,“画呀。”他走到一边,“原来你真的来过,这边……这边都是猫。” 顾西走过去,透过上面的窗子顶,看到外面飘起了大雪。 一瞬间,她的心里也像下了雪。 世界已经变了,连方毕纯也变了…… 她越翻,心越凉,都是躺着的,坐着的,戏耍的,正常的猫。 直到翻到最后一张,一只猫立着,手里端着一碗饭 她想到自己和程琦的家,被方毕纯被迫挂上去的那只猫,眼泪涌了出来。 以后,他还会被程琦发现,并且捧上别人无法想象的位置。 如今,他却和自己是一样的潦倒。 眼泪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她如果从今天开始就交好方毕纯,等上几年,也许就能见他了吧? 可是见了呢…… 和今天和方毕纯一样,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记忆。 她闭上眼,把眼泪挤回去。 那她宁可一辈子不再见程琦,也不想看到他眼中陌生的目光。 “怎么了?”旁边的方毕纯都愣了,那明晃晃的眼泪珠子掉在水泥地上。 顾西松开那画框说,“没什么,我太喜欢这猫了,看着高兴。” “真的?!”方毕纯像遇上了知己,“没人欣赏你不知道。”他把那画抽出来,“你看看多有创意,端着个金饭碗,人模狗样的。” 顾西笑着点头,眼泪又落下来,她说,“你帮我签个名可以吗?在那画上,这幅我要了。” 方毕纯看了她一会,眼中没了惊喜,也没了莫名其妙。 “上面有签名,就在猫抱的饭碗上。”他说,用牛皮纸包的很慢。 顾西指着旁边的那副鸟,“这个叼麦秆的鸟我也要。” 方毕纯看她一眼,把那鸟提了过来。 他说,“一副大,一副小,你给八百就行了。” 顾西的钱包差点掉地上,“多少?” 方毕纯帮绳子的手停下,解释说,“其实我一副要价就八百,两幅收了你一副的钱,小的算是送的,你看你,喜欢的都哭了。真没有和你多要。” 顾西连忙摇头,“不……不是那个意思。” 她点了钱,不好意思直接给方毕纯,放在桌上,“您点点。”又不死心地问,“你,一个星期现在卖出去几幅?” 方毕纯说,“不一定,有时候一两幅,有什么一天卖两幅。” 顾西说,“那没有人赏识你,帮你开个画展,运作一下吗?” 方毕纯把钱放进抽屉,没有点,“那得有贵人,有些人一辈子都没。你以后喜欢什么画就过来,我朋友多,你喜欢什么作品都有,仿古的字画都有。” 顾西点点头,略苦涩地说,“一定会的。”而后又说,“你以后一定会找到赏识你的人。” “承您贵言。”方毕纯想把画给她,一看,她都没办法拿了。 旁边的男劳动力手上提着灯。 顾西也会省事,提议说,“要不你先帮我放着,过两天我要来拿灯,然后一起拿走。” “好,没问题。”方毕纯爽快地拿出笔,在牛皮纸上瞄准,“你姓什么?” “顾。”顾西说,“我叫顾西。” 方毕纯下笔潇洒,画出一个顾西,旁边几笔勾出一个圆脸。 而后他回头看着欣赏他的女客人,却发现那女客人已经走了。 ****** “顾小姐,你这是木板床,我是靠在客厅,还是扔了?” 顾西追出来说,“那个别扔,那是我们家的老东西,我正睡呢。” 工人把床板靠墙上。 顾西这里分段装修,只剩下卧室了。 她给床板后面垫了块毛巾,害怕把她新刷的墙刮伤。 过了会,后面的工人过来,她就把床支在了客厅,这房子给她一个人住的,一室一厅。 她的卧室暂时没办法睡了,刚铺上床单。 “苏——小——东”楼下有人叫。 顾西走到窗口,往下一看,一个激灵。 一个女孩,烫着长长的“方便面头”发。 这女孩她认识,就是这女孩介绍苏小东,认识的后来那个女朋友。 顾西靠在窗子上,纠结了。 按理说,这是别人的事情,遇上什么对象,都是自己的选择。 可是苏小东没有爸爸,就她妈妈带大他,他后来那么倒霉,都是因为开始谈错了一个对象。 下面苏小东已经打开窗子,和下面聊了起来。顾西很大妈地听了几句,人家约苏小东明晚去吃火锅。 “冬天……当然是吃火锅最好。一定是想苏小东买单。”顾西想。 “顾小姐,你来看看这颜色对不对?”工人在卧室喊。顾西连忙跑了进去。 ******* 顾西站在面包车旁边,看着方毕纯把画给她装进去。 旁边的苏小东偷偷在看表。 顾西当没看见。 灯具店的老板也把灯给她送了过来,她还多买了一棵假的圣诞树,另买了两盒装饰品。反正有车,一次装完。 这个时代,她才回国还没有工作。 面包车的门关上,她和方毕纯道了别。 苏小东开车。 他上了车,对顾西说,“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顾西看着前面的时间,5:20,她说,“该吃饭了,咱们吃饭去吧。” 苏小东磕巴了,支支吾吾不搭腔。 顾西说,“这么冷的天,要不回去吃吧,你妈妈说,昨天她在家做的酸汤面条。我觉得挺不错,外面的东西味精还多,还不干净。” 苏小东说,“那我送你回去,顺便让我妈给你下面吃。” 顾西透着前玻璃,看着远处路面上的冰,“那你呢?” 苏小东说,“我……晚上还有事。对了,你这车能借给我吗?” “不行。”顾西说。 苏小东侧头看她,好像不明白,她怎么可以板着脸说这么绝情的话。 顾西说,“你上次和你妈出去吃饭是什么时候?” “怎么了?”苏小东有点语气不耐烦。 顾西说,“你妈妈昨天和我说,你问她要了一千块钱,准备今天去请客。” 苏小东不说话了。 顾西继续说,“你妈妈都不舍得下馆子,在家里吃酸汤面,你知道一千块钱,你妈妈可以花多久吗?” “我知道。”苏小东随口说。 顾西不再说话,她这说的都太多了,要不是苏小东的妈妈昨天拜托她,她也不会这样说。苏小东今年也才22,这个年纪的年轻男孩,都怕在女孩面前没面子。 当然,她不是女孩,所以她觉得她可以说他几句。 一千块钱,去给不认识的女孩买单,她觉得这是毛病。 有本事拿自己的钱去。 “那要不……我带你一起去。”苏小东说。 顾西想,他大概觉得自己太麻烦,“嗯,那就去吧。”她说。 等下,她会让他知道自己更麻烦。 俩人开着车,到了饭店。 大厅转角的位置,一张八人台,已经坐着五个女孩,各个年轻靓丽。顾西一看阵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感情真的是人家闺蜜聚会,找个来买单的。 一个女孩说,“小东,这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要带人来。” 苏小东还没说话,顾西说,“我是他的女朋友,等会aa是吧,我会付自己那份的。” 全部的人都静了。 苏小东傻住,顾西那么漂亮,他们“青梅竹马”太多年,他可不敢想追顾西。 那几个女孩互相看一眼,露出鄙视的表情。 “方便面头”立刻就不高兴了,“是小东叫我们来吃饭的,我可不知道这顿饭要aa,我们也从来不aa。” 她又对苏小东撒娇说,“你怎么也没说你有女朋友,出来那么多次也没听你说过,本来还想介绍个女朋友给你呢。” 苏小东支支吾吾,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妈妈拜托了顾西什么。顾西特早熟,人也招邻居的喜欢,她说是自己女朋友,他心里知道是假,都不敢反驳。 那女孩一推他,“你到底怎么回事嘛,我都和人家说好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和人家交代?” 苏小东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等会把单买了,回头再说怎么罚你。” 顾西没料到自己都厚脸皮冒充了女朋友,那边还能这样,她想到苏小东的妈妈在家吃一碗酸汤面的情景,心酸极了,这世道,从来都是老实人吃亏,老实的女孩子会吃亏,老实的男孩子一样也会吃亏,这社会到底怎么了。 欺负老实人就那么心安理得。 顾西说,“我家住小东楼上,你前头叫他来吃火锅我都听见了,怎么是他叫你的?既然你叫他吃饭,理应就是你买单。你不想买我也知道,好,我说aa——你就说想介绍女朋友给他,但他有女朋友就是得罪你,还是得他赔罪买单。”顾西脸都要红了,为了这么点钱。但想到以绝后患,她说,“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一定要给你们买单。” “因为什么?”“方便面头”笑着靠在苏小东身上,“因为一向都是他买的。你生气吗?” 顾西气笑了,“刚刚那话不是和你说的。”她看向苏小东,“你明白了没有?” 苏小东脸有愧色,路上说了那么多,现在又这样,他一想也知道,一定是他妈妈和顾西诉苦了。他有点奇怪,以前顾西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 他推开那女孩,伸手去拉顾西,“咱们走吧。” 顾西拿包站起来,觉得这孩子还不是傻到头。 “穷货!”“方便面头”嗤笑道,“以后不用打电话给我们了。”说完她也站了起来,“走,换个地方吃饭。” 走的比顾西和苏小东还快。 顾西低声说,“没事,甩掉这些坏朋友就行,以后别让你妈妈担心了。” 苏小东点头。 走到门口,却看到那五个女孩还站在哪儿,又多了一个穿红色大衣的,刚来。 “方便面头”一看顾西他们出来,就对苏小东不阴不阳地说,“苏小东,你可过来看清楚,这就是我原本要介绍给你的女朋友,让你那小肚鸡肠的女朋友看看,我是不是骗你。”她一指,“你看看后面那本田,就是美美的车,要不是我们考验了你这么久,觉得你人老实,才不介绍给你。” 苏小东看那女孩。 这火锅店在街头,正是门前是一整条大路。 两边都停着车,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哪一辆本田,可顾西这次生气了,这招太歹毒,明明为了贪图人家的便宜,现在变成了考验。 何况那女孩,可不就是以后的那个祸害吗?原来是包装成白富美出场的。 她拉上苏小东,低声说,“你别听她们的,那女孩开的起本田,你也要不起,想想她一个月得花多少钱养车,真正家境好的女孩,也不会总算计让男人请客。” 苏小东侧头说,“我知道。就是没想到,好歹认识两三年了。” 顾西露出欢喜的表情,说,“里面那酸酸辣辣的,可真香,她们走了,要不咱们进去吃吧。我请你。” 苏小东抬手搭她肩膀上,低声说,“咱俩这样走比较像情侣,今天谢谢你,我替我妈请你。” 顾西侧头看着他笑, 那笑容还没扬起来,一束超强的光照在她脸上,令她侧面受光都睁不开眼,她和苏小东同时向光源的地方看去。 就是正对大门停的那两行车,此时最前面两辆亮着。 她看不清什么车,但从高度判断是跑车,只是那光太强,太没礼貌,她猛然被照的睁不开眼。适应了好一会,两旁还有别的店铺,都亮着灯,此时那些霓虹都变成了星星点点。 橘红色,黄色,一条条的光影,拉扯出令人炫目的感觉。 “嗡——”一声,爆发的引擎声从右边的车上发出。 长街安静,只有那车,蓄势待发,好像随时要碾压过来。旁边还有几个同样懵逼的美少女。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从车上下来,穿着大衣,立着领子。 顾西看到那身影,脑袋“轰隆隆——”一阵,然后她手脚就不是自己的,脑子也不是自己的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越走越近,走到自己跟前。 陌生中带着熟悉的样,因为年轻,多了精致,简直看见就想找地缝钻的耀目,何况他还是看着自己的。 “认识我吗?”他看着顾西问。 顾西脑子完全懵掉了,“……不,不认识。” 他又问,“你再说一次?” “……就不认识。”顾西想都没想。 他抬手,拉开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我就晚回来这么一会,你又招惹了一个?别告诉我这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顾西的眼泪冒了出来,好像这才知道不是做梦,怎么会不认识,就算是穿透时光的河多久,多远,她也可以一眼认出他。 她从不愿意承认,她第一眼看见他,就爱的不行了。 她扑进他怀里,搂上他脖子,痛哭道,“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在这儿?” 第184章 夏听音 这火锅城是红火地方,占着街头的优势,门口一串红灯笼红艳艳的。 里面火红的锅底翻腾着,上面堆满辣椒,白色的鱼汤咕嘟嘟冒着泡,出来又酸又辣的味道。 细碎的雪从天上落下来,霓虹光罩着的地方才能看到。 顾西搂着程琦,感受到身高的不同,他没有以前高,自己也比那时候高,她高兴的简直脑子成了空白。 中一万次,一亿次大奖,也不会这么开心。 何况她还从来没有中过奖。 程琦也早已把她掐到怀里,失而复得又心有余悸。 旁边人已经全懵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这正饭点呢,人来人往,这俩人旁若无人的太过。 旁边的几个小美女更是想,这男孩长得令人眼花缭乱,可他到底是“孩”呀? 那脸上的青涩劲,高中生吧…… 随后小美女的目光直刷刷去洗礼苏小东,而后又看搂着难舍难离的那俩人。 ——这被活捉劈腿,搂着哭一哭就行? 雪落的渐渐多起来,小雪粒砸在地上,被风一吹就滚去一边。 顾西简直不知该怎么办,她咬着程琦的衣领说,“我想都不敢想,你怎么在这里?” “找你。”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我在车里定了定神。” 顾西推开他,她有好多话想说,但这里不是地方。 却腰上一紧,程琦箍住她。 顾西说,“回家,咱们回家。” 程琦这才松手。 她手垂下,握着程琦的,对旁边的苏小东说,“这我男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又对程琦说,“这是我邻居,他妈妈请我来帮他解决一下面子太薄,总拉不下脸拒绝帮人买单的问题。” 随着她利索的言语,程琦默契十足地往旁边小美女的地方望去。 那几个女孩转身比旋风还快,立马就互相拉着走了。 苏小东简直不知道该给一个什么表情好。 程琦转回脸,略带责备地看看顾西。跨时空见面也无法影响他吃醋。 顾西晃着他的手,高兴的不知所措,知道程琦吃醋都高兴,想开玩笑说,“早知道让你来了”。又想说,“果然女孩见到帅哥就会忍不住注意形象”,但她心里太激动,所有的话就卡在了嗓子。 可现在怎么办?刚刚要进去吃饭的,现在她迫不及待要和程琦说话,真是一分钟都坐不住。 但又怎么好意思说不去。 她攥了下程琦的手,“吃饭了吗?咱们一起先吃饭吧。” 程琦说,“恐怕不能吃了,我是来接你的,咱们今晚就得走。” “今晚就走?”顾西没问去哪儿,反正以后天涯海角,他们一定都是一起的。 程琦说,“对。” 苏小东早已不自在,他也不想吃这顿饭,连忙说,“顾西,那你和男朋友说话,咱们改天吃饭。——就是车里的东西怎么办?” 顾西看向程琦,“有时间让我把买的东西拿回去吗?” 程琦手搭上她,熟练成熟地姿态,柔声问,“当然。我陪你回去,顺便收拾行李。” 苏小东朝他的面包车去。 顾西对程琦说,“你知道我家吗?如果知道咱们在楼下碰头,这样让人家开车自己回去不合适,都是给我买的东西。” 程琦抬手捏了下她的脸,依依不舍的味道。 顾西说,“你没开车吧?” “有人开。”程琦说。 顾西这才放心,她和苏小东一辆车。 到院子里的时候,程琦的车比他们早到。 雪落的多起来。 顾西拉开面包车的车门,那跑车门打开,每辆各出来两个人。 程琦依旧从副驾驶下来,走过来。 顾西看到另一辆副驾驶下来的人影,低声说,“阿进也来了?” 程琦说,“他非要跟着。” 顾西说,“你怎么弄这么张扬的车过来,邻居现在肯定都在楼上看。” “赶时间,车是到了这边老三借朋友的。”程琦说,“反正回头咱们就走了。” 他回头招招手,开车的两个人过来帮顾西搬东西。 顾西退后一步,这俩估计是代驾。 苏小东和顾西打过招呼上了楼,他觉得压力很大。 顾西合上车门,带人上楼。程进竟然坐回了车里,故意躲着不和她说话。 ******* 搬东西的人关上门出去。 程琦打量着顾西独居的住处,白色的花盆,里面是绿色的草生植物,床支在客厅,卧室里有涂料的味道,他走过去,开了灯,刚刚刷干净的房子。 对面的门一开,顾西从洗手间出来,擦着手。 他看着顾西,几步之间,时间好像拉长停顿了下来,外面的风也停了,雪也停了…… 程琦上前一步,狠狠把顾西抱进怀里。 顾西的眼泪又涌出来,这时没了外人,没了陌生,没了不可思议,她哭着说,“我刚刚在洗手间里掐了自己好多下,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在这里?” 程琦把眼泪揉在她肩头,“那个……那个顾惜回来了。你去西班牙的时候,我已经查出平城的事故,知道了你是谁……”他狠狠把眼睛埋在顾西肩头一下,吸干眼泪,又说,“她一下飞机,我们就觉出不对。我没了你——我不能没了你。” 他心里也激动,说的乱七八糟。 顾西紧紧抱着他,非常陌生的身体,但是令她都可以忽略,因为透过不一样的体型,不一样的声音,她的心里还是那个人。 “可你怎么知道是我?”她说,“我的意思——我是我?” 程琦松开她,手伸上去,抚上她的脸,“我见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是曾相识,我以为是眼神和感觉。后来死了才发现,这事情不对。” 顾西痴情地看着他,心疼地问,“你怎么死的?” 程琦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与她呼吸相闻,“……我开车冲下了大桥。” 顾西的眼泪流了下来,“你怎么那么傻?” 程琦说,“我想到,你出现一场,就是为了救我……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世上,再没人爱我,像你爱过我那样……那一刻,真的撑不下去了。” 顾西搂着她,哭的泣不成声。 他何尝也不是,他们都是只有彼此,孤独的人。程进喜欢崇拜程琦,但是却不懂程琦。他的父亲,和程琦也不亲。程琦只有在她面前,才会不讲理,会发脾气。 她走了,就没人再懂他了。 而她自己也是,她照顾顾念,顾念才会对她也好。 可顾念并不是了解她的人。 能够彼此了解,依偎陪伴,生死相许的——只有程琦和她。 她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心眼的家伙,会任性到这个地步。真是又心疼又开心。 “可你……可你怎么可能也回到这时候?”顾西擦着眼泪,“难道你也抢了别人的灵果?” “什么灵果?”程琦问,手指摸着她的脸,帮她擦眼泪。 顾西就把她抢灵果的事情说了。 “原来是这样。”程琦的拇指滑过她的脸蛋,“可我没有。我醒来就到这时候了,然后我知道你一定也在的。” “为什么?”顾西拉着他的手指。 程琦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抢了三个灵果,可是什么资源优势也没。原本我还有些奇怪,现在一想,大概因为你得来的手段不正道,所以只能过这种非主流的生活。” 顾西吸着鼻子说,“……你这样说,我竟然无言以对。” 程琦摸着她的头,柔声说,“或许是种福气。正因为你有抢来的那东西,才能救了我,也把福气给了我。让我和你一起,都有回到过去的机会。” 顾西摇头,心里茫茫然的,“我不知道。” 程琦一把搂上她的腰,把她压在了墙上,“也许……你变成那个顾惜,就是为了把29岁的我带回来。”他深情地望着顾西,靠近,吻落在她脸上,那气息陌生刺激,顺着往唇畔而来,顾西连忙后躲了一下。 程琦伸手捂上她的眼睛,“你别看我就行。” 顾西摇头,“心……心理压力太大。”她拉下程琦的手,“你好歹给人点时间适应一下。” 程琦停了几秒,说,“好!”身子却向前,更用力地压她。 顾西推着他,脸都红了,“这真不行,你别闹。” 程琦和她僵持了一会,才依依不舍放开说,“那你快收拾东西,护照带上,上面还有签证吗?” “没了。”顾西往衣柜方向去,在衣服下面翻压着的护照。 程琦说,“没事,我让人给你办,咱们去英国结婚吧,那边16就可以。” 顾西扭头,傻看着他,“你说什么?” 程琦帮她在柜子里翻衣服,好像很感兴趣她这个年纪都穿什么,用什么。 一边说,“马上圣诞假期,我这会还正上学呢,你和我一起过去,等圣诞的时候,我就安排咱们排期去结婚。” 顾西说,“……几,几岁结婚?” “16,我都过完生日了,下个月就17了。” “不不不!”顾西连说三个不,“这绝对不行。” 程琦挑出来一套内衣,放在床上,“你的旅行包呢?” 顾西拉开柜子,拿个拉杆的小箱子出来,一边说,“和你去可以,以后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可结婚太早了。” 程琦说,“行!都听你的,但你快点收拾,咱俩不能一直在这边说话。阿进还在楼下呢。” 顾西收拾了几件衣服,把护照和存折都装上。又拿出几条新的床单,“咱们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把家具盖上。” 程琦给她帮忙。 床单落下,罩住沙发,顾西说,“对了,我见方毕纯了。” 程琦拉床单的手停了一下,“在哪儿?” “这边的灯具城,我买了他两张画,才八百块钱。你敢相信吗?” “八百?”程琦也愣了愣,而后大声笑起来,“我怎么没有听他说过……” 顾西也笑,“当时我都懵了,才要八百,还是两幅。” 程琦指着那两幅牛皮纸包的画,“带回去我看看。” 顾西点头,“——对了,你现在这年纪,已经开始接触现代艺术品了吗?” “当然还没。”程琦说,“你要想弄,以后可以先收,反正方毕纯那个圈子里的,后来你也都认识。” “你来吧,我顶多认识他们人,不会看画。” “我还得上学。”程琦走过来拉上她手,“走吧,今晚住酒店,签证办好咱们直接就飞。” 顾西说,“……还好我已经毕业了,不用再上一次学。” 程琦左手拎着两幅画,右手拉着顾西,顾西左手和他相握,右手拉着小行李箱。 俩人锁上门,留下一间罩着各色床单,刚刚装修好的房子。 ****** 俩人情意绵绵走出大厦。 顾西一眼看到程进。 他终于坐不住出来了,此时靠在车旁,警惕而审视地打量着她,但因为才十几岁,表情就显得特别叛逆。 他看着顾西和程琦手拉手走近,掏出烟放在嘴上,故作深沉地掀开打火机,点燃,烟雾袅袅升上去。 顾西拉了拉程琦的手,光明正大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说,“阿进,你不用那样一脸防备的看着我,我认识你。” 程进拿下烟,看着她,不想理又怕他哥的样子,最后哼了一声。 顾西说,“你不信,我真的很了解你,比如说,你是5月25的生日,不爱吃面,要吃只吃意大利面对不对?” 程进看了程琦一眼,用天降狐狸精,我讨厌你的表情说,“不是,我最爱吃面。” “咦?”顾西摇头,把箱子拉到脚边,站定,“不可能。那你告诉我,你吃最普通的担担面,一般加几个鸡蛋?” 程进想也不想地说,“加一个。”两个胆固醇太高了,他这样想。 顾西不厚道的笑起来。 程琦宠爱地看着她,对程进说,“这就是顾西。还有,担担面里没有蛋。” 程进眼神怨念,他就是不吃面又怎么了,这一定是他哥说的。 第185章 夏听音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酒店,酒店是一早订好的,顾西一个人一间房,程琦和程进一起住。 安顿好之后,程琦理所应当来找顾西,却被顾西挡在了门口。 她扶着门低声说,“你要干嘛?” 程琦说,“你说呢?”他推开顾西进来。 顾西看门合上,连忙转身追着他问,“你不会想今晚和我住吧?” 程琦点头,走到套间去看床,坐在床边,他摸了摸去掉床披的白床单,说,“咱们委屈几天,我都想好了,等到了那边,咱们就买套房子……” “不不不!”顾西走前一步打住他,“先不说后面,说今晚,你不能和我住。” “为什么?”程琦略意外地仰头看着她,“你不看我不就行了。” “那是不看的问题吗?”顾西小声说,“万一警察来酒店突击检查,你知道和你现在的年龄在一起,我是犯法的吗?” 程琦说,“……酒店还有警察突击检查?” 顾西不想讨论他活的不接地气的问题,说,“真的会有。” 程琦左右看看装修,“五星级也有?” “也会有的。”顾西表决心的语气说。她看他坐在床上都想伸手去把他拽起来。 “那咱们回你家去。”程琦说,“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回你家去住。” “好。”顾西很有默契地准备配合,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那阿进怎么办?他是真的未成年,你让他一个人住酒店吗?” 程琦一愣,伸手把她拉住,“等等!”手上使劲,把顾西扯到身边,“——还真是个问题。” 顾西被拉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站着,她柔声说,“还是先去吃饭吧。” 程琦伸手搂上她的腰,头埋在她身上,闷声说,“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我也是。”顾西说。 程琦紧紧扣着她的腰,比以前强烈一千倍,一万倍的爱意焦灼地考验着他。他不想和顾西分开,生怕一分开,又没了以后。 他的手臂伸过去,箍紧顾西的腰,说,“顾西……你说咱们不会再分开了吧。” 顾西从那话中听出惊魂未定的味道,不到绝望处,不信神佛,她抬手,搂着程琦,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我爱你懂你,你也爱我懂我。到了今时今日,纵然明天就是咱们最后的日子,我也觉得没有遗憾。” 程琦搂紧她,心酸和委屈,唯一心疼他,懂他的人,此时被他抱在怀里。 “你心里怪我吗?”他皱眉,觉得痛彻心扉的那种痛又开始折磨他。 顾西温柔地说,“没有!那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她的行为是她的选择,别人的确没权利指摘。只是,人生有各种各样的机缘,谁知道是不是会有一天龙穿凤,得了乘龙跨凤的机缘……等她的机缘到的时候,也许就会因为那些年少轻率失去机会而已,对自己负责的人,才能肩负更大的责任。这世道最公平不过。” 程琦说,“……那样的女孩子,别说等她乘龙跨凤,”他抬头,看着顾西说,“你知道吗?我不和她计较她掐死了你,让她走。她竟然还想要钱,反问我——那你就白睡我了?” 顾西抬手捂上嘴,看着只有16岁的程琦,眼中写满百感交集。 程琦说:“你知道我看到自己爱过的那张脸,说出那种话的心情吗?简直是……所以我让她去整容了,答应給她买套房子,每个月给她10万。” 顾西静了静,放下手叹了口气,“你这也……太狠了。她想事情简单,以前没钱的时候,都拿念念的钱去倒贴人,现在又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了两年。你给她那么多钱,我真不敢想,她会变成什么样?” 程琦冷笑道,“那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上次你打我之后,我给大家说过,你是我的心上人,免得她以后用着你的面子,到处去给你丢人。” 顾西想到那时候,摸摸他的脸,心疼地说,“那只是一个不属于咱们的误会。” 程琦点头,站起来说,“咱们先去吃饭。回头还有别的事情,咱们再慢慢说。” 叫了程进,这三人组合太有趣,顾西现在成了唯一的成年人,还得当他们俩的监护人。 程进特别不高兴,因为他死活想不通,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怎么闯到他哥生活中的。他哥当然不会和他解释顾西是谁,怎么认识的。 所以小小少年很烦恼,这一次,他没了先入为主,知道这女孩救过他哥,又加上顾西比他们大,关键还来路不明,心里就更抗拒。 到了早餐桌上,这种抗拒就更明显。 因为他发现,上周还正常的哥哥,现在说的全是自己听不懂的话。 程琦把果汁熟门熟路放在顾西手边说,“等会取护照的人就过来,咱们随后过去,拿了签证就飞。” “先办旅行的吧,旅行的快。”顾西说。 程琦把面包涂了点果酱,递给她,“你有什么吃惯的东西要带过去吗?” 顾西想了想,“没有,不过你这时候不是在美国那边上学吗?” 程琦说,“那边结婚年龄和英国不一样。我在什么地方上学都一样,不上都行。” 顾西说,“那还是要读完的。” 程琦说,“你想想,真的还有什么想带的吗,后面两三年说不定咱们不回来。” “好。”顾西咬了口面包,皱眉,“这果酱怎么这么甜。”她递给程琦,程琦熟练地咬了一口,拿起小盒看了看,“不是你常吃的牌子,那别吃了。” 顾西放下面包,又说,“那阿进上学怎么办?” 程琦说,“他跟着我们,或者回头给他找个寄宿学校。” 程进坐在旁边,神情越来越茫然,他忽然感觉,好像自己多了一对传说中的父母。 第186章 夏听音 飞机在西斯罗机场降落,顾西和程琦,程进一起下飞机。 程琦没有行李,左手领着顾西,右手拉着顾西的行李。程进别别扭扭推个行李车跟着。 从机场出来,三个人面临很多问题。 程琦低声和顾西说,“这时候,我还没有在这边置业,咱们还是得住酒店。” 顾西非常意外,感情他带自己奔前程,前程未定。她低声说,“住酒店就住酒店,然后租个带家具的公寓就行。不过咱们都是旅行的身份,租房不容易,你银行有多少钱?” 程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多少钱?” 顾西非常意外他的反应,她本来的潜台词是如果钱太多,别让人家知道了。她说,“咱们没有学校,你租房人家都未必租给我们,如果银行有钱还好看点。”她靠近程琦,“你是不是没钱?” 程琦靠近她,“……有几千镑。” 顾西惊呆了,才几千镑也敢带女朋友私奔,还敢说要结婚,还敢说要买房。她的男人显然被重逢冲昏了脑子,以为还和以前一样呢,从未缺过钱,最次走到各处也有供奉。 她使劲捏了捏程琦的手,“你真是耽误事,没钱不早说,我好换了英镑再出来,现在只有个存折。” 程进站在后头,拿出香烟来。 顾西伸手给他夺走,“你才几岁就抽烟。” 程进被抢懵了,想发脾气又不敢。 委委屈屈看着程琦。 程琦年轻白净的脸板着,成熟的做派看都不看他。 顾西把烟扔在旁边垃圾桶里。 拉着程琦说,“先住酒店吧。几千镑也是钱,能租到房子的。” 程琦说,“能挣到钱,一点点时间就行。你别管。” 顾西点头,程琦会玩对冲,又是搞基金的,以前的历史曲线图估计都在脑子里印着。她倒是不愁。 三个人找了家酒店住下,开始慢慢看房子。 正是圣诞假期,程琦想的很好,可是租的房子都不怎么好,这个时候,伦敦还没有大规模开始兴建住房,他能看上的房子要不都太贵,要不就还需要装修。 连着找了几天程进没了兴趣,顾西也总管他,他不自在,就给程琦说要走。也不管快要过圣诞。 程琦求之不得,连忙买了张机票把他送走了。 顾西的旅行签证是六个月,她和程琦重逢两周,真是连话都没有好好说过。 程进走的那一晚,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和程琦一起说话,他们在程琦的房间,从她变成顾惜开始,一桩桩,一件件说起。 程琦听的又心疼,又心酸。 他也仔仔细细给顾西说了之前的事情,顾西靠在他身上,俩人说到天都快亮了,还觉得没有说完。 俩人就那么睡着了。 顾西是被桌上的手机声吵醒的,震动,她拿过电话看,侧头看到程琦躺在红丝绒的靠垫上,睡的正香,顾西心酸地想,青春期的男孩子正是长个子瞌睡多的时候,她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搭在程琦身上。 接了电话。 是房屋中介,他们昨天约了要去看一个附近的房子,刚刚打电话问她今天能不能去。顾西回房间洗脸刷了牙,过来看程琦还睡的香,就拿了钥匙和检查房子的清单,自己到了对面街的中介公司。 他们开始还选区域,现在已经完全遍地撒网了。 很多不租给他们这种持短期签证的。愿意租给他们的又都是烂房子。 所以她觉得自己这样先看看也好,合适再叫程琦一起。 这次看上的是两室一厅。 改建房,一楼是一户,他们在二楼。 卧室的墙被刷成蓝色,顾西一看就很喜欢,她拿着清单,那都是之前看房程琦挑过毛病的地方。 一一看了,洗手间没有不实用,布局合理,床旁边一米半的位置,还有大窗子,推开可以看到楼下远处的菜场。再远处有个尖顶的教堂。 她想象着,如果挂上白色大大的窗帘,这房子早晨起来就会很漂亮。 她很高兴,又去检查厨房…… ****** 酒店里,程琦醒来,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毯子,随即他立刻惊觉地坐起来,身后的红丝绒靠垫掉在地上。 他管也没管,一跳而起,连忙左右看看。 看清这酒店房间,他脸色更加意外惊讶,大床,吊灯,双人沙发,床上扔着件衣服,像是他的睡衣。 他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神色就带上了恐惧。 两步来到洗手间,看到桌上的电动牙刷,牙膏……冲到衣柜前,拉开衣柜,里面挂着他的衣服…… ****** 顾西回到酒店,手里拿着刚刚中介给的介绍单,一路都快要哼歌了。 走到程琦的房门口,却看到门大开,服务生正在打扫卫生。 顾西笑着去开门,程进走了,退一间房也是应该的。 一开房门,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屋里没人。 也没有程琦搬过来的迹象,和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从屋里出来,问隔壁打扫房间的,“里面住的人呢?” 那服务生摇头。 顾西坐电梯来到楼下,问接待处的人。是位五十多岁的英国绅士,人家查了一下说,“退房了。” 顾西问,“退房了,那人呢?” 那位去问房间里休息的同事,一个女孩走出来说,“看到有车来接,很多人,他就走了。” 顾西懵了,她上楼,一想,猜出来可能是程琦家的人找来了,大概不想暴露她,所以他走了。 顾西一边想一边收拾东西,这可不行,既然程琦都走了,她也不能继续在这里。 她没什么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合上箱子,她在口袋里掏,掏出来一张50镑,一张20镑,还有些零钱。 顾西跺脚,“这家伙害死我了,我没有钱呀。” 她这边可没同学,还好酒店是提前交钱的,不然她这钱,一天房费都不够。 她拉起箱子,现在庆幸,还没到中午,又一想,他们提前交了几天的房租,不知道今天还剩下多少。 她到楼下问了问,人家告诉她,预定过也不能退款,还有两天。 顾西想了想,提出让人家给她换一个房间,再住两天,好过露宿街头。 她抱着电话坐在屋里,觉得程琦一定会尽快给她打电话的。 她没有钱,他最知道。 忽然……她扔掉电话拿过来自己的包,在里面一阵翻,翻出化妆包,护照,又找到地铁票,她打开票夹子,里面一摸,摸出来一张银.行.卡。 她按在额头上谢天谢地。 这还是那天她去唐人街买东西,程琦不想带包,随手塞给她的,他和她一起,现在越来越懒,出门有时候连手机都不拿。 顾西现在有了卡,就没那么心慌。 她的存折,是无论如何在这边拿不到钱的。 她换了衣服,找到就近的提款机,先取了250镑出来,银行一天最高就给取这么多。 手机响,是房屋中介打来的,她这才想到,还要去签约呢。 可是没有程琦的护照,银行证明,她去有什么用。 唯有接了电话,推了那房子。 马上就要圣诞了,顾西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陡然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她是旅行签证,又不能打工。 程琦不见了,她是等着,还是怎么办? 没有他,这么贵的酒店,一天100镑,顾西也不敢住了,她可以每天取250,然后100付给酒店,那万一哪一天取不出来怎么办,她还得攒点钱,以防万一需要买机票。 顾西去旁边超市买了点面包,心里并不是太悲观。程琦有她的手机号,如果能联系,他一定会找她的。现在她唯一怕的,就是不知道他家里人会不会来找事。 他毕竟年龄在哪儿,他父母要是来了,她就只有听着的份。 想到这里,顾西停在酒店前台,那个五十多岁的绅士范前台正在看着她笑。 很友好。 顾西想了想,走过去,把面包放在柜台上,问人家,“你要吃点面包吗?” 那人笑着摇头,“谢谢——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有。”顾西说,“我听人说,英国有地方16岁是可以结婚的,是不是真的?” ****** 程进看着他哥,左看,右看。 程琦说,“看什么,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英国?” 程进说,“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现在在美国?” 程琦皱眉,不愿被人亲近的表情说,“我觉得这事很奇怪,我也不是像被绑架,就先回来了。我明明记得那晚和你还吃了晚餐,为什么睡一觉,我就在英国了?” 程进呆呆地问,“哪一天?” 程琦想了想,“就是你说要装圣诞树的那天。” 程进头向左看,大大的圣诞树正五颜六色的亮着,绚丽华美,他又看向程琦,“哥——哥——那都快三周了。” 程琦眉头皱的更深,“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 程进心里哇凉哇凉的,还有点怕,他警惕地看着程琦。 程琦对上他防备的眼神,烦躁地站起来,“不想说就算了。”他往房间去。 “哥——”程进叫停他,小声问,“顾西呢?” 程琦转头来,看着他问,“什么顾西?” 程进:“……” ******* 程琦在屋里走来走去,脚步迟疑而凝重,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精神分裂之类的病。 刚刚程进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他在飞机上一直都没有休息,躺在沙发上,他甚至有点不敢睡,生怕一睡,自己就又变了。 ******* 顾西提着面包从超市出来,又顺便在提款机取了250,看到机器吐出来钱,她也不数,直接塞进了衣服内口袋。又进了超市,在里面转了二十多分钟,买了一本杂志,确定没人跟踪,才离开。 她一个人在外,什么都要小心。她已经攒了五个250,搬了一个一天50镑的酒店,所以存了快一千,这些钱,够她买机票回国。但现在圣诞机票有点贵,如果平时,只要400就能买到机票。 她这只进不出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她来的急,也没有带厚衣服,一件大衣得50镑,她裹上大衣,嘟囔说,“如果明天能取出来250,就去买件大衣。——还是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卡就被停了。” 手机在口袋响起,她的心一跳,连忙钻进旁边的一个红色电话厅里。 “喂——”她拿着电话,有预感般,觉得心都在发抖。 “西西——我!”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声带稚嫩,却饱含无奈和焦灼。 顾西千言万语,拿着电话说不出话。 “你现在在哪儿?”程琦问。 “……你在哪儿?”顾西反问他。 那边停了一会,喧闹相拥的情侣从电话亭外面走过,程琦说,“美国。” 风从电话亭下面的缝隙吹进来,令顾西觉得冷的不是脚,而是心。 “是你家人抓你回去的吗?”她问的小心翼翼。 “不是……”程琦说,“你现在住什么地方,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就到,见面了再说。你这几天怎么吃饭的?” 顾西说,“我以为你家人把你带走了,怕他们来找我,就搬了家酒店。不过咱们之前的交了钱,我又不舍得,就住完了,现在住在北边三区,这边有很多酒店。” 程琦说,“都是我不好,这事我见面和你解释,还有钱吗?” “有。”顾西说,“我找到了那天去唐人街,你顺便塞在我交通卡里面的银.行.卡。” “那就好。”程琦说,“真是……吓死我了。” 顾西拿着手机,抿着嘴,感受着对面,来自程琦的沉默和沉重。她说,“……没有事情可以分开我们。就算你不在,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的。” 程琦不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从对面传来。 顾西说,“程琦——要不我先回国吧。你这个年龄,根本身不由己。我问过了,就算去到英格兰和威尔士,那里能16岁结婚,可也必须有父母和监护人的同意书。”她的声音慢下来,异常温柔,“没人会同意咱们的。我不想——我们什么都挺过来了,却挺不到你的18岁。”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远处的商场门口,有小童在唱圣诞歌……圣诞灯一闪一闪,闪出,年年都一样美的景致。 ******* 程琦走出机场,远远看到顾西,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把顾西搂到怀里。 顾西把自己的脸埋在他大衣里,低声说,“还好外国人看不出咱们中国人的年龄。” 程琦侧头狠狠吻她的头发,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俩人坐地铁回到顾西租住的酒店。 她怕程琦难过,故意今天还搬了一个好的,又在早晨出去买了件大衣,穿的暖暖和和去接他。 可程琦一算她口袋的钱,也猜到大概。 他脱掉大衣,郁闷地说,“咱们有问题了。” 顾西给他倒了杯热水,用他们自己买的烧水壶。 程琦接过杯子,放在一边,拉着顾西说,“我问你,你回到22岁,那么22岁的你,现在在哪儿?” 顾西眨着眼睛,给他一个茫然脸,“我回到过去,我的过去当然是没有了。” 程琦站起来,在屋里焦灼地走了两圈,走到她跟前,顶着一张令顾西无法直视的稚嫩模样问,“那为什么我的16岁还在?” “什么意思?”顾西抬手,摸着自己心口,她真的不想再承受任何打击了。 程琦说,“记得那天我和你说,话说一半没说完,我死了才发现这事情不对,——以前我没给你说过,我在医生那里,一直有段奇怪的看诊纪录。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 顾西坐倒进沙发里,战战兢兢地说,“你别吓我。” 一个这样的孩子,里面是29岁的程琦还行,如果真是16岁,——他们可真完了! 第187章 夏听音 风在窗外呼呼的刮着,程琦心很伤,生怕看完女朋友这一眼,下一眼他就睡过去换人了,再醒来完全没有时间差,好像刚刚才说话说了一半一样。 他站起来,拉着顾西说,“那天,我们俩正睡,我一醒来,就发现已经到了美国。然后程进看到我,眼神又惧又怕……”他盯着顾西的眼睛说,“你能想象我和他说我要来英国的时候,他的那个表情吗?” 顾西认真地说,“应该可以想象。” 程琦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提袋,“我觉得那孩子这次长大说不定得有心理阴影。” 他一拉拉链,棕色牛皮的旅行包打开,里面全是钱。 他一边往外拿一边说,“这钱你留着。” 顾西凑过去,英镑值钱,这会和人民币1:13,这里可不少,她说,“你怎么忽然有这么多钱?” “本来也挺有钱的。我就是没回家去,我存的有钱。” 顾西走近两步,看堆在床披上的越来越多,她说,“这里有好几十万了,干嘛不寄过来,我这边没有银行,你给我这么多现金多危险?过海关的时候还得申报。” 程琦看着她,苦恼地说,“我用银行寄给你,十几岁的那个醒了,一看银行少了钱,以我的吝啬劲,还不立刻就找来了。” 顾西不忍直视,转开目光说,“那来了咱们录段视频,和他解释一下多好。” 程琦郁闷地说,“不行,那他要爱上你了我怎么办?” 顾西佩服地看着他,点着头说,“我竟然非常理解你。” 程琦把钱都放在床上,厚厚的一堆,“你快点,找地方放起来。” 顾西说,“你怎么不放在你的旅行包里。” 程琦说,“不行,他要醒来,看到旅行包不见了,也会找的。何况我要这包有用,我得伪装成自己来旅行,万一他醒来,看到熟悉的行李就会走的。放心,他爱面子,下次会自己偷偷走的。” 顾西听的一愣一愣的,而后她感慨地说,“……真是难为你了。——还有小时候的你。”说完低头去整钱,都是对折一沓一沓的。 她把钱放进一个塑料袋里,塞进了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她说,“这里到底多少钱,早前我看了一个房子,本来给咱们租挺好的。” 程琦说,“什么房子,要不现在再去看看,也许还在。” 顾西摇头,“这不是个事,你总两边跑,以后我们怎么办?” 程琦坦白地望着她,“这事情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赶紧先取钱给你送过来,别的事情我还没有想。” 顾西放下钱,去洗了手,出来搂上他,“……要不我和你去美国吧。” “去美国?”程琦只想在这里,这里可以16岁结婚。 顾西低头看着他,说,“你想想,你每次一醒来就在美国,他一醒来就在英国……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她说着可怕,又觉得可笑。 可是,可笑之后还是可怕,她搂上程琦说,“会不会,有一天,你醒不来了?” 程琦果断地摇头,“一定不会,这一定只是暂时的,十几岁的记忆我都有,所以这个节点他完全是多余的。何况你的情况可以证明,年龄大的那个有优势。” 顾西不知说什么好。 想到一件事,又颓然坐在床上。 程琦立马着急,蹲在她面前,“怎么了?” 他那样子,少年一样,顾西完全不想看他,她转开脸说,“我就是刚刚想到,如果要去美国,我还得回国签证去,这真是瞎折腾。” 程琦:“……” 爱情的力量是庞大的,顾西和程琦现在已经不止是爱情的问题了,他们生死相随,现在想去英国结婚显然是不行了。 所以准备偷摸去纽约。 还好顾西以前留学就是在美国,这地方对她更熟一些。 拿到签证,已经是年后。 程琦早回去了,他中间又换来换去了几次,个中搞笑心酸,顾西已经不愿意想。 程琦给顾西安排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公寓,是一个1920年盖好的连排别墅,装修的很漂亮,白色床上挂着白纱帐,木地板,但床下铺的也是白色地毯。 顾西很喜欢,他激动的抱着顾西转了好几圈。 “你为我牺牲可太大了。都跟着我。” 顾西觉得翻个年,这孩子都大了一些,她说,“别说傻话,我不争分夺秒和你一起怎么行。” 程琦把她抱到窗口,指着远处的房子说,“我住的离这儿近,以后我天天能来看你。” 顾西看着他笑。 他空了一下,修正说,“他不醒的时候我就来。” 不等顾西说话,他又一抱顾西,旁边有三层高的台阶,程琦抱着顾西上去,按下去门把手,玻璃门就开了,风灌进来,程琦说,“看还有大大的阳台,你可以在这里看书烧烤晒太阳。” 顾西搂着他的脖子,心疼地问,“我沉吗?” 程琦说,“不沉,怎么会沉。以后咱们就住这儿了,你就每天去逛逛街,玩一玩。反正你也没有休假过。” 顾西点点头,转头望去外面,“其实我才毕业离开没多久你知道吗?竟然一转眼又回来了。” 程琦把她抱回去,带她去洗手间洗手,热水哗哗哗,温暖了两个人的手,顾西低着头,温柔的眉眼,柔声说,“以前你总喜欢给我洗手,给我穿衣服……就算咱们吵架的时候,我也没有忘记过。” 程琦的手指,在水下勾着她的手指,知道顾西和他一起精神压力大,他现在最多只敢抱抱她,亲亲无关紧要的地方。 他说,“等我18岁的生日一到,咱们就去注册,这还有一年多,你可以挑喜欢的婚纱,到时候咱们婚礼简单,你别嫌委屈。等以后,咱们回到以后了,你想办,咱们再办场大的。” 顾西摇头,那眉在描金的洗手镜里格外清丽如画,她说,“我不在意那些,结婚是为了最亲的亲人看,反正我的亲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所以咱们俩好,我什么都不在乎。” 程琦从镜子里痴痴望着她,觉得这画面竟然美的是曾相识,他垂着头,水下揉着她的手指头,他关了水,拿过毛巾来裹上顾西的手,柔声说,“我也一样。我只有你。没有你,我26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所以我现在,就是你一个人的。” 顾西轻轻靠过去,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垂着眼睛,轻轻地说,“我知道。” 程琦的下巴,揉着她的头发,从镜中,看到顾西坐在大理石的台面上,靠在自己怀里,姿态温柔。而自己的样子,却不是熟悉的自己,他搂上顾西说,“我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为了你活着……” 说着,他抬起手,按熄了灯,靠了过去。 ****** 车在一栋庄严规整的建筑前停下。 车门打开,程琦下车走了进去,门口写着镀金的牌子fort。 程琦坐在fort对面,神情苦恼地说,“我……我总觉得我生活中有一个女的,令我非常困扰。我晚上不能睡,一睡醒,我就怕我又到了伦敦,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小酒店里。” fort觉得这种情况很奇怪,嗑药都达不到,因为要中途坐飞机,他不可能嗑药一路保持high到英国。 于是他问,“你最近一次醒来在伦敦,是什么时候?” “已经有一个月前了。”程琦说,“可我今天想说的不是这个,虽然我不在伦敦,可她还在。” fort靠在椅子上,专业地注视着他,“怎么说?” 小程琦苦恼地说,“之前我是困惑,很担心,不知道哪一个早晨自己醒来就到了伦敦。后来没有了,我回到美国,她不在,可我还觉得她来过,我的衣服上有长长的头发,你看……”他拿出一根很长的头发,认真地说,“这是缠在我大衣扣子上的,还有香气。我的衣服上,总有不属于我的香气。” fort是专业的,所以人家没有动手去接那根头发,而是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程琦说,“其他……也就是一些小事,我家里莫名其妙有些装饰品不见了,或者,我少了些钱。”他抬手,“我在银行查过,他们说是我自己取的,现金。但我不知道钱去了哪里。” 他没说有实话,那是他的学费,难道明年他不能上学了吗? fort转身,开始向电脑里打字。 小程琦继续说,“……简直和见鬼了一样,关键我周围的人,我问他们有没有见我和别的女人,他们还觉得我很怪。” 他的语气很崩溃,“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fort说:“你这种情况,我必须把你转去专科医生。”他不敢说是神经科,转而说道,“不过你这样银行丢钱的问题还是可以查的。如果你确定不是自己,可以报警处理。” 小程琦站起来,觉得医生其实无法帮他。 fort坐着不动,又说道,“要不然就是,如果还有其他的钱,换个银行。” 小程琦一个激灵,他在国内还有一大笔私房钱,他从小到大攒的。一定要在复活节去取回来。 第188章 夏听音 小程琦回到家,程进和他一出一进,他看到程进心里就泛起别扭,这个从小到大陪他长大的弟弟,还是信不过。 程进心里埋着事情,不给他说。 他也不是一个会追着别人刨根问底的人,没说话,就进去了。 看了看放假时间,给家里打了电话,又略犹豫,家里只有他和父亲管事,他管自己的事,父亲管他自己。 他想问问自己银行的钱还在不在,那只有存折的账户……应该没问题的。 程进站在楼下,车来了,停在他身后。 程思伸头出来,“怎么不上车?” 程进坐进车里,郁闷地说,“哥回来了,又变成了那个不理我的样子。” 程思探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招呼司机走人,脸上很茫然。 最近他哥让他看不懂,弟弟也令他看不懂。 ****** 天台上,云散开着一朵朵飘远。 顾西坐在躺椅上,披着拉绒的毯子,悠闲地看着天,“咱们周末去看电影吧。”她转头望着程琦,“时光倒流二十年,咱们才能一起看场电影。” 程琦坐在桌子后面,铸铁的圆桌上放着手提电脑,带着雕花的桌腿,和远处的雕塑一样的曲线美。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古玩,艺术品,对冲,外汇,股票,选择这么多,这么繁忙,你允许我看电影的时候顺便给咱们挣钱吗?” 顾西转头,继续望着天上的云,她旁边放着素花的骨瓷茶杯,一碟切好的水果,那水果样子切的格外精致认真,却一口都没吃。 程琦走到她身边,蹲下,拿起叉子叉了一块切成四分之一大的草莓递到顾西嘴边。 凉凉的,顾西睁开眼,却没张嘴。 程琦看着她,她今天花了很漂亮的妆,眉细而长,有种异常优雅的弧度,唇色也是典雅的红,他猛然醒悟了什么,“噢……闷了是不是?”他抬手,温柔地点顾西的眉间,“原来是想我陪着出去……” 顾西只是看着他,眼神是一贯的柔情似水。 程琦沉迷了,他伸手把顾西的手拉到脸侧,亲了亲她的手心,“对不起……刚刚工作太专注,你要看电影,随时都可以。” 顾西这才露出一点笑,外加放过他的样子。 坐起来,抬手伸向他的衬衫,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才说,“情人节呢。” 程琦茫然一下,“不是下周吗?那个我怎么敢忘。” 顾西揪着他的领子说,“可下周万一小孩醒了怎么办,所以你应该提前和我庆祝,要是到时候你还在,我们就再庆祝一次。” 程琦微微抬了下巴,略佩服的眼神看着顾西,“简直太聪明了,为什么我没有想到?” 顾西靠后,顺便推开他,“你就想着怎么算计人家小孩子的钱,当然没空想别的。” 程琦一转身,坐在她脚边的粗麻地毯上,看着远处的高楼说,“那是我的钱,我从小存的,每个月的生活费……” 语气有些落寞。 顾西坐直了身子,手从后面伸过去,搭在程琦的肩膀上,“愿意和同生共死过的女朋友分享一下吗?” 程琦笑,抬起左手斜后搭上顾西的手,“和你,我知无不言。” 顾西靠近他,下巴压在他肩膀上,低声说,“那你先说说,为什么你现在总和我刻意保持距离?你靠近我……我不自在是我的问题,可是你忽然好像对我没了兴趣,我也会觉得是你不喜欢我了。” 程琦没有动,依旧压着她的手,眼睛看在很远的地方,天上有飞机划过,他侧头,亲了下顾西的手背,“我想,我每天都想,可我不想那臭小子摸到乐趣,回头惹出什么事来。” 顾西眼睛瞪大了,“这思路简直辽阔的我无言以对。” 程琦拍拍她的手,“你不懂男人,身体和思想是分开的。他现在总觉得有个女人在生活里,又怕又担心,所以见了女人就敬而远之正好。”他转头来,忽然靠近顾西,她瞬间身子向后躺倒,他的脸就靠在她脸前面,“他要是开了那个头,咱们可真的有麻烦了。” 顾西看着那张令自己脸红心跳,百看不厌的模样,又想到如果小程琦喜欢了别人,她还真不敢想,“难怪你那么小心,每次走都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其实……”她微微侧头,和程琦很近的目光相缠着,她娇俏地笑了一下,柔声说,“其实16岁的你,是不是你也搞不定?” 程琦抬手捏她的鼻子,“我从小就聪明,三岁以前更聪明。” 顾西抬手作势要打他,程琦一转身,又笑着坐回之前的位置,看着远处说,“看到你就想到那事,你不知道而已。” 顾西晃晃他,“是我不好,咱们换个话题,你真的复活节假期要回国?” 程琦说,“咱们一起回去,不是我自己。” 顾西端起旁边的茶,温度正好,递给程琦,“可是我回去干什么?” 程琦说,“上次你买方毕纯的画我看了,有些事情,早点能做就做了。” “对了。”顾西托着下巴,用腿碰了碰靠着她的程琦,“你认识方毕纯之后,他有没有说过以前见过一个叫顾西的?” 程琦笑,“那怎么可能提过,你想他记得你欣赏过他?他一辈子得遇上多少人。” 顾西搂上他的肩膀,头枕在他肩膀上,“不是,我就是想,如果他的记忆里没有我,那是不是,证明后来我和他没有交集,难道咱们不是单纯的回到了过去?” 程琦说,“我过去的记忆都没变,你的呢?” “我的也没。”顾西摇头,头在程琦肩膀上枕来枕去。 程琦忍着吻她的冲动说,“周围的人我都排查过,全都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戴邵东你想见他,过几年也可以。” 顾西懒洋洋枕着他,侧头问,“那我想现在认识方毕纯他们可以吗?” 程琦摇头,“不行,你认识他,以后我用他的时候,另一个我顺着就把你找到了。” 顾西说,“那我用化名,不说和你认识的。” “意义呢?”程琦问,“转头你就回来了,认识他难道你要当网友?” 顾西搂着他一阵晃,“太讨厌了。” 程琦一脸纵容由着她,从口袋一掏,“这个是情人节礼物。” 顾西看着那明显是戒指盒的东西,心就开始跳,“什么呀。”她口是心非的接过,一打开,里面是一个白金的指环,中间的钻不大,一大两小。 程琦接过,给她往手指上套,垂着目光说,“我不能陪你的时候,总希望什么东西能代替我陪你,可是我这次竟然无计可施,能给的,就是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承诺。”他亲吻着刚刚戴上的戒指的位置,看向顾西说,“顾西小姐,我必须每年更新一次,情人节送上一样的礼物,提醒您,您已经被预定了。” 顾西笑着抽回手,看那戒指在云层透下的阳光之下,发出异常美丽的光。 她说,“你别又偷花人家小孩子的钱。” “上个月玩对冲的一点彩头。”程琦看她喜欢,满意地坐回去,靠在顾西腿边。 顾西从身后的椅子上拉起来拉绒的毯子,裹上自己,也顺便裹上程琦,从后面搂着程琦说,“……你说,以后等你混出息了,别人都再次叫你琦爷的时候,他们得怎么叫我?——和爷对称的可是奶奶。” 程琦一愣,爆笑起来。 顾西用拉绒的毯子裹紧两个人,发愁地说,“……我可真替他们为难。” ****** 超市里摆满复活节彩蛋,五颜六色,笨兔子做成金色的,包着玻璃纸的小篮子,里面也是各种彩蛋。 小程琦坐在飞机上,心神难定,他买了票,这次是他回家。 所以他一直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咖啡,坚决不睡觉,生怕睡过去,醒来就又是一两周之后。 那些断了片的人生,没人可以给自己答案。 周围的人都正常自然,提醒着他,他的人生正在经历巨大的“阴谋”。 他和空姐又要了一杯咖啡,飞机上的咖啡真难喝。 他很苦恼,这件事没人可以说。 显然另一个代替自己生活的人,是非常可怕的。如果自己果断告诉家里人,也许大家更愿意相信“他”,看过太多监控视频之后,小程琦已经很肯定,自己记忆空白的时候,另一个也是自己。 他觉得要不是自己从小沉稳,这时候一定抗不过去。 飞机终于缓缓降落,到达帝景城机场,他家里有车来接,程进和程思都跟着,他觉得这两个兄弟纯粹多余。 在视频里,他看出程思程进,明显和那个人更好。 回到家,还好一切如初。 程老爷子正在书房里教训人,程思程进很乖觉的站在门口排队,他就趁机回了卧室。 推开门走到相连的书房,找到书柜,下面的柜子用钥匙打开,露出里面的保险柜,里面是他从小到大存的所有“好”东西。 他按密码的时候,不由自主都有些激动。 拿到钱,换汇这次一定现金带走,这样像那家伙一样,藏在什么地方只有自己知道。 保险柜一开,他傻了。 空了。 不止存折,还有里面各种外汇,一些喜欢的古玩把件,各年代喜欢的东西……他合上保险柜,一路冲到楼下,刚走到程老爷子书房门口, 就听见老爷子宏亮的声音说,“程琦怎么又回来了?上周不是才回来过吗?” 少年愤怒地一推门,程进,程思,程老爷子,齐刷刷望向他。 第189章 夏听音 “怎么了?”程老爷子站在书桌后问他。 小程琦的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看过,程进目光亲近又想防备,程思更多是茫然,程老爷子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他的视线又转向周围,还是自己的家,黄花梨的书柜,带着古旧的味道,好像空间没变,只有他自己格格不入。 他浑身发凉,也没了和人说话的兴趣。 关上门,把自己关在了外头。 他很孤单,这一刻,他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想撒娇的时候,却没人哄自己。这些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 他回到房间,心里堵的难受。 小程琦想不通,这世上,有谁能让自己心甘情愿把钱拿出来。他从来对谁都没说过,他自己真的有点“财迷”。小时候抓周就说明了。 这和有多少钱没关系。 是天性。 他也不乱花钱,那个拿走自己钱的,他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 电光石火,他一下站了起来,到柜子里找到钥匙,拉开房门,来到楼下一间房,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进去一看,他放心了。 里面都是他的古玩。 再一看,还多了个盒子,他走过去打开,才发现还是自己的东西,上面保险柜的东西……怎么放这儿?难道是挑剩下的? 他靠在门上,愁苦地想,自己这种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分裂。 “哥——”程进和程思站在楼梯口看着他。 他关上房门,照着原样锁上,一言不发上楼去了。 程思看着他上楼,低声对程进说,“……是有点怪对吧。” 程进随意哼了一声,低下头想,从那晚,他哥忽然很亲热的和他说话开始,这事情就越来越怪了,那个莫名其妙出现了几天的顾西,也就凭空消失了,他哥好像不记得般。 上次他问他哥,他哥说不记得。 转头又严厉警告他,以后不许提,想都不许想。 这大概……是失恋了吧。 楼上卧室, 小程琦拿起电话拨了号码,订了机票,他决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算他现在还是高中生! 第二天,小程琦不在乎刚刚美国落地的时差,又飞往了英国。 直接找他妈妈去了。 程夫人住在曼城郊野,是一栋很大的别墅,门口的草坪修剪成跑道似的深浅两种绿色,程琦下了车,看着那一丝不苟的线条,就觉得刻板的令人讨厌。 弄成中式多好,水韵清姿,天然的雅趣,不懂吗? 程夫人正坐在后花园晒太阳,身边有两只白色的小狗在打滚。 小程琦走过去,程夫人看到旁边人提着他的行李,说道,“怎么过来的这么急,这次可以住几天?” 小程琦拉了白色的欧式椅坐下,看到桌上精致的下午茶。 他说,“放假。” 程夫人对管家说,“把行李送到楼上,晚餐今晚正常时间。” 小程琦余光看到管家走了,问道,“你现在真的不吃晚餐了?” 程夫人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很多女人为了保持体形,30岁开始就不吃晚餐了,妈妈试试。” 小程琦没说话,他心里一直带着点渴望,也许见了妈妈会有倾诉的*。 “我——” “ma,ma,ma……”一个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跌跌撞撞,才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纱裙,裙摆带丝绒的装饰,那裙子漂亮极了。 程夫人笑着张开手,对程琦说,“这是你一个远方的小表妹,diana。” 小程琦看了一眼,小女孩动作笨手笨脚,连路都走不好,他说,“她……来你这里度假吗?” “不是。”程夫人说,“她来和妈妈住,去年暑假你来之前她也在,就是那时候正好回国去玩了,这一年,她都住在这边。” 去年暑假七月,现在四月,可不是快要一年了,小程琦急速算了这时间。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他也是差不多这么大妈妈就离家了,他不愿想过去。 说道:“我今天来,主要是问问,爷爷留给我的东西和钱,具体有多少,是不是一定过了18岁才能支配?” 程夫人把小戴安娜头上的发式正了正,看向他说,“这个……妈妈可不清楚,你去伦敦的律师楼问一下。” 小程琦站了起来,看到旁边的小女孩,有种想去踹一脚的冲动。 他说,“那我不吃饭了,赶到伦敦去。” 程夫人说,“那怎么行,现在去律师楼也关门了,你要去也等明天早上才行。” 小程琦看她说话间,身子始终都没动,还像贵妇人般坐着,旁边的小女孩已经坐到地上,正在摆弄手里的几个小娃娃,小狗在她身边打滚。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小娃娃,他微微低头,这才看到桌下一个大篮子,内镶着蓝格子布的内衬,里面全是玩具。 他只觉一股心酸冲上心头,一下笑了,说道:“不用,我在那边还约了个朋友,今晚一定要过去。” 程夫人说,“那让司机送你,注意安全知道吗?” 小程琦笑着转身,走了几步,那脸上的笑容就都没了。 巨大的别墅在他身后,有种庄严的感觉,却谱写着最荒谬的故事。 ****** 伦敦,酒店里 顾西趴在床上,程琦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顾西拨弄着床上的一堆手把件,“这都是你自己攒的?” “有些是人给的。”程琦说,“这些是能带出国的,我就带来给你玩了,其他的,有些不方便带出来,还都在家里。” 顾西拿起一个白玉的顽童,躺在床上,对着光看,“可真好看。”她一个翻身,推一把程琦,“不过你都给人家孩子拿来了,那他还不得气死。” 程琦笑了笑,说,“我有办法,你不用管。” 顾西把那些东西推到一边,腾开地方,坐了起来,“你这样也太欺负人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要来英国?” 程琦说,“那还用说,受了委屈,这个年纪,还是心存幻想,希望到我妈妈那里找点安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西说,“这事情是有点荒谬,你妈妈也是的,自己有孩子不养,去养别人的。对了,你小学在这边上的,是不是因为你妈妈?” 程琦说,“是呀,那时候我心里理所当然想着,如果要在她身边上学,她就会和别的家长一样,谁知道……我还是两周才能见她一次,有时候一个月。所以坚持上完11plus,我就走了。” 顾西难过的趴在床上,“有妈妈在英国,却宁愿逃到美国去上学,我听到就觉得透不过气。真太可怜了。” 程琦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什么可怜的,那时候我还觉得想不通,现在早明白了。我妈妈不爱看见我而已。” 顾西脑袋微动,看着他说,“是因为你爸爸迁怒吗?戴邵东告诉我,那时候你爸爸也是大张旗鼓,要找人代孕是不是?” 程琦笑了笑,弯腰从床边拿出顾西的鞋,“我没亲眼看到的事情,不敢说。能告诉我的消息,也一定是经过修饰的。——走,咱们去古董市场。” 顾西起来坐在床边,等程琦给她穿鞋,她说,“你才刚来,不休息一下吗?” 程琦给她绑着鞋带说,“事情太多……我也不累。” 顾西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程琦,柔声问,“程琦,以后咱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程琦绑鞋带的手顿了一下,继续给她绑,挽了个结实的结,他站起来说,盯着顾西看了一会,搂上她,“……我有你就够了,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现在就是。” 顾西搂上他,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程琦笑着,拿出柜子里一件白色的风衣,给顾西穿上。 顾西想到一件事,“对了,那小女孩后来呢?” “我妈身边那个?”程琦说,“后来,我妈妈大概想让她跟我,那女孩姓邝,是我妈家的,对了,我妈妈就姓邝,我是家里的独子,我妈心里谋的事情可比我爸多。我爸以为我妈想法和他一样,其实我觉得,我妈是想最后一举把我爸的财产全弄她家去。” 顾西听的目瞪口呆,“这还真是……”她笑起来,说,“你知道吗,戴邵东说,她把你爸在外头养的人一锅全端了。” 程琦说,“手法感觉挺一致的是不是?” 顾西说,“怪不得以前你没提过要我见她。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拿不出手。” 程琦拿起顾西的包,钥匙,钱包,都装进去,拉着顾西出了门,俩人一路说说笑笑,顺着酒店走去古玩市场。 他们这次特意住在诺丁山附近的酒店,就是为了方便程琦来逛古玩市场。 俩人顺着大道和人流,走的很慢,刚刚过午饭时间,四月的阳光正好。 程琦说,“这个时间,偶尔还有些文艺复兴时期锡耶纳画派的作品出现过。” “14世纪的?”顾西问,“那国外的艺术品多,还是我们国内的古玩多。” 程琦说,“国内的好东西是没有的,不过用几百几千,买个可以换几十上百万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真的?”顾西说,“那我当二道贩子吧。” 程琦闷声笑起来,搂上顾西,阳光美妙的洒在身上,他侧头笑看着顾西,“以前你一直想这样和我上街是不是?” 顾西懒懒地说,“谈恋爱就是这样,一起走走,一起看看,一起消磨消磨时光。” 她抬头看树,阳光暖洋洋包裹着他们。 程琦说,“顾西……等买了东西,你就直接飞回国,这里买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打上火漆印当文物回流回去的。然后我给你一个名单,你回国,注册一家公司,然后送到名单上的拍卖行去。” 顾西说,“好。” 程琦说,“这阶段国内的拍卖行还没有那么乱,只要注意点就没问题,我给你挑些难作假的。” 顾西点头,“都听你的。” 程琦侧头看她,她应着,眼睛却左右看个不停,因为年纪还轻,脸上带着种女孩特有的天真气。他靠过去,亲了下说,“我说的都记下了吗?” 顾西甜甜的笑,“真的……记下了。” ****** 复活节假期后 崩溃的小程琦收获了一大惊喜,他在自己的银行,见到了失而复得的“学费”。 他自己存的,但这次给他留了线索,他查到自己多了几个投资类型的账户。 他总算知道他的钱,被派什么用途了。 随即……他被他自己震惊了! 第190章 夏听音 顾西坐在桌前按着计算器。 带着先知般的优势,有时候也并没有太大用处,资本累积是钱滚钱,顾西算了一会,发觉出不对来,以程琦以后的高度,现在就算努力,也远远都达不到。 她拿起手机,想拨程琦的电话,又放下,他们俩永远只能单线联系。她有一个只有她和程琦知道的邮箱,可以用于留言,如果程琦醒来,就会看。 顾西走到洗手间,洗了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而后回到桌前继续算账。算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对,她还没有问过程琦日后到底有多大的产业,但就是已知的那些。 他最初见她送的基金,要成立那种基金,不止要钱,而且准入门槛那么高,顾西摇摇头,站起来。 电视上跳动着画面,高楼林立,主持人在科普按揭。 顾西想到,加上程琦现在在海外完全没有置业,他以后那么多房子,哪里来钱买的? 还有他那些数不清的艺术品,当代的便宜。他入手早,可以算他白菜价。但其他呢。 古玩他们家能传承多少? 又不是民国就流亡到海外的一派,那一派程琦曾经说过,最是底蕴深厚。 可程琦呢,他手上不止有古玩,更多有西方的艺术品。 顾西越想越觉得困惑。那条路何止任重而道远,在她现在看来,简直不可能完成。 毕竟充足的资金才是钱生钱的前提条件,以及,唯一条件。 房门响,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文件放进抽屉里,门一开,苏小东站在门口。 顾西笑着让他进。 苏小东说,“我来的够快吧。” “是挺快的。” 苏小东看了看房间,是个套间,他说,“我妈妈一听你的电话,就催着我过来。说我在家闲着就是等这个机会。” “坐。”顾西指了下沙发。 苏小东坐下,“公司已经注册好了吗?” “找□□公司给注册的,没什么难度。”顾西拿了瓶水递给他。 “什么类型的公司。” 顾西说,“艺术品投资有限公司。” 说完她的心情就变得很微妙,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隐秘的与有荣焉,一时想不到是因为艺术品高端,还是因为是她男朋友搞的, “具体干什么的?”苏小东问的实在。 顾西看着他,那高端变成了接地气,“说实话,我暂时也还不知道。也是朋友带我入行的。他说后面几年是艺术品的大时代,算是个机遇。” 苏小东说,“那怎么开始呢,咱俩又都不懂。” 顾西靠在桌边,说,“这行靠的是眼学,但目前咱们俩都不需要。有人看,挑好了给我们,我手上有个名单,里面有几个大的古玩商,东西分两类,一类给古玩商,还有一类送到拍卖行。” “那咱们等于是中介?” 顾西点头,“你要对这行有兴趣,就跟着我一起摸索,要是没有兴趣呢,也没关系,回头我还要做别的,咱们有机会再合作。” “回头做什么?” 顾西低头,拧开自己的矿泉水,说,“还没想好,先做这个。”她还是想做饮料,也是蛮执着的。 “如果要做别的,那大概什么时候?” 顾西想了想,程琦现在太小,不方便出面,还真说不好什么时候可以抽身。 加上她也不方便出面,等以后嫁给程琦,让人认出琦爷的老婆倒卖过古玩,可不好看。 她说,“不好说,怎么你不想做这个?” 苏小东摇头,根本没有纠结的语气说,“那就跟着你先干艺术品公司吧,这个行业我也很感兴趣,正好没机会入门呢。” 顾西点点头,说,“那行,咱们走吧,去看写字楼。” “现在?”苏小东很惊讶。 顾西说,“嗯,现在带管理的写字楼很多,我预约了两个中介,咱们先去吃午饭,吃完了直接去。” 苏小东跟着她往门口去,“你这速度,可够厉害的。” 俩人去看了地方,下午就拍板租了一个体面的写字楼。这时候服务式的写字楼还少。 租了写字楼,又找中介开始物色招聘前台。 顾西熟练的速度一点点构建了苏小东的信心。比起资质,苏小东和安星半斤八两,顾西觉得自己一辈子就是这命了,她真的除了程琦,就没有遇上过聪明伶俐的。 不过苏小东有一样好,工作了几天,大家毕竟关系远,他就看顾西带一点光环,有点崇拜顾西,觉得有什么事,只要问到顾西那里,就都不是事, 顾西每天都和时间赛跑,培训他是当务之急。 俩人坐在明亮宽敞的会客室了,顾西说,“适应一下,这是咱们公司的地方,你没事多在这里坐坐,回头你招呼人的时候,就会多点从容。” 苏小东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挪了几下,挪了个坦然的姿势,趁机问“顾西,你以前开过公司是不是?” 顾西点头,模棱两可地说,“算是做过一些。” 苏小东以为是她在国外办过公司,虽然觉得难度很大,可是瞅着工作能力很强,就信了。反正到月底能拿到工资才是真考验,现在看什么都是虚的。 他说,“那下一部,是不是就是找名单上的人来谈了?” 顾西没说话。那些名单上的,程琦能知道以后算个人物,可以和他说上话。但现在并不够格和程琦攀关系。也不对,程琦现在就一个毛孩子,此时也谈不上什么高不可攀。 无非就是家世和钱。 但人家求不到他跟前办事,对人家来说就没有攀关系的意义。 顾西说,“这是问题让我想想,那些古玩商,我是知道,但是并不认识,我们要让人家收我们的东西,还得先攀上关系。” 苏小东说,“那咱们还招聘其他的员工吗?要不然一个公司回头前台来了,也就三个人?” 顾西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问题,他们公司人手非常不够,她很发愁,因为既不想人家别人知道她什么样,怕以后成黑历史。又愁没人可用。 真是请人发愁,没人用,更发愁。 她和程琦说好程琦18岁他们结婚。 程琦今年生日17岁,明年八月就18了,说快也快。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以后还是你对外处理所有业务,因为都是和男人打交道,我不太方便。” 苏小东点头,“这我知道,古玩圈都说是男人的世界。” 顾西笑着点头,“对!对!那这样就没问题了,回头把公司的人也配置上,公司上了轨道之后,可以请个副经理,以后和你报告,你和我单线联系就行。” 苏小东没有反驳这个单线联系的提议,而是很老实地问,“那这样容易出问题,古玩都是嘴上说价的,公司人乱说价怎么办?” 顾西说,“这个容易,咱们不用以前古玩圈的手法,都按做生意的手段,大家签合同。”说完她又说,“古玩这些东西,外人看来是没什么价,可在了解行情的人心里,公价还是有的。” 苏小东佩服的直点头。 顾西喝了口说,“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先上网查一下名单上那些古玩商的周边信息。” “上网?” 顾西想起来,这时候网络还没那么发达,不过谷歌搜索还是不错的,这时候也没有被屏蔽。 她说,“这个我来吧。” 苏小东说,“那我干什么,我感觉都没事干。” 顾西说,“先去各大拍卖行看看,了解一下市场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走到经理办公室,坐在电脑前,“现在我先查查那些人的信息。回头你去见人家,也多点信息聊,起码知道人家是什么人,做过什么。” 苏小东说,“古玩圈里□□,我弄砸了事情你可别怪我。” 顾西想起程琦的话,复述道,“古玩圈里,最多阴谋,诈骗,造假,从这个地方进场,对你非常有帮助。” 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她一看号码,连忙示意苏小东行个方便。 看到门关上,顾西笑着说道,“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 程琦问,“怎么样?” 顾西抱怨道,“一点都不好,我租了个写字楼,就是在租房的过程中,已经看到最少五个商机,我好纠结。” 程琦闷声笑起来,“都有什么,说给我听听。”他的语调好温柔,好像每一个字,都带着深切的思念。 又明明刚刚才睡醒。 顾西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就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一没足够资金,二没足够时间。” 她自己银行里只有二十万。 买房子以后会升值,但是流通速度慢。她连开稳赢的公司都没时间,更没时间囤房了。 而且……有钱了她更愿意给程琦,程琦玩对冲呢,资本是要滚雪球,程琦这样单枪匹马的阶段,本钱越多越好。 她觉得自己好奇怪,以前不喜欢他搞这些,现在,割肉都想成全他。 她说,“你怎么不说话?” “在听你说……” 顾西低头笑,而后猛然想起来,“对了,还有件事问你,我算了一下你的账,当然是粗略的,可是我发现,以你现在的资金量,十年时间,也很难达到你以后的高度。你上次是怎么开始的?有用家里的钱吗?” 那边空了一会,程琦说,“我……我竟然记不太清楚了。好像那些东西,那些事,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在那儿的。” 顾西拿着手机,青天白日,觉得冷飕飕的。 第191章 夏听音 帝景城 高节奏的城市,写字楼林立。 顾西走到门口,打开门,在外面看了看,没有苏小东,公司玻璃大门紧闭着,苏小东应该在自己办公室。 她合上门,走到窗口位置,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以前努力的事情都忘了,努力到,占了别人的地盘被活埋,是不是对手都忘了?” 程琦笑起来,“当然不是,我记得后来成立基金的事情,当时天时地利人和。就那么做起来了,但是之前的,印象就有些模糊,也不是全然不记得,就像我记得自己怎么发掘的方毕纯那些,细枝末节就记不太清楚了。” 顾西说,“那就好。我还在想等这些回流的文物都出手了,就把以前你收的那些现代艺术品,都慢慢收起来。咱们先收谁的作品?” 程琦的笑声传来,带着种宠爱的无奈,像是小孩子说了傻话,大人疼爱不忍心戳破的感觉。 顾西说,“怎么?我说错了吗?” “也不是……”程琦声音低低的,“西西……我想你。” 顾西心中泛起甜蜜,她清了清嗓子,说,“别打岔,直说就行。” 程琦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这些的主动权并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在我们,当代艺术品运作是讲规律的,你收了作品,我们在这边要找人合作,用几年时间慢慢把他们的价格分阶段炒上去。” 顾西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她挪到窗玻璃附近,阳光照上,就发出光来,顾西说,“……其实我现在觉得,每一行都是一样,这些艺术家也和演艺圈的明星一样,得有机缘拿到好片子,遇上对路子的导演,并且要找到好团队包装,然后掌握资源的才是有话语权的人。” “西西……”程琦轻唤她,“你以前就说过,你们曾经的行业,也是成败取决于销售渠道,谁掌握这个资源,谁就掌握了成败。” “我知道。”顾西说,“就是发现以前并没有注意这个。” 程琦说,“累吗?” 顾西摇头,又一想,他看不到,她说,“不累,那后面我就努力,把你这边的渠道都走通,你给我的那些古玩商人,后面也没有和你说什么交集吗?” “为什么问这个?” 顾西说,“……我有些缩手缩脚,我不想人家认得我,将来知道你太太倒卖过文物,那多不好。” 程琦闷声笑起来,而后纠正她,“程太,以后千万不敢说倒卖文物,你带回去的,都是民国时期的东西,不值什么钱,更算不上文物。” 顾西手抠着玻璃,被他一句粤语称呼的“程太”弄的不好意思起来,低声说,“口误了。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不想人家认得我。” 程琦说,“国内的收藏大军你是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在不断壮大,那些都是以后不会见我们的,你想想以后会和我们打交道的那些人。”话锋一转,他又说,“但我这样说,不是鼓励你自己去,而是告诉你,如果真的有那个需要,根本不是问题。咱们说好的,你少出面。” 顾西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担心我的安全,但只让苏小东出面,我怕他不够压场。” “先把东西送到拍卖行吧,现在刚过完千禧年,国家宣布古玩市场的冰河期过去才四年,市场才开始。” “好。”顾西应了。 程琦说,“现在手机不能上网,我准备了一个手机,你有事就给我发短信,我睡觉的时候就会放好。你放心,能看到的时候就一定是我。” 顾西点头,知道他是给自己安心,又和程琦说了几句话。 她挂上电话,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皇帝吃的米都比别人贵几倍,程琦曾经活的就像在玻璃罩里,顾西并不认为,他会完全清楚下面的这些弯弯绕绕。她认为作为伴侣,保证自家不当冤大头是必须的。 何况她的男人那么财迷,曾经被她20块钱就“收买”了,她怎么舍得他少挣钱。 她拿起外套,走出去喊苏小东。 俩人离开了公司。 第二天, 顾西带着苏小东来到拍卖行,这是程琦提过的其中一间。 在此时看来,是很大很气派,但是如果和以后比,赶不上方毕纯美术馆的后门。 站在台阶上,顾西有些感慨,因为平城没什么古玩市场,全国最大的古玩交易就在帝景城,所以顾西这次还住在这里,提前了13年,这时候也没有顾念,没有以前的顾惜。 就连她曾经买过房子的地方,都还没有盖。 公司现在的区域,也和以前不同,更靠近市区。更别提方毕纯的美术馆了,现在还没有影。 “让让——”后面有人说话。 顾西侧身,看到那人推门进去。是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抱着东西。 苏小东说,“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这里八扇门呢,他往右边走两步,就可以走另一个门。” 顾西说,“我看他手里报着文物,会不会这行有咱们不知道的讲究,比如进门一定不能拐弯之类的。难道这样会影响拍卖的价格?” 苏小东愣了愣,“还有这种说法吗?” 顾西笑起来,“逗你呢,进入一个新行业,你不觉得这样思考很有趣吗?” 苏小东一想,点头说,“好像也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流程,还要评估咱们的东西吗?” 接待处宽大明亮,右边玻璃隔断,里面是会客区,摆着小圆桌,一圈白色的沙发,很多。 顾西觉得这个接待区有点欠缺私密性,像后世比较好的传销公司。 接待的小姐正在和那人说话,“那您先登记一下,去会客区坐,很快我们就有专家过来,先给您的东西鉴定一下。” 那人问,“要鉴定费吗?” “当然。”那小姐有礼貌的说,“一千元,这些都是必须的费用。” 顾西走过去,另一位接待小姐站起来,“您好。” 顾西说,“我预约了早上十点钟。” 那接待小姐低头翻了一会,说,“请去会客区稍坐,马上就有人来接待您。” 顾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苏小东坐在她旁边,他左右看了看,靠近顾西说,“我觉得这地方是给一般客人坐的,如果要是见了好东西,他们一准还给安排更好的地方。” 顾西点头低声回道,“看人下菜碟,每个行当都是一样的。” 不多时,就出来一位专家,去招待先前的客人。 那客人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个裹的很严实的包裹,然后打开,一层一层。 因为他太过谨慎小心,包裹的又很妥当,就吸引了顾西和苏小东的注意力。 苏小东更是全神贯注,比起人家那边层层叠叠,他们这里的放在盒子里,就太不当回事了,感觉一比他们的更像工艺品。 就见那最后一层打开,一个带盖的罐子露了出来。 苏小东兴奋道,“……原来和咱们争进门的那个人,抱着一个蛐蛐罐。” 顾西说,“……那东西,不应该是叫蛐蛐罐吧?蛐蛐罐都是矮敦敦的,那个看着还有点灵巧。” 苏小东说,“咱们花鸟市场,我经常能见到这种,真的,你看上面有青花,咱们那市场也有,都是做成的蛐蛐罐。” 顾西说,“蛐蛐罐都是盖子和下面一样的,这个上面的盖子小很多。”其实她心里觉得是一个缩小的骨灰坛,可觉得那一定是不对的。 所以她拿出手机,默默给程琦发了一条短信,把那东西描述了一下。 过了会,短信回来,上面说,“听着像盖罐,具体什么样子?也许是莲子罐,是天盖地的盖子吗?” 顾西放下电话,觉得这条路,比较艰辛,她男朋友这一段话里,她竟然名词全都没看懂! 苏小东热切的等待着,“你是不是问朋友了,对方怎么说?” 顾西把电话装进包里,镇定地答道,“对,人家说古玩圈里都要叫藏友,对面那个人,你别总抱蛐蛐罐的那样叫人家,应该说那位藏友。” 苏小东:“……” 那边的专家已经开始说话,“需要鉴定吗?鉴定之后才能上拍。” 那藏友说,“那这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专家说,“你决定鉴定之后,我才能安排人帮你鉴定,我们公司有程序,鉴定必须三位专家一起。” “这样……”那藏友很犹豫,“一定要一千?” 苏小东靠近顾西说,“……现在一个月工资好多人才五百呢。”言下之意,一千真的也挺多。 顾西没说话。 苏小东以为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又靠近顾西说,“你有没有办法……等会让咱么不交那个?” 顾西斜了他一眼,心里当然也是不想给这一千的,因为这明显就是糊弄人,如果够资格上拍,还得叫手续费呢,那不成了重复收费。 就听那“专家”又说,“除此之外,还有我们拍卖行的佣金,百分之二十五。” “那我这东西可以拍多少钱?”那藏友追问。 “专家”说,“那这个真不好说,每一场次来的客人都不一样。有些场次,正好来的客人都好你这一口,加上你这东西又开门,就说不定能碰上好价钱。” 藏友期待地问,“那大概能什么价?” 那专家拿起东西看了看,放回去说,“那你要鉴定吗?如果要鉴定,至少可以先有一张鉴定证书。”他站了起来,“你看我那边还有客人,如果想好了,就找我们接待处登记一下,等会就给你安排。” 说话间,他就朝着顾西走来。 顾西很诧异,原来他们的待遇这么差,难道古玩圈,对门外汉都是这样的?一想,她又觉得一定是。 那人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瓷器部的副主管。” 顾西说,“你好。” 人家没伸手,她也就装着忘了应该女士伸。 坐下来,她说,“就一件东西。” 苏小东把盒子打开,那主管看了一眼,没有上手,也没动,说道,“这东西很一般呀。” 顾西没说话。 苏小东很不高兴,哪有一见面先踩人家东西的。 那主管看了顾西一眼,大概觉得她太过胸有成竹,没说话,也瞅不出斤两,就又说道,“看着像大开门,如果要具体的鉴定意见,还得专家一起来看看。不过就一个……” 顾西知道自己是外行,不能多说,说多就错,耳边又响起程琦的话,“不能多,多了就不值钱了。” 可她觉得,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的。 凡事得有道道。 既然她是生意人,纵然在古玩圈,也不一定要用古玩圈的规则。 于是她说,“这东西不算好,但却是高岭土烧制的,景德镇出品,绝对不亚于官窑的工艺水平。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您多看两眼大概就知道了吧。” 她的语气淡淡,直接亮了底。 那副主管有点意外,本来还准备你来我往一下,古玩圈不都是这样,谈价,彼此试探眼学,懂的多一点的就可以压制懂的少的。 知识在这里最有用,谁懂的多,就是厉害的。 可是谁知道,这女孩不按规矩出牌,竟然一下就节约了“时间”。他也不再端架子, 拿起来一翻,下面有火漆印。 “回流的文物。”他放下,看着顾西,“那这个可以重新谈。” 顾西说,“全名应该是,清康熙青花渔家乐浅腹碗,水里捞上来的,这样……可以不用你们出鉴定意见了吧。” 那人微微意外,不知道是觉得她还价,还是意外她的吝啬。 玩古玩的还在乎一千块?! 却见顾西站了起来说,“这真的还得和您提前说清楚,其实我们就是个跑腿的。主人在国外,手上这样的还挺多,人家让我回来看看……是来拍卖行,还是联系几个相熟的古玩商,我就想着,毕竟如果多,还是走拍卖行好一些。” 那副主管:“……很多?” 顾西点头,“当然我们也考虑,来拍卖行也要迁就你们的时间,你们准备一场拍卖,春拍,秋拍,花挺久时间的。” 那副主管打断她,“你说的对方,也是搞收藏的。” “人称他……”顾西灵机一动,“他行七,人都称七爷,而且……”她忽然靠近这专家,“我是做生意的,古玩其实我不懂,所以我也不准备班门弄斧,要不您帮我约见一下负责人,我们也有公司,咱们谈一下长期合作。” 她说着,苏小东有眼色的就递上了名片。 副主管看了一眼,对顾西说,“怎么不是你的。” 顾西说,“我没有名片,等会留个电话给你。” 那副主管站起来说,“走,咱们里面说话去。” 他带着顾西走了几步,看到那个“蛐蛐罐”藏友还在。 那藏友看着他们,神态纠结。 副主管说,“你还没考虑好?” 顾西看着他,发现他穿着一条有些肥大,很旧的裤子,脚上的皮鞋也脏脏的,只有怀里的宝贝,抱的很严实。 她有些不忍心,看那副主管过去了,她路过那人,低声说,“我不是搞收藏的,不过我觉得,如果东西是真的,上拍他们就可以分佣金,为什么会不告诉你呢?” 说完她就快步走了。 苏小东跟上,低声说,“顾西,你意思那东西是假的?” 顾西低低道,“废话,你见过谁有钱不挣呀。” 后面那藏友,抱着他的东西,一脸茫然。 第192章 夏听音 推开门,明显是贵宾接待的规格。 苏小东看一眼顾西,觉得他自己说的真准。 顾西已经落座,接待员捧着茶也进来了,之前水都没给一杯。副主管说,“对了,您怎么称呼?” “免贵姓顾。”顾西客气。 副主管说,“您稍坐一下,我去请我们经理过来。” 看到门关上,苏小东连忙担心地说,“刚刚外头那个拿蛐蛐罐的是挺可怜的,你提点他。可会不会得罪这边的人,毕竟接待处还有人呢,能看到咱们和那人说话。咱们来和人家谈生意,会不会得罪人?” 顾西说,“你担心的不错,每个行当都得有规矩,不过……你知道古玩圈日常是什么吗?” “啊”苏小东给了个第二声,“还有日常。” 顾西说,“哪一行没有日常。” 苏小东想了一会,“不知道。” 顾西说,“做的最多的那样不就是日常。” 苏小东一头雾水:“那古玩圈做什么?捡漏?” 顾西点头,“偷偷捡漏,互相掌眼。所以……”她看向苏小东,“我只是用特殊的方法给藏友掌了掌眼,有什么问题。” 苏小东:“……” 顾西端起茶,看了看,“龙井,你尝尝。” 苏小东端起来喝了一口。 顾西问,“怎么样?” 苏小东说,“还有点烧。” 顾西放了回去,说,“……其实说到底,只是谁掌握话语权,谁就不用看谁脸色。虽然咱们这会是上门来,这是他们的机会,如果没把握到,我们还能找到别的合作伙伴,所以刚刚那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苏小东点头,这才知道顾西是在教他。 经理室,副主管关上门,对桌后的人说,“今天有个预约的客人,刚刚我接待的,带来的是件外销瓷……” 副主管停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有落笔刷刷刷的声音,他微微抬头,看到钢笔从毛边的信纸上飞速而过,那钢笔头,一点点金光。 他继续道,“东西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但后来,一是打了火漆印,二是,对方准确说出来来历,知道是高岭土烧制,官窑的水平。对方这才露底,他们是家艺术品投资公司,这东西,他们说还有挺多,想和咱们谈谈合作。” 笔停了,桌后的男子抬起头来,“什么形式的合作?” 副主管说,“我没有细问,对方是个年轻女孩,本来我想让我们主管接待她的,可刚刚外头,有个人送来个新东西,我说交了鉴定费再鉴定。那人一看就是个没钱还好古的,我就是打发他走。结果那女孩大概看他可怜,我走在前面,听她对那人点了句,要是东西是真的,上拍之后拍卖行就能分佣金,为什么会不告诉呢。” 男子放下笔,看着他:“你觉得她心眼好?” “不是。”副主管说,“我觉得她说,来这里是帮客人联系可以长期合作的拍卖行,应该是真的,她挺胸有成竹。” 男子站了起来,身上是黑色合体的西装,他系着衬衫纽扣说,“我去看看。” ****** 顾西看着桌上的茶,手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左手,空的。 她今天来没有戴自己的戒指,带着戒指一般是已婚的,已婚还给一位“爷”跑腿,那么,大概容易被人误解成情妇。 顾西一点不觉得她深谋远虑杞人忧天想的总是特别多。 她看着桌上的水,又问苏小东,“水还烧吗?” 苏小东端起来试了试,“行,正好可以喝。” 顾西这才端起来,吹了吹,心里感叹,当领导不容易呀,手下不给力,没眼色最愁人,领导的面子都是手下有眼色给捧的。 这个苏小东还得慢慢训练眼色。 还没瞎想完,门开了。 副主管走在前面,笑着道,“来来,我来介绍一下。” 顾西站起来,看到后面进来一个男子,她的心跳了一下,男子26.7岁,眉眼具佳,帅气的很正气,穿着黑色西装,浅灰色的衬衫,西装得体做工精致,衬衫没有系领带,关键那长相,如果说,男人的帅气分中式和西式,那么这个人,贴近程琦,是中式的那种。 这种类型的长相很少了,加之程琦以前也这么穿过……所以顾西在对方望向自己的时候,竟然破天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好,于自善。” 顾西伸出手,和对方虚握了一下。 “坐——”于自善抬手,恰到好处的度数。 顾西坐下,心里想不出这人是谁,她来以前了解过负责人,没有听说过这个。 于自善对他的副主管说,“东西我看看。” 副主管看向苏小东。 苏小东把桌上的盒子打开,心里吐糟这俩人,面对面还摆谱,为什么不直接和顾西要。 可他打开了盖子,于自善却没动手。 顾西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于自善这才上手,拿着看了看,问道,“什么地方碰到的这东西?” 顾西看着他的手势,那小碟,在他手中有种驾轻就熟的轻巧劲,和程琦越发像了。可程琦看东西的样子,比这还要行云流水。 她说,“英国。” “英国……”于自善露出一点笑,看着她,眼神也带笑,“你才从那边回来?” 顾西:“你怎么知道?” 于自善说,“猜的。”他放下东西,靠近沙发里,说,“公司开了多久了?” 顾西猛然发现有点吃不消,这人句句都掏人底,但这显然没办法说假话,她说,“才开始。” 于自善看着她,非常感兴趣地笑了笑,侧头对他的副主管说,“既然是第一次来,你带苏先生参观一下咱们公司,我和顾小姐谈点事情。”他问顾西,“可以吗?” 顾西不太高兴,他都让人安排了才问自己,难道现在才说不可以。 她点头,苏小东站了起来。 看到人出去,于自善说,“知道你才从英国回来,是因为这东西,之前有人也从那边带回来过一件,都是同一批沉船里的东西。”他手撑着下巴,“而且你包上那个挂饰,伦敦千禧年的纪念品。” 顾西侧头,这次看自己包上的挂饰,这是她那天买东西看着好玩,顺手搭买的。 她说,“你观察能力挺好的。” 于自善点头,“就是想和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让外人出去,这样好说话。”他点点桌上的茶,“要不去我办公室坐怎么样,我那里有好茶。” 顾西觉得这善意有点过了,连忙说,“不用,这样就行。” 于自善笑起来,“你挺拘谨的,这么大的公司,你还怕我是坏人。不过你这样的女孩,出门小心点是应该的。” 顾西这才想到,因为自己现在年纪还显小,所以他说话就带着年龄优势,她又想起来,以前的程琦和她认识,也是这个年纪,那时候也是这样吧,那时候……自己也是才23岁。 时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顾小姐……” 顾西忙回神,趁机说,“对不起,我也不是防备你,就是来以前,我大概也了解过你们的负责人,好像……” “没有我是吧?”于自善掏出烟来,又一看顾西,扔在桌上说,“那些是挂名股东。” 顾西说,“……我猜也是。” 于自善又笑起来,说,“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行。” 顾西猜,人家大概也很明确,对于古玩她真的是外行,她说,“我们的委托人在国外,你也知道,流落海外的东西现在还是很多的,国家开放古玩市场也没几年,最早的拍卖行,听说才开了五六年。这样的东西少,民国时期的居多。 我知道民国的现在不值什么钱,所以也不准备送到你们这儿来。但是这样的东西,以后一定还有。” 于自善觉得心情格外好,这女孩说话总逗他想发笑,天真的不行,好像古玩市场是她家开的,随到随取。 他说,“捡漏是运气,一次有,不代表次次有。” 顾西摇头,“对别人是运气,对我的委托人来说,大概就是这东西愿不愿意他伸手拿的区别,他做这个,确实只是兴趣。” “兴趣?”于自善说,“什么意思?是兴趣不是应该收在家中吗?” 顾西说,“那位说,既然是我们的文物,流落在海外不是个事,如果见到了,就送回家来,喜欢的人收了,也能作为入门级别培养兴趣的东西,是好事。” 于自善的神色微敛,说,“……这想法倒是令人佩服。” 顾西说,“我们是艺术品投资公司,这其实是两个意思,艺术品投资可以放一起,也可以分开。” 艺术品投资or艺术品投资, “有什么区别吗?但你先别说。”于自善有了想请顾西吃饭的冲动。 “先谈谈具体想合作的形式?”他拿起桌上的香烟,“我抽一根,昨晚熬夜了,不抽就该犯困。” “请便。”顾西坐的离他远,就又说道,“其实我真的是外行,你们和行家都是怎么合作的?” 于自善的笑容简直一直收不住,他走过去打开窗子,站在窗口抽烟,摇头说,“还真的没有,我一般不接待人,今天是遇上了。平时就是他们走的那套。” 他看向顾西,“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慢慢再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点期待。 “吃饭?”顾西却是神色犹豫,她当然没事,只是日程里没这个打算。 于自善问,“你手上还有什么东西?” 顾西说,“是有一些。” “你家也不是帝景城的对吧。” 顾西说,“是不是如果是帝景城的人,就一定应该认识你?” 于自善大声笑起来,手伸到窗外,在那里的一个烟灰缸上面弹了弹烟灰说,“这行就是要靠朋友,我介绍点行家给你,有几个才入行的,手里有钱,但是正缺好东西,不过你的东西要我先看过。” 顾西说,“你意思不通过你们拍卖行?” 于自善说,“目前玩民国时期的人还少,东西先让我看看吧,看看你的委托人,是不是你说的那么神。” 顾西点头,站了起来,“那今晚见吧,东西我带去,顺便请您掌掌眼。”她有十几件,技术上是不是已经省了一万多。 于是她大方地说,“我请您。” 顾西离开拍卖行,发现了新问题。 她对苏小东说,“不行,咱们公司人太少,如果要和人家打交道,我出门连个助理都没,快点招聘。” “你之前不是说要节省开支吗?” 顾西说,“现在已经有业务了,不用节省。” 苏小东大喜过望,“已经谈好了,是不是按照你预期的,别人佣金收百分之二十五,收咱们百分之十” 那是之前顾西心里的打算,她觉得拍卖行作为中介,收百分之十已经很公道了。可这家竟然这么心黑。 她说,“今晚我要去和他吃饭,你也一起。还有……我得赶紧找个住处,咱们不能一直住宾馆对不对?”她走的很快,“事情真的多,就咱们俩。” 苏小东提醒,“其实在国内做生意,这阶段你最应该有辆车。外头人都是通过车判断一家公司的实力。” 顾西吝啬地说,“不用,笨人才花自己的钱,回头有人会送给我们的。” 话一出口,她一个激灵,难道吝啬病也可以传染。她怎么现在也花钱这么省。 ****** 小程琦偷偷地走进书房,从抽屉里找到刚刚买到针孔摄影机,而后静悄悄,周围看看,找到书柜上面一个位置,对着电脑和书桌,悄悄的开了。 画面感很清晰,他觉得自己真是内心强大的人,才16岁就能轻易处理这么大的变故。 一定要搞清楚整件事,不然他一切的努力,都是老鼠给猫攒。 周围的人呢,谁也不能相信,按上监控,自己查。 调整着镜头,看到鬼祟的自己,又忽觉得有点伤感,对他而言,可应该说——这年头,连自己都信不过了。 第193章 夏听音 吃饭的地方是于自善提议的,顾西以前没来过,搞得和方毕纯以后美术馆的餐厅一样,还得预约,他们没有预约,所以顾西来的时候,得报于自善的名字。 要报别的男人名字才能混口饭吃,顾西觉得心里很别扭,以她男朋友的小气性子,她判断如果程琦知道,至少会心塞两天。 餐厅雅间,她坐在外间,苏小东去了接人,她百无聊赖,观察着这里的装修,周围有小水道,锦鲤顺着游玩,她心里生出无数奇怪的感慨来。 她的人生如此玄妙,她以前住过帝景城,这里却无人认识她,只因为她顶着顾惜的样子。也正因为她顶着顾惜的样子,她才能在十几年后,用自己现在的年纪,经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她抬头,看着顶上的走马灯,挂着很多,画片上的人物转着,如同周周转转,变幻莫测的人生。 门一开,苏小东先走了进来,一对上她,苏小东就立刻使了个眼色,顾西没看懂,他后面,于自善走进来,浑身上下都写着,正是男人最好的岁月。 他走向顾西,抱歉地笑着说,“临出门,来了个人,老关系推不掉,多说了两句话。” 顾西站着说,“没关系,我们也是才到。” 苏小东和服务生带路。 大家落座,顾西这才知道苏小东那眼神什么意思,以为于自善要带人来,没想到就他自己。 不过顾西觉得这才正常,东西都没看,把朋友请来,再一看东西,全是假货多没面子。 她说,“您点菜吧,这地方我第一次来。”她看向服务员,示意抱餐牌的服务员先给男士。 服务员只是笑着却没动。 于自善说,“这地方我倒是常来。”他对服务员说,“让主厨随便炒几个时令菜……另外,” 他转头看向顾西,“你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 顾西摇头,她一个劳碌命,哪里忌口过。 于自善说,“这里有几个招牌秘制的菜都不错,我来也是每次喜欢吃那几样,有没有兴趣试试?” 顾西点头,“好。” 于自善停了一下,视线留在她面前的茶杯上,忍着没看她,刚刚那声“好”太温柔好听了。他从不知女孩这样说话,立马令男人能生出保护的*来。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一秒钟,心思转了又转,对服务生说,“那就这样吧。” 服务生点头,转头去了。 于自善的心里却难平静,他说,“东西带来了吗?我看看。”说这个的时候,他有点隐隐后悔今天来吃饭。 或者说,他被自己刚刚的心思吓到了。 古玩圈里有意思的事情很多,常常能碰上好东西,不知道下一件,是不是更加令自己爱不释手。 但如果有人令他有了这种感觉,那就不好了。 顾西哪里知道她刚刚走神,说了一个“好。”把人家吓成这样,她前面几个月都是和程琦一起,柔声细语说话早就习惯了,对自己的男朋友,当然可以多温柔就要多温柔,这才回来没有几天,一时还没完全调整到工作语态。 她让苏小东把盒子拿过来,东西也放的不够仔细,完全是打包的架势。 顾西想到早上,于自善没有动手去拿,而是等他们放稳放好才动手,她挪开面前的地方,把东西亲自掏出来。 摆稳当。 于自善伸手过去,一个个过手看了看,看了几个,他就看向顾西,“你懂古玩吗?” 顾西摇头,“是不是玩这个的,从拿东西就能看出来,我只能坐这么远,我要一上手,您就知道我是外行了。” “这没什么……我教你。”于自善把一个小碗放在她面前。 顾西说,“我知道应该怎么拿,有人教过我了,可我没有你们手上那种劲。” “什么劲?”于自善随意问着,他拿起了那个碗。 顾西说,“就是你现在表现的这种轻巧劲,在一个行业浸透的久,才会有这种驾轻就熟的气势。” 于自善看向她,眼神格外幽深灿亮。 顾西对上这目光,立刻意识到对方也许误解了,大概以为她在恭维,她忙说,“我的意思是,每个行业都一样,你看大学食堂里打饭的,都极有气场,食堂是她们的地盘,所以大妈轮着勺子,那也是她们的江湖。” 苏小东端着茶杯愣住。 更别提于自善于先生了,他手里还正拿着“餐具”。 顾西这下知道自己是真的说错了话。 她伸手捂上嘴,做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幼稚动作。极快定了定神,她放下手说,“刚刚那个比喻不恰当,我,我是怕你误会我在恭维你。” 于自善放下手里的小碗,说,“真的还没有人这样‘恭维’过我……”他说的很慢,听不出有没有介意。 顾西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总说错话。 苏小东连忙端起茶壶,“喝茶,喝茶。” “打岔的一点也不高明。”顾西用“教训”的语气说。 苏小东笑着坐下。 于自善却笑了,掏出烟来,“东西竟然全都没错。”他站起来,走到窗口位置,推开了窗,“来以前我还真没想到。” 顾西知道刚刚那事揭过去了,原来也就是,于自善这年纪的男人,早开始懂得度量是标配,在外行走随时都得装着。 于自善看着她,嘴动了动,却又没说话。 门一响,服务生走进来,后面跟着个经理打扮的人,还有几个传菜员。 “我听说您来了。”那经理和于自善熟门熟路的打招呼,又一眼看到桌上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于自善抬了抬右手,示意他自己得站在窗口抽烟。 那经理却格外欢喜,看着顾西都格外欢喜的样子,“呀,今天还有女士。”回头对后面的女孩说,“去给主厨说,今天有女客在。” 而后对顾西笑着解释,“知道有女士,主厨会调一下餐单。” 于自善说,“这是刘经理,开业就在这里。” 顾西也对刘经理笑笑,转而对苏小东说,“要上菜了,把东西装进盒子里。” 苏小东连忙站起来麻利地往盒子里装。 于自善看不过眼了,站在窗边说,“你那些好歹也都是真的,就那么堆一起。” 刘经理意外地看看他们,又看桌上的东西。 顾西很为难,她没有别的东西装,因为他们是坐出租车来的,所以就分了两个盒子,她和苏小东各自拿一个,现在人家这样说,她左右看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找餐厅经理要个盒子不合适,经理也不敢给她。 于是她看着刘经理说,“要不,你借给我几块餐布,我垫垫。” 刘经理的眼神呆滞。 于自善转开脸,他怕多听两句被自己的烟呛死。 苏小东还是很给力的,他站起来对经理说,“是不是你们餐厅的餐布都是有数的,要不卖给我们几块也行。回头你们报损耗。” 哪里是这个问题,刘经理怎么敢答应,无助地看向于自善,“于先生……” 于自善抬手,疲惫的语气说,“先挪旁边桌子上放着,后面传菜的都累了。” 顾西站起来,无可无不可地对苏小东扁了下嘴,很有点同命相连安慰的意思。 她觉得跨行业真难,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 那小表情落在于自善的眼里,他叹了口气,心里瞬间清楚了几件事, 第一,这东西来价一定很低。 第二,来的确实容易。 第三,这女孩真的是外行也志不在此。 第四,第四,他自己今天有病了,为什么这女孩这样外行不着调,他却觉得越发有趣。 有病看病,该吃药吃药,他吸了口烟,刚准备缓缓神。 就听顾西对那经理说,“你一直盯着那东西看,是不是喜欢?” 于自善诧异地看向她。 刘经理支支吾吾,一直笑着。当然喜欢,谁不喜欢。 顾西说,“你喜欢我送你一个吧。”就见她说话间已经拿了个小赏瓶,递给那经理说,“这个怎么样,我自己觉得这个比较好看,你家里有小孩吗,你看上面画的那花多好看,回去让孩子玩。” 刘经理怎么好意思收,连忙推辞。又看向他,“于先生——”价钱合适掏钱买他都愿意,只要是真的。 但于自善平时过手的东西,他们普通人买不起。 于自善头很疼,她今天这样一出手,那还得了。但不让收显然也不可能,东西人家都出手了。 就是不知道,这女孩是真傻还是假傻,干嘛这么大方。 他说,“这位是顾小姐,她给你,你就拿着玩吧。” 刘经理乐的都要懵了,连忙谢了又谢,一个劲对顾西说,“以后来这里吃饭,找我就行。” 顾西点头,笑着客气道,“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刘经理脚步轻飘飘的出去。 于自善看着顾西,现在像看散财童子,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不要再随便给人了。 他哪里知道顾西的想法。 在顾西心里,此时就一个想法,要报别的男人名字才能混口饭吃,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 这地方她以后一定还常来,那小瓶子花20镑买的,不到300块钱,人家那么喜欢,她送了就送了。 以后吃饭至少不用排队。 而且……这地方这么高档,满天都是飘着看不见的关系……自己曾经被戴邵东为了七百万就埋了。 后来换了机遇,才能做上上亿的生意。 所以人生的格局真的不完全在自己本事有多大,而是在于可发挥的主场有多大。 第194章 夏听音 立在窗前,雕花的窗子半开,于自善手从空隙伸出去,在外面的水晶烟灰缸里按熄了烟蒂,生出再抽一支的感觉来,不知道自己是心烦还是心乱,他把那水晶烟灰缸拿进来,放在原先旁边桌上的位置。 走到桌前,拿过毛巾擦了擦手,“起筷吧。” 顾西拿起筷子,客气道,“您请。” 于自善点点头,猛然又觉得这女孩还是不客气的好。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很虚伪,明明她就不需要和他客气。 当然客气是礼貌,他真是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用冷静的眼光试图分析一下。 这女孩吧,打扮的很像样,很顺眼,一看家境就很好。哪怕是说错话,都有种从容,还有种不动声色的大方劲。他想到这里就心里叹气,不是不动声色的大方,而是她做的事,就是那么大方。 古玩圈里买大件给个搭头没什么,可这样就是投眼缘送人的……他还真没见过这个年纪的人做。 他用公筷,夹了一口菜,犹豫了一秒,放在自己的小碟里,说道,“你觉得和刘经理投眼缘是吗?”投眼缘,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 顾西说,“我看他一直看那东西,给他,他能真喜欢,对东西也好。好过东西到了有些人手里,收着放在家里也是落灰。” 于自善非常意外她这样说,停下筷子,还是忍不住看过去,“你这想法挺有新意。” 顾西说,“没什么,把东西给喜欢的人收着,也正是我们那客人的意思。这是小事。又解决不到大的社会分配不均问题,不值一提。” 于自善结结实实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他真的不想再一次这样想,她怎么总能逗他笑。 顾西也跟着应景笑了笑,大家吃饭。 顾西心里知道,好听的原因是给别人听的,那理由就占最多百分之十,她觉得于自善一定不会当真,其实她早前把意图都说了,为了刷个脸熟以后方便。 她没有办法呀,人都是自私的,她男人小心眼,就一定得这么行事。 能花钱的地方花钱,不用别人的人情尽量不用,费事麻烦。 这一刻,顾西竟然奇妙的有了一种新的认知。 程琦以前从来不花自己的钱,车都是人送的,他那么爱攒钱,可后来有了自己,他什么都不要了,钱也不爱了,就一个想法,他说的,“我就想你爱我一个人。” 这样论证起来,程琦可真爱她,金山银山顶,她坐在尖尖上……顾西想的自己都要脸红了。 随即又觉自己神经病,她一死,她男人都自杀了,那还不够爱?!多少情侣约着殉情,一个还临时变卦不舍得死呢……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程琦更是爱她,脸更烧了。 随即她绝望地发现,自己没救了……她想程琦,太想太想了。 于自善觉得这样吃饭也太静了,就找了个话题和她聊,“快要五一了,都放假,你们公司也放假吗?” 顾西跟上思路说,“我们公司还在招聘期。” 于自善点点头,没有做出意外的表情,又问道,“你的那位委托人,有没有说这些东西,他想怎么出手?” 顾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走到旁边桌上,拿过盒子里一张纸,“刚刚忘记给您看清单,他说要是有人掌眼了,可以和他这清单先对一对。” 于自善擦了嘴,用毛巾擦了手才接过那纸,姿态很郑重。 顾西仔细等着他的表情。 果然,纸张展开,上面是程琦写的清单,毛笔写的,只是一瞬,顾西就发现于自善的眼神明显滞了滞,那眼神换成弹幕就是: “太惊艳了太惊讶了太惊为天人不可思议……” “不对,应该是太夸张了……” “这么漂亮的字竟然还不装裱,这是赤.裸.裸的装13.” “这位七爷高龄最少得九十,这造诣!” “这字体吊炸天了,那几个民国瓷器一比真是不够瞧,难怪人家不当回事!!” 于自善合起来那纸,踌躇了一下,递回给顾西,“原来是我班门弄斧了。” 顾西差点忍不住露出笑容,太虚荣了这不好,可没办法,人家夸的她男朋友。 她也不好表露关系,也不好太装谦虚,那过了,程琦的字是好,她说,“和您判断的应该差不多吧。” 于自善说,“能写出那样字体的人,真真出乎我意外,这样……东西还是先放你们公司,回头我约了朋友,咱们再碰面。” 他看向顾西,“以后你会常驻国内吗?” 顾西点头,“是的。” 苏小东一声不吭地吃饭,顾西装什么他都不给反应。 于自善说,“周围还有别人跟着吗?”他看了眼苏小东,说道,“别误会,而是你进了这行,出入以后要多留心点才是。” 顾西点头,“谢谢您,我们住的地方很安全,闹中有静,还有24小时保安。” “那就好。”于自善的语气是由衷的。 苏小东继续吃饭,酒店晚上饿了可不容易找东西吃。 ****** 餐厅门口,临近五月,晚风醉人。 于自善打电话让人送了些盒子过来,分装了顾西的东西,此时大家提着东西站在酒店门口。 于自善周围看看,“你的车呢。” 顾西很不好意思,她没车,她说,“您里面不是刚刚遇上熟人还得说话,东西放在门口这地上就行。” “这怎么可以。”于自善觉得她这人怎么一会就别别扭扭的。 顾西说,“没关系,要不东西放在你哪儿也行。” “不合适。”于自善说,又周围看,“怎么你的司机还不过来,你打电话了吗?” 苏小东尴尬地提着一袋东西,不知道要不要伸手去抢旁边人手里的。 顾西一看没办法,才直说道,“我才回来,还没买车。” 于自善这才恍然,一瞬间他竟然有点自责,竟然没发现这个。他说,“那我送你,你等我一下,我进去和那几个朋友说一声。” 顾西哪里肯,人家显然本来还要回去再坐坐的,她说,“我们坐出租就行。” 于自善摇头,“不安全。”对他的人说,东西先拿到大堂,稍稍等我一下。 顾西一看没办法,于自善已经往里面去了,随即她郁闷,因为她还不想于自善知道她住的是酒店。可来不及郁闷,就见刘经理匆匆忙忙追了出来。 “刚刚在包间,这就走了?”刘经理和熟人一样,非常客气亲切。 顾西点头,“谢谢,今天的菜不错。” 刘经理说,“下次,下次提前打电话,有些秘制的要提前准备,下次保证比今天的更好。” 顾西:“那先谢谢了。” “应该的。”刘经理客气了两句,又羞答答地问,“顾小姐,您……您那个名片方便给我一张吗?” 顾西说,“我没有名片。” 刘经理面露难色,说,“那,那方便告诉我一下怎么称呼吗?得了您那么大个礼物。” 顾西一想,她不能告诉别人她叫“顾西”,不然回头她和程琦回国来发展,万一被人知道琦爷的太太叫顾西,顾西做过二道贩子,这样就不好了。 她这一天接触的人,都只知道她姓“顾”,姓是不能改了,只好委屈名字了,上个绰号吧。 以供她以后行走江湖之用。 于是她灵机一动,说,“我叫顾保真。从我手过的古玩,都保真。” 于自善和人说完话正出来,听到这句差点从台阶上栽下来。 全古玩圈谁敢说自己保真? 拍卖行都不保真。 国家都不为古玩保真。 你保真? 他毫不犹豫走过去,手搭上顾西的肩膀,“上车。” 把顾西塞车里去了。 这名号传出去可笑死内行。 刘经理隔着玻璃和他们挥手,于自善觉得今晚来这里绝对是个失误。这人怎么这样。 但是很快他知道,和顾“保真”小姐一起,那打击必须都是成双的。 车在酒店外停下,于自善都愣没有缓过神,“你住的酒店?”她还不好意思直接说地址,这边拐,那边拐的,刚刚还要在路口下车,原来是住的酒店! 顾西说,“这里很安全,有24小时保安。” 酒店外面灯火通明,里面人不多,确实够得上闹中取静。 于自善收回目光,什么也不说了,让助理开门,自己亲自送顾西进去,不过只到大堂。 一时打击太大,都忘了嘱咐“顾保真”的事情,以后能把他悔死。 看着他走。 苏小东提着两大袋东西,低声和顾西说,“‘顾保真’,他是不是知道你报了假名字,所以不高兴。” 顾西按了电梯,门“叮——”一声开了,她走进去说,“不是,一定是觉得这名字太土了,和我的形象不配套。”她语重心长地说,“你想想,包装多重要,这事也怪我,当时时间太短,不然我想个好的。” 苏小东说,“那这样骗人家会不会不好,万一被发现了。你为什么不想人家知道你的名字?” 顾西低声说,“刚刚给你才说过,咱们要包装,我一说名字,回头人家查出来咱们从个三线城市平城来的,谁还敢信任咱们的公司实力。现在咱们上一站是从国外回来的,咱们又没有骗人,他们也没问对不对?” “那要问呢?” “问你就有技巧的回答。”顾西出了电梯,边走边说,“反正咱们又不去他们那里应聘,谁还能查咱们的户口本。” 苏小东说,“顾保真其实也不错……” 顾西开着门说,“那当然,等用出气场的时候,就更好听了。” 她笑着,心情很好。 ****** 于自善回到刚刚的餐厅, 一推包间门,里面坐着的几个就笑起来,“光买单今天都不行,带来什么不着调的人,一来就明晃晃贿赂我们刘经理,我养了几年的人,不到十分钟就倒戈了。” 于自善接过毛巾擦手,“你等我缓两口气。” “干嘛不让我们见见?你带人来我餐厅吃饭,我当老板的还不能见?” 于自善扔下毛巾,拉了椅子坐下,看着对面的几个,都已经喝的差不多,西装全随意搭在身后椅背上,衬衫上面的纽扣也解开,明明平时也是优雅范的,此时全都扯出来外人不得见的不羁样。 他敢说,就这样,让刚刚那“顾保真”见了,她一定跑的飞快,以后再不和他打交道。 他说道,“就是个客户,才从国外回来,有东西送到荣诚拍卖,一个小姑娘不懂事,看到刘经理喜欢,就没过脑子。” “咦?这话有意思。”坐在对面的,正是这餐厅小老板,“你这样说就更有问题了,刚刚刘经理已经被我们问过,是个美人,长的特别漂亮。” 于自善连连摇头,“他的话你也信,不想想他现在什么心情,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第195章 夏听音 屋里原本坐着四个人,加上于自善现在五个。 于自善放下茶杯,他做这行,三教九流什么朋友都有,但这几个比较特殊,认识的早,人和人的交情,一但沾了年代感,就说不清了。 就像对面的钱小乐,长得人模人样,可内里糙,喜欢古玩属于叶公好龙式的,真实爱好是吃吃喝喝,要不他这食府东西确实不错。可这样的人,就是占着认识的久,愣混成了于自善圈内的好友。 缓了两口气,于自善说:“你们怎么今天也在这里吃饭,不是说约了牌局吗?” “什么局都没饭局好。”钱小乐说,“吃饭大过天,我们先来吃饭,顺便商量商量五一想去杭州,你一起吧?” 于自善看了看他们,“五月,想去吃莼菜呀。我走不开。” 他这几天朋友,要不是和他认识的早,现在真没办法坐在一起,那边就是俗称的“吃货”团。除了钱小乐,还有三个,汪睿,赵宣和郑开明,都是有钱有闲的主, 一年四季周围赶场。 钱小乐用筷子点点面前的东坡肉,“还想去吃这个。” 于自善说,“净瞎折腾,你们上次去,吃了几家,都还没有你这厨师做的好,你看看这颜色,汁盖着肉,虽然凉了,也能看出是好东西。真材实料花雕炖的,一点不肥腻,多少人来你这里,都吃这一口。” “他还想去吃龙井虾仁。”旁边的汪睿说。 于自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上熬夜,明天早上还得开会,要不你们继续,我这说好回来,也来过了,我就先走一步。” 大家顿时不愿意, “一支烟都没抽完。” “他是烟还没点。” 旁边赵宣递过来烟,于自善站了起来,“你们这继续,又不是明天就启程去杭州。” “别。”钱小乐仰头笑着说,“你走的这么迫不及待,怕我们追问刚刚带来的女孩是吧,你不说清,等会我们把刘经理叫过来,再不行,我调监控了。” 于自善接过烟,赵宣立刻笑着给他点上,“再坐会。” 于自善能郁闷死。这几个今天明明应该不来这里吃饭的。 钱小乐却笑着说道,“我们不问人,你说说东西吧,怎么刘经理说,她带来的都是大开门的?” 于自善吸了口烟,在烟灰缸上磕了下,说,“今晚这些全是你们看不上的东西。” 钱小乐他们几个都是有家底的,自然看不上民国货。只是他们不明白,一个手上只是拿民国货的客人,凭什么让于自善亲自带到这里来。 但这些他们是不会明着问的。 大家又聊了几句。 看于自善确实累,才把他放走。 于自善前脚走,后脚刘经理就被叫了进来。 钱小乐问,“监控去看了没有?清楚不?” “不清楚,没照到脸。”刘经理说。 “那让你去问名字,问到了吗?” “问到了,”刘经理有点支支吾吾,“她说她叫顾保真。”他真不想说。 “保真?”钱小乐磕了磕烟灰,对旁边人嫌弃地说,“这名字忒难听。” 刘经理:“她说因为她经手的古玩都保真,所以叫顾保真。” “什么?”几个人集体以为自己听错了。 汪睿是开文化会所的,接触的藏家鉴赏家很多,“这得多大口气才敢叫这名字?” “名字是家里起的,她这明显是外号。”郑开明说。 赵宣纠正,“外号是别人给起的,自善说她才回来的。” “……那是怎么回事?”钱小乐皱着眉头,“咱们认识那么多古玩圈的,谁敢这么说,保真?!她什么水平就敢给人保真?” 刘经理打心眼里喜欢今晚的女客,于是他插嘴道,“也许,也许那体现了她对自己的要求。” 四个人看着他,随即另外三个都看钱小乐。 这经理已经彻底倒戈,钱小乐自己也知道,抬手挥挥,示意刘经理出去。反正刘经理顶多能给对方免个单,也干不了什么,倒戈就倒戈吧。 看到门关上,钱小乐说:“顾保真,在古玩圈,对自己敢有这种要求的人,那真是闻所未闻。”随即他噗嗤一声给笑了,“她不知道这样很得罪人吗?” 汪睿说,“是不是她有什么手艺,要不然口气不应该这么大,而且自善还请她吃饭。” “刘经理不是说女孩掏的钱吗?” “那就是个形式。”汪睿说,“她要没本事,自善根本不会花时间和她吃饭,不要钱的饭局咱们也得挑着去,是不是这道理。” 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 钱小乐抬表,看了看时间,“费那精神干什么,让人去查查,或者请过来问问,多大点事。快吃,完事继续打牌去。” ****** 顾西完全不知道她没有出山,名号已经开始得罪人。 纯粹听到那名字就可以看她不顺眼。 顾西抱着她“顾保真”的纯真理想进入梦乡,第二天一早,就恢复实业家日常,风风火火回到公司开始招聘。 她决定了,以后同事都称呼她“顾总”或者“顾小姐。” 外头,她就用顾保真行走江湖。 当然,对于她看不懂的地方,都是新江湖。 她有信心,总有一天,外面人人都会尊她一声:“保真姐。”或者“顾姐”或者“七姐” 哎……这方面要和她男朋友配对可真难。 “顾总。”接待小姐打断了她的思绪,“来应聘的到了。” 顾西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小西装,一本正经向会议室去。 顾西用了几天时间,终于给自己挑了个助理,一个很有眼色的女孩子,家境不太好,所以人特别紧张这份工作,就是学历低了些,可顾西觉得只要人肯干,她就可以慢慢带。反正她已经习惯带人了。 苏小东比较关心他们公司的业务,看于自善没有打电话他就有点着急。 忍不住问顾西,“你手上不是还有其他拍卖行和古玩商,怎么不联系别人?” 顾西说,“不用,这一个就够了。”顾西正在写东西,抬头问他,“你觉得那位于先生怎么样?” “看着人不错,长得很正气。” 顾西点头,“我也觉得,所以我们就等着吧,他这样的人,能帮我们起到筛选客人的作用。他能看上交往的对象,应该也不错。” 苏小东点头,“那确实是。” ******* 钱小乐嘴边叼着烟,眯着眼看着手里的扑克,有人推门进来,“钱先生。” 他一看是自己的司机,拿下烟,弹了弹烟灰说,“是不是查出来了,就在这说吧。”又对旁边人说,“我派他去跟顾保真的。” 另三个都笑起来,一句玩笑话钱小乐还当真了。 司机说,“跟了几天,发现她生活很规律,就是公司和回酒店。” “酒店?”汪睿看向他,“她住的酒店?” “嗯,在四季。”司机说,“公司是艺术品投资公司。正在招聘期,看着不像有什么后台。” “有后台就不会住酒店。”钱小乐说,“那她平时出入什么地方?” “就是公司和酒店。” “我是说回酒店睡觉之前。”钱小乐有点不耐烦,这司机不灵醒。 司机重复说,“下班就是直接回酒店,在酒店吃饭,几天都是这样。”说完怕老板不满意,司机也补充道,“她和您的生活不一样,就是上班和回家,没有饭局,没有其他活动。” 钱小乐愣愣的,拿起烟抽了一口,“这么单调,那她活的有什么意思?” 一说完,他就换了思路,继续说,“那要见她,该到什么地方去抓人,她们公司?还是直接上酒店,在路上,感觉有点像绑架呀。” 一个笑道,“你刚刚说那三个地方,每个听上去都像绑架。” 钱小乐说,“她不是保真吗,咱们不见她,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保真,这名字我回去越想越觉得不顺耳,那简直是把所有人都踩了。” “没那么夸张,你想叫,也可以让人叫你钱小爷,纯属个人自由。”汪睿说,他觉得这事不好,万一惹的于自善不高兴就得不偿失了。 他想到这里说道,“那是自善的关系,你还是别惹事。” “什么他的关系,自善都说了没关系。你放心,我就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鉴定手法。”钱小乐磕了磕烟灰,“就是还没想好,在什么地方下手比较好。”他的语气能把自己愁死。 ****** 不过上天真是关照他,不等他伤神生出白头发,“顾保真”就自己上门了。钱小乐听到刘经理欢天喜地和员工张罗,准备秘制私房菜的时候,第一次发现他开餐厅好处大大的。 一点不觉得在自己餐厅下手有问题。 周末,顾西来这里吃饭,因为苏小东趁周末回家看妈妈,她一个人无聊,就想到唯一算熟悉的地方来吃个饭,她想的很好,这里好歹还有个经理认识。 刘经理今天特别关照,给她安排的雅间,顾西给程琦留言,准备一个人大吃一顿,等他回来,带外卖给他吃。 她吃一块糖都会想到程琦,那天吃饭,就想着所有的好菜都试试,可以将来给程琦吃。 可是谁知道进了狼窝。 她坐下没多久,包间门就开了,进来几个人,都是年轻男人,具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衣冠楚楚。然而顾西知道,衣冠楚楚最没用,那只和衣冠禽兽一步之遥,她立刻觉出危险来。 第一反应当然是绑架。她有个有钱的男朋友,还死过两次。 后来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自己现在可是穷人,就那么几个民国瓷,谁为了那个绑架人。一个空壳公司,也不能是为了那个绑架自己,没车没房,看上自己的绑匪得多笨。 一念至此,她反而镇定下来,说道,“你们走错房间了吗?” 钱小乐几人视线对了一下,交换了内容,钱小乐一拉椅子,在顾西右手边坐下,“听说你叫顾保真,经手的古玩都保真,我们来看看,敢在古玩圈保真的人,长什么样。” 顾西转向他,清晰地对着他的脸,“那你现在看清楚,可以走了,我约了人。” 钱小乐没想到她还挺刺,他说,“那不行,既然是保真,没真材实料不能叫那名字。” 顾西顿时无语,他这语气纯粹不讲理,人家想叫什么名字是自由。她也懒得纠正他,知道这人纯属没事找事。 “那你什么意思?” 钱小乐说,“其实也没什么……”他掏出烟,流里流气点上,手指轻抬,“这地方,我的。” 顾西恍然大悟,原来上次的事情,经理高兴,老板不高兴了。想混个脸熟有地方吃饭怎么这么难。怪不得人都说铁饭碗难找,找个一成不变可以长久信赖的餐馆都不容易,何况是饭碗。 她心里好笑,说道,“哦,原来是您的餐厅,那真失敬,是不是因为我没有预约插队了,那我走。”她说着就站了起来。 钱小乐刚吸了口烟,直接一口烟卡在肺里。“咳咳——”地咳嗽起来。 他攒足了劲来找事,口气那么大,还以为她有什么本事保真。就这么要走? 汪睿笑起来,刚刚都说别来,钱小乐还非要,这下好了,人家女孩直接说是不是嫌没有预约插队。这还得了,人一走,他们得罪了于自善。 他看旁边的俩,赵宣和郑开明,没人说话,他心眼算好,帮口道,“不用,不用,就是没听人敢在古玩圈里保过真,所以想来看看。大家交个朋友认识一下。” 顾西转身就走,不和他们废话。 钱小乐手一抬,搭在她椅子背上,直接把顾西困在和桌子中间,他没有看顾西,缓过那口气,说道,“你怎么没礼貌,说走就走。不知道什么叫口气比脚气都大,说那话真的笑死人,要不是因为你认识于自善,我们才懒得和你废话,那“顾保真”三个字,是名字也好,绰号也好,以后别那么叫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保真,丢人俩字搁在你跟前,你都看不出来。” 顾西顿时火了,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她说,“你不玩古玩吧?” 钱小乐说,“当然玩,我看不玩的是你,不然你不敢叫那个名字。” 顾西摇头,“不对,我听人说玩古玩的男人都应该是于自善那种的。” “他哪一种?”钱小乐从女孩的话里听出讥讽之意。 顾西成全了他,说道,“就是说话比较文雅,不粗俗的。” 钱小乐怒了,“我他妈好心好意来提点你,你还敢说我粗俗。”他这么大一间文化餐厅食府在这里,他粗俗?虽然他知道自己不细腻,可从来没人兜头兜脸直白的说过他粗俗。 顾西更是没有被人骂过“他妈”,所以她也很生气。 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当然不和这些雄性争地盘,她看着钱小乐的手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是你的餐厅,我不吃饭总可以了吧。让开!” 钱小乐还没有从“粗俗”中回神,手扶着椅子背一动不动,“那你懂古玩吗?你才多大,什么眼学,就敢给人保真?你没脸没皮叫那名字,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古玩圈里谁给人家保真,看你长得也不错,别给你家里丢人了。” 顾西说,“我是不懂古玩,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可以给人保真,每个人从我手上买的东西,都会心甘情愿说一句,就是真,珍珠都没有那么真,你又能怎么样?!” 这小姐被气坏了,从来没这样和人杠过。 钱小乐闻言一下站起来,“好,好,你嘴硬……”他周围看看,“你看我能怎么样。保真,我让人拿东西过来,你给我认,认不出来你今天从这里爬出去敢不敢?你嘴硬,保真!” 顾西看了看桌上的杯子,第一次有用酒泼人的冲动。 不过,她想泼人的时候,会让那人自己来。这些臭男人又不是她男朋友,教训他们她都嫌手疼。 于是顾西说道,“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来吃个饭也有来找事的。不过,我看你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这还是你的餐厅呢,就这样欺负上门的客人。” 钱小乐:“……” 汪睿三人已经自动屏蔽了自己,太丢人了,他们不想参与,希望从来没有出现,更不知道后面于自善知道了会怎么样。 顾西包往桌上一放,反而坐了下来,她说,“既然你一定要找事,我说能保真,自然有我的办法……要不这样,两周的时间,不管我拿什么东西,”她看向钱小乐,“我一定有办法让你说那就是真。你信不信?” “信?”钱小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信你是孙……”孙子俩字眼看要出口,被汪睿眼疾手快给捂了回去。 钱小乐还挣扎。 汪睿笑着对顾西说,“误会,误会,他就是爱开玩笑。” 顾西笑了笑,说,“输了……就把那杯子拿起来,自己把那水从头上浇下去就行。还有你那满嘴不干不净,给我写五千字的悔过书。”她站了起来,“我要输了,就从这屋里爬出去,以后离开帝景城。你敢不敢?” 钱小乐依旧被捂着嘴,汪睿手横着,控制着他,听到这口气,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接。 第196章 夏听音 顾西站在那里,看着钱小乐,这种被人堵着欺负的情况,她还从来没遇上过。以前只在学校放学时见过外校生这样堵男生。何况他还敢骂她,她已经没有选择。 时移世易,当顾惜的时候,被骂*她也忍了,因为在她心里,那从来就不是她,被骂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她做的。多憋屈都好,她心虚不知道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她无法反抗。 但现在不同,这是她真真实实的人生,她可是程琦的太太,所以就算不为自己,也不能让这些排不上号的家伙踩了。 此时和以后的路,早已和以前的路不同,身份不同,使命不同。她不能退,也不会退,谁来挑衅,都得狠狠地打回去。 听到她竟然放了那样的狠话,屋里的人也不好意思,三个看热闹的,被一个钱小乐拖累。 钱小乐也没料到会这样,他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这女孩就出口讽刺他粗俗。他这会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但现在她既然放了狠话,他也只能跟着上,退无可退。 他盯着顾西,看她眼神波光涌动,像湖水结了薄冰,不知是不是真的冰,却绝无退意,他猛然间明白了那眼神的意义: 有些人名声不值钱,被人随便骂也一笑而过。而有些人,挑衅到跟前,自己就一定得对方留下教训。有些事情可以退,有些事,无关性格,而是只有那一种解决方法,如今钱小乐在对面女孩的眼中,看到了和他一样的情绪。 想到这里他猛然甩掉汪睿,“赌就赌,不过看你是女孩,输了也不用你爬出去,你以后出门知道点好歹就行。”到底给了一个台阶。 顾西站起来,“一言为定。那现在我能走了吗?” 钱小乐心里乱七八糟,刚想问怎么个“一言为定”,雅间门开了。 于自善站在门口。 今天顾西一个人,坐的小房间,所以没有外间,直接通透。于自善站在门口,正看到汪睿和钱小乐挤在一张椅子上,把顾西堵在桌子中间。 他走进来,合上门,脸色已经绷不住,“这是唱的哪一出?” 汪睿连忙站起来,把焦点还给钱小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毫不怀疑是刘经理打的电话。 钱小乐也不好意思,“这么巧。” 于自善看了看顾西的脸色,顾西没有看他,但那脸色也不怎么好,他拉开椅子,背对包间大门的那一把,坐下说,“谁约的顾小姐吃饭?” 几人尴尬极了,特别是钱小乐,刚刚都是话赶话,他说,“没什么,我们就是听说你有朋友在这,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于自善看向顾西。 其余几人也蛮期待地望着她,这个时候,懂事的女孩都知道,不说话。或者说句客气话,这事就完了。 却见那“顾保真”把包往桌上一扔,坐下说,“你来的正好,这都是你的朋友吧,刚刚我们打了一个赌,你给我们做个见证。” 几人的表情顿时破碎。 随即他们都看钱小乐。 罪魁祸首钱小乐也没想到女孩这么蹭,半点面子不给。但他非常顾忌于自善,主要怕于自善以后不理他。这事情也是他不对在先,他心里当然清楚,就有点心虚。他看着顾西笑了笑,说,“你还真生气了?……刚刚话赶话,你要不说我粗鄙,现在早上菜了。” 呦,这话多可笑,你还真生气?他那三个“帮凶”都不忍直视。 顾西纠正他说,“我没有说你粗鄙,我说的是你粗俗。” 大家:“……” 钱小乐憋的心口疼,粗鄙和粗俗难道不一样吗?也不好争辩这个,更不敢去对于自善的眼神,现在彻底冷静,他周围都是文化人,他最没文化,所以大概他自己心里也一直心虚顾忌这个,于是顾西刚刚一说,才踩到他尾巴。 于自善站了起来,说,“真是没事找事。”他走到顾西身边说,“走,我送你回去。” 顾西跟他往外走,走到门口,她转头来说,“你叫什么?” “钱小乐。”于自善答。 钱小乐从那三个字就听出来了亲疏,他是疏,对面那顾保真是亲。 就听那小姐望着他说,“两周后在这里,你别忘了。” 钱小乐:“……” ****** 从餐厅出来,晚风轻柔,于自善说,“我自己开车来的,停在那边。” 顾西随着他走,心口依旧是堵堵的,路边的树上发出轻轻的香气,有饭后散步的人群,她还没有吃饭。 于自善说,“真对不起,他们几个,那个钱小乐,你别看他长得不错。可用俗话说,就是个粗人。平时就是在吃上面有研究。今天坏了你的兴致,改天我让他给你好好赔罪。” 顾西没说话,才进入一个行当,还没怎么样呢,就因为一个名字,就来找自己的麻烦。再笨也不会这样,一定是查过自己,知道自己住酒店,以为自己没有背景,不然不会说话那么放肆。 这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公平,挑衅强者,就是后果自负。 她说,“这么巧,你怎么过来了。” 于自善说,“刘经理给我打的电话。” 顾西有点诧异,停下脚步问,“那刘经理不会有事吧?” “没事。”于自善说,“他开业就在这里,钱小乐就是性格冲动,但不是坏人。——我先陪你去吃饭好吗?”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顾西对上他的目光,转头继续走着说,“不用了,我回酒店去吃。” 于自善说,“你平时喜欢吃什么菜,这周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是因为那些事情还没有安排好。” 顾西:“我明白的,我们并不着急。” 已经走到了车旁,于自善迟疑着不开车门,“我心里很抱歉,那天要不是我带你来这里吃饭,就不会有这件事,我们不在这儿吃,帝景城的好地方多的是,换一家好不好?” 顾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我习惯一个人吃饭,抱歉,今天也给你添了麻烦。” 于自善站在车旁,一动不动看着她,他没有想到,他把话说的那么软了,她还不为所动。 他柔声又说,“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内疚,是我的疏忽,这件事才变成了这样,但你认识我,不是为了今天到这里来受气的。你说对不对?”远处的车灯闪烁,他看着顾西,诚挚地说,“我平时不管拍卖行里的事,那天遇上,也不是为了给你带来今天的不快。咱们这行就是交朋友,各种各样的朋友,今天这事,给我个机会。” 顾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心里的不舒服已经慢慢散去,她说,“你想的倒是很通透。” 于自善打开车门说,“今晚是正好遇上了,如果遇不上,明天我也要打电话给你,咱们正好谈谈你那瓷器的事情。” 顾西上了车说,“明天是周日。” 于自善合上车门,自己拐到另一边上了车,系着安全带说,“是周日,大家才有空,聚到我那里。介绍些藏家给你认识。” ****** 包间里 三个人都看着钱小乐。 钱小乐被看的不堪重负,“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对吧,你看看她,一点不给我面子,我来就自报家门是这里的老板,结果她起来就要走,明明一点家世背景也没,还那么拽,你们怎么没人说她没礼貌?” 他义愤填膺,“最主要,是她先讽刺我粗俗的。” “你说的那句‘口气比脚气都大’,确实挺粗俗的。”汪睿问旁边的郑开明,“对吧。” 郑开明点头,“你不就觉得人家长得不错,结果不拿你当一回事嘛。” 钱小乐,“……” 赵宣说,“我觉得她生气还是小乐骂了人家。” “我什么时候骂她了?”钱小乐差点一跳而起,等会于自善一定还会找他算账,没有的黑锅可不背。“我是一进来,觉得她长得还不错,谁知道她眼睛长在头顶上,不识好歹,可我没骂她。” 结果三人都看着他,“怎么没有,你说的‘我他妈好心提醒你。’那句,不就是骂人。” 钱小乐顿觉委屈,“冤枉,那也叫骂人?” 大家同情地看着他,“……所以人家说你粗俗呀,别人觉得骂人的话,在你这里都不是骂人。” 汪睿把水杯推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先习惯一下,两周后这杯子怎么浇?” 钱小乐不可思议地瞪视他,“我为什么要浇?” “你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没发现?”汪睿拿起烟,一人发了一支,没有给钱小乐,然后大家都点了,像看“笨蛋”一样看着他。 钱小乐喊道,“你们有病是吧,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到时候我就说她的东西是假的,她又能怎么样?” 汪睿弹了弹烟灰,淡然地说,“不能怎么样?然后你的意思,就是要看着她爬出去吗?于自善能看着她爬?还是我们三个会看着她爬?” “那你什么意思?”钱小乐愣看着他。 汪睿说,“没什么意思。”他弯了弯嘴角,忍不住笑道,“就是到时候如果你说假,肯定直接得罪一堆人,得罪于自善你还玩什么古玩。我们也不好无缘无故得罪于自善对吧。所以,那女孩到时候如果真的一口咬定,她输了就要爬出去,到时候,你不认输都不行,你说说是不是就这么简单!” 钱小乐一跳而起,“这么大个坑,你们刚刚怎么不说?” ****** 餐厅里。 顾西随意点了几个菜,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她和于自善坐在大厅,这里说话不方便,周围都有人,但因为就他们俩,她不想坐包间别扭。她心里清楚,刚刚说请她明天去,一定是临时决定的,如果不是今天晚上这场事,于自善还得想一阵子。 这么久没给自己打电话,他一定在衡量。 鉴于场地的问题,俩人只能聊些普通话题。 于自善说,“那些民国瓷,我找了个想要的藏家,他正准备筹备个私人博物馆,所以很需要这类东西充斥馆藏。” 顾西说,“国外的瓷器,如果年代不对,买回来也流通不出去。民国的瓷器有这方面的优势,从流通角度讲,以后只会越来越热。”她说,“所有我手上的这些,现在能买到是一个机缘,以后,现在几千块的东西,恐怕要上百万才能买到。” 于自善笑着说道,“你对这一块这么有信心,倒是没想到。” 顾西说,“并非我的预测,我不懂古玩你也知道。我进这行,纯粹就是给人跑腿。” “这是非常有意思的行业。”于自善说,“非常多有意思的人,非常多有意思的事。对了,你的那位客户,是叫七爷吗?” 顾西点头,“别人是这么称呼他的。” “那他什么年龄?” 顾西看向他。 于自善解释,“那天看他的书法,猜测人年纪应该不轻了。可又不太像是具有一定岁数人的笔法。” 顾西笑起来,一般人上了年纪,笔法雍容也好,淡然也好,返璞归真都会,都带着历练过人生的痕迹,他们虽然来来回回,年龄去没有太大变化,这个阶段的人生,注定经历的事情还是有限。 她说,“不瞒你说,七爷还收藏西方艺术品,画作,所以我们的古玩,真的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我也没见过他几次,一般都是他的助理和我们联系。” “那他为什么会找你们,还让你们特别注册间公司代理他们的东西?” “留学的时候,我捡过一次他丢的东西,他大概想谢谢我。”顾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捡过他差点丢的命,也算是吧。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于自善拿起来餐布,说,“先吃饭,这些话题留到明天再聊。” 顾西也拿起餐布,心里却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 送了顾西回酒店,于自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上面有六十多个未接。 还有短信。 他放下电话,没有理会,趁着夜色开车回家。夜风从车窗灌进来,身边好像还坐着一个人,他闭了闭眼,一直躲着,这么多天,心里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触她,却在接到刘经理电话的时候,一路飞车赶来,藏不住心底欢喜的感觉。 人无法欺骗自己。 她曾坐在自己旁边,想起来就难以平静。 车拐进家门口,就看到了停在别墅区外面的车。他把车慢慢开到门口,靠边停下,那边车门已经打开,钱小乐几个一前一后的出来。 几步过来,钱小乐敲着他的车窗,“自善,说几句话。” 于自善打下车窗,视线看的还是前面,心里的怒气全涌了出来。他那天都不想他们见人,就怕这不着调的朋友给自己丢人,竟然他们还找上门去。 “今天晚上这事我也是冤枉,话赶话,我真的没有想为难她,”钱小乐的声音传来,“一见人,就一个小姑娘,我开始就想逗逗她,吓唬吓唬,可她口气大的很,又站起来就要走。我就忍不住刺了她两句,俩人就把话说远了。” 于自善看去他,对上异常谄媚的一张脸,于自善说,“你们四个,还是在你自己的餐厅,堵着人家一个女孩,这事情传出去我都替你脸红。” 钱小乐说,“当初我压根没想到,那我也不是没堵过别人,所以没有预料到这种严重性,你说对不对。” 于自善说,“你和她打的什么赌?” “她没和你说?” 于自善推开车门下车,旁边的赶紧给他递烟。 于自善推了,看着钱小乐说,“这事完全错在你,我也不说了,你摆上一桌,好好给人家道个歉。”他接过烟,汪睿给他点上。 钱小乐犹犹豫豫,“摆一桌可以,可她让我拿杯子浇自己可怎么办?” 于自善怔怔看着他,“你到底和她打的什么赌?” 钱小乐没办法,就实话实说了。 于自善一听,简直有点不大相信,把一个女孩逼到说了那样的话,他扔掉烟,拉开车门上了车,“亏我刚刚还替你说好话。”一脚油门,回家去了。 钱小乐傻了,他到于自善会翻脸,等车影都没了,他才对周围人说,“他竟然为了一个才认识的女人,发我这么大火?” 另三个往车上去,钱小乐追上说,“好歹咱们关系铁,他和我闹翻,你们是不是也和我闹翻,真的六亲不认?” 汪睿说,“你就倒杯水呗,最多和厨房说,准备一杯温的,别把你弄感冒了。愿赌服输对吧。” 钱小乐一抓他们,“不对不对,咱们有事情说事,她保真,本来她就是不对。我说她怎么了。咱们这么多年关系,你们说句准话,要兄弟还是要利益?”他真的急了,“你们敢今天说不站在我这边,咱们就真的恩断义绝。” 汪睿三人看看,汪睿说,“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们当然没的选的对不对。” “到时候我们中立总行了吧。” ****** 顾西回到酒店,洗了澡,看了看手机,程琦又没有联系她,她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 也许因为受了欺负,特别的想念程琦。 她想到以前,他们俩最好的时候,程琦总是躺在一堆枕头间,晚上给她暖床,等着她上床,她有些伤感,现在是她最好的年华,等程琦长大,再次长到她相遇过的年纪,她就要三十多了。 她想一辈子都可以这个年纪,陪着他。 除了他,谁都不多看一眼。 电话响,她一个惊喜掀开被子。 看到上面的显示,她笑着按了电话,坐起来喊道,“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想你。”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顾西坐在乱被子中间,手伸上去,顺了一下头发,也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我也正在想你。” “你猜猜我在哪儿?”程琦问。 他的声音和以后也不同,还没有那么动人心魄。顾西心里倒在床上说,“在咱们家吧,你一醒来,第一件事一定去打扫卫生了。一周不住人,就得落灰。” 程琦低低的笑起来,“那小子不安分,果然给家里装了针孔摄像机。” “真的?”顾西一个翻身趴在床上,随即大笑着捶床,“你们俩,还真让你猜中了。幸好听你的我回来了,你猜他没什么发现,会不会找人跟踪自己?” 程琦说,“他会,为了防止私家侦探认错人,也许他还会约上门去取东西,所以以后,这家我也得少来了。” “那我怎么见你呀。”顾西说,“……我真的好想你。” 程琦那边沉默半响,他说,“……我也想你。我们暑假去伦敦。所以我说不能给他钱,那针孔摄像机也挺贵的。他这时候又没挣钱,就知道乱花钱。” 顾西:“……” 程琦说,“要不是你心软,除了学费,我只给他基本的生活费。” 顾西又心疼又好笑,说,“那你注意着他的银行,他要是找私家侦探的时候,要花不少钱,没钱他会不会和家里要?” “不会。那么爱面子,他会想别的办法。”程琦说,“你放心就好,我能管着他。” 顾西倒在床上,心里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嘴上却说,“那咱们约好暑假见面哦。” 程琦说,“你这周都干了什么?” “也没干什么。去了一家拍卖行,就是你让我去的那家荣诚。可接待我的不是名单上的负责人,而是他们的出资人,叫于自善,你知道这人吗?” 程琦那边空了一会,“……没有印象,他也是搞收藏的?” “应该是。”顾西说,“你没印象,那怎么可能?” 程琦说,“怎么,为什么我一定要有印象。” 顾西说,“我看他的做派以为以后一定会是个人物呢。” 程琦说,“国内古玩大家很多,所谓藏龙卧虎,我们以后接触的都不是这个层次的人,不认识也正常。他的拍卖行以后会退股转身也说不定,我确定以后的老板不是这个人。” 顾西扑进枕头里,苦恼地说,“我真的好想你,我想你在我身边,我们不要有钱,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能一直在一起就行,你说是不是?” “……是。”程琦在对面说。 顾西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是我今天发现我也变了,我想起来以前在方毕纯的美术馆门口和你争执,觉得你们这种人只会挣快钱,说的好听是融资,其实就是圈钱。但现在……我竟然想不出,为什么当初我那么肯定,实业才是我想走的路。” “是那次,你说我们不说一种人吗?”他问。 顾西点点头,明知道他看不到,她说,“我点头了。” “……我知道。”他说。 顾西抱着电话,恨不能那就是程琦,她说,“程琦,我爱你,好爱好爱。我爱你,所以我走的这条路也令我好爱……” “我也爱你……”程琦的声音传来,带着长途线路的沙沙声,他说,“……我们还有一辈子,这一次,我们一定会过的很好很好。” 顾西的眼泪流下来,湿了枕头,她说,“对,我们要走不一样的路。带着那么多记忆回来,当然得更成功。” “困不困?”程琦问她。 “不困。”顾西用被子抹掉眼泪,翻了个身说,“我要听你说话。” 大床上,她翻翻滚滚,手里拿着电话,白色的被子,床单,都被揉的乱七八糟,程琦不在,也没人帮她拉整齐。 灯光都亮着,她翘起腿,腾空蹬着,身上只有白色的吊带背心和短裤,一边蹬一边对程琦说,“我想好了,今天开始要加强锻炼,不然等你30岁的时候,我都36岁了。我不要。” 电话那边程琦不知说了什么,她抱着电话一直笑。 第197章 夏听音 第二天,阳光明媚。 这个年代 国家还没有大力反腐倡廉,所以高档食府会所正是上升势头。 于自善走在前头,介绍说,“这家会所我也有些股份,所以常来。不时会有些聚会,也会互相掌眼看东西,你就算不懂,只要喜欢这行,也会觉出意思来。” 顾西点头,走在十字路的小径上,看到旁边有随风轻摆的小花,故意没有清理,保持着一点点原生态。 到了里面,果然已经来了很多人。 这里装修的空灵高雅。 顾西站在这里,一时间想到了十几年后,在方毕纯的博物馆,那次,程琦带她去,她心里赌气,明知道他想送钱给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却故意赌气。还在艺术馆门口和他争执了很多。 顾西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好像改变了很多。 她以前并没有这种感觉。 但是这一次,从被人挑衅,她自己的反应。到再次来到这种地方,心里的不再下意识反抗,甚至觉得亲切和想要靠近。 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原来早已和以前不同。爱屋及乌,程琦爱的东西,她也早已不知不觉爱上。 于自善说,“过去吧,大家等着看你的东西。” 顾西说,“都是些小东西,多谢大家给面子。” 后面跟着的人把东西拿过去,放在桌上,于自善在前面走,给顾西介绍了一些藏家,都是有些年纪的。 顾西性子稳,和年龄大的反而相处的好。 他带顾西在桌子旁坐下,大家就周围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看顾西的东西。 的确大家也在互相掌眼,有人带了个碗来,让于自善看。于自善拿着,先笑着问道,“都谁看过?” “还没,让您先看。” 他这才拿起碗来看。 长沙发上,顾西坐在他右边,一时间有点恍神,她知道于自善为什么这样问,因为他要确定,有没有人已经看过,如果已经有人看过,他万一是相反的意见,就伤了别人的面子。 曾经……程琦也这样对过程进,在那遥远的,遥远的记忆里。她深爱的那个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征服了她的心。 她慢慢靠进沙发里,心里特别难受,她想程琦,不止是现在的他,更想念十年后的那个他,那个她遇上,风华正茂的程琦。顾西想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这是……老碗新工呀。”于自善轻描淡写的语气打断她的回忆。 顾西看向那个碗,觉得画的很漂亮,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知道,这碗之所以是新工,正是因为画的太过漂亮,因为清代没有这么好的绘画工艺。 于自善自己把碗给人家放回去,问她,“在想什么。” 顾西说,“在想,那个碗是新画的,正是因为画的太好了是不是?” 于自善说,“这还说自己不懂收藏?” 顾西说,“确实不懂,但也许看的多了,胡乱想的。”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于自善拿起那碗,“的确是因为画工,你看画的多好,这行,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器物的特点,错了,哪怕太好,都不行。” 顾西却想的是,画那样一个碗,画工不知道才能挣多少钱。利益驱使下,渠道商永远占大头。 旁边人说,“顾小姐的这些打了火漆印的到底更保险些。” 于自善说,“我看过的。” “那是,由您掌眼自然比火漆印更有用,那只能哄外头人,海关又不懂鉴定。”大家笑。 顾西应景的笑了笑,没说话。 “顾小姐,你平时玩什么?”旁边人问她。 顾西说,“我帮客户而已,我自己没有收藏。” “噢,对,”那人恍然大悟,“我就是想问你们的那位客户,他手上都有些什么藏品?” “这个我还不是很清楚……”顾西说,“七爷他收藏纯粹是出于一种爱好,他实际上是做投资的。” “投资,”几个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哪一方面?” 顾西说,“这个真是……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做的特别大。” “特别大。”果然旁边就有人笑了。 这里可都是有钱人,说做的特别大,别人心里自然会不服气。 立刻就有人说,“东南亚金融危机那次我觉得挺大。” 顾西老实说,“他做的倒没有那么大,就是做对冲那些。不过……上次我带东西回来的时候,听他的助理提起,如果要入手,最近会有一波大的行情,这样他应该也做a股b股吧。他还给了个几个代码让我玩,不过我还没去开户。” 于自善笑着说,“你是艺术品投资公司。”言下之意跑题了。 “什么代码?”有人加进来问。 顾西说,“我也不知道是a股的还是b股。”她把电话按了按,递过去,“就这……” 那人看了一眼,“上证的。”然后又意味深长看了顾西几眼。 女孩年轻温柔,说话偶尔带着外行的笨拙。这是内.幕消息吧。不过那几个公司不搭,机构做庄都不会同时这样来,那是怎么回事? 于自善摇头,他这种藏家,是不碰股票的。但觉得顾西不应该把什么都告诉别人。虽然是他介绍的,有些东西也不能说。 他说,“要我介绍点证券交易所的人给你吗?” “迟点吧。”顾西摇头,“其实我这公司,完全就是帮别人跑跑腿,人家要什么,我们做什么。让买什么,我们跟着买点。” 于自善把杯子递给她,心里却猛然生出奇怪的感觉来。难道他还小看她了。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果然,到了晚上他送顾西回酒店的时候,这个问题来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问,“那些东西王先生都很喜欢,你的那位客户,想要什么价?” 顾西问他,“你觉得什么价合适?” 于自善说,“说真的,古玩没价,唯一的价格就是成本,加上你曾经说过,你那位客户的想法,所以这个价,我真的还不好帮你们开,只能传个话。” 顾西说,“嗯,那好,我手上的每一件东西,都走整数吧。” “整数?”于自善搞不清怎么个整数,那几样民国的,有些值五万,有些值八万,有些才值两万,于自善一时想不到,这整数整到什么地方去。 难道想要十万? 还是小姑娘不懂,或者对方志不在此,想要一万? 霓虹灯从挡风玻璃上不断变幻,他的心思也变来变去, 心里变了半天还是没底。 他看前面暂时没车,抽空看了顾西一眼说,“能具体点吗?” 顾西说,“暂时都一百万吧” “什么?”于自善一脚刹车,车停在了路边。 “一百万?”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顾西,然而他发现,她绝对不是开玩笑。 顾西说,“这件事情,发生了点变化,我有个新的合作思路想和你谈,不知道行吗?” “新的合作思路。”于自善侧头看去前方,平复了一下,“你说。” 顾西说,“这些瓷器,我现在打算做其他的用途,就连要送到你们拍卖行的那些清代瓷器,也会有其它用途。” “你到底什么意思?”于自善心里有点怒意,因为他发现她或许是故意的,她一开始,也许就是为了这一步。 顾西说:“现在具体的还不能说,说了你也不信。但是这样,我知道古玩都要传承有序,我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回流文物,从你们拍卖行出去,你别管什么价,佣金我们照样给,这是真正双赢的事情,你怎么看?” 于自善根本不是笨人,他说,“你今晚,是故意那样的,引着别人问你那位七爷的事,你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这一招他早知道,好像就是出去买东西,问对方多钱,对方先答一句,“呀,这东西,有点贵。” 明知是坑,古玩圈里最多,但一定都会有人踩。 可她为什么呢,他搞不明白。 他想到这姑娘第一次来自己拍卖行就说自己是生意人,现在才发现,人家没说假话,和她给自己起的绰号一样 顾保真。 人家真真的 你别管人家真的叫什么名字,能带着你挣钱,给你真金白银,人家就是顾保真。 第198章 夏听音 顾西说完话,平静地等待,于自善的不快微怒,她都看在眼中。 如今成功的机会很多,正如十几年后,成功的机会已经不多。她带着别人看不到的,如同先知般的记忆,和这些人中间隔着鸿沟。 他们甚至连做真正的朋友都不可能。 因为大家看到的世界已经不同。 所以她根本不用去讨好任何一个人,机会只有一次,他放过了,自然会有别人抓住。 于自善给自己心理建设了好一会,才说,“民国瓷器,以后一定有升值空间,这行是没有价的,也许现在几千块的东西,几年后飞涨成几十万,那完全有可能。可你现在就要卖成未来的价,我实在好奇,你怎么来的自信。” 顾西笑了笑,她听程琦说过,过了05年,几千块的东西,别说十几万,真的上百万也成交过,不过她自然不是因为这个才说那“一百万”的话。 她说,“这事情我也没办法解释,只是,你做这行也是生意,如果是纯粹的爱好,就不会开拍卖行了,拍卖行本来就是商业化的行为。我以前的想法和现在也不同,但是机遇就是这样,不是考虑自己可以做什么,而是当下,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可以做的。” 于自善疑惑地看着她,“我觉得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加在一起,一承前启后,我就又完全不明白了。” 顾西说,“其实这事情我可以先压着,两周后再说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可是我不想那样。” 于自善实在闹不清楚她什么意思,看着她,不明白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哪里来的这种自信肯定,他可不想往别的方向去想。转头发动了车,说,“迟点再说这事吧,对了,你和钱小乐打赌的事情,我听他说了。你说这事他该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顾西说,“一个小孩子,我不和他计较,气早就消了。” 于自善看向她,有些意外的惊讶,“一个小孩子!”她才几岁?又觉得有点惊喜,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那你的意思原谅他的莽撞了?” 顾西说,“都已经打赌了,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大家凭本事就行。” 于自善,“……” 车开着,路旁的树上有些开了花,香气飘在街上,绿的树,格外苍翠,于自善觉得,他遇上了人生很大的一个困难。 车在顾西酒店外停下,看到顾西走进去。 他没有走,而是思量了一阵,打了个电话,“小邓,我这里有个人,住在四季酒店,你能帮我查一下她的户籍资料吗?” 他听对面人说完,说道:“具体资料我没有,女孩,二十出头,姓顾,开的艺术品投资有限公司,公司地址等会我用短信发给你,她公司对外的总经理不是她,是另一个那人,名片上叫苏小东,应该是真名,你稍等,我一起发给你。” 他挂了电话,掏出安星的名片,对着按了信息过去。 对方是派出所的,打给酒店很快就能拿到房间号,身份证号,他千真万确顾保真一定是假名字。 资料刚发过去,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看,按了接通。 汪睿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自善,你终于接电话了。这事情我们先表态,是小乐不对,你也知道他那人,家里有几个钱,都让惯坏了,不会说话,但他现在硬让我们三个站队,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 于自善正心烦,哪里有心情安慰他们,说道,“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解决,我真是无法理解,人家去吃饭,碍着他什么事,他竟然上门去欺负人。” “好奇,好奇……都是让好奇害死的。”汪睿说,“我们张罗一桌,给她赔礼道歉怎么样?” 于自善心里觉得,顾“保真”压根就是不想认识他们,他说,“这事情我不管了,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 “那怎么行?”汪睿喊起来,“那两周后你到不到,你也知道钱小乐的性子,那货也有来倔脾气的时候,到时候真的杠上怎么办。” 于自善说,“我这正开车呢,回头说。”挂上电话,他停在红灯前,心里奇怪的想着,其实他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可能打赌,怎么可能有胜利的一方: 古玩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真还是假。 买卖的时候,对方认,就是真。 仪器验证,准确说来都能作假。 如果撇除利益关系,纯粹去争一件器物的真假,那就更是荒谬,一个现代的碗,那是真还是假? 碗是器物,能吃饭能用,当然就是真的。 所以古玩圈从来就只说新旧,不说真假。 他想到这里笑了,好像终于明白了顾“保真”敢取这个名字的玄机。 但是转念想到她今天的事情,那笑容就又不见了。 ******* 汪睿拿着被挂断的电话,看着前面转了弯的车,对钱小乐和另外两人说,“你看,他还生气呢,我都没机会说咱们跟着他的车。” 钱小乐说“他送顾保真回来的,都是你,刚刚我就说不如直接冲到会所去。” “你非要别人烦你是不是?” “那到时候怎么办?”钱小乐看着酒店的高楼,说,“要不我上楼找她去。” 汪睿一听,吓的赶紧开着车走。 钱小乐说,“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郑开明说,“对了,你们发现没,刚刚自善送那顾保真回来,俩人关系很生分,也没太聊天什么的。我怎么觉得,他和那女孩也其实没什么太深的交情?” “你意思是,你们到时候都站我这边算了。”钱小乐说,“你们说心里话,不觉得那女孩太没礼貌,太拽了点?” “……那确实是有点。”汪睿说,“咱们几个一起去,她竟然站起来就走,想起来也确实有点生气。” 钱小乐说,“看看看,说真话了吧,她要有背景我也认了,可她开艺术品投资公司的,那么小个皮包公司,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郑开明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家是兄弟,我们当然还是撑你,以后再有这么丢人的事情可别找我们。” 钱小乐笑着说,“其实我觉得她到时候肯定拿个真东西来,我们几个商量一下,找个台阶,对了,一般男人惹女人生气,是不是可以送东西,我给她送点东西怎么样?” 一直没开口的赵宣说,“你和她的问题,压根不是男人和女人的问题,还想做男女,你们是敌人。” 钱小乐:“……” 另两个爆笑起来。 ******* 周一,顾西刚到公司不久,就来了访客。 她买了早点,正准备在办公室吃,一听来人,连忙把豆浆油条塞到了抽屉里。 一看来人,她恍然大悟,男人三十多岁,正是周六在会所看过她股票代码的那位。男人笑着走进来说,“抱歉不请自来了。” 顾西抬手示意,“您请坐。” 她们打开门做生意,上门自然是客。 男人说,“周六人多,怕随便那么一介绍你也没记住,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童生,是搞古玩收藏的,手底下有三家古玩店。” 顾西说,“我记得,您这三家店开的可不小,香港,台湾,内地各一间。于先生介绍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知道还有一个原因,这人在她的名单上,而且以后是个很高端的古玩私人经济。 钟童生笑着点头,秘书进来送了茶,他说,“你们现在业务多吗?” 顾西摇头,“坦白说,还没开始,你看我们公司人都这么少,还在培训呢。” 钟童生点头,“那我也不客气了,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 “请教不敢当。”顾西谦虚。 钟童生说,“要说,这事放在古玩圈不该这么办,但不过顾小姐你不是古玩圈的人,我就开门见山了。” “请——”顾西看着他。 他也看向顾西,说,“那天你让我看的那几个代码,我回去研究了一下,发现有两支真的有了动的迹象。 顾西说,“你这么熟,看一下代码就知道。” 钟童生点点头,也不知道对面的女孩说的是真的还是装,他说,“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除了做艺术品投资,还帮不帮客人做其他方面的投资?” 顾西摇头,“暂时只做艺术品。”她如果动别的,牵扯太大,也不安全,她说,“那代码说实话,就是人家挣大钱,顺带让我挣些小钱的意思,可这些事情都要本金,我们公司才开始,其实我并不准备买的。” 钟童生这才恍然大悟,“你那天是故意的?” 顾西说,“是,古玩圈我好歹要呆一阵子,谁觉得那消息有用,去用就行了,我对别人好,别人得了好处,按理以后也会对我好一些。” 钟童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端起茶杯,“你这样的想法,倒是很活络。那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他看着顾西眯着眼笑,“还是如果真的有行情,到时候我再谢你。” 顾西说,“都是举手之劳,不过如果您真的要谢我,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钟童生吹着茶叶,说,“那不行,股票我还没买呢。” 顾西笑着说,“那你除了股票,玩不玩期货?” ******* 手机在桌上想起来,于自善放下笔,拿起手机,接了电话,“喂——” 对面传来声音,“自善,帮你查出来了,那女孩叫顾西,安城人,我在安城那边打听了一下,她家没人,是个孤儿,有个最亲的外婆,也过世了,早几年她一直在国外读书,才回来,从她出入境记录看,回国来没多久又走了,去过纽约,伦敦,上一站是从伦敦回来的。” 于自善道了谢,挂上电话,说不出心里什么味,除了名字,她没有说假话,也许不想人知道她真实的名字,查到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孤儿,身世背景轻如鸿毛,为了保护自己,这非常好理解。 他盯着屏幕,看着上面的时间,不知不觉两周就要过去。他拿起电话,想问问明天晚上那几个怎么安排的,又放下,怎么安排都好,他去就行了。 第二天晚上,他早早过去。 走到路上给顾西去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顾西就说,“正巧,我刚离开公司,正要过去。” 于自善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先说什么,最后说,“……那我在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他开车直达餐厅,就在外头接顾西。 不多时,就看到顾西坐的出租车到了。 他走过去帮她开了门,顾西下车来说,“我刚刚想说,在里面等就行。” 于自善说,“走吧。”在里面等怎么能够体现保护的意味,当然是这样,他要跟着她一起去才合适。 俩人向里走着,顾西出其不意问道,“对了,平时你玩什么?” 于自善说,“这些东西触类旁通,我玩的比较杂。” 迎面看到汪睿走了过来,对他们笑着说,“我刚从厨房过来,今天钱小乐亲自监督。咱们先去坐。” 他先行一步,推开了包间门。 里面刘经理正在招呼人摆凉菜,饭局都得在饭点,他没想到这些人来这么早。要不是刚刚于自善打电话通知,他们更得手忙脚乱。 顾西今天根本也不是来吃饭的,看到刘经理,她就知道了对方的用意,这是在告诉她,这经理没有被炒鱿鱼。 后面门一响,钱小乐进来了,还跟着他另外两个朋友。 钱小乐说,“来了,走,那边坐。” 于自善对顾西说,“先坐。” 刘经理拉着主位的椅子,“顾小姐来这里坐。”他的表情谄媚,带着老板不知道施压多少次的卖力,那样子差点把顾西逗笑。 她走过去坐下,于自善坐在了她左手边。 钱小乐硬着头皮过去,坐在顾西右手边。其实这种饭局,应该有个双方都关系好的来调节,但现在应该调节的于自善明显还有情绪。 桌上摆满了凉菜,他让人开了酒,满上一杯,对顾西说,“那天是误会,我今天先罚酒三杯,咱们后面的事情再慢慢说。” 顾西从身后拿过来包,从里面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 于自善一看,就愣神了,就是那天那个老胎新画的碗,他说,“这碗怎么到了你这里?” 顾西说,“我借来用用。”她好像看不到人家端着酒要赔罪,继续问钱小乐,“这碗,真的还是假的?” 钱小乐还端着酒,笑容僵在脸上,怒气一瞬间冲到脑袋顶,差点忍不住爆发。 另三个直接当机,谁也没料到她这么直接。 于自善也没料到,随即他被这外行要打败了,无奈地柔声说,“顾……保真,那个……碗没有真假,准确说来,只有新旧。” 他犹豫了一下下,还是叫了保真。 顾西听出来他停顿的那一下,说,“那既然没有真假,我叫顾保真有什么问题。”她看着钱小乐,“你说呢?” 钱小乐真是想一脚踹翻桌子,他这两周每天都在研究菜单,想着怎么在这顿饭上做文章,好化干戈为玉帛。谁能想到这人这么不给面子,来了就一定要说“真假。”这意思一目了然,不就是要自己用水浇自己吗? 哪个男人能这么干。 他拿起那碗看了看,说,“你说的真假,不就是新老的意思,敢在古玩圈里保真,这下面有款,大清雍正年制,你保的是不是这个年代的真?” 他看向于自善,“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善,今天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她拿个半新半老的东西来,是纯粹难为她和我。她手上不是有民国瓷器吗?为什么不拿来,偏偏这么干。” 顾西说,“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拿个假货过来问你,不过我现在没有。” 于自善看着那碗,这是他断过的东西,他更加明白顾西的意思,这事情,她是不想他参合。 可她为什么呀。 钱小乐放下那碗,他们都是熟人,这碗是谁的都知道,他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西说,“我就要你说一句,我的东西是真的。” “可这明明不是老的!”钱小乐气的都要晕头了还不忘纠正她。 顾西说,“你想找我麻烦的时候,其实真假有什么关系,我拿个真的,你一样可以说是假的难为我的。对吧。” 钱小乐瞬间明白了,她在讽刺自己那天找茬的方法。 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给面子,他冷声说,“那我要说这是假的呢?” “想说假呀?!”顾西转开了目光,看向旁边看热闹的三个人,“他眼神大概不好。你们帮他看看吧?” 卧槽,另外三人直接当机。 他们是真的来陪吃陪喝赔礼道歉的三陪呀,不包括仲裁。 连于自善都搞不清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顾西连那三人的名字肯定都不知道。 这一瞬间,只有钱小乐觉得发现了真相,——这顾保真也许是个缺心眼?不然她为什么问不认识的人,指望不认识的给自己站队吗? 汪睿不在乎顾西,还是要给于自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我们三个不懂鉴赏。” 却听女孩说,“哦,懂不懂有什么关系,反正别人说假,你自己觉得真就行。”她看着汪睿,很认真地说,“想挣钱吗?——机会稍纵即逝呢。” 汪睿一个激灵,眼睛就瞪大了。 和他一样瞪大的,还有赵宣和郑开明。 那样子吓到了钱小乐,“你们怎么了?” 于自善皱起眉头。 三人还是死盯着包间里唯一的女孩,好像一定要从她嘴里听出点什么。 就听女孩又说,“我是搞艺术品投资的,只想大家有钱赚,——你们觉得,我的东西是真还是假?” 钱小乐怒了,这样明晃晃的故弄玄虚,故弄玄虚要遭雷劈不知道吗? “你妈——”他两个字刚出口,就被汪睿一下扑上,这次还有赵宣和郑开明,他们三个异口同声说,“真的!这东西当然是真的!” 钱小乐用杀人的眼神瞪视着他们,说好的兄弟情义呢,妈的他们都不认识那女人,为什么帮她? 于自善看着顾西,若有所思,他可不认为那三人为了自己会这么激动积极,顾西那晚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她说两周后给自己答案。 现在显然是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只有顾西神色最淡然,好像在预料之中。 于自善说,“你做了什么?” 顾西说,“没做什么?就像……嗯,很多股票预测公司做过的那样,”她手一抬,指着对面三个,“我发了些虚拟交易记录给他们,两周前,假设他们在香港投资一百万,只做期指,又假设他们还做a股……” 于自善一下就明白了,“你那天给钟先生看过的代码?” 顾西看他,眼神告诉了他真相。 他心思转的快,立刻问道,“你怎么有他们的电话?” 顾西淡淡笑了笑,“钟先生拜访过我们公司。” 于自善的心咯噔一下,这就是说,这三个家伙的联系方式和家底,一定是钟先生给说的,能给她示好,那也是得了好处……他的心挤成了一团。 犹不敢置信,他还真是小看她了,“钟童生玩股票玩的很大……他也买了你说的股票吗?” 顾西微微点了点头,不细说。看着钱小乐又问道,“……你还没说呢,我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钱小乐被压着,用眼神骂了她祖宗十八代。 汪睿三个把他驾着往外去,“我们和他说几句。” 钱小乐被绑架似的弄了出去。 一到隔壁雅间,钱小乐就疯了一样甩开他们,“妈的,你们三个疯了。为了两个臭钱出卖我?” “你才疯了!”赵宣示意令两个压上他,低声说,“你以为那是有钱就能搞的事情,那些股票我们研究了,多大的庄家敢那样玩,看上去是主力在操纵股票,其实离开政策面还不是死,她手里的消息来源,根本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庄家那里给的出的!这和钱根本没有关系!” 钱小乐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来,“你们的意思,她有后台?” “不是!”郑开明说,“应该是很厚的后台。你个家里几十亿做生意的,根本惹不起,赶紧回去自己浇一杯水算了。” 钱小乐挣开他们,“……去他妈的,我不去!” ******* 顾西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拿出手机,看到上面还是没有未接,她有点失望的把电话装回去,一会没有消息就很想念。 门一响,她回头看了一下,以为一定是位女士,却没想钱小乐站在那里,一脸怒气。 顾西顿时紧张,这里可是洗手间,她转身靠在大理石台面旁,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钱小乐看她手放在台子上,好像随时要去抓洗手液的瓶子。 他走过去,看着顾西说,“你这人……”话没说完,他一开旁边的青铜镀金水龙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个杯子。 哗啦啦接了一杯水,然后塞到顾西手里。 顾西还没来得及挣扎,她就被拉着手,把那杯水哗啦一下,浇在了他的头上,顾西脸上也溅上水珠。 但她没感觉,她都傻了,被硬扯着手,不得不踮起脚尖,她看着对面一脸水的人,好像不明白这一下怎么发生的。 就听他怒气冲冲地说,“……这下消气了没?要不要再浇两下。” 顾西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想的是,糟了他拉自己的手,程琦知道一定要吃醋了,要吃醋了……随即她很绝望,她们家人现在都有了小心眼病,这可怎么办。 第199章 夏听音 卫生间里水还没关,顾西一下躲开,退开一大步,又慌又急。 水杯掉在地上,“哗啦——”变成玻璃碎。 钱小乐一脸一肩水看着顾西,她此时一脸惊慌失措,那眼里都是慌不择路的狼狈。他顿时觉得心情大好,第一次见面她要是露出一丝丝这种表情,他们绝对撕不起来。 他看了一下脚下的玻璃渣,“你慌什么?” 顾西准备去关水龙头,他先一步伸长胳膊过去,一秒钟转上,对顾西说,“快快,绕着出去,我叫人来收拾。” 顾西一声不吭,低着头绕远了向外走。 钱小乐跟着她出来,站在卫生间门口,正好看到一个服务生,他说,“里面碎了个杯子,找人来收拾收拾。” 顾西顺着走廊走,背后传来这话她顿觉胸闷,他从一个女卫生间出来,让人怎么想? 推开包间门,于自善他们都在,大家反常的很沉默。 她拿起包说,“事情解决,那我先走了。” “解决?”于自善推开椅子站起来。 外面包间门也开了,不多时钱小乐头发湿湿的进来,他右手拿着个白毛巾,擦着脸上的水说,“我喊了起热菜……”一看顾西拿着包,他很诧异地说,“我这不是都浇了自己,怎么你还要走?” 顾西被他没脸没皮的话说的顿时无语。 其他人都看着他头发上的水珠子,眼神很佩服。 钱小乐压根当看不见,只对顾西说,“你可不能走,你上次说的那悔过书我还没写呢,你得留下看着我写,不然这事没有完,回头我还得和你继续。” 顾西惊讶地看着他,谁想和他继续? 门轻响,钱小乐站在门口,一回头,伸手去说,“取来了。”他从外面进来的服务生手里接过一个本子,看着顾西说,“你看,我可没骗你,上菜了,你吃饭,我在你旁边写,免得你还怀疑我找了人代笔。” 顾西:“……” 菜一道道都上了。 钱小乐坐在顾西的右手边,面前一个本,右手拿笔挠着脑袋,问顺着他坐的汪睿,“悔过书一般怎么写?” 汪睿用筷子夹了口菜,摇头说,“我没写过。” 钱小乐又隔着顾西去问于自善,“子善,你提点提点我?” 顾西向后靠在椅子上,给他腾干净视线。 于自善自然是不搭理他,于自善也摆着一张心事重重的脸。 钱小乐讨了个没趣,转而看着顾西说,“桌上有几个方子,都是我花五十万和人买的,你尝尝。” 顾西淡淡看他一眼,让她男朋友知道一定会好好谢谢他。 钱小乐又讨了个没趣,这年头手机也不能上网,他拿着笔,直戳脑仁,最后问顾西,“要不这样,我把悔过书三个字写到五千字怎么样?” 众人:“……” 顾西侧目看了看他面前的本,点头说,“那你写吧。”能写出来五千字也不容易。 于是这顿饭就变得异常诡异,她一个背景不明,弄的钱小乐不知真假,和五千字的悔过书磕上了,变成了他们吃饭,钱小乐一晚上趴在桌上用功。 可五千字真的不好写,顾西吃完饭,他还在写呢。 顾西当然不能等他,说道,“那你继续,回头放着就行,以后有机会再交给我。”说完,她就和于自善走了。 钱小乐扔下笔,痛苦地喊道,“五千字怎么这么多,早知道让个服务员给写好了。” ****** 月色正浓, 四季酒店外不远处,于自善在街边停了车,今晚的事情竟然那样解决了,但又好像事情才开始。 他做这行,一直靠的都是谨慎小心,却没想,无意中认识了她,一切都变了, 顾西显然也知道他有话憋了一晚上要问,半点没催。 于自善打下车窗,晚风灌进来,他说,“你进这行,其实就是为了现在的打算吧?” 顾西说,“我当时手上有个名单,可以去的拍卖行除了你们,还有几家。我是个怕麻烦的人。” 于自善听出言外之意,看向她,“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既然有内.幕消息,为什么不直接帮人代理投资事宜?” 顾西说,“先更正一下,我那些,不算内.幕消息。内.幕交易是违法的。” 于自善不知道她说的真还是假,他不玩股票。 “我就是不明白。”于自善说,“你明白我的困惑吗?我不明白,你明明有这么自信的内.幕消息,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他说完又极快的修正,“不是内.幕,反正是什么都好。你告诉别人,万一跌了呢,其实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顾西露出一点点笑意,说道,“谢谢你的关心,目前,我还是有点信心的。”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他摇头,“你这个投资回报率比古玩高是不是?不然镇不住那些人。” “看他们玩多大了,翻倍也不是不可能。” 于自善侧头看她,旁边有路灯,车里光线就很好,她脸上都是自信的漂亮,心里猛然一个想法,给这样的女孩花钱,大概没有男人不愿意。他转开目光说,“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做这个,多少人会争着找你。” 顾西说:“的确是,能做到年收益百分之二十五已经不得了,以后你会知道,我这个确实比那个强一些。但我还有其他方面的考量,所以我们公司不单独做其他类型的投资。” 于自善说,“你上次说你手上的东西要出手的价是一百万,应该和这件事就有关吧,能具体说说吗?” 顾西说,“没什么好说的。”她低头,整理了一下手袋的带子,“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些。” 于自善简直不知道这谈话要怎么继续,他说,“可我完全看不懂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平白无故给别人一个发财机会,又不认识。” 关键在他看来,这机会不是常有的。 顾西说,“我不认为这件事上我一定要有什么立时的好处,只是我们的社会结构现在变了,过去的人,互相帮助,接济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比比皆是,你看红楼梦,贾雨村不就得过甄士隐的帮助,虽然那是小说,但帮人,帮人,有能力就帮一把。为了别人好,不是为了别人报答。” 于自善意外地看着他,明明在说那么市侩的事情,她怎么就完美换掉了概念。 顾西看他不说话,又说道,“投资的事情哪里有一定挣钱,何况这种事情,我也是跟着别人沾沾光。如果真是好机会,大家一起,钱又挣不完。” 于自善盯着她看了一会,低声说,“我送你回去吧,只希望那代码都能涨,别人不会赔钱。” 顾西说,“钟先生买的是期指。” 于自善没有接话,他更不知该说什么了,在他的概念中,有人跳楼就是因为买了那些…… 顾西看着窗外说,“到六月吧,六月中差不多。” 于自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话,不过,五月转眼就过去,六月来了。直到有一天,钟童生来找他,他才知道顾西说的全是真的。 钟童生和他是老关系,“这事还得你帮忙,看看怎么操作,一个民国瓷,拍的价格太高就该上电视了。可是顾小姐帮我挣了大钱,我想谢谢她,她不要钱。” 于自善看着桌上的热茶,心里猜不出数字,他说,“那要看看具体是多高,一般要是几万也没什么,上十万,看看什么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钟童生说,“就是她手上的那些民国瓷,她说就算有彩头,也不该给她,她是回来帮那位七爷投资艺术品的。” 于自善苦笑,“这话都说这么明白了。” “应该的。”钟童生说,“你不知道我这次……这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我现在都不敢相信我有那么大胆子,咱们俩认识的久,顾小姐也是你的朋友,你的关系,我给你说亮底的话,本来我要给她两百万的彩头,她没有要。” 于自善的心慌跳起来,“能给这么多,那你……” 钟童生笑着说,“前两年的辛苦,都比不上这一个月。” 于自善没忍住,当天晚上约了顾西吃饭。 却没想顾西公司的人说,“我们顾总没在,飞去国外出差了。” ******* 顾西心情一路忐忑飞到伦敦,生怕程琦来不了,可是一出机场就见到了程琦。 他戴着帽子和墨镜,人又亮眼,猛一看还以为是明星。顾西又惊有喜。 搂着他的脖子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程琦搂着她的腰,单手拉着她的行李,“路上累吗?” 顾西说,“你不是说比我迟点来吗,我都准备好了要等几天。”她拽着程琦的衣服,有点激动的不知所措。 程琦低声靠在她耳边说,“我怕来不了,你失望怎么办。” 那声音痒痒的都钻到耳朵里,顾西的心也痒了,她低声说,“那他不会派人跟你吧。” 程琦摇头,顺势在顾西耳朵旁亲了一下,说,“他没钱。” 顾西伸手紧紧地搂上他脖子,“呀,你又长个子了。” 程琦低头看着她笑。 顾西把脸埋在他身上,“你这样欺负你自己真的好吗?” 腰上一紧,程琦揉着她的腰说,“我不管着他,他有钱就买监控,要不就请人来监视我们了。” 顾西也搂上他,俩人亲亲热热去坐出租车。 六月,七月,八月,都是伦敦天气顶顶好的时候。 顾西的心情和蓝天白云一样飘在空中。她靠在程琦肩上,看着窗外绿色一丛丛过去,树上很多都结满了花。程琦的手始终牢牢圈在她的腰上,她说,“我等会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程琦用力紧了紧,把她抱的更紧。 到了熟悉的酒店,程琦一脚踢上门,就把顾西抱了起来,“让我先看看瘦了没有。” 顾西笑的不行,低头看着他说,“你长力气了?” 程琦说,“你没好好吃饭,瘦了。” 顾西挣扎着下来,心疼程琦,“对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程琦抱顾西去洗手。 顾西说,“先洗澡,你要点吃的,这会都快七点了,我们不要出去吃饭了,就在房间吃。” 程琦堵在卫生间门口说,“咱们俩住一起吗?” 顾西把他推出去,“快把我箱子给我。” 程琦笑着把她的箱子拉过来,顾西弯腰拉开箱子,拿出自己洗漱用品还有浴巾,站起来,看程琦正低头看她,眉眼说不出的好看,她手指揪着他头发前面的刘海说,“我没有见过你头发这么长的样子,你看看这前面。” 程琦靠近她,柔声说,“我都没时间看自己,你不喜欢咱们明天就去剪了。” 顾西笑着躲进卫生间里,“砰——”一声,合上了门。 第200章 夏听音 顾西很开心,她是一路笑着洗完澡的。 穿着浴袍,擦着头发出来,一开门,看到程琦正蹲在她的箱子旁边,在翻看她的一个本子。 他也洗澡换了衣服,手里还有她的内衣,看样子,他是原本要给她拿衣服的。 她靠在门上,歪头看着他,“你准备夸我吗?” 程琦抬头来,双眼复杂地看着她,“你怎么……”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嗓音是沙哑的。 顾西说,“呀,感动的要哭了吗?”她转身去拿过浴室的吹风机吹头发。 嗡嗡嗡的声音,给了程琦一点时间整理情绪。那是一份,她后面的详细计划书。 程琦走进来,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左手拿着,右手熟练的给她吹。顾西伸手过去搂住他,靠近他怀里,仰头问,“你不高兴。” 程琦只是吹着她的头发,等到觉得头发干了,把吹风机放回去,他才说,“我担心你的安全,你这样,有心人盯上你怎么办?” 顾西说,“谁会盯上我,你先看看我对自己的定位——”她推着程琦往外去,一路把程琦推到床边,她扑了上去,搂着他说,“想我没有?你还没有说想我。” 程琦被她压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她。 顾西手支起来,拉开点距离,但依旧趴在他身上说,“以后外面人都会这么说:顾保真呀,对,她是有些别人没有的消息!但她是个孤儿,没有背景,唯一就是运气好,救过一个贵人。可是她本身无父无母,身分一目了然。虽然读了点书,可是想要混出样子也不容易,就凭她,根本弄不来那些消息。” 她一下坐了起来,神采奕奕神情飞扬,继续说着想象中的蜚短流长,“所以……这个顾保真呀,她千万碰不得,你们想想,人家能漏消息给她,大家一起跟着沾点光,要是把她也弄没了,只不过断了自己的财路而已。” 她一个匍匐,手臂又压到程琦胸口,程琦作势被砸的要晕倒。 顾西没理,继续用散播谣言的语气说,“那些所谓内.幕呀,证监会查都没有用。你们动了她,那知道到哪去找那位七爷吗?” 程琦终于被逗笑了,说道,“程太,原来你是这样给自己定位的,让我听上去好心酸。” 顾西身子一斜,坐在了旁边,看着他说,“我们现在占了这么大的好处,总不能混得比上辈子还差,我也是没有办法……”她的笑容收了,神色也变得郑重,“我不想你将来又走上老路,拓展到外国人的地盘,又惹了不知什么人想要去埋你,这一次从根子上咱们就截了上次的源头。” 程琦坐起来,整着她身上乱七八糟的浴袍,手停在领口,给她理的格外整齐。手指留恋不去,上不去,下不去,进不去……更离不去。 顾西感觉到那动作的沉重难舍,她知道他心里又难过了,他不能陪着她,该有多难过。她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比以前更相爱了,以前我觉得自己挺爱你的,可现在……我心里多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就是我看不到你,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我也知道你时刻都在牵挂着我,我晚上睡觉睡的都特别踏实。不像以前,我总觉得你走了,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 程琦的手抬起来,疼爱地摸着她的脸,“还提那时候的事情做什么,那时候我不懂事,害你吃了苦。现在看起来,那根本不算事。” 顾西也不愿提那事,那事他们每一个都是无辜的,包括顾惜,真是无人可怪。她说,“我们不管别人的事情,说咱们俩,你觉得我这样做对不对,我又不懂古玩,总带东西回去,说是艺术品投资公司,其实充当的是古玩商人,我不喜欢。” 程琦伸手过去,把她拽到自己怀里,俩人都穿着浴袍,抱在一起软软乎乎,顾西被搂着就换了视线。 衣柜门半敞开着,她看到里面挂着一条真丝珍珠色的连衣裙,熨烫的极其挺括,一看就是高档货,应该是程琦才给她买的。 她侧头说,“我没那么贪心,不会急进,我不做他们的股票经纪,做了经纪人那低人一等,我就变成了靠他们挣钱的。现在不同,他们可是靠着我挣钱。” 窗口开了一些,有微暖的风灌进来,程琦低头,闻着顾西身上的香味。搂她的手,就更紧了。 顾西的手向下,盖在他的手上,柔声说,“你听听我这样想对吗?其实我心里也不知道,挣这种钱会影响资本市场,我还是有点心虚,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蝴蝶效应。” 她侧头,找寻程琦的视线,“我也是想着,我这里有东西他们拍了去,留着过些年,这些东西价格长上去了,现在我们也是用了未来钱而已。而他们现在挣了钱,以后东西还会升值,不止没吃亏,还挣双份呢。” 程琦心疼地亲上她的脸,贴着,好一会才不舍地离开说,“你想的是,最重要拍卖行的路子通了,以后合作现代艺术品方便对不对?” 顾西点点头,转身去搂上他说,“我还想着……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其实你十几岁就不得了,真是像后面戴邵东说的,天生就开了那一窍。你说是不是?” 程琦一瞬不瞬望着她,说,“那别人知道其实在外头帮我造势的是我太太,那怎么办?” 顾西晃着他,一撇嘴,神情骄傲地说,“看你说的,你不是说他们以后和我们的生活都没有交集吗?留个传说就行了,谁还会有胆子找琦爷去对质?” 程琦被她脸上少有的神情惹笑,心里如果有花,现在噼里啪啦都该开满了,一个翻身,把顾西压在了床上,“这么传统的项目,竟然也能被你玩出新花样。” 顾西笑看着他,“琦爷……我们是艺术品投资公司,做就要名副其实。” 她眼蕴水波,全然信赖依恋地望着他。 程琦忽然不想再说话,低头,吻落了下去。 大床上,床品都是白色,两个穿浴袍的人,顾西被压着,她身子向外挪了挪,程琦却一伸手,压着她的胯骨,又把人塞进了身下,紧紧压着,让她再无处可去。 台灯,壁灯都亮着,水晶的珠子见了风,微微晃动,折射出温柔带彩的光,叮叮当当。 第201章 夏听音 程琦把顾西压在身下,可以很认真,很清楚地看清楚她,她眉色和眼线其实很深,所有稍稍一化妆就很好看,温柔又高雅,他说,“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漂亮?” 顾西侧头笑看着他,“我以为你会不习惯我这个样子。” 程琦微微俯身,脸靠近她,却没有亲,他说,“我一见你,就觉得很熟悉,似曾相识一样,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我纯粹从审美上,更倾向喜欢你这个样子。” 顾西说,“那应该是,我长得偏古典一点,我外婆以前说过,要很有眼光的人才会欣赏我这种。” 程琦的笑意从眼中溢了出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男人都喜欢你这样的。” 顾西说,“那也要看那人够不够资格,一般人喜欢,我也不稀罕。”语气带着故意的高高在上。 程琦低低地笑起来,“你这样很好,一定要一直保持。” 顾西说,“以后我们结婚万一有女孩,我也要这样教她,女孩就是要世故一点,就算装的单纯都好,心里也一定要明白事。这世道,什么人都有,单纯漂亮的女孩,多数都坏在烂人手里,免得被人骗了。” 她看着程琦,随即又很苦恼,“可好多人就算真心,到最后也许依旧不能修成正果,那怎么办?” 程琦看着她的眼睛,手抬上去,摸了摸她的睫毛,柔声道“你怕了……” 顾西说,“你知道我怕什么?”她觉得自己鼻子发酸,如果那个十几岁的程琦一直都在,他们又怎么可能结婚。 更怕的是,她曾经以为不多时,程琦就会像她一样,完全接收这段生活,但现在都没有,万一,万一他永远都接收不成,那怎么办? 程琦轻摸着她的头发,温柔而不舍,顾西猛然心里涌上难过,他比自己还敏感,又怎么会不知道,在自己不得见的地方,他都不知道难过了多久。 她强迫自己露出笑意,看着程琦问,“你真的见我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我很熟悉吗?” 程琦点头,“现在看来,也或许有什么玄机。” “什么玄机?” 他吻着她的脸,“……我也希望自己知道。” 门铃响,客房服务来了。 程琦翻身下床,顺手拉起顾西,他往卧室外走,“你慢点,我先去迎接咱们的晚餐。” 他姿态优雅地笑着合上卧室门。 顾西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下浴袍,听到外面的人出去,她才拉开门走出去。 程琦说,“等会吃完饭,咱们留在酒店看电影好不好,你困了就可以睡,这样顺便可以倒时差。” 顾西走过去,捏了根芦笋放进嘴里,说,“你的房间在隔壁?” 程琦说,“我不睡,这么就没有见你,我陪着你好好看看你。” 顾西坐下,看他把盘子摆在自己面前,她说,“你说要记录规律,这都好几个月了,到底总结出来规律没有?” 程琦摇头,“没有具体的日子,但大概时间还是有的,我在隔壁有房,隔一条街的酒店也有房。等时间差不多,我就和以前一样去那里住。” 顾西看着他。 他把勺子塞进顾西手里,安慰说,“这事着急也没有用,你先吃东西。” 顾西喝了两口汤,又说,“对了,你记得那些股指不会记错吧,那个要是出错,人家回头找我,我就真的麻烦了。” 程琦笑,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手边,说,“如果是个股,我只能记得历年特别出色的黑马,像那天你问我的那几个,但是股指不会记错,你放心吧。” 顾西笑着指指面包,程琦给她掰了放进汤里。 顾西说,“还是这酒店好,靠近老的中国城,我们不喜欢吃西餐的时候,还有中餐吃。”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要他们再去买。”程琦问。 顾西摇头,“不要了,麻烦,我不喜欢有人来打扰咱们俩。” 程琦把最后一块面包放进她的汤里,他说,“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别担心。” 顾西没有抬头,“嗯”了一声,大口大口吃着泡软了的面包。 这是番茄汤,有点酸,但长途飞机之后也没什么胃口,就正好凑合。 饭后,她靠在程琦身上吃水果,看她累,程琦今天没有强迫她活动。程琦翻着点播的电影,“想看什么?” 顾西说,“随便——” 程琦的手指停下,“以前有部电影叫dejavu,我听说过还没有看过。” “时间线索是吗?”顾西说,“06年的电影,现在还没有。” “那算了。”程琦打了个古典音乐的台。 顾西说,“我看过,我给你讲吧,是讲一个探员通过时间机器回到过去,救一个遇害的女孩子。”她想了想,猛然坐了起来,看向程琦,“那个结尾是他救了原本应该受害的女孩,自己却死了,女孩最后和完全没有过那段记忆的他在一起。” 她手伸过去,摸着程琦的眉毛,“可我爱的不是这个样子,我爱的,是里面那个你,无论你变成多少岁,我爱的是芯子里的你。如果你没有了我们的记忆,也就不是我的爱人了。” “我永远都爱你,只会爱你一个人。”程琦说。 顾西慢慢靠过去,压在他胸口的位置,她说,“我也是,没有你,我宁可一辈子一个人。”她说完就觉得不对,又看着程琦要公正,“我当然会一个人的,对吧?!” 程琦笑着点头。 她又说,“所以说离开了那时候,这个爱我的你,就算是一样的你,我也不会爱上。”顾西紧紧抓着程琦的睡袍衣襟,她觉得对爱情,这一刻她有了新的感悟,身子向下滑了滑,枕在程琦的腿上。 程琦拿过毯子搭在她身上,手伸进她的浴袍里,“你等会该困了,去换了睡衣好不好?我去给你拿。” 顾西摇头,“我懒一会。”她翻了个身,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说,“我就是不舍得你,离开一会都不舍得,你心里担心什么,我也在担心什么,其实说白了就是那么点事,也许我们才是不应该出现的人。”她闭上了眼,说,“可我不怕。” 程琦摸着她的头发,吻落在她的额头,他用安慰的语气说,“回头我给咱们选一块风水宝地,等这次投胎,咱们多拿点钱贿赂,下次一定还做夫妻。” 电视上因为没有节目好看,就播着音乐,很舒缓的曲子,顾西点头,渐渐觉得有点困,感受着程琦的手,在她的浴袍里,搂在她的腰上,一下一下摸着她腰间的肌肤,她慢声说,“如果真的有平行时空,你说我们走了以后,不知那边的人会怎么样?……我很想念顾念。” 程琦垂目看她,说,“我当时有遗嘱,公司大部分的生意都是阿进接手,她就算不会经营公司,戴邵东也会提点一二的,实在不行,她也可以请人来管理。” 顾西迷迷糊糊地说,“我有时候也想,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是宁可过那样的生活,还是过这样的生活。虽然选择权不在我,可我觉得因为我们,很多人的生活轨迹都变了,对人家未必是好事。 那时候……我心里其实有一段时间很气,觉得自己太倒霉,原本以为顾惜是个爱学习的女孩子,后来一件件事都令我很受打击,我觉得已经很受打击的时候,总还会有更大的,令我无法承受。静下心的时候,我会告诉我自己,那些我都没办法选,人家的生活也轮不到我说。可情感上我真的觉得无法接受。被她掐死的时候,我还觉得很解脱……” 程琦安静地,漆黑的眸光看着她。 顾西闭着眼说,“……可现在回来了,我真的很想念咱们那时候的朋友,我想顾念,我照顾她,却没能照顾她一辈子,这样我不喜欢。就像喜欢一个人,如果不能喜欢一辈子,最好不要沾惹人家……” 程琦觉得心像被纠成一团,他靠近顾西说,“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我抱你过去。” 顾西闭着眼嘟囔,“我又说了你不爱听的,你不喜欢我提她们是不是?” 程琦把她拽到怀里,打横抱了起来。抱到床上,顾西翻了个身,钻进被窝里就一动不动了。 程琦拿了她的睡衣过来,却发现没办法给她换。 他自己换了睡衣,上床,关了外头的电视,又开了盏小床头灯,拿了本书看。 顾西又一翻身,钻到了他怀里,搂上了他说,“……你真的不睡?” 第202章 夏听音 听了顾西的话,程琦放下书,关了灯,搂上顾西,亲了亲她的额头,没说话,拍着顾西哄她睡。 一下下,非常有规律,过了不多时,他自己也迷迷糊糊,手停了。 夜总会里,灯红酒绿,程进走在前面,冷着脸,周围人跟着他,大家都走的特别快。 包间门一开,里面歪七扭八几个人,程进站在包间门口,没有进去。 mac说,“这是刘先生下面的一家夜总会,他打电话给我,说不是第一次了,真不知道要不要报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警察一查就能知道怎么回事,样子虽然变了,可是一查身份,还能查出来。” 程进虽然极力忍着,但还是不禁怒道,“怎么弄成这样,你们就没有派人跟着,虽然换了脸,可身份还在那里。这才几个月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mac说,“家里那么忙,咱们又不住帝景城,这次要不是回来搬东西,赶巧,不然咱们连这事也不会知道。” 程进盯着他看。 mac说,“三哥,都过去了,她有钱有貌却自甘堕落,根本和咱们都没关系。”他抬手,示意周围人走远,低声说,“我们查的清楚,这几个月,她有钱又有样貌,周围来献殷勤的男人就多,她又没事情做,没有工作,就是每天在外头换着花样花钱。” 程进说,“她没找个事情做?” “做什么呀?一个月什么都不做就有十万。”mac说,“她已经换了好几个男朋友……后来,” 程进瞪视着他,“那为什么你不说?” mac一愣,说,“我说有什么用,那是人家的自由。何况我还没说完呢,”他低声劝道,“三哥,我知道你心里想不通,觉得那是和琦爷有过关系的人。可人活的始终是灵魂,这么一个壳子,早和咱们没有关系了。” 程进缓了两口气,说,“顾念什么时候过来?” “已经在路上了,咱们人去接的。” 程进走进去一步,抬手,挡着味,“开灯。” 灯光大亮。 他只看了一眼,就恶心地转开目光,地上沙发上都有呕吐物,男男女女穿的都像高档衣物,却可以把衣服揉的不堪入目,顾惜半躺在一个男人身上,身上穿着黑色的超短裙,这样躺着的角度对门口,可以看到她腿中间黑色的底裤。 又一看,不对,屋里就顾惜一个女的,剩下三个都是男的。 程进说,“怎么就她一个女的?” mac说,“所以我刚刚说我话没说完,她这两个月好像男朋友挺多的。”他用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语气说。 程进不耐道,“那怎么都是半昏迷状态,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mac说,“就是嗑药磕多了,咱们的人接到电话赶过来,她都吐白沫了,我们给急救了一下,剩下的三个男的没事,我们给用了点药。因为不想他们记得咱们的样子。” 程进抬手,刚想说话,背后走廊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顾念正和他们的人过来。 程进看着顾念,愣了愣神,顾念盘着头发,成熟了很多,有点像以前的顾惜,看顾念走近,他还没说话,顾念就说,“把您也惊动了,实在对不起。” 程进有点诧异,这话说的语气明显很像。 顾念走到包间里看了看,手伸过去,拨开女孩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非常明艳的脸来,韩国精品,一目了然。她顺门熟路,从一个男人的身后抽过一件西装,盖在顾惜腿上。 转身对程进说,“报警了吗?” 程进说,“你怎么不惊讶?” 顾念说,“这个月的第二次了。”她神情疲惫,抬手看了看表说,“如果没有报警,麻烦帮我叫辆救护车。” mac对程进说,“让咱们的人送去医院吧,叫救护车还影响人家这里做生意。” 程进点点头,对顾念说,“交给mac怎么样?” 顾念转身出了包间,一点犹豫也没有。 程进看着自己的人进去,极快地搬出来顾惜,他错开目光,又看到包间里三个年轻男人,都长得不错,他说,“这三个人,就这么放着吧。”他问顾念。 顾念看了一眼,说道,“又换人了。”她冷冷嘲讽地笑了一下,“她说男女平等,有钱男人可以在外面玩,她也可以,以后她也不准备结婚,就这样挺好。” 程进皱眉,“走吧,我送你回家。” 顾念立刻抬脚,比他还快,走了两步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冷血,明明这个才是我姐。” 程进说,“她……对你不好吧?”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猜出的唯一理由。 顾念笑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她把我的车开走了,说我现在开公司,开那种车不合适。你们给她买房,为什么不买车?” 程进:“……” 顾念看向他,“我开玩笑的,一个月十万还买不起一辆车,是不是可笑?她以前没有过过有钱的日子,没钱的时候就知道还有我。现在好了,一觉醒来成了有钱人,每天就是报复性消费,十万都不够她花。” 程进没说话,生活空虚的人,除了花钱不知道该干什么,太正常了。 顾念说,“这就算了,她去了我家,看上我姐以前给我的东西,三天两头来要,我还不能说不给,她说都是她给我的“挣”得,没她的身体去认识程先生,哪能有那些,所以最少应该一人一半。” 程进停下脚步,“那是你的嫁妆。” 长廊明亮奢华,外面的音乐只能隐隐传进来。 这里现在被清场了。 顾念苦笑道,“你要是我能不给吗?她说的是没错,你们不是一样自认倒霉每个月给她十万。” 程进:“……” 顾念说,“这还不算什么,她也是我姐,我没办法,分了一半给她。但可气的是,她不识货,转眼就送人了。”顾念咬着嘴唇,“又是送给男人,她一辈子都是给男人花钱大方。我真是瞎了眼,到了这个年纪才知道,一个人,只会花家里人的钱去贴补外面的男人,她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程进:“……” 顾念显然委屈的不行了,她捂上眼,平复了好一会才说,“以前我不知道自己过的苦,那时候她给徐洋花钱,没钱就找我,穿我的衣服,我被逼的没钱,又没人去要,才会想到要去那些饭局。现在我想起来,我之所以混到那一步,她这个姐姐也是功不可没。” 程进懵了似看着她。 顾念擦掉疯涌而出的眼泪说,“一个人,活的对家人一点责任感也没,对社会更没有责任感,你想想,那时候我和她都是二十出头,没有父母,作为唯一的姐姐,她是不是应该照顾提点我?可她就觉得她谈恋爱她最大,都是她的自由。除了谈恋爱,什么都不在乎。要不是我姐,我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罪。”她打开包,在里面找。 程进一看她找东西,连忙周围看看,看到大家都躲的很远,有一个有眼色的,过来给了他一包餐巾纸。他赶紧递给顾念。 顾念的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下,接过餐巾纸擦着脸,“让你见笑了,我就是想我姐,又没人可以说。” 程进说:“我懂。” 顾念又拿出一张干净纸,擤了鼻涕说,“我真是不想管她的事情,你看,我家里还有孩子,白天六点起床,要学习公司不会的东西,九点开始就连轴转,五点准时能回家就不错了。家里还有孩子等着我,我也想做个我姐那样的人……我真的没有精神力气应付这些事情。” 程进无言以对,“要是实在处不来,就少见面。” 顾念说,“可我是她唯一的妹妹,她能不找我吗?上个月来找我,要我和安星离婚,说安星配不上我,他们家小市民。我问她,那她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她说的天花乱坠,我问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又说不出,你说气人不气人。自己眼睛长在头顶上,喊着男人没用,却又离不开男人。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她觉得她花钱才是大爷,可安星说,男人还觉得这是免费炮呢。” 程进没听懂,他说,“什么是免费炮?” 顾念愣的忘了哭。 程进惊觉自己不应该问,他说,“你继续说。” 顾念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下,说,“也没什么了,就是这些事情,都是小事,却令人不胜其烦。” mac从外面进来,对顾念说,“人到了医院,会留院两天,你去照顾她吗?” 顾念烦道,“我哪里有时间,我家里还有孩子呢,我给她请看护。”说完嘀咕道,“还好现在家里有钱,要是再没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mac没说话,转身往外去。 “等等——”顾念又伸手,拉住mac,样子欲言又止。 mac奇怪地等待着。 顾念咬了咬嘴唇,靠近他低声说,“她,她有淋病,你让你的人小心点。” mac呆滞一下,随即暴怒,“你怎么不早说,她刚坐的我的车!” 程进无语,这个人对顾惜曾经带避孕环的反应奇大,私下里说,就是怕这些,现在显然有种噩梦成真的感觉。 顾念尴尬道,“刚刚我太生气,给忘了。” “忘了?”mac转头就往外冲,“我的人——” 顾念更尴尬了,对程进说,“她正在治疗呢。” 程进抬手连忙打断她,“这个真的不用和我说。” 顾念低下头,俩人异常尴尬的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顾念还是说,“她又装了避孕环,我和她说别装,那个不安全。她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难道想看她怀孕?我说不是那意思,那不防病。她就骂的更厉害,说我龌蹉,哪里有那么多有病的人,说我质疑她的眼光。然后趁机把我家里的柜子搬走了一半……除了那套榫卯结构的,连那紫檀的,她都要。我说那是我姐给我孩子的。她说她才是我姐!” 顾念闭上眼,眼泪又流出来,转身往外去,“其实我今晚来的路上,真的希望她醒不来。我真恨她,我不恨她回来,而是我恨她,把我逼出了这种想法,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卑鄙自私的坏人。” 她转身,看着程进说,“最可怕的是,她永远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了,她感染的地方多,医生说她很难有孩子,她说正好,她也不想要孩子,有我生就够了。所以以后,她就只能祸害我。” 程进站在过道里,完全懵圈的样子。 ****** 程琦一个激灵睁开眼,一瞬间不知身在何方,身上发潮,左臂被压着,他定了定神,才感到自己抱着顾西。 连忙转身,把顾西紧紧搂住。刚刚那梦太真实,好像他真的存在,站在程进的旁边,窥视到整件事。 这种感觉令他惶恐不安,那个压在心里一直令他不敢深想的问题回来。难道,那边的世界才是属于他的,所以在这边,他只能以不存在的姿态活着。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顾西睡的真熟了,他的吻贴在她的额头,心跳得乱七八糟。 第203章 夏听音 程琦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再无法入睡,看一眼窗外,天色泛青,快要天亮了。 第二天,顾西很早醒来,她时差倒的正好。 睁开眼,就对上程琦的脸,她异常开心,过去在程琦脸上亲了一下,说,“我先去刷牙。”她说完翻身就下了床。 程琦追着她的背影说,“咱们今天去外伦敦,我告诉你了吗?” “没。”顾西在洗手间里回话。 程琦的头歪在顾西的枕头上,蹭了蹭说,“有个人,他爷爷是位爵士,有些我们的东西。现在他们家不复往日风光了,迟几年他们也有意移民,我们去看看。” 顾西站在洗手间门口,捧着毛巾问,“你以前和他收过东西?” 程琦趴在枕头上怨念地看着她,“我又不是走街串巷的,为什么说我收东西。” 顾西想了一会,“匀,你们叫匀我知道。” 程琦笑着翻身下了床。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顾西已经把牙刷递过来,她说,“你昨晚睡的不好是不是?看着没什么精神。” 程琦接过电动牙刷,沉吟片刻,说道,“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顾念和阿进了。” 顾西涂着日霜,听了这话忘了手势,睁大眼睛看着他,只在脸上一个地方揉,“给我讲讲。” 程琦刷牙,点了点头。 顾西就专注地等着他,也不化妆了,拿杯子给他接水,“好的还是不好的?”她问的很期待。 程琦接过杯子漱了口,顾西已经把毛巾奉上。 他笑着接了,把梦里的事情说了一遍,“你说是不是奇了怪,还有头有尾的。” 顾西惊讶不已,“我怎么觉得像是真的,逻辑什么都有。会不会是你和那边还有什么联系,你身上有发射器吗?”她转着程琦看。 程琦被她拽着转了一圈,神情无奈。顾西问,“你第几次梦见那边?” “第一次。”程琦的毛巾点了下她的鼻子,“多数是因为你晚上问了,我就梦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可不想和那边有联系。” 顾西说,“那整容后的顾惜,你看到了没?” 程琦皱眉不耐地说,“我看她做什么。” 顾西说,“我就是判断一下你这梦的真实性。那顾念呢?”她的语气略微黯然,从后面搂上程琦的腰,亲昵地晃着说,“算了,咱们就当个梦吧。这世上多少事,永远都不会有答案,咱们现在的时间就是我们实在的。” 程琦放下毛巾,拉着她出去,她就变成了小火车,一直挂在程琦的腰上,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 几小时后,俩人驱车到了外伦敦。 有两个英国人陪着过来,四十多岁。程琦告诉顾西,这是他请来的,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太年轻。 他们把车停在小镇上,然后顺着斜而窄小的马路向内走。 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顾西看着两边的橱窗,都是小而精致的房子,觉得这样的地方分外令她开心。 顾西说,“这家的东西,以后你是不是也见过?” 程琦说,“我记不太清楚,后来见过太多东西了,这家,应该是他们主动联系的拍卖行,这次早了几年,我找了家拍卖行联系的他们。” “哪里找的拍卖行?”顾西小声问。 程琦说,“就是前面那个,我入股了他的拍卖行,他的那家拍卖行生意不好,现在就是做一些中世纪家具,因为经营不下去,正在尝试做新式家具。” 顾西说,“你这么清楚,是不是他后来倒闭过?” 程琦笑着点头,低声说,“这家拍卖行注册的早,咱们接手,以后对外还用他们。这样就避免了上次的事情。咱们这次低调一点。” 顾西对他甜甜地笑了一下,“原来你想着和我一样的事情。” 程琦右手抬起来,捏着她的手说,“走这条路没有自己的拍卖行根本不行,欧洲拍卖行的历史上百年,都是很成熟的产业链,一般人拿着东西去了大拍卖行,也会有投递无门的情况。最大的那两间拍卖行,除了佣金上曾经因为垄断而被曝光过。其实在拍卖方面,拍卖行都有自己的潜规则,他们只要自己圈定的市场热点。” 顾西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问道,“你的意思直白点说,是不是就是,什么东西好卖人家收什么?这和我们销售中,不看自己卖什么,而要看消费者需要什么的理念是一样的。” 程琦:“……” 顾西看他不说话,只微笑,又说道,“还是你意思说,他们也完全掌握了定价权,和以前的空调一样,要不是奥克斯爆出来这行的内幕,大家还都在高价买空调呢,觉得那是多了不起的东西。一定值四五千,其实成本也就不超过两千。” 程琦低低地笑起来,抬手,感叹地搂上她说,“这样一个有品位,有格调的行业,让你一解释,真是越解释,越没光环了。” 说完他侧头亲了下顾西,爱的不行的样子。 顾西低声说,“本来就是,每一行都是这样,敢把成本价公布,就没什么利润了。”一说完她惊觉不对,“这是02年的事情还没发生,糟糕。”她左右看看,“还好没有人。” 程琦搂紧她,柔声说,“是不是觉得周围都是机会,简直不知道该舍弃什么?” 顾西眼神柔柔地看着他,“人生难得不是得到,而是舍弃,这句话对吧。” 程琦说,“我从来要求都不多,就要一样。” 顾西顿时笑倒了,“就要我爱你一个人对吧!” 程琦抬手揉揉她的头,“那是以前的想法了,现在就想照顾好你。” 顾西停下脚步,指着橱窗里的糖果,“这么好看,等会咱们多带点回去。我放在公司招待客人。够漂亮吧。” 程琦说,“你从这里带回去,招呼客人?这么远的路,你带回去一次还能次次都带?” 顾西搂上他的手臂,“一看你就不懂,我们公司去的都是男人,男人有几个吃糖的。所以摆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人吃,但看着多好看。细节上包装一下还是必要的。过几年,等咱们的淘宝兴旺,什么包装都能有,我就不用这样了。” 程琦:“……你怎么想这么多。” 大家转过一条小路,就看到一大片丛林。裹着的大屋没别墅那么夸张,但也可见曾经昔日的辉煌。 英国外伦敦一向人少地方大,但能圈地盖房的,始终还是有家底的居多。 主人没有在,安排了人接待他们。那人五十开外,标准的英国管家,请他们在客厅坐,就去了和主人打电话请示。 摆谱的做派。 顾西心情很奇妙,这样说明主人并不重视自己的东西,随便让他们来看。还是说,主人不拿他们当一回事。 她低声问了程琦,“你怎么找的这家,是不是不想卖?” 程琦低声靠在她耳边道,“以前出手过家里有东西的,令我有印象的卖家,我都在关注,这家有意要出手东西我才找人来的。” 顾西一想,程琦又不是鲁莽的性子。何况,他现在可是屈尊降贵凡事靠自己,怎么会给自己挖吃闭门羹的陷阱。 不一会,外面有车声,顾西隔着木框的窗子望出去,看到一辆宝马车开进来。 接待的人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出去迎了人,一介绍才知道,原来是另一家拍卖行的。 顾西隐隐有些不大高兴,外面都说英国人做事最一板一眼,很多时候那“板眼”真是能郁闷死人,就像买房,大家一起参观,而后回到中介再偷摸各自报价,价高者还未必得,要看主人更喜欢哪一个买家。 所谓综合考量。 “难道这家古玩也像房子那么卖?”她低声问程琦。 程琦摩挲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抚她,“先看看。” 东西都在地下室。 主人倒是很慷慨,请他们先自由看看。 装修的倒是很好,不像一般家里做了酒窖,这里堆满了古玩,顾西看到有点惊讶,很多大罐子,上面是各种颜色画,她都不认识。 她问程琦,“那是什么?” 程琦看了一眼,低声说,“这是希腊公元前的彩陶,不过这里是装饰的。” 顾西说,“看着像个花瓶。” “确实叫花瓶,不过不插花。”程琦笑着低声说,“18世纪之后。他们才对古陶器进行了系统研究,虽然约定俗成是叫花瓶,可是事实上,那时候的彩陶只做实用性,比如作为饮具,他们喝的葡萄酒里面掺了水,这个办法后来被台湾人沿用了你知道吗?” 顾西大眼睛眨了眨,“台湾人?” 程琦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那时候古希腊人觉得他们要喝葡萄酒加水,所以需要很大的容器,这样才能把葡萄酒和水很好的混合在一起,于是他们做大的敞口盆,等水和酒融合之后,他们又觉得需要一个‘壶’,这样好装,于是他们做了可以倒酒的大壶。” 顾西问,“那和台湾人有什么关系?” 程琦说,“早年台湾人去中国做生意,带入一种流行的喝酒方法,就是把红酒和七喜倒在一个大号的啤酒扎里面,然后混合上柠檬片,是不是一样?” 顾西推了下他,“讨厌,又骗我!” 那一下娇滴滴的又带着与有荣焉的喜爱,程琦的心就轰然升起一团火,他的手垂下,握上顾西的手,手指刮着她的手心。 只觉得爱也爱不够,看也看不够。 顾西侧头看着旁边的一幅画,故意装着若无其事,又问他,这个上面拿盾牌的女人是谁?” 程琦说,“胜利女神,她正在往盾牌上书写胜利,不过这幅不是大师作品。” 身后又脚步声。 他们回头,看到接待他们的人走过来,用中文问道,“喜欢这幅吗?” 顾西瞬间头一蒙,原来这人会中文。 程琦若无其事答道,“很喜欢,令我想起罗马图拉真庆功柱上的浅浮雕。” 那人笑着说道,“可不正是那个。”他看程琦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抱歉我之前见到你太过年轻,又是东方人,觉得非常意外。” 顾西垂下目光。 程琦说,“艺术没有国界,你们这里的很多现代艺术品都不错。” 那管家看了一眼顾西旁边的彩陶,大概没想到程琦一下就肯定地把这定为了现代艺术品。他站了一会,才说,“进里面去看吧,里面还有很多。” 他向前面的柜子走去,顾西侧头看程琦,程琦拉着她的手。 然后他们就见那人对柜子按了密码,柜子挪开,露出里面一间房子来。 通顶的高玻璃柜,远远过去可以看到各色瓷器在里面灿灿生辉。 顾西恍然大悟,这么容易让进来,原来门槛在门内。 不懂行的,大概人家连真正的门也不会开。 第204章 夏听音 顾西随着程琦走进去,觉得主人家这样的做法挺好,既保存了来访者的面子,又可以筛选出自己真正想要的客人。 真正的好东西,只有懂行的才能见到,古玩圈里从来就是这样。 顾西看了程琦一眼,果然凤凰无宝不落,程琦能亲自来,一定也是因为这家有他喜欢的东西。 另外两个随行的人一直都没有说话,顾西却发现,他们有不着痕迹去观察另一家拍卖行的那个人。 她暗自笑着收回视线,这些东西她都不懂,除了看人,还真是不知道该看什么。 紧邻她的柜子里是各色瓷器, 黄色,青色,深青色,浅青色,里面还有带裂纹的,程琦站着没动,在看。她的视线已经向前,看到前面两个柜子里的很眼熟,是现在很流行的青花,不过她看到的那个正好镂空。 她觉得那些更好看一些,往前走了两步,自己看,有一对很像水桶,特别小,她觉得也许是古代人家做了给孩子玩的,上面画着仙鹤,非常精致。 这里柜子都带锁,顾西发现,就算再心大不当一回事的主人,也不会真的是心大,人不在家,估计安保一点不差。 她猛然想起以前在帝景城程琦的家,也是常年没有人,却是让贼去,都无处下手。 她弯腰,下面还摆着很多盘子。 玻璃中多了一个人影,她抬头,看到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顾西直起身,走回程琦那里,偎到他身边。 程琦正在看一个青色的什么东西,盘子不是盘子,碗不是碗,顾西甚至不知这叫什么,以前程琦家特别多这个颜色的东西,她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色调?” 程琦看向她,眼神有点茫然。 顾西说,“我记得咱们家以前,特别多这种颜色的东西,深的浅的。” 程琦“嗯”了一声,说,“颜色和颜色也有不同,这个是南宋龙泉窑的,你说咱们家很深颜色的那个,是绿釉。” 顾西说,“我记得还有蓝色的什么的。” 程琦愣了半响,说,“乖,你自己看吧。” 顾西狠狠碰了他一下,还敢嫌弃她。 本来还想问帝景城的房子呢,现在不问了。 ****** 顾西被程琦领着手从远路走出来,她很茫然,“就这么走了,咱们都没有说要什么。” 程琦说,“那要怎么说,东西看好了,回头有人和他们联系。” 顾西惊叹道,“还真的和买房子一样。” 程琦抬抬手,那陪同的两人上了车,他拉着顾西说,“咱们再逛一会怎么样?” 顾西开心地靠在他肩头,“你怎么知道我还想逛。” 程琦说,“眼睛都不离橱窗。” 顾西离开他的肩头,用崭新的目光打量他,“你以前活的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和我一起,总算越来越懂事了。” 程琦不说话。 顾西又说,“你看要是现在你去机场,一定不会被土贼打劫的。” 程琦郁闷地说,“……我明明已经不说话了。” 顾西高兴地指着另一边,“那边,我们去那边,可以吃甜品。” 程琦被她拉到甜品店,顾西要了蛋糕和咖啡。 俩人坐在外头,没有人,周围开着花,远处可以看到蜿蜒的路,偶尔有车经过。 顾西说,“那东西人家能卖给咱们吗?会不会卖给去的那个人,他也是拍卖行的。” 程琦说,“他们要的东西咱们不要。” “咦?”顾西拿着叉子愣看着他。 程琦说,“明清官窑瓷器会持续成为市场热点。他们已经准备了很多年,05年之后,会炒元青花,这些都是有迹可巡的。现在高价的都是明清官窑瓷器,粉彩那些,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而且明清官窑瓷器距离现在年代近,好出手,喜欢的人也多。” 顾西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是咱们不要这些好出手的,那咱们要什么?” 程琦:“……” 顾西用叉子叉了老大一块蛋糕递给他,“要吃吗?” 程琦连忙摇头,无奈地说,“……咱们当然要高古瓷。” 顾西说,“其实明清官窑以后价格高我知道,那拍好几个亿的谁不知道,你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现在堆一些?” 程琦说,“你也会说,现在堆一些,人家都是十几二十几年前就开始堆了。咱们资金有限,除了自己特别喜欢的,现在还没有能力大规模收购。” 顾西同情地看着他。 对于普通人,一百万闲钱,是扔股市还是房市,永远是两难的选择。 对于他们也一样,有一个亿,是买东西还是玩对冲?太难选。 她说,“那其实应该什么东西最有价值?” 程琦说,“这可难说,古玩圈里历来搞软片的看不起搞硬片的,就是指书画类的看不起陶瓷类的,陶瓷看不起杂项。” “那就是书画最厉害了,书厉害还是画厉害?” “那当然是碑帖……”程琦说了半句,闭了嘴。 顾西一下乐了,抬手去捏他的脸,“太可爱了,拐着弯夸自己。谁不知道你字写的好,碑帖上面要的功夫深是不是,普通人都看不懂,比如我。是不是这意思?” 程琦笑着抓下她的手,紧紧捂在了自己手里。 顾西看着他,幸福的不行。觉得这地方,简直成了自己来过最好,最美,最难忘的地方。 ****** 一个月后,顾西带着几件高古瓷回了国。 买房子成了新的问题。 没有房子,东西她就只能放在银行。 回到公司第一天,她就吓了一跳,公司里攒了一堆礼品盒。 “这是干什么?”她问秘书小常。 小常说,“天天都有人来送,快递公司的都认识我们了。” 顾西反问,“我刚刚问的什么?” 小常说,“不就是那什么千雍居送来的。” “知道了。”顾西关上门,走过去拿起一张卡,果然上面是钱小乐的名字,她扔下卡说,“过十几年反腐倡廉,第一个关门的就是你。”又一想,估计撑不到那时候,她变成顾惜来帝景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一号餐厅。 放下包,又看到桌中间一束花,只是看到选的色调,她就露出了笑容,没有卡片她也知道是程琦送的。 她把花拿起来闻了闻,想到十几年后,她才来帝景城,那时候最红的餐厅可是方毕纯那里。一家美术馆,偏偏出名的是餐厅。 门上响起敲门声,“进!”她心不在焉地喊,嘴角还带着笑。 门一开,钱小乐站在那里,看到她一脸笑容,他就站在门口说,“看来我这次来的时候挺对。” 顾西一看是他,收起笑容说:“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怎么会有你公司的地址?”钱小乐进来,顺手关上门,“我们海关有人,你一下飞机我就知道了。” 顾西没搭理这句。把花放在旁边,干巴巴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儿?” “这次是好事……”钱小乐毫不客气,拉椅子坐下,“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不对,是三个,三个好消息!” 顾西说:“应该都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你不用告诉我也可以。” 钱小乐顿时不乐意,“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一下就拆穿了别人的乐趣。怎么能和你没有关系呢,明明就和你很有关系!”“很有关系”四个字他还重读。 顾西说:“我才回来,公司一堆的事情。” 钱小乐又碰一个钉子,他毫不介意地说,“那么说和你有关的吧。于自善已经开始帮你们公司的藏品安排上拍了。你是不知道,你真把老实人难为死了,自善为了帮你们公司造势,给我们几个发小都安排去帮你抬价,你知道吗?” “不知道!”顾西都愣了,她拿起电话,“到时候有人拍就行,他搞这么多事情做什么,还弄的人尽皆知。”她很生气。 钱小乐说,“所以说你外行,不懂古玩市场这水多深,你敢多出手几个民国天价瓷器,整个市场都该追捧那个去了。” 顾西拿着电话愣在那里,她和程琦这一个多月,天天都在说这些,国外拍卖行如何有步骤炒热我们的东西。她明明都知道的,可是自己竟然没注意,差点在国内先弄出一个热点。 她摇头,“这可不行。”民国瓷不是这时候才热的,她不能随意改变历史,万一有什么蝴蝶效应把她自己扇死了怎么办。 她一时间很踌躇,“那就多拍几件?”她自言自语,她手上倒是不少,这次又带了回来,可是不舍得呀。 钱小乐笑了,“你怎么这么奇怪,搭上几件新的,分摊一下不就是了。” 顾西皱眉看着他,摇头说,“不行,不合适。” 钱小乐很意外,他们之前一直在讨论,古玩市场这滩水,都是顾保真这种生意人来的多,才搅合浑的。现在这个“势力”“事故”的生意人,竟然给他们说“不合适。” 钱小乐非常不明白,“怎么不合适,不行呢?我们都商量好了,到时候一件一百万太高,别人出手大家也不信,所以我们去,分三件拍,一件三十多万就没那么显眼了。” 顾西说,“我手上没有那么多东西。” “外行!外行!”钱小乐又指指她,“露怯了吧,我给你说,古玩市场真的没有人保真,拍卖行我们也不保真,所以不管什么东西送去,有人买就行。” 顾西摇头,“这些我都知道。” 她站起来,把自己愁坏了。 她说,“我知道现在的时代已经和过去不同,现在的人,好多说话都不当回事,可七爷那人不同,和他有关的东西一定要是真的。不然他为什么要找我顾保真。” 钱小乐:“……” 真是活久见,这样奇特的思路,她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谁不知道她是孤儿?谁不知道顾保真是绰号? 关键,大家真的不保真啊喂,每次她说这个就伤害了古玩圈里大小专家,内行,资深人士。这个顾保真,真是活活能气死人! 他站了起来说,“先不说这个,你今天正好回来,原本应该给你接风,留在晚上吧。我这下午还有个拍卖要去,等会完事我来接你。” 顾西忍着没有反驳他,语气熟悉的好像她一定会赏脸一样,不过听到拍卖,她就多嘴问了一句,“什么拍卖?” “一块地。”钱小乐说,“就是现在群众冷饮厂那地方你知道吗,我叔和别人一起准备搞开发。” 顾西看着他,神色很奇怪。 “怎么了?”钱小乐反问,随即反应道,“地方太偏,你不知道?” 顾西想了想,抽出一张纸,在上面画着,“东南西北……你说的是这个地方的冰柜厂?”她拿着自己画的地图问。 钱小乐真不敢恭维那画工,不过好歹看明白了,他说,“对。” 顾西奇怪了,她盯着那地方,那明明是程琦家的位置,她去踩点好几次了,他们拍卖拿走了,那她以后住哪儿? 难道程琦住的,是别人开房的楼房? 那绝对是开玩笑。顾西想到程琦家的规模,那私家路,私家前后大花园带泳池,还有地下地上车库,保险安保措施……首次有点搞不清状况。 第205章 夏听音 这可急死顾西了,这么急的事情,她想给程琦联系又不行,万一小家伙接了电话怎么办。如果不联系,难道这块地就由别人拍走? 她问钱小乐,“这种地贵吗?” 钱小乐等了半天,没想到她就问了一句这个。他也挺着急的,原本就要去那边,结果临时接到楼下保安的电话,让留心的人回来了,他就连忙过来。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在海关找人留意顾西,就楼下找了个保安,经济实惠,她一来公司,他们就能知道。 顾西说,“问你话呢?” 钱小乐说,“你问那个做什么,你又不搞开发。我走了,等会来接你。” “别。”顾西连忙站起来,叫住他,“你先别急,我认真问你的。什么类型的拍卖,土地出让金多少?” 钱小乐一听她还知道土地出让金,他妈的他都不知道,但他又不想得罪顾西,他们现在默认她也许真的是一只“招财猫”,拜猫未必有用,“拜”她至少偶尔能有很准的消息。 于是他说实话,“我不知道。就是我叔也不知道,他一个朋友和他说,房地产后面会越来越热,应该先圈地拿一部分地在手里,不开发囤着都行。” 顾西想了想,现在还没有到01年,01年确实是地产的大时代,那些地产大鳄一掷千金买下数千亩地的事情都有。 她一念至此,问钱小乐,“我能和你去吗?” 钱小乐,“……又不是吃饭,这种事情你也有兴趣。” 顾西拿起包,不管三七二十一和他去,厚脸皮也得去,这可和地产没关系,那是她以后和程琦曾经的爱巢。 虽然痛苦有过,但始终甜蜜居多。 一辈子那么长,夫妻间磕磕绊绊,能相守到老,苦也能变成甜。 钱小乐倒霉,愁眉苦脸和她下了楼,人打肿脸充胖子通常都是自讨苦吃。 顾西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看他还别别扭扭,顾西问,“怎么了?我和别人去过,等会登记一下,我们公司可以进去。” 钱小乐眼看无法把她“踢”下去,发动了车。 车子拐出去,开往顾西曾经家里的方向,她有点小激动。 这次不是去踩点。 她说,“这地是什么时候拿出来拍卖的?” 钱小乐不说话。 顾西看他一眼,对方不乐意的太明显,她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想我去?” 钱小乐说,“也不是。” “那你拉着脸。”顾西想了想,她也不能对人家太厉害,事实上,她是很想要那块地。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程琦没有联系她。 这事情她真的是外行,她很苦恼,就算她去了拍卖中心,确实见到了那块地,要跟着拍下来吗? 第一,她没有钱,她只有银行里自己的二十万。 手上的瓷器一件都没有出手过,别人承诺给她的两百万,她千真万确敢保证那钱不会打水漂。 她还有个账户,里面是程琦给她的零花钱,现在大概有个三十多万。 凑一凑,可以勉强凑出来250万。 可250万想拿块地,对方又不是真的二百五。 第二,就算被她拿下来地,她要怎么办? 盖房子手续那么多,听说需要特别多部门审批,真是给她一个这样的大饼她都不知道怎么啃。 视线到了窗外,曾经熟悉的街道如今呈现着陌生的模样,她觉得从以前到现在,她好像都没有遇上过真正的困难,就是令她踌躇的事情。 嗯,也不对,戴邵东和她抢地盘那次也挺困难的。 她转头看向钱小乐,说道:“那地的价格你到底知道吗?” 钱小乐说,“不知道。” 顾西侧头,打量了他一会,这会她心放在了他身上,很快就看出了那表情代表的意义,她说,“你没有和我说真话,是吗?” 钱小乐木着脸看了她一眼,说,“你说话别总用大人肯定的语气,好像别人都是小孩。” 顾西,“……” 钱小乐看她郁闷,他就开心了,他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拍卖,就是我叔认识……”他清了下嗓子,“就是认识了一个包工头,那人和别人干了几年,看出以后地产会火。他和我叔是老关系,所以想一起搞。这个冷饮厂早不够用,搬了别的地方,早前这块地租给了别人,现在租期到了。我叔听说那厂周转不灵,想干脆把这块地卖了。” 顾西抬手压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原来是这个情况。她望去窗外,那如鼓的心跳令她血脉沸腾。 钱小乐说,“你怎么对这件事感兴趣,你们又不是地产公司,就算去了,看了有什么用?难道你也想要那块地?” 顾西压着心跳说,“那边确实又块地方是我一定要的。可不敢确定是不是你说的这块。现在那边厂子还多。” 钱小乐没再说话,他注意到了顾保真用的措辞,她说的是“有块地是她一定要的。”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看看这块是不是她要的那一块。 又开了小半个小时,车子在大铁门外停下。 他看着大铁门说,“就是这里,我们也不去拍卖会,我叔让我陪着来,今天是来见这里的负责人,看看怎么拿这块地。” 顾西坐着不动,想象着十几年后这里的模样,从没有一刻这样近过。 钱小乐去和门房说了话,大铁门开了,他们的车进去。 顾西一路心思转的非常快,她甚至萌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是不是这地方后来被钱小乐的叔叔拿下,然后他们开发不下去,所以把这块地转送给了程琦? 不会,程琦现在17岁都不到,谁会去巴结他。 那么放在几年后再给程琦的吗? 那倒是有可能,可他们显然不认识程琦。这次她在这里认识的人,都和程琦细致地说过,程琦很认真地帮她筛选过关系,绝对是不认识程琦,也不搭边的。 车停下,四周是陌生的寂静。 顾西下了车,看到曾经的大屋,现在是一座办公楼,后面的花园,现在是一块平地,停了几辆车,前面有游泳池的地方,堆着一堆东西,三轮车停了好几辆。 那边有辆车开了车门,走下来两个中年男人。 顾西跟着钱小乐过去。 钱小乐和她大概介绍了一下,介绍顾西的时候,钱小乐说,“这是我一个朋友,做投资的。你叫我来看,我其实也不太懂,所以叫她一起来看看。” 钱小乐的叔叔很高兴,他说,“你那高档食府就是关系多。走,约了他们副厂长,也不知道能不能谈成。”又对顾西说,“谢谢你走这一趟。” 顾西点点头。 他说,“就是怎么看着这么小。”说完他就往里去了。 顾西面无表情地跟上。 副厂长接待的他们,看了钱小乐叔叔的名片,他说,“你们是建筑公司?不是地产公司也敢来拿地?” 顾西诧异地看向钱小乐,好歹申请一间地产公司呀。 钱小乐的叔叔说,“我们就想先来问问,咱们厂这块地是不是准备卖,地产公司说注册也是一句话的事。” 顾西低下头,这诚意还想拿地,人家能给他们是奇迹。 果然就听那副厂长说,“这块地现在才放出消息,来报价的一家有9家,你们是第10个,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一家像你们这样的。”说完人家站起来就走了。 钱小乐的叔叔跟着站了起来,追了出去。 钱小乐很尴尬,对顾西解释说,“我叔以前是捣腾建材的,发过几次。就是没有做过地产。” 顾西说,“看出来了。” 旁边的人说,“我就说不要这样来谈,约出去饭桌上再说,去你们那儿,多有面子。你叔叔非要来先问。” 钱小乐说,“那不是吃一顿饭的事,我早就和你们说了,你们起码有了公司才能来。这样多不好看。” 那人说,“那那么麻烦,我以前跟的几个老板,都是承诺好给对方多少好处,连土地出让金都不用我给你说,回头房子盖出去,卖了再给他们钱,就是这回扣多少要先说好。” 钱小乐不知如何反驳,他不懂。 那人又说,“你看现在多少搞地产的都是什么都不懂,先拿地,坑挖了再办手续。然后一年半载,三五年弄好了,卖的时候手续自然都有了。” 顾西惊讶地看着他,这土八路思路好骇人。 那人看顾西望他,有点小得意,“你这么年轻就搞投资?投资好做吗?不然以后也来我们地产公司,这才是挣大钱的行当。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公司拿地囤地,不是每个公司都有钱,刚刚我说的那些,你都不懂吧?” 顾西是不懂,但她有点常识,她说,“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公司扩张,拿地囤起来是很正常的,不过那是以后,就说今天这个厂子。这种厂子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说的上话的领导好几个,你们要拿地,也得勘察,你们就这样来了,连个公司都没,他们会觉得你们对自己不够负责任,所以连报价权都没给。” 那人浑不在意地说,“所以说你小姑娘不懂。好地现在多的是,何况这地方我们刚刚大概看过,有点小,开发上面会受限制,你看那副厂长搬得硬,那是官僚作风,他们习惯了。现在是市场经济,两边都有话语权。” 顾西没有理会他话语中教导的意味,她现在是看着小,她说,“那您的意思,其实您还是考察过的?” 她的语气隐隐带着尊敬,那人立刻多了兴趣,说道,“当然看过,盖房要讲容积率的。这地方,要真的盖,只能盖一座,这个还得好好算算账。” 顾西看着他,认真地倾听。 那人看她还没听够的样子,心一热,又说,“你别担心,咱们这地方,还是关系第一位,谁都得给熟人几分面子,咱们找的也有熟人,你看着吧,小乐的叔叔回来,肯定有转机。” 顾西:“……原来是这样。” 又等了一会,门一开。 三个人都看着进来的人。 钱小乐的叔叔走过来,拿起自己的包,对他的包工头朋友说,“让咱们也报价,妈的,还给我透了个底,现在最高的报到1.2亿!” “咋这么高?” 顾西默默地想,这个数,真的是有点高……比她的250,高那么多! 第206章 夏听音 千雍居.雅间 钱小乐张罗人上菜,他叔叔和那包工头坐在一起说话。顾西坐在另一边,心不在焉捧着杯茶,顺便回忆着大事录,地产是大热,她做生意也是跟着国家大环境走,所以还是知道一些。 98年换届之后,新政府把住宅建设放到了首位,所以说起来,房地产是从三年前才开始热的。 她记得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取消福利分房,实现居民住宅货币化和私有化。 那时候香港的楼市正不好,97之前香港居民都怕“解放军”要来了,所以仓惶卖了房子移民,以后他们只能回来对着高房价望而兴叹。 顾西觉得自己越想越远,她的问题好现实,和对面两位先生发愁的东西还不一样。 她坐着不动,听对面两个人说, 钱叔:“现在好多外地企业来也来咱们帝景城,我刚刚听说,报价的有三家都是外地的。” 包工头:“那他们给多少回扣?” 钱叔:“人家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个。” 包工头:“那你说请他来这儿吃饭了吗?” 钱叔:“这地方谁稀罕来,菜好,可是太寡淡。请人应该去夜总会。” 顾西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想,不是应该先去注册公司吗?既然知道好机会要来,为什么不准备,这一次不成功,总也会有下一次。 她这样想,就这样问了。 钱叔一听,就说道,“那要看准了才能入手,我们项目还没有拿到,要是贸然申请了公司,做不出项目,资质一样会被取消。除非这事情有眉目,我们才敢做更大的投入。” 顾西听明白了,这些人还蛮谨慎。政策才出来,走过那条路才知道含金量多高,但是没有见过的,心里就总没底。 她说,“国外这条路子走了好多年了,国家现在鼓励大家去按揭买房,以后就没有分房子那一说了。” “那不一定。”钱叔又教导她,“政策面的事情谁说的好,今天鼓励,也许明天就出了别的政策,土地,开发,建筑,个人贷款,房改,每一个都可能发生变化影响另一个。” 顾西点头,这样想也确实对。不过她因为已经走过这条路,所以很肯定的知道,这个时候,真的是地产这行入门的好机会。 可惜她没有钱。 那边两位继续研究怎么请客,怎么给回扣的问题。 顾西继续想,就算现在给她机会要这块地,她从哪儿去弄钱? 她手撑着下巴,开始算程琦有多少钱。 那次他从家里拿了钱回去,她曾经仔细的问过,他带回去了差不多一千六百多万。 这是很大的一笔钱,她当时很惊讶。因为程琦第一次接她去伦敦的时候,银行只有七千镑,她可记得清楚。 程琦那时候告诉她,他离家早,父母给的零用钱不少,好几万一个月,他“从来”没有花过,都是存起来的。到了11岁之后,零用钱还翻了倍,大概觉得他大了。加上历年的压岁钱,还有他外公留下的一个什么基金每年有拨款。 所以这些钱都是他存的。 她当时还觉得很奇怪,问程琦,“那你接我的时候,为什么银行只有七千镑?” 她记得程琦当时说了一句令她终身难忘的话,他说,“我平时都不花钱,那些钱,不管是放在现在还是以后,我都可以用好久呢。” 他是那么“老实”,没人的时候说的都是她以前没有听过的话。 顾西低下头,她觉得脸都烧了。她是那么爱程琦,每次想到他,她都觉得心跳的难以负荷。 哦,方向又错了,她应该想的是,程琦从那些钱开始,这四个月,已经逆天的捣腾出了不少,他有一亿多,顾西很肯定。 程琦也很困难,因为他要“悠着点”,就和赌博一样,次次都押对,庄家都该急了。所以他做的很谨慎。 门一开,钱小乐走进来,后面跟着传菜的。 他对顾西说,“上次给你准备的都是好菜,你都没好好吃,今天一定要用心点吃。” 顾西心想,你又挑一个差的时候,她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她说,“你早前说那饮料厂效益不好,才想卖地是吗?” 钱叔插话道,“他们搬了新的地方,这地方闲置了几年,迟早也得卖,现在那一片别的单位都在卖地。” 钱小乐说,“生意是不好,他们想多元化拓展,好像没有拓展好,有个项目搁浅了。” 钱叔说,“我们还是想那地的问题,其实我觉得,那地方离市中心太远,要搞起来还得时间。” 顾西低头继续算自己的账,她才那么点钱,怎么可能拿下这地方。刚刚临走之前,她仔细看过那块地,她很肯定,就是程琦家以后的大小。 可是1.2亿? 她如果要,程琦会把所有本钱都给她,可是买了这地方,她男人用什么钱去翻身?资本市场玩的就是资金量。 她拽着衣角想,要是靠自己呢? 她是搞咨询管理的,她可以去找那个饮料厂的厂长,管他什么搁浅的项目,她都有本事给他们盘活,可是……就算她用上后世麦肯锡的价格,“收”几百万,把几百万都给人家折现,那几百万依旧和1.2亿中间差着十万八千里。 从没有这一刻,令顾西清楚的发现,做传统生意和搞金融的巨大差距。如果不讲热爱,只讲需求,真是拾钱弯腰都能把自己累死。 问题那么多,她就像要吃月亮的天狗,心挺大,胃口也够大,就是钱包跟不上。 所以不行,还是得让钱小乐的叔叔把地先拿上,等他拿上了,顾西觉得,她可以再想办法从他们那儿弄过来。 这样显然更简单。 一但有了想法,说干就干。 于是她说,“其实我觉得你们的想法挺好,现在那一块是不够集中和热闹,但就是地大人少的地方才便于开发,因为人口密集的地段,只是拆迁安置,开放商就够头疼的。” 包工头说,“那不一定,这第一个项目对公司以后影响很大,主要也讲风水。” “对,第一个要是做好了,咱们才有未来和希望。不然损失的不止是资金量,还有咱们的时间和时机。” 顾西觉得这句话很合她的心意,不止是钱的问题,而是一个项目如果出问题,损失的商机和时机更令人心疼。 她说,“股市,楼市,这些都是一脉相承,咱们国家投资的渠道太单一,不像国外,赌博也合法,很多东西有的我们都没有,咱们一步步都会向那边靠。现在电脑彩票就越来越多,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赌博而已。地产相对还是比较保守的行业。” “哦,对了,小顾,你搞投资的,什么类型的投资?”钱叔好像这时候才想到她是干什么的。 顾西还没说。钱小乐就替她说道,“艺术品投资。” “这个也厉害。”包工头叔叔说,“特别是古玩,就是对专业知识要求太高,家里没有底蕴的,入门难。外行有钱也难碰上真东西。” 钱叔说,“那当然,哪一行不用交学费?所以做生不如做熟。” 顾西笑了,觉得这俩人说话虽然糙,可是倒是难得的,心里有数的人。 又一想,她恍然发现一件事,她样子小,可是心里年龄在,怪不得和这些人说话更能说到一起。 可就是因为年龄阅历在,理论知识越多,风险意识就越强。 让他们去搞地产,他们就算有关系,可是因为没有搞过,也不敢轻易尝试。 顾西不喜欢忽悠人,她是个实在人,有问题解决问题的那种。和对方也不熟,一时不知道该再怎么劝。 正在这时,钱小乐开口了,他说,“1.2亿也不多,叔你又不是没钱,地价又不会掉,你就买了囤着多好。” 钱叔说,“那这样说也没错……不一定一定要自己搞开发,炒地皮也是个项目。”钱小乐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陪你注册去,先把地产公司注册上。你不要,那地我买了。” 顾西很诧异地看向钱小乐。 这一刻,她竟然发现了钱小乐一个优点,人傻钱多原来真的可以是优点! 钱小乐看她望自己,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顾西说,“你家……挺有钱的?” 钱小乐的脸,唰一下给红了。 当然他麦色皮肤,红了别人也看不到,他自己觉得烧。她这样满怀期待的,说出这样一句话,竟然令他觉得有钱很羞涩。 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要不是看她很想要那块地,他才不帮口呢。 可是,她为什么很想自己的叔叔拿下那块地? ******* 第二天, 钱小乐陪他叔去注册了一家,“帝景城前景房地产有限公司。”然后和对方的副厂长吃了两次饭,然后又探了一下底。 当然,这个顾西没有去,有女人不方便。 不过后期探讨她有参与。对方让他们带人来做市场调研。 天气已经越来越热,程琦要过生日了,顾西心里和油煎一样,她又想要这地,又没有钱。程琦没有联系她,其实她特别想拿下这个给程琦一个惊喜。 她七月底回来,程琦答应八月生日的时候一定回帝景城来看她。 看他们连个家都没,在顾西心里,她和程琦一直都是夫妻。 所谓夫妻情重,怎么可以连个窝都没有,程琦回来他们还得住酒店,有总住酒店的夫妻吗? 何况她先生还是未成年……真是想起来就忧伤。 顾西心里凌乱,表面冷静,钱小乐的叔叔很喜欢她的沉稳,让她陪着竞标。她就热心地跟着人调研,研究周边的环境,做这个项目的风险和难度,其实她心里都有数。他们研究了一个比对方给的报价高的数字上去,钱小乐的叔叔挺豪气,说:“要拿,就一定得拿下。” 顾西心里期待又矛盾,还隐隐希望在事情敲定之前,程琦可以回来,也许他有办法拿到这地方。 可没有等她踌躇完,钱叔带来了消息,那地块不用烦,不用想了。竞标时,有人报价1.38亿。他们报价1.25亿,差太远。 顾西顿时傻眼。 1.2亿还不够,还可以有1.38亿! 她怎么完全把这个给忘了…… 第207章 夏听音 顾西很意外,她心里一直在心疼1.2亿,觉得那价格已经不得了了,她一个普通人,凭什么买一块那么贵的地自住?可没想到,还有人“可能”比他们出价高那么多。 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战场,自己心里根本没有点,只知道房地产是个火热的行业,可是这个行业和古玩一样,对她而言,什么价格是高,什么价格是捡漏?完全心里没有底价。 不像做瓶饮料出来,她知道成本价是多少。 搬来一台空调,她知道厂家的利润点多少,留给销售那边的利润点又大概是多少。 一下班,遇上来接她的钱小乐,他一见顾西就说,“今天我们找了个祖上做宫廷菜出身的厨子,咱们一起试试菜去?” 这个吃货整治了好几次美味佳肴,顾西多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他越发的来劲。 顾西上了车说,“我让你问的事情你问了吗,谁拿走了那块地?” “你还想着呢?”钱小乐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对着念,“万华地产,外地的大公司,这是他们杀进帝景城的第一个项目。” 顾西一听名字,就知道坏事,这家地产以后做的不算大,可那老总有一样出了名。他曾经在一个专访里说过,他这一辈子做过的项目都是光明正大拿回来的,没有一个项目有过暗箱操作。 一个人敢在后世的媒体上说这样的话,多少人会等着掀老底。他能说,至少大部分就是真的。 顾西也想不到这人和程琦会有什么交集,总不会人家买了再送给程琦吧。 她问,“那地他们买了要盖什么,你问了吗?” “好像是精装修的小高层,面对中产阶级。那片地方太偏,所以准备面向外地人,或者归国回来的那些中高端人士。” “已经都有计划了……”顾西很难过,开始觉得1.2亿太高,还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要,现在没有了,才觉得心里不舍。 那地方,到底是自己的家。这座城市,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什么深刻的地方,只有那个家,到处都藏满了程琦和她的回忆。 她垂下目光,难过又委屈。 想到那时候每天下班,程琦都在家做好饭等她,半真半假的说是他做的。 她看去窗外,想象着那房子以后的样子。猛然觉得,其实程琦和那房子一样,对她而言,不需要那么大而奢华的地方。她也不需要程琦像以后那么高高在上。可她爱上的就是那样一个人,为了他如何拼荆斩棘都愿意,因为他能让她把心给出去,放在他那里。 但如今房子没了,他们俩还在,就比什么都好。 钱小乐一个劲打量顾西,看她端凝着窗外,神色寂寥,样子生的好,带着纯然,此时苦恼着,就有点令人替她发愁。他说,“你说你年纪小小的,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心事。” 顾西转头看向他,说,“没有,之前忽然想明白一点事。” “还是那地?”钱小乐说,“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那么想要那地。”没出口的话是,她又没钱,想有什么用。 顾西的手机在包里响起来,她拿着看了看,眼睛一亮,随即不可思议,又拿着看,随后她把电话塞进包里,对钱小乐极快地说,“我有点急事,不能和你去吃饭了,你把我在路边放下。” “什么?”钱小乐没有减速,诧异地看她。 顾西笑着说,“真的,我有急事,改天我补请你。快点,快点停车。” 钱小乐对着她愣了几秒,在路边停了车,看到她毫不犹豫开了车门跳下车,而后随手拦了辆出租车。那出租车绕过他的车向前方开去,十字路口,出租车左转。 钱小乐看到那方向,也露出一点笑容,她可从来没有给他露过好脸,更别说给他笑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 顾西的车在酒店外停下,她一路冲上去,冲回自己房间,一开门就看到了程琦的行李箱。 她关上门激动地喊,“人呢?” 洗手间的门打开,程琦湿着头发出来,站在那里说,“我说怎么不接电话,原来是直接回来了。” 顾西冲过去跳到他身上,“你怎么才回来?” 程琦连忙伸手搂住他的腰,笑着掂了掂,“……我这还回来早了两天呢。” 顾西挂在他脖子上,苦恼地说,“出事了,咱们家,咱们以后家那块地被别人买走了。” “什么地?”程琦手里还拿着毛巾呢,他转身放回浴室,就让顾西挂在他身上。 顾西说,“你都没听我说,就是咱们家那块地。” “你不是说现在是冷饮厂吗?”程琦笑着抱她往沙发上去。 “你没看我发的邮件?”顾西一头磕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我都急死了,你还逗我。你看我发的邮件了吗?” “没呀。”程琦倒吸着凉气说,“我抽了空就赶紧赶到机场,买了机票就回来了。” 顾西沮丧地靠在他肩膀,垂头丧气地说,“就是饮料厂那地,他们要卖,对方要1.2亿,我觉得太贵太贵了,可是没想到,我们报价1.25亿,有人还比我们报的高。实在要气死我了。”她抬头看着程琦,很实诚地说,“你说这是什么心理,自己明明也没钱买,有什么好生气着急的?” 程琦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很心疼,他凑近,在顾西脸上亲了下说,“生气着急是情绪。我不见你的时候总想你想的睡不着,我也和自己说,想也没有用,应该保持精力,好好休息,可我也一样管不住自己。” 顾西的焦灼被微微治愈,她看着程琦,片刻,放弃般搂着他说,“算了,有咱们俩的地方就是家,这样也好,咱们再选个其他地方住吧,反正那房子也太大太显眼了。” 程琦一把抱起她,坐进沙发里,让顾西坐在他膝上,“这样怎么行,我这样日夜兼程赶回来,可是因为我太太说,我们以后的家要没了。” “咦?”顾西猛然抬头看向他。 程琦细长的手指抬起来,刮了刮她的脸,“咱们俩唯一的记忆都在那里,我怎么舍得你难过。”他的声音柔柔低低的,“以前我没有和你去逛过一次街,没有陪你看过一场电影,甚至没有带你出去吃过饭。只有方毕纯那里,每每想起来,你不知道我多难过。咱们恋爱的记忆,都在那个家……” 顾西木木地说,“可是……可是人家已经都卖给别人了。”她心中一喜,“难道你认识那个买地的万华,找他们帮你出面的?还是,他们原本就帮你买的?” 她说的又快又急,眼神晶亮。 程琦摇头,“1.2亿,咱们现在哪里有那么多钱。” 顾西看着这个“吝啬鬼”,果然,他比自己还吝啬。 她说,“那你有什么办法?上个月我问你这房子以前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 程琦顺着她的腰,“是不记得了,你想想,咱们以后房子那么多。帝景城我又没来过几次。在我印象里,方毕纯开美术馆我都没来,就是后来为你才来的。” 顾西晃着他,“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把那地再拿回来?” 程琦说,“当然是再转手买回来。” “买回来?”顾西抬手揉揉眼睛,“我眼花了吗?你还以为是十几年后的你呢,呼风唤雨一呼百应,只要说句要,别人就捧了给你送来。要我提醒你吗,现在要买咱们都没钱。” 程琦唉声叹气道,“没钱确实令人苦恼。” 顾西抬手作势要打他,“我着急了,你看不出我很急很急吗,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你回来还急我。那地方太贵了,咱们要不起。” 程琦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心疼地说,“不急,我回来就没事了。这世上只应该有你想要的,不应该有要不起的。” 顾西又使劲咬他一口,这么“总裁体”的一句话也没能治愈她,她真的很着急很着急。 程琦忍着疼,说道,“好好好,我说。” 顾西这才放开他。 程琦说,“那地有问题,周围有限制,往南不远有个城楼,所以对周围的建筑都有规定,不能盖的超过那个城楼,那是文物,所以要先保护那个。” 顾西诧异地说,“完全没有听说过,怎么会有这种规定。” “怎么不能有,很多城市都有类似规定。”程琦浅笑望着她。 “不是,不是。”顾西头懵了,“我的意思是,这地方我们没有查到有这个规定。” 程琦说,“一直有,只是没有拿出来用。因为周围没有大面积开发,现在还是厂房居多。这规定几天后就会公布。” “这么巧?”顾西有点不大相信,看着程琦,“你做手脚了?” 程琦摊手无辜地说,“我和文物保护部门又没有关系。” 顾西一听,恍然大悟,扑上去搂着他说,“搞文物的还敢说和你没关系!” 程琦笑着搂上她,“……心里知道就行了。现在该想想,还有什么想要的?趁着我回来,都给你办了。” 顾西低头,激动地又想咬他,她忍着,忍着,侧头缓了两口气说,“我以前见你的时候,就总想咬东西,现在想想,大概是想咬你,难道你这人,令我一看到就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程琦:“……” ****** 拿地是复杂的过程,同意把地给万华之后,饮料厂方面出于谨慎,还派了几个人去对方外地的公司考察。 结果没有等考察的人回来,上面就下了通知。 这部分地区,在三公里之内,所有的建筑物高度不可以高过那座城楼。 饮料厂那块地正在这范围内。这下厂领导急了,有了这个高度限制还得了,以后所有想搞商业开发的地产商都会绕道。 万华地产公司,千恩万谢没有签合同。 等了几天,顾西激动地说,现在终于该是她出手的时候了。 程琦按住她说,“再等等,过几天会更便宜!” 顾西:“……” 第208章 夏听音 酒店房间里,点满了蜡烛,有些蜡烛里有干花和精油,燃烧之后就有很淡的香气。 顾西靠在程琦身上,桌上的盘子都吃了半空,她揉着自己的胃说,“心里装着事,吃饭都不香,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吃一点点就饱。” 程琦左手帮她揉,右手端起杯子喝了口香槟,“你要开香槟,就喝了半杯。” 顾西枕在他胸口,很自在地说,“反正有你在,不要浪费都喝了吧。” 程琦又喝了一口,也很自然地说,“嗯,还好是在国内,国外我这年龄还不允许喝酒呢。” 顾西愣了愣,转头看他,“17岁的生日就这样过了,你会不会很遗憾,咱们俩应该用点激烈的方式庆祝,比如去蹦极之类的。” 程琦放下杯子,淡声说,“那事情,我就算真的17岁都不会去做。” 顾西转回去,靠舒服了说,“咱们俩都太胆小,所以只敢碰熟悉的行业,我现在算是发现了。不过那地不让我去谈,我心里总担心别人拿去了,吃饭都不香。” 程琦说,“没人会要,再放几年也许能行,但现在才开始地产热,有实力的地产商都不会碰这种会压资金的地,搞地产的都是从银行贷款,走的是资金链,他们的厂已经搬了,这地方如果卖不掉,他们只能继续租。” 顾西说,“那我还是应该早点去谈,万一他们租给别人了也不好。” 程琦摇头,“你要想一想,这事情才出,那厂里正是乱的时候,如果早点去考察,早点签合同,或者早点把地提出卖,都会情况不同。一般那种单位,这种时候就是找责任,你要和谁去谈,得等那边尘埃落定之后,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你不怕去谈好,过几天换人,白谈了?” 顾西瞬间明白,拍着他说,“你早就打听好了对不对?” 程琦说,“你们找的那是个副厂长,如果能说上话,对方报价之前就该给你们通知一下,关系不够硬,你自己说是不是?” 顾西一想,钻进他怀里抱紧说,“好好,我等着,都听你的。” 又过了几天,果然那边传出来换人的消息,厂长退休了,一个副厂长变成了厂长。 顾西很庆幸,这位副厂长她没有见过,于是她找秘书约了对方,谈要买那块地。 潘厂长新官上任,但是状态并不好。他看了顾西的名片,比上次的副厂长见钱叔情况差不多。 “远东地产?”他沉思片刻,说“你们以前是不是搞贸易的?” 顾西说,“您的意思?” “远东贸易有限公司是不是你们的?”潘厂长说。 顾西摇头,“我还有间公司是做艺术品投资的。”她拿出名片又递过去。 潘厂长看着第二张名片,神色就有点不同,这么年轻,开一家公司都过早,她还来劲,一开开两家。 他说,“怎么,你们公司准备改行?” 顾西说,“是这样的,我们的艺术品公司,主要是有固定委托的客户在国外,我们本身不主营艺术品,就是帮国外的客户把东西送到这边的拍卖行,我们等于是国外客人在国内的办事处,说的好听是艺术品投资公司而已。” 潘厂长点了点头,有些领悟过来,“原来是有些关系……” 顾西点头说,“我们这边合作的是荣诚。” 潘厂长来了些兴趣,说,“那好像是个大拍行。” 顾西说,“您对这些也感兴趣?” “还好,还好。”潘厂长有点不好意思,“我儿子喜欢收集钱币,小时候我给他换了很多,现在听说价格都上去了,那天我还说想带他去问问。” 他话没说完,不过顾西猜到也许是碰了钉子,因为这年头,拍卖行对近代钱币并不是那么热衷。 她说,“现在市场才热起来,如果再放些年,价格能翻倍。” 潘厂长神色略喜,好像普通人见了医生,也不管人家是内科外科什么科,只要是学医的,说到病症就是“内行。” “真的?” 顾西点头,很稳地说,“市场是不是热,什么东西会热,其实内部是有规律的,我们公司有别人没有的渠道,所以是很可靠的消息。” 说完她有点脸红,她现在带着三十颗灵果都不可能有的外挂效果,指点江山不在话下。简直太不好意思了~~ 潘厂长的态度终于变的热情,他说,“顾小姐,不瞒你说,厂里有厂里的规矩,你想谈这块地,不是我们不和你谈,而是这事情我也需要和厂里职工交代。你看,你们公司才注册,一个项目都没有。我们就算要谈,起码得和有实力的公司谈,我们要卖地给你们,也得考察你们公司的实力。” 顾西说,“这个我非常明白。”当然要考察,上次他们要不是因为考察,这块地现在都成交了。 潘厂长说,“您能明白最好。” 顾西觉得这事情,就像有些人有钱,人家卖家也未必愿意把东西卖给他们,因为东西一但出手,特别是这种对自身有点追求的企业,他不会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他们关心后续这地方的用途, 更关心后续这地方可能对自身企业造成的影响。 顾西觉得自己又领悟了新的东西,她没有再纠缠,站起来告辞了。 走到路上,她拨通了于自善的电话。 电话一通,于自善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回来这么久,这是忙完了?” 顾西这才想起来,她从英国回来,还电话都没给于自善打一个,她说,“我这里收了几件好东西,想找您帮着掌掌眼。” 于自善笑起来,“找我有别的事你就说,不用拿东西说事。我都替那东西委屈。” 顾西笑道,“就是钱小乐说的那事,他说你找了他们替我去抬价,我回来当天就听说了,可一直没时间和你谈这事。” 于自善说,“听说你们在拍地,我以为你又要有大动作。” 顾西站在马路边,觉得大夏天日头真是晒,她头晕眼花。 没车很苦恼。 她说,“事情真是太多,我这路边站着呢,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那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于自善说,“你在什么地方?我这正开车,看看远近,捎你一程?” 顾西说,“不用,你们的秋拍不就在下个月,我的东西上不上?” 说完对面一阵子安静。 顾西惊觉,自己语气太干巴了。她说,“抱歉,天真的太热。” 于自善说,“……上吧。你看看你,如果不让你的东西上,你都没钱买车是不是?” 顾西愣了好一会,“……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呀。” 于自善说,“无碍,回头细说。” 然后他挂了电话。顾西拿着手机很凌乱。她这次真的不是哭穷,难道她的“穷”已经深入骨髓,透在了一言一行中吗? 一定是被她的吝啬老公影响了。 她决定要找程琦算账。嗯,错误都归于程琦,荣耀都是她的! 回到酒店一推开门,程琦正在画图,垂目凝神,姿态端严。 顾西的“怒气冲冲”,一秒钟就被点成花痴惊呆在门口。 看到他一笔一划,气定神闲,富贵闲适荡然而来,她走过去,脚步不由都想细碎清浅,变成那画中红袖添香的美人。 她站在旁边,视线到了宣纸上,那熟悉的前后花园,游泳池上的落叶,阿进乱停的跑车,甚至奔跑的驯鹿,她的眼睛要湿了,“这是……你以前的房子?” 程琦收笔,更正道,“咱们的家。” 顾西靠近他怀里,怨念道,“为什么没有咱们俩?”她仰望着程琦,“我也要和你在里面,在画里。” “在呢。”程琦眼神含笑。 “在哪儿?”顾西连忙趴上去找,小草都翻仔细了,也没看到,“我怎么没看到。” 程琦用笔杆点了一处,“在里面。” 顾西看向他,无奈道,“那是咱们的卧室。” 程琦说,“对呀,这是套画,里面还有一套春宫我还没有画。” 顾西转身扑上去打他,“混蛋,原来在骗我。” 程琦朗声笑起来,放下笔,被一路追打倒在床上,“就喜欢逗你,怎么办?” 顾西趁机和他算账,“你还说,都是你,差点又让我闯祸。” 程琦莫名其妙,“别说你性子稳,要不是咱们俩这么好,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还有现在活波的样子。可要说你闯祸,那怎么可能?” 顾西嗔他一眼,“不用夸我。我说真的。” 她坐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正色道,“你怎么不提醒我,我不能把手上的民国瓷器都拍出百万?” “那为什么不能?”程琦坐了起来,看着她问。 “那还用说?”顾西抬手,又爱又恨地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忘了,如果我现在放出去一批过百万的瓷器,虽然是民国货,可是就会造成市场热点,到时候大家都追捧民国货了怎么办?” 程琦看着她,非常欲言又止。 顾西教训道,“你也没想到吧,真是,咱们俩真是昏头,天天说人家外国人分步骤炒我们的东西,现在我们自己差点弄出来个热点。” 程琦抬手,摸着她的头,同情的语气说,“你怎么想这么多?” 顾西一愣,“难道不是?” 程琦说,“就凭你,出手几个天价的民国瓷器就想炒高市场?你知道这市场有多大吗?人家苏富比佳士得是多大的市场份额,一呼百应,小拍行全都以他们马首是瞻,才能产生那种效果。” 顾西怔怔地看着他,“真不是你忘了?” 程琦说,“我怎么可能忘记这种事情,你自己都说是分步骤,那步骤是十几二十年的计划,你自己说,凭一人之力,能翻多大浪?就像凭你一家公司,无论你做哪一行,你能掌握市场的定价权吗?” 顾西一想,确实不就是这个道理。她被几个外行差点带沟里去了。她倒在床上松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有件事我可以去做了。” “什么事?”程琦连忙不耻下问。 顾西歪着头看他,“冷漠”地说,“跨行业太难,令我经常找不准深浅,让你也试试,我不告诉你。” 程琦一翻身,压住她说,“那好,我试别的就行……我那图很缺灵感。” 顾西:“……” ****** 第二天,顾西带来两件自己从国外买的民国瓷器,又一次去拜访潘厂长。 潘厂长有点受宠若惊,是不是好东西不知道,可底上打着红戳戳很诱人,他说,“这个……就是那个火漆印?” 顾西说,“这是我们客户在国外古玩市场挑的,我们的投资公司,就是帮忙过手这些东西,都是专家看过的。” 潘厂长说,“这摆在我们厂里,可不合适,太招眼。” 顾西连忙“惊讶”地说,“这东西是给您孩子玩的,这么小的东西,哪里值得放在厂里。” 潘厂长的笑容越发明显,看向顾西,和颜悦色地说,“还是想要那块地?其实那地方有高度限制,你们准备买来干什么?” 这句话才算是给了机会,之前都不和自己谈。 顾西说,“我们确实没有准备搞地产,这地如果要了,我们是私用……”她拿出一分草图,展开来说,“您看,我们公司将来想扩张成这样的。” 潘厂长看着那工笔草图,惊觉自己穿越进红楼梦了,大观园画的草图也是这种的吧,他语气惊艳,看着顾西问,“这是你们找人画的?” 顾西说,“这是一早设计好的,图也是我们的客户提供的,对方对我们公司很有要求,我觉得和你们一样。所以征求了意见,拿过来给您看看,”她开玩笑说,“至少证明我们不是皮包公司,对吧。” 潘厂长的视线在那画上流连不去,一再感慨,“画的真好呀。” 顾西没说话,她连夜逼她“老公”画的,没有游泳池,很高大上的艺术中心,反正画饼充饥,先画出来再说。 潘厂长说,“这个计划,或者说蓝图不错,可是……” 顾西微笑说,“我懂,您也得给厂里交代,关键还是得看公司的实力。这样,我们下周有个拍卖,就在荣诚,是我们回来之后第一次参加秋拍。” 她微微靠近潘厂长,压低声音说,“都是和您这种同类型的器物,您,要不要赏面来看一看?” 潘厂长看看她,又看看桌上的东西…… 这种情况,有谁会说不去呢?! 第209章 夏听音 这时候的拍卖虽然赶不上以后,可也非常热闹,成交额是一次比一次多。 于自善作为一名年轻老板,熟人非常多。 钱小乐几人下了车,他看了看荣诚拍卖行的门头,对汪睿说,“你说那顾保真到底和自善怎么说的,他就同意了?” “他不同意又能怎么办,打开门做生意,自善不同意,人家就去别家了。这种是好事,平时熟人间给佣金是虚的,她这佣金部分肯定给的真。” 钱小乐说,“那这样说起来很厉害了,自善能收25%?不对,分两件,他收到的大概得……”他看向汪睿,压低声音道,“50万?” 汪睿搭上他肩膀往里走,“别和你的餐厅比,餐厅门槛再高,你也高不到哪儿去。男怕入错行,现在你懂了。” 钱小乐说,“我好怨念……真的,心里现在很怨我爸。怎么当初给我选这么个行当。” “你也可以扩张的不是。”赵宣跟上了说,“多开几间,搞成饮食集团。然后也可以鼓捣鼓捣上市。” “我才不。”钱小乐甩开汪睿的手说,“搞那么大成了流水线生产,还能有什么特点。我不干。” 赵宣说,“没想到还挺有追求的。” 钱小乐说,“你误会了,我是纯粹不想连自己的食堂都没了。要改行,可以从别的地方下手……” 汪睿推开他,“一边去!” 到了里面,于自善正在和人说话,看到他们就走了过来,小声嘱咐道,“等会你们举牌子别太显眼。 钱小乐周围看看,“姓钟的还没有来?还是他找别人替他来?” “等会就到。”于自善说,“顾保真今天要带人过来,所以他也来。” “她带人过来?”钱小乐心口猛一跳,紧张地问,“她带谁?” 于自善看他一眼,说,“对了,这事她让我和你提一下,我忘记了。就是……”他视线一挑,看到外头进来的人。 八月尾暑气重,她穿着件珍珠色的长裙,长裙飘逸,原本应该极其恶俗的样子,但看她穿了,好像才令人醍醐灌顶,一样东西会变的恶俗,正是因为有美的地方人人都想追捧,最后东施效颦的也来了,画猫不成的也来了。 他不知自己怎么走了过去。 她收回和旁边人说话的视线,挪到他脸上,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潘厂长。” 于自善这时好像才发现,她还是伴着别人来的。 顾西对潘厂长说了什么,他全没听到。 他这里今天特别装饰过,摆着很多红色娇艳的玉兰花,那花开在她身后墙角的边桌上,异常色泽摄人,这花原来这么好看?到底人比花娇,还是花为人艳? 于自善猛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乱了,这感觉太恐怖,就好像浑身思维情绪都失控,自己都不归自己管。 他想应酬说几句客套话,却一时把自己组装不到一块。 还好钱小乐他们也跟了过来。 钱小乐看着潘厂长,觉得这人很眼熟,但不敢肯定。 顾西和钱小乐说,“这是潘厂长。”说完又补充,“是群众饮品厂的厂长。” 钱小乐看着顾西,她眼中水波流动,今天“漂亮”的不得了。他挪开目光,好像一秒钟读懂了女孩的心事。 他从没有读懂过女孩心里的想法,可是对上那对目光,他看到了清晰的喜悦,她高兴,因为她请来了潘厂长,她还是想要那块地?或者因为别的? 但那对眼,水光柔柔的闪着,对上就令人心生柔软。 一时间,他的心跳的乱七八糟,简直像被人打劫了一样。 于自善已经亲自招呼顾西和潘厂长去坐。 他还傻站着无法回神。 汪睿对赵宣说,“这顾保真今天怎么这么漂亮?你们发现了没?” “人逢喜事。”赵宣说,“她不是有东西上拍吗,别人给她送一百多万,换成你,估计也会容光焕发一下。” 郑开明说,“她一向就长得不错,要不然怎么能走到这一步,你们怎么还没有想到?” “想到什么?”大家都看他。 郑开明周围扫一眼,低声说,“有人给她开公司,捡漏的东西给她,就跟垄断一样让她开间公司卖,还给她内.幕.消.息,这不就是包养。她那么漂亮,一目了然对方是她金主。” 世界一瞬间的安静。 钱小乐反应过来,第一个怒了,他说,“她长那样子,又脾气死硬。我要是她金主,要多少钱都给她,还用她这样抛头露面?你什么逻辑?”说完他愤怒地进去了。 郑开明被骂个狗血淋头,还没说话。 赵宣说,“这次我觉得钱小乐说的对。”说完他也走了。 郑开明笑着抬手唤他们,“喂——有话好好说,我就是推理一下,不对听过就算了,你们这样甩脸多不好。” 汪睿笑着靠近他,低声说,“你还推理呢,你没发现钱小乐不对劲?要推理,先推理推理周围的人。” 郑开明也笑的更厉害,靠近他说,“我不这样说,怎么能看到他是不是真的紧张。” 汪睿抬手鬼祟地说,“原来你故意的。” 郑开明也抬手,默契地说,“还有自善——” 俩人相视而笑,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 台上竞拍热闹,顾西一副陪坐的样子,陪潘厂长坐着,聊的话题却很广。 潘厂长很感慨地说,“这古玩一开始可以拍卖,就等于商品化了。以后价格只会越来越高,普通人就别提入行了。” 于自善心里微微不高兴,他是拍卖行的老板,说这种话的都是手上没藏品的。 顾西浅笑,柔声说道,“这是大势所趋,西方的艺术品拍卖史更久,我们的拍卖行才刚起步,得迎头赶上才行。不然以后国外的拍卖行就该来填补我们行业空白了。” “那倒也是。”潘厂长点头。 顾西翻着图录递给他,说,“上一次九场拍卖,没有一件东西流拍。你看看,这两个是民国的器物。” 潘厂长露出笑容,很快完成了角色从“围城外”往“围城内”的转换。 于自善看向顾西,心思又慢慢纠在了一起。 她这样柔声细语说话的样子,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不止没有在她这里见过,在别的女人那里,也没有见过。 就听顾西又说,“其实做哪一行都不容易,就说食品吧,想追求纯天然说的容易,但技术上根本不可能完成。” 潘厂长点头,“我们厂就是做这个的。” 顾西说,“我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您说,就比如做最简单的鲜榨果汁,如果里面没有化学添加剂,口味就不好,消费者不喜欢。但要做到消费者喜欢的标准,那里面就必须加东西。是不是很矛盾?” 这是她曾经遇上过的难题,那时候她和汤念聪到最后,也没有完成她们原生态鲜榨果汁的这条路,就是中间被这些东西卡壳。 所谓原生态,有机天然鲜榨的果汁,那东西直接榨出来,根本和灌装的果汁味道不一样。 很多人不喜欢。 潘厂长说,“这确实是个问题。”他看向顾西,“不过我们厂不做鲜榨果汁。” 顾西说,“您是业内人士,这其实也是以后饮料企业发展的大方向,我前段时间特别去国外考察过一次,那边人都习惯喝水,鲜榨的果汁就喝鲜榨的。灌装的很少。” 潘厂长感兴趣地看向她,“你这女孩子挺热爱生活的。” 顾西笑道,“我是正好遇上内行,想请教您一下。像果汁类饮品,要保持品质的稳定,口味的一致。那两颗树上的果子味道都不同,怎么可能味道一致呢?所以要把有机原生态的概念落到实处,是不是技术上是不可能的?”她语气苦恼。 潘厂长笑道,看她的目光有点像看自己的孩子,“所以说你还是年轻,刚刚你也说做哪一行都不容易,概念就只是概念,你是不知道,多少果汁类饮品都是勾兑出来的,里面根本一个果子都没有,还想用新鲜水果做。你想想那成本……”他压低声音,“比如猕猴桃汁,你一颗树的猕猴桃,可以压出来多少?” 顾西大眼睛看着他,“我心里想的是苹果汁和橙汁……”她想了想她们以前的,“那蔬菜汁呢?” 他们的团队当时也准备开发这个。 潘厂长笑着摇头,“根本不可能,你多少菜能压出来一瓶,而且给你喝,你能喝下去吗?” 顾西摇头,“味道不好,我在家试过。” 潘厂长笑着又说,“我让我家里人只喝水,果汁类的都要少喝,你也是。别出门看到瓶子漂亮就觉得里面东西好。” 顾西虚心点头,她以后卖的可不就是包装。她说,“其实还有一种能鲜榨的,就是胡萝卜汁,那个五六根,就可以榨出来一大杯。” 潘厂长说,“无法稳定,就没办法大规模生产……这道理你是聪明孩子,想想就能明白。” “谢谢您。”顾西低声道谢,又翻着图录说,“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我有个朋友只敢做矿泉水,还是水简单,找到好的水源,品质就有了基本的保证,又不骗人……” 顾西几句话出口,把自己说愣了。 她以前最开始做水的时候,是没有这种经验和挫折的,她是和汤念聪在一起后,合作中间才一点点发现了这些问题,而且苦无解决之道。 要不就是捂着自己的良心,要不就是不碰。 想追求百分之百有机的果汁,那根本不可能,在家榨才行。所以百分百,纯天然,都是概念。 于自善在旁边早已听的瞠目结舌,这顾保真,怎么什么都能聊,她和一个五十多的厂长,也能相谈甚欢。 而且她对饮料怎么那么感兴趣? “于先生——”旁边人靠近,“到了顾小姐的东西。” “保真。”他叫顾西。 顾西抬头,换了口气,看向台上。 成交都是内定的价格,一个拍了104万,一个拍了98万。 顾西等拍卖师落锤,尘埃落定,她看向于自善说,“今天辛苦了,等会吃饭时再好好谢你。” 于自善笑着说,“应该的。等会——坐我的车吧?” 顾西还没说话。 潘厂长回神了,他说,“你那个——”他看向顾西,手尴尬地收回去,显然本来想拽顾西,看她光着手臂就换了主意。 潘厂长道,“怎么拍了那么高的价?” 顾西望向他,认真说道,“对了,我还没有和您说过。”她笑起来,有点羞涩,“我们公司是保真的,第一,我们只出手万无一失绝对不会有争议的东西。第二……”她视线对了于自善一下,说道,“只要是我们公司出手的东西,任何时候都可以原价回收。” 潘厂长愣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顾西说,“我们公司的东西,一般上拍都是这个价格,只高不低。” 潘厂长极快地消化着这个消息,也就是说,他手上的那两个,送到这里就可以拍这个价,或者直接送回她们公司,也能换来这个价? 两百万? 于自善神色复杂地看着顾西,她看着潘厂长,真是人逢喜事,眼中的星星点点,似水光,更像星光。 这个保真,原来她还管回收…… 第210章 夏听音 千雍居 九不搭八的人通常因为某一个人,某一个原因,也会坐在一起,形成特殊的局面,多数饭局都是这么来的。 此时这里就有这么奇怪的一桌: 顾西请于自善帮她搞拍卖,于自善在。钱小乐作为这里的老板,和顾西还有点恩怨“情仇”,所以他也在,恩怨是顾西的定位,情仇是他自己的定位。 然后作为发现了钱小乐和于自善的小九九,有三个也跟着来看热闹的吃货团。 钟童生一心要感谢“财神爷”,送了两百万还担心不够拉交情。 潘厂长最是角色转换频繁,天平两端,一会觉得自己在上,出于买方市场,一会又觉自己往下,一路滑向卖方市场。 八个人,就这么凑了一桌。 顾西让潘厂长坐了主位,她陪坐,于自善坐在她下首,另一边陪潘厂长坐的是钟童生。 都是人精,这个座次很有学问。 潘厂长最是雾里看花的那一个,钟童生和他聊了几句,就自报家门说了那两件藏品是他拍的。 潘厂长一听今天“天价”出手的买主是他,心里就更不踏实,这不会是什么集团类的吧,把他诓骗进来。 他说,“那两件东西,民国瓷器现在已经这么热了?” 潘厂长开始的很含蓄,其实想打听个内行价。 顾西给他的礼他去问过,根本和天价不沾边,给□□人家都不看,不够行贿受贿那条线。 钟童生说,“古玩这东西最没有价,东西只要自己喜欢,愿意出那个价,那么那东西,就是值那个价。他们做餐饮的不也是这道理,现在那些天价宴席,十几二十万,吃什么。我这一百万,顶的上别人吃几顿饭。” 潘厂长:“……” 钱小乐喝了口酒,难得没有搭话。他坐在正对顾西的位置,抬头就可以看见她。 顾西说,“这价格离天价可还远,过几年,上亿的拍品会越来越多。” 于自善笑着看向她,“你有消息?” 他现在很肯定顾西有什么消息渠道,高深莫测的无法估量。 顾西说,“钱越来越不值钱,从投资角度讲,股市,楼市,艺术品投资,这些都有联系。”她看向于自善,“您做的就是这行,当初一定也不是误打误撞进了场。” 于自善笑着端起杯子,碰了下她的。 他还不到30岁,开这个拍卖行就开了好几年,人人都会算账。 他越过顾西对潘厂长说,“潘厂长也喜欢收藏,以后可以多点来我们拍行,有些东西还是不错的。 潘厂长点头,他惊觉自己好像猛然跻身进一个高端游戏场,这里面人用的手段都是隐秘而正当。 就像他收的那两件,准确定位为工艺品都行。 可是放在这个市场,有人愿意高价买,这件事完全就不同了。 于自善又说,“民国瓷也会越来越高,不过顾小姐手上的不太一样。”他的酒杯点了点钟童生,“钟先生最有感触。” 钟童生说,“这投资就是看眼光,顾小姐的眼光独到,前两个月,挣了我前面几年的利润。”他站起来,和顾西说,“这都是不是一杯酒的事情,咱们有情后补。” 顾西也站了起来,抬杯子和钟童生碰了一下,“客气。” 钟童生干了坐下。 顾西喝了两口,说,“太凉。” “我给你要杯温水去。”钱小乐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转身就出了雅间。 潘厂长看着顾西的杯子,心里五味杂陈,她杯子里是水,人家是白酒。可白水她还就喝两口嫌凉?这饭局他坐主位,但显然大家都给“她”在抬轿子。她帮对方了什么忙?什么投资?人家怎么这么“信”她? 不动声色打量在坐各位。 其实这些人他也都知道,于自善那么大拍行的老板。对面几个陪坐的一看也不是一般人。这旁边的钟先生,出手两百万,也不能是一般人。 还有对面那刚刚跳起来姓钱的,这里千雍居的老板,潘厂长认得。他叔叔之前也去自己厂看过地。 土财主,没做过地产但有真金白银,出到1.25亿,已经是最高。他们当时确实考量过,但觉得还是不靠谱,毕竟他们没有做过,才挑了万华,对外说那个价,其实说好,就付1.25亿,这事他保证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道。 于是这顿饭他吃的心事重重。现在发现,这女孩,他不想卖地给她也很麻烦。但那地,他其实真的不能卖。 ******* 走廊里,顾西端着杯绿色的饮料,看着对面钱小乐,“你叫我出来就给我喝这个?” “也不是。”钱小乐说,“我没机会和你说话,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想要那块地?” 顾西抬起杯子,问道,“这不会是芹菜汁吧?”她闻了一下,很诧异,“wheatgrass,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当然是进口的。”钱小乐很惊喜,“你还知道这个,那你该知道小麦草是好东西,快喝。” 顾西推开杯子,“我知道是因为我不爱喝。”不过她很感兴趣这东西的成本,抬起来杯子问,“这样一杯榨出来,得花多少钱的草?” 钱小乐:“……你故意的吧。” 顾西摇头,“我说真的,我早前和潘厂长研究鲜榨果汁的成本,如果真的都是鲜榨,那一定成本就很高。” “那得看什么东西,我们这里的……”他周围看看,牵扯行业秘密,把顾西拉到旁边。 宽阔的休息区,四通八达,旁边的鱼缸里五颜六色,有鱼有灯。 他说,“这草的一个主要作用就是榨汁,所以提取容易,但这样一杯得两小捆,我们买回来不加空运的钱,得25块钱一捆,这样两捆榨出来一杯。” 顾西说,“那加上运费,你们这还得保证新鲜。那不便宜呀。” 钱小乐说,“所以便宜没好货,但是好货一定无法便宜就是这道理。这些东西不挣钱,成本一目了然。真正挣钱的是酒水……”他连忙打住,“怎么咱们俩越说越远。” 顾西说,“我爱说这些,下次咱们有机会再聊。”她转身想走,被钱小乐拦住。 “话你还没说呢。”钱小乐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旁边桌上,“说清楚你再去,为什么你那么想要那块地?” 顾西说,“那你倒是说说,那地方现在有高度限制,你说多少钱他可以卖给我?” 钱小乐想了想,“他一年也就租不到一百万,算上他30年租金,也就三千万,之前要不是开发商能搞商业用途,那地根本值不了多少,你要真的要,给他三千万就差不多。” 顾西说,“那他肯定不会卖给我。” 她有点垂头丧气,“而且三千万也不少。”说着往包间去。 钱小乐看她神色寂寥,追上去安慰道,“那起码是块地,虽然半大不大,其实三千万我也是随便说的。之前一亿多,现在打三折,人家一准也不想卖的。要不你和我说说用途,我帮你找别的地方,有些关系,你可以用很低的价格租到很贵的地方,这些一看你就不懂。” 顾西说,“谢谢——可我就想要那块地。” 钱小乐:“……” 当然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理由能够大过,我喜欢,我想要! 他想到这个,忽然觉得有点心惊胆颤。 ******* 第二天 潘厂长特别约了顾西来厂里,顾西想要这块地,人人现在都了解。 桌上放着那两个民国瓷,他开门见山道,“顾小姐,我知道你很想要我们那块地,你是个有本事的女孩子,我也就直说了。这事情,一个是实力,另一个还是钱?” 顾西的心猛一沉,还是钱作怪。 潘厂长说,“我们厂现在有自己的难处,这地方现在确实不好卖,可是如果价格太低,确实还不如不卖。” 顾西问,“这部分有高度限制,如果做别墅面积不够,没有开放商会要这块地的。这块地方太小,只能做高层……” 潘厂长打断她说,“这我们都知道,就像我知道,其实你们公司有前景,有设想,也有头脑,但是没有背景,没有资金是一样的。” 顾西笑起来,生平第一次,她笑的这么假,心里明明都震怒了,这地要不是她以后的家,她用得着低声下气一路作陪。要不是没钱,她用得上花这么多心思。她倒是很想花钱解决问题! 可她确实是没钱,人家也没说错。 她很快地平静下来,看向潘厂长说,“这块地,我一定得要。” “那你们有多少钱?”潘厂长靠近沙发里,看着她等。 顾西知道这时候不能说,报价多少都会低,她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两个方案,你看看哪一个可行。” 潘厂长微微不悦,这态度变得太强硬,他还不习惯。 顾西说,“你们厂本身的问题我知道,缺少资金周转,但也不是完全无法周转,现在主要是怕我给不起你要的价。”她看着潘厂长说,“我给1个亿!这是当初你们想卖地的时候,厂里想要的价格,1.2亿,是你们当初对外称的价,那个不能作准。” 潘厂长看着她,“你们公司有一个亿?” “没有!”顾西看着他,稳稳地说,“我们需要延迟缴纳!” “这不行!”潘厂长连连摇头,“和你接触几次,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公事公办,这事情我后面还有领导,我也得对别人交代。” 顾西说,“这有什么不行?就像很多地产公司延迟缴纳土地出让金一样,这是业内很常见的规矩。”她话锋一转,“而且,我不沾你们的便宜。这三年的租金我会一次性给你们,要是三年之后,我们付不起地价,地你们就收回去怎么样?” 潘厂长惊讶地看着她,这个方法当然好,他们这地方现在还能卖出去原价,简直不敢想。 三年当然有风险,可是风险对方承担了,反正这地他们卖不出去还是只能对外出租。 “三年……你确定你们公司三年能挣到这个数?”潘厂长说,“如果是这个价,确实没什么问题。” 顾西说,“能不能挣到是我们的问题。您需要担心的,是找个可以信任的律师,咱们把条款签好,这样您好方便和厂里交代。” 潘厂长站了起来,看着她说,“行!一个亿你可不能变卦。” 顾西站起来,笑道,“咱们一言为定,这一亿是人民币。不是美金,更不是韩元。” 潘厂长看着她,大声地笑起来。 顾西也松了口气,跟着笑,其实她觉得潘厂长应该听听她的第二个方案。 第211章 夏听音 过了三天,潘厂长打电话给顾西,说是和他们总公司领导已经谈好,顾西终于落下心中大石。 签约之前,顾西和律师去和潘厂长做最后的确认,潘厂长却出其不意给了顾西一个惊喜,他说,“那个回款三年,换成五年吧。” 顾西看着他。 潘厂长解释说,“我们厂以前都是出租一签签五年,这中间,你们有钱随时可以清地款。比之之前的三年,五年更宽松一些。”他笑看着顾西,“这也是随着我们公司的规矩,没有看你的面子。” 顾西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说是没有看她的面子,自然还是完全看她的面子。内部的事情,人家不愿意说,外人是永远无法知道的。她好惊喜,她其实连中奖都没有中过。 律师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让人去把合同条款修改一下。”他装了文件,先走一步。 看着律师出去,顾西看着潘厂长,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五年时间,五年时间她的老公就22岁了,程琦做对冲,差不多是复利计息,她都不敢想象五年后的程琦会有多少钱。 潘厂长也笑着她,“高兴了?” 顾西点头,很诚实地说,“其实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么大的好处,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潘厂长慢声说,“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也对你好。你是个实诚的女孩子,我看你也是太想要那块地,估计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本意。” 顾西知道,他指的是她一路相伴的低姿态,还有送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确实很想要那地方……”她看着潘厂长又说,“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您能多给我们两年时间。” 潘厂长一直笑看着她,一个人是浮躁还是功利,逼上梁山还是故作坚强,有时候是一目了然的。 潘厂长说,“是双赢的事情,你们公司也有门路,有个五年时间,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还有能仰仗你们的地方。” 他看着顾西,语重心长地说,“做生意就是利益交换,如果你们公司没有自己本身的价值,或者你这个人,如果没有本身的价值,这个机会我也是争取不来的。所以搞好自己的公司,不用想其他的。” 顾西点头,离开潘厂长办公室的时候,她心里感慨良多。 她相信潘厂长给他们多两年时间,当然有她的关系,可是更多的,却还是出于对她们公司的评估,五年的租金收了,作为一个厂长,他就完成了任务。 五年后自己给不出地价,地人家可以重新卖,反正现在除了自己根本没人会想要这地方。 而作为自己,落了潘厂长一个大人情,以后还能有不关照的道理? 所以潘厂长透了底,始终不过是利益交换,他们公司有令别人看到的,明确可视的好处,人家也才愿意把好处给她们。 两周后,他们签了约。 顾西签约后就飞了伦敦,程琦生日回来一趟,这转眼就一个半月都快过去了。 已经是十月,顾西站在西斯罗机场等程琦,这次她先到,她取了托运行李就没出去,这两口子现在都有经验了,在里面直接碰头。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标示行李信息的大屏幕,心里很激动,五年延迟交地款的事,她没有告诉程琦。 她想亲口告诉他。 那边看到程琦班机的传送带开始动,她眼神一跳,开始拉着小箱子周围看。程琦没有托运行李,就会出来的早。 果然,大灯箱一闪开,她就看到程琦,他穿着件米色的风衣,立着领子,戴着墨镜,只这么远远看着,忽然已经有了以后的感觉……顾西跑过去,一下跳到他怀里。 程琦接住她,笑道,“不是说让你去餐厅等吗?” “我心急。”顾西搂着他的脖子,仰头看他的脸,“我心急!”她又说一遍。 程琦笑着摘掉墨镜,视线对上她,那一双眼,柔柔带着水光,每天梦里都出现,变着花样的折磨他,他低头,在顾西嘴上挨了一下,格外轻,而后低声说,“我也很急,一见你就着火。” 顾西一僵,随即一把扔开他,“义正言辞”地说,“别在机场胡说八道,等会把你当恐怖分子抓了。” 程琦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伸手去拉她的行李,“先出去。” 顾西抬手按住他的,说,“那地是我们的了!” 程琦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溢出笑意,“签约了?” “签了。”顾西得意洋洋,“你猜花了多少钱?” 程琦抬手,捏了下她的脸,“你高兴的整个人都在发光,一定不会贵。” 顾西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程琦有一瞬的茫然,“我给了你五千万,如果用那个价,你不会这么高兴,可是五百万又太低。我还真猜不到,你这一下是什么意思。” 顾西歪头看他,眼神灿亮,“五百万,对方不想卖,怕价格太低。我提出一亿,但三年后才给地价。” 程琦的笑容收了起来。 顾西却笑的更甜,她说,“但是潘厂长签约前又多给了两年,所以这地是我们的,五年后延迟交地款。如果到时候没钱给,那么这五年就算租的,他们有权利收回。” “所以你只给了五年的租金?” “三年。”顾西说,“你刚问我花了多少钱,我还有两百万准备花,所以一起算进去了。” “所以你只花了三百万,另外的地款五年后才清?” “是!”顾西得意地看着他,“租金也分两次,三年后如果不清地款,就交第二次的租金。那个潘厂长特别喜欢我,这么优惠的条件也能给我。” 还没自夸完,就被程琦一把搂进了怀里,“真能干!” 他的声音坚实有力,这三个字说来,不像对女朋友,更像对伙伴!无数的肯定和喜悦都在这三个字中尽显。 顾西抬手抚上程琦的背,柔声说,“无论是三年或者五年,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大不同。当时我想,三年时间,省下哪怕两千万,你都能翻出不少去。就报了他们之前想要的地价。” 程琦松开她,看着顾西,看到一张异常美丽动人,写满千言万语爱意无限的脸庞。 他捧着顾西的脸,左右左右,连着亲了好多下,“你这办法真好。别说一亿,给他两亿也没什么,咱们要的就是时间。” 顾西抬手,挨了挨他的脸,甜声说,“你那么辛苦挣的钱,一下就留了一半给我。我怎么能都花了呢,资本市场靠的就是本钱。” 程琦搂紧她,靠在她耳边说,“咱们先出去,回酒店再慢慢说。” 顾西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又不舍得放开,她仰头说,“你不问剩下的两百万我要干什么?” 程琦拉过她的行李箱,往外走着说,“那大概还是知道一点的。” 顾西挽着他的手臂,追着问,“你说,你要猜不对怎么办?” 程琦笑着看她,她是那么高兴,说的每一个字都像跳着,他从来没有见过顾西这么高兴,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 顾西说,“这次买地,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那个潘厂长——怎么说呢,我们俩几次交往,中间他一直不松口,我觉得他挺难打交道。可没想临到最后,我都说三年了,可他却说可以改成五年。”她看着程琦说,“我真的有种中大奖的感觉,那些钱在你手上多放两年,我都不敢想能翻出多少去,你说是不是?” 程琦点头,却觉心酸,他说,“这听起来真让我惭愧,以前你和我在一块,真是一天没有享过福,所以遇上这事就高兴成了这样。” 顾西说,“你又知道我心里的标准是什么,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就是福气,可以见到你就是福气,和你吃苦受委屈也是福气,你又懂什么。” 程琦搂她的手臂紧了紧,走了一会,还是想不到可以说什么,侧头,使劲亲了一下,落在她鬓角的位置。 顾西指着前方,“那里有贩卖机,我去买瓶水,再买块巧克力。”她拉着箱子就跑过去。 程琦的视线追着她,顾西也穿着风衣,带子绑在后面,背后看,她腰肢很细。里面穿的裙子,她弯腰给贩卖机塞钱的时候,露出里面的裙边,镶着两寸宽的厚缎,质地一流,长发落下,整个人都诗情画意而楚楚动人。 程琦眼热,这样的顾西,显得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任何苦而长大的女孩子,但程琦知道,她是个苦命的人。 在他认识顾西的三年间,她就没有过什么舒坦日子。戴邵东和汤念聪,技术上是间接害死她的人,她却帮他们在做生意。 认识了自己,也没有过任何舒坦日子,无穷无尽,不属于他们的误会。 程琦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猛然间看到,时光就这样过去,已经完全想不起当初如何被吸引,因为从内到外简直就是两个人,以前的顾西温柔却沉郁,不放纵,不放松,不娇气。此时的顾西,快乐积极,甜蜜满足。 他从不知一个人的变化,原来可以这么天翻地覆。 现在的顾西,整个人快乐的就像一只鸟。她愿意放声高歌,是因为跳上了合适的枝头,看到了令她想高歌的风景吗? 程琦走过去,顾西把一瓶水塞到他手里,说,“你发什么呆?” 程琦拧开水递到她嘴边。 顾西抬手喝。 程琦说,“我刚刚在想,爱情的路那么长,是不是很多女人都和你一样,受很多委屈,但都耐心等着自己的老公长大,懂的体谅她们?” “咳咳——”顾西捂着嘴,被水呛的不轻。 第212章 夏听音 程琦和顾西到了酒店,顾西扔下行李,第二天就拉着他去地产公司。 他们上次没有钱买房,现在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咱们这是刚需。”顾西站在中介门口说,“你看看这上面的房子,这放到十几年后,得翻出多少倍。” 程琦立在她旁边,笑着问,“那你要买多大的,太大的每年地税和管理费也很高,咱们不住的时候还要找人来维护和打扫。” 顾西转头,同情地说,“你其实以前总是偷偷心疼给james他们的工资吧?” 程琦抬手把她圈到怀里说,“那时候怎么一样,那种时候,钱就成了数字,完全没了乐趣。他们都是跟着公司的福利走。现在这种时候才最有意思,”他靠在顾西耳边说,“就像我从来不知道,咱们俩买房让我也可以这么兴奋。” 顾西觉得他的气息全都钻进耳朵里,他现在还小呢,大孩子一样浑身热情洋溢,她脸红推开他说,“你昨天还说我现在变了,其实都是因为你,我整天和个少年在一起,怎么能不被影响。” 程琦抬手摸摸她的脸说,“你说话就说话,脸红什么?” 顾西感觉自己心律不齐,她说,“你正经点说话,咱们还要进去买房子呢。” 程琦说,“我挺正经的,我也什么都没说,你想哪儿去了?” 顾西嗔他一眼,说,“咱们等会进去,说我是你姐姐吧,咱们装成两姐弟买房。” 程琦点头,“可以,不过有两个小问题。” “你是说咱们俩名字不一样?”顾西说,“那是小问题,反正买房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 “不是名字。”程琦说,“咱俩护照也不一样,还有,咱们俩哪里长得半点像姐弟?” 顾西“惊慌失措”地说,“糟糕,难道咱们俩没有夫妻相?” 程琦笑着搂上她,亲了下说,“国外才不管你什么年龄恋爱呢,你别想那些无聊的事情。看房子就行。”他推着顾西进去。 顾西偎在他身边说,“其实我看好了一栋。来之前在网上看的。” 程琦侧头看她,“那两百万就想买你看好的那栋?” “便宜,地段也好。”顾西紧紧靠在他身上,第一次买房,很紧张的样子。 程琦拍着她的手,柔声问,“特别想要?” 顾西点头,搂着他的手臂说,“三室一厅,靠近咱们现在住的酒店附近,距离老的唐人街也近,以后咱们吃东西方便,还近海德公园。”她靠在程琦肩头,更小声地说,“朝向都好,还有两个浴室,这种房子,以后得一千多万,咱们不算乱花钱。” 那样子,明明有自信,但是还带着和人商量怕人不答应的忐忑,其实她知道,她要什么程琦都是会答应的,可她还偏偏这样。程琦爱的不行,手垂下,握着她的手就进了中介公司。 房子买的完全没有障碍,对于现金买家,从来都是地产中介最喜爱的客户群,英国人也不例外。 只是英国的房子一般都是房东一边买房一边卖,所以很多房子都要等。他们这个唯一提的要求就是立刻交房。可纵然是这样,律师要做手续,加上中间要检查。也一时不能入住。 ****** 顾西趴在酒店的床上,面前是大大的图纸。 她看了一会,忽然朝着床上仰倒躺着,“我现在觉得好忙好充实,咱们这边房子要装修,国内的也要盖。但我只管花钱不用挣钱,我太自在了……” 程琦坐在书桌前,正在对着电脑下单。 他在伦敦玩对冲不需要熬夜。 他说,“喜欢为第一原则,其他都别想。” “我知道。”顾西伸手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说,“今年年底,我记得欧元会回升?是不是?” 程琦说,“你没记错。欧洲央行会有六次连续提高基准利率,然后,欧元出现回升。” 顾西说,“明年这边经济会继续低迷。对了——”她猛然抬头看着程琦,“咱们要不要做一些拯救世界的事情?” 程琦对着电脑屏幕看了一眼,用笔记下号码说,“人能照顾好自己就不容易,世界那么大,怎么拯救,国家领导人都只能拯救自己的国家。” 顾西说,“那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程琦停下笔,转身来看她,“你觉得我们能做什么?你去告诉美国五角大楼,明年911会有恐怖袭击,你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顾西沮丧地说,“没人搭理咱们。” 程琦摇头说,“不是,是如果没有事,就没人搭理你。如果一发生情况,你也跟着倒霉。因为在发生之前,就算他们收到警告,也是不会当一回事的。” 顾西说,“这我也知道,有时候灾难发生前,的确是会有人给消息的,但是谁都不愿承担责任。” 程琦吓唬她说,“何况咱们是中国人,到时候人家顺着查到我们,发现我怎么在金融市场上这么厉害,和先知一样,回头把咱俩都关研究所了。” 顾西趴在床上笑起来,“你别吓我,我不会偷偷鲁莽地给人家寄信的。我又没有个人英雄主义情节。” 程琦转身去看着电脑说,“不过我还是会寄一封的,就是得想想寄给谁。不过估计也没用,世界太大,我们都太渺小。” 顾西仰头看着天花板,深吸了几口气,说,“你说的对,我们还是照顾好自己最实在。”她翻身,继续看图。 过了会她又说,“对了,你以前的房子是三层的,我算了一下,高度没有超过标准。这次咱们还盖三层的吗?” 程琦对着电脑屏幕说,“两层房间就太少了。” 顾西在纸上画了画,又把房子挪了个方向,说,“我决定了,这次要和上次不一样,既然咱们重新活一世,就要和上次不同。这次咱们把朝向变一下。我回头找钱小乐他叔叔认识的那个包工头帮帮忙,之前我们买地之前做研究,有两个工程师我觉得不错。盖房的事情得好好咨询一下。” 她低头一边画,一边记录。 惊觉屋里很安静,她抬头,对上程琦正在看她。 “怎么了?”她问。 程琦说,“你那人物关系还挺复杂的?” 顾西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她说,“我自言自语你不用理我。咱们这也算双喜临门吧,一下买两个家。” 她埋头继续写,很用功的样子。 程琦看着她,顾西今天因为不出门,就梳了两条辫子,她以前也总这么梳头,但此时漂亮很多。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顾西眼前的纸跟着床起伏,她抱怨说,“你应该坐在另一边。” 程琦的手搭在她腰上,靠近说,“画的什么我看看?”他的声音就那么柔腻地缠向了顾西。 顾西连忙躲开,“你别闹,我这脑子里都是灵感,等下被你打断了。” 程琦笑着抬手,举手投降的样子说,“好,我就看着不动手。” 顾西把本子抽开,躲在旁边继续画,一边说,“咱们把大门也开到另一边去,到时候不要游泳池,咱们这辈子,改动就从这里开始。”她在空白的纸上,圈出一块盖房的位置,又在以前客厅对着的草坪,画一条路,“这边也是大路,以后咱们从这里回家。” 她画的异常认真,头一点一点。 程琦的心思一点都没办法放在纸上,他很想抱着她,又很想揉着她,可她这会画的正起劲,他捣乱,顾西会打他的。 他无奈,就捏上顾西的辫子,在手里玩,那头发又直又光,他说,“你以前就爱梳两个辫子,是这时候的习惯吗?” 顾西点头,继续低头努力画着图说,“……我外婆说我头型生的好,所以这样梳头好看,要不是现在这个年龄,我也没办法这样梳头了。” 程琦说,“你在帝景城因为要和人打交道,做生意得注意外在形象。等以后咱们结婚了,你自由生活,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喜欢梳多久就多久。” 顾西的笔停下,看着他说,“你喜欢我这样梳头?” 程琦趁机低头靠了过去,柔声说,“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没等顾西反抗,就强势地吸住了她的唇,随即,攻城略地。 顾西顿时慌了,一个劲推他,“你不是——不是说要悠着点吗?” 程琦拉着她的手就往下,“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到了,你看看我,我一见你就这样,——煎熬。” 顾西精神随即高度紧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戒备,声音绷起来,使劲抽回手。 程琦靠在她耳边,喘了两口气说,“我知道你心里反感什么,以前的事情你没忘,我也没有。” 顾西的心跳的很乱,气息也乱。 程琦靠在她耳边,柔声话,“我什么都不做……”他说了这话,突然觉得悲从中来,那一次他和她分开,就是在他生日,如今他又过了一个生日,可中间实际上已经隔了14个月,要等到明年结婚,那还得10个月。 他想到漫长的日子,真是觉得煎熬的没办法过,手比心思更快,就伸进了顾西的裙子里。 顾西拉住他的手,“你干嘛?” 程琦的手指碰到她细,滑,令他血脉喷张的腿内侧,简直想不受控制,一路向上。他的手狠抓住顾西的手,压在头顶,完全一秒犹豫都没。但顾西错愕的目光他无法视而不见。 他不知该怎么办,靠到顾西的耳边,吸允着她最敏感的地方,一时间又想哄,又想骗,最后他愤怒地说,“我老婆,我摸一下都不行吗?!” 第213章 夏听音 顾西躺在沙发上,枕着程琦的腿,手里翻着本杂志。 程琦捏着她的辫子,左手也拿着本书。 屋里格外安静, 顾西说,“还生气呢?” 程琦说,“没。” “明明语气还在生气。那有什么好气的?”顾西仰头,姿势“艰难”地看他,“咱们都回来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程琦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样子。 顾西坐了起来,脸凑到他面前,“气也没用对不对?” 程琦看着她,抬起辫子刷她的脸。 顾西没感觉地说,“再过上一年半载,等咱们结婚的时候你肯定都忘了。” 程琦点点头,抬手搂她。 顾西靠在他怀里,过了会,又抬头问,“我变成她那会,之前应该就两个人,没有病,再说有病咱们现在也回来——” 她没说完就被程琦按在了怀里,捂着她不让说。 顾西搂住他,想安慰,却又觉不妥。之前的事情,对程琦的打击远远多于她。他当时倒是不顾一切,看上自己人品性情,发生关系的时候大概心里还挺美,觉得一辈子都可以只抱着那个人幸福到老。 可到头来,一会徐洋,一会别的男人。后来她换人,真的顾惜回来,一桩桩,一件件,摧毁了程琦记忆里所有的美好。甚至在梦里还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不说任谁知道那身体最后得了那种病,大概都会心有余悸一番。只是这换人,很多人就会有障碍。 毕竟曾经想去爱一辈子的,是那个模样。 顾西自己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呼吸困难,就像她现在对着年轻的程琦,如果再亲密,也会有心理障碍。 对于心理洁癖严重的某些人而言,这不是对方是不是变得模样更好的问题。 可有什么办法? 谁不想爱上一个人就相伴到老,只是很多人都没有那个机会和福气。 她柔声说,“咱们这样想,人的身体也和房子一样,咱们的房子没了不难过,只要咱们俩在一起,家就还在。咱们换了人也没关系,只要你还记得我,我也还记得你,咱们俩就还是咱们俩。” 程琦把她抱上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搂住她,“就这样抱着你我才踏实。” 顾西的脸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小声说,“我也不习惯你现在的样子,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习惯。我爱上的,是十年后的你,不是现在的样子。现在就是个大孩子,我的心理压力真的也很大,所以咱们一起克服。” 程琦说,“我没想那个。” 顾西说,“没想就好,不如咱们想更难的事情,本来我不想提这事的,可你想过没有,我都替你算日子了,现在你和他还是一人半个月是不是?我真是每个月都盼中旬,不敢盼上旬。” 程琦抬手,挨在她的脸上。 顾西说,“我知道你也没办法,可你想过没有,要是到你明年生日的时候,你还是这个状态,咱们怎么办?” 程琦搂紧她。 顾西说,“他长大了,将来再谈了女朋友……咦,”她猛然发现,“你说,那些在外面两个家的男人,是不是很多都是在自我进行这种角色扮演?” 程琦笑起来。 顾西说,“我认真的,你想想,回头咱们俩结婚,孩子都有了。他也不知道,他再去谈恋爱,又结婚,以后你就两个家了,有天醒来,身边睡个不认识的女人。” 程琦搂紧她,“……这个真不能有,你别吓我。” 顾西笑着靠在他怀里,“苦中作乐一下,他还小呢,这事回头再愁也来得及。” 程琦长长叹了口气,“到了明年够生日的时候,就算还是这种情况,咱们也一定要注册,这件事没什么好想的。你活着一天,就得是程太太。” 顾西拿过旁边的杂志说,“那我先看看婚纱。” 程琦的下巴靠在她头发上,“……咱们一起看。” 顾西说,“咱们这次一定要和上次不同,上次咱们就没有结婚,这次早点结婚好,我也喜欢早点结婚。还有那房子,也要盖的不同,咱们这次活的自由一点,以后你也不用请james和mac那些人。咱们到时候说不定就可以退休了。” 程琦柔声说,“到时候我陪你周游世界去,然后等孩子够年龄上学,咱们就找个喜欢的地方住下,专心陪孩子,一家人在一起。” 顾西侧头看他,眼中星星点点,全是幸福甜蜜。 ******* 半个月后,“学生”回去上课,顾西回了国。 顾西把图纸展开放在桌上,“我大概画了个想要的草图。你先看看。” 钱小乐从对面伸头过来看,顾西皱眉,望向旁边的设计师。这设计师是那个包工头叔叔的关系,设计师姓王,今年刚过三十,有正职,在一家地产公司上班,上次合作接他们算是私活,这次也是。 钱小乐说,“这么大一块地方,你准备自住?” 顾西说,“我帮别人做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钱小乐这才收回目光,把图挪给那王设计师。 设计师说,“盖房的成本没有多高,主要是地价和手续,现在已经11月,马上圣诞跟着过年,如果不是很急,我建议过完年天暖了再开始动工。” 顾西说,“细节需要敲定的地方太多,就算想冬天开工都来不及。你先出设计图吧,按照要求,看看怎么规划。” “可以。”设计师说,“不过你不准备找人看看吗?” 顾西问,“看什么?” 钱小乐插嘴道,“当然是找看风水的看,你这是动土的大事,这么大的工程,没人不找风水师的。我开家餐馆还找人看风水吉时呢。” 顾西以前真没用过,她没有过需要用到这种人的时候,但却知道,如果开业时间不对,后面就诸事不顺。 她说,“那就找人来看看,至于土地手续不用咱们管,有人会去做。” 设计师说,“那就没问题了。” 钱小乐积极地说,“那找风水师的事情交给我,我帮你请个好的,有个姓邓的世外高人特别厉害。” 顾西忍着没有说,世外高人能让你找到。 但钱小乐好像已经读到了她心里的吐糟,嬉皮笑脸地说,“我们师傅的秘制手艺不错,很多人愿意给我两分薄面,是真的喜欢吃那几口。就你不识货,几次都没表示一下。” 顾西的眼神只落在图纸上,慢声说,“高人不是都应该吃素吗?” “他是吃素,他老婆喜欢吃。”钱小乐说。 顾西看向他。 钱小乐一脸坦然反问,“怎么了?” 顾西觉得那高人结婚有点怪,可又说不出什么怪,转头看向设计师,倒是对上设计师理解的目光。 设计师说,“风水师又不是和尚,再说和尚都有结婚的。” 顾西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她的手在图纸上划了划,心里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不能结婚,听到别人结婚的,都要“羡慕嫉妒恨”一下不成。 看向钱小乐说,“那拜托你了。” 高人就是高人,毕竟难请。 顾西过了小半个月才见到人,那人一到,就先把顾西早前画的图给否了。 “良禽择木而栖,择的就是巢穴。座北朝南,背山面水,这样才能藏风聚气。你这地方不错,就大门不能开在这里,要开到另一边。” 那大师走了几步,气质风度站在那里就是“藏风聚气”的代言人。 他看一眼顾西画的图,“坐北朝南是帝王座向,你这里有这么方正的地块可以盖,非要把门开到那边,简直胡闹。” 顾西:“……” 设计师低声安慰她,“这人经常给大公司看,你看他用的词,地块,我们内部人才这么说。” 顾西:“……” 那大师转了一圈,忽然看向顾西,意味深长地说,“这里住的人,富贵荣显,回头门的高度要特别量。” 顾西有点心惊,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那大师又说,“另外前面缺水,背山面水,所以门口必须修个喷泉,这样才能流泻不息……” 顾西说,“那如果门开在那边,门口不够开阔,有喷泉不好看。” “那就修游泳池!”大师说,“什么命的人住什么样的房子,你不用试图去改,有时候改也没有用。” 顾西心惊胆颤地看着他,“您……您怎么知道我想改?” 第214章 夏听音 那大师站在那里,气质高华,如青山皑皑。 顾西顿时就被人家专业“倾倒”,信了。她心里千分之一秒的时间甚至燃起希望,这人如果是“高人”,她“两个老公”的问题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了? 因为希望太大,所以胆颤心惊: “您……您怎么知道我想改?” 那大师却看也没看她,手一抬,旁边的徒弟展开顾西的图纸,阳光下,改动过的铅笔痕迹隐隐可见。 那大师说,“原本的方位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这一改,就改成了乱七八糟。” 顾西一腔热情变成了灰烬。 不过盖房是大事,盖的不好谁住谁倒霉,就不是祸害自己一家了。顾西不想和这些东西抗衡,这世上如果还有两个人可以证明神秘力量,她一定是二分之一代言人。 房子的图纸重新去画。 想请人家大师吃饭,人家没给面子,直接走了。 竟然连钱都不要! 这下顾西震惊了,这年头,还有不要钱的好事? 她只好转而求其次,改请钱小乐。 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关系。 ****** 千雍居 雅间坐着三个人,钱小乐很高兴,顾西今天单请他。旁边的设计师他当透明。 顾西说,“这不要钱,恕我孤陋寡闻,是不是还有什么讲究?” “人家也是看人,合适的才看。”钱小乐说。 “还有这么厉害的人,我第一次见。”设计师说,“这年代,如果真能看不起世俗之物,才是高人。” 顾西觉得这句话不对,应该是什么时候,看不起世俗之物的都是世外高人。 “你这就是孤陋寡闻。”钱小乐却对设计师说,“你没去过泰国,多少人去拜见白龙王,人家说不见的人,多大的明星都没用。” 顾西想到后面张国荣离世,听说也是离世前想去见白龙王,但是白龙王说不用见了。 她垂下目光,可惜她不是张国荣的粉丝,一时想不起来他是哪一年离世的。 不过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保真!”钱小乐叫她,“你又不动筷子。” 顾西回神,看着他说,“不是,我在想这样多不好意思,应该怎么谢谢人家。” “那等有机会吧。”钱小乐说,“有很多人给人家送东西,人家不要。你别放在心上,他一般不见人,你这事他能亲自走一趟,就是缘分。这种强求不来,你放宽心。” 顾西对他有点刮目相看,“看不出你还挺豁达。” 钱小乐说,“不是,我是觉得你做艺术品的,有的是机会。就像你要谢我,也有的是机会。” 顾西笑起来,“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钱小乐却没说话,有外人在,说话不方便。 那设计师是他叔叔的关系,成天接私活,巨有眼色,一看他不说话。过了会就接了个电话,借故走了。 这种把戏顾西心知肚明,但对方是给她干活的,他们是雇佣关系,吃饭是其次。所以走就走了。 人一走,顾西和钱小乐也方便说话,“说吧,什么事?” “两个事。”钱小乐说,“第一,你给钟童生的路子,能不能把我叔带上,他和我说,要是有消息,挣了钱,这次的房子他们免费帮你盖。” 顾西的筷子僵在空中,看着他,“你怎么和别人吹的?” 钱小乐顿觉冤枉,急急分辨说,“没有!”他挪了下,对着顾西坐,“我就是实话实说,说你给了姓钟的点内部消息,姓钟的挣了大钱,拍了你的东西。” 顾西说,“我谢谢你,抖底细抖的这么干净。” 钱小乐笑起来,“你也不怕人知道,咱们也是熟人,以后更熟是不是?我叔叔什么人你也知道,心里有数。他一听,就说,人家能花那么大的价钱拍你的东西,那你给的消息一定更厉害,你看,多明白一个人。大家熟悉熟悉怎么样?” 他嬉皮笑脸,语气熟稔的不得了。 顾西想了想,其实盖一栋普通别墅的造价就二十多万,但程琦的这栋就不知道了,他要安除尘和保全的那些东西。 顾西说,“我能买到这块地,也是间接托你叔叔的福气,谢谢他是应该的。就不用帮我免费盖房了,那房具体要什么标准你还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敢和你说定。” “那投资的事我当你答应了。” 顾西转着手里的杯子说,“股票的事情一两个预测消息没问题,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赔了别找后账……” “那当然。”钱小乐乐呵呵道,“那咱们说第二个事。” 顾西说,“你还没完了,你帮我一个忙,我帮你一个,大家公平合理。” 钱小乐说,“这事情不一样,是关于圣诞的,我们准备圣诞节出去玩,你一起去吧,咱们不走远,带你吃个好东西去。” 顾西笑着说,“那不好意思,我去不成,圣诞节我不在帝景城。” “又走?” 顾西笑着点头,圣诞节她要回伦敦去接收他们的房子。 钱小乐失望道,“那过年呢,过年总可以吧。” 顾西说,“过年那么远的事情谁知道。我不出门,去哪里找消息。”她说着就站了起来,“那你也吃好了,咱们走吧。” 钱小乐,他才吃了几口,他又不减肥。 但顾西吃饭快,给消息更快。 程琦有各种消息,顾西问清楚钱小乐的叔叔玩什么,给了半个月h股后面的大盘走势,这个和后来她给钟童生的一样,股票有涨跌停板,连着涨停板也挣的有限。 要立杆见影,不想出国,此时可以在香港玩股指期货。 股指期货双向交易,还可以做空。能知道大势那不得了。 ******* 圣诞节,顾西到了伦敦。 帮她做房屋检查和装修的人都在。 “房子很多东西都半新不旧,你们既然要装修,所以我建议你们都换掉。比如中央供暖部分。”帮他们做房屋调查的人说,“如果要自己住,那些洗碗机洗衣机,也都可以换掉。” 顾西都在本上记下来。 “还有最后的手续需要您先生去签字。” 顾西说,“他在美国还没到。等他来了去补上可以吗?” “可以。基本上手续都完成了。” 顾西说,“那就把那几样都换掉,然后开始装修吧。” “好。”年轻的设计师是个女孩,她打开包,拿出手提电脑,“我们已经选了一批,你看看喜欢什么风格。” 顾西翻看着图片,心烦意乱,程琦和她约在机场见,应该是昨天,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她在这里和人说着话,心思根本没办法专心。 甚至看图片都觉得心烦,一点不想挑。 她说,“这些你发到我的邮箱,我今晚回酒店再看。” “好,”女孩说,“不过我们圣诞后天就放假了,如果你圣诞之前可以选好布料,这房子里要用的布,你先生指定的意大利那家,我们预定要六周。” 顾西一想,如果要六周,现在放假她下周要回国,那就是说她六周后还得来一次,电邮交流她也看不到丝绒的质地和颜色。 程琦说这边的沙发要定制,所以上面包的丝绒要定制。 她一时间觉得头很多,事情也很多,国内每天都要问她设计上的事情。这种原本很幸福的事情,因为老公不参与,而失去了乐趣和期待感。 顾西的手机在包里响起来,她走过去接了,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抱歉迟了一班飞机,你已经到了是吗?” 顾西说,“我在新家。” “我马上到。” “真的?”顾西的心一下飞了起来。 他说,“二十分钟!” 挂上电话,顾西觉得自己整个人一下活了,每次要见程琦,她就像黑白影画被注入颜色,她转身对那设计师女孩说,“刚刚的图再让我看看。” 程琦来的时候,顾西已经挑了好几张。 程琦又陪着挑了剩下的,他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沙发的布料,到窗帘布料,他都给出很明确的选择。 顾西靠在他身边,只觉得和程琦在一起,她就是真的放假。 送走了设计师,房间里空空的,连坐的地方都没。 程琦推开卧室的窗子,这窗子外面突出去,正是下面的门廊,所以圈着黑色铸铁的保护栏杆,夏天可以跨出去坐在外面。 看到设计师他们上了车离开,长街异常优雅安静。 落叶满地。 顾西靠在他身边,抱怨说,“你怎么迟到,昨天我在机场等了好久。” 程琦转身坐在窗口,拉着她抱着,“再被提了,前天我醒来,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顾西刚想说话。 程琦捂着她的嘴,“别乱说!” 顾西拉下他的手紧张道,“什么地方?” 程琦恨恨地说,“在墨西哥一家旅馆,气死人,还欠人家一周房钱。欠一周房钱就算了,我还没有信用卡,什么都没!” 顾西诧异道,“那人家怎么能让你住?” 程琦看着她,“你也好奇是吧,我也是,你猜怎么着?” 顾西老实地摇头。 程琦说,“听老板说,‘我’把护照自愿押给他了。说我家里人会来赎人。” “赎人?”顾西说,“这个词好奇怪。” 程琦咬着牙说,“嗯,据老板说‘我’同意和他二八分,‘我’亲口和老板说,有人会给我10万美金。” 顾西目瞪口呆地说,“所以……你就花钱把自己的护照买回来了?” 程琦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顾西摇头,实在很想笑,但又可怜程琦醒来时的惶恐,搂着他安慰说,“算了,算了,都过去了。” 程琦说,“他嫌我不给他钱,这是在示威!” 顾西继续安慰道,“那还用说,不过你是心疼那花出去的两千美金吗?还好他说的二八分,你想想,你要和我结婚了。他的财产就被你和我五五分了。这样想有没有平衡一点?” 程琦:“……” 这次真不是钱的事呀,程太! 第215章 夏听音 顾西的玩笑一点没有治愈程琦,程琦搂着她靠在窗口,外面的风很凉,他担心顾西冷,又站起来关了窗,“咱们先回酒店再说。” 顾西把刚刚收的钥匙递给他。 俩人顺着长街往酒店去,两个地方不远,步行正好当散步。程琦右手拎着旅行包,左手牵着顾西的手。 冬季清冷,程琦走了好一段都没有说话。 顾西心里也有很多疑问,她说,“你为什么没有把护照也放起来,不让他找到?要不这次回去你放好怎么样?” 程琦沉默许久,说,“不行。” 顾西也知道护照重要,平时说不定就要用了。她和程琦手拉着手,只能捏紧他的手,鼓励地使着劲。 程琦看着前面说,“我之前想过不给他留的。但我思量……如果是我,我会干脆把护照报失。” 顾西顿时无语,补办护照期间,程琦可就被困住了。 她想了会,又觉好笑,“这真是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那我问问,你以后会怎么办?” 程琦想了想,如果回到自己十几岁时会怎么办?但他真的不知道。 前方,一排排高大的白色房子,顺着长街延伸出美丽的弧度。他们俩顺着长街走,很慢很悠闲。 他说,“别的我也不清楚,但我就知道一样,如果我十几岁知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以后要娶的人已经有了。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顾西:“……” 程琦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顾西柔声说,“没事,你这性格我怎么会不知道,以前的你不认识我,十几岁,还正是满满雄心壮志的时候,知道自己以后要娶个大六岁的太太,他会气的跑到北极去也说不定。” 程琦差点被她这句话噎死,抬手搂上顾西,“你这个角度很新颖,我都没有想过。那咱们俩想想,这事情该怎么办好吧。” 顾西笑着说,“哦……原来你现在要我帮着对付你自己?” 程琦长长叹了口气,岁月过去,回头翻看青春期的日记,未必都能想起来那个年月的自己喜好是什么。 他心里很担忧。 顾西说,“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在曾经那次,我最后的日子里,忽然领悟了很多东西……”她看程琦一眼,笑着说,“一个人的成功,其实不在于自身把企业做了多大,公司有没有上市。” 程琦看着她,认真专注地聆听。 顾西说,“当时,我确实追求的比较实际。但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发现,实现自我价值才是我真正在意的地方,而我的价值,不一定只要在工作中体现。生活里,朋友间……”她靠在程琦手臂上,温柔地说,“还有和我的爱人一起。” 程琦瞬间觉得说不出的感动,她这样温言细语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美妙动人。 顾西说,“咱们俩都是这样的人,你是当局者迷,我说的其实就是‘使命感’,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是我们懂事起就该问自己的问题……生而没有意义的人最痛苦,没有目标,没有目的的活着。” 程琦说,“你是说,我应该多花点时间去引导我自己?” 顾西说,“每个人都应该多花点时间在自己,去认识和了解自己,问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我觉得你特别有福气,有一个更成熟的角度可以引导自己。如果我十几岁,有一个更成熟的灵魂引导我,那么我一定能更加成功。” 程琦停下脚步,拉着她的手,对上顾西美丽温柔的脸。 程琦说,“你总能令我忽然一瞬间,觉得爱你爱到言语难述。” 顾西说,“每个阶段的人生都要调整自己,你以前很孤独,除了我,和阿进他们也不够亲近。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我希望你能生活的更快乐……” 她望着程琦,眼神带着抚慰沉静的水光,柔柔沉沉地只是望着他,“纵然咱们俩以后不在了,他能长大,那也是你。我们既然可以出现在这里,也许是为了更有意义的事情,你不要把心思只放在我身上,现在的事情就是告诉你,忽略自己会有反向作用力。” 程琦神色露出不快,他不喜欢顾西说什么分开没有以后之类的话。 顾西也知道,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就是那么一说,又不会真的分开。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别防贼似的防着他,用点心思去引导,也许效果会不一样呢。” 程琦说,“……你别那么说。” “好,以后你引导他,我继续引导你。”顾西靠在他身上,“你对自己好,也一样是对我好,你不明白吗?” 她那样温柔依恋地依偎着自己,程琦觉得这一刻,他对自己的人生角色忽然有了新的认识。他对自己人生的负责,也是对爱人责任的履行。 圣诞节假期之后,顾西回了国。 程琦回去之后,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 于是少年程琦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有天清晨他醒来,不再是在伦敦陌生的酒店里,而是在自己卧室。 书房里显然的地方,是很多艺术品方面的书籍,这些以前周围也都是,但此时做了标注。 家里也多了很多现代艺术家的画作,这是以前没有的。 以前家里都是“少”,现在是“多”。 银行里直观的数字令他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水准的东西,留言本上,清晰地记录着这些东西以后的走势。 甚至他发现,自己的眼学也在进步,看到一样东西,其实直觉上他就可以分辨什么价值?学术价值多高,经济价值多高…… 他好像一下自由起来。 这是异常奇妙的一件事,以前看监控视频,他总想找出“那个自己”的错处,可是现在,他把一切摊开来给自己看。他就会发现,里面那个自己,说话更好听,顿挫有度,他也开始不知不觉注意自己的语调。 小程琦并不认为这是自己去了一趟墨西哥的战果。 知道深浅的人,什么时候都分辨,对方是真的手下留情。 不再烦躁想着反击的时候,他甚至发现自己写的字好美,越来越漂亮。这些是正能量的事情,他就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练习。 他如同被引领着走入不一样的殿堂。 ******* 三月,荣诚拍卖行 于自善刚下楼,就遇上钟童生。 钟童生说,“重要的事情,我得先和你说。” “怎么了?”于自善笑着对远处的熟人抬抬手,“早上就打电话给我。” 钟童生说,“钱小乐昨晚打电话给我,说今天顾小姐上拍的东西,让我别拍,留给他们。” “什么……”于自善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他要干什么?” 钟童声说,“估计和我的情况差不多,你看……” 于自善抬手止住他,那边钱小乐已经和朋友进来了,钱小乐的叔叔也在。 于自善说,“我先去问问。” 他快步走过去。 钱小乐立刻眉开眼笑地说,“保真今天来吗?” 于自善说,“你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钱小乐跟他走到旁边吧。于自善看看周围没人,说道,“你又搞什么鬼?今天的东西是给钟童生的,你参合什么?” 钱小乐说,“这话多有意思,这是拍卖行,当然价高者得。”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于自善拿出手机,“你不说我立刻给顾保真打电话。” “别!”钱小乐急了,也左右看了一下,说道,“圣诞那会,三个月前,我叔叔他们听说钟童生拍了保真的东西,也托我和保真说一下,给个消息。然后你知道怎么了?” 于自善说,“还能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挣钱了不是。” “要是简单的挣钱也算了。”钟童声靠近,小声说,“做的股票期货,我二叔这辈子真是有时候命好的吓人。你说之前我们拿地,他小心翼翼,可是买这股票期货,他不懂,就敢大手笔跟进。挣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 于自善看着那“神叨叨”的二,试探说,“两千万?!” 钱小乐干笑,“再加个零。” 于自善愣住。 钱小乐没意外他的表情,说,“现在你明白了。” 于自善说,“那你要谢人,自己去找保真,抢别人的东西是什么道理?” 钱小乐说,“我没办法呀。她生气了,都不理我。” 于自善奇道:“……这是为什么。” 钱小乐感慨地说,“她当时和我提过,就算要买,别手笔太大,大概……我们俩对大小这个概念欠缺共识吧。” 于自善一听就明白了,“你叔叔就是因为这句话,反而加大了投资额度是不是?” “谁都不容易,现在生意又不好做。”钱小乐唉声叹气诉苦。 于自善没空和他做戏,说道,“那你的事情我不管,反正今天的东西你别和人争,你要想买什么,回头和保真说去。” 钱小乐说,“我叔叔说,愿意按照百分之十给保真这好处,可是保真都不要,要不你帮我想个办法。” 于自善说,“我没办法。你搞那么大动静,不会给她惹麻烦吧?” “我不知道呀。”钱小乐说,“她最近这个月一直在伦敦,听说前几天才回来,我去她公司几次,都没有碰上人。我在她酒店也弄了间长包房,都没见到她,你说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那么忙?” 于自善无语地看着她,“你这样穷追猛打,她有家都不敢回了,你还问我原因?!” 第216章 夏听音 邮局里 邮政工作人员看着机器打印出回执,从窗口递出去,“都办好了。” 顾西从外面接过,看了看上面的地址信息,问道,“那画上面贴小心轻放的标志,一般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你包了那么多层泡沫一定没问题。”工作人员隔着窗口说。 顾西把回执装起来,道了谢。 出了邮局,她收到一条短信,是程琦发来的。她回道,“东西寄了,回头转寄给你的时候,你注意检查一下,我看到他们都没有小心轻放,不知道会不会摔坏。” 过了会,短信回来。 程琦打,“那框子回头还得换,所以只要画没事就行。” 顾西这才笑了,回了一个“好” 她把手机装起来,从包里掏出另一个手机,上面105条未接外加留言短信。她一秒钟露出苦恼的表情。 这事情真是气死她了,她也没想到钱小乐的叔叔那么大胆,程琦什么消息都有,却小心翼翼,这下好了,别人半个月挣了程琦半年的钱。 程琦都不敢这么弄。 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可又没办法说,是她自己的错,她也没料到会这样。 还没想完,早前的电话就响了,她从包里掏出,一看,脸上就露出笑容,接了电话说,“刚刚才发过短信,怎么又打电话。” 她的声音愉快,好像跳跃着穿过电话线。 程琦带笑的声音传来,“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怎么行。” 她低头笑起来,不见面,柔情蜜意也洋溢在脸上。 程琦说,“住的地方找到了吗?” “我搬了家酒店。那边没有退。”顾西说,“他们又害我多花钱。” 程琦说,“安全第一,实在不行你回平城去。” “不行。”顾西说,“他们万一见不到我,又去找我怎么办,放心,我有办法。” “你那办法不行,你别让我给你担心。” 顾西洋洋得意地说,“你又知道我想怎么样?” 程琦说,“还不是准备给个错的消息,让他们再赔一次。” 顾西撅起嘴,不甘心地扁了扁,说,“……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他们那样准确的买升买跌,万一有心人跟着他们注意到我怎么办?” 程琦说,“这样……那指你条明路,这个世界上,有种人比财神爷还令人惦记和忌讳,你想想。” 顾西站在邮局门口,三月的风,吹着她头发丝乱飞,她想了会,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债主?” 程琦说,“我就担心我老婆的安全,要是可以把这种担忧转加给惹事的人,我觉得比较公平。” 顾西笑起来,“这太坏了……” 另一个电话在包里又震动,她拿出一看,对程琦说,“拍卖行给我打的,我先接个电话。” 她接了,于自善的声音传来,很低,“你在帝景城吗,如果在赶紧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又急又郑重。 “怎么了?”顾西觉出不对来。 于自善说,“你要拍给钟童生的那东西,他们说一千万都要抢,你再不过来,我这里也得跟着倒霉。” 顾西怔了几秒,“谁抢呢?” “还能谁?钱小乐的叔叔。” 顾西说,“那我赶过去也来不及,你和钟童生说,让他别拍了。” 于自善说,“还用你说,他早停手了。” 顾西顿觉奇怪,“那还有谁拍?” 于自善说,“……钱小乐的那三个损友。” “那我不去。”顾西说,“都是你的朋友,你不好发火让我去,我才不去!” 于自善顿时急了,低声说,“要不是你给了什么消息,让钱小乐的叔叔挣了大钱,这三个会来凑这个热闹,你快点快点过来,不然这东西我流拍,回头可损失你们公司的名声。” 顾西说,“那你流拍了吧,以后我找别的拍卖行合作。”说完她挂了。 另一只电话靠在耳边。 还没说话,对面就传来了重重的叹息声,“程太,你怎么办呀?”程琦长吁短叹地说。 顾西说,“你不管了,这事情谁也没办法,要不我咬咬牙,先把你以前的保镖找到,你知道mac现在在什么地方吗?他以前给过我白眼,我早点找到正好欺负欺负他。” “嗯……这想法不错,他现在……”程琦慢悠悠说,“我想想……他这会,20出头,应该还在部队。” 20出头呀…… 顾西立时觉得自己的年龄好忧伤,又一想,她认识的于自善这些人,等程琦长大的时候,他们都奔四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角度看,实在是五味杂陈。 她对程琦说,“算了,我还是去拍卖行看看吧,于自善也不容易,这事情我不去,别人还搅合他。” 顾西挂上电话,拦了辆出租,奔着荣诚去了。 ****** 拍卖行里整个都沸腾着,桌上放着个小花瓶,50镑买的东西。 “007号,一千万零五千。” “148号,一千万零……不对,一千零一万!”拍卖师说。 于自善摇头,他的拍卖师很少拍上千万的东西,何况是这么个预计80万的东西,难怪报数都卡壳。 拍客也集体都傻眼,他们是没有见过这场面,这么个小额的东西,每次加价频率也不多,可谁知道三五分钟就该结束的拍卖,这都拍了过快要十分钟。 顾西跟着工作人员进来的时候,于自善如逢救星,他坐在最后面压场,连忙几步走到顾西身边说,“你赶的可真巧,我真是开口中,这真的拍到一千万了。” 顾西笑着说,“恭喜您,佣金两百多万。” 于自善连连给她作揖,“您别消遣我了,这事情该怎么解决你快出个主意。” 顾西说,“这有什么呀,这些人有福气。” 她看着场上的人,觉得这热情度快要赶上数年后,国内土豪争圆明园兽首了。 钱小乐眼神好,也瞅见顾西,他急火火地顺着边拐到后面,“保真你来了。” 顾西说,“钱先生,您这是打哪儿发了财,准备来当散财童子呢?” 钱小乐亲昵地说,“你别揶揄我,都是托你的福气。我叔叔说想谢谢你。” 顾西沉下脸说,“我谢谢你,这么大的麻烦我可不敢接,你赶快叫他们停手,这东西我们不拍了。” 她对于自善说,“撤拍吧。” 于自善说,“撤拍一般都是东西有争议。” 顾西说,“那就让他们争吧,回头你们说,几个不懂事的老板斗气,只是拍,最后没有付款,当个笑话就行。走,咱们外头说话去。” 于自善说,“这办法倒是不错。”他也笑起来,“当个笑料后面处理了就是。” 顾西往外走着说,“你注意到时候侧重点放在东西身上。” 于自善想明白她的担忧,顿时笑起来,“你怕站的时间久,外面人猜测,几个人为了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吗?” 顾西没有笑说,“我过来帮你一把,怎么现在像是来错了。” 于自善又再连连作揖,“这我谢谢!真谢谢!” 钱小乐跟着听,完全听半懂。 不过顾西来了,他看到顾西,觉得她眼睛也亮,脸庞也发光,整个人一出现,他就不受控制飘飘然起来。 顾西在会客室刚坐下,钟童生就来了,他进来,不动声色瞪了钱小乐一眼,眼神带着戒备嫌弃。 土财主有时候就是招人烦的样子。 钱小乐的叔叔也跟着来了,他仗着长辈,见到顾西自来熟。顾西站起来客气。 她还没坐下,门就又开了,汪睿探头进来,“哟,真的是保真!”他进来,后面跟着赵宣和郑开明。 大家各怀心思为了同一个目的。 于自善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他坐在顾西左手边,说道,“大家都在,等会谈谈吧。” 顾西说,“你外面的拍卖要去看着吗?” 钱小乐说,“这都到饭点了,咱们去我那儿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钱叔说,“对,饭要准时吃。” 于自善不说话,他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但他不能说,准确说来,这里和顾西都是半生不熟的关系,还真说不好她会不会去。 但顾西到底懂事,也没看屋里人,站起来说,“那就去吧。大家在人家这里也不好,想吃饭的就去。” 她都发话了,谁还能不去。 所以这一伙人,又各怀心思,去了千雍居吃饭。 钱小乐路上就安排了人准备,所以到的时候,菜就陆续上了,于自善看到,发现好几道是要提前准备的,这不用说,吃的还是百家席。 一定是别的包间挪过来的。 钱小乐占有主场优势,坐在了顾西左边,他叔顺着他坐。 于自善和钟童生坐在顾西右边,顺着坐下去,对面是三个硬想加入的人士。 顾西自然不会主动聊天说话,她只低头吃东西。于自善先笑着说道,“那东西,最后谁拍到了?” 他是老板,明知故问。 钱小乐说,“赵宣。” 顾西咬着肉,心里想,这个疯狂的世界,人人都为财而疯狂,她算是看明白了,她之前对钱小乐的这几个朋友都没什么印象。 就听钱叔忽然说,“保真呀,我刚刚没有拍那东西,叔叔就是想,这每次给拍卖行那么贵的佣金,实在不划算,这种拍卖行要的审批手续我去问了,只要有人也没多难,要不叔叔给你开一间。” 顾西没说话。 钱叔又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麻烦,你们自己就是艺术品投资公司,有拍卖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自善是做大事的人,以后你们也可以一起合作。瓷器类的拍卖要资质,还是可以和他们借一借。” 于自善:“……”不给他们佣金还想用他们的资质?他的样子看上去真的那么好说话吗? 不过对方是长辈,他不好说。 这事只能顾西说,可顾西今天显然有气,她一言不发。 钟童生一直和于自善今天同命相连而同仇敌忾,形成一种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朋友的默契,此时,这种默契起了作用。 钟童声帮口道,“其实……也不用另外开拍卖行,要开到荣诚这种,不止是有钱,文博那边也得有人,以后也麻烦,要是觉得佣金太高,自己人,顾小姐和自善商量一个协议价,以后跟着那个走就行,还省事。” 钱小乐说,“也对,自善的拍卖行事情那么多,要是真的开了就知道,麻烦事情一件接一件。还是大家合作,让自善给个协议价最好。要我说,就从25%调成5%。” “啪嗒……”顾西筷子上的骨头掉在盘子里。 25%砍价到5%,这钱小乐为了她,连小时候的小伙伴都背叛了。 她先看去拍卖行的老板,于先生。 于自善也正望向她,尴尬道“原来是给我准备的宴席。” 鸿门宴…… 顾西本来是郁闷的,可是对上他的样子,忽然不郁闷了。这顿饭有意思,原来是他们准备互相打击对方的利益讨好自己,顾西生平第一次,有了种身为上位者的“乐趣”。 就是看着别人为了讨好自己,智计百出。而自己,握着别人的财政命脉,轻松“邪恶”地置身事外……咦,她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第217章 夏听音 顾西低头擦了擦嘴,说起来,于自善和她也认识快一年了。她知道于自善并不是个笨人,不然她不会选他合作,当她的员工可以笨一下,但是合作伙伴,还是要挑有一定见识的。 于自善被将了一军。 顾西端起水杯,一时间猜不到他会怎么做。 “你订车了吗?”于自善忽然问她。 顾西赶紧咽下去那口温水,差点把她呛了,她放下杯子,感受到大家都在竖着耳朵听。她没有订车,所以她能想象,这一摇头,回头就会多几辆。 她要是说假话,说已经预订了。那么一定会有人追问订的什么牌子。回头一打电话,没有的事,估计还是得给她送来。 于是她摇了摇头,说,“我最近都不在帝景城,不需要用车。” 气氛微微一静。 惊闻财神爷要先行,无非就是这样,比失恋还失落。 顾西觉得自己这个借口不错,可她没想完,于自善就说,“其实离开一下也好,别人给你的消息,也是想让你挣个小钱,现在你把消息流了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让有心人盯上。” 顾西看向他。 于自善说,“你也是看别人的脸色拿来的消息,这样……人家知道了,能再把消息给你吗?” 顾西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趁机帮她。她摇摇头说,“不会,我和七爷也没什么交情,上次是碰巧,人家怎么可能总给我消息。” 一句话出口,潜藏的意思就是大家都不用痴心妄想了。 虽然未必是真。 钱叔隔着钱小乐看于自善。他刚刚给于自善明着挖坑,讨好顾西。现在于自善也不过以眼还眼。 钟童生坐在于自善隔壁,直视太明显。于自善回敬钱叔,殃及的是他,但他也没办法。他心里也很生气,他和姓钱的拿一样的消息,那人挣了他十倍还多。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不过在他看来,这大手笔明显是杀鸡取卵,顾保真给消息的事情如果让那“七爷”知道,人家肯定不高兴! 钱叔碰了碰钱小乐,钱小乐还沉浸在顾西要走的意外中,连忙问,“保真你走了,那房子怎么办?你不是还得帮人家盖房?” 他倒是实在,一下揭了顾西的底牌。 顾西感慨道,“是呀……我还答应帮人家监工呢,可我也没办法……”她抬手,略微紧张地动了动右边鬓角的头发,把头发别在耳后,“……他们说我不懂事,给自己找麻烦,现在我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安全。” 大家都不约而同看钱叔一眼,他是罪魁祸首。 钱叔不能不说话了,他端起杯子说,“保真,叔叔给你道个歉,我也没想到那消息那么准,股票期货我以前没玩过,以后不会了,你的安全,以后叔叔负责。” 顾西忙说,“不用了,他们说我不懂,以后还是别碰这些东西的好,就让我老老实实卖东西。” 钱叔和大家的心,顿时都是哇凉哇凉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坐下的。 顾西垂着目光说,“所以你们也别指望从我这里拿什么消息了,人家不会给我了。”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懊恼。 “这样也好,”于自善说,“那你就专心帮人家盖房子吧。” “嗯。” “你反正回来也是为了帮人家卖东西外加盖房是不是?”于自善问。 顾西点头。 于自善又说,“我那天和潘厂长吃饭,那他怎么说,你还欠他们的钱?” 咦——顾西觉出不对来。 心里警惕,她看向于自善,岔开话题,“你和他还一起吃饭?” 于自善笑道,“你太忙,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你秘书说你飞去了巴黎。” 顾西说,“是吧。” “保真。”钱小乐终于受不了他们俩你来我往,插嘴道,“你还欠潘厂长的钱,什么钱?” 顾西瞪他一眼,真是笨蛋。 就听于自善说,“欠的自然是土地出让金。她买那地和潘厂长谈好了价,但是却答应地款后补。” 大家都诧异了,在他们看来,有那种消息的一定是有钱人,无法想象的有钱人。可买块地的钱都没? 顾西从大家各自各样猜测的眼神中,一秒就看到自己老公光辉的形象变成粉沫沫落下来。 明知道于自善的目的是什么,她也不能不接话,无奈道,“我当时……和人家夸了海口,这房子我,我帮他谈,那个地……嗯,人家说了价,但我没谈好……那地价是我自己说的。” 她说的支离破碎,乱七八糟,牛头不对马嘴,所以没有一个人听懂。 于自善靠在椅背上,露出格外轻松地笑容,说道,“我听朋友说,那土地限制,是后来才被硬扯出来的。原本准备废了的条款。” “啊——”顾西捧着杯子“愣”看着他。 于自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她笑,“本来有了土地限制,那地不值什么钱,你年纪到底小,沉不住气,当时怎么不来找我。或者这里的,随便谁都能帮你去谈。” 顾西抬手抓过自己的杯子,呐呐地说,“……这是你猜测的消息,我都不知道。” 于自善笑道,“对,对,我随意猜测的。当然不能作数。” 大家互相看看,一时间,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原来对方“能量”那么大,土地条款都能延伸利用。再一想更不得了,本来买地的都谈好了,可是条款一改,地就成了人家的。 再联想之前顾西陪着潘厂长,对那块地的热情,钱小乐都恍然明白,原来顾西要那块地,是那边的人想要。 他对顾西说,“人家到底让你谈什么价?你谈错了,那中间的钱怎么办?” 顾西有点生气,“你怎么总哪壶不开提哪壶?” 钱小乐连忙低声说,“我担心你,还有你说你那安全,你放心,就咱们几个知道,你没事。” 顾西错了错牙,她之所以到了这一步,都是钱小乐做的好事,他叔叔,还有对面的三个都是他招惹来的。 另外几个却都陷入沉思。 于自善说的话,令他们一时间觉得有太多东西要消化,以及……忽略了什么更重要的地方? 就听钱小乐又说,“上次给你看地方的大师都说,那地方富贵荣显,怪不得人家一定要那地方,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 顾西说,“我也不知道。” 钱小乐又说,“那位七爷……他是不是以前来过咱们帝景城,所以知道那块地,不然怎么指定要你去买,你也是的。我叔叔去拿地的时候你也不说。” 顾西说,“你不认识的人,我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不是认识了。”钱小乐又异常关心地问,“那他让你帮着监督,是不是房子盖好,他就要来咱们帝景城住?” 顾西说,“你好烦呀,总问一些我不知道的。” 钱小乐又笑着说,“那你就不能走了,好好在这边帮人家监工,我每天去看你,没车也没关系。回头我接你。” “不用了。”于自善忽然说,“我给保真订了辆车。” 大家都看向他,神情五味杂陈。 于自善侧头对顾西说,“你照顾我们拍卖行这么多次,大家是好朋友,是应该按着协议价走的。当初咱们俩还不熟,也没有退钱的道理。我送你辆车,你每天开着我心里也高兴。” 这面子不能不给,顾西微笑道,“那我先谢谢您。” 钱小乐的心口好像被人猛挖了一下,他一点也不高兴。 但又不能说他也送一辆,一三五开于自善送的,二四六开他送的。他敢这么干,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会一人送一辆,他一看,桌上正好七个男人。 难道要保真一天换一辆? 他一瞬间,忽然内疚的不行。保真这么可怜,都是他害的。 ****** 顾西回到酒店,觉得这事情越跑越远,和她设想的很不同。 今天于自善说出土地限制的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知道对方那么有“背景”,哪里有不追捧的道理。 就算她说了以后没消息,恐怕都没用。 果然,过了两天她就接到了电话。 潘厂长说,“那地款有人给了,说帮你们公司清的。你让律师准备一下,咱们把后面的协议办一办。” 顾西拿着电话,一时间好像被人推上了云端,她说,“谁清的?” “姓钱的。”潘厂长说,“应该还有别人,别的你去问他们吧。电话里说也不方便。” 顾西应了,挂上电话,心跳的很快。 以前她穷,为了几百万就没命了,后来变成顾惜认识了戴邵东和汤念聪,有机会做上亿的生意,她觉得自己人生已经有了质的飞越。 现在跟着程琦,她知道以后更会不同,可没想过这不同来的这样快,只是狐假虎威一下,不对……她摇头坐下,是因为之前的走势图太精确。可以预测出那么精确的大盘走势,得是多么高的投资专家。 索罗斯加上巴菲特估计都不成。 这可怎么办,顾西觉得自己黏上了牛皮糖,她之前是想过让那些人当她的债主,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程琦说的没错。 可是……现在她还没有要欠账,他们就主动“献”给她这么大好处,她还真不适应呀。 她捂着脸,觉得自己被一亿腐化的脸发烧,怎么现在有人这样“巴结”自己……可这钱到底敢不敢要? 能不能要呀? 第218章 夏听音 舍得扔那么多钱出来,一定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顾西在钱小乐和于自善之间,挑了难度高的于自善去问。 顾西直接去的拍卖行。 于自善开会开一半,听她打电话说要来,会就提前结束了。他亲自到门口接的顾西,顾西坐的出租车。 他说给顾西“订”的那辆车,下了饭桌才去订,所以顾西还没有收到。 他亲自给顾西开了车门,取笑道,“我听说您大驾光临,会都取消了。” 顾西在这里终于也混到了vip待遇,要老总亲自迎接。她站在车门口说,“托你的福气,就不用客气了。” 于自善笑着把她迎进去,瞅着她的样子就好像在看好戏。 顾西进了屋就问,“钱到底谁给的?” 于自善语气无奈,“你看,这茶都没上呢。” “我不渴。”顾西在沙发上坐下,明明心急,还压着语调慢声说,“潘厂长打电话给我说地价清了。我在钱小乐和你中间衡量了一下,先来的你这里。” 于自善在她左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她的声音糊里糊涂的特别好玩。他说,“你这是来找我兴师问罪,那天我是在帮你,你心里清楚。” 顾西说,“一半一半,你是生气他们摆你一道。”她的电话在包里响起,她拿出一看,上面是钱小乐的号码,她说,“钱小乐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于自善休闲地靠进沙发里,慢声说,“他四月想搞个南洋美食节,估计是要你去试菜。” 顾西莫名其妙,她心里觉得她和钱小乐以前是仇人,也没有一笑抿恩仇。他怎么就自来熟了,弄的自己好像和他是不打不相识。 她真是不了解现在的年轻人。 于是她把电话塞进包里,看向于自善又问道,“那地价,到底谁出的钱。这么大的人情,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 “你怕什么……”他反问。 门响,于自善去开了门,从秘书手里接过茶,把一杯放在顾西面前的桌上。 他坐下,猛然对上一双大眼睛。 她正期待地望着他,那眼神动人,一如既往带着层摄人的水光,亮晶晶的。他挪开与她对视的目光,走到她身后,开了窗,有风吹进来,他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找回思路说,“还能有谁,谁心里害怕就是谁!” “钱小乐的叔叔?”她坐在沙发上不动,语气镇定,随后又问,“还有谁?” 于自善站在窗口,顾西身后方,她看头微动,那身后的长发直达腰际,他见过不知多少这种头发长度的女孩,却从未发现,这个长度可以这样“婉约柔雅”。 她等了一会,不见声响,转头来看他。眼中又是那种等待解惑的水光。只希望这谈话被拉扯成无限长才好。 他走回先前的地方坐下,“你觉得还有谁?” 他端起茶,掀开盖子看了看,看那茶尖舒展发出清香,对她说,“你试试,这昨天别人才给我的新茶。” 她看了一眼那杯子,没有动,继续说,“潘厂长说应该还有别人,我想不出谁还会心甘情愿凑这个份子,就算是钟童生,应该都不会同意。” 于自善盖上被子盖,看着她,对上一张动人的模样,他觉得这人显得漂亮,还因为她脑子灵活,和她说话不费力。更因为,她心无杂念,就像这一会,他心里已经沧海桑田,她还捉摸自己的那一点点小烦恼。 他露出笑容,柔声说,“……你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他们。既然你能想到,那就是没有别人!” “他一个人全掏的?”她的语气不可思议。 于自善的心弦又被撩拨,那惊讶而不解的神情,谁会舍得她“寝食难安”? 他复站起来,拿了烟走到窗口,“我在这里抽烟。”这样她就不会转头来看他了。 她端起茶杯,“那你说,我听着。” 他点了烟,吸了一口,远处是早春的绿,一片生机盎然,有清淡的茶香飘过来,他看去她,有一点斜角线的距离,她老实地坐着,背脊笔直,手心端着仿青花的杯子,他一瞬间忽然发现,自己这里待客的茶杯变得异常好看,因为在她手上。 “你别想那么多,该烦恼的是他们……”如同安慰的话,看着她,就那样出口了。 顾西说,“……我怎么能不烦恼。” 于自善在窗外的烟灰缸上弹落烟灰,在他看来,顾西真是一分钱好处没见着,白跟着担心了。 沉声说道,“你置身事外最好。这事……”他又磕了磕烟灰,“想的少的人都幸福,但有时候事情到跟前,就不由他们不去想。就像这事情,开始都觉得是跟着拿内.幕.消.息沾大光。可是……那能改动土地条款的人,得多大能耐,他们回去就得越想越害怕。” 顾西说,“怪不得你那天要那样说。” “钱小乐叔叔那人,我比你了解。”于自善吸了口烟,“他们家有钱,但是毫无结实的背景。跟着别人挣钱也得讲规矩。如果是能挣的钱,人家自己都挣了,凭什么便宜不相干的外人。”他转头,看着顾西的方向,“你说对不对?” 她说,“我当时是想谢谢他帮我们找到了那地方。” 于自善觉得她语气有点懊恼,他笑了笑说,“他这样做多明智。到了赌场还有赌场的规矩。如果手气太好,赢的太多,庄家要不高兴。跟风别人的,看别人买什么,自己也买什么,比别人还赢的多?你说……哪里有那样的好事?” 她转头来说,“可到底消息是我给他们的。这样好像趁火打劫。” “和你有什么关系?”于自善夹着烟点了点,“还是欺负你年纪小不懂。换一个人,看看消息扔到跟前,他们敢不敢买那么多。我找熟人问了,你也真是胡闹。人家给你那样的消息,你也敢随便给人。” 顾西被“训”愣了,真的还没有人训过她。 以前都是她训别人呀。 于自善按熄了烟蒂,看她不说话。他说,“我说错了吗?你这做法一看就是外行,对自己半点好处没有。我不信你是为了钟童生挣两千万给你两百万,你要是好赖懂一点,就该知道那些消息是什么价值,你又不是毫无本钱。” 顾西说,“……我就是,这事情和我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那你现在明白了没?” 她点头,又迟疑地停下。 于自善盯着她脑袋看了一会,“算了,实话和你说,那天我一点破,他们几个回头就去找人查土地条款的事了。那事情如果是假的,谁会傻的拿钱出来。所以之前的事情就算了,他们跟着也挣了不少。你别管,去老老实实监工你的房子就行。” 怕她不明白,于自善又说,“这地价是钱小乐叔叔给人家赔罪的钱,他们查不出对方多大来头,就知道一样,能给出那种预测的就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们跟着挣了两亿,吐出来一半并不多。” 顾西:“……” “什么时候动土?” “嗯……不知道。”顾西没底气的说。 “怎么会不知道?”于自善,“你没钱了,还是有什么?” 顾西说,“不是!”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就是之前说好让钱叔认识的那个包工队帮着盖,现在我怕他们不要钱,就说不让他们盖了。” 于自善:“……” 顾西很发愁,这事情比她预期的发展快,她现在好像突然间失业了,因为她不知道后面敢干什么。 于自善看着她也为她发愁,“那你准备重新找人盖房吗?” 顾西说,“我那房子,要盖的很有嗯……规格。”她一时都词穷了。 于自善却好像很了解她提的“规格”,在他看来,她和人家那位“七爷”混的特别不容易,她明显很外行又懵头懵脑,人家好心“赏”她个消息,她就傻乎乎的给人了。 要不是他帮她压一下,让钱小乐家吐回来一半,她惹了自己的“老板”都不知道。 能给那种消息,能是一般二般的人?! 能撼动土地条款,能是一般背景?! 所以在于自善看来,现在人家让她监视盖房,那种人,自然是很有规格,很有要求的。对于她而言,想也知道该把她难为成什么样。 他说,“盖什么房子,图纸有了吗?拿来我看看。” 顾西哪里知道于先生心思婉转成这样,她从来都没有遇上过心思婉转的男人。当然她老公心思是很婉转,但是和她相爱太早,所以太多的婉转就没机会让她见识。 所以顾西一时搞错了于自善的意思。 一听他要图。 她就很激动地说,“难道你们下属还有建筑公司?” 于自善直视着她。 顾西一想不对,又说,“难道是,你在别的地产公司有股份?” 于自善停了一会,说,“是呀,你要参股玩一玩吗?” 顾西一听,顿时为难,摇头说,“不行,地产虽然热,以后也得火好多年,可是跨行业真的太难了,我怕自己不行。” 没想到她这么实在,还给他预测,于自善被逗笑了,“竟然还当真,就你这样,你想参股谁敢带你玩?” 顾西:“……”其实她刚刚想的是自己没有钱。 随即又想,为什么这次明明已经比以前有钱了,可是她总觉得处于一种缺钱状态…… 还没想完,门被推开。 于自善脸沉下来,他还没喊进。 钱小乐站在外头,一看顾西就一脸笑的说,“怎么不接电话?你的工地今天动工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第219章 夏听音204 厂里的办公楼“轰隆——”一声倒下,扬起灰尘。 顾西远远看到,对于自善说,“原来他不是叫我去试菜,是叫我来‘吃’灰。” 于自善笑着说,“心态不错,这时候还能开玩笑。我刚刚以为你会生气,没有通知你就动土了。” 顾西没有多说,这点事还不值得她当回事。 钱小乐的车在前面停下,他关了车门过来给顾西开门。顾西坐在车里,隔窗看着分外殷勤的他,刚刚的一点点笑容就收了起来。 于自善在旁边看到,只觉她这一秒的表情有种冷然,成熟的特别令人陌生。他面上的笑容也不觉跟着消失。 车门打开,顾西下了车。 于自善从另一面下来,钱小乐笑着对顾西说,“先把这些垃圾运出去。” 顾西抬手挡住嘴,满天的灰尘,来这里需要戴口罩。她没有举步,看着那边的推土机,还有挖掘机都已经就位,她看向钱小乐,“你到底要干什么,已经说过不要他们干了。” 钱小乐抬手替她赶灰尘,“都是说好的事情,你这动土的日子可是人家大师专程说的。你等了三个月,从圣诞到现在,难道你要再等三个月?” 顾西挡着嘴说,“就算再等三个月也是我的事情,你这样直接过来就给我动工怎么行?” 钱小乐笑意依旧,浑不在意地说,“我就让他们先开始干,回头你不高兴,过了今天让他们停下,后面你想什么时候找人,什么时候再开始继续动工,都由你。” “不是这么回事……”顾西神情无奈,“你怎么没有合约精神,这事情你虽然是好心,可是没有这样做事的。” 钱小乐看向她,她板着脸也令人亲切,神情无奈更令人想赴汤蹈火,他把顾西拉到旁边,“那边灰大。” 顾西挣扎着甩开他。 他低声说,“这事情你办不合适。你不知道,那些建筑工人都特别难打交道,你一个女孩根本压不住他们。”他隔着车叫于自善,“这我没有骗她,你过来帮我说说话,我也是为她好。” 于自善说,“你问问她是不是需要你这样对她好。” 钱小乐愣了几秒,说他,“你不懂。”他复看向顾西,“你看你,这么个小姑娘,又不会说好听话,之前咱俩不是还有过误会。和那些粗人你更打不了交道,你听我好好和你说,这事情就交给我。” 顾西抬手,在额头位置按了按,“我觉得和你这人怎么有点说不通,之前我是和你叔叔他们说过,请他们盖房。但是后来我已经通知过,不用他们帮我了。你今天这样忽然把人叫来,我谢谢你的好意。可咱们一没有签合同,二没有谈工程细节……” “是你不明白。”钱小乐说,“咱们自己人,那些到后面都可以再谈,好日子开了工才是正事。” 顾西无语地看着他,她不善和人争执,拿出以前对顾念的耐性,她解释道,“这房子最后验收的人不是我,咱们签了合同,是为了以后保证工程细节不出错。你现在说让他们只是清理,如果我说好,你真的可以令他们干完今天就走吗?” 钱小乐瞅着他,又看看于自善,脸上反常地露出种格外欢喜的样子,柔声低低地说,“你看,你看的多通透,那就别闹了,后面都交给我,我帮你一定办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都推倒了让他们重新盖。” 顾西被那语气中的暧昧惊到,后退一大步,警惕地看着他。 钱小乐却仍是看着她,一脸不欲掩饰的喜欢。 顾西左右看看,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看于自善故意没有看他们,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心里涌上气恼,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因为她发现是自己年纪作怪,根本压不住他们,世人多先是以貌取人,再以背景家世决定给这人几分面子。她这两方面,无论拉出来什么,都镇不住他们。 她在他们面前,什么也比不过。 顾西唯有缓了两口气,说,“这要盖的房子标准特别高,你们盖不了。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吧?” 钱小乐看她脸色不好,知道如果再进一步,就不好收场了。他拉开车门说,“那行,你先上车,这地方清干净我就不让他们干了。你要什么标准,我都给你找人做到。” 顾西看着远处另一半房子也轰然倒下,风卷灰尘而来,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转身上了车。 钱小乐走到于自善对面,“她等会去哪儿?” 顾西坐的是于自善的车。于自善说,“你想知道为什么不问她。” 隔着车玻璃,钱小乐确定顾西听不到他们说话,他说,“我喜欢她。” 于自善回头,看一眼车里的人,她低头正在按电话,坐在他的车里,楚楚动人,他说,“她喜欢你吗?”转身准备上车。 钱小乐一笑,手搭在车门上,“我就先说一下,你先认识的她,可你们认识那么久,我看你对她也没什么意思。” 于自善说,“是呀,要不是因为我的损友把她挡在包间里,我在她那里落了不好的印象,原本我和她的关系可以更熟稔一些。” 钱小乐笑着挤到车门前,“终于说真话了?你要也喜欢她,咱们俩各凭本事,但是这盖房的事情你帮帮我,她一个女孩不行。回头被欺负的得天天哭。” 于自善说,“帮人也得有个顺序,首先得人家要你帮。”他推开钱小乐,“你就会碍事,也不嫌这里脏。” 钱小乐扯住他,低声说,“我也是没办法,你以为我想讨人厌。可我冥思苦想,帮她盖房才能有交集,她现在也不卖东西,你说如果她不让我帮她盖房,以后你有什么借口见她?” 于自善定定看了他一会,推开他上了车。 车从自己家开出去,顾西的心情异常复杂。 她想着这个家以后可能的样子,想到那时候她每天下班回来,甚至,想到那个女人来这里找程琦……她神色茫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竟然一时间想不起那个女人的名字了。 “还在生钱小乐的气?”于自善的声音传过来。 顾西回神,“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那你这房子准备怎么盖?”他把车拐向大路,“送你回公司,还是去我公司?” 顾西说,“嗯——” 她还没说完,于自善说,“要不就近吃个饭,吃了饭咱们再各自回公司。从早晨忙到这会就没停。” 顾西说,“那也好,抱歉耽误你一早晨。” “说的什么话。”于自善把车拐了个方向,“想吃什么菜?” 顾西说,“随便,你喜欢吃什么今天我请你。” 于自善对着车前窗露出笑意,“对了,上次他们拍的那件东西,我按照你说的,最后也没给他们。” 顾西低低嗯了一声。 于自善看她又拿出手机来,样子像是等电话或者短信。 他说,“这房子盖好还得几个月才能住人,现在开工,正好隔一个夏天。你如果动工太迟其实也不好,夏天盖房工人也受罪。” 顾西想了想,“这我也想到了,就是这盖房的人确实不好找,因为里面牵扯一些问题。我最近在想,觉得也许找两个建筑队比较合适。” 于自善看她语气为难,夹杂着踌躇,明白里面一定有些不方便让人知道的,说道,“我早上也说了,这事情你做确实不合适,要不就让他们先盖,后面你有什么不方便让人知道的,我从外地给你找个建筑队。” 顾西如水的目光向他方向转了一下,却又及时收住,没有看于自善。今天钱小乐的行为令她心里略微没有底,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觉得于自善其实对她也格外关心。 但她明明每次都是和他谈工作,一句闲话都没有说过。 她搞不清这是种什么状态,她甚至不知道钱小乐的行为是什么意思,是在追她,还是他原本就是那么个人。随即她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准确说来,好像都没有人“真的”追过她,只有程琦。 所以她更加搞不清于自善的态度,她想和于自善说点什么,却不知应该怎么普通聊天。她努力去想以前和戴邵东说什么。嗯,说的是工作。 和汤念聪呢? 她又想了一阵,觉得脸痒,抬手焦急地抓了抓, ——还是工作。 和安星呢? ——谈的是顾念。 顾西有点焦灼,真是所有谈情说爱,人生闲话,都是和程琦一个人说了。 于自善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看她表情越来越焦急,脸都憋红了,还急的去扣自己的脸。 他笑道,“你怎么了?想到什么烦恼的事情了?” 顾西不知道怎么说。 于自善问,“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顾西灵光一闪,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和于自善说钱小乐,她说,“那个——” 于自善侧头看她,眼中溢满笑意,“保真!以前有人追过你吗?” 顾西呆住! 于自善笑的轻松而惬意,继续说,“没人追过不可能?那在学校的时候呢?” 顾西说,“你想说什么?” 于自善说,“我想说,有些事情要自己判断。我和钱小乐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他是混了些,但是在心里还是我发小。” 顾西听明白了,转开脸嘟囔道,“你几岁就开始做生意了?察言观色这么厉害,我还没说你就看出来了。” 于自善说,“那是我见过的人多。” 顾西把头发别在耳后,又打下一点车窗。 于自善侧头看她,声音不大,却有些荡人心弦地说,“只是,你这样的,我却是第一次见。” 顾西觉得额头要冒冷汗了,不知不觉,车里的气氛就变得好怪,或者他一句话,她就觉得坐立不安起来。 她装着听不明白,说,“那个……那我请教点你别的事情。那个怎么判断一个男的,他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或者和女孩说话的就是不庄重。嗯……”大概觉得自己说的太乱,她停下,“我其实……” “顾西……”于自善突然打断她,语气幽幽地,“你是怎么长大的呢?” 顾西诧异的看向他,他平时可都是叫她顾保真的。 第220章 夏听音 顾西觉得她和于自善一直都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就像她和钟童生一样,其实她和钟童生见的次数更多,如果要讲交情,她和那个人理论上应该更有交情。 不能因为钟童生比于自善大那么几岁,就在她心里有什么区别对待。 于是听于自善说出她的名字,她有些不高兴。 她不紧不慢扭头看着他,“你是想告诉我,你早已查清楚了我的底细吗?” 于自善觉得她这句还很有威势,有时候,一个女人不需要本事,男人也怕她。不过一怕她不高兴,二怕她转头走了。 他两样都怕。笑道,“就知道你会有这反应……”他放柔声调,“其实是我才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只是觉得我要再不说,回头你知道该生气了。” 他的声音低沉讨好,带着每一个字说出来刻意为之的迁就,顾西一瞬间想到了程琦,这世上,比声音,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的顿挫有度可以赶上她的男人。 嗯……她以后的男人。 程琦现在没有那种声调呢,他才过变声期没有多久。顾西精神错乱地打住,她从来不敢想这个,想这个她就想抓狂。 “真的生气了?”于自善轻笑着等待。 顾西说,“只是合作的关系,谈不上生气。” “唉——”他长长地叹息,“到底还是生气了,那我以后还是叫你保真好了。” 顾西看去窗外,停了一会,转头来说,“我不和钱小乐翻脸,不是因为我脾气好,而是我觉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特别大家都是做生意的。” “你这样令我想起第一次你去我们拍卖行。”于自善顺着说,心里却清楚,她是看去窗外那么一下,就调整情绪偷换了话题。 顾西却认真继续说道,“我从来都不会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于自善微微侧头,看到她微微眨动的睫毛,却看不到眼中的神情,他说,“恕我愚钝,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的一直都不会变。”顾西淡声说,“我喜欢等价的交换,我给他们东西,他们帮我挣钱。钱小乐这件事情,我没有生气,是因为我到底中间是有好处的,我不能昧着良心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自善点了点头,“你再说。” 顾西说“可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虚的,有点是实的。我所有的,现在拥有的东西,其实都是虚的。我不会看古玩,我所谓的保真,所谓的底气,都是因为后面有一个真正懂行的人。东西是人家的,手艺和本事也是人家的,不是我的。”她虽然说着这话,却有种带底气的与有荣焉。 于自善却把这误会成一种妄自菲薄。在他看来,她做事进退有度,其实这年代在外交往人多难,见面少笑一下都有可能得罪人,他觉得她是因为懂得这些所以才小心保持距离。 他不由笑起来,“我好像有些明白你要说什么?”他看向顾西,眼神欣赏,她是晓得分寸的人。 顾西却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欣赏,她正看着窗外,想着自己的感慨,外面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在为生计而忙碌,不同的是,有些人脚踏实地,有些人浑浑噩噩。 她说,“我和潘厂长吃饭那次,大家都帮我。要块地,有人争着付款。要拍卖一件民国瓷,大家能追捧到天价让那东西成新闻。更别提要盖个房,有人出人出力。” 她缓缓摇摇头,“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因为我,他们想要的那些消息,并不是我分析的,我什么价值都没有。” 她低下头,说这话时,心里非常想念程琦,她这一刻甚至有些明白以后,众人对程琦的追捧,大家追随他,是因为程琦的本事是自己的,他写字漂亮,墨宝压在那里摄人心魄。他说话好听,引的人喜欢。他有眼光懂鉴赏……这些都是别人夺不去,却如磁石般吸引她的地方。 她先是喜欢他的人,才喜欢他对她的喜欢。所以她愿意跟着他爱恨里漂泊,从不觉得一丝苦。 于自善看她脸上忽如春意来袭,也跟着心情明媚起来,说道,“你刚刚说的话我都明白了。” 顾西其实都忘了自己说的什么,随口道,“明白就好,大家一起合作,做生意就是做生意。” 她心里的话是,她带着他们做生意,谁再还想要搭上她,那可是痴心妄想不识好歹了些。 ****** 另一边, 钱小乐驱车来到餐厅,这是家私房菜馆子,老板是宁波人,姓沈,和他们很熟。与钱小乐的餐厅不同,这里每个月换菜谱,只做时令菜肴,而且不同省份的好东西都能有。 钱小乐的地方大,客人挑剔,就不敢这么搞。 一进包间,他就扔下车钥匙喊,“赶死我了,谁说半小时到不了。” 汪睿端起茶杯晃了晃,“怎么不赶死你,祸害。” 钱小乐抢过他的杯子,一看满满多半杯绝对没人动过,仰头喝了说,“工地那个脏,你们是没见。” 汪睿看他一身灰头土脸,那么名贵的西服穿成了民工服,觉出点喜感来,“那她感激你了吗?” “再别提!”钱小乐,“她真不是一般女孩我给你说,不恼,也没发火,还是那么看人温温柔柔的,说话还柔声细语,都这样了,还给我讲道理。” 这一段说的柔情蜜意十足。 郑开明看向赵宣说,“让你说中,他真没治了。” 赵宣喝了口茶,说,“反正下次再要找咱们帮忙,打死不去。上次都为他成傻逼了,人家一出现,完全没领情。”他看着钱小乐,手上的杯口歪了歪,让人觉得他有点一杯茶豁过去的意思。 “我就喜欢她这样。”钱小乐一点没发现,说话间,神色还有点羞涩,“保真多成熟——从来都和我预计的不一样。” 他语气把自己都要感动了,可惜那动情的样子在熟人面前就有些膈应人,没人想看。赵宣转开脸。郑开明看着汪睿用眼神陈述,“看蛇精病。” 钱小乐的欢乐只淹没了他自己,自顾自地说,“自善都没办法,上次电话里,自善说流拍,她直接,‘流拍就流拍’。——这底气,多适合做我女朋友,”他拽拽旁边的汪睿,“你说她那么温柔的样子,也会说硬气的话,多难得。以后她和我一起,别人去我家挑剔菜不够精细,她也能镇住场子。” 汪睿嫌弃地打掉他的手,先不说谁会去他家餐馆捣乱,虽然比军政后台没多厚,但是富豪二代里,比钱包厚,钱小乐对得起他老爹这个姓。 所以追个女孩都是糟蹋钱。 大家觉得这家伙是彻底走火入魔了。 钱小乐却觉得是他们不懂。 他有自己小小的心思,在顾保真“骂”了他一句“粗俗”之后,真的给了他一个启示。他以前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别人说话听不懂,他就装懂。心里以为别人不知道。 可在顾保真“点”过他之后,他惊觉,其实别人是懂的,只是给他面子装不知道。 这就不好了,他宁可大家知道,坦荡荡的无知,那有什么。 所以他现在很坦荡的表现自己,发觉竟然格外痛快。 “你们不懂。”他摇头还感慨。 大家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看他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集体无语! 赵宣最先嗤笑一声,手指点了点钱小乐,叼出根烟对另两个说,“这就是个坑货,从那女孩出现,他就没有正常过。大家以后小心点。” 郑开明点头,给他点烟,顺便对汪睿说,“当初说的多好,要咱们去帮着举个牌子,拍出个高价好去讨人家欢心,把和咱们一辈子的情面都压上了。结果人家一来,他一看人家没好脸,直接不举,把赵宣晾那儿了。” 赵宣磕了磕烟灰,说,“没事,我也就当找个乐子。顾保真长得漂亮,我也喜欢。” 钱小乐立刻把椅子挪到他旁边,圈着他脖子。 “滚!”赵宣冷下脸,他身上那么脏谁敢让他抱,“不松手回头真让你变兵马俑。” “你可不能喜欢她。”钱小乐站起来,土扑扑簌簌向下掉,他自我嫌弃道,“也确实,我去收拾收拾。”说话往洗手间去。 去找沈老板要条新毛巾。 沈老板把毛巾递给他,顺口说,“刚刚自善打电话过来,他马上来,你知道吗?” 钱小乐一听,拽着毛巾喜上眉梢,一头钻进洗手间,隔着门喊,“安排和我们坐一起,你必须安排,不安排回头我来吃穷你。” ****** 于自善把车拐上马路牙,“到了,咱们进去慢慢说。” 他熄火开了车门,顾西自己打开车门下车。 三月春风醉人,私房菜馆外面一股芥末混合甜酸微辣的香气,于自善说,“这味道真香,闻到都饿了。” 顾西还没抬脚,里面就有人迎了出来,沈老板招呼他们进,走到包间区,才说,“小乐他们也在,你们一起坐吧?” 包间门一开,钱小乐喜眉笑眼站在里面,看着顾西说,“这次真有缘分,我真的没有跟踪你们故意超车。” 他的语气欢快,带着毫不掩饰,无法掩饰的欣喜。顾西对上那孩子气的表情,突然间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是真的欢喜看见她,装绝对装不出来那傻样子。 “进来坐吧。”他招呼顾西,语气期待,还有点慌。 顾西向里面走去。 于自善跟上。 桌上摆着新的凉菜,一看就没有起筷。 他擦着手问赵宣,“你们来多久了?” “一个小时。”赵宣说。 于自善又瞅了一圈桌上的菜,回头对沈老板揶揄道,“你们今天的菜上的够慢的。” 沈老板说,“刚刚重换的,你们吃,我再去厨房看看。”本来想问喝不喝酒,又想到刚刚钱小乐慌不择路跑到厨房去要温水。 他就迟疑了一下。 看去钱小乐,不看不知道,一看他都愣了。 此时钱小乐眼里真是谁都没,就对着旁边那个漂亮姑娘。当然,那女孩是漂亮,对得起这份殷勤姿态。 钱小乐轻声说,“温水,我刚听说你要来,给你提前端来的。” 那女孩侧头看他,没有看杯子。她还没有说话,钱小乐就慌慌地说,“怎么,今天不想喝水吗?那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拿。” 她对着他,不动不挪,那表情,有种轻盈无声的沉静,对视片刻,她转头回去说,“水就可以了。” 声音是淡而轻的,却令人觉得欲言又止,无端……心里还空落落的。 沈老板站在那里,这一会,就像看了一场爱情剧,明显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不过这女孩,那望着人的柔软呀,转头去无奈地妥协,“水就可以了。”路人都听的出语句中的无奈。 怎么那么柔。 难怪一下套住了钱小乐这种野马。男人都过不得这样的女孩。 沈老板轻轻关上门,往厨房去,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要不要提醒,这女孩的姿态,那是人家心里有人!绝对的!见过闹饥荒的年代兜里揣着馒头的人没有,管你别人饿死,人家兜里有馍馍就不慌。 真正的胸有成竹,才能有这份勾人的稳重轻漫,好像什么都不搁在眼里。 去了厨房没多久,热菜就陆续都上了。 顾西沉默地吃饭。 钱小乐给她不停拿公筷夹菜。 “这个喜欢吃吗?小黄鱼?现在不是季节,但他弄了些,做的这个汤,你看汤都煮的发白,他们这里比我们那边做菜费工夫,旁边那碟葱油炝的,你尝尝,能有家常的味道。” “还有这蟹炒年糕,你别看着普通,试试这里面的年糕。——这个,这个最好吃,这千层肉,透明的,入口一定化,他们厨师的刀工和我们的一样,可这道菜,到了我们那边,就做不出这个味,你看那宝塔形,真的切过108层。” 大家都不吃了,看钱小乐一个人表演。 钱小乐从来都没有这么“进取”过,他这是准备摆明车马追人了吗?大家还真有些好奇。 目光又到了姑娘那里,更好奇,不知道这顾保真整天一副“老实单纯”样,发现没。 门响,沈老板带着人来上菜,“主食上了吧?” 他后面人端着很多小盅。 钱小乐问顾西,“要主食吗?” 白瓷的小盅摆上桌,钱小乐掀开一盅,对顾西说,“这都是粗粮的,我们来了没人吃细粮。”他又掀开一盅,“这个……” 沈老板眺了一眼,“小黄米饭。” 然后就见钱小乐捧着那米饭盅,神色纠结,沈老板一想就知道,他刚刚说过只吃粗粮,以他对钱小乐的了解,钱少这会一定在迷茫,不知道小黄米是粗粮还是细粮? 他刚想提醒,小黄米也是粗粮,就见钱小乐把那饭盅捧给旁边的女孩,“你要尝尝这个吗?我爱吃。” 沈老板:“……”这还装上了? 桌上的各位却没有这样好涵养,郑开明和汪睿直接都露出了笑意,大家谁不了解谁,他们敢保证,钱小乐用英文叫不出桌上五个菜名。 不好意思说糙米?那怎么不说玄米? 于自善感慨,还好这人早几年从国外进货,买错过一次大米,不然这小乐一准都不知道。 沈老板却有趣地发现,对于大家的表情,钱少视而不见,他只关心地等待着旁边人的反应。 就听那女孩说话了,“这个就挺好的。”她说,语调不高不低,却温柔的令人想把口袋的钱都掏给她。 沈老板站在他们后方,看不见女孩的表情,只能听到声,就听她说,“自善,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梁,是不是这么说?” 于自善被点名,笑着点头,“极是。” 大家都不明白,这年头,谁在这装逼的东西上用时间。但于自善玩古玩的一定知道,而碰巧,沈老板是食家,不然不会开这样的馆子,所以他也知道这两句关于吃的。 但他同样也意外,不知道这女孩啥意思。 就见她看去一头雾水的钱少,极温和的声音说,“这是杜甫的一首诗,《赠卫八处士》,……乱世漂泊后,一晚春雨细碎,他偶遇少年知交的故友,已经二十多年不见,少年分别,如今都两鬓斑白。” 她望着钱小乐,微微笑着说,“——家里没有好东西款待好友,主人只有一味现采的春韭,还有一钵小黄米饭,杜甫也不胜欢喜。所以你看,这才是人吃的饭呢,三餐一宿,看和谁一起吃而已。” 她的语调极慢,雅间只剩下她纯净的声线和菜香。 一席话,每个人都觉得这顿饭不同了。 沈老板站在那里,更是心里直叹,这钱少可不得栽的更狠。悠闲和宁静,她几句话,就给了人一种朴实的安宁。 可换成自己年轻几岁,不栽吗? 这年头,小桥流水人家都没了,都市的快节奏。从有了计划生育,家里都是一个男孩,所以怀了女孩都打掉,幸存的都是生存力强大的,以后的大时代,女强男弱是一定的。 女孩都恨不能和男人一样站着上厕所,谁还这样软声细语和男人说话? 当然所有人的震惊都比不上钱小乐,他磕巴着说,“保真,你说的真好,我叫了你那么多次在我那边吃饭,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顾西微笑着低头,柔声说,“说的很好吗?这是我男朋友以前吃饭时候讲给我听的,吃什么东西都没关系,关键是和谁一起吃而已。” 所有人的心,沉沉一落。 钱小乐的表情没变,呈现出一种过度意外的面无表情。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像春水般令人舒服,可是这一刻,大家才明白,绕这么大个圈子,她是为了推荐男朋友呀! 只有于自善心里感叹,就知道她这样说闲话没好事。那句诗后面还有两句,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第221章 夏听音 小黄米饭期期艾艾,成了钱小乐生命力再也忘不掉的东西。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钱小乐以前的乐趣都是发散的,主力在发崛饮食。对女孩也是。最初撩拨顾保真,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可后来就那么喜欢上了,他也没想太多。 没有想过人家有没有男朋友。她当然是没有的,她那么单纯,生活那么简单…… 所以她说了男朋友,他都不信。 不过桌上人的表情告诉他,她真的说了。钱小乐忍着嗓子干涩,小声问道,“你说以前的男朋友?是以前了吗?” 呦!这句可太心酸了,大家都不忍心挪开了目光。 却都竖着耳朵,就听那保真轻笑一声,说,“当然没了……我们还在一起。”干净利落,还在一起呢。 原来是有主的! 有主又怎么样?可以挖过来,结婚都可以离婚,单看喜欢到什么程度。大家都不约而同望去钱小乐。 眼里多了兴趣,看热闹的兴趣。 却一对上钱小乐的表情,觉出不是味来。那表情确实太苦了。 汪睿拿出烟来,没人顾忌顾保真,大家心里不约而同有了幼稚的报复感,她有了男朋友怎么还出来祸害人,给她抽点二手烟,熏死她。 烟递到于自善这里。 他抬手接了,说,“这诗挺好的,就是最后两句太凄凉。” 汪睿按下火机,火苗跳出来。 他凑近点了烟,抽了一口看向顾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隔着顾西的钱小乐,神色怔愣,他一瞬间,竟然穿透岁月,猛然体会了于自善所提诗句的意境,世事两茫茫。若干年后物是人非,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成了最后见面的一天。或者再也见不到她。 一年念头打住,钱小乐猛然竟然生出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他愣愣傻傻地,觉得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因为一些原因被家里改过身份证,改大了四岁,所以和他玩的人,从来都是比他大的,这事大家都知道,可他们都忘了。他们当他也25,忘记了其实他才21。 因为时间不对,他人生的节奏总是和别人的节奏不一样,17岁别人恋爱的时候,他13岁的心里觉蛐蛐更有趣。他17岁对女人有兴趣的时候,人家都玩过瘾了。他也孤独的很。 好不容易到现在,25岁,人家都玩的驾轻就熟,身边有女朋友是常态的时候,他才找到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和他以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一样。 原来一个人能多喜欢另外一个人,自己是不知道的。 他没有想过,有个女孩有一天会这样,温柔缱绻,令他吃喝玩乐的兴趣都大减,她和他谈钱,谈兴趣,谈什么都行,只要和自己谈就行。 但原来她可以什么都不和自己谈,她有男朋友呢! 沈老板站在后头,感叹,饮食是文化,很多人压根不懂,就像钱少一样,人家这姑娘,他要不起。什么样的男人,得了这样的女朋友也不会撒手,他有些看不下去,带着人退了。 小黄米饭,以后再也不能给钱少端了呀。 大家却无人知道,顾西这样说已经口下留情,她原本想干脆说她八月要结婚的。可是猛然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令她想到自己当年准备结婚,闹的那么大,订了婚纱,放手了公司,最后却不得不分手。 当然目前以她和程琦的感情和了解,除非死亡再也无法把他们分开。可是他们都是死过的人,所以有些地方终成了禁忌。 不能触碰。 ******* 三月尾春雨淅淅沥沥,顾西上了飞机,伦敦阳光如丝,她的新家已经装修完毕,家具送来。 她指挥人按照程琦的要求都摆好。 卧室里是白色的地毯,白色的欧式窗,床品是象牙白的颜色。 她靠在床边,试着电动的窗帘,窗纱轻垂在地上,早上开一点窗,清风自来,那纱就摇摇摆摆,她觉得早晨用这个功能挺美妙。 晚上试了浴室的水,水压也很合适,泡在浴缸里,她看到对面有镜子,抬脚可以照到自己的脚丫子。 然后就觉得有点奇怪,这块镜子之前她没有注意,是程琦特别嘱咐让装的吧?她微微起身,就看到自己不着寸缕,顿时又缩回水里。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雾蒙蒙的,头发很黑,眼睛也是,又黑又亮,好像可以穿透暗夜,她慢慢躺倒,水波围住她。浴室上端,玻璃上疏疏落落几朵花,隔空映窗,她转身,浴缸里的水掀起水波。 她心烦意乱地走出来,觉得心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却抓不住。 吹了头发上床,抱着被子翻了好一阵,旁边的加湿器冒出薰衣草的水雾,她抬手过去,那水雾轻柔吹落在指尖,她才猛然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想到了! 她走到床边,开了窗,外面夜色已深,一阵风来,楼下街道安静,天上月色朦胧,浮云难掩月色,这世界,真实的令她孤独,当然……没有程琦的夜晚,她都是孤独的。 不知怎么睡去,因为睡前洗了澡,倒是睡的算熟。 梦里她和程琦在一起,圣诞寒冷热闹,院里火苗跳动,有风做势,向周围不断蔓延,火上有烤肉,却是不吃的,就让那肉烤出香气诱人。 程琦搂着自己,自己靠在他怀里,听他说着情话。 “等夏天的时候,我学做糖葫芦给你吃,你爱吃山楂吗?” 她语气嫌弃,“那么酸……” “山楂的那一抹红,没有东西可以代替,将来可以给孩子吃,你们过年,一人拿一串。” “那为什么要夏天学……”她嘟嘟囔囔的,因为他的手揉进了她的衣服里,“听你的意思,是想冬天给我们吃。” “……我的技术不好,得从夏天开始练。”他低沉地说,说到那“技术”两个字的时候,却用上千回百转的味道,令人听出他在说另外一个意思。 她浑身都发热了,好久没有过的感觉,那团久违的火,烧的她骨头酥。 他从后面搂着她,靠在她的耳边,“我们中国人的社会,饮食是我们的文化,我每天给你做好饭,你爱吃我做的什么……”他靠在她耳边问,又轻轻地啄,“你说……” 她向前躲,浑身发软。 他只是手紧了紧,她就还在他怀里,他在她耳侧轻言细语,“有人知道你五谷不分吗?——我现在都分了,不用分,你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想着反正都有我?” 她躲着笑,而后笑着醒了过来,入目是象牙白色的厚窗帘,陌生的地方,熟悉的品位。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却觉出身后有人,她没有动,浑身酸疼,是沉睡进入深层睡眠太久的状态。被搂着,却感到安心而熟悉。 他没有穿衣服,就是那样肌肤相贴着,好像好久之前,每一个清晨醒来,他在身后抱着她。 全部的感觉都回来,她露出笑容,轻轻侧头。 身后的人就醒了,他的手穿过她的腰,贴在她的睡衣上,“醒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柔声问,手盖上他的。 “昨晚。”他的手不规矩,向上拉她真丝的睡衣,连着拉了三下,才把睡裙拽起来,“你累坏了,我进门,洗澡,上床你都不知道。” 顾西感受到他大模大样把手揉上自己,她轻声说,“昨晚我做梦梦到你了,就是刚刚。” “梦到我什么?”他的手顺着她内裤的裤腰位置慢慢划动。 顾西拉住他的手,“我昨天想了点事情,正好问问你。” “说。”他右臂在她脖子下,左手摩挲着她的腰。头低垂,靠在了她的肩头。 顾西伸手拿遥控开了窗帘,只一点,想起来开窗还要去手动,她就懒的没去,扔下遥控器说,“那天我和人吃饭,桌上上了钵小黄米饭,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来你说的,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她的身子微动,靠向他,“我觉得很奇怪,我记不清这话你什么时候和我说的……还有好多事,我好像都知道,却不知怎么知道的。” 程琦的眼睛睁开,目光黑漆漆的,他的身子挪了挪,靠上她,“等会再说这个。” 顾西的身子微僵,他都起反应了,难怪无法集中精神。 她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你随便听着就行。”她微微转身,程琦把手伸了下去,贴在她大腿内侧。 她说,“而且你发现没有,从一开始,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上,咱们俩就没有磨合过,好像天生就是那样,你做的东西,总是异常合我的口味,——我是北方人,你是南方人。这些好像从来就没有成为过咱们俩的问题。” 程琦嘟囔着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北方人。” 顾西抓住他的手腕,笑起来,“痒。”就像她对他什么要求都没有,他在外头如何有本事,回到家也是闷声不响给她做饭。 他们俩之间,有种默契。 程琦手上使劲,挣脱她的手,又揉了下去。唇靠上她耳边,轻轻摩挲说,“你继续说……” 和梦里一模一样,却更真实的感觉,顾西觉得有什么要轻溢出嗓间,“……你这样我还怎么说?” 他轻吮她的耳垂,又翻过她亲吻脸颊,眼睛,“我想死你了,你一见我就说这些。” 顾西被压着,已经习惯,她抬手揉着他的头发,又说,“还有件事,我昨晚洗澡的时候,发现我也不难看,可是为什么以前的我没有过男朋友?” 程琦准备埋下的头抬了起来,望着她。 顾西扬起好看的脸,“现在想起来多不可思议,如果我年轻的时候长这个样子,为什么没有人追过我?” 程琦抬手,把她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你是说你真的23岁的时候,没有人追过你?” 顾西点头,咬了咬下唇,不甘心的语气说,“是不是不可想象。我只记得自己相亲过,可是相亲原因却记不起来了。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我呢?” 程琦看着她,那眼中盈盈波动,晶莹剔透。这张脸,确实够资本,可是为什么没人追过?要被人追过会怎么样?他不知道,却觉得心里已经不舒服。 如果说上次那避孕环已经令他失控抓狂。 那么知道这个属于自己的顾西,再要已经爱过别人,他就可以杀人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程琦觉得一大早真是浪费时间,低头,舌就去勾顾西的,手也强势地去褪她的内衣。 顾西被压着,躲开他情动的样子,继续说,“我说真的,为什么没人喜欢我,这不科学对不对?” 程琦强势掰过她的脸,晃着她脑袋说,“这么一大早,我不穿衣服抱着你,你还抱怨没人喜欢你,这才叫不科学。”说完一低头,亲了上去。 第222章 夏听音 顾西被压着,固定着脑袋,只能看到程琦分外幽深的眉眼,他的眉毛浓而直,此时就可见以后人生的骄傲和张扬,她抬手,轻轻摸着他的眉毛,柔声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天生心眼小。我不觉得你这是缺点……就是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容易自苦。” 她的语气那么柔软,好像世上最温柔的妈妈在对自己的宝宝说话。 程琦直直地望着她,手摩挲着她的头发,那缕头发正好在他手边,他摸着她一点头发,都觉得心里已经爱的不行。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只要一遇顾西的事,他就风度尽失,从以前到现在。——不对,现在和那时又不一样。 他也知道,他也想在老婆面前更男人,更有风度,更云淡风轻一点,最好可以迷倒她。 男人一爱吃醋,就什么风度都没了。 可是他也没办法,顾西是他的命。 长长吸了口气,搂上顾西,趴在她身上,“……我就是对你独占欲强了点。” 顾西抬手揉着他的头发,手指穿透发丝,挨着他的头皮,觉得他的语气真是郁闷的不行,忍不住笑起来。 程琦觉得那清悦的声音真是……早晨听到自己女人这样的笑声,真是勾魂,她那么高兴,他应该让她更高兴的,可还不行。 他咬了咬牙,一翻身倒在顾西身边,“婚纱的样子你挑好了吗?” 顾西侧身,手支起脑袋看他,“我以为你今天会忍不住要和我做.爱?” 程琦侧头看她,“你说这么直白也别想勾引我。”他义正言辞,好像现在光着身子的是顾西。 顾西神色微动,露出甜甜的笑意,她的手伸进被子里,搭在程琦身上,“那时候,你那么想要孩子,一个月和我只做三次……”她靠过去,挨在程琦面颊旁,“你一向耐力惊人,我知道……”她说完自己先闷声笑起来。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程琦抬手去挠她痒。 顾西连忙求饶,缩成一团,“不说了……以后我不说了!” 程琦把她拽到怀里,顾西笑的喘不过气,蹭着他说,“我就是想起来,那时候你那么着急要孩子,那这次呢?” 程琦说,“什么这次?” 顾西晃他,“咱们俩如果八月真的注册了,你是不是准备我立刻就怀孕,和上次一样?” 程琦停了一下,手伸过来,搭在她身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心有余悸,他低头,吻落在顾西额头上,“那时候,怎么能和现在一样……” 他的唇摩挲着顾西的额头。 顾西觉出那格外柔软温柔的唇,挨着她都是喜爱和宠爱。 “为什么不一样?”她感受着他的温存,说的也很轻。 他搂的她更紧,声音从她头顶方向落下,“……咱们俩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的我,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我和周围的人,都觉得只要你睡过我的床,就以后都是我的人,咱们可以一生一世。” 他低头,狠狠亲了下顾西的额头,“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咱们俩现在,我觉得才是灵魂靠在一起,我们甚至不需要注册,不需要婚礼,那就是张证书和形式。” 顾西抬头望去他。 程琦垂目,对上她的目光,柔声说,“了解,懂得对方……顾西,咱们经过这么多事,我才体会那个下雨天,你曾经说过的话。” 顾西抬手,挨在他的脸侧,轻声说,“不是才了解,你一直都了解。只是咱们走了这么远,才达到这里。” 程琦与她目光相缠,低头,又去轻舔她的唇角,一边说,“可是我最近想了很多,我们不需要很多人祝福我们,可我想所有人都知道你嫁给我,或者是我能娶到你。”他的舌慢慢探进她口中,又勾引她来吻自己。 缠缠绵绵的,——顾西猛然后躲,他却早已料到,手从后按着她的脑袋,让她一寸都挪不成。 顾西快要没气了,她敲打着。 程琦放开她,又接连在脸蛋,眼睛,下巴上亲个没完。 真是没玩没了,顾西仰着脖子,他就又趴在她颈窝用力的吸吮,顾西由着他,伸手拽过旁边的表,“咱俩在床上腻了一个小时了……” 他抬手抢过表,扔去了一边,身子揉在顾西身上,向上,继续去亲另一边,好像无比沉迷。 顾西被亲的弓起身子,他的手趁机伸进她的腰肢下,搂住说,“我想咱们有婚礼,不想你无声无息嫁给我!” 又说到这里了,顾西心里生出无奈,她刚刚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说,“怎么结呢?你现在和分裂症一样,我也担心哪一天睡醒,你就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问我是谁。”她带上笑意说,“再要婚礼?婚礼上你忽然翻脸不认人了,我怎么办?” 程琦停下,手顺着她大腿,停在那软软的一块肌肤上。 顾西对上他的目光,“怎么结婚呢?以你的性格,有天醒来娶了个不认识的女人,你会把那女人怎么样?” 程琦抬起身子看她,“你的眼神怎么冰冷冷的,我又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就是因为你不是。”顾西推开他,“我想起来你对以前的那些女人了。” 程琦被推的一滞,不解地说,“那个,她们现在都是才十岁左右,有什么好想的,这次肯定不会有上次的事情,你为这个和我生气?” 顾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那个上次害过她的女孩,现在也才12岁,可她现在24了,其实她比那姑娘年龄大一轮。 想到这里,竟然有些心烦意乱。莫名其妙的情绪,她翻着下床,却被程琦一把抱住。他从后面揽着她,“想起以前了是不是?那时候我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你忘了行吗?” 顾西说,“我才没记得呢。” 程琦勾头看她,“咱们这次是约了来看婚纱的,别让那些事情影响你的心情好吗?” 顾西撅了撅嘴,不服气道,“那个害过我的,她现在才12岁。她到底和你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个小县城的女孩子,会被接到你家,然后养那么大?” 程琦连忙说,“程太,话不能乱说。她可没有接到我家养过。” 又用广东话称她“程太——” 顾西转头,狠狠打了他一下,却落在程琦光裸的肩膀上。 顾西一下愣住,程琦半身缠着被单,年轻的脸,清晨青春肆意,荷尔蒙无处不在,想到他以后的位高权重,沉稳威势,如今却表情纯然,满面心思荡漾未归,下身为她蓄势待发…… 顾西猛然觉得都不好意思看他,连忙转开脸,混乱而错乱的感觉缠的她想疯。 程琦抬手拽了拽她光裸的手臂,“老婆……” 他这么小,他还叫她老婆! 顾西气的想打他一顿,但又不是真的气,她深吸两口气,“算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次反正她要再害死我,也是你的事情,你以后就一个人过吧。” 程琦连忙搂上她,“放心放心!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顾西想了想,“说咱们结婚的事情吧——八月你算好日子了吗?排期要六周呢,别好不容易等到咱们,你又换人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程琦翻身下床,支楞着去找睡衣,“我的睡衣呢?” 顾西躲闪着目光不看他,到衣柜拿了睡衣给他,又自己套上一件晨衣。 程琦靠过来吻她,“我给你做早餐。”又顺手在顾西肚子上摸了一把,“别把我老婆饿坏了。” 顾西推开他的脸,他顶着那么年轻一张脸,她有时候真不适应。 程琦笑着去给她做早餐,顾西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在料理台上。 她这里是开放式厨房,她抬手捏了块生菜,咬了咬,一股清甜,“咦,这么好吃,这是我昨天去有机市场买的,你尝了吗?”她递一块给程琦。 程琦张口,却趁机咬她的手指,吸了两下。 一阵酥麻柔软,顾西:“……” 程琦看她被自己撩的呈出呆样,觉得很有成就感,顾西的这些样子,只有他一个人见的到,这种想法令他异常兴奋。 把牛奶放在碟子旁边,他说,“咱们先注册,婚礼以后补上个盛大的怎么样?” 顾西看他一眼,笑了。原本他们只说注册,不准备办婚礼的。 现在说补上也没什么,程琦不过不舍得委屈自己,顾西明白,坐下说,“那注册后要生孩子吗?生了孩子,你要不认识我们娘俩了怎么办?”她似笑非笑看着程琦,“然后‘你’还异常委屈,凭什么睡一觉就喜当爹了?” 程琦抬手捂上嘴,凝视着顾西,点头想说话,但又觉得那画面太有喜感,如果自己一觉醒来,发现有了老婆,再一觉醒来,发现孩子也有了…… 他闷声笑起来,走过去,搂住顾西说,“放心,过了18岁,很多地方就方便了,到时候我会找以前认识的那些专业人士,这问题可以解决,双重人格都有办法解决,是不是?”他吻顾西的脸,“先吃早餐。” 顾西点点头,沙拉上面是鸡脯肉,炸过,所以很酥脆。 她咬了一口,觉得异常好吃,递给程琦,“厨艺有进步,你尝尝可好吃了。” 程琦张口吃了,然后拿旁边的餐布擦了擦嘴,顺口说,“那说一下你的问题吧,谁在追你呢?” 顾西只顿了零点零一秒,就继续若无其事吃东西。 “什么呀?”她大眼睛眨着看程琦。 “不用装。”程琦捏她的脸,“没有人追你,你不会奇怪为什么以前没人追过你。——别以为我刚刚想别的就没听出来。” 顾西:“……”他全部心神都用在分析她呢。 程琦看她不说话,刚洗完澡,整个人香气四溢,他搂上去,紧紧箍住顾西的腰说,“……我现在都不舍得碰你,是不是我更爱你了?” 顾西侧头看他,这话九不搭八,转的太快她不明白。 程琦的手已经顺进她的浴袍里,“以前……谁敢喜欢你,我可以让他去养猪。现在,我更喜欢更离不开你,可如果有人喜欢你……我能干什么呢?” 顾西听出一股心酸的味道来,“原来是撒娇呀。” 程琦以前不这样,他爱她,却不会搂着她这样撒娇,就是纯撒娇。加上现在这张涉世未深,未被岁月人生雕琢过的脸,真的很有视觉冲击力。顾西竟然一瞬间,都有了犯罪感,明明不规矩的是他,在自己衣服里摸来摸去,可她却觉得好像是自己诱惑了他。 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的,还只想安慰他,柔声说,“没人追我。我的心都在你身上……我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 程琦原本软软搂着她,整个人都贴她身上了,结果闻言身子一僵,“……还是,他……们?” 顾西转身扑进他怀里,“说错了说错了,没有人!” 程琦轻拍着她,“没事没事,我不吃醋。”他自言自语,哄着顾西,可好像发现了语言的新乐趣,“原来除了有他,还可以有——他们……” 第223章 夏听音 顾西捏着卷叶生菜,一片一片清甜,她吃个不停。 程琦坐在他精心定制的意大利丝绒沙发上,紫色贵气,他这年纪坐在上面,真的和模特一样。顾西看得直了眼,他手里翻着顾西刚刚给他的文件,微微拧着眉头,他这样不说话的样子,又令人就觉得很像以后。 那时候,他不用说重话,令人也忐忑。 顾西走过去,一下跳在他腿上。 程琦被砸的不轻,抱住她,顾西把手里咬了一半的生菜塞进他嘴里,“好吃。” 程琦无奈地正看着她。 顾西大眼睛看着他,把手指伸给他,“没吃够,要舔吗?” 程琦看着她,看着她,朝着那指头猛然咬了一口,有些重。 顾西顿时委屈地缩回手。 程琦懒懒靠在沙发上,拉过她的手,亲了亲,揉着说,“我又没生气。” “那地怎么办?”顾西下巴点了下旁边的文件。 程琦看也没看,捏着顾西的下巴说,“看上我老婆,倾家荡产都值得,他倒是会算账,一块地就想拉关系。” 顾西抬手挥了挥,“这早餐的醋真的放的太多了。” 程琦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转回来,“保持距离,不用我教你吧。还他们,你不得了。现在这张脸太招人。” 顾西挽上程琦的脖子,晃着说,“真的没有他们,我就是说走嘴了,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哪能都当真。你想想,就算人家对我有点心思,那也是正常的。” 她手抬,轻点自己的脑袋,平平地指着自己太阳穴,歪头说,“——男人,看到一个单身女孩,身边又总没人,不爱出去玩,又长得这么好看,有想法正常对吧?”她歪着头说话,神情特别可爱。 程琦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觉得自己把顾西宠出了新的高度,她对自己表现可爱的模样层出不穷。 确实,谁能不爱呢,顾西身上有种男人会爱的气质。这女人温软美丽,可以让人静下心,也愿意对她掏出自己的心。 程琦轻抬手,摩挲着顾西的腰肢,“你的气质和生活都单纯,我不知道怎么说,也许是因为加上年龄和阅历,平时你特别稳,人和你在一起,特别的心安。长得又好看,男人带出去都有面子,看得出纯天然。”他抬手捏着顾西的脸,“可偏偏又加上没什么背景,就令人觉得,把这女人变成自己的女人,会是不错的事情。” 顾西拍掉他的手,觉得刚刚那几句特别轻浮,“你还知道带出去有面子,你带过一个没有?” 程琦:“……没带过我也是男人。” 他微仰头,打量着腿上的人,看顾西笑容淡了,怕她胡想,连忙说,“好好好,说实话,——以前我没有过这种感觉,可是现在每次和你出去,就觉得好有面子。” 顾西抬手,摸着他的衬衫纽扣,以前他们只一起去过方毕纯那里。那时候,她也不够漂亮。 她嗔了程琦一眼,“还是视觉动物。男人都喜欢长的漂亮的女孩,我以后老了看你怎么办。” 程琦笑着搂紧她,“这种态度就对了,不高兴就说出来,俩人相爱,和年龄什么关系都没。要说美貌,也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长在别人那里,你看我会不会多看一眼。” 顾西听的心里发甜,伸手过去,重重在他腰上捏了一下。 程琦却说,“那你这次回去,准备做什么?要不就别回去了,住在这里。” 顾西抬头,可怜巴巴,“咱们那边房子还正在盖呢。” 程琦对上她的眼神,“……还想去?” “这边也没意思,我没有朋友,也没家人……”她抬手,虚空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有数,他们什么把戏都没用。何况我觉得,他们也是觉得我背后有大靠山,和我一起,可以多点发财的机会。” 程琦冷笑出声,“不用给我戴高帽子。” 顾西连忙说,“你一辈子听奉承话最多,我怎么会说。所以这事你也知道,我是回去给他们带财的,我不愿意谁敢难为我,虽然也许有一个不在乎,视钱财为粪土的。可不还有别人。” 程琦微微皱眉,“最近都和谁混呢,刚刚那句那么不雅。” “还要雅!”顾西笑着双手缠上他颈项,“不就是那粗俗的钱小乐,都受他影响,我生气的时候还偷偷说过‘他妈的’。”她侧头,作势吐了一下,“呸呸呸,我们不要粗俗,要雅。” 程琦:“……还会吐人了?” 顾西转头来,故意“呆呆”看着他,“那琦爷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程琦仰头靠在椅背上,叹气说,“若教解语应倾国,你这样就挺好。粗鄙点好,再要文雅,我就更担心了。” 顾西笑倒在程琦身上,装的她好辛苦。 ******* 婚纱店 蕾丝的婚纱,是复古的高领,下面却是短裙,寸长的水晶珠子一串串周围闪动。后面拖着异常长的裙摆,顾盼生姿。 顾西的头纱盖在脸上,她抖动着,美丽的脸庞,化着美妆,睫毛又黑又密,隔着轻纱,显出非同一般的美丽。 她转头来,那裙摆划过地面,她看去程琦,“好看吗?” 两位服务小姐退出去。 程琦走近,一步步,却好像走出了生生世世的距离,见过顾西穿婚纱两次,这个样子,却是第一次见。 他抬手,整着顾西头顶的头纱,她梳着两条细细的小辫子,旁边坠着白色的小花,白色透明,却显得很娇艳,冰清玉洁,矛盾的感觉融合成独一无二的流光溢彩,正如他的顾西。 他竟然觉得有些眼湿,“真好看,烘云托月,没想到这种简单的婚纱可以这么惊艳。” “越简单越显设计师的功力。”顾西转身,“这不简单,你看身上全是手工的,你别傻了,国外人工最贵。这么贵的衣服怎么可能真的简单。再说这件又不是我的,我的那件那么贵,一定更不简单。” 程琦看她一副替自己“心疼钱”,努力解释的样子,觉得她这反应太可爱,她的轻柔温暖,每个独自无法成眠的夜晚,都一遍遍在他脑海里浮现。想到她温柔说话,偶尔懵懂的样子,他心疼喜爱的就能留下泪来。 她那……专属他的甜美,依赖,只给他一个人看过的娇柔无措,都令他爱不释手。 顾西继续转着,地说解释,“你看着水钻,都是手一颗颗绣的。多好看……”她使劲眯了眯眼,“要不……咱们去国内定,其实一样的样子,国内会便宜很多。” 她说着就露出真心思考的样子。 程琦抬手,狠狠把顾西搂进怀里,“别担心,咱们这次一定会无波无澜完成婚礼。” 顾西说,“我又没有担心这个……”她停了,知道是他在……担心。 上次俩人都要结婚,去美国订婚纱订出了问题,上次,她也试过的…… 她抬手,搭在程琦的背上,说,“这次和上次不同。那是个不属于我们的误会,现在没有事情可以分开我们了。” 程琦靠在她的头纱上,抱着一个穿婚纱的洋娃娃,却令他揪心扒肝的难受,连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嗓子酸涩,他真的爱她爱的不许,爱到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或者和她死到一起。 ——可这两样他都差不多做过了! 多像…… 如同穿梭时光,他已经爱这女孩几生几世。 他的顾西这么好,真是为她做什么,他都愿意。 可以为她做什么,只要她能幸福,他都愿意。 可他知道,她只想要他。 他搂着顾西,情潮涌动——这是怎样的一种爱呀,如痴如狂,他终于明白了,一个男人为女人,真心的忘我,如痴如狂是怎么样的一种境界。 第224章 夏听音 俩人试了婚纱,从店里出来,窄街上两边都是高档店铺,名车,名表,珠宝首饰。 顾西和程琦拉着手,慢慢逛。 顾西说,“真想不到,这个设计师十几年后会那么有名,上次如果订他,就不能选今天的样子了。” 程琦说,“你的腿长,那短裙穿上真是……” 这个人他竟然词穷了,顾西笑,她比顾惜的身材纤细一些,刚刚的短裙一定要身材很好穿上才好看。 程琦说,“上次的设计师不吉利,这次都要换,都要和以前不一样。” 顾西一本正经说,“当然,连新娘和新郎都换了,那还用说。” 走到一家珠宝店外,她停下脚步,上面的模特带着一条很细的项链,中间坠着几朵很特别的花,顾西凑过去想看清。 程琦随着她停下脚步,他就靠过去,从后面圈上顾西的脖子,“喜欢?” 顾西说,“没有,”她抬手指着玻璃,“里面那是什么图案,为什么看着眼熟?” 程琦靠在她肩膀上,很亲昵地说,“这种应该是ry,就是哥特式教堂上面石雕的花型。” 顾西侧头看他,“怪不得眼熟,教堂高窗上雕的那种。”她转身,双手圈上程琦的脖子,“我现在特别喜欢和你逛街,你知道吗?” 程琦的手抬起来,搭在她腰上,不紧不慢问,“为什么?” 顾西的头向后点了点,示意刚刚看过的东西,“现在我每次不知道的东西,直接问你就行,从文化到美学,你就像一本字典。但以后,人人都有电话随时可以上网,不知道的东西立刻就可以查。——所以你这样的就不稀罕了。” 她的语气就像一个老工匠,眼看某些东西要失传了,不知道多惋惜忧虑。 程琦眼中光彩流动,靠近亲了下她的额头,低声说,“你这样在街上抱着我,我也觉得好激动。” 顾西笑着打了他一下,“我说真的呢。” “我也说的真的!”程琦手上用力,微微收紧她的腰,“之前咱们俩说要去旅行,因为买了房子没能去。以后咱们过来我就带你去欧洲玩。” 顾西微微歪了脑袋,笑意满面,“你觉得我没有见识?” 程琦:“……” 顾西继续笑看着他,而后手微动,摸了摸他耳边的头发,柔情地说,“我们注册之后再去吧,不然到时候你总想着一件事,也不能专心陪着我玩。”她说完笑着往前去,却被程琦一把圈住颈项拽进怀里。 他靠在顾西耳边低语。 顾西大眼睛转呀转,听完之后就忍不住笑起来,“讨厌,走,咱们买衣服去。” 程琦搂着她,俩人往harrods方向去。 x型街,分岔路远处一间咖啡馆二楼。 看钱小乐坐着不动,盯着窗户外头,汪睿推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神游天外。” 钱小乐转头来说,“我好像看到保真了。” “什么地方?”汪睿也凑过去看。 于自善也在,端着咖啡顿了顿,人却没动。 汪睿努力看了一会,疑惑地看向钱小乐,“哪里有?” 钱小乐怏怏地说,“也许我看错了……”那人被一个男人搂着,亲昵的刺眼,他下意识倒是希望自己看错了。 于自善放下咖啡杯说,“我要来看预展,你们要跟着,原来是想碰她?——这概率,你自己算算。” 钱小乐说,“她的秘书说她出差都关机,你说她怎么那么闲,谁敢出差关手机?” 于自善,“挣多大的钱,受多大的罪。她的公司现在又没有业务,”说到这里,他抬眼看着钱小乐,还有其余几位,“……拜有些人所赐,——所以我要是她也干脆放假了。” 钱小乐:“……” 几个人从楼上下来,于自善要去看预展,大家都往酒店方向去。只有钱小乐踌躇不想走,“要不你们去,我还想买点东西。” “买东西?”隔着三角形街口,汪睿看远处的harrods商场,这是伦敦最高档的商场,来这里买东西也正常,“你要买什么?” 钱小乐随口说:“我妈让我带点化妆品。” 汪睿一听,皱眉说,“那我不去!” 钱小乐心想,就怕你说去。 于自善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那你逛完自己回酒店。”赵宣他们跟上,人家四个一个方向。 钱小乐一个人,顺着burberry商店的方向往前,拿出电话,又拨了拨上面“顾保真”的电话,还是关机。 ******* 顾西和程琦站在服装部 她拽了拽程琦身上的衣服,黑色拉链的卫衣,还有帽子,她甜甜笑道,“可真好看,你以前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吧。” 程琦看一眼玻璃镜中的自己,戴帽子显得幼稚,他这样显得更小。 他说,“挑件不带帽子的。” “不要!”顾西扯着他的领子,极喜欢地替他整着,“我喜欢看你穿这个样子。” 程琦的目光凝在她脸上,心就揉成了一团,他说,“那你喜欢就行。” 顾西说“你穿着走吧,我也买件黑色的。” 程琦很少见她穿黑色的衣服,他说,“我以为你喜欢浅色,好多衣服都是珍珠色,白色。” 顾西说,“我有精神洁癖嘛,喜欢干干净净的颜色。” 程琦抬手伸向顾西,而后他的视线被自己的袖口吸引,这种“运动型”的袖口,好不像他。他搭在顾西肩膀上,却重重叹了口气,亲了顾西一下,“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才说。” 顾西笑着说,“以前说也没有用呀。”她拿着小包晃了晃,“走去交钱。” 转身拽着程琦往柜台去付款,出门她是交钱的。 程琦被拽着走,心里梗的难受,那句“——以前说也没有用。”藏着多少心酸。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顾西拽到了柜台边,他那么爱她,却还是有那么多地方不了解她。 她总把自己藏的那么深,这一刻,他觉得顾西像大海,她包容,包容他和周围人所有的错。却不把自己的挑剔放出来。 他曾经扔下她,她还只心疼他。 那句“以前说也没有用”,其实的意思是,说了也没有人信! 因为当时,连他都没有信她! 他被一张报告刺激,而忘记去无条件相信自己爱的人,忘记了她说,你不应该自己调查我,你应该看的是,我展示给你的我…… 他那时候……气的都忘了! 程琦伸手过去,拉顾西的手,顾西正在划卡按密码,就随手把左手塞给他。售货小姐隔柜台看着他们。 顾西看机子上显示pinok,抽掉卡,看向程琦,“让人家帮你把牌子摘了。” 程琦没反应,就是拽着她发愣。 顾西:“……” 那售货小姐拿了小剪刀,笑着替程琦去了牌子。 顾西递过去程琦早前的衣物,售货小姐放在台子上整理,定制衣物的名字露出来,比他们的品牌更加专业。她的动作一丝不苟,折好又加了一层白色的玻璃纸,把装衣服的袋子递向客人。 顾西被程琦拉着手,觉得他情绪不好,她柔声问,“怎么了?” 程琦不说话,此时他心里自责又悔恨,那排山倒海般的心酸,心疼,给他大错铸成无力挽回的痛苦。 以前也悔过,却没有这一刻这样觉得痛彻心扉。 “是刚刚我说的话吗?”她柔声勾头看他的脸,“我就是那么一说,我比你大,早就明白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那时候都没生气呢……何况现在。” 而后她觉得这地方也不适合说话,转身准备去拿过柜台上的袋子。 却见售货小姐一直看着他们,她也抱歉地笑笑。 那售货小姐双手把衣服袋子递给她,忽然小小声说,“littleboy?” 完全开玩笑的口气,顾西却靠上程琦,一本正经笑着更正,“leboyismyhusband。” 售货小姐愣了一下,随即笑容变得精彩而更加亲切。 程琦看向顾西,那眼神迸出的火花能醉人。 莫名其妙,他有种被“保护”“呵护”的感觉。 顾西拽着程琦,又给自己买了件差不多款式的,她站在程琦旁边,“开心点没,我们只看以后,不看以前。” 程琦心里又甜蜜又气他自己,但还是生气多一点。他希望能见到过去的自己,把自己打一顿。 顾西等了一会,不见他反应,叹气说,“算了,你自己调整一下。咱们去一楼吧,你看我脸上这个妆多漂亮,我看到人家今天给我用什么了,我下去也买点,以后和你出来我都打扮这么漂亮好不好?” 程琦亲她,“你什么样都好。” 顾西拉着他下楼,楼梯上人很少,她走到一个转角,停下来。 “我也有令我自己悔恨的事情。”她忽然说。 世间真正悔恨的事情,都是没有办法回头的。 顾西看向程琦,“小时候,有次我关门的时候没有看,夹了我外婆的手,她当时在和人说话,没注意把手放在门缝的位置……而我关了门。” 放在门缝被夹,真是听上去就疼。 顾西看着程琦说,“那就是悔恨,令人每每想起来,只能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这世上,谁没有办过让自己后悔不已的事情,谁没有失去过自己最爱的人。所以咱们能活着,今天还在一起,就什么都别想,懂吗?” 程琦抬手,把她揽进怀里,靠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 顾西挣脱他,抬脚,吻了下程琦的脸,“怪不得人家说你小男孩,你看你的样子,难过的都快要哭了,走吧,咱们下去买好吃的。” 下面的食品区世界知名。 程琦说,“你不是要买化妆品?” 顾西拉了拉身上的新衣服,美滋滋的,而后挽着程琦往楼下去,“我以为你没听到呢。当然要买,我要买多多的,都用你的钱。” 程琦左手拎着购物袋,右手被顾西挽着,如果时光能够定格,每一个她和他一起的瞬间,他都希望可以永远定格。 harrods的化妆品区很拥挤,柜台品牌多,顾西让程琦站在一边等,“我要试一会,你在这边听电话录音吧。”她掏出耳机来,踮脚塞进程琦的耳朵,“我在国内的时候,给你发过好多留言,你都还没听,都是珍贵的电话日记。” 程琦靠近,轻轻吻她,吻了额头,吻眼睛,还有向下的趋势。 顾西连忙躲开,笑着说,“这么多人,回家不会亲呀。” 程琦站着,她一个人去挑化妆品。 厚重的雕花门被推开,钱小乐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旁边站个中国人,准确是个男孩,很年轻,穿着黑色戴帽子的衣服,耳朵上一点白,戴着耳机呢。侧脸非常英俊,他多看了两眼,看那人低头在看手上的电话,嘴角噙着一点点笑意。 那表情很幸福,令“路人”也不由妒忌。钱小乐收回目光,他拿出一张纸,上面真的有他姐他妈要他买的东西。 他皱眉,烦躁地寻找着品牌。 “la……这什么玩意。”他英语不好,也没办法问人,刚刚不让朋友跟着,就是不想在那些人面前展示语言劣势。 顾西站在sisley的柜台前,刚刚点了全能乳液,旁边新款的香水,她拿起来闻了闻,觉得程琦应该不喜欢这种味道。 又换了一个,清香型。 钱小乐从她后方逛过来,一眼看到柜台旁的“中国女孩”,那女孩正在闻一支香水,她化了妆,睫毛特别长,从侧面看,脸白生生的,眉跟画一样,弯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几乎是飘着走了过去,惊喜万分地看着那女孩。 “喂——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第225章 夏听音 钱小乐从后面叫一声顾西,探头又看她,满脸中大奖却强装镇定的不可思议。 顾西侧侧身,听出他的声音连头也没回,右脚挪了一下,拿起另一瓶香水,顺便让售货员结账。 钱小乐眼里完全没有别人了,真是又惊又喜,这种惊喜,简直无法形容。 异国他乡,怎么样的概率和缘分他可以遇上她。 “保真!”他手抬起,轻轻点她的肩膀,“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他喜上眉梢,刚刚在咖啡馆他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又一想,不对,就是看错了。刚刚他看到那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这时候穿着黑色的。 戴帽子,运动装? 他视线往下,扫了一圈,就觉得怪异来。 程琦站在门口,耳机里传出顾西抱怨的声音,“……刚刚又去一个饭局,你看看,我现在每天都不用自己做饭,如果想出去,天天可以找到人请我,所以你别担心我没东西吃。——但我还是想以前在咱们家的时候……”他笑着抬头,望去顾西的方向。 隔着中间的大货架,他看到顾西半个人,她手里拿着支香水在闻。 耳边是电话留言她继续絮叨的声音,慢慢悠悠凌乱的抱怨,“我已经到家了……今天是八点。那地我真不知道能不能要,那是咱们俩的家,我心里别扭极了,不想用别人的钱给咱们买房子。总觉得不心安,不过……你应该一时半会听不到这留言。” 程琦抬头又望去顾西的方向。 隔着不到十米远,她长发披肩,头发又长又直,搭在肩膀上。衣服是黑色的,真真黑白分明,他觉得呼吸如同被人掐住般,痛苦而快乐。 爱的令他呼吸困难,爱的令他无可表达,爱的令他发现了陌生的自己。 一个人,怎么能够这么喜欢一个人?! ****** 钱小乐收回手指,只是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他还和做梦一样,声音飘着说,“别不理人,问你呢?” 售货小姐递过来机器,顾西把卡拿出来。 钱小乐手动了动,差点冲动地要替她付款,还好理智还在。 看着她按了密码,一瞬不瞬。 顾西没理他。 倒是售货员看他几眼。 钱小乐后知后觉,这样死盯着人家按密码是不对的。可他太高兴了,这想法也无法阻挡他少看一眼她。 “保真!保真!你一个人来的?”他左右看看,没有发现人,“你倒是说句话呀,怎么不理人?是不是和我一样太高兴了。” 顾西接过东西,看向他,神情无奈,“你怎么在这里?”她平淡地问。 大门旋转,又转进来一阵风,女士身上的香气浓郁,从程琦面前飘过。 他后退一步,皱眉屏息,耳边是顾西越发含糊的声音,“我又收了一批画,要不我回头就先拍现代艺术品去。民国瓷我都不敢动了,手上压了那么多,于自善看过……他连着叹了几口气,说了句话差点气死我。你知道他说什么……”她自言自语,“他奇怪地问我,为什么我不干脆开一家古玩店。他以为我傻呀,还不是怕我真的去开拍卖行!” 程琦笑起来,顾西虽然外行,但心思是很清楚的。古玩店的一个作用是还可以收东西,有进有出。拍卖行是生意,顾西要做,显然更对专业。 他们手上的民国瓷以后会越来越多,程琦早就和顾西说过,她喜欢怎么玩都可以。但她依旧一本正经,精心布局,好像一点都不想错。 他摘下耳机,心里甜腻的感觉浓的化不开,她想他比以前更成功,比以前更安全……他望向顾西的方向,他应该多多看她的。 但——她刚刚站的位置没人! 程琦向左挪了一步,斜角差更大,却发现那边还是没人。 他左右看看,向那边走过去。香水气无处不在,他几步走到sisley的专柜前,没人! 他又看去旁边,左右,都没有人。 正准备问导购小姐,收到一条短信,他一看, “遇上个熟人,等我甩掉等会给你打电话。” 程琦顿时沉下脸,什么人?还需要甩掉。他问了导购小姐。 segirl就是足够特征。人家准确就告知,跟个年轻中国男人走了。 程琦一丝犹豫没有,拨了顾西的号码,心里很着急,独在异乡,她的安全是首位。 响了两声,顾西就接了,她说,“我遇上钱小乐了,他说于自善他们都来这里看拍卖。我甩不掉他,你先回家,我等会就回去。” 程琦顿觉松了一口气,“……你在什么位置。” ****** 顾西站在商场侧面口,拿着电话,“我不想说,我一说你就来找我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挂断了。 顾西放下电话,转身来,好多米外,钱小乐一脸欢喜看着她。 顾西走过去说,“你说他们在哪一个拍行?最近大拍行都没有拍卖。” “酒店里办的预展。” 顾西说,“那走吧,我去看看。” 钱小乐简直迫不及待,周围看看,“怎么没有出租车?” 顾西:“……”这家伙以为是在国内的,满街出租想要就有。 钱小乐的注意力却已经完全到了她身上,“你今天化妆了,怎么化这么漂亮的装,穿个运动型的衣服?” 顾西诧异地看向他,管太宽了吧。 钱小乐说,“这种妆你应该穿裙子,你还戴假睫毛了,那和运动装非常违和,你不知道吗?” 顾西顿觉气闷,想和男朋友穿个情侣装关他什么事。撕下假睫毛,扔进垃圾桶,“这样行了吧。” 钱小乐心疼地看着她的眼皮,就那么硬生生扯下来,多疼呀,他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当然好看,什么样都好看,就是……我就是那么一说。”其实他是太高兴了口不择言。 顾西说,“你看看这满街的人,高的,矮的,胖的,还有黑人。你的审美观拜托开阔一些,你知道我们中国人的话里面,哪一句最恶毒吗?” “……恶毒?!”钱小乐完全被顾西的怒气压住,不敢回话。 可顾西不放过他,说道:“就是丑人多作怪!人家有多丑,喜欢多作怪,怎么打扮作怪都好,那是人家的自由!尊重别人就是,看得惯就看,看不惯就走人!评价别人的人最低级,有本事就管好自己。” 钱小乐早悔的肠子都青了,他追着顾西一连串的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没有说你不好看。” 顾西不理他,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赶忙拦下。 半小时后,她跟着钱小乐从黑色出租车上下来,顾西看了看酒店,对钱小乐说,“这拍行不大吧?” 钱小乐一路都不敢说话,现在终于等来一句,连忙乖乖说,“我不知道,等会得问自善。” 顾西往里走,预展在二楼。 心里有点内疚,她其实是故意发火的,不发火,赶不走这个家伙。 于自善拿着邀请函出来接他们,非常意外。 看着钱小乐,愣了好一会,笑出了声。 那笑容,顾西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傻人有傻福! 于自善走到她面前,“还真是没想到,他怎么碰上你的。” 顾西举起sisley的白色购物纸袋,于自善恍然大悟道,“他说去给他家亲戚带化妆品。” 顾西不欲多说,“你来看什么?” “进去看看。”于自善请她进,又低声问,“你刚刚一个人在逛街?” 顾西淡淡“嗯”了一声,没说那么多。 她不想程琦和这些人交集,一点都不想。 四面是一些明清风格的瓷器,顾西只能看大概,“你准备来拍东西?” “不是。”于自善说,“国内的拍卖也讲趋势,我们都受这边的影响,什么东西拍出了高价,国内就会有人想要,我们也得紧跟形势。” 顾西说,“原来是这样。” 汪睿他们一看钱小乐真把“顾保真”带来了,简直吓一跳。拉着钱小乐去一边盘问。 钱小乐惹了顾西不高兴,也不敢再缠着。 于自善趁机请顾西去旁边说话。 于自善说,“美国,英国,一年我们也得飞好多次,去年我来过那么多次,没有遇上过你一次。” 顾西想了想,说,“我也不常出来转,平时过来我都是周围旅行。” 于自善说,“我以为你过来是陪那位收古玩。” 顾西立时鄙视了一下自己的智商,就是,应该说来收古玩!怎么忘了。 可她也没办法,这会她满脑子都是程琦,她今天才在别人揶揄他“小男孩”的时候,说了句情话,转眼就把他一个人扔商场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有没有郁闷。 根本无法全副心思应付这种谈话。 她打醒精神说,“人家是忙人,我这边压了一大批民国瓷呢。” 于自善顿住,被她豪气的用词,“一批?”有人用批形容古玩的,他真的没见过。她那里已经不少了,他都看过。现在说一批,显然是更多。 “比你现在的还多?”他试探问。 顾西说,“之前我去你们拍行,拿的那东西,沉船据说打捞的时候,能运过来的时候都运来了,没运来的,当时就砸烂在了岸边。什么号的东西我就忘了,反正东西在这边一个人手上,家里成筐的堆着。有拍行已经接了货,剩下的一部分……”她看向于自善。 于自善心都抽紧了,“……对我,也不能说?” 顾西摇头,“也不是不能,实话说吧,人家挑剩下的就给了我。回头那些都要上大拍的,然后我的这些,就可以跟上。” 于自善紧张地问,“你的那些……还没运回去?到时候准备怎么办?” 顾西笑道,“送去你们拍行怎么样?” 于自善一瞬间在她脸上,看出被捉弄的痕迹。她应该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就算周围人都煽动要她自己开拍行,可她应该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思,她一直都想和自己合作。 他有些不明白,以她可以动用的资源和能力,自己开拍卖行其实也没什么的。 “你真的不准备自己开拍卖行?” 顾西说,“做生意讲究双赢,大家自己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才明智。”她说完,又靠近于自善,神秘道,“我手上的资源多,不和你抢生意。好不容易遇上,对了,我有个台湾大华证券的内.幕消息,你要不要?” 于自善差点被雷翻,台湾的消息她也有?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不玩股票,这消息你也别再乱给人了。” 顾西说,“我知道你不玩股票才说的。” 于自善:“……”她不是随便说的,她的后台深不可测,她是在警告他而已。 于自善有点委屈,他又没说什么? 钱小乐笑着走了过来,已经壮了胆,殷勤地对顾西说,“一会一块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顾西板着脸说,“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吃饭了。回头回到帝景城咱们再聚。”说完她就对于自善说,“是你送我吗?!” 于自善在钱小乐能杀人的目光中,终于明白了她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她要甩牛皮糖,还要对自己软硬兼施。 他怎么那么倒霉。 可是,“一批”古玩的好处已经扔在那里,于自善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我和顾小姐有事情要谈,正好送她的时候路上说。” 钱小乐惹了顾西不高兴,自然不敢跟着。 俩人从里面出来,于自善还没说话,顾西就拦了辆出租车,对他说,“谢谢你!我回去找秘书和你的秘书约,咱们到时候详谈。” 于自善:“……” 顾西的车扬长而去。 于自善站了一会,然后和自己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批那么多?” ******* 顾西看着表,这地方离她家不远,20分钟不到她就到家。 一开门,程琦的鞋在门口,随即就见他刚洗了手出来。 顾西扔下包跳过去抱他,“一个小时都没用,我回来的快吗?” 程琦把她扯下来。 顾西紧紧搂着他脖子,半点不松手,“我不是不想介绍你,可你想想我的难处。你这年龄要让人知道,外面人多坏,男人找个年轻的就没事。女人找个年轻的,就能被吐沫淹死。” 程琦皱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西晃着他的颈项,“我说真的——人心隔着肚皮。他们今天和我好,以后要是不好了,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抨击我的地方。你也不想人家说我,连未成年都不放过什么的,对不对。” 程琦被这恶毒的话说的无言以对。 顾西说,“就算咱们注册了,也管不住有些人的嘴,就算你开玩笑说不介意吃软饭,我也没兴趣真的找一个会吃软饭的男人。你想想以前。” 程琦当然更不想别人说顾西。他现在显小是真的,如果被人误会顾西包养男人。对待她的态度也会轻浮。 何况顾西一提“以前”他就心软,心里的火气就都没了。盯着顾西看了一会,拽下她,“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再敢把我扔在外头,我就不陪你逛街了。” “来我奖励亲一亲。”顾西笑着去往他脸上亲。 程琦扶着她的脸,拉开点距离,“等等!”他眯起眼,“你的眼睫毛呢?” 顾西:“……” 第226章 夏听音 酒店里 钱小乐无精打采,一瞬间好像回光返照过,人更蔫吧。 于自善很快的回来,令他们都知道,顾保真只是想甩掉钱小乐。 于自善说,“你说要来看预展,见她是意外,你调整一下情绪。”他转身准备去找熟人说话。 钱小乐拉住他,“那个……保真住在什么地方?” 于自善诧异,难道他还想上门去,他拇指抬了抬,门口方向,“你看我送她送到什么地方?——我送她到台阶下面而已。” 钱小乐说,“那你没听到她和出租司机说去什么地方?” 于自善反问他,“那你刚刚怎么没有跟上去?” 钱小乐郁闷道,“我惹她不高兴了,我不敢。” 于自善对汪睿说,“你们三个和他说。” 汪睿手搭上钱小乐的肩膀,低声说,“我看到简二万也来了,他上次让自善帮着看东西,自善说是假的,把他得罪死了。他这次来一定是想生事,你先收点心。” 钱小乐说,“那就是个傻逼,一千多万说买就买,他那贸易公司就算能上市,也经不住他这么败家。” 赵宣说,“不过附庸风雅,那事也不能怪他,他就是好个古玩。” 汪睿笑起来,“换成咱们,也许得上当,要不是自善见过真的,谁能知道那东西是假的?显微摄像仪都没用。” 一句话没说完,几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都穿的人模人样。走在中间的,还穿的礼服,带着领结。 看样子想要分外讲究,不过有点过。 汪睿说,“二万,你也来旅行?” 那男子被叫二万,自然不是真名,以前打麻将,他特别喜欢停夹章二万,有次和人打赌,胡了夹二万。 从此一战成名,人人都喊他二万。他挺喜欢这外号。一叫就叫了好些年。 他抬手摸了下脖子上的领结,说,“怎么你们也来凑热闹,准备买什么?”说话间他看去于自善的位置,“自善是不是带女朋友来了?” 一听这话,四个人警铃大作。 汪睿立刻笑着说,“什么女朋友?刚刚那女孩?那是他一个客户。” 钱小乐心里担心,他希望谁都不要注意顾保真,冷哼一声说,“有些人就是见女人走不动路,以前抢女人在牌桌上,现在准备到拍卖行了吗?” 这话很刻薄,但简二万没生气,笑了笑说,“看来关系不一般,怕我看上呀?” 汪睿连忙推开钱小乐,搭上简二万的肩膀说,“刚刚我们还在说,其实上次你也有不对,自善当时不知道东西是你的。咱们是熟人,你当时不应该让被人拿去给自善看。那人和自善没交情,自善自然实话实说。” 赵宣皱起眉头,这话说错了,那不就是说人家东西不对,人更不会办事吗? 果然就看简二万抬手扔下汪睿的手腕,说,“看你说的,东西本身会说话。我才入门正是交学费的时候。但交学费也得心甘情愿,我那东西,三位文博委员会的都说是真的。” 汪睿说,“那不是因为匀给你的那个,就是他们师弟。这行不就是这样……”他没说完就被赵宣一把拉开了。 甩到钱小乐身边。 赵宣板着脸,他家上市公司市值比简二万家的市值高,同是上市公司,也得分蓝筹和垃圾股。 他说,“打眼一个东西没什么,怕就怕因为打眼一个东西,就得说一万个慌去圆那一个,不想吃亏就只能忽悠下家。咱们好歹从小认识,你那东西到底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也不过一千多万,你当少买了两辆车,自善也不是故意的。他不是还和你说过,要请你吃饭?” 简二万笑了笑,“吃饭好呀,有空再吃。”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走了两步, 他身边跟的朋友说,“这人,都是关心则乱。” 简二万说,“查查那个女的是谁,让他们都这么护着。” 旁边一个说,“怎么说他们好。以前多硬气。今天一下说话软了,越在乎的东西,越不能多看一眼,还是玩古玩的呢。” 简二万想了想刚刚见过的女孩,还有于自善小心陪着,不由自主关切的态度,他冷笑道,“太在意的东西,就不由自己了。道理和做起来是两回事。回去就查,我倒看看是什么人,对了——之前在钱小乐的餐厅,你们不是听说过,他难为过一个女的?会不会是这个?” “这两件事,应该没联系吧。难为的一定是讨厌的。今天的这个,你问了一句,他们都紧张。” 简二万说,“这你不懂,钱小乐幼稚,他喜欢的女孩,一定是最想欺负的那个。从上学的时候就是,你见他难为过别的女人吗?你们去查,我觉得一定是一个人。” 大家纷纷想,最了解对方的通常都是仇人。果然没错! ******* 顾西在复活节后回到国内,把一批现代艺术品送到了于自善的拍卖行。 于自善看到这些现代画作的时候,相当意外。 顾西说,“一共20副,你猜到了?——那我省事了。” 于自善翻着看了看,都是还没有成名的年轻画家,他有些佩服,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顾西,“可以问问,这事情的周期大概是多久吗?” 顾西端着茶杯,掀盖子吹了吹,说:“七.八年吧。” 于自善倒吸一口凉气,分步骤炒作,七.八年! “是……你们公司自己的意思?” 顾西从茶杯上抬了抬眼皮,说,“我是跑腿的,也没有那么大能量。” 于自善转开目光,之前她随意说了句有大华证券的□□,他回来关注了一下,果然是真的,那边开了临时股东会,不欢迎被收购。她的确没这种能量,只能是那位。 她的这棵树可真够大的。 他说,“这些……是不是要配合外头一起造势?” 顾西说,“国外要展览的画我已经都运过去了,大概明年或者后年才会开画展,因为还有几个看上的画家没有碰面。” 比如方毕纯。 程琦说要自己接洽。 于自善说不出心里什么味,一瞬间,深不可测高不可攀的感觉都来了,他说,“这些人都是你去联系的?原来你这边还有大事在忙。” 顾西捧着热茶杯,笑道,“不是,我就是买了他们几张画,协议是别人出面和他们接洽的。我不懂也不管这些。” 于自善慢慢点了点头说,“这样我还稍稍平衡一点。” 顾西站起来,“那就交给你,你来安排吧。” 于自善说,“十月上怎么样?我们之前都是瓷器专场,现代艺术品——你多给我点时间,我好把以后的也安排好。” 顾西点头,“谢了。” 于自善苦笑,她就是和他做生意的样子。他说,“你才回来,给你接风吃个饭怎么样?” 顾西说,“改天,今天真不好意思,我约了潘厂长,他说有事找我,听上去还挺急。” 顾西往门口走,于自善跟着送她。照理说,他们的关系真的可以更近一步,当个好朋友总该是起码的。 于自善真是不甘心,咱们中国人做生意,人情是第一。不然为什么有好处给对方? 这顾西真是奇葩。她不要别人的好处,给别人好处也不求太多回报的样子。可这样不行,容易吃亏,这世道,没良心的人多。 他说,“回头五一我不在,要出去半个月。你五一放假有安排吗?” 顾西,“要忙这边房子的问题。对了,我把地款带回来了,等会准备自己和潘厂长清,钱小乐那里,七爷没要那份礼。” 于自善大为惊讶,第一反应是对方生气了,“是不是……钱叔太莽撞。” 顾西连忙摇头,“那是人家自主的房子,不想要,也是想舒服点。” 于自善愣愣说不出话。 顾西向外走,继续说,“麻烦你先和钱小乐说一声,你们是好朋友,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我就不和他去讲道理了。估计讲他也不明白。” 于自善心想,“那哪里是讲不讲道理的问题,就是钱小乐只想见她。不管是给钱退钱,能见她是第一位。所以她躲,扔给自己。” ****** 顾西来到餐厅。 潘厂长已经到了。 顾西脱着风衣说,“您早来了,让您等我真不好意思。” 潘厂长站了起来,神色戚戚地说:“我也是刚到,厂里有点事。” 顾西疑惑地看着他,衣服搭在椅子上,“怎么了?” 潘厂长坐下来,磕磕巴巴说,“……没什么,不过,你让我把款子给对方打回去,我现在没办法打,厂里账上没那么多钱。” 顾西顿时放下心来,“这是应该的,回头我就让财务打给你们,你们再退给他们就行。” “别!”潘厂长说,他神情尴尬,“还是你们自己直接打到对方账上的好。” 顾西一愣,不敢从公司账上过,“这是为什么?你们收了不应该收的款项,从你们公司退回去才是正常的呀。” 潘厂长为难地看着她,这种表情以前从没有过,他搓了搓手,说,“如果到我们公司账上,可就拿不走了。我们公司正在清盘。” 顾西:“……” 第227章 夏听音 顾西不太明白怎么一下就要清盘了。 她手里整理着围巾,也整理着思绪,不知道要不要细问,不过,潘厂长能说,想来也不怕她知道。 她把围巾搭在椅子后面,“怎么会搞到清盘这么严重?” 潘厂长说,“咱们先吃饭,吃着饭说。” 顾西点头,叫进来服务员,俩人点了菜。 俩人说着闲话等上菜。 潘厂长没有说自己厂子的事情,而是闲聊道,“你才从外头回来?见于自善没有?” 顾西想到于自善上次说他和潘厂长私下也有约,她点点头,“刚刚才见过,我们有合作关系。” 潘厂长说,“之前我和他吃过几次饭,他年纪轻轻有那么大一间拍卖行,不是普通人。” 这句话意有所指,不知是想说于自善有门路,还是想赞他有脑子,顾西说,“开拍卖行是挺不错,很安全,又很高效。”她看向潘厂长,“再要真的比,可比咱们卖饮料强。” 潘厂长大声笑起来,她用的“咱们买饮料”。真是听上去无比亲切,随即又感慨,“和你聊天不费劲。” 顾西说,“我也是,很喜欢和您聊天。” 潘厂长看着她问,“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24。”顾西说,“不过我早熟。” 潘厂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思通透,你知道我觉得你为人和年龄不相符。” 顾西笑着点头。 潘厂长说,“我孩子都没有这么喜欢和我聊天。”他喝了口茶,说道,“咱们这里做生意不容易。我接触之后,发现自善他们打交道的人还是不错,至少没有那么多推也推不掉的酒局。” 顾西喝着茶,“那好像是的,我和他没有那么熟。大家合作做生意罢了。” 潘厂长打量她两眼,“我的意思,你这年龄,应该多点和年轻朋友打交道。我就是接触下来,觉得自善的工作环境不错,人品也不错。” 顾西觉得这话怎么不对劲,一定是于自善和潘厂长暗示了什么。 作为一名女性,职场上保持距离是一种礼貌。她不想令别人误会,也不想因为没有处理好私人关系,就失去好不容易建立的合作关系。 就像潘厂长。她一直挺喜欢和他聊天,大家是同行业。但今天潘厂长就有点搞不清状况,有些人最容易犯这种错误,觉得关系一近,什么话都能说。 顾西连忙把话题扯回去,说,“您刚说要清盘,是真的吗?” 潘厂长点头,说闲话的轻松都没了,“是准备清盘,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之前不是说……”顾西这会担心自己数据有误,“不是说你们厂刚上了新设备?” “是……这设备的款子一直没有清完。我们是通过总公司联系贸易公司进的货,然后款子一直没有付。” 顾西立时感叹,哪一家贸易公司这么倒霉,这种款子也有人垫。 潘厂长笑看看她,“我知道你想什么,这事情你不懂,我们上面还有集团公司。这中间有点事,不方便和你说。” 顾西忙点头。 潘厂长又说,“不过就算背靠大树也经不住一直亏损。还有欠外头的钱,从你们去年八月拿地,到现在四月份,我们厂一直在亏损。实在是……” 顾西问,“那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门轻响,服务员来上菜,一碟碟菜肴放下,顾西看也没多看。等人出去了,她就望向潘厂长,等着人家说。她倒不是八卦,只是好奇怎么会折腾到清盘。 “没什么问题。就是东西卖不出去,总公司会议决定的,我也没办法。”潘厂长倒也坦白,“来,先吃饭。” 顾西跟着拿起筷子,说,“怎么会卖不出去呢。你们前期做市场调查的时候,没发现问题吗?” “那时候我不管事。”潘厂长说。 顾西想起来,他是后接手的,又一想,说不定他们领导班子换人,也有之前遗留的问题。 她微微皱眉。 潘厂长说,“我接手之后,想过做一些尝试。打破传统的消费思维,推出全新的创意。但问题是,心里想的非常好,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白花钱。” 顾西说,“做产品也带一些运气因素,有些东西莫名其妙火了,自己也想不到怎么那么招人喜欢。” “我们也做过很多市场调查,”潘厂长吃了两口菜,“结果都不错。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是产品开发前做的吗?” “对。” 顾西吃的很慢,产品开发之前,就是顺着消费者的选择思路来定产品路线。她吃了一会,又问,“你们的主要产品,主打的什么概念,广告在什么地方投放的。包装是什么形式?” 潘厂长看向她,“你还懂这些?” 顾西想了一秒,说道,“我在国外一家管理咨询公司实习过。” “管理咨询公司?”潘厂长来了兴趣,“新兴行业。” 顾西说,“……也不算新。”又一想,01年是挺新的。 “那你做的好吗?”潘厂长立刻问,“公司什么名字?” 顾西:“……”一时半会她还找不出合适的公司名来,说大不好,说小不知道现在那家开门没有。随口道,“一家小公司,刚刚起步。所以才能要我。” 潘厂长从这春秋笔法里听出玄机,就不再追问,心里微微失望。 刚刚还以为她真的干过,现在看来,也就是那么一说。 他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和你做的艺术品不一样。另外你不用担心,你的那块地手续齐全,已经是你们的。” 这顾西当然知道,听出潘厂长不想多说,她说,“那我回头让我们公司的财务把钱打给他们。”她想了想,“或者找个律师过去。” 潘厂长拿着筷子,愣了愣,“你这……一板一眼的,在咱们这儿这样做生意可不行。人家不高兴,以后不和你合作了。” 顾西说,“做生意而已,大家对彼此有用,才能长长久久。我又不是指望他们给我好处。” 潘厂长一想,叹气道,“……也对,通常弯腰的都是有求于人。” 顾西说,“其实我不应酬,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今年年底就要结婚了。” 潘厂长微微怔楞。 顾西说,“不熟的人我就没说,因为婚后我先生不在这边,我们两地。” 老公不在身边的女人是非多,也容易引得男人想入非非。 潘厂长一辈子见多这种事情,立时明白话后面的意思。略赞赏地看了看她,“明白了,那是应该保持距离,我以前以为你没有对象,担心你婚姻的问题。” 顾西笑了笑。 潘厂长听了这话,觉得俩人近了不少,也更觉得这女孩沉稳。她甚至不用自身优势,去和男人捞好处…… 一时间,他竟然又想和她聊聊工作的事情。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饮料,说,“这饮料可没有我们的好喝。” 顾西问,“你们有多少系列?” “现在主要就一个系列。”潘厂长放下那瓶子。 顾西看向他,“一个系列?”她不敢相信,“一个亿销售额都没有的企业,你们还搞聚焦?” 潘厂长被那轻描淡写一个亿的销售额震惊,他可不敢想这个数字,说道,“我们以前的汽水,就是一种,很畅销。聚焦才能做大呀,不是吗?和你那管理咨询公司教的不一样?” “也不是不一样。”顾西说,“聚焦也对,但是要看时期。现在的时代不同,消费者的选择也多。你们转行后,难道没有想过先试探一下?多做些品类,看大家现在都喜欢什么?” “试过,”潘厂长说,“当然试过。消费者都反应挺好的,我们才扩大的生产。” 顾西说,“消费者反应好,还是购买者反应好?” “不是一样吗?”潘厂长疑惑地看着她。 顾西愣住,“当然不一样,消费者是不掏钱的,通常都站着说话不腰疼。购买的,才是你们真正的群体。这两个群体的消费调查结果,通常都是背道而驰的。” 潘厂长还没听过这论调,一时不知道对不对,又觉得还是挺新鲜。说道,“看来你还真的懂一点。” 顾西:“成熟企业,在同行业占得份额多,可以聚焦产品。但现在不同了,每一个新品,都应该有自己的使命。有些是为了做形象,有些是为了给企业带来现金流。你看国外做大的品牌,也出低端线路,使命不同。” 潘厂长说,“那你说我们的产品到底是什么问题?” 顾西:“……” ****** 一个品牌的成功不是必然的。但如果说失败原因,那可以有千千万。 顾西怎么说得好别人为什么失败。她先关心自己的事情,回去后,找律师核实了一下他们那块地的问题,确定无误之后,连忙开始联系建筑公司。 这次是她自己找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开工后的第二天,她就被钱小乐在她公司堵住了。 钱小乐劈头盖脸就说,“你倒是实在,钱就那么退回去了?” 顾西坐在办公桌后面,喝了口茶,也没让秘书给钱小乐倒茶,她说,“五一呢,你们不是要出去,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款子的事情。”钱小乐自己推了椅子坐下,“我叔天天去我家,晚上去我餐厅。” 顾西靠向椅子,思量片刻,笑出了声。 给一亿的时候也许还是肉疼的。可是人家竟然不要,先前的那些没有坐实的忐忑,这下可变成实打实了。 她笑着摇头说,“我和他说的清楚,无功不受禄。那消息是我给的,能挣钱也是你们的运气。” “别。”钱小乐从包里往外掏,“我知道你说那是人家的自住房,所以不让送地。我叔叔说,那不行,我们商量了几天,自善说,除非你搞个专场我包了,不然这钱我没办法送出去。” 他说话掏出来一沓文件。 顾西看着桌上的一沓纸,下巴点了点,“那是什么?” 钱小乐推过去说,“我叔给了个第二方案,这是他们最近新买的几个地方,不是挣钱了嘛,所以在城中村搞了些地。你挑一块吧,虽然位置远了些,但是地方更大。” “不用了。”顾西一摊手,“人家不要,我也没办法。” “那送你!”钱小乐说,“人家想让你发财,你没有发,我叔说一早就给错人了,应该给你。你挑一块去当地主吧。” 顾西抬手捂住笑意,“于自善知道吗?” “就是他说的。”钱小乐说,“自善说你对地产很看好,还说他那次和你开玩笑,你给当真的,然后还给他分析以后的地产形势……” “好了好了!”顾西连忙打断他,坐起来拿过那纸,“我看看什么地段的。” “随便你挑。”钱小乐递给她。 顾西接过,翻了几页,而后拉开抽屉,找出地图。 钱小乐说,“果然对地产有兴趣,自备地图。” 顾西没理他,趴着量了一会,看向钱小乐说,“你叔什么价拿的地?” “你有兴趣?”钱小乐瞬间眉眼生辉。 顾西说,“他们什么价拿的地?” 钱小乐凑到她身边,“哪一块?” 顾西指了指,而后合上地图,说,“知不知道什么价,让他们公司转给我们可以吗?” 钱小乐看她搭在地图上的手指,指头又细又长,一秒钟走神了,说,“你要他求之不得,你留着吧。我叔才不要你的钱,何况你也没那么多钱。” 顾西:“……” 这块,她还真的想要。 方毕纯的博物馆用地,在里面。 一瞬间,顾西的心情很复杂,这些东西一点点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令她觉得巧合而不安。方毕纯的那地方是程琦的地,她一早就知道。 她手压在地图上,这一瞬间,她竟然有些不想要这地的感觉。 她希望这次有些不同。 电话在桌上响起,她看了号码,然后接了,“喂——”听了几句,她走到床边,躲开钱小乐的监视。过了阵,她低声说,“好,那晚餐时候见,上次碰面的餐厅就行。” 钱小乐一秒钟打翻了醋瓶子,“你明明知道我来约你是要请你吃饭。” 顾西站在窗口说,“潘厂长的厂子要清盘,他请我去看看,到底他们厂子的问题在什么地方,几百个职工要失业了,你吃饭重要,还是他的问题重要?” 钱小乐后退一步,意外地看着她,“除了搞地产,你还懂经营?” 顾西走到衣架那里去拿外套,摘下外套,她一边穿一边说,“我唯一不懂的,就是你这种年轻男孩子心里想什么。” 钱小乐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他的身份证和真实年龄不同,他比她小,原来她已经感觉出来了。那不知道他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 其实……其实……媳妇姐也不错~~ 第228章 夏听音 已经停产,厂里冷冷清清。 顾西跟在潘厂长后面,后面跟着钱小乐。 潘厂长说,“那天咱俩聊过之后,回去我一直在想,曾经市场几乎都被我们占领,那时候,人人都喝我们的东西,怎么后来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也无力回天。我实在是不甘心。” 顾西淡声说,“以前只要东西好,就不愁卖。但现在,除了产品,更重要的是渠道和终端。我看了你们的生产线,完全没有问题。” 潘厂长说,“那你的意思是在外头,我们的销售渠道上?” “不是。”顾西拿了支塑料瓶,圆滚滚的瓶子,是最普通的饮料包装样式,她说,“我的意思是,产品除了质量,还有包装。你们的质量过关,可是包装没体现优势。” 潘厂长看着那瓶子,恍然记起当初在总公司原厂长说过的雄心壮志,满都是成功在望的兴奋感。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一次次亏损中,那幸福感都没有了,变成了疲惫。 他转身往前走,“你去我们销售部看看吧。” 顾西从他脸上看出落寞来,那从云端慢慢跌落谷底的感觉她理解,一下子成功,再摔下,也许很意外。但从高处慢慢跌下,这时间漫长的就足够自己体会消化。 可她还是不明白,这厂挺大的,饮料产品的生产线也没有多贵,就算他们清了生产线的钱,清算了拖欠员工的工资,外头的欠账。也不该搞到清盘。 而且现在要清盘,还因为倒欠外头太多账。 这绝对是开玩笑,顾西觉得,只是卖给她的地,就一个亿。这么个厂子,要欠账达到那个数额,在她看来是不可能的。 除非有贪污公款或者其它问题。不然这么个公司,要欠那么多账目,也是天方夜谭。 顾西心里盘算着可能的黑.幕,衣袖被人扯住,她循着方向看去,对上钱小乐。 思路被打断,她皱眉道,“干什么?” 钱小乐收回手,小声说,“这和你又没有关系,你的地已经盖上房了。你还管他们这事干什么?” 顾西说,“和你也没关系,你跟过来做什么?” 钱小乐被说没词了,他是追她硬要来的。 但她说过有男朋友,他也不能追太狠。就说,“我跟过来看看,你本事挺大的,我学习学习。” 顾西不理他,走快两步,跟上潘厂长。顾西觉得,能够帮助别人,哪怕是最后,给出一个自己的意见。也许未必对,但她希望以后他们会更成功。 他们来到销售部,好多台电脑。 顾西有些诧异,“你们这是销售部?” 潘厂长说,“我给你说了,我们真的与时俱进,以后电商一定会火。其实我那天也没有和你说详细,我们有研发部。还是准备搞新品,以后同类型产品多了,我们也可以做成o2o,你在美国待过,一定也知道o2o,那就是美国过来的概念,线上线下,电子商务。” “o2o”顾西心情复杂,“你们还想搞实体店?” “那当然。做大了,有品牌实体店才像样。” 这想法……真的挺敢想的。顾西站在门口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卖饮料的,你们还要搞实体店?” “当然不是只销售饮料。”潘厂长说,“我们的网上商城,我们也销别家的东西。” 顾西这下算是明白了。 她说,“你们这个产品……当然,电商以后是会很火。但是,你们公司这样,物流,仓储,电商和你们本身的行业其实是两个行业……” 她不说了,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倒闭了。 还想开实体店,开实体店更麻烦,选址,品牌选择,甚至装修促销…… 真是想的太好太美妙。这样的折腾,倒闭是必然的,不倒闭才是奇迹呢。 潘厂长感慨说,“实体业以后会萎缩,我们也是未雨筹谋。电商是新兴行当。” 顾西说,“那你们为什么没有转型成功。”她为自己“委婉”的措辞稍稍雀跃。 潘厂长意味深长看向她,“如果我们能有更充足的资金支持,再坚持坚持,一定可以成功。” 钱小乐“蹭——”一下看向潘厂长。 顾西笑起来,原来潘厂长请她来,是想她接手这烂摊子。 顾西笑着摇头,“我也不和您客气,这行业我不想干。”这两年里,真是每天都是不费力就能收钱的买卖,她不想再和以前那么辛苦了。 钱小乐说,“电商是不错,赵宣他们还想搞,不过人家准备弄的,都是资金后台厉害的。他家有上市公司都不敢轻易尝试。” 潘厂长说,“综合电商,以后会成为大趋势,大家都会习惯网购。我们公司的产品有自己稳定的市场份额,成功只是时机问题。” 他看着顾西,“厂里那么多员工,厂长没了,他们就都下岗了。” 顾西说,“电商和你们这个行业不同。如果做电商,你们就是想一件事,——如何用产品本身取得盈利。但是你们做饮品,可以更简单一些,融入更多的个人追求。就像我一个朋友,她只想做出人人都放心喝的饮料,和人人都放心喝的水。不去想毛利,不去想给别人留多少利润空间。” 潘厂长说,“你说的这些我懂。” 顾西摇头,“你不懂!”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潘厂长愣住,连钱小乐也是。太不给面子了。 顾西说,“其实很多人,并不在意多花一点点钱,只要能买到合心意的东西,可以一直用,只要东西好,她们甘愿自己多花点。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些人钱花到了,却买不到合乎那价格的东西。你们要转型,也是觉得做饮料不如做电商的利润空间大而已。” 钱小乐佩服地看着她,真是又敢说,又说的很有道理。 和他开食府的理念简直一模一样。 潘厂长苦笑,随即长长叹了口气,“上次和你聊过生产有机饮品的事情,就觉得你很有自己的想法。果然没错。这个品牌……” 他看着顾西,“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 会客室,墙上是黑白的照片。 潘厂长说,“你看,50年的时候,我们建厂。你看看这照片上的小孩子,这是我们厂的职工,他小时候喝我们的东西,现在都长大了。在我们厂上班。不是我一定要搞电商,而是我们救不活这个品牌。没有办法,我们讲情怀,更要讲生存。” 顾西有些动容。 潘厂长走了一步说,“你再看这一副,这是80年的一张大合照,你看这平凡无奇的一瓶汽水,曾经养活了我们厂几代人。这些人,后排的那些都是当初新进场的职工。现在都50多岁。厂子要关门,我觉得最对不起的是他们。” 他看向顾西,恳切的语气说,“我是个没本事的厂长,都说走快一步是先行者,走快十步,注定还只能是失败者。” 顾西不忍心,连忙安慰说,“您也不是失败者,只是就算方向对,不熟悉的行业也有风险。” “厂长——”会客室门口多了位50多岁的男人,他说,“库房里出点事,杜厂长请您去看看。”这人说话的语气很自由,没有对厂长说话刻意的恭敬,但却令人听着很家常舒服。 潘厂长对顾西说,“杜厂长是我们的副厂长,他处理不了,我去看看。”说完又指了指门口的人,“他就是照片上那个小子,你看看,现在都这年纪了。” 顾西对人家点了点头。 就见那俩人往外走。她远远听着, 潘厂长说,“又怎么了?让你们清算东西,不会连数都数不清?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就不找您了,是多了。我们怕是之前发错了货,你去看看。” “保真!”钱小乐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你可别心软。这是一个局你知道吧?” 顾西后退一步,看着他。 钱小乐拇指点了点后头,“这姓潘的,知道你有本事有门路,这厂子卖不出一个亿,他知道你正好有这个钱。这是在算计你。” 顾西微微侧头,露出笑意,慢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叔认识副厂长你怎么忘了?” 顾西点了点头。 钱小乐说,“不然我怎么要跟着你过来。他们当然不想厂子关门,员工可怜是真的,不过你没必要摊这个麻烦。做这个又累又不挣钱。你现在多舒服,随便几句话,大家争着对你好。” 顾西觉得这话还真是实在,她说,“可你也不能说他就是算计我。我的钱还给你叔了,我现在又没有钱。” “要钱做什么,你有关系呀。”钱小乐说,“你想想,我们能帮你清账,证明我们在乎你。你随便几句话,凑出来一亿不就是张张口的事,他当然找你。除了找你,他找外商都没这么省事。” 顾西噗嗤给笑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能量这么大。 她转身,看向墙面上的黑白照片,“至少对这个厂里的职工而言,这产品,凝结着他们的情节。是他们厂文化的一部分。或者有更深层次的,我还理解不了的情义在里面。” 钱小乐听她语气像是要动摇,压低声音说,“你别心软,甚至刚刚来那个人,一定都是安排的。故意在你这里用感情牌。” 顾西微微侧头,看他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怅然地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又时候就是不忍心。对我是一个选择,对他们,却是一个生计。”顾西转身往外走,潘厂长和她来往多,这次还真是蛇打七寸。 这一刻,她对自己有了新的认知。 ******* 一周后 顾西刚刚洗了澡,电话响起,她接了,坐在酒店的书桌前,镜子里照出自己。 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在做什么?” 顾西向后看了一眼,床上堆满了衣服,旅行箱放在旁边,她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许生气。” “生气?”程琦的语气充满惊奇,“你还能做出令我生气的事情。” 顾西说,“下个月,嗯,也就是六月,我不去伦敦和你碰面了。——嗯,七月也不去。” “嗯?”程琦的声音提了上去,“……为什么?我要不高兴了。” 顾西笑,低下头,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就容光焕发起来,她说,“程琦,我买了一间公司。是一间二战后成立的公司,历史悠久。我们的经典品牌长盛不衰,不止养活了三代人,更是很多人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又有文化,更有内涵。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有这种荣幸,可以接手这种公司。带给我巨大的使命感。” 程琦带笑的声音传来,“……这是你精心挑选的文化包装?用我听的懂的语言,再说一遍。” 顾西翻了个白眼说,“……好吧,是一家1950年成立的汽水厂。就是咱们买地的厂子,他们经营不下去,我心软,他们就硬塞给我了。” 对面空了一会,而后程琦爆笑起来,他捂着听筒,顾西也能听到。 她晃了晃电话线,说,“不许笑。——上次我和你说,应该多花点时间引导自己,现在我觉得,也许我就是喜欢帮人。 以前帮戴邵东,汤念聪,是因为从心底我并不抵触。而且我觉得有种顺理成章,不觉得勉强的事情,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你说对吗?” “可你哪里有钱?” 顾西心甜,他总是替她想的最实际。 “不用钱。”顾西说,“这次潘厂长给了诚意,他们总公司给我两年时间,款子我们半年之后再分批给。我只用负责把他们现在外头的债务清理了就行。” “外债多少?——要我寄钱给你吗?” “不用。我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会处理掉,他们摊子铺的太大,还想搞电商。”顾西伶牙俐齿,很快把大概情况说了。 “我快刀斩乱麻,外债钱不够,钟童生会垫付一部分。” 程琦注意到她用的措辞,“垫付?那就是不用还的?” 顾西讪笑,“大家是朋友。” 程琦感叹道,“程太太,现在大家捧着钱投递无门追捧你,竟然令我想到一个人。” 顾西一愣,转身笑倒在床上。 程琦变成琦爷的时候,可不是很多人捧着钱想认识他,但投递无门。 她笑的肚子疼,忍下来,又说,“我明天就出差,去各个市场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的东西不差,我既然接手,就给他办好。” 程琦说,“结婚前能做好就行。” 顾西想到上次婚前她也这么忙,连忙说,“这次不同……”她坐起来,顺手拉过一条裙子,叠着说,“我想结婚前做件好事,也算给咱们俩积攒点福气,你说是不是好?” “……当然好!”程琦说,“你喜欢帮助人,我以前就知道。” 顾西露出甜甜的笑。 程琦说,“——就是别太累。” 顾西把裙子叠好放在一侧,“不会的,我跑一下市场,也正好看看现在这个时代,以后面的眼光看有什么不同。我觉得很有趣,还有点兴奋。” “谁和你去?” “我们副总。小东同志。” 程琦说,“那就好。” “对了。”顾西放下衣服拿上电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咱们后期的工程怎么办?这边盖房我有设计师跟进,绝对没问题。可是咱们后期,你以前装的那些独立声控,门禁系统,还有红外传感,面部识别软件,甚至除尘的那些。怎么办?” 程琦说,“那个让外国人来做怎么样?这样回头他们走了,咱们的房子细节就没人知道。” “这样好!”顾西说,“那你联系了吗?知道找谁?” “这个交给我,明天打电话告诉你。” 顾西放下心来,又说,“记得一定要在9月之前能完工的。不然可耽误咱们结婚。” “好。”程琦笑着答。 顾西说,“那我开着免提和你说话,我明天走,今晚钱小乐他们说要给我践行。” “践行?” 顾西把手机放在桌上,脱了睡衣,套上件裙子说,“其实是……接风一起,上次我回来,他们一直约我吃饭没约上。” “……你可,真忙呀。” 顾西艰难拉上拉链,一本正经说:“那当然,我有一家1950年就成立的企业,上千号员工等我照顾,我当然忙了。” 对面的,“……” ******* 顾西从酒店出来,于自善的车停在外头,她一眼就看到。 于自善推开车门下来,走到副驾驶给她开门,“顾总,今天一定得喝酒,你做好心理准备。” 顾西说,“庆祝我们公司?躲不过的事。不过潘厂长过来,让他和你们喝。” “原来你早有准备。” 于自善笑着上车,车拐出去,不多时到了千雍居。 钱小乐亲自迎出来,后面跟着他的经理。 谁见顾西都没有刘经理殷勤,他说,“顾小姐,最近我们出了几种小点都非常不错,我知道你要来,特别让他们提前准备上。等会你试试。” “谢谢,你客气了。” 钱小乐和于自善走在后头,瞪了刘经理两眼。 恨恨地说,“保真不懂事,刘经理跟着她一起,怎么也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抢老板的风头。” 于自善笑着说,“保真就是不爱客气。这样的人,其实才牢靠。别看没交情,可你要有事,愿意托付给她吗?” 钱小乐一想,她虽然好像挺不爱凑热闹,可如果有事求她,或者找她帮忙。 却是个可靠的!——她人品在那里。 不爱说是非,人也简单可信。 他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好像忽然透过现象,看到了顾保真吸引他的本质。 他有了短暂甜蜜的心事,就走的有点心不在焉。 走廊上,对面人路过,他都没看到。 于自善打了招呼,发现钱小乐还在愣神,对那人说,“你们也来了,等会我去你们包间坐。” 那人微笑点头,转身推开包间门,里面全是衣冠楚楚几个年轻男人。 合上门,对着主位他说道,“二万,你今天可是来对了。刚刚走廊上,我看到钱小乐,于自善也在。前面刘经理陪着‘那个’女的,神态毕恭毕敬。” 简二万放下杯子说,“她给过刘经理东西,见她殷勤是正常的。” “二万你查出来了?”旁边的立刻兴奋,他们都是上次在场的。 简二万略不耐地皱了皱眉头,他说,“不是说正事吗?闲话回头说。” 红白喜事,被请来的,作为最有头脸的人物,他此时不想说私事。 第229章 夏听音 雅间里 一张红色“炸弹”放在桌上,简二万面前。 “虽然熟,规矩不能少。”发帖子的坐在简二万左侧,“到时候大家早点到。” 大家都笑着接过喜帖。 门轻响,喊了进。 刘经理站在门口推着门,钱小乐和于自善一前一后进来。 简二万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来,这俩人可不轻易和人攀关系,只有那么一点疙瘩,最近一个劲想和自己冰释前嫌。 真是…… ——他都不知说他们什么好。 真想对他们大喊一声,玩古玩的规矩忘了。越喜欢的越不能多看! 要装着不在乎呀! 算了,他一瞬间觉出点同情的疲惫,手轻抬,示意他们 “坐。” ******* 顾西的手机响起,她看到号码,站了起来,一桌子人,潘厂长,钱叔,钟童生,赵宣几个,九不搭八的人全在。 都贺她多了间厂子。 顾西拿着电话说,“你们继续,我去接个电话。” 她走的极快,来到上次和钱小乐说话的地方,那个小厅,鱼还在那鱼缸里晃悠,来来去去。她接了电话,站在鱼缸旁边看着那呆呆的鱼。 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刚刚打了电话,那边的公司可以过去给咱们装,和咱们家以前一模一样的,就是八月下旬他们才能抽出时间。” “怎么这么久?要安排出差提前两个月?”一说完,顾西又想,这种公司都有工作安排。两个月其实也不算久。 “那八月下旬来,什么时候可以完工?”她手指点了点鱼缸,里面的鱼游了过来。 “九月上旬。”程琦答。 顾西弯腰看着那鱼,柔声说,“那能来得及吗?咱们排期的日子是15号。” “应该可以,20多天足够。——你要是不放心,要不我换一家。” 顾西站起来,“以后国内收的古玩都放这边,咱们又总不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和以前一样就好。安心。” “好,都听你的。”程琦在对面柔柔地答她,无尽的宠爱之意,都在这一声中。 一瞬间,竟然令顾西想到第一次她听到他说话,她把手贴在鱼缸上,觉得自己手心特别热,她刚刚喝了一杯白酒。这会觉得有点飘飘然,心也高兴的像是要飞起来。 “程琦……”她低低地叫他,“我觉得特别开心,今天……特别特别开心,刚刚我还在想,有什么愿望吗?然后我想了一阵,觉得其实没有,因为我想要的都快要实现了。两件事,你猜是哪两件?” “一件是结婚,一件是你现在的厂子?”程琦的声音柔情带笑。 “嗯……”顾西的脸也觉得烧,她抬手,手背贴在脸上说,“咱们可以结婚我开心,我还有喜欢的事情做,简直是锦上添花。我刚刚还和潘厂长喝了杯白酒呢。” “我也为你高兴。”程琦说,“你不常喝酒,注意安全,等会谁送你回去?” “放心,小东也在,他开车。” “那就好。”程琦说,“那你去吃饭吧,回头我再打给你。” 顾西依依不舍地,又喃喃嘟囔了几句,挂了电话。握着电话,却觉得时光一下变得漫长。平时也不觉得,好像一年年她都是一个人。可每次和程琦打过电话,或是见过他,她就会觉一个人的日子变得艰难。 一转身,却发现厅门口站着个人,正望着她。 顾西一秒钟扫描记忆,不认识!出于礼貌,她点头对人家笑了笑,往自己包间去。 正遇上苏小东迎面过来,“钱小老板回来了,正找你,他要来,我就抢着来了。” 顾西笑着没说话。 苏小东跟着顾西走,觉得背后有目光追随,回头一看,果然那男人还在追着顾西看,他低声问,“认识?” 顾西走的快,想着人家听不到了,说,“不认识。” “他一直在看你。” 顾西说,“对了个脸,我就笑了一下,他没对我笑,大概觉得过意不去。” 苏小东说,“不认识你对他笑什么?” 顾西说,“对上脸了笑一笑是个礼貌,不一定要认识。国外不认识的人,见面还问好呢。” 苏小东说,“这我不信,街上那么多人,不认识都问好,那还不把人累死。不累死也当神经病了。” 顾西停下脚步,站在包间门口,这一瞬她发现,有些东西,根本没办法解释。她说,“在你家门口,你遇上了对上脸的人,应当出于礼貌笑一笑。在咱们公司范围内,你遇上了迎面而来的,也应该笑。纵然在这里,这是在熟人的餐厅,你是老板的朋友,遇上了客人……不同的情况你得灵活处理。算了……”她就是这个命,她认了。 笑着推开门进了包间,一股热闹喜气扑面而来。 ****** 鱼还在鱼缸里畅快地游来游去。 简二万站在那里,想到刚刚见过的人,他是出来上洗手间的,没想到还能遇上。钱小乐和于自善对这女孩的态度,他大概了解出一二来。 她给过这边刘经理一个东西。 然后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钱小乐,俩人还实实在在地闹过一场。 他想到这里就笑起来,还真让他猜对了。 钱小乐喜欢她,喜欢到捧着钱,听说都送不出去。 不过倒是于自善给她买了辆车。 真……有意思。 还有消息没过来,单凭于自善和钱小乐都对她这么好,简直着魔了一样,就够有意思的。 ******* 包间里 于自善和钱叔连着喝了两杯,上次那点事,大家也掀了过去。 于自善在顾西旁边坐,他坐下,笑着说,“真不行,我喝酒不行。这么高兴的时候,我都喝不下三杯。” “你这是罚的酒,来,我再敬你一杯。” 钱小乐端着酒杯对他笑。 于自善抬手,“顾西明天早上早走,你喝多了,晚上怎么跟她车送人。” 顾西佩服地看向他,“拿我挡酒?” 于自善拱拱手,“你放心去,十月那场预展我都安排好了。还有你手上那些民国瓷。”他忽然看向桌上的人,“保真手上真的有好东西,价值连城的没,但具有观赏性和艺术性的东西很多。” 大家一愣,都笑起来。 只有观赏性和艺术性,没有说市场价值,其实就是不怎么值钱。 顾西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上几年你们看,没下手的一准后悔。” “我以为这时候最适合炒地产。”钱叔说,“咱们熟之前,我真的以为错过地产这班车,以后会后悔。” 于自善说,“都差不多,从国际市场可以看出,以后大家生活水平上去,地产水涨船高。艺术品也一样。” 大家顿时开始交换消息,聊地产,股票期货,甚至顾西十月那场预展,上墙的投资品。 聊了一会,钟童生忽然感慨地说,“还是资本市场机会更多一些。” 一句话,大家都望向他。他今晚一直陪坐,存在感很低。不过这一刻,他一句可顶别人好多句,这个人,真是现在令人看见就五味杂陈。 桌上每个人都这样想,角度不同,但体会的感觉大同小异。 在于自善看来,钟童生原本就是做艺术品也做投资,真是祖上烧高香认识了顾西。现在早慢悠悠的身价不菲。他知道,年底钟童生也要开拍卖行,不过不在帝景城。 在其他人看来,也差不多。 只有钟童生自己知道,他和顾西始终保持一种默契的平衡关系,他从不过分大手笔获利,所以顾西给他一些别人根本不知道的消息。 这一桌子人,只有他和顾西的合作关系最牢靠。 所以只说了一句话,就引得有些人心生嫉妒,有些人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 晚上送顾西回去的,大家都喝了酒,顾西坐她副总的车顺理成章。 顾西的车停在酒店外,她下来,看到于自善从后面一辆车下来,她立在酒店门口,于自善走到她面前说,“我刚刚路上在想,钟童生故意说那样的话,是不是想说给谁听?” 顾西笑道,“今晚这么开心,你会不会是想多了?” 于自善摇头,“想递话给钱小乐,必须更直白一点。” 顾西微微侧头,很感兴趣地看着他,“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于自善说,“不过我猜钱叔能琢磨出味道来。你只给过他一次消息,弄的那么不好。可却一直在给钟童生消息,你们之间现在已经形成良性合作关系。我猜过了今晚,每个人都可以看出来。” 顾西笑着摇头,“你们都是做大生意的,投资地产,投资艺术品,投资证券期货。我一个卖饮料的,能有荣幸让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你想太多了。” 于自善看了眼旁边的酒店,“你就准备一直住这儿?”话锋一转,他又说,“住这儿也好,以后房子一准一套一套的收。” 顾西今晚喝酒,人就没那么严肃,手背挡住嘴笑起来,“承您贵言。” 于自善的视线被她的双眼吸引,盈盈璀璨,她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被挡着嘴,她那双眼被聚焦,这样笑着可真漂亮,真是被望着都能忘词。 他挪开目光,顿了顿才说,“对了,还有件事我和你说两句。” 远远的,钱小乐的车过来,他踢着前面的椅子,“开这么慢,于自善都到了,快点。” 司机心里嘀咕,还不是他要回去拿东西,嘴上说,“你要送东西,等会直接送到她房间不是更好。” 钱小乐一想,“有道理。”手搭在旁边的箱子上,“这么多东西,送到她房间她也可以慢慢挑。” 司机不说话,知道多说也没用,那一箱子都是药,见过这样给人送药的,不是咒人家生病吗? 钱小乐却自言自语地说,“五月去,八月才回来。她一定不会记得带药,万一水土不服可怎么办?这么多也不知道够不够。不行,咱们还是得过去,这自善都说了多久了。” ******* 钱小乐神情专注,一点没发现,在他后面不远处,路边还停着几辆车。 “果然是……”后座一个捂着嘴都要爆笑出声了,“两个抢一个。真的是于自善和钱小乐!” 他望向旁边的人。 简二万带着笑意,透过车前窗,也看的一清二楚,他说,“这件事比你们想的还有意思。” 副驾驶的说,“长的是不错,可也不至于这样吧,好像八辈子没有见过女人。我怎么觉得有点丢脸。”他回头来说,“好歹也是认识的熟人,他们这样也太不争气了。” “那一定是有咱们不知道的。你看问题别看表面。”简二万皱眉,觉得副驾驶的不会说话,他们现在在跟踪,你看不上他们,那咱们这算是什么? 旁边的瞅出来他不高兴,问道,“那他们三个到底怎么回事?”他看着简二万,“你不觉得这事不对吗?” 简二万当然知道不对,但他不知道原因,说道,“明天下班后你们到我公司,负责调查的人送消息来,咱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车缓缓向前开去,大家都看着酒店楼下的两男一女,钱小乐手里一个大箱子,女孩捂着嘴一个劲摇头,于自善满脸无奈…… “一个送地送钱,一个送车。她到底和谁好?” 简二万觉得真是活久见,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一个特有文化,一个特没文化,竟然会同时欣赏一个女人,这特么绝对是年度不可思议事件排名第一。 她凭什么? 第230章 夏听音 顾西上了楼,把一箱子药放在桌上。 手机就响了。 她接了电话,程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已经到了吗?” “到了,刚刚发短信给你之后不久其实都到了,和于自善他们在楼下说了几句话,你打来的很是时候。” 她看了下时间,她这里晚上,程琦那儿应该还是白天。 她说,“你在干什么?” 程琦说,“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研究所,我今天想过去看看。” 顾西翻着桌上的日历,现在是五月中,这个月她和程琦不见面,程琦就有很多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她手支着脑袋,看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哈欠说,“你这个月好幸福,不用照顾女朋友。” 程琦在对面笑起来,“累了是不是?那你早点睡,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挂上电话,程琦看向对面刚刚推门进来的程进,和颜悦色道,“怎么了,阿进。” 程进迟疑地关上门,偷摸打量了一下程琦的脸色,那坐在桌后的人,目光包容。他略略心安,他走过去说,“哥——我,我……有点事和你说。” 程琦靠近椅子里,笑起来,“你来找我,当然是有事。你坐……”他指着对面的皮椅子,“坐下慢慢说。” 程进忐忑地坐下,他这个哥哥现在一会对他亲的不行,一会又对他冷眉冷眼,他实在非常搞不清状况。 “怎么了?”程琦问,右手拉开抽屉,顺手拿出支票本来,“要用钱?” 程进一看程琦拿了笔,随时都准备给他钱的样子,这才是亲人间的关心,总怕自己没钱。他眼眶一红,就难过道,“哥,你前几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程琦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什么话?” 程进抬眸看他一眼,“你不记得了?” 程琦转了下椅子,左侧远处有窗,面向光,背后影出一片阴影。 程进看着,看着,呆了呆。 有明就有暗,他就像有两个哥哥,一个亲切疼爱他,一个防备警惕他。而此时这个,显然是那个亲切疼爱他的。他也喜欢这个哥哥,这个哥哥,只是这样不言不语坐着,程进就觉得自己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说,“你和我说,你给我十天时间,让我再把那个名字想起来。” 程琦转头来看着他,“顾西?” 程进“蹭——”一下眼睛冒出光来,“哥,你知道?” “当然。”程琦点头,“我不是和你交代过,任何时候都不要再提这个名字,对着我也不可以。” “可刚刚是你说的。”程进缩进椅子里。 程琦盯着他看,心里叹息,这样不行,阿进见过顾西,他这里,始终是突破口。“自己”一但掌握主动,一定会从这里下手。 程琦站起来,转身抽过椅子上的外套,“阿进,我要出去,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程进站了起来。 ******* 白色的建筑物,看不出套路的外观,按了电子锁进到里面,温度却很高,有种热带丛林的湿热。 程琦说,“这里是一个实验室。” “什么实验室?” “多功能的。”程琦手指指向远处,“那边都是热带植物,药材居多。” 程进走过去,看到一丛丛宽大的绿叶下,有黝黑的木头露出来,光滑厚重,“那是什么?”程进问。 程琦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说,“只是块木头。” 程琦往前去。 程进跟上他的脚步,心里有点惶惶的害怕,“那木头怎么看着有点吓人。” “就是一块木头而已!”程琦又说。 小路快到尽头,前面的玻璃门开了,一年金发年轻女孩站在那里,给他们扶着门,“。” “。” 程琦走了进去,程进跟上。 这是一间很大的研究所,里面全都光鲜整洁,却看不出具体研究什么。 那女孩在前面带路,程琦走在前面,看出来对这地方很熟悉。程进追着问,“哥……这里做什么研究?” 程琦扭头看他,停下,伸手拉住程进的手说,“有关顾西的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见过她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里有医生可以帮我们。” 程进茫然地看着他。 程琦说,“只是聊天,非常小的事情。回头到家,无论别人,或者是我再怎么问你,你也不会记得见过顾西了。” 程进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女护士已经推开前方的房门,对他们说,“?” ******* 程琦推开玻璃门,外面的阔叶植物带着热浪扑面而来,他抬手掀开绿叶,走了两步,拿出手机。 铃声一直在响。 他按了接听,“怎么还没有睡?” 对面顾西的声音传来,“睡了……可是我又醒了,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阿进。” 程琦的心狠狠一揪,“梦到他什么?” 顾西说,“没什么,就是梦到咱们以前了,在家的时候,他从后面抱着我,你给我们俩拍照片……”她喘气很粗,语气凌乱,“我记起来,咱们那时候都不常一起照相……就是有点想他……也没什么。” 程琦觉得这地方热的有点呼吸困难,他说,“我带了阿进来研究所。” “嗯——嗯?什么?” 程琦说,“他今早和我说,我又和他打听你。阿进见过你,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死抓着这个地方不放。” “可是……可是阿进还是个孩子。” 程琦说,“已经和他说了,只是很轻微的催眠,等会我和他回家,他就只会记得那个圣诞节,我和他一起在家里装饰圣诞树,不会记得我带他去找过你,也不会记得,我们一起去过伦敦。” 对面空了好久,顾西说,“不会对他有什么损伤吧?” “绝对不会。”程琦柔声说,“只是对他无关紧要的记忆。他自己也同意的。” 顾西的声音猛然变大,“对了,你那个研究所的医生能催眠,那失恋是不是也可以催眠,完全忘掉一个人。” 程琦笑起来,“那不可能。如果只是一面之缘见过的人,改变很小。但是相爱过,再要催眠忘掉对方,工程量太大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医生可以持续那么大的工作量。” “那倒也是……得先把以前的记忆挖出来,在记忆深处的……再用新的填补上……听着就很累。” “也不完全是。”程琦话中带笑,“而是那样没有意义,就算可以那样做。如果没有过去的我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更不会有将来的我们。因为有过去我们的经历,才有现在的我们。如果因为有痛苦,就全盘否定掉自己以前的生活,那么今天的我们也不是我们了。” 顾西说,“你在映射我当初去找心理医生,想催眠掉你是吗?——我也就是那么问一下。”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你想忘记?”程琦说,“有痛苦,但也有快乐……都没了奥?” 顾西喊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再痛苦我也不要忘。哪一对夫妻不吵架,哪一对情侣没摩擦。生气就想忘了对方,只是当时的气话。你明明知道的。” 程琦想到上次才见过的顾西,他们俩如今就算走在在街上,也令他感觉别无所求。她在他的生活里无处不在,如果没有顾西,他的人生好像都没了意义。 他柔声说,“那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没有。”顾西嘟囔着,“……我担心你,睡不着。” 护士推了玻璃门出来,站在门口。 程琦说,“那边应该已经完了,我要进去看阿进。你先睡,明早我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好……好吧。” 顾西怅然地挂上电话,望着天花板,上面的花纹仔细看来令她眼花,说,“那个小子,他又把我忘了。” 她无法再睡,下了床,一头冲进洗手间。 晨光初起,酒店被染上一层金色的光。 顾西从里面出来,苏小东从驾驶位下来,开了车门,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还有毯子,顾西又递过去枕头。 苏小东犹豫了一下。 顾西说,“放在后座,咱们要去农村,有些地方很偏僻,你没有带床单和被罩这些?” “没。”苏小东非常意外,“那等会见到超市我去买。” 顾西他们将要一路开车,从帝景城开始,乡,镇,村子,他们都要去。 顾西上了车说,“公司其他人肯定也没有,等会和了大家一起买。” ******* 晚间,顾西洗了澡,看到铺了自己床单的床,放心坐下。手机掏出来,上面已经两个未接,她等了一会,擦着头发。 有一条短信进来,她按开来。 那上面说, “今早阿进醒来,我问他那个圣诞节,他竟然抱怨说,我吝啬没有给他圣诞礼物。” 顾西关了电话,站起来去吹头发。 这件事压在程琦心里很久,也压在她心里很久。虽然她从来没说过,她可不想有一天遇上神情冷酷的程琦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着自己冷冰冰地说,“原来就是你!” 顾西打醒精神,翻着她的记事本。 他们的产品几乎只走流通渠道,今天他们到这里,根本很多地方没有他们的产品。她想过做轻型饮品,但知道时机还没有到。 她关了吹风机,在本子上开始记录。 “下面五天,主要对本地区产品,市场做了解和研究。和业务员沟通,这边的业务员整体不够放得开。每个市场都只有两个人,这样无法监管,……”她一边想,一边记录。 五月底,顾西他们走遍了帝景城周边的地区。 六月份,群众冷饮公司,决定对旧品牌进行重新包装。这次包装不是创新,而是怀旧,“群众”牌“轻”果汁汽水。 七月份,各大报章开始有计划的逐步报道“群众”饮料厂起死回生的故事。 然后顾西安排了一批业务员,天天冒充消费者和经销商,给各大超市,商场打电话。招不怕老,这样也会有主动联系他们要货的。 八月下旬,在顾西从外地回到帝景城的时候,他们的产品已经在帝景城随处可见。 ******* “渠道,网络,经销商,一个都不能少,公司十月之后,要进行新的改革,以后大家一定要形成一种共生的链条。” 在顾西回来后的第一次公司会议上,她给出了,出差4个月的决定。 潘厂长觉得顾总这是想学哇哈哈的联销体。他问,“是不是和哇哈哈的一样?” 顾西立刻不悦,义正言辞地说:“当然不是。” 潘厂长讪讪地,“是我想多了。” 顾西说,“我们这明明是沿用了传销公司的理念,上家抓着下家。” 众人:“……” 一个销售部的经理说,“这个要实施起来难度很大。咱们现在刚好热了起来,为什么不现在做?” “船小好调头是吧?”顾西说,她何尝不想现在就开始搞。 她很愉悦地说,“可是我下个月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在帝景城。这事情谁敢负责?” 大家顿时鸦雀无声,这么大的责任,谁给她背? 顾西看了一圈,说,“所以就十月。到时候会很忙,大家现在就当战前休整吧!” ******* 大铁门缓缓打开,铸铁的铁门,上面刷着金色,顾西的车,顺着路向上开,阳光洒在路面上,新铺的路,闪烁着金光。 两侧的树还稚嫩,没能遮天蔽日。 车缓缓在大屋前停下,司机开了门。 她走下车,看到面前的大屋。 周围的工人在忙碌,设计师从里面匆匆出来,“都没问题,验房公司的和你说了吗?就是游泳池还没修好。”他指了下旁边,“那边有点贴错了,花型不对,我让他们重新贴。” 顾西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工人正在埋头贴的认真。 “明天就能交活退出去。”设计师说,“安排种花的那些明天进场,和那些老外一起。不过懂园艺的工人在外头。以后两批人干活,互相不影响。那些外国人的负责人今天来看过。我不会英语,就没有和他交流。但你说里面交给他们,我就没管。” “辛苦你了。”顾西说。 “就是还有门头上面,你看看满意吗?” 顾西越过他,看到高阔的门庭上端,阳光落下,一时间,她觉得穿透时光,回到了过去。好像第一次来这里的那天。 除了枝繁叶茂,全都一模一样。 第231章 夏听音 顾西公司 图纸被摊开在桌上,顾西看着对方给出的工程进度。 按了桌上的电话,开着免提。 响了几声,对面人接了,“顾总您好。我是小黄。” 她看着图纸说,“和你们的负责人说,工程一定要在9月8号之前完工。你们最好是订9月9号的飞机回曼哈顿。” “那估计有点困难顾总。我们的工程进度定在10号完工。” “10号不行。我下个月10号飞英国,最多可以到9号。” “9号……也不是不行,那我和负责人说一下,其实9号也好,这样我们可以定11号的飞机。” 顾西抬头看向电话的位置,他们定11号的飞机,那不是正好赶上911那天。 她略微沉吟,说道,“算了,还是按照原计划,你们10号完工吧。这样定12号的飞机。”到时候机场关闭,这些人会被困在国内几天,不用回曼哈顿,远离危险也是件好事。 又一想,不知道他们的亲人朋友有没有在那边的。 顾西问,“小黄,你家人都在曼哈顿?” 小黄说,“是,我爸爸是老移民,80年代去的曼哈顿,他和我妈妈都在曼哈顿。” 顾西微微一想,说道,“是这样,程先生说,为了感谢你们帮我们做这个工程,完工之后想送给你们一个假期,citybreak,三天两晚,去罗马,机票酒店都是我们公司出,可以让你们带上直系亲属。你帮我转告一下你们的负责人,看能不能给你们这些人调出来假期,行吗?” “罗马?还可以带亲属?”对面的小黄声音忍不住雀跃。 顾西说,“对,你帮我问一下负责人吧,如果可以,那么我就安排了,到时候咱们一起飞欧洲。” “我们有年假,应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小黄很激动地挂了电话。 顾西也抬手按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没发现什么时候,门已经被静静推开,钱小乐正靠在那儿看着她。 “咚咚。”他在门上敲了两下。 顾西抬头,看到他,说道,“你这礼貌有待加强。” 钱小乐进来,反手关上门说,“你对那些美国人怎么那么好,还送假期。咱们和美国关系正紧张你不知道。” “因为四月份的撞机事件对吗?”顾西说。 “还因为小布什对咱们的态度。”钱小乐说,“你怎么没有政治敏感度。不知道同仇敌忾?” 顾西笑了,慢声说,“咱们国家和美国关系紧张也是暂时的,和做生意一样,现在小布什刚刚上台,以后他下台了还有别人。就算他现在是美国总统,也不能代表了全部美国人的想法。就像为我们工作的这些人,他们就很爱中国。” 钱小乐抬手挑了挑,“这个想法很新颖。” 顾西按了电话,让秘书给他倒茶,“约了晚上吃饭,你这么早就来,我事情还没有办完呢。” 钱小乐说,“没事,有杯茶就行。我等着,等会自善也过来。” 顾西问,“为什么?” “我们找你有事。” 门响,钱小乐回头接过秘书手里的茶,“再说,没事就不能见你?” 顾西不再理他,开始给程琦发邮件,刚刚说过的事情,她没有和程琦商量,是她临时决定的。其实911那天,死的都是世贸大楼和飞机上的人,误伤的普通人很少。她听程琦说过,他们这里有个员工的哥哥好像是在世贸大楼里工作。 在国际大事件面前,个人那么渺小。其实她觉得,这世上,谁当总统和普通人的关系并不大,普通人关心的只是家人平安,哪怕是仇人,大灾难面前,也希望对方可以活着。 邮件刚刚发出去,于自善也到了,顾西拿了外套,大家一起去吃饭。 ******* 千雍居。 钱小乐,汪睿他们三个,于自善,加上钟童生都在。 钱小乐从外头进来,后面跟着上菜的,他说,“我说今天给保真接风,她非说要请客,一定是有什么好事。你们先问她。” 顾西笑着说,“不能总让你们请我,大家有来有往才叫朋友。” 大家都略“诧异”地交换了个眼神。 今天都高兴到这份上了,平时她可不怎么当他们朋友,总是那么客气。 于自善笑说,“看来真是有好事,不过我们倒是猜不出,到底什么事能让你这么高兴。你这人,不能是在投资上有什么好消息……” 钟童生笑,摇头,“不会。” 于自善说,“……也不会是厂里研发出新品,占领了什么市场。” 钱小乐说,“不会。就那果汁汽水,她纯粹当初是为了扶贫。” 顾西看他一眼,却没有不高兴。 这一下可更不得了,竟然还不生气。 于自善摇头说,“我反正是猜不出。” 谁能知道她要当“新娘子”了! 顾西忍着不说,也忍的很辛苦,她想到结婚是好事,就对钱小乐说道,“你叔叔最近还玩港股吗?” 钱小乐说,“那地你还没要,他玩什么呀。” 言下之意,没有消息指引,他叔也不敢动。 顾西说,“港股后面还会有大的震荡,我和钟童生说过,由今年初的16000点,会一直向下走。” 桌上的人全部都醒神。 有点无法相信地看着顾西,这是准备大撒银钱了吗?又不是初五。 她“财神爷”现身大家好不适应。 顾西热血沸腾,她就要当新娘子了,这次真的一定可以当成功。她心里知道应该矜持一些,不要太高兴。她和程琦也算爱情长跑,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 这种高兴无处发泄,就变成了和别人分享发财机会,让大家一起跟着热血沸腾算了。 钟童生说,“今年港股一直下挫的厉害。”他看着顾西,“到了现在这个水平,再要跌很难了吧?” 顾西摇头,“你知道我不懂,就是给你们转述一下听来的东西。” 事实上,这显然是开始。半个月,911之后,9月12日港股没有受911立刻影响,收于1万点出头,顾西想了想,好像程琦说过,是10417点。 可在其后,真正的大跌还是在美股关门四天复市之后,全球股市都急挫。 顾西说,“还要……再跌个百分之十,大概……是一定的。” 钟童生觉得这个预测有点骇人听闻,他说,“什么时候?” 911对全球经济影响巨大。 这个日子,对于程琦那样的人,各国股指,都成了永生难忘的记忆。所以他和顾西说的很详细。 顾西说,“应该是,一路,就这么下去。” “能跌百分之十?”钟童生看去于自善,“自善,我带你也开个户怎么样?” 于自善摇头,“你们玩。”他相信今晚之后,大家都去买港股股指大跌了。 顾西没说话,事实上,道琼斯跌了14.26%,而港股,跌了14.3%。可比她说的百分之十还要惨烈。 于自善低声问她,“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顾西看了看桌上的人,这个日子以后会令人多么感慨。 她说,“我以前听人说过,人生中其实很多重要的日子,在当初是不觉得的。就如同填大学志愿,找第一份工作,或者谈第一个对象。当时都觉得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可是回头再看,才发现,人生的改变,正是从那一天开始。” 她今天给了这个消息给他们。 没有说不可以多买。 那么下个月她回来,也许这个桌上,就会出现财富的两极变化。 汪睿,赵宣,郑开明这三个,没有钱小乐手上的钱那么宽,所以对他们也是一个机会。钟童生就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准备开拍卖行,四成股份已经写了顾西的名字。 只有于自善,这个男人太保守了些。 ******* 隔壁包间。 简二万坐在中间,旁边几个人,手里都传看着一份详细的资料。 “这真是神了,资料没错?” 简二万看了一眼说话的,他花三个月等来的消息,能是假的? 那人也知道说错话,忙说,“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不可思议,是不符合逻辑。”一个说。 “你们看,这里说,她给钱叔消息,钱叔在港股上玩股指期货,挣了两个亿!他一个倒腾建材的,现在刚刚转行做地产。我相信他连股票都不会买,还敢去玩期货?” “股票谁不会买,去开个户不就行,但人家玩的是对冲。” “对冲和期货有什么不一样?” “你他妈问我,我问谁?咱们这边又没有。” 简二万敲了敲桌子,“跑题了。” 那俩不说话,一个说,“二万,不是我们不想有重点。而是这事情令人无法理解。你看这上面说,钟童生跟着她一年多,现在身家多少,过3个亿了,这是什么概念?钟童生入场的时候只用了三千万,这么高的回报率……我给我爸说,国家需要这种人才。” 简二万轻飘飘看他一眼,那人连忙说,“开个玩笑。” 简二万怎么知道,他要知道,也不会和他们分享这消息了。在他看来,这女孩是个蛇精病呀。她给别人一个消息,胆大的就赚上亿。胆小的,像钟童生,一年折腾下来,也3亿资产。 别看3亿不多,可滚雪球的原理谁不知道。 他三千万变三亿,这三亿理论上,明年也许就30亿了! 这个认知多么令人害怕。 最害怕的还是,这女孩她竟然不靠这个挣钱,她去弄了一间——群众汽水厂! 这一定是在侮辱周围人的智商。 “她一个民国瓷,就拍上百万。”一个又说了,“下个月她们公司还有专场。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去卖饮料?” 简二万抽出支烟,磕了磕,“重点是,她怎么会有那么多□□消息?” 他看向墙边的一个,“你听到什么了吗?” 那人手里还举着窃听装置,回答道,“咱们来的太迟,就听了一半。她真的在给大家说让买东西,还是港股大跌。” “咱们跟着买点?”一个说。 “没出息。”简二万扫他一眼,弹掉烟灰说,“应该先弄明白,到底她的消息什么地方来的。”他对旁边那个说,“你们去,把她抓了问问。一定得问出来,谁给她的内.幕。还那么多元化,香港证监会该关门了。” ****** 晚间,钱小乐坚决要送顾西回酒店。 顾西却在酒店外遇上了钱叔。 钱小乐说,“时间还早,我叔想请你去个地方。” 顾西有些无奈,上了钱叔的车。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废弃的飞机起落点。 顾西下来,夜风带着远处灯光闪烁,竟然璀璨的很好看。她说,“我没来过,没想到这个时间来这里这么好看。” 钱叔说,“这块地我听小乐说你挺有兴趣。” “我希望你们卖给我。”顾西的手搭上铁丝网,那一格格,正好被扣在手心里。 钱小乐走到她左边站定,说道:“钟童生送你四成股份是不是?” 顾西斜了他一眼,“技术入股,你不服气吗?” 钱小乐说,“不是,就是我叔他们现在注册了地产公司,也请你技术入股怎么样?” 顾西看向钱叔,“您开了地产公司?” “我是外行你也知道,”钱叔神色略尴尬,“这一年糊里糊涂就到了现在。之前买的另外两块地,有人找我说要,还给高价。我觉得这真是运气来了。都是在股市发了那一笔之后的事,所以地我也没卖,准备搞地产公司,自己盖楼算了。” 顾西不明白,“可这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您想盖楼,我也帮不上忙呀。” 钱叔不好意思地说,“小乐说,你今晚又给他们一个消息,我也想跟着搭个顺风车,不知道方不方便?” 顾西说不出话,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打算。 顾西要走,钟童生拍卖行的事情要和她说,她不懂,但是钟童生必须还把她很当一回事。 钟童生走了,于自善又来,因为她们十月份的预展,需要商量的事情很多: 哪一副作品先上,价格就算要炒高,要多高。 每一个艺术家的前景不同,顾西有程琦给的指示,但需要教给于自善,于自善之前一直没时间和她碰头,这次俩人就抓紧时间。 顾西每天还要在自己家,跟紧工程进度。钱小乐来的很勤,每天都要找顾西吃饭。顾西吼了他几次,可下班后,他还是来找顾西。 顾西一点办法也没,所以和于自善吃饭的时候,多数他也在。 这样的忙碌,一直忙到9号。 “这个是保险柜。”小黄把墙上的画合上,看向顾西,“都检查过了,您觉得怎么样?” 顾西说,“很好,你们家人都到了意大利吗?” “已经到了。”小黄说,“真谢谢您。给我们家里人的假期还多两天。” “应该谢谢你们,还提前了一天。做的也很好。”顾西觉得这工程做的格外细心,也许是因为她之前说给别人赠送假期。所以大家都很用心,完全挑不出毛病。 她说,“你们……是不是明天的飞机?” “对。”小黄说,“您也是明天走吗?” “是的。”顾西和小黄下楼,她的机票是明天中午飞,因为时差,飞到英国还是10号,不过是下午5点多。 她可以休整几天,做一个漂亮的新娘子。 家里还没有上软装饰,地毯也没有铺。 她和小黄走到外头,小黄说,“回头我们后面装饰部的会来跟进,等您假期结束,咱们再联系。” “好。”顾西输了指纹密码。 铁闸呼啦啦落下,和曾经一样一样的牢不可破。 ******* 顾西提着旅行箱从酒店出来,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小箱子。 酒店的司机接过她的行李,询问道,“就只有这一件行李?” 顾西点头,手机响,她按了接听。 苏小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不行,对方不让我走,说一定要等交警来处理。” 顾西说,“没关系,我找酒店联系了车,你不用赶着来送我了。” 对面的苏小东挂了电话,转头来看到被追尾的保险杠,他喊道,“我不用你负责还不行?” 撞他的司机50多岁,一脸老实样,指着旁边他的凯迪拉克,说,“不行呀,我这是公司的车,我们公司有程序,请您体谅体谅,不然我要失业了。” 苏小东烦的不行,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另一边 顾西看了看时间,还早,她是12点的飞机。 现在才8点25,她说,“注意安全就行,时间很充裕。” 司机说,“好。”然后猛然“咦——”了一声,车就往马路边靠去,那里一个年轻女孩,他打下车窗问,“你怎么没去学校?” 顾西透过玻璃看到,像是一个高中生的年纪,那女孩上前一步说,“爸,我妈早上在家摔倒了,我就耽误出来的迟。” “你妈摔了?” “没事,没摔着,就是坐地上了。” 司机转头给顾西说,“这是我女儿,她就在前面上学,顺路,能让我捎上她吗?” 顾西看他一脸担忧,估计想问问女儿自己老婆摔倒的情况,又看看女孩身上的校服,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她说,“真的顺路?” “真的,就是前面五中,一点没绕。” 顾西知道那个学校,放下心来,说,“那上来吧。”说完又说,“你要担心家里人,让我下车也可以,我坐出租车去机场。” 司机看她一眼,开了门锁。 女孩拉开门上车。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左右门也被拉开,各上来一个年轻男人,一左一右,顾西卡在了中间,一把枪抵到她腰上,“顾小姐,早。” ******* 包间门被推开,桌前四个人正在打牌。 来人走到简二万旁边,低声说,“抓到了。” “抓到了!”坐在简二万对面的先兴奋,“这可不容易呀你们,跟踪了差不多十天,一点空子没遇上。” “她太忙了。”进来报告的人正是那司机,他神色讪讪,“今天我们也是派人撞了她副总的车,她才能落单。”细节他们觉得天衣无缝,简直堪称犯罪教材,刚刚准备自夸一番。 简二万说,“人现在呢?” “找了个包间放着。” 简二万看向他,“你把她带到俱乐部来了?” “蒙了眼睛,堵了嘴。”司机忙说,“您让扔到西郊的库房,可她那一身做派,我们怕她不是一般人……”其实真心话是,他早上找了个女孩来演戏,也是算准这顾小姐心软,心软的就不能是坏人。西郊那库房太乱,人扔去容易出事。 简二万依旧看着他,显然觉得这忤逆的太过。 司机说,“西郊库房您好久没去了,我昨天听他们说,那边最近多了很多闲杂人。万一咱们一眼没看上。” 简二万不耐听他说,甩出一张牌,说,“这边就这边吧,先晾着她,谁也别动。” 第232章 夏听音 顾西坐在沙发上,被蒙着眼睛,堵了嘴。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世界上都没人了,她的听觉和嗅觉也都无用武之地。因为周围什么味道也没,什么声响也没。 门轻响,有些人进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先找人来给检查一下身体,不知道有什么什么传染病,性病艾滋就算了,乙肝,甲肝也麻烦。” 顾西被堵着嘴,对于这种屈辱之极的话,她坐着没动,也没有挣扎。 倒是负责来“吓唬”她的女人,有点意外。 这人,怎么不害怕呢。 她示意旁边的,用手在嘴前头比划了一下,意思去摘嘴上的布。 这女人穿着条红色的裙子,长得小巧玲珑,走过去,一边摘布一边说,“你可别喊,喊了自己受罪,再说也没用。” 嘴上的布被拿掉。 顾西缓出一口气来,依旧被蒙着眼,她说,“……去和你们老板说,有什么事他就说。不然找我的人要来了。” 那女孩拿着布,又看看一起来的。无论如何没想到,她开口说了句这个。 一个已经退着往门口去,一路顺着走廊小跑去找简二万。 另一边, 简二万看了看墙上的表,甩出一张牌。 他对面的说,“你干嘛这样吓她?” “不吓唬怎么听真话。”简二万敲敲桌子,催他下家。 下家甩出一张牌,说,“还好她长得不错,估计最怕这个。” 他的下家说,“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是不是其实智商有问题?有那么多消息,却敢周围去。” 简二万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你智商高,那你告诉我,她那股票预测消息怎么来的?” “这我怎么知道。”那人说,“你要只说股票,国内的我可懂。可就算机构大户做庄,也预测不到这么准。” “她会不会是那一派的?”坐在简二万上家的说。 “哪一派?”一个问。 简二万摇头,“股票三大流派……”他扫了一圈桌上的人,“一个是技术派,看k线图分析那种。还有一种,政策派……”他看向自己下家,“就像你,偶尔买个股票,就是内行给的消息,国家要出大政策前,跟个风。机构出消息前,跟个顺风车,就是完全依赖政策面。” “还有一种……”他端起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说,“第三,是易经学派的。据说能算到大势走向。但是,你们觉得,哪一个学派,可以有这种消息,又这么准确?” “会不会是这样?”他上家说,“我以前听过一些投资公司说,他们也能给出百分之百可靠的消息,但是他们是这样,一半客户给升的消息,一半客户给跌的消息。这样一轮一轮下来,总有几个客户得到的是次次精准的消息,别人就信了。这种投资公司就是这么挣钱的。” 简二万摇头,“不会!她不是骗子。” 就是因为不是骗子才令人觉得无法理解。她要是为了钱,为什么有挣大钱的行当,不碰期货,这个说她没有兴趣,那她弄艺术品也行呀,高雅,前途无可限量。可她却选择去卖汽水! 真是…… 门轻响, “进——” 门被推开,女孩在门口战战兢兢地说,“简少,我们摘了她嘴上的布,还没套话。她就说……”她神色犹豫。 “说什么?”一个说,“最烦你们说话慢吞吞,中午没吃饭?” 简二万抬头看了下表,中午了,“她说什么?” “她说,‘去和你们老板说,有什么事他就说。不然找我的人要来了。’” 简二万捏紧手里的牌,抬了抬手。 女孩轻轻合上门。 “她是中午12点的飞机。谁能找她?” 简二万拿起旁边小桌上的电话,按了密码,“这是她的电话。我们用她的电话给于自善发了短信,难道于自善还会找她?” 刚刚发的短信还在,于自善没有回复。 简二万觉出不对来,他对上家说,“你和自善打个电话问一下。” 上家那个,和于自善通常还能客套几句。 他拿手机很快找到于自善的号码,拨了出去。 两声就通了,于自善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怎么了?邓逸。” “没什么,中午了,有空吗,出来吃个饭。我最近买了个东西,想你帮我掌掌眼。” “今天不行!”于自善在对面一口回了,“我这有点事。” “有事……”邓逸看向简二万,用眼神交流,“什么事,要帮忙吗?” “帮忙?”于自善那边空了一会,他说,“也好,你家在四季酒店有人是不是?我一个朋友不见了,你过来帮我找找人。” “你朋友不见了?在四季?”邓逸看着简二万,简二万黑了脸。 邓逸又听了几句,说,“那行,我现在过来。”他挂了电话,笑起来,“糟了,我不去,他找别人一会就问出来早晨我安排的车。我先去拖一拖,于自善说,她坐酒店的车出去的。这事情瞒不住,一查就顺藤摸瓜了。” “不是给他发过短信,说改了班机吗?为什么自善没相信?” 邓逸站起来说,“这我怎么知道。” 简二万手左右虚点了点,“你们俩,也和邓逸一块去。这事情别参合你们三个。费事他们找后账,找你们的事。” 另两个站了起来,“那我们和邓逸一块过去。” 简二万点头,和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包间。 看他们往外去,简二万对旁边人说,“清场了没?” “清干净了,我们跟着看的。” 简二万往包间去。 门一推开,只开着小灯,女孩坐在棕色牛皮的沙发上,这地方装饰高雅,每一帧的设计都可以上装修杂志,所以一定要蒙着她眼睛。摘了布,恐怕她就更不怕了。 但是现在,怕不怕也没什么意义。 还好没把她真的扔西郊库房去。 简二万有点烦,这事和他预计的不一样。他可不想真的和于自善,钱小乐他们对上。不耐地说,“眼睛上的布摘了。” 他后面的女孩过去,去解顾西眼睛上的布。 顾西感觉到一阵香气靠近,眼睛上的布条被笨拙地解开,布条被拿走,入目是一间装修极典雅的房间。 她的视线挪了挪,看到大家鱼贯退出去,有男有女,而后只留下一个人,一个坐的旁边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只一眼,她就笑了,“原来是简先生。” 简二万:“……” 他放下翘的二郎腿,“你认识我?” 顾西说,“你是于自善和钱小乐的朋友,他们警告过我,你在他们的有可能是敌人名单上。” 简二万:“……”这一刻,他体会了16年后,别人形容日狗的心情。 顾西收起自己的假笑,“现在几点了?” 简二万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奇怪道,“你没表?” 顾西盯着他,“几点?” “12点半。” 顾西闭上眼,迟了,她12点的飞机,就算现在去,飞机也不等她了。 她好恨呀! 有账后算,她急着去结婚,快刀斩乱麻,她问道,“你这是要当绑匪吗?我没有钱!” 简二万被堵的心口疼,这事完全和他预计的不一样。他说,“虽然我不是绑匪,可你这样也很危险。遇上真的绑匪怎么办?” 顾西心中冷笑,反问道,“绑匪为什么会找上我,我又没有钱。” 可你有内.幕消息!但这牵扯他们的意图,简二万没说出口。 顾西心中盘算着可以搭乘的飞机,心急火燎。却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急,她说,“于自善他们联系你了吗?” 简二万笑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会找你。我用你的手机给他们发过短信,说你已经飞了。” 顾西说,“那又怎么样?他们没有见到我的人,不会相信我走的。”她极轻地笑了笑,“我在帝景城,现在我的安全,有人比我还操心呢。” “为什么?”简二万忍不住一问,却收获了顾西一个分外鄙视的眼神。 她说,“你大概不知道,注意到我的,只会是和钱小乐,于自善他们几个有关的人。普通绑匪根本不会知道有我这个人。” 简二万一想,确实,这些人对她何止是捂的密不透风。他查了三个多月,动用了他自己不少的关系,才边边角角拼凑出大概。 普通想求财的绑匪,根本不会知道她。她又没有钱,一个厂现在还倒欠人家钱。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顾西说,“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杀了我,毁尸灭迹,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你这里了。” 简二万很生气,“我看着有那么心狠手辣?” 顾西说,“是不是和我没有关系。我就是想你别一时脑子发热没想清楚,你抓了我没有关系,可你断了别人的财路。那就不好了。” 简二万头疼了,她还威胁他。 “对……这就是我今天请你来的原因。”简二万客气地用了一个“请”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用自己阔少的身份,或者家庭的背景都无法震慑她。语气不由就有些软。 “你说。”顾西说,“你不想杀我,那就早点问完让我走,不然咱们俩都麻烦。” 简二万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这女孩的表情,不像是在说于自善他们会找来的麻烦。 他说,“你说的是小乐他们?” 顾西看着他说,“你到底要问什么?” 简二万觉得这个也有点难以开口,直接问,你的那些消息什么地方来的,他知道是别人给她的。 “那个……你自己为什么本身不做股票,或者做艺术品也挺好,可你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还开个汽水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西顿时憋气,“你抓我来,不是问我有什么小道消息给你,而是问我这个?” 她的语气很像看到有人扒了女孩裤子,只找一条猴皮筋。 简二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傻过。但这一刻,她一句话,令他觉得自己买椟还珠,成了个傻子。 可是买椟还珠的,不许人家就是喜欢那盒子吗? 他板着脸说,“你回答就行。” 顾西盯着他看了一会,狠狠一拍桌子,“砰——”一声巨响,“要你管!” 简二万被拍愣了,那么温柔的样子还会拍桌子。 顾西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简二万面前,居高临下说,“我的想法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彻底生气了,“你其实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我有点小道消息是吧?你想要消息就明说,还藏着掖着。为什么偏偏挑今天?你耽误了我的飞机!”她左右看看,也没表,抓起简二万的手腕,掀袖子看了眼时间,“12点40,又耽误我十五分钟。你要不杀我,就赶紧把我手机给我,我没有时间了。” 简二万被甩下胳膊,十分无语。 用眼神控诉顾西的粗鲁。 顾西说,“我真的没有时间了,这个时间我应该已经上了飞机,如果12小时后,我该到英国的时候没有出现。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今天改变了你一辈子。” 简二万沉下脸来,冷笑道,“我咱们就看看。” 顾西抬手捂上额头,强迫自己冷静,“好!好,是我气急说错话。——你问我,为什么要那样,有股市的消息不去买股票,发财的机会都给了别人,自己也不眼红。还偏偏开个厂对吧。那我回答你,我淡泊名利,这样行了吗?” 简二万嗤笑出声,“……淡泊名利。”那语气十足十的不相信。 顾西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不是说鸿鹄就一定是对的。我愿意当麻雀,不行吗?” 简二万说,“那你的消息是怎么来的?” 顾西冷眼看着他,“这句才是想问的吧。难道还想杀鸡取卵,没听过长发妹的故事吗?” 简二万怒了,“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知道他不会杀她,她就来劲了。 顾西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望着他,不紧不慢地问,“那你……怎么不好好做事!你知道今天对我多重要吗,你毁了我最重要的日子,你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看着他,满目失望,“只是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知道别人发了财,就迫不及待分一杯羹。” 简二万:“……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不就是班飞机,等会帮你再订一张头等舱,赔给你还不行。” “头等舱。”顾西气笑了,“你有钱,有本事,你有军用飞机都没用!混蛋!”她坐在沙发上,捂上眼睛。 捂回去疯涌而出,想要不争气的眼泪。 两辈子,她和程琦相爱两年,同生共死,如今她又等了两年,她想结个婚,她容易吗? 这份期待,几乎成了梦想。 英国排期要六周。错过这次,又要等六周。 911后三天,根本没可能有飞机,多数机场都关闭了。 她15号注册,今天都10号了,再等机场关闭三天…… 简二万没想到她忽然给哭了。 非常尴尬。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打给助理,“订张机票,飞伦敦的——直航,转航的都行!” 顾西听到他镇定地打电话,总经理口气十足的安排,越发觉得荒谬,无知的人类,渺小而卑微,总觉得自己拥有一点权力就沾沾自喜。永远不会知道,在更大,更辽阔的世界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在命运面前,更是轻如鸿毛。 一如,她自己。 顾西捂着脸。眼泪一个劲自己向外冒。 她已经很小心了,钱小乐那些人,把她捂的密不透风。可她还是没有想到,“为什么要扶持周围的人,为什么要这样?”竟然为了这个理由,也有人会发生兴趣,拦她上飞机。 闷声发大财……她何尝不知道。 可她要的不是财,永远也不是财。 要财有什么用,程琦的问题才是问题。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担忧害怕。 一无所有的她,有一天需要对抗的,却可能是程琦! 现在这一大一小,一人半个月何时是个头,要是,程琦没了,只剩下小程琦了呢?她不爱他,她爱的人永远是那一个。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程琦弄了研究所,可是有多少用? 谁也不知道。 未雨绸缪,不过是防患未然没有发生的事情罢了。 而程琦所有的人脉,她都不能用。以他家强大的政治背景,如果有一天,他用那个来对付她…… 没有保驾护航,没有人为自己心甘情愿的卖命。她很可能就是重复之前的命运,有一天,连见她的爱人一面,都见不到。 顾西捂着脸,委屈排山倒海,哭出了声。 为什么她这么倒霉,要经历这么倒霉的命运。 她和程琦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因为太残忍。 但他让她回来,放任她的一切决定,只因为程琦也知道……眼看一步步,不过是重复某种宿命的命运。 能不能结婚……成了她验证命运的试金石。 如今,眼看也要成空了。 顾西平时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然只会抬头看到头顶上悬挂的一柄刀,那日子要怎么熬。 她要是熬不下去,程琦要怎么熬?! 手臂被碰了碰,顾西吸着鼻子,看到递过来的是自己的手机。 她拿过手机,又接过递给她的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她单手一下下,按出一个长长的号码,然后电话通了,她等了一会,飞到了留言信息。 一听那女声,她就委屈地又哭起来,滴一声后,她委屈地哭道,“我……错过了飞机,我又错过了……是不是又不能结婚了……气死我了!” 简二万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闪了闪,cao,耽误了人家结婚,这仇可结大了。 还没想完,他的手机在桌上就响起来,他拿过手机,那女孩还在对着留言信箱哭诉,他连忙静悄悄开了门出去,按了电话,于自善的声音传过来,“马上就到你俱乐部,你给她吃东西了没?这都中午了。” 第1章 听到第一句话就是给她吃饭了没。 简二万抿着嘴,他觉得那语气好像他活该是一个饲养员。 对面的于自善又说,“你真胡闹,她这次去英国挺重要的。她没事吧?” 简二万不说话。 于自善等了一会,语气冷了下来,“怎么,你还不愿意承认她在你那边?她平时出行简单,今天又是酒店安排的车,一查就查出来了。你要再不承认,那让赵宣回家去找他爷爷,让他家给你家打电话怎么样?” 简二万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这么小的事情,至于闹到家里长辈哪里……他说,“钱小乐也来?” “当然。” 语气顺理成章。妈的讨伐他组队是吗? 简二万有点憋气,于自善说马上就到,那就是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其实他们已经向这边来了。还和邓逸说要帮忙,显然骗了他。 他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忽然略微一笑,说道,“她赶去英国干什么你们知道吗?” 于自善说,“你管那个做什么,她一年去好多次,反正挺重要就是。” 简二万笑了,原来他们不知道。 他说,“这次不一样!她刚说她是要过去结婚的。” 说完他挂了电话,顿觉神清气爽,转身进屋。 ***** 对面于自善拿着手机,好一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忽然断片了。 以他的阅历,想断片是不容易的。可是原来情绪来的时候,想断片就断片,自己半点办法没有。 赵宣在副驾驶的位置,正在和开车的钱小乐说话,“我爷爷虽然退下来了,可对这种欺负女人的事情一定管。” 钱小乐说,“什么女人,保真还是小女孩呢。” “对,她是小女孩,不食人间烟火,傻的有钱也不知道赚,所以才被人抓走了。还得我们去救人。” 钱小乐从倒后镜看于自善,“这事还是多亏自善心细,保真那人说话一句是一句,早晨约咱们去送机,就不可能改签别的飞机走。” “换你自己去,肯定就当真了对吧。”后面的汪睿见缝插针。他说完又去看后面的跟车,看到邓逸坐在副驾驶,他们的车一步不离地跟着,汪睿说,“这邓逸本来一定想去拦咱们,哪那么巧在路上碰上。他明显就顺着会所刚走,一条路打了照面。他还好意思说是巧遇。” “就说二万那人不容人,和他故意修好怎么反倒坏了事,实在想不通——”钱小乐车开的飞快,发现于自善出奇沉默,说道,“自善,你也别太担心,二万虽然让家里惯的没样子。不过他也不会做什么离谱的事情。你还记得前年,那谁……那女的……”他抬手碰了下旁边的赵宣,“给他下药想勾引他是不?简二万气成什么样,最后也不过把那女的赶外地去了。” 赵宣露出一点笑。 汪睿忍俊不禁,“这事真不能提,你别——”他自己一句话没说话,笑的不行了。 发小在一起,最快乐的就是一起冒傻气。只有对着那几个人,好像一瞬间能够令自己找到旧时的自己。那个会撒野,莽撞,不堪世事纯粹燃烧的激情的年纪,不知不觉,就那么失落了。 和发小一起,却又不知不觉可以把那时光拉回来。 于自善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情绪,听到了大家说笑的声音,钱小乐紧张而故作轻松的脸。他刚刚那一时的失态都已过去,想到自己要是不说,大家等会到了那边还得让别人看一次笑话。 但也没这么说,钱小乐正在开车。等车冲进俱乐部,大家前前后后下了车,于自善叫住向往里冲的钱小乐, “你们先别急,有个事!” 钱小乐满脸心急火燎看着他。 赵宣和汪睿,郑开明是不明所以。 于自善清了下嗓音说,“刚刚……简二万说,保真说她这次去英国是要结婚的。” 世界一瞬间如同被按了静音! ***** 邓逸他们的车在后面一辆辆停稳。 邓逸下车来笑着说,“还等我们?” 钱小乐心里骂了句,平静地看向于自善说,“说不定是骗咱们,为了挑拨!——进去再说。” 门口有服务员带路,女孩穿的娉婷妖娆,走路步步风情。钱小乐急的想在背后踹她一脚,怎么不走快点。 他不能相信顾保真要结婚。 他们认识她一年半,她秉性沉闷本分,那在一些男人眼里就是木讷不解风情,她当然不解风情,她不解风情到天怒人怨!虽然长得不错,可他们周围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就像前面这“乌龟”,壳子都不错。 可等小姑娘乌龟速的挪到了,门一看,钱小乐先冲了进去。 顿时——松了一口气。 桌上摆着菜,一看就是刚上。顾西坐在中间,简二万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离了八丈远。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才是那个被绑架来的。 简二万也松了口气的样子,“你们来了?” 赵宣在简二万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请人吃饭也不挑时候,人家正赶飞机呢。” 钱小乐已经迫不及待坐在顾西身边,关切地看她的脸,“你眼睛怎么红了?哭了?!”那哭了两个字,还是拔高调子说的,好像要找人算账。 于自善依旧站在门口,眼神没多往顾西脸上去,却一点没错过。她是眼睛红红的,可比那更显眼的是,她脸上的面无表情,他们这么多人来,她还是坐着,眼神望着自己前头不知道什么地方。 要顺着她视线过去,是一面贴了壁纸的墙。 那表情,心急如焚过后剩下的灰败,俗称的心如死灰样。 他的心陡然难受揪紧,就好像刚刚上了赛场,自己一点点被吸引,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要参赛,却被通知比赛要结束了。 简二万站了起来,手搭着赵宣往这边来,于自善趁势退了出来,简二万和赵宣走出来,关上了门。 不等他说话,简二万说,“这……太能闹了。我真没怎么她,话都没问几句,她就开始哭。你们是没见,从来没女的敢那样在我跟前哭,那个鼓噪。” 于自善和赵宣齐齐有点傻眼,恶人先告状,大抵如此。 屋内 钱小乐低声和顾西说,“他那人就是有点不讲理。你去外地之前,自善晚上特意去酒店找你,给你提过他对吧?你也知道他爷爷是谁,是不是自善没告诉你,我给你说——”他就往顾西耳朵边凑。 顾西全部心思都在手里的电话上,不耐烦推开他说,“我知道,没忘。” 钱小乐也不恼,低声说,“你知道就好,现在虽说他爸没实权,可是风水轮流转,谁也说不准。大家都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顾西闻言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你还有这心眼。” 钱小乐说着话,其实心里还别着劲,生怕她受了委屈,看她这样的神情,才彻底放下心来。这心呀,一上一下的,刚刚觉得放下了,这会见她有一点正常反应,才觉得这时候才放下。 到底什么时候放下的,和什么时候丢的一样,自己根本就说不清。 “保真!”汪睿从桌上烟盒里挑出一支烟,往窗口走。 顾西看去他。 汪睿点了烟,笑着说,“听说你这次去英国是准备结婚?” 钱小乐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这次真金白银。 他紧张地看着顾西。 顾西说,“回头补请你们。” 这是——承认了! 钱小乐觉得一个惊雷闪在头顶,周围的颜色褪了个干净。 “原来是真的!”郑开明接口,却看着钱小乐。 钱小乐耳边没声了。 看着大家嘴一张一张。 门开了,于自善三人走进来。 他对顾西说,“打电话去帮你订机票了,最迟明早就能有。你这赶上开学的时间,机票还挺紧张。” “自善——”汪睿在窗口弹着烟灰喊他,“保真刚刚说结婚补请咱们。” 于自善哦了一声,在顾西旁边坐下,透过她看钱小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佯作没看见,对顾西说,“今天是个误会,我先送你回酒店好不好,等买到机票就上飞机。” 顾西没说话。 他望去她,房间里灯光明亮清晰,她坐在那里,目光落在前方远处,他对过她的目光,那双可双眼在特定时刻能够吸人心魄。他曾经看过一次,好多晚都睡不好。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他被吸引不是因为这些,一如每一个人,他们难把她当女孩。她更像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人简简单单,不爱沾别人的便宜,更不吝啬给别人帮助。 那个汽水厂,可是潘厂长实实在在赖上她的,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只要她在,就令人心生欢喜宁静。所以只要她爱,哪怕当一辈子这样的朋友,他也愿意。 他见顾西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低声说,“回去再说好不好?” “不好。”顾西低下头,又看了一下手里的电话,“他调查了我三个月,泄露出去我的事情了,现在出了这地方,我已经不安全。” 轰隆一下!每个人都炸了。 于自善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看着她,顾西说的没错,她现在周围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以于自善的人品做担保才认识的。 钱小乐他们三个,是于自善的发小。 钟童生,是于自善介绍认识的。 只有潘厂长,是顾西自己认识的,但是潘厂长从来没有得过顾西给的任何消息。 所以说,她给的消息,绕老绕去,包括钱叔,都是因为于自善千丝万缕的关系。 简二万却不愿意,对她说,“我怕你了行吗?你这人不讲理,我看出来了。我也是活该倒霉,想着请你请不来,所以用了别的招——你生气那枪是不是?我和你说了,那是假的,我让司机拿来送给你成不成?” 顾西没想到这家伙是这样,她看了于自善一眼。 于自善从那眼神中看出了百转千回的鄙视,鄙视他怎么有这样的朋友。 他也没办法,谁都知道简二万有点那个——不按常理。所以都没人惹他。要不然,他主动几次想化解。 他略无奈地说,“其实应该也没多少人知道。知道也没什么,你也是听别人的消息,那样的消息,你自己不会分析出来,这道理稍稍一想谁都知道。” 顾西摇头,“不行!我不能等每一个坏人抓了我之后,再和别人一一解释。再说以讹传讹,中间有点消息被误传,别人以为我会分析,把我迎抓去,让我和郭靖一样默写九阴真经怎么办?” 众人:“……” 简二万:“……”他算体会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了。这一帮朋友呢,平时闹点小矛盾就算了,真撕破脸,把她扔出去——他觉得这不可行。 关键——她有恃无恐的样子还令他有点心里没底。好像她背后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关系,不然她腰板不能这么硬。 还是于自善够意思,他对顾西说,“要不你先吃午饭,这菜不然该凉了。先吃饭,我问问二万,看这事都有谁知道。” 顾西不情不愿拿起筷子,又看了一眼手机。 ******* 合上包间门。 简二万简直想立刻就走人,他说,“这地方清场了,要不晚上我们也不营业,你们在这边玩。” 这什么人呀!于自善笑着说,“那你也不能走。” 简二万说,“我就是好奇,她怎么有那么准的消息,你说吧,就好像经济学家说亚洲金融风暴一定会发生,因为他们那边有空子可以钻。但谁也不会料到,索罗斯会在97年出手对不对?” 于自善说,“你心里明白这道理,是因为你见过她的人。可她说的也没错,你到底什么渠道查到的,多少人知道?” 简二万一抬手说,“这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们。——好了,这事是我不对,回头我给她封一个大红包。” 于自善说,“那也好。”话音一转他又说,“可出手得斟酌着,她给的消息可以让钱叔他们获利上亿。她看得上眼的红包,你准备包多少?” 简二万一愣,“我捅了蚂蜂窝了是吧?” 于自善笑起来,“能弄出那种消息的,不是一般人。” 简二万心里的疑惑被再次提起,他上前一步,干脆问于自善,“你给我说句实话,她是不是背后有什么大靠山?我怎么觉得,她那腰板硬的不像一般人。明明不是说,就是平城一个小地方的姑娘吗?” 于自善对上他的目光,“这你都知道?——她在外叫顾保真,你别忘了。” “这时候你还交代我保密。”简二万说,“她到底什么后台?” 于自善说,“你觉得什么后台的人,可以在一年半的时间里,接连准确的预测到港股的升跌。对了——”他压低声音说,“她认识的那人,美国和英国的消息都有。你觉得应该是什么背景?” 简二万莫名其妙发明出一个词,“联合国经济研究中心的?” 于自善直接笑出了声。 因为不可知,显示出的力量又过于庞大,就显得背景更加难以预测,加上她那淡泊名利的性格,更加令人产生一种过尽千帆,返璞归真的错觉。 见过多大场面的人可以把几亿几亿不当钱?! 困惑呀…… 但是 对待不同的人,决定了他们下面必须给出的解决办法。 门又开了,赵宣他们走出来,门开着一条缝,正好听到钱小乐的声音,他说,“保真你放心,谁敢动你,我叔和我,钟童生,我们一人都愿意拿出来五千万,谁敢绑架你,我们找人把他剁成肉饼。” 简二万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怅然地说,“钱小乐原来这么喜欢她。” 郑开明赶紧把门关上。 简二万说,“走,隔壁房说吧。” 大家一前一后,到了他先前待的大包间,邓逸他们正在三缺一打麻将,简二万点了点,“他们三个,还有,中间有些人知道的不是很多。” 于自善说,“你问问他们和谁说了没?” 简二万刚点了支烟,抬手按了按额头,“你们三个,那个顾保真有内.幕消息的事情,都和谁提过?” 他没有问,“有没有和别人提,”而是问的,“都和谁提了?” 这句话传递的消息就是让说真话。 邓逸说,“你们俩和谁说了?我就和我哥我爸提过一下,外头的,我可没说。” 另两个说了几个名字,多数是和简二万玩的。 简二万一个头两个大,“你们嘴怎么那么快。” “她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就当个谈资。”邓逸说,“还好过谈女的,内.幕消息容易拉近关系呀。” 于自善现在有点佩服顾西,这竟然都想到了。 又一想,她也许一直不是不知道这个,而是太信任他了。 这些人都是以他为中心,她才辐射认识的。 简二万这下也头疼了,他和于自善几个出来,站在走廊里好一会,进退维谷,刚刚让于自善那话弄的他心里有点怕。 这世道,老爹当了大官,官越大,就知道上面还有更大的。 他要不是觉得她一个平城没背景的女孩,他不会动她。 还有一句话没说,她要结婚了,这是女孩改变命运最主要的机会。 莫欺少女穷,分分钟嫁了老公就升级。 他问于自善,“她要嫁的那个。——大概是有点本事的吧?她样子还行。” 于自善说,“不知道。” 三个字,满满的心酸。 简二万说,“还是……问问她的意思吧,走,去包间,顺便问问她男朋友干什么的,看她是不是要高嫁。先说好,等会你负责问。我真倒霉!” 女人改变命运的捷径,嫁人是一种。 可是她,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她没有高嫁去受气的理由。 于自善心里觉得,她如果结婚,一定是饭桌上她提到过的那个。 包间里。 顾西吃了半饱。 捧着杯子,就没胃口再吃。其实中美有时差,她还是有机会,她对钱小乐说,“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包机吗?” 钱小乐是唯一留在这里陪吃的。 他拿着筷子,不可思议,“你要包机?明天坐飞机不行吗?一次没注册上,改天注册也一样,你又不是摆酒。” 顾西说,“不行,我就要这次去,你不懂!” 她的格外坚决令钱小乐打翻了别人家的醋瓶子,他说,“那你要包机,包机也贵,你有多少钱?” 顾西说,“我没钱,当然是耽误我飞机的出钱。” 钱小乐:“……” 顾西看他不说话,知道他想什么。简二万敢把她抓来,也是因为知道请自己,自己肯定不搭理。所以就直接动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垂下目光,又捏住手上的手机。好想整整他。 ******* 程琦从机场走出来,来接他的人递给他一个箱子。 他上了车,车绕出西斯罗机场往外去,窗外机场外有妈妈推着小宝宝正往机场里面去。 程琦开了箱子,拿出里面的手机,开了机。 几个语音提示显示在屏幕上。 他按了接听。 随即皱起了眉头。 司机说,“花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婚庆公司的人问顾小姐什么时候去看?我说了明天,没想到您能一起过来。顾小姐说您会迟点到。” 这是他们这边拍卖行的司机。 程琦说,“顾小姐有点事情耽搁,没有上飞机……” 司机还想说话,从倒后镜看程琦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你回去了?”顾西的声音又惊又喜。惊喜之后,还有种令人心疼的期待语气。 好像她一直在等救生木。 程琦柔声说,“我提前过来了,原本要给你个惊喜。怎么没有上飞机?” “都是我……”顾西拿着手机挪了一下,一屋子人都竖着耳朵听,她的手机声音小,他们听不到,她说,“……都是我不好,没有计算好时间,应该再早两天走的。” “怎么早?工人都没有完工——出什么事了?” “没……就是早上和人追尾了。”顾西说了假话。 简二万瞪视着她。 大家瞪简二万。 顾西全然没看他们,只听程琦又问,“那你没事吧?” “没!一点都没!就是耽误了时间。”顾西连忙柔声说,又觉得委屈,带上了哭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屋里安静,她的声音格外清晰,那柔柔沉沉的千回百转,无尽爱意,百般情义,就从短短几个字里,被听的清清楚楚。 有些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谁能得她这样深情迁就,做小伏低。 谁能令她做到这样柔情缱绻,情义无限。 爱情,好像就那么一下来了,闯进这违和的房间。 令人看的清楚明白。 这女孩深爱对面的人,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程琦那边空了一会,他说,“我安排飞机去接你,你别急,迟过来两天没关系,你什么时候到,咱们什么时候注册,不用等六周。” “真的?”顾西的脸庞陡然绽放出光彩来,那光彩一瞬间太明显,竟然令看到的人会觉得有点心酸。 没人理解她历尽千辛的渴望。 所以也没人理解她这一颗失望透顶,又重拾希望的兴奋。 大家甚至不能理解她错过一班飞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只当多一个恨嫁的女人罢了。 大家没人再看她,她的话语却格外清晰。 “那好……”她压抑着欢喜,语调却还像在撒娇,“我刚刚……刚刚要气死了……你不能骗我。” 程琦的声音低低传入她耳中,“万事有我,你记得开着电话,明天事情完了之后,我让人联系你。” 顾西应了,心装进了肚子里,她知道只要程琦说,就一定能做到。 至于今天的真相……坏消息要见面说,现在告状程琦太远还容易得罪这里脑子不清楚的。 在自以为强的人面前示弱有时很有效。从她哭过之后,那姓简的就歇菜了。 她把电话扣在腿上,看向简二万说,“好了,咱们继续说咱们的问题,你们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她看向旁边的钱小乐说,“要是没办法,我这次回去就不回来了。我们汽水厂,你买下吧。” 钱小乐惊悚地摇头,又摆手,失恋已经很可怜了,还要他去卖汽水。 他一瞬间体会了备胎的心酸,女神不要的宠物就扔给自己,自己还无法拒绝。 “你不想要?”她问。 钱小乐更觉心酸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他一跳而起,冲到简二万面前,抓住他说,“这事,你不给个两全其美,三全也美!你明年也别想结婚了!” ****** 简二万家里给他挑了人,现在正在观察,听说他今年过了本命年,明年就让他结婚。 简二万扫开他的手,看了看表,午饭吃完都下午了。 顾西知道打铁趁热的道理。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事情能有什么两全其美。 所以她心里知道,这次她走,可能就不能回来了。这里已经不安全。 以后,她要住在伦敦吗? 没朋友也没有亲戚,等着程琦一个月过来看她一次。或者她要和程琦去美国,和以前一样,偷偷摸摸呆在房子里。 于自善忽然说,“这样行吗?你们成立一个基金。”他看着简二万说,“我之前听谁提过,私募基金也是个路子。那些你漏了消息的,一起开户进来。这样保真在幕后,你们都在前头,这么多人牵头,她就安全了。” “何止安全!”赵宣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西,“可以横着走。” 顾西面无表情,视线对上于自善。 电光石火间,她从于自善眼中看到,于自善发现了她想一去不回头。 她说,“我不会一直有消息。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吃小黄米饭。” 钱小乐一个激灵。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她竟然是有了去意? 屋里安静的出奇。 当然,对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来说,要留住这样的人最难。 顾西不欠他们的,人家要走,谁能拦。 何况她要结婚了,结婚后,不是理所应当要走? 不对,事前她一点没有说,她这边还有厂呢。 钱小乐战战兢兢地说,“保真——你这边,这边还有厂呢。” 顾西说,“你又不要,还关心那个做什么?” 钱小乐完全不是她对手。 这时候,简二万却开口了,“这事情也不是不行,就算你没消息,这事情也可以商量。我们是准备在香港那边弄个私募基金——”他目光都不敢看顾西,不为这个,他也犯不着这么急抓她。 他说,“已经在注册了,世纪基金。” 众人互相看看,原来真相在这里。 顾西一下站了起来,“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234章 夏听音 “世纪基金。”简二万在被顾西胁迫的目光下,又说了一遍。 顾西看着他,随即又看向屋里其他人…… 屋里真皮的座椅,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墙上装饰的金色框油画,墙纸上微不可见的细纹,这一刻,都陡然鲜活了起来。 这些人,曾经在她的生活里,和脸谱一样,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性格,喜欢什么,爱好什么,每一个人,都是偶尔认识的, 她有一张程琦给的名单,没有选择于自善,她也可以选择别人。 她的头有些晕,摇摇欲坠 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看到大家的表情她头更晕,大家全是面面相觑一脸疑问。也许她的神色太难看。 简二万看向于自善,“我又说什么说错了?” 于自善轻轻地摇头,仍旧看着顾西。 顾西好一会,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这些她不在意,觉得偶尔认识,也许以后会有用的人,在这一刻,令她惊觉,也许那不期的相遇,最终会走到的仍旧是某种宿命的道路。 她缓出半口气,沉静地说,“除了荣和拍卖行,咱们帝景城,还有两家和荣和同时期开的拍卖行,你们谁认识老板?” 屋里猛然一静,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于自善。 顾西循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看着于自善她不可思议,“和你有关系?” 于自善说,“我就算是老板。咱们国内的拍卖行业才起步,当初牵头的就是那么几个人,为了不让别人插手,这你明白的。” 顾西有些愣神,她这次知道,为什么于自善常常都有恃无恐。特别是她说,不和他合作,去和别人合作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稳稳当当的。 顾西露出苦涩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就算她当初去找了别人,辗转还是会认识于自善。 还是会认识钱小乐,认识这些人。 可是于自善以后去哪儿了呢? 他在这行不算小人物,那怎么后来,没有听过他……程琦也不知道。 于自善今年27岁,程琦18岁,等程琦26岁死的那年,已经是八年后,那时候,于自善……35岁。 她慢慢坐下,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钟童生开拍卖行要开到外地去。你有垄断的想法,他是你朋友,当然不会在这里。” 大家都露出点笑意。 “你的样子怎么像被打击了?”汪睿说。 顾西望向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油嘴滑舌,家境好,不愁吃喝,日子过的也畅快,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以前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汪睿被顾西若有所思的眼神弄的竟然有点背不住,那眼神专注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有种羞耻感,那感觉复杂地根本说不清。 他有意识地闪开一步,坐在钱小乐旁边。 看顾西眼神没有追着他,他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她?”他低声问钱小乐。“保真的眼神好吓人。” 钱小乐摇头,他刚刚还有一秒钟妒忌,现在发现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眼神是吓人。 顾西心里又乱又空。 她站起来说,“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先回酒店去。” 大家都搞不清,她“上身”般之后,竟然是要回家。 于自善说,“你不是担心不安全。” 顾西摇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左右看看,问简二万,“我的行李呢?” 简二万抬脚就往外去,“我让人给你拿。” 顾西心事重重向外走,这会已经快要日落,他们都从里面出来,她走到屋外,会所精巧的大门被推开,晚霞的光正好洒过来。 顾西只觉眼前一片金光扑面而来,她抬手挡住眼,一片金光轻盈而去,世界安静辽阔,如什么扩散而去,金光过处,世界和平。 就连那几个年轻男人的身影,都在金光中呈现宁静。 她仿佛,看到了朝圣的地方。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体验,她的心清澈敞亮,灵台清明,四周无声,所以的人,所以的话语声音都消失了…… 她如果愿意,可以带给人一生无法想象的荣耀和地位。 她如果愿意,可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和机遇。 她如果愿意,行业变迁,会少很多家庭因为经济原因支离破碎,儿童欢笑,脸上没有眼泪。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爱情都不再重要。 她的心里没有自己。 有种献祭般想要成就别人的热情, 她站在门口, 前方几米远处,几个人穿着西装,年少得意。她已经可以预见,她只要稍加帮助,他们,有一天就会沉淀成可堪重担,能够肩负重任的一方人物。 令别人以认识他们为荣。 顾西闭上眼,觉得心潮彭拜,一瞬好像一辈子的时光。 也许这就是, ——使命感! 她能够, 创造一片天空,庇护需要宁静的人群,在众人看不见的维度中,她守护可以遇上的人。 顾西被洗礼了, 在她的人生,即将步入另一个阶段之前。 她感受到,她一步踏入了另一个自己从不曾想过会涉猎的阶段。 感觉到手被握住,她如同入定过后恢复五感。 远处有红霞透云而出,那金色都成了五彩撩人的粉红轻彩,笼罩大地。 “保真,你没事吧。”于自善正拉着她的手,他叫了好多事了,她都没反应,他不得,拉起她的手。 顾西找回自己。 她握着于自善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她的两眼能冒出光,她看向于自善说,“原来是命运安排我认识了你!” 这是句,被用烂的情话!可想而知,于自善听到后的表情。 还有众人的表情。 却没想顾西转头看着大家,眼神从钱小乐,汪睿,赵宣,郑开明,简二万脸上一一而过,“还有你们!” 众人无语,但心中刚刚那一秒的复杂鄙视 对上她的脸色,就消失了干净。 因为那是怎么样的表情,钱小乐不知道,以他仅有的一点文化沉淀,他除了记住“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就是他喜欢的女孩,今日脸上的表情。 因为许久之后,他才明白这种表情叫做——慈悲。 怜惜别人的悲苦,甚至怜惜别人前路会遭遇的困苦。 不求回报。不是虚假的,我想你好,但是不能比我好。而是,无私忘我的,真的只想别人好。 顾西已经收回目光,赵宣,郑开明,家里都有些背景。这些人如果有正确的引导,成为行业领头羊,无可限量。 顾西说,“咱们不走了,咱们回去商量基金的事情。” 于自善拉住她,“你到底怎么了?”这样出言反而,莫名其妙。 顾西看着他,脸红红的,激动从她的眼中,头发丝,甚至是每一个呼吸中迸发出来。 于自善松开她,觉得有点怕。 顾西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成就一个人,让她成一个人物的时候,都需要神迹! 而如今,今日就是属于她的日子。 回到包间,大家都在用眼神表达她很神经。 顾西走了两圈,她说,“怎么弄好呢,入门八百万!”她自言自语,当初送她的时候就说过,最低门槛八百万。 大家每人接话,八百万,太高了。 顾西又看向钱小乐,“想要别人信服,一定得有神迹。你——你们,”她神神叨叨看向每一个人,“你们谁愿意?有多少钱都拿出来,明天就能见分晓。” “全部的钱?”钱小乐第一个热血,“你要投资?” 顾西说,“你可以去找你叔叔调款子,但要快,伦敦那边九点快要开市了。” “伦敦的九点,是咱们的——”钱小乐看表。 “五点!就现在。”顾西说,“这房间的人今天都不能走,过了明天。”她拍了下钱小乐,“你别藏着掖着,能调的资金都调出来,要换那么多英镑,还得有人。” 钱小乐对她有点迷信,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去打电话。 顾西拦住他,又说,“你们要和我先签一份协议。”又一想,她说,“算了,明天过后再说吧。” 赵宣他们三个跟着钱小乐出去。 这三人一直想跟着顾西挣钱,嘴上没说,心里庆幸终于混够了交情。 简二万坐在顾西旁边,斟酌了半天,说,“我们那边是现成的。” 顾西说,“好,等会我找人和你那边的工作人员联系。” 于自善没有动,他对顾西说,“我不做投资。” “这次不同。”简二万说,“这是投名状,你必须买。” 顾西没有劝于自善,而是说,“这世上,人只能自救。纵然是神,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 大家的资金都是一笔笔到的。 通过世纪基金,然后转到英国,那边有交易员直接接手。 顾西知道这一段: 纽约证券交易所直到9.11事件后的第一个星期一才重新开市。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开盘第一天下跌14.26%。其中跌幅最严重的要数旅游、保险与航空股。美国的汽油价格也大幅度上涨。 民航系统停止运行三天 美元兑瑞士法郎重挫3%,兑欧元和英镑也大挫2%。 我们,当时和美国关系正紧张,刚刚撞机,所以举国欢庆。 ******* 大家都坐在电视机前面,手里烟头的烟灰寸长,都不知道磕一磕。 “美国时间,上午8:46分,美国航空11号班级撞向世贸中心北座大楼。上午9:37分,另一组劫机者控制美国航空77号班机,撞入五角大楼……” 大家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买的是什么,旅游,保险,航空股,全买跌。 还有石油类。 大盘股指买跌。 钱小乐看着顾西,“这一下,大盘能跌多少?” 顾西说,“预测是百分之十,港股也跟。” 大家:“……都这样了,谁不跟。” 顾西的手机响,她按了接听。 随后说,“有人来接我。” 大家没当回事,这消息太大了。 不多时,几个人来了。 都是老外,一看身手就是特种兵之类的。 顾西轻描淡写地介绍说,“我男朋友不想我再耽误飞机,所以来接我的。” 大家顿时都同情地看去简二万。 同时也奇怪。 昨天从伦敦闭市开始,大家都扔了差不多全副身家下去。所以没有一个人离开。 但他们一直和她一起,不曾分开。 她男朋友怎么知道她“需要”人保护?他们俩电话都没打一个。 “他知道……你和他发短信求助了?”钱小乐小声问。 顾西说,“伦敦这一年有七个最挣钱的股票经纪,都是七爷的人,我们买这么大手笔的股票。他们知道是我。” 次奥……这都是什么人那。 简二万后背冒出冷汗,这得是多么庞大神秘的组织呀。是不是和美国共济会一样的?不对……共济会都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泰国白龙王——都不行! 那些人还拜神做什么,拜这位才是真神! 他还……绑了这真神?! 不会有不知道的什么组织来暗杀自己吧? 他压着心惊胆颤说,“他们……怎么知道这些。” 顾西看着电脑屏幕说,“每一个圈子外头,都有更大更辽阔的存在,我们越追寻,就会越发现,精神家园是没有止境的。” 简二万愣了一会,转头看着大家,“我问的什么?” 没人回答他。 简二万压着心虚,低声问,“你是不是什么神秘组织的人?有人跟踪你吗?” 顾西说,“有种追踪器。”她抬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和米粒一样。”她左腿一动,脚上藕荷色的皮鞋露出来。 那皮鞋异常干净,圆头斜系带,令人心生柔软的样子。 她侧头,看到大家盯着她的皮鞋不明所以,她脚一晃,对着简二万说,“那种追踪器就是装在鞋里的,你要看看我的鞋吗?” 简二万看着她,看屏幕的光,一层罩在她脸上,那面色如玉,女孩年轻的要命,却令他心惊胆颤。这种心惊胆颤如同他的父亲,有阵子听说有官员自杀了—— 他父亲感慨地彻夜难眠,一次次说,“去年……还一起吃过饭。老婆年轻,孩子刚16,自杀……” 那事件下深不可测的水,纵然在家里也不能提起。 简二万平时横着走,有点横行无忌,但只是在帝景城,在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圈子里。 但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懂得,别说离开国内,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就是离开帝景城,也有更正统的圈子,他什么也不是。 可那曾经他觉得正统不可高攀的圈子,现在已经被这神秘组织的感觉压制,不可知的,才最恐惧。 电视屏幕上一遍遍说着,“第二架班机撞向五角大楼。” “说真的,不会有什么暗杀之类的吧?”他周围看看,他是故意这样说的,这一刻,他真的怕了。 如果自己怎么样了,屋里至少有五个证人。 顾西忽然扔掉鼠标,在屋里看了一圈。 “其实,只有你们六个吗?” 这话没头没尾,她还想要几个。 顾西转头,自言自语地嘟囔:“我还以为自己的角色是白雪公主呢?” 六个小矮人,没人敢反驳她 这一刻,在精神上,他们的确是,——矮她太多。 ******* 三天后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转动,缓缓趋停。周围小草乱飞。 一排车在机场外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个年轻才俊从里面下来,只看服装,好像模特公司要拍广告。 于自善开了门,顾西下来。 于自善看着远处的飞机,低声说,“军用的?直升飞机,这是飞到什么地方?” 有人提着顾西的行李过去。 顾西说,“要找地方转机。” 她对另外几位说,“说好了,入门最低门槛八百万,这八百万有去无回。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相当于基金。以后,谁敢打我的主意,就用钱追杀到不死不休。这事情交给你们办了,赚了那么多钱,我走了,你们好好玩吧。” 她的人陪着她小跑上了远处的飞机。 看着直升飞机卷着气流升空。 “她不会不回来了吧?”赵宣说。 五天时间,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 “她要不回来,咱们就当做了一场梦。”汪睿说,“其实她真名不叫顾保真你们知道吗?” “她喜欢人家叫她顾保真。”钱小乐说。 “她男朋友什么样?”他问于自善。 简二万说,“我抓她以前不知道她要高嫁。” 钱小乐说,“这飞机和保镖,就是派过来打你脸的。” 简二万幽幽地说:“我知道。” “挣那么多钱,咱们没有廉政公署,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于自善语气带点愁苦。 “还好是美国那边,不然咱们这边证交所也得查。不怕他们查,就是烦。”赵宣说。 “这样的消息——谁能有?”简二万又问。 大家抬头,远处直升飞机卷起草浪,海洋般的波浪风起云涌,宿命的浪潮撕扯着,轰隆隆的声音令人心颤,带给他们,一身衣冠楚楚的狼狈。 简二万说,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这一刻,觉得咱们好像才靠在了一起!” 同命相连。 ******* 顾西下了飞机,远处,程琦的车门打开,他走下来迎她。 她跑下登机梯,一路跑着冲到他怀里,硬硬地撞着他后退一步。程琦搂紧她,“吃苦了?” “没。”顾西搂紧他,“就是这几天,好像过了几辈子那么漫长。你真聪明,知道派人来接我。” 程琦压着她的头发,唇贴在她额头上,“你这么小心的人,一个追尾不可能挡着你上飞机。” 顾西抬头,扶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使劲印了一下。 程琦说,“到底怎么回事。” “上车说。”顾西推着他上车。 从机场回家的路很长,这是个私人小机场,程琦借的。 顾西看着窗外说,“这地方离你妈妈家挺近的对吗?” 程琦拽回来她,“先说说怎么回事?” 顾西趴在他耳边,很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香软亲昵地靠在程琦耳边,程琦心里担心,手却不由自主搭在她腰上,听完后,他搭在顾西腰上的手停了。 “世纪基金——”他皱眉,“我记得是老三手底下的。” 顾西说,“不是你帮他成立的。” 程琦沉默片刻,摇头说,“我记得和你认识最初,我去帝景城的时候。对帝景城非常陌生,咱们房子很多,帝景城的却最陌生,里面的古玩都是我喜欢的……”他越说越沉,“当然别处也有东西存着。不过帝景城那么多,我去的极少,为什么不把东西运走。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顾西说,“你那时候和阿进他们呢?” 程琦摇头,“也不是很亲,我记得——”他闭了闭眼,抱紧顾西,她偎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程琦的心都能化了,他说,“你救我的那晚,我记得醒来的时候,我心里想,一定是内鬼。所以老三他们来的时候,我都没有睁眼。” 他低头,对上顾西的眼睛说,“我不信任他们。” 顾西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她亲上他的脸,“你别太担心。咱们俩虽然没说过,但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也知道我心里一直担心这个。也许……也许咱们一起真的有过这一次,然后咱们重来了。不然无法解释越来越多的东西回来,真的和宿命一样。这已经不是巧合。” 她靠在程琦胸前,贴近他的心跳,“不过……你不是在找我见过的那木头吗?” 程琦说,“已经找到了几百个,却没有一个令我看到有你说的那种情况的。” “几百个?”顾西惊讶。 程琦点头,“说要埋在土里,都埋在研究所。等咱们下个月度完蜜月,我带你去研究所看看。” 顾西嗯了一声,猛然起来,跳到他腿上,搂着程琦的脖子说,“咱们说开心的事情,咱们要结婚了。” 程琦笑看着她,“是呀。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注册。” 顾西靠近,轻柔地亲一下他的左眼,又轻轻亲一下他的右眼,然后是鼻尖,脸颊,那轻柔的喜爱,惹的程琦笑起来。 她说,“你笑什么,我今天不亲,明天就变成亲一个已婚的男人了。” 程琦侧头,笑的更加快乐。 压着顾西靠在他肩头,顾西弯着嘴角,笑出一朵漂亮的花。 ****** 注册的地方更像一个优雅的办事处。白色的玫瑰,百合。桌上有圣经,屋外蓝天白云。 今天16号,比他们排期的15号迟了一天。 按理说要再排期一次,但程琦给区政府捐赠了一笔款项。 所以人家给他们加了班。 顾西早晨才知道,饭桌上笑话他,“原来这次的有办法,还是拿钱解决。” 程琦说,“以后在这个区住,你会发现这笔钱,花的非常值得。” 顾西笑着靠在他身边,她穿着白色的短婚纱,头纱超长,走动间,如水墨山水能牵动的情生意动。 程琦,18岁的新郎,再一打扮,顾西不敢直视他。 他们没有什么来宾,只有这边事务处的两位当证婚人。没有惊动任何人。 好像怀孕三个月以前,只能偷摸的欢喜,只恐一说,这喜悦就会变成悲剧。 请了最好的摄影师,但注册的过程不能拍照,不能摄影。 这个婚礼人少到寒酸。 工作人员是两位四十多岁的女性。 顾西拿着结婚的誓词,看到上面写着: “––ssthati…………….totakeyou……………tobewfulweddedwife/husband–cherish–thisdayforward.” 程琦手中的和她的一样。 顾西把自己的名字填上念了,每一个字,都念的很认真。 放下手里的纸,顾西看着程琦说,“我不喜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也不喜欢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和我,不止要荣辱与共,还必须同生共死,你能不能答应我?” 那双眼盈盈带水,柔情万千可以溺死人,说着却是最震撼人的话。 程琦望着她,一生中,绝无仅有的卡壳了。 他没有说过,她却知道。 如果有那么多东西,留下来,在他的身边,他却不记得 那显然,上一次,他是消失的那一个。 可这一次,他只想她好好的。他可以没了她能去死,却不能答应她同生共死,他不舍得她死。 程琦看着顾西,如果爱可以升华,那么现在他才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爱她已经爱到,真的只想她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也许,我曾经也这么爱过你,可是我忘记了……”他轻轻拉起顾西的手,“这是婚礼,我们不能彼此欺骗。我也不能骗你,如果我可以选,我生命所有的长度,都会用来守护你。曾经我说过,救我的那个人,我愿意护她一辈子。现在我才知道,我遇上你,我的生命和荣耀,原来只是为了你。更甚至因你而来……我多想说,顾西,我爱你,我所有的自由,尊荣,梦想,没有你都毫无意义,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亦然。可是……” 他抬手摸上她的脸,无比疼爱地,“……纵然我想答应你同生共死,我也只怕自己做不到。” 顾西低下头,眼泪差点冒出来。 程琦说,“那七个股票经纪,在以后持续十年间,会慢慢成为伦敦最著名的股票经纪人,总资产超过50亿英镑,这是他们挣的佣金,你可以想象出其中的交易量。顾西……”他抬起顾西的下巴,“你答应我,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会好好的,吃的好,睡的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顾西抬手抱住他,“我不愿意,你弄了那个研究所,有那么厉害的催眠师。为什么以前的我不记得了。为什么我上次和你吵架想去找催眠的……我心里怕,我不想没有你,以后剩下我一个人。” 两位工作人员不知所措,只剩下傻看着他们俩。 第235章 夏听音 顾西搂着程琦,这种,只要抱着这个人,偎在他身边,就心灵满足,恨不能天长地久的感觉,她觉得,这世上只有程琦一个可以懂她。 程琦的手顺着她的背,极其温柔地声音说,“今天真的不能哭,结婚我也不应该说那样的话……我觉得自己现在样子变年轻,嘴却变笨了,想不出以前是怎么哄你的。” 顾西推开他说,“你心老了。” 程琦笑,手抬起来,轻轻挨了挨她的眼底,看到没有湿,靠近,在那处吻了下,“……咱们不伤心。都是这么聪明的人,就算真的有一样的事情,以前没有办法的事情,不代表这次没有,对不对?” 他勾着头看顾西。 又柔声劝说,“也许真的有命运,但同样的人,人生智慧是在不断增长的……开心点,好不好?” 顾西点了点头,也知道今天结婚,好不容易盼到的日子,不能因为一时情绪,日后想起来,让这原该最美妙的日子都带了瑕疵。 她露出笑容,嗔了程琦一眼说,“都没交换戒指呢……你就亲了我。” 程琦拿起摆在桌上红色丝绒垫子上的戒指,望向顾西。 顾西看着那戒指,这是程琦给她的第三枚戒指了,素白的戒指,上面只有一圈碎钻,程琦的同款,没有钻,她望着程琦,工作人员递过来誓言,他摇头拒绝了,垂下目光,空了几秒,抬眼,对上顾西说, “i……giveyouthisring,asasytihaveisharewithyou……befaitsandbad……indyouralways……ofthtoday.” 这是一段英国结婚的标准誓词,不像我们耳熟能详的基督教婚礼上的誓言。 这誓言,简单真挚。 爱,真诚,忠诚 不离不弃。 顾西觉得其实她就想要这么多。 看着那戒指一点点套在自己手指上,她拿起戒指,有些哽咽,按着一样的誓词也说了一遍,又说,“很多夫妻结婚的时候,都还不明白誓言的意思,以后……如果我们有以后……十年后,咱们在你28岁的时候,再读一遍这个……” 上次程琦26岁就没了,如果可以有十年,如果……真的有,就好。 程琦的手挨上她的脸,柔声应着:“都听你的,从今往后,我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都看着你一个人,听你一个人的。” 顾西笑了,俩人看向工作人员。 看工作人员微笑耐心等待,对他们说: “wlegas!” “礼成了,”程琦一把把顾西搂到怀里,“快让我亲亲我刚出炉的新太太,看是不是热的?” 顾西被逗笑。 ****** 户外巨大的草坪,远处圆顶的圣保罗大教堂,雄伟壮丽。 摄影师对着程琦和顾西,一张张地照相。 顾西拍了一会,觉得姿势不过瘾。结婚就应该特别点,她一拍程琦说,“咱们拍个你背我的。” “好。”程先生很配合。 顾西转身趴在程琦肩上,短裙却不好被背,腿分不开,分开就走光。她的头纱拖的老长,顾西难受的不行,“你低点。” 程琦蹲下说,“我扶着你膝盖,你再试试。” 顾西说,“你别蹲,等会站不起来,年龄还小呢。你站起来我跳。” 她还挺心疼程琦。 程琦站了起来,“那好……说好的都听你的。”他就又转身,低下来等顾西跳。 顾西一蹦,嗯,——没成功! 她又跳一下, 还是不够高度。 再使劲,吊住程琦的脖子。 可程琦不行,差点被她勒死。 大家都等着他们…… 顾西抬手,抠了抠眉毛,好尴尬,忍不住埋怨程琦,“你当初怎么没想到这裙子会这么不方便。” 程琦冤枉死了,他说,“这裙子是你挑的。” 顾西说,“我挑的有缺陷,你应该提醒我。” 程琦说,“可是我当时也不知道你会照相想要背。” “怎么会没有想到。”顾西不讲理地说,“防患未然,你刚刚还说什么都和我分享,一点没有人生智慧,怎么和伴侣分享,分享什么?我嫁给你是来分享福气的。” 分享福气=享福 程琦愣了一下,猛然弯腰,一把横着把顾西抱起来,手趁机在她腰肢上挠了挠,“学人家情侣吵架是吧?” 顾西咯咯笑,搂上他的脖颈,笑的埋在他颈窝,又抬头来,去亲程琦的脸,“我好开心……”她的心雀跃地都能飞起来,又亲一下说,“真的开心。” 程琦回吻她,低声说,“我也是。——想到晚上,我更开心。” 顾西:“……” 摄影师跟着按开门,远处碧蓝晴天,有小鸟轻盈而过。 ******* 车在城堡外停下,老式的古董车,后面挂着丝带易拉罐。 顾西从驾驶位下来,身上还穿着婚纱,头纱拽了两下,才从车里都拽出来。 跟着拽出来的,还有她的新郎。 程琦扶着车说,“我下次,再不上你的当,绝对不再让你开车。真的……心脏病要有了。” 顾西硬把婚纱甩到身后,找到风向,迎风站着,那风吹的她头纱飞扬舒展,轻飘飘到了空中。她说,“你看,这才是新娘子应该有的造型,快给我照相。” 程琦从车里拽出来单反,说,“当老公的都必须兼职摄影师和厨师,司机,还有什么?” 顾西说,“按摩师,心灵辅导师……”她抬着下巴,摆着自以为高贵的模样,“快,快,挪到这个角度,你见过那种法国的旧杂志,模特都是这样的,从下面拍,有仰视感。” 程琦远远看到别墅的人迎出来,他说,“家里人出来了。” 顾西回头看了一眼,对管家抬抬手,一个五十多岁的英国人,人家特别有眼色,没有过来。 她说,“你继续,你这房子找哪一家中介租的?找的这人真不错。” 程琦说,“英国人还是偏老实,钱花到,总能有合适的服务。——倒是你,怎么还懂摆这些造型。” 顾西把头纱拉到旁边,甩了两甩,弄好看了说,“你看你说的……我好歹也是同行,不都是包装而已,平时看创意杂志也多……” 程琦拿着单反没办法拍了,她的表情动作太做作,他无法直视。 走过去,抱上顾西,“改天让摄影师再来拍一次,专给你拍那种杂志风格的。” 顾西把头纱几下拉过来,钓鱼收线一样,然后缠在程琦脖子上,又把最后一堆胡乱卷在一起,塞到程琦面前,装成麦克风,“程先生,刚刚变新郎的程先生,您现在抱着自己的老婆,有什么感觉?” 程琦语气艰涩地说,“……太,太轻了。以后要多吃。” 顾西说,“答非所问。不过,您是说您喜欢身材丰满的女性?现在的不满意?” 程琦周围看看,“怎么,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女性,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顾西更快地说,“哎呀糟糕,视力缺陷。”她趴在程琦肩头,忽然低声说,“其实你是迫不及待要行使作为丈夫的权利了吗?” 程琦用更低,更神秘的语气说,“太太……那个权利我要不履行,是犯法的。” 那声音钻入耳中,纵然在外面,顾西也觉一股电流击中脊柱,她右手伸过去,紧紧搂上程琦,眷恋地靠在他身上,觉得浑身都软了。 ****** 顾西手摸了摸墙纸,“这城堡真的想出售?” “喜欢吗?”程琦拉着她的行李往矮桌上放,“喜欢咱们就买下。下个月,下个月咱们再去补度蜜月。” 顾西微微扭头,看到程琦把行李打开,他们因为这个月耽误时间太多,所以不能直接去度蜜月。就只找了间城堡准备住几天。 反正蜜月也是睡觉多。 她走过去,看着立柱的大床,垂幔绑着,那丝线缠的挂钩,都无不带着岁月华丽的质感,她说,“咱们买房子送这些家具吗?” 程琦笑着说,“这些家具可是屋子装门窗之前就进来的,估计不会要弄走,房价不低,里面都是带着的。” 顾西弯腰压了压床,说,“那床品是新的,床垫呢,床垫这些你也让人换了是吗?” “当然。”程琦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好,把俩人的箱子放好。随即走到正对床的位置,伸手推开落地门,唤顾西说,“西,你过来,这里风景特别好,当时我来看的时候,发给你的照片就是从这里拍的。” 顾西走过去。 程琦立刻回身圈住她,把她揽到怀里,亲着她的脸说,“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儿我都喜欢。”顾西想也没想地说。 风吹起窗纱,程琦伸手挡住,随即他感到顾西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那样的柔顺依赖,亲昵信任。 有香气萦绕,不知是来自外面,还是来自怀中的人。 程琦一时间竟然生出此生无憾的感慨。 外面空间辽阔,远处树上有粉色的花,小松鼠飞快穿过草坪……清风徐徐,太美了。 顾西枕着他说,“如果时间可以就这么停留,那多好……” 程琦搂着她晃了晃,心里一秒钟想到,现在他时常觉得自己真没用,顾西要的,他竟然都给不了。 第236章 夏听音 音乐声摇曳在房间里,周围摆满了香槟色的玫瑰。 烛光淡淡,跳跃,光晕闪动,玫瑰花的淡香飘散。婚纱挂在旁边的衣架上,男士西装搭在婚纱外。顾西已经换了衣服,她穿了件珍珠粉的真丝长睡裙,正双手勾在程琦脖子上,和他跳舞。 “你说咱们俩以前都在瞎忙什么?”程琦靠在她的鼻尖上问,“这样跳舞,带着你晃晃的时间都没。” 顾西左右轻轻地随着他摆动,“以前我总不在家,每天五点下班,路上耽误一个小时,到家就六点了。再吃了饭,咱们俩后院散散步,洗了澡,还得再工作……我们公司的每一个员工都是这样。” 她的鼻尖挨着程琦的鼻尖,亲昵地说,“这世上成千上万的情侣夫妻,结婚后都是这样生活的。” 程琦手扶在她的腰上,那睡衣丝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力,抓不紧,再用力,也抓不紧的感觉。透过丝滑的衣料下,还是柔腻的肌肤,他也不能太使劲,把顾西抓疼了。 他的手动了动说,“这衣服真好看……你订的时候没有告诉我。” “可贵了。”顾西的手从他脖颈后,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丝,“要不是嫁给你,我真不舍得买这么贵的。” 程琦手上用力,把她搂到怀里,笑着说,“那你以前有想过要嫁个什么样的?” 顾西靠在他身上,柔柔顺顺地,“我想想……嗯,——不知道!”她猛然抬头看着他,“咱们俩好了以后,就想你这样的。” 程琦垂目,对上她晶晶亮,满是欢喜的眼神,他有点故作埋怨地说,“你那时候,并不想和我结婚。我说了好多次,你都不答应……” 顾西的手挪到他脸上,捏了捏说, “你太好了,我怕。” 一个“怕”字,道尽了无数忐忑难安,程琦把顾西压进怀里,轻轻搂着她挪动,心里一阵阵的心疼难受。 他的顾西,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人陪伴,没有人照顾。 没有家世,不是没有助力,而是……孑然一身的可怜。 “当年我年少……无知”程琦的下巴挨在顾西柔韧的头发上,“当时咱们俩好了,我心里没有一分钟犹豫,觉得咱们结婚是理所应当的,从咱们认识那天,好的时候开始。” “你追去我家的时候?”顾西抬头问他。 他压下顾西的脑袋说,“也不是。” “上次上床的那天?”顾西又抬头问。 她的脑袋不老实,特别像某种小动物,程琦把她头又压回去,“正抱的舒服呢,也不是那天。你是个好姑娘,咱们俩好,我当然想快快把你娶回家。不想娶你,我那时候当然不会和你那样。” 顾西搂上他的腰,轻声问,“你也是个乖孩子,既然那时候就跟了我,以后我一定会照顾你,对你负责的。” 程琦的手垂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哎呀——”顾西跳起来,笑着说,“开玩笑你干嘛捏我。” “顾西——”程琦唤她,“咱们俩终于结婚了。” 顾西对上他的目光,双眼含情幽深,里面仿佛有千言万语,程琦也有一双好眼,只是他别的地方都太好,一般人就忽略了,顾西摸着他的脸,怜惜地说,“是,咱们俩终于结婚了。” “容颜,时光,一件件过去,我却没办法,让我自己更爱你一些了。”程琦说,“我爱你已经爱到焚心似火,你说怎么办?” 他低头,她抬起脚尖,就迎了上去。 激烈的不止是吻,更有命运的浪潮在翻滚。 程琦弯腰,抱着她,“咱们去床上。” 顾西抬手,却解他衬衫的纽扣,她洗了澡,程琦只去了外套。 被褥都是丝滑的,躺上去,整个人就陷到了里面,想不由自主伸展。 睡衣是带细带的,背后v到很低的位置,程琦轻吻着,“这地方去亲过吗?” 顾西笑,“什么地方你没亲过。” “这里……”他笑着吻,“还有这里……” “这里……” 顾西在程琦的轻抚下,舒展着自己,她舒服地想轻哼出声,说,“这床一趟上,我就知道是你的,和别的男人的床都不一样。” “说的好像你睡过别的男人的床。”程琦笑着继续。 顾西说,“我才不稀罕,我就想睡咱们家的床。”她抬身看着程琦,“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程琦与她对视两眼,抬手把她按了下去。 吻轻轻柔柔,虚虚实实地,顾西看着顶上的吊灯,一时间有些如坠梦里,美妙的不真实,太幸福,所以不敢相信。 她和程琦,终于也熬的可以结婚了。 那轻柔的触感猛然让她一个激灵,她一脚踢过去,一下坐了起来,惊悚道,“你亲哪儿?” 程琦捂着肩膀,看着她,“你怎么这么用力踢。” 顾西惊魂未定,“你……你……” 程琦过来,把她按回枕头上,“别的夫妻也这样……”他动着顾西的头发,“你乖乖的……我想做好久了。” 顾西摇头,“那多脏,别……” 程琦吻了下去,压在她的嘴上。 顾西一秒钟崩溃。 ****** 那火热的余韵,如同惊涛骇浪过去,一点点散开,幸福满塞在心里。顾西靠在程琦的怀里,颤栗着,程琦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那纯感官的刺激,令她从未体验过,想瑟瑟发抖,想大声尖叫,想发狂发急,堆积到顶点,都令她释放,最后剩下一种,喜极而泣嚎啕大哭的感觉。 她无力地虚虚攥着程琦的衬衫,靠在他怀里,幸福的恨不能这一刻死去,或者她已经舒服的快要死了。 “……喜欢吗?”程琦轻声问她。 她现在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顾西心里想。 “你呢?”顾西仰头看他。 程琦说,“我还没洗澡。” 顾西推他,“那你去洗。” “我再抱一会。”程琦搂紧她。 顾西浑身都软,偎在他怀里,手不老实地去摸程琦,“……快去洗澡嘛,我等你。” 程琦吻她的额头,“我有点下不去手,不想……”他使劲亲她的额头,爱的不行的样子,“想到你要疼那么一下,我不舍得。” 顾西推他,“那你不懂,听说有些人不会疼。我第一次的时候也以为我是不会疼的那种人呢,你去洗,我等你。” 程琦重重在她额上又亲了一下,“那等我。” 程琦下了床去洗澡。 水哗哗地落下,这个新婚夜,他想了很久,很久,怎么样才能和以前不同。想到顾西刚刚崩溃的反应,和他预期的简直一模一样。 真是……太可爱了。 吹了头发,穿着浴袍出来。 发现顾西一头栽在他刚刚离开的位置,像棵歪的小树,已经睡着了。 他走过去,在床边蹲下,凝视顾西的脸,前面几天她在国内,几乎没有睡一个安稳觉,长途飞机昨天到,今天结婚,她昨晚也一直翻来翻去,担心地几乎一夜没睡。 程琦把毛巾搭在旁边,脱了浴袍,上床,把顾西挪到旁边。 她像一滩瘫软的橡皮泥,又香又软,任由他把别的枕头挪开,给她腾出一个窝,然后他把她放进去。 她的睡衣还在身上,他想到刚刚故意不愿意脱,在那丝滑的触感下,带着隐秘地渴望,又故意压制着,那感觉简直难以言述,他低头,轻吻上顾西的脸,那细滑的一处,另他想再一次,吻下去,吻下去,一直……地老天荒地吻下去。 他这样想着,已经有些忍不住想压在顾西身上。 他轻笑出声,把顾西身上的睡衣拉下,弄平整,摆弄她搂上自己,他才从旁边的床头柜里,拿出一个a4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两张毛边手工的信纸来。 上面有写了一半的信。 是给顾西的,他顺着往下写: “也许咱们以前,确实有过这么一次…… 我现在才明白这种心情,父母已知自己将去,家有三岁孩童,担忧记挂,宁可身受焚身之苦,换其平安一生,但都无能为力之感…… 上面那些是以后历年金融大事记录,比咱们电脑里,我留给你的那份更加详细。是我最近一段时间重新总结的。 万一, 我一时醒不来,你拿着这些消息,分阶段给那七个股票经纪……或者偶尔用一次。 或者干脆别用……夫妻情重,你只能求你帮我照顾好自己……” 程琦的笔停了下来,觉得心潮起伏难耐,最近,他越来越觉得不安……以前的事情,无比清晰在他脑海里。 他现在和程进亲近,可认识顾西是顾惜的那段时候,他和程进并不亲近。 所以纵然他和程进的关系,也是慢慢来的。 还有,他揉了揉眉头。 特别是顾西说过“世纪基金”之后,令他心里不胜惶恐。因为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想到,“不喜欢的东西,扔给老三就行。” 那句话和感觉一样,突如其来,令他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他把纸和笔都放在床头柜上,抬手搂过顾西,她已经睡实在,沉甸甸地被自己搂进怀里,想一个随时可以被人揉圆搓扁的小人。 他一下又一下的轻吻着她……心里是满满地担忧,他可怜的顾西,如果他不在,谁照顾她。他可怜的顾西,如果他不在,18岁的他,对着她。 她看着自己爱的人,曾经最亲的人,却对面不相识,她该多难过。 程琦想到,如果折寿可以让他多陪顾西几年也行。然后他悲哀地发现,纵然想折寿,他都没有! 一个人,绝望到什么境地,才会想到折寿。 一个人,绝望到何种时候,才会想折寿,都没有寿可以折? 算了,他和自己说,今天新婚,明天再想这些。 ****** 朦朦胧胧地醒来,胀痛难受,青春期的早晨,每天都是这样…… 小程琦迷迷糊糊,觉得右侧有旖旎香软,他的身体比脑子熟练一万倍地过去,搂上,把那旖旎香软搂进了怀里……真舒服呀,和枕头的感觉一点不同。 他脑子还没过来,身体就习惯成自然,转身一挺腰。 本能如此猛烈无可救药,比他理智清醒更快地,就是猛烈接连几下,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令身体不做他想,又狠又快,反正是枕头。 一股酣畅淋漓,离体而去, 短短几秒的感觉简直上了天。 简直难以形容那一下的美妙,但这是枕头吗?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天地浑然变色。 压的不是枕头,是一个女的! 他一把推开,女人睡在床中间,他挂在床边睡,身后就虚空,再这么一推,他一下掉到地上坐倒。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然而那女人也极惊觉地一下坐起,她转身,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水盈盈。 第237章 夏听音 卧室华丽,半圆的阔顶,圈着中世纪壁画,粉色,天蓝,两种色调。卧室睡床的左右,各有一个科林斯式样的立柱,白色,柱头向下的涡旋装饰,垂下白色纱,如同神殿般的幻境。 他抓紧身上的床单,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他们”住这么阔气的地方? 刚刚千钧一发之刻,少男的羞涩,还令他没忘记扯住床上的床单。 而床上的人,也因为被自己拽走了床单,所以也醒了。 床头高阔描金,像帝王宝座。她就坐在那儿,一堆凌乱的真丝床品间,长发很黑很亮,直直地顺在脸两侧。 纵然是这样慌乱刚起床,那头发都齐整的不可思议。 她身上是比杏色浅的一种颜色的睡裙,吊带的,看上去却典雅又线条优美…… 这样弯腿坐在床上,露出的小腿,脚腕细白,一个坐姿,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他最喜欢的那个样子 他的心狂乱地跳,能从胸腔嗓子蹦出来。呼吸困难,耳边无声,全宇宙没有颜色, 就只有她,瞪着大眼睛,水盈盈,如同真正秀美绝伦的粉彩瓷器,端正放着,不用打灯就能夺人心魄。 世上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对胃口的。 所以觉得美,是对自己的审美。 这女人是那个人的,自然是符合他的审美,纵然是自己,也被培养着正在符合这审美, 一瞬间的认知如同有惊涛骇浪劈中天灵盖。 好像,一直想的东西既然成了真 又像,一直的噩梦终于成了真 □□控? 或者被控制? 被掠夺的感觉疯涌而来…… 他愤怒,悲愤,还没想到如何是好。 她却动了,转身,细长的手指伸过去,从旁边抽出几张纸,轻而白的纸,滑过空气,他直愣愣看着她,看她,掀一点点裙子,熟门熟路把自己腿中间的东西擦去…… 那东西又粘又多,她擦了几下,没有擦干净。 她又温柔转身,抽出几张…… 整个过程,她没有抬头。 熟门熟路而驾轻就熟,好像她做过好多次。 眉眼温柔无双,动作轻柔,他能想象那动作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少年一秒钟已经无地自容, 刚刚那一飞冲天的感觉都再回来,那不是单纯的“爽”,那与众不同的“枕头”,抱着有温暖的幸福感,好像只要抱着那“枕头”,就别无所求。 又或者那感觉是,只要和那“枕头”一起,干什么都愿意。 心里的真实想法其实是,……意犹未尽,好想,好想,再来一次。 他刚刚和她……做了? 她抬手指了指,头也不抬地说:“洗手间在那儿。” 他没办法开口,也没法面对这场景。扯着床单往洗手间去。 随即又出来, 她原姿势坐在床上,头依旧没抬,手又指了一下,“衣服在衣柜里。” 他冲过去,没开衣柜,却看到旁边的婚纱礼服。 婚纱! 礼服! 他怔愣窒息了几秒…… 在自己的世界打了个轮回之后, 他觉得,以后再也没事情可以打倒他了! 顾西看他盯着那婚纱,好像一秒被定住,顿觉头疼欲裂,躺下蒙上被子,只恨不能从来没醒来。 小程琦从柜里拿了衣服,回身看她已经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他也松了一口气…… 冲往洗手间,路过床的时候, 一眼看到床头柜钢笔下压的毛边纸,是自己的笔迹, “爱妻顾西……” 他想也没想,拿起那纸塞进了西装口袋。 浴室里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又一想,看了看垃圾桶,很干净,没有用过的什么东西。 那他们……那他自己,刚刚进去了没?还是那是她的腿? 这是他的第一次,他真的觉得很崩溃。 他使劲系着皮带,这种情况,他也不能和她去吵架,都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啊……他内心承受不住了。 一分钟不能呆,一秒钟不敢多想。 一拉开门,看到自己的护照在正对的边桌上,他很肯定刚刚护照没有在这里。拿着护照,他看了一眼卧室大床的方向,当然墙挡着什么也看不到,她也无法面对他…… 他拿起护照,一看下面还有卡,他愣了一下,拿起卡和护照甩门而去。 富丽堂皇的大屋,转弯挂着几幅十七世纪的名画。 再一转 巨大的描金镜,上面映出一副画,他回头,看到那描金画框里,画的依旧是十七世纪风格油画,上面的女人提着轻纱的长裙,维多利亚时期贵小姐的样子,画上的女人却是刚刚床上的那一个。 轻盈美丽。 把她放在一堆名画中间,或者在自己心里,那些名画也只是为了陪衬她的这幅? 小程琦觉得无法呼吸,心疼的。 ——他得多喜欢一个女人,才这样给她花钱? 花心思? 绝对不可能! 他仓惶地,一路冲到门口。 一时间如同到另一个世界。 视野辽阔,外面一望无际翠绿草坪,根本望不到头。 这么华丽奢侈的地方…… 更加超出他的预想。他简直被这糟蹋钱的行为惊呆了。 转念又一想那婚纱 “这俩人,是准备来结婚的?” 算了, 希望他们只是准备来结婚的! 先走人再说,这地方他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扫到旁边停着辆古董车,他拉开门一看,钥匙在。 他上车,关门。 毫不犹豫开车向外冲去。 易拉罐丝带被扯的叮叮当当……追着尾气叫。 车猛然一停! 两秒后, 他跳下来跑到车尾…… 盯着车后面看了一会,又跳上车开的更快。 车后面几个字母,调皮,甜蜜,贴的活泼醒目…… justmarried 伴着易拉罐一路叫嚣热闹,寸步不离! ****** 风吹着远处长窗后的白纱轻摆, 顾西从窗帘后闪出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妈呀,吓死她了。 她转身,看到旁边床头柜上的纸巾,也有点崩溃,程琦这个年纪,经常会不受控制。弄到她腿上不是第一次了,可对刚刚那个“少年”而言……绝对是噩梦。 她其实还是欺负了他的。 程琦是个有涵养的人,或者说,他性格原本就温和。除了他们分手的那次,程琦发脾气的样子,她几乎都没有见过。 纵然是最生气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一走了之。 所以刚刚,他对着自己,想来心里就算再急再气,也是笨的没勇气吵架的。 算了,欺负他就欺负了吧。 反正他一辈子,发脾气,生气,着急,也都是为了自己…… 顾西转身,扯了扯床上的被子,然后丧气地一头栽到床上。这房子,程琦为了他们新婚,租了一年,很多地方都做了改动。 现在剩下她一个人! 她转身蒙上被子,刚刚那陌生的眼神呀,可真令她不适应。 ******* 小程琦一路开车直奔机场。 到了西斯罗才知道。 短短半个月,天地都变色。 美国遭遇了恐怖袭击? 什么? 现在安检要脱鞋! 要回美国? 连机票都没有。 小程琦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到处是滞留的人,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第238章 夏听音 荣诚拍卖行 于自善站在窗边抽烟,眼神落在窗外很远的地方,时不时,手隔着窗伸到外头,在烟灰缸上磕一下烟灰。 他转了下头,看着空落的沙发,想到上次她坐在这儿,他也是站在这位置吸烟。 每次她在,他都怕烟呛了她。可一见面,说不上几句话,他就特别想抽烟,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笑了笑,自嘲的。又不是搞艺术创作,不抽烟还没灵感。 他按了烟,门轻响,他一转头,看到门推开钱小乐正进来。 钱小乐苦着脸,穿着一身新西装。 “怎么了?挣钱所以置办了身新衣服?”于自善揶揄他。 “以为可以换心情。”钱小乐倒进沙发说,“我想不通,心里难受。——保真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于自善眉头微微一皱,低头,又拿过烟盒,点上,淡淡嗯了一声,“你继续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钱小乐抬脚搭在茶几上,“你怎么就不难过。你不是也挺喜欢她的。” 于自善吸了口烟,那烟雾淡淡的飘上去,像把人隔在雾里,他垂目,淡淡道,“那如果让你娶保真,你愿意吗?” “什么?”钱小乐愣了。 于自善侧头对上他,又问,“那给你个机会,可以娶保真,你愿意吗?” 钱小乐蒙圈了,不知道要怎么答。 喜欢,和要娶回去,那可有孙悟空几十个筋斗云的距离呢。他现在说的是喜欢,是爱都不为过,可,怎么一下就扯到结婚了。 于自善轻笑出声,“你心里想,都不够了解,只是喜欢,怎么就说到结婚了对吗?” 钱小乐连忙点头,“可不就是这意思,我对她也是认真的。她怎么说结婚就结婚,我就是想不通。” 于自善转头,看去外面,静静地抽烟, 过了会说,“爱情,不过是你的舍,别人的得。你没有想好要不要娶的人,也许已经是别人的不可取代。” 他回头,看着钱小乐说,“刚刚那个问题,我也问过我自己。” “你也问过你自己?”钱小乐追问,“那你当时怎么想?” 于自善抬手,烟放进嘴里,重重吸了口,烟雾散上去,他眼睛不眨半下,迎着他的目光说,“你说呢?” 钱小乐倒回去,“我懂了!有缘无分,就是这样吧。” “说什么有缘无分呢?”门猛然被推开,汪睿走进来,后面还跟着赵宣,郑开明,简二万。 于自善一个个扫过,心里莫名其妙想到,“六缺一的阵容,真是有点不整齐。” 他轻笑出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邓逸他们几个都参加,你们那边,就你们几个吗?”简二万问。 “八百万先扔进去,他们也同意了?” “没有。”简二万说,“获利达到八百万之后,才给他们兑现。协议上有这个选项,你们没看?” “还没顾得上,这段时间还跟梦里一样,没时间看。”汪睿说,“不过这个简直太慷慨了。” 简二万说,“骗子公司一般都用这手法,先给甜头。” 大家哈哈大笑,当然,这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于自善也跟着笑。 那天她可以只做股票期货,但因为无法立刻产生效果。 所以还特别选了几支股票。 升跌是其次。 知道哪一行业的会升跌才可怕。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众人就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有某些深不可测的人,可以预知国际市场。 于自善沉思,也奇怪,“可纵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依旧令人觉得她很简单,是为什么?” 他想了一会,想到也许因为由始至终,她一分钱没赚。 想到她的样子,有时候的那个外行劲,他就想笑。她这样,反而令他更加好奇,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手机在桌上响起来,他夹着烟过去接了电话,听了几句之后,他捂着电话说,“保真回来了,现在飞机刚降落。” 钱小乐烟一扔,抓着车钥匙就往外跑。 ****** 顾西走的很快,钱小乐帮她拉着行李,一边走一边说,“我来的快吧,你出来我正好赶上。” 顾西说,“你又开快车了?” “没。”钱小乐说,“自善他们拍行过来快,半个小时。” 顾西说,“刚刚话没说完你就跑了,我让自善来接我,是有话和他说。” 话音未落,顾西就停下脚步,正对面,远远的位置,于自善他们几个正走过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 于自善看了看钱小乐手里的箱子,视线挪到顾西身上,看她难得穿了件紫色的裙子,这连衣裙样子非常传统,长袖紧口,半长到膝盖,紫色纱的包扣,小翻领,衣襟前两根飘带软软地系着,束腰,他从来不知道一条连衣裙可以这么好看,或者说,一个女孩,可以把连衣裙穿成这种感觉。 “怎么不说话?”顾西问,她看去旁边的赵宣,一笑说,“还是你们都等不及,要我结婚补请客?” 简二万还没见过她和颜悦色的样子,磕磕绊绊地说,“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挺有新娘子的感觉哈。”他撞了撞赵宣。 赵宣揉了揉手臂。 钱小乐说,“走,先去给保真接风。” 他拉着箱子先走。 于自善和顾西并排往外走,一瞬间又想到,为什么她做了那么令人可怕的事情,他们谁也不觉得她可怕。只刚刚看钱小乐的表情就知道,站在她旁边好像就得意的不行。还有简二万,对上她好好说话的样子,简二万都不知要怎么搭话了。 这女人太柔软,真是那种,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和别人柔声细语说话的时候,真是脾气再差,也对她生不起来气。 一如此时,她侧头来问,“你们怎么也过来这么快?我可以等一会没关系的,路上开快车了?”那语气有一点埋怨,却带着对朋友真切的关心。 于自善不由也就放软了语调,柔声说,“你回来的够快的。” “嗯。”顾西说,“厂子里有事,我就先回来了。” “可你不是才结婚吗?不度蜜月?” 她抬手,抚了抚鬓角的头发,柔声说,“本来就没有安排度蜜月,这个月我先生还有事情,下个月我们才去。对了,——我急着找你,是想告诉你,十月的拍卖,你能帮我押后吗?” “押后?”于自善顾不得觉得那“先生”两个字的刺耳,停下来,“都预展过了,现在你想押后?” 顾西也停下,抱歉地说,“这事情真是对不起,可以临时用别的专场补上吗?” 那抱歉的语调,带着种令人恐惧,不敢深究的伤感。 于自善心里觉得有点怪,他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西说,“是有些事,那边可能要做一些变动。我知道你为了这个,也帮我安排了好久……咱们一起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补救好吗?” 她的语气带着真挚的歉意,外加上那双眼,谁能拒绝?他挪开目光,一时间想说,以后不要这样看着人说话,特别是和男人。可又觉得这句话太过,他说,“改动一下,做些调整都没什么。你没什么事就行。” 顾西露出笑意,说,“真的没有。就是我也是给别人帮忙,也有难处。” “公司什么事?” 顾西说,“现在还不知道,要等下个月,才知道呢。” 他看她,这话莫名其妙又答非所问。 却见她低着头,脚上的高跟鞋带子很细,他一时间,被那脚步吸引了目光。 ****** 十月的预展取消, 初冬来到,顾西的冬季也来了。 她翻过日历,十月的最后一天,程琦没有给她打电话。已经一个多月,她有些焦灼,不对,应该是开始每时每刻都焦灼。 那天醒来,她还以为只是一次错误,这个月醒来,程琦就会跑到抱着她喊吃醋了。 她没想到过,如果他就不再打电话来……那怎么办? “顾总,咱们的新包装你怎么看?” 顾西被拉回思绪,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才发现自己还在开会。又看了一眼图片,只觉焦躁而心不在焉,这些人也出现的令她分外烦躁,她说,“颜色不太对,他们公司该换打印机了。” 大家都有些愕然,这语气太差,可不像她。 苏小东说,“你们先出去,让对方重新出几张图来。” 看着门关上,他看向顾西,发现顾西又走神了,“你怎么了?”他问。 顾西站起来说,“我有事要月底去一下英国。” “你收到电话了?”苏小东说,“你不是说接到电话才要去吗?” 顾西整理着桌上的东西,摇头说,“没,这次的时间大概会有点久,我还要去趟美国。” “那咱们这边怎么办?”苏小东有点急,“你说要让批发商以后先交预付款再给提货,这本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现在才约了人家要来谈,你又要走,那这边怎么办?” 顾西说,“我管不了了。”她心急如焚地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明天就11月1号了,整整十月份,就这么没有了。” “十月份没有了又怎么了?”苏小东不明白,“咱们不是说圣诞之前完成新营销体系吗?那和十月份有什么关系?” 顾西根本没一点心思,心里只是想着,怎么可能一个电话都没。要是以后他都没有电话了,自己怎么办? “顾西……”苏小东叫她。 顾西拿起东西往外去,“不行,我今天就要走。” 苏小东一下堵住门,“公司这么多事情,你这样说走就走怎么行?” 顾西说,“我本来十月就有假的,我没有休。” “那段没有排工作,是因为把工作挪到了现在,所以你现在更不能走。假期你没修已经没了。” 顾西推开他,“你别管我。”她何尝不知道是这样,可她这会就是不想去想。 一路从会议室走出去,路上不断遇上员工对她点头问好, “顾总——” “顾总好。” 迎面而过的时候,他们侧身,会把更大的空间留给顾西。 走到办公室的时候,顾西已经冷静下来,他们愿意尊敬她,是因为她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她经营有方,员工才能受惠,每个月,拿着那点工资回去,养活自己的妻儿。 家里有生病的老人…… 正在怀孕的妻子…… 或者正在上高中的孩子…… 他们需要这份工作。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承担这份责任。 顾西捂上额头,所有的焦急无奈,都变成一种必须压抑的深层折磨。如果不是婚前接了这个汽水厂,她原本也是可以和以前一样,说走就走的。 这一刻,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但是,当初没人逼她,她是自愿的。 她翻了翻记事本,然后拿起电话,响了几声,她对对面的人说,“小东,对不起,刚刚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我不走了,我看了记事本。等圣诞之后,我再去。” ****** 圣诞树闪亮,街上到处都是过节的气氛。 顾西从出租车上下来,拿钥匙开了门,门厅里地上有薄薄的灰尘,一眼看到门口的边桌,她的眼泪就差点落下来,上面盖着白色的床单。她不喜欢有人自由出入自己的家,哪怕只是来打扫卫生的。 所以他们不在的时候,家里总是各处都盖着这样的床单。 她走到客厅,靠在门上,看到沙发也被蒙着,还是回伦敦之前,她盖上去的样子。她走到卧室,梳妆台前面,压着一张纸。 上面写着,“小气又霸道的某个人,心里是不是难过死了?是不是气的想把自己打一顿?” 她的笔迹。 眼泪落在那纸上,她揉了,扔进桌下的垃圾桶里。 转身离开了家。 深冬寂寞凄凉,树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叶子,垂死挣扎着不落。她来到他们结婚租的庄园,这地方太大,维护一定得有人……可是程琦也没有回来过。 那个少年的他,也没回来过。 顾西死了心,转头上了飞机,去美国找程琦去了。 ******* 小程琦接到顾西的电话,有一点意外,但也有一点期待。她是唯一的知情人,她想见他,他也有事要问她。 他们约了圣诞假期的第一天见面。 见面的地点,是一个公园。 小程琦远远走来,就准确找到了地方。 她站在水边,身上穿着件米色的大衣,正在往水里扔东西,前面几只胖鸭子,伸长脖子在等。 他的心,一秒钟就狂乱地跳起来,他停下来,旁边有个花丛,他莫名其妙,退开一步,闪到那花丛后,手按着自己心口,竟然觉得有点担心自己的健康,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年纪轻轻要心梗了? 第239章 夏听音 小程琦不知道怎么才调整好的情绪,她站在风里,虽然穿着大衣,可腰身很细,米白色,大裙摆散在风里微微晃动。 他走过去,看到她手里戴着小羊皮的手套,把面包一块块扔下去,鸭子吃的很快,很热烈。倒是她,好像瘦了,怎么穿着大衣也那么单薄?那手套很短,是时髦的样子,和大衣袖子中间,就空了一小段,露出她皓白的手腕,也不知道冷不冷? 他只觉又一阵心梗来袭,他烦躁地揉了揉,觉得这应该是出于心虚。 为什么要心虚?他和自己说,她,还有那个人,都是他们欠了自己的。自己没有像讨债的一样去欺负她一个女的,没有去帝景城追着她问真相,已经很厚道,所以他不应该心虚。 可她一转头,望过来,他浑身的毛孔就开始颤栗,那转身的动作,如柳枝款摆,却还带着柔韧挺直,动人之极。 她说,“谢谢你能来。” 小程琦心口狂跳,对上她的样,她的声,只觉无法呼吸。 旁边那鸭子却猛然大叫,原来嫌不给她们喂了,就走上来,抖了抖身上的水,追着顾西要,还张着嘴叫,一声高过一声。 小程琦莫名其妙愤怒,想给那两只鸭子一“人”一脚,看不出她瘦成什么样了,还来抢吃的。 顾西侧头,却动作轻柔,把手里的面包都扔给她们。 说,“咱们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好吗?” 小程琦缓缓地,缓出那口气,说,“你想在什么地方说?” 顾西没有看他,而是望着一个方向提议,“那边有长椅,咱们去坐着说话好吗?” 他先往那边走,这地方靠近他的住处,但他其实没来过几次,不知道有没有长椅,可他觉得应该在某些方面迅速占领一点主动。不然,就太被动了。 随便看到一个椅子,他就想坐。 “这里怎么样?”他出于礼貌客气了一下。心里又想,也就是对她了,要是别的女人叫自己圣诞节来公园坐在冷风里,他会把那人划为永不来往名单。 谁知顾西却说,“这地方总有人过。”说完她走快两步,带路去了。 小程琦从后面跟着,觉得还是没能占据主动。又想,一个男人和她女人计较什么。 俩人在长椅上坐下,这地方四周敞亮,可以看见湖,不止没有人来,来人他们也能第一时间看到。如此天时地利的地方,让他还真找不到。 他说,“这地方你很熟?” 顾西说,“嗯......我们家,”她停了下,补充说,“我和他的家,我们住在公园那边。”她指了指。 小程琦循着视线看过去,又转头看看他自己家的方向。一秒钟明白,感情这还是隔海相望。 随即他就有点生气,还说他们的家?他们背着自己,防着自己,挣的钱还是自己的私房钱做本钱。买了房子还不告诉自己,还那样乱花钱,还不给自己钱。 简直欺负人! 不过他不欺负女的,所以他忍了。 “你今年圣诞不回家吗?”她问。 “我爸爸要过来看我。”小程琦说。 话一出口,俩人都沉默了,好像他们是熟人。其实谁都不认识谁。 这叫什么怪事。 “你找我什么事?”他明知故问。 顾西坐在他右边,低头看着远处一块草地,说,“……这事真难开口,不过我觉得对你还能算容易些,因为你这两年的经历也已经够匪夷所思的。” 他侧头看她,被她语气中了然的同情说的泛起委屈。 他的痛苦,确实只有他们才知道。 这两年的孤寂煎熬,这女人,才是知情人的二分之一。 他说,“你说吧。” 顾西说,“这个还真是有些难以解释,我来找你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难。可是……我还必须来。” 小程琦说,“你要来告诉我来龙去脉不是吗?有什么难说的。” 大概觉得他语气不好,顾西顿了顿,说,“那个……从什么地方说起呢。”她低头,踌躇地想着措辞,过了会,才说,“我就从认识开始说吧。程琦他……” 他侧头看她。 她立马说,“不是你,26岁的你。” 小程琦的神经顿时抽在一起,他是揣摩到一些端倪,可等别人真的告诉自己,他还是很震惊。如果不是已经有两年的缓冲,他会觉得这女孩在天方夜谭。 随即,打击一个接一个而来。 他被绑架了,然后她救了他,他偷摸观察半年,才爱上她,俩人准备结婚,可是发现原来她以前有过深爱的男人,并且为人家戴了避孕环…… “等等——”他打断顾西,“你说你为别的男人戴过避孕环?” 顾西转头来看他。小程琦心里咯噔一下,那眼神苦恼中还有点喜悦,喜悦中还有理解,简直令人形容不出,小程琦觉得也许冒犯了人家,他忙说,“当然,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理我的问题。” 顾西转头,却笑了,她笑起来可真好看,那周围的风,好像一秒都轻柔起来。 她说,“一样的人,真是换了什么年龄,关心的地方也总是一样。”她抬头,看着远处的天说,“那不是我,我是个借尸还魂过的人。那时候他爱的,是另一个样子的我。” 小程琦愣住,他愣的半天脑子里都没东西。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不分享,无法消化。 然后残酷的是,他无人可以分享……除了她。 顾西说,“我最近看了很多书,关于前世今生的,其实很多人都有这种体验。灵魂不灭……人有精神,就可以永生。” 小程琦抬头看天,天上蓝天白云,令他才觉出一种安全感。他说,“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就行。” 顾西说,“感情是循序渐进的,那时候,程琦也是受不了我那么爱过别人,所以一走了之。那时候我也很生他的气,觉得他不相信我,因为那事情,当时他觉得突然,对我一样也很突然,所以赌气也不去告诉他真相……加上一些细节,总之说来话长,对你这个年龄……会有些伤害。” 小程琦想了想,莫名其妙没次醒来都不同的旅馆,那消失的私房钱,那婚纱,那醒来抱着做.爱的别人的老婆……他说,“你说吧,我觉得没事情可以再轻易伤害到我了。” 顾西轻笑出声,她说,“好。” 然后小程琦就又听到了细节,什么她还要工作,不想立刻结婚。然后他们想一边怀孕,一边准备婚礼,结果还一直不孕,最后才发现那避孕环。 再后来,俩人总算冰释前嫌皆大欢喜要和好。 可她却死了。 而自己也追着她死了。 然后他们就一起回来,一个坐在他身边,一个,是之前祸害他的那个。 “两年的时光,讲出来竟然只是这么平淡。”顾西说,“还有些细节,我今天也一时想不到……希望你也明白,我来这里,找你说这些话的不易。” 小程琦简直都觉得无言以对,这故事听完,他第一反应是,这俩人怎么这么作呀?这不就是作死吗?真的那么爱,能结婚的时候为什么不结婚?真的那么爱,一个避孕环不能解释吗?再说真的那么爱,没她都能死,那怎么当时不能选择谅解?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 顾西听完,低下头说,“是呀……如果当初知道后面有更大的困难,当初一定不那样。” 这语气很伤感。 也很无奈。 这种伤感和无奈几乎一下就烫伤了小程琦。 “你……你多大了?”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觉得自己都没有心跳了。 生怕她说出一百几十岁,她轮回了多少次? 却听顾西说,“嗯……大概36岁吧,”她抬头放空看着天,“我死的时候是32岁……后来变成顾惜,才23岁,认识了程琦,后来……过了两年,我又死了。回到自己22岁的时候,今年我24岁了。” 她坦白,一丝隐瞒也没有。 小程琦看着她,鬼神使差想到那天早晨,她坐在床上,第一眼,他一点没发现她年龄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和他偷摸想过的样子都不同。他这两年,一直知道生活里有个女人,不止想过,还想过几百几千几万次。 可原来都没她好看。 他也一秒都没觉得她年龄大。 纵然此时,她说自己都36了,他也不觉得。 他说,“你的样子显小,一点不像24了。” 她转头来,望着他说,“你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和程琦分析过,这也许只是一个循环,你会长大,长到26岁,然后被人绑架。而我,死后变成另一个女孩的我,会救了你,然后咱们再经历一次,一模一样的事情。” 他顿时傻住! “什么意思?” “那是你的26岁,”顾西说,“你现在18岁,也许那正是你八年后的命运。” 小程琦一下站了起来,“这不可能,你凭什么这么说?” 顾西也站了起来,“就凭我和他在一起后,一桩桩,一件件,曾经我们生活中的东西,我们的房子,好多东西,还有程琦记不得他在你这个年纪的事情……”她转开眼,仿佛无法看着他说话,“你以后拥有的财富,以程琦开始的资金量根本不可能达到。但是你现在已经在短短两年,完成了别人几辈子的原始积累,都是因为程琦。” 小程琦浑身发凉,“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语气出口,却令他发觉有点抖。 当然会抖, 以为听个故事,却告知那是自己的命运! 谁愿意经历那样的爱情,那是爱情吗。那是要人命。 他还没喜欢过人呢,那就是他以后的爱情?怎么可以,他知道自己会上场,没有一见钟情,也该是欢喜冤家。 现在被通知将会是一场人鬼情不了外加触不到的恋人....... 他一瞬间如同坠入冰湖中。 看顾西的眼光,再次不同。 想到那天他抱着她的感觉,那亲密满足,别无所求。 这女人也不是和他没关系的人。 她不是别人。 他是自己以后爱生爱死,到死都不愿丢手的,无法放开的,他的爱人! 他正年少,秋水长天,天高海阔,人生还没开始呢,现在就被宣布了结果,他怎么能甘心 或者说坐以待毙…… 他说,“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不是他,我也不认识你。” 她又不得不转头来,“你不相信我?” 小程琦摇头,“就算你们觉得那是以后的事情,可也许并不是。你们也没有真凭实据说那就是我的以后。如果从今天开始,咱们不再见面,过两年,你遇上喜欢的人,重新结婚,生子,当了别人的妈妈,这件事怎么还会和你说的一样?” 好像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说。 她一时间都怔了。 看着他,那张脸,就在小程琦可见的情况下,越来越白。 他顿时有点后悔刚刚的话。这女孩柔弱动人,她也没错。看着自己爱人的样子,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一定会难过的。 他说,“你别当一回事,我也不是他,我只是和你没关系的陌生人,男婚女嫁,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你说对不对?” 她听了这话,脸色却更白了。那苍白,像旁边冬日里的湖水,忧伤又宁静。冬日寒冷,大家遇水很少驻足,匆匆而过,避之不及,已经,轻易忘了夏日这地方带给他们欢笑。 这一瞬,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残忍。 男婚女嫁!他不正像那忘了过往,冷酷的行人。从她生命里匆匆而过,把她独自扔下,孑然一身。 想到这里他真的后悔,自己刚刚说错话了,他不应该那么说。 他说,“你……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没想要结婚。” 这话一出口,他就更后悔了。 她却一转身,领口的位置亮了一下,她说,“没关系,我明白的。” 语气依旧那么温柔。 他的目光却被她里面的衣服吸引,那是一件杏色的真丝衬衫,领口别着枚红宝石的胸口针。 那一点红,刚刚阳光下折出五彩,提醒着他, ——她还是新婚! 他一时间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怪不得他们急的18岁就要结婚……他一直不明白,至于这么着急吗? 但现在,他们结婚三个月都没有。 新郎就没了。 那她成了什么? ——寡妇! 他的心口像被人挖了一刀。 她没有丈夫了。 他刚刚还顶着她丈夫的样子,让她和别人结婚生孩子去。 而那个答应和她生死相随,天长地久的人呢? 那信,那信浮上心头……吾妻顾西 字字泣血 他不爱这女人。 却也可感同身受这种心疼不舍 这心疼不舍令他更为恐惧。 那么痛……如果注定要这么爱一个人,爱的要生要死,那宁可不爱! 如果这注定是自己以后的女朋友,自己的爱人,那么知道她会这么可怜,他真的宁可从来没有遇上过她。 心口塞了铅球,又像被接连剜了几刀,鲜血淋漓。 他想,这是正常的同情,如果这是自己爱的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想自己爱的人受这种苦。 于是他说,“那些只不过是你们的猜测。如果你不想嫁人,也可以不嫁,只是咱们以后也别见面了。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 顾西低头不为所动。 他又说,“我也是为了咱们好,如果那事情真的有你说的那种可能,咱们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参与。” 顾西低着头说,“我来找你说这些,是想问你件事。” 他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有些抗拒,他说,“你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才能答应你。希望你也明白,其实这件事和我没关系,真的令我也很困扰。” 他说完就等着她发火,不知道为什么,他挺想看看她不同的样子。 她对着他,还是客气陌生的。 语气也客套。 却听她说,“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 小程琦心里涌上股恶气,他被压抑欺负两年,好不容易噩梦醒来,她却平白无故又来,让自己生出这么多内疚来,还给自己批命。真是飞来横祸,于是想了想,他说,“第一,咱们俩以后没有任何关系。” 她点了点头,“好。” “第二。”小程琦觉得自己又有点心梗,他最烦这个,明明自己是旁观的,为什么跟着揪心,他牙一咬,说,“第二,你以后不能再碰那些金融消息,他给你的消息,你不可以再用。你水平不行,会闯祸的。” 顾西点点头,“好。” 他又说,“第三,你不能再碰现代艺术品,那些你在国内也做不成,你说行不行。” 她点点头说,“反正以前我也是帮他的,他不在了,我也不想碰。” 他的心沉了沉,他是在和她分割财产,她不知道发现了没。 却听她说,“外面咱们买的几套房子,东西,都给你。我不要……还有钱,也都是你的。伦敦那些对冲账户里的钱,我也不要。”她抬头,看着小程琦说,“我就想你告诉我一个消息,他……你有没有……?” 她低下头,眼眶有点红,抬头来,她仿佛终于想好了措辞,“……有没有他还在的感觉?” 他对着她的目光,简直觉得有些狼狈。那眼神太可怜了,绝望,殷切,像病入膏肓乱求医的人,他的心里难受的像要死了一样。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陌生而令他害怕。 其实他有些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可理智告诉他,能走上那条路,是因为潜意识自己想走那条路。 如果真的各自结婚,八年后,她带着别人的孩子去殉情吗? 他只求,今天过后真的别再见了。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如果那是他们的爱,各自放手才是解脱。 他说,“没有。”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轻声说,“知道了。”她打开手提袋,从里面摸了摸,摸出几张卡,信封,然后放在旁边的长椅上。 她说,“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他无法看她,错开视线说,“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见到你我心里也很不舒服。” “好。”他听她柔声说。 然后她走了,小程琦忍着不想去看,这么悲剧的事情,看有什么用。但又想,他们还是结婚状态,要谈离婚怎么办? 刚想到这里,那信就浮上心头,我的顾西……我的顾西…… 怎么能爱一个人,爱到那种程度。 他忍不住又追着她看去,其实心里还是想见的,她要想嫁人,就得来找自己谈离婚。她比他大,是想她来谈,还是不要谈? 可一看见她,他就后悔了。 正看她走了好远,抬着右手在眼睛上擦了一下。 那一下,显然在擦眼泪。 却好像擦在他心上。 他的心里真和死了一样疼。 死了都没这么疼。 他当时想,这么要生要死的爱,躲过去,就真的解脱了。 ****** 程老爷子走到公园门口,对旁边人说,“不是都说中国人来的多,怎么我来了两天,都没见几个中国人。真是,还说房子大,哪里有咱们家里的房子大,我想散步,连个院子都没有。” 旁边人笑,“家里那么大的庭院,这里怎么能有。” “中国人也少。得让程琦回家去,不然他在这边毕业,找个洋人老婆怎么办,你看看那些女孩……”话没说完,他看到公园里走出一个中国女孩。 米白色的大衣,身条特别好,她还带着帽子,臂弯里夹着一字型的手袋。 她低着头,右手捏着块白色的手绢,按在鼻子下的位置,样子像是在哭,那手上戴着小手套,克制,隐忍地,纵然那么伤心,步伐依旧利落,优雅。 程老爷子好像一瞬间穿透岁月,看到了几十年前,年少的自己,仰望他的母亲。那时他的母亲还年轻,衣服永远平整,举手投足,就是规矩方圆……有些人,纵然落魄到尘埃里,也有自己坚守的体统和讲究。 这种东西,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程老爷子一时间,只觉年轻了二十岁,热血沸腾。 第240章 夏听音 小程琦站了一会,对着空无人影的位置,才想起旁边长椅上她留了东西。 他拿起那信封,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卡被带到地上,他捡起来,姓名前打着mrs,他看着那几个字母,心里梗着梗着,又开始说不出的难受。 打开信封,里面确实是一封信。 ——离婚协议书。 他猛然抬头,看着无人的方向。 风吹着信纸一抖一抖,耳边都是她柔声说话的语调: “嗯,都没有办法称呼……特意在见面之前写好这个,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你以后照顾好自己。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以后……你也许会遇上james和mac,这两个人对你挺重要,负责你的安全,是对你忠心耿耿的人。还有程思和阿进,他们也很尊重你,阿进特别亲你。至于……当初绑架的事情,那件事我其实不是很清楚,他怕我担心,从没有提过。只知道戴邵东的大伯有份参与,这辈子,就别和他们家往来了。如果不做戴邵东的靠山,和他们家也就没了利益牵扯,那件事应该就不会再发生……” 小程琦的手垂下,心里慢慢升起一个念头,“真的爱一个人,她比他自己,更想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一封信。 他却觉得好像自己更懂事了。 她山长水远,又跑英国,又来美国,一间间房子找过去,一次次失望。到了这次见面前,她大概已经不抱希望了。 以前的两年,他总过的惶恐而战战兢兢,可是对她而言。 一直相伴的人,忽然三个月再不出现。 她以后怎么办? 如果要写出不一样的历史,那男婚女嫁真的是不错的选项。 她不会真的结婚去了吧? 想到这里他一下站了起来,他就是随便那么一说,想到她要嫁人,他简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能够嫁人,让别人那样抱着她,和自己那天抱着她一样吗? 这个少年整个人都乱了,几乎抬脚就向顾西离开的方向追去。 跑了两步又回头,拾起长椅上的卡。 他复愣住,她仅存着一点希望来找自己,自己还是那么吝啬,只想和她分家产。防备她。可她如果说的是真的,到最后,自己挣得每一分钱都只想花给她。 她可以把自己脱胎换骨变成不一样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无法呼吸了。 那她呢? 没了那么爱她的人, 她不会想不开吧?! 小程琦顿时白了脸。 拔腿就往外追。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她是好,可是得有多好,才能令自己也变得不像自己。 刚跑到门口,就遇上程老爷子。 “咦,琦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约了朋友出去。” 小程琦脚步停了一秒,周围看看,“是,你先继续转。”他拔腿继续追。他知道顾西指过的,他们家的方向。 程老爷子茫然地看着程琦跑远,对旁边人说,“我以为他只会在跑步机上跑步呢?” “那怎么会,学校里也有运动。他才18岁。” 程老爷子慢悠悠走着说,“18也不小了。” ******* 小程琦跑出公园,一路绕着外面追,没多远,就看到了顾西。 她正穿过马路,大衣裙摆很大,过马路步伐迈的大,看上去有点性感。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审美趋同的影响,他就是觉得她特别好看,简直看不够也忘不掉。 追过去,看到顾西拿出钥匙。 他伸手拽住了顾西的手臂。 她转头来,帽檐下的眼中都是泪,那双眼清澄明亮,如刚刚被洗过。 他的心揪着疼着缠在一起,几乎想也没想,就想抬手把她抱在怀里。 顾西却一转身说,“你来的正好,我刚刚还想起来,有些东西要给你。” 他心里的激情戛然而止。 上了楼,开了门。 她走在前面,摘掉帽子说,“你坐,其实应该约你在这里见面的,不过他不喜欢别人来我们家。” 小程琦站在门口,不知道她说的那个“他”,到底是不是自己。 跟着她走进去,看到大开间,墙上挂着两幅黑白的照片,景物的,人影绰约,光影勾勒出的佳人,很熟悉,令他想到油画中轻纱的贵小姐。 都是一个人。 这个,令他以后爱生爱死的人。 顾西走了出来,她去了大衣,站在门槛的位置说,“进来坐。” 她身条纤细,扶着门槛的样子很轻松,他如被蛊惑了一样,跟过去,看着她的背影,那杏色衬衫塞在灰色长裙里,群腰特别细。 那腰,他那天早晨搂过的。 进了厅,才发现厅和卧室在一起。 大床肆无忌惮,浪漫地展示在那边,轻白的纱绕一圈,他觉得陌生又熟悉,说不出,见没见过。只是又呼吸卡住。 脚步不由自主,走到床边,他手搭上白纱,那细纱轻柔,抓不紧。 身后传来顾西的声音,“喝茶。” 他转身,看她放了茶杯在桌上。 顾西走到厨房,开放式的,她拉开冰箱说,“中午该吃饭了,我们……”她抬着手指搭在嘴前面,碰了碰,自言自语地说,“昨天我想包饺子,一个人不想吃。你想留在这里吃饭吗?” 她看过来。 小程琦走过去,胸口卡着,气息也卡着,他说,“这就是你们的家。” 料理台上扔着几个手把件。 很熟悉,他的。 顾西合上冰箱说,“那些是你的,等会你那走吧。他说都是小时候喜欢的,所以让我看看。” 小程琦说不出的心酸,他还没有想过和人分享。 顾西又说,“这房子当初是我们租的,后来我提出买,现在还在办手续,可不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什么?”小程琦走神没听到。 顾西看着他说,“就是说这个房子可不是你的,我不能给你。” 小程琦一下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笑笑,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说清楚的好。程琦说他小时候有点吝啬,也许你和他真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他傻了,原来她连自己吝啬都知道。可他这会真的没吝啬,也真的没有想探听这套房子的意思。 这地方令他熟悉的心慌。 就好像面对她的熟悉惶恐。 知道以后连命都能给她,他还在乎那点东西,他又不是傻子。 他现在就是满满好奇,这个女的,好是好,可为了她死。 他理解不能。 了解,也可以防患未然。 而且,她怎么都不伤心。 和自己追过来的时候明显不一样,她刚刚还哭呢。 又一想,哭有什么用,也许她也知道。 就像自己知道结局,这会又能怎么样,只能等着。 “在这里吃饭吧?”她又问,“我们吃饺子。” 小程琦看她拿出拌好的饺子馅,他问,“你来了几天了?” “两天。”顾西说,“给你打电话之后,昨天收拾了一下家,都是灰。然后早上做了饺子馅,想着中午回来就可以吃。他喜欢吃。” 他嗯了一声,心里又难受。 他觉得自己真是自虐,见她,和她一说话,心里就难受。 可还想问,想知道。 “如果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东西,还会注定要失去,你还会喜欢吗?”这句话莫名其妙冲口而出。 顾西扶着冰箱门,对着门站着。 过了好一会, 她转头来看着他说,“不会。” 他的心里微微释怀,他也是这个选择。所以他不欠她,不欠他们。 这不是他的命运。 顾西拿出面来,都已经和好的,他愣愣看着她,三下五除二开始包,那饺子包的又快又好,旁边热水锅里热气蒸腾,她低着头,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绑在了后头。 小白菜的香气,擀面杖压过案板很小的声音,简洁高效,一圈一个饺子皮的手法,他跟着看,就慢慢入了迷。 那饺子特别小,富贵圆润,有些拟人式的讨巧。 他走过去,站在旁边看的目不转睛。 “我以前,爱吃这个?” 顾西说,“嗯。” “你会做饭?” 顾西说,“会,就是一直太忙了,在家里做饭少。” “我知道,你们总偷偷住酒店,所以没办法做饭。” 顾西的手停了停,她说,“是。”包了几个,她又突然说,“对不起。” 小程琦一直看着她白细的手指,太灵巧,她的身上,真的连指甲都长得特别好看。 有种居家的亲密和亲昵。 说不出的惬意, 好像就连那两年,被隔离似的防备,他也觉得好像没什么了。 看着顾西把饺子下到锅里,他端起旁边她刚刚倒的茶,喝了一口,他放下,发觉正对自己的味。 他盯着那茶叶,看那嫩叶支楞着,一个个向上,这房子令他很舒服,这杯茶也很舒服,旁边的女人,抱着,看着,也很舒服。 这一秒钟,他忽然有了荒谬的想法,如果和她在一起,其实也不错。 那天早晨,抱着的那别无所求, 虽然也没抱过别人,可他知道那种感觉不多得。 何况,她很漂亮。 换个角度,她可是他合法的老婆。 以后自己每日相对,要抱着要亲着,要欢爱,总的有抱着又喜欢又爱才行。 那天抱着她的感觉,那么舒服, 再说不和她,和别的女人都太亏了。 别人不会那么爱自己…… 反正她真的也是自己的。 这想法可把他吓了一跳,刚刚还想着,注定要受伤不如跑远呢,怎么一会时间,就心意变了,还想和她再接触一段时间。 甚至龌蹉地想取而代之。 小程琦脚步很轻地退后,再退一步,隔着料理台,看着那边的顾西,心里一片茫茫然的。 这一愣,就不知道愣了多久。 饺子摆在桌上,顾西说,“你怎么忽然就不说话了,吃饭的时候,你正好想想还有什么要问我的,我明天早上就走。以后不过来打扰你了。” 他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 她看到,低头把一个小碗,一个精巧的小碟子摆在他面前,又把筷子摆在小碟子上。 小碟子里倒了醋,香油,一点点。 他皱眉,“我不爱吃醋。” 顾西说,“那是红酒醋,你爱吃这个。” 小程琦夹一个饺子,点了点,咬一口,那饺子很小,一下就没了,好像还没品出来味,又好像太好吃迫不及待。 他又夹了一个,说道,“我家的厨师不会中式面食,是这边雇的你知道吗?” “知道。”顾西说,“她擅长做烤鸡和意大利面。” “是,就这两样还拿的出手,别的都特别难吃。”小程琦说,“还有她做的甜品也还行。” 顾西吃着饺子问,“你平时吃甜品吗?我记得你最多吃点水果。” “不吃。”小程琦说,“程进爱吃。” 顾西说,“他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16了还小。”小程琦说,“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有你了。” 屋里一阵沉默。 小程琦看向顾西,“我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顾西低着头说,“对不起。” “我又不是算账,你怎么又道歉了。”小程琦说,“就是随便聊聊天。” “吃饭吧。”顾西把桌上一碟热的饺子挪到他面前。 小程琦看着那冒热气的饺子,各个圆润富贵,有点自责自己把话说错了。 干脆老实吃饭,别多话了。 也许这是俩人第一次吃饭,也是最后一次。 他刚刚一直心里想着和她说话,这会才专心品味道,吃了几个,他觉出不对来,饺子特别好吃,但有种心酸。 这心酸令他有点想哭,他连忙看向顾西,笑着说,“你明天走,那我不去送你了,明天我们学校有个女生过生日,硬要我去。” 却见顾西猛然抬眼望过来,她的动作又大又吃惊。 对着他,那眼睛瞪的圆圆的,都是不可思议,俩人对视了好久,她才垂下视线,有些木纳呆板地说,“对,你才18岁,是应该多和别人玩一玩。你一个人太孤独了。” 小程琦的心里猛然一痛,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巴拉巴拉都掉进那小碟子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那眼神,吃惊的,呆呆的,全都戳伤了他,好像他什么都没干,已经十恶不赦了。 可偏偏,他就是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错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擦掉眼泪,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顾西也跟着站起来,若有所思看着他的手,而后她走近,柔弱无依地靠近,慢慢靠在他怀里,搂上他的腰,柔声问,“……你怎么了?” 这种柔顺,令小程琦心里生出无限委屈憋屈,“我都不认识你。可我一看到你就难过,你一个眼神不高兴,我心里就抽着疼。” 顾西仰头看着他,眼神仰望而虔诚,“对不起?” 她的身子那么软,眼神也那么软,还有种献祭般的柔顺,那一天早晨的感觉回来,抱着她,就是说不出的满足和欢喜。只要抱着她,真是干什么都愿意。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回神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吻住了顾西,并且倒在她的床上,她的手,柔柔地摸着他后面的头发,轻柔而充满温情。 像那恰如其分的茶,口味正好的饭,她的每一下轻触,都令他浑身战栗。 她靠在他耳边呼吸,他觉得自己能窒息,空气都给她了。 他轻颤着,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任由她为所欲为。 青春期对性,正是好奇旺盛的时刻,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简直满足了他对这一块的全部幻想。加上知道这是自己以后爱的人,还有种巨大的,别无所求的心灵满足感。 欢爱,欢爱, 又欢喜,又喜爱。 他看着身上的顾西,已经彻底被迷惑。 忽然一阵剧痛袭来。 他疼的一下弯下腰。 下面要折了。 顾西茫然地坐在旁边,“弄疼你了?” 小程琦有些愤怒,“你不会呀你。” 她点头,“我们以前做过的,就是这次还没,我……要不我躺下。” 小程琦心想,你都不懂,学的什么骑乘式,疼死他了。 又一想,自己以后可真爱她,要等新婚之夜吧……可再一想,不对味起来。如果是自己爱的人,没理由爱一个这么随便和人上床的。 自己不是她的爱人,她不可能不知道。 他背脊发凉,一下醒神了,翻身就想下床。 顾西却比他更敏捷,一下骑在他身上,“你干嘛?” 小程琦喊道,“你干嘛才对?你骗我。” 顾西抓着他胸口的衣服说,“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和你上床。”小程琦说,“你是故意的。” 顾西也喊,“是你自己说的,生了孩子也许和上次不一样,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的声音很大,凶相毕露。 小程琦挣扎,“你放开我,你这是诱.奸,你故意做饭给我吃,故意给我喝茶。你想我想起来。” “想什么?”顾西比他更凶,“不是为了试程琦是不是还在,你祖上烧一万年高香,也别指望我做饭给你吃!” 小程琦傻傻看着她,奇怪地想,她这也算有勇有谋了。 顾西压着他,眼泪掉了下来,“程琦,程琦,”她晃着他忽然喊,“程琦我知道你没走,他的感觉都是因为你,可你怎么不醒来,你让这个人这样欺负我,程琦,你那么小气,我都要和人做.爱了,你还不醒来,”她倒在旁边,趴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两声,她又突然起来说,“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和你好了,你敢碰别的女人,我就弄死你!比刚才疼一万倍。” 说完她又趴在旁边大哭起来。 小程琦仓惶地坐起来,衣衫不整,呆呆地看着她。 原来她是故意的呀。 那哭声,哭的他也想哭。 他推了推顾西,想安慰,又怕说的不对,最后说,“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说完他也卡壳了,他也是有眼色的人,不用她威胁,他也可以预见未来,经历过这样感情的洗礼,他还怎么轻易喜欢人? 他也想有个女人,他可以这样喜欢。 也想有个女人,让他可以这样喜欢。 可他才18岁,一辈子就这么被订了…… 他低头,从后面抱上顾西,趴在她身上,恨不能和她抱头痛哭。 第241章 夏听音 小程琦偎着顾西,排除去想是不是被情绪操控的因素,他真的喜欢这种感觉,抱着她心里踏实的能上天。 这两年,他好像一个人行走在孤独的荒原,心里装着天大的秘密,也不敢和别人说,还怕熟人发现出异常。 因为孤独,令他甚至都开始怀疑世界。 看街上擦肩而过的行人,都像是披着人皮的外星人。 他贴在顾西的肩头,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么踏实,“自己有了秘密的时候,才觉得人人都是有秘密的……”他的声音,透过顾西的衬衫晕到她肩头,她哭的凶狠,没有推他,他把脸在她身上蹭了蹭,有眼泪混合落下,“我知道你不爱我,喜欢的也不是我,我也不喜欢你。”他的手在她的腰上收紧,第一次说了言不由衷的话。 他喜欢她,当然喜欢。 从那天早上在床上睁开眼掉在地上,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他就喜欢她。 他喜欢的,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天天都在回味那一天。 他的手,把那绵软丝滑的布料当成她的皮肤,他几乎只是这样抱着就能沉醉。 他这一刻知道,今天不是她骗他上床的。 是他原本就想和她欢爱。 可他又好怕,怕到恨不能分清楚财产和她再不见面。 因为,她是想他死的人。 他低下头,眼泪顺着眼角,划过高耸的鼻梁,然后掉在床上。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能那么喜欢她,喜欢一个恨不能自己死的女人。 “我知道你恨不能我死,你爱的他回来。”他咬着她的衬衫说。 顾西还在忘我地哭泣。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肢上,那弧度正好,就好像茫茫人海里,千挑万拣,精挑细选出的他会最喜欢的那种。 他贪婪地,抱紧。 这是这世上,也许唯一一个体谅自己痛苦孤独的人。 她刚刚还说,他确实应该多交朋友,因为自己太孤独。 她哪怕恨不得自己去死,也是真的了解自己痛苦的人。 他想到这里,竟然有些想笑。 “以前总听人说,最了解自己的,是自己的敌人。现在我有些明白了……”他的手,滑过顾西的腰,把她身上乱了的裙子拉下去,拉整齐。 一下一下,整理着说,“只是我还有些事情不明白,你说……”他靠过去,压在顾西肩头,“你先别哭,听我说几句。” 顾西拉着床披,随便擦了几下,样子像是和洁癖赌气。故意要弄的脏兮兮。 他的心里又痒又疼,看着她半边侧脸,白白的,有泪,眼睛一定也是红的,可惜她不看他。他抬手,把那沾了泪的发丝摆到一旁,轻柔地,心里反反复复只是想,怎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 喜欢的让自己害怕。 声音出口,也不像自己的,“……你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长大变成他,那他记得曾经爱过一个你吗?如果他记得,又怎么会爱上另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说你后来,变成的那个同名的女孩,你们样子不一样。如果会爱上别人,不是就忘了你?” 顾西停了一会,身子动了。 他连忙有眼色的放轻身体腾出位置。 她平躺,看着他的眼。 那眼睛真的哭红了,小程琦忍着忍着,才没抬手去摸一下。 爱情有很多种,有一种就是千山万水,那个人一来,自己心里就知道,是她了! 同她说话会不同, 同她说笑会不同, 哪怕她的使命是来要自己的命,他也想微笑等待。 顾西推了他一下,“你往旁边去点,别离我这么近。” 小程琦哦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很想追问一句话,但又不敢。他有点莫名怕她。 但他又喜欢她凶他。 顾西坐了起来,“你说的我也想过,我也希望那不是你的命运。其实我也不知道……”她苦恼地把头埋在膝头,埋了好一会,抬头说,“其实我记得自己的命也不是这样的,我清清楚楚记得,我25岁的时候在搞招商。那时候我刚回国,我家是平城的,村委会想搞招商引资,我帮他们,后来才有了那块地,因为我帮他们的忙,村里才把地租给我的。” 小程琦一直在望着她,“你现在还没有到25岁。” “没有。”顾西说,“所以我心里也不知道。” 小程琦想,如果他现在和她好了,不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了。 可这件事还是说不通,他们现在毕竟已经认识。 那么,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自己忘记曾经生命里出现过一个她,然后被埋,爱上另一个人。 他看去顾西,她正望着旁边的白纱帐在发呆,眼神可怜茫然,他心里揉成一团,他怎么会忘了她呢?就算从今往后再没有交集,他也再都,无法忘记她了。 以后日日夜夜,他都会想着抱过她,曾经拥有过她,和她做那件事。 因为她不许他再和别人做了…… 他也不想和别人。 他想到这里,伸手在地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刚刚被她脱了扔在地上的外套,然后从口袋里掏,掏出她给的信,抽掉薄薄的留言,他把单独那份离婚协议书拿出来,两下撕了,递给顾西说,“你别想别的了,我不和别人一起。” 顾西垂目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好像他理所应当这样做。 小程琦有点无趣,他都生出为她守贞的想法了,她也连个表扬的眼神都没。 他想,自己以后可真是爱她,都把她惯出这种自信了。 他转身,很尴尬不好意思地系自己的皮带。 她这是管扔不管接呀。 袖子却被人扯了扯。 他心里一喜,连忙转头。 顾西望着他,神色艰涩地说,“性格才决定命运,如果按照我现在心里的想法,我就和你每日每夜在一起,然后看看会怎么样。可是不行,上次我死了,汤念聪的事情半途而废,最后你惹的麻烦,我也没有替你收拾好。” 小程琦困惑地听着,完全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她和那个人,四年相爱相守的岁月,又怎么会三言两语说的清楚。 他说,“你想和我在一起,也是想我死,他能回来。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顾西呆了,她傻傻看着他好一会,才木纳地说:“你说的也对,我总是忘了这个。你和他,确实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小程琦弯腰去穿鞋。 顾西说,“你要走了?” 他转头看着她,有点期许地问,“你不想我走?” 顾西转开脸说,“我爱的是程琦,他也不会喜欢你在我这里。” 他心里又像被人挖了几下。 转身,他弯腰系鞋带的时候,又觉得这个动作很有止疼的效果。 后背上一重,却是顾西从后面抱住了他,苦恼呢喃,“我怎么办?我一看见你就像看见他。他要是真的不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他没料到她会抱他。 还有这困惑茫然不讲理的语气,却令他错觉好像她是女朋友,他的女朋友。 他转身,差点忍不住把她压在床上。 却只是抓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对视了一会,他丧气地说,“你不用这样,我答应你的事情就做到。我不会找别的女人……”他放下她的手,“真的不会找。” 顾西也放下了手,她说,“要是他一直不回来呢?” “也不找。”小程琦艰难地站了起来,心里难受,就知道她刚刚抱自己,还是想用美人计。她是了解自己的。 不对,她了解那个自己。 离婚协议书恐怕都是幌子,就为了让自己内疚,把自己引来。 他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西不看他说,“我明天真的回帝景城,我那边还有点事情。然后……如果我找到办法,就会来找你。” 小程琦拿着衣服穿,带着心梗的感觉说,“你来也是想我死,我不会盼着你来的。” 顾西没有看他。 小程琦有点赌气,站着不动,他就偏想她说一句,哪怕是一句真心的对不起。 顾西转头看着他,眼神冰冰的,“我要对抗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如果我什么也不做,等你长到26岁,再被人活埋了,醒来又要经历一场痛苦。”她动了,跪在床上,伸手拉住小程琦的手,“你现在觉得我是外人,我也确实是。可你相信我,你不会想那样爱一次的,太痛苦了。” 小程琦看着那情真意切的眼神,手上柔软地触感,他说,“那你明明知道会有那一场,为什么不能换个方式。” 顾西的眼神凝滞,僵硬地看着他。 他说,“你和我好,忘了以前,等我26岁的时候,咱们都结婚八年了,我一定不会再被活埋爱上别人。”他伸手揽着她的腰,“要不咱们早点生孩子,以后更不一样。” 顾西好像被烫到,一下扔开他,跌坐在床上。 小程琦站着不动,看着她说,“你现在明白了?你有你坚持的,你的爱情。我也有我坚持的,我要保命。这一次,咱们俩就各凭本事,我别让人活埋,你……你怎么办?” 他还是那么喜欢她,她想他死,他也不能不管她。 顾西却还在发呆。 他靠近,靠在顾西脸前面,“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说完后没有动,迟疑了一下,还是在顾西唇上亲了一下。 顾西没有防备被亲了正着。 不过她都无暇顾及。 她心里翻天覆地地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不愿和他一起,所以他们各奔前程,若干年后,他不记得她了,而她呢……如果曾经相爱,她为什么也会不记得他? 她倒在床上,一遍一遍想着程琦说过的: 人都是在不断变化中,就算有以前,这次也一定能够不同。 她在自己嘴上擦了一下,又和自己说,一定不能心慈手软,那个研究所小程琦不知道,她和那里的医生见过面。 她要多赚点经费给他们,一定可以找到办法。 心里带着希望,她知道程琦没有走,连小程琦下意识坐的位置,也是家里程琦常坐的。所以她断定他还在。 也许再等等,程琦就回来了。 再等等。 先……再等等。 她和自己说。 ******* 小程琦带着差点被诱.奸,和差一点就“能”被诱.奸的复杂心情回到家。 程老爷子正在客厅和程思,程进说话。 一看到他就说,“你回来了,我正在这说,我今天见到个中国女孩子,你们三个都在国外,我要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可不能找个洋妞当老婆。结婚要过一辈子,咱们中国人是吃米饭的。” 小程琦正烦躁,他都被内定了,还结什么婚? “我以后不结婚。”他去厨房倒水喝,他觉得心里有火,要浇一浇。 程老爷子诧异地追着他看,“不结婚?”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儿子竟然不想结婚,这是怎么回事? 程老爷子一瞬间有点内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婚姻给了儿子阴影,小心翼翼追问道,“怎么能不结婚呢,爸爸就你一个儿子。” 小程琦放下杯子,看也没看程思和程进说,“你有三个儿子。” 程老爷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说,“我今天见的那女孩子呀,可好看了。你以后结婚,找到喜欢的,一定要让爸爸见一见。” 小程琦烦躁地说,“我不结婚,真的不结婚!你以后计划儿媳妇不用考虑我。” 程老爷子困惑地站着。 这一刻,他真切地有些怨怪自己的太太,他的婚姻已经很不幸,还蔓延给了儿子不想结婚,这可不行。 又一想,不想结婚可以改变,也许没有遇上那个人,传宗接代才更重要。 还好儿子说他不想结婚。 没有说他要丁克。 程老爷子用他独特的精神胜利法,把自己安慰了。 ****** 卧室里 小程琦把自己扔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心里难受,身上也难受,就好像抱着人习惯,一个人就孤枕难眠。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曾经的两年,日日夜夜的缺失感是什么。 他想抱着她。 他如同疯魔了一样,想抱着她,一天最好可以做好多次。 可她不想和他一起。 他痛苦地辗转,她一皱眉,他什么都想给她,她到底知道不知道! 又想到刚刚父亲的话。 还想他结婚? 真是,都被结婚过了,还结什么婚。那是重婚罪。 想到这里,他一下翻身起来了,她不许他结婚,也不许他碰别的女人,可他才18岁,难道以后她不碰他,还不许他碰别人? 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他怎么能答应她这么不平等的事情? 他拿起外套,又冲去找顾西去了,这件事不是这样的。 她怎么总欺负他。 他不想动别人,可她至少应该同意他可以动她,或者,偶尔动动她。 ******* 顾西抬手拦了出租车,关上门,她说了地址,车慢慢地开走。 车窗打下,天往下落小雨,冰冰凉地落在她脸上,车拐弯路过她楼下,她抬眼看到旁边过去的商店,那时候,偶尔她会和程琦在周围逛着买东西。 怕人看到,遮遮掩掩的又很快乐。 小程琦站在对面,抬手拦下来另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她这里没亲戚,没朋友,她又能去哪儿? 第242章 夏听音 木雕一根根从土里挖出来,顾西蹲在地上,一个个的看。 “昨天看了差不多一半,今天都看吗?”挖木头的人穿着研究所白色的制服,说话间又扔出来一个。 顾西说,“我明天就走,今天一定要看完,昨天不是说让你们都挖出来吗?” 那人看她一眼,说,“dr.fan说还是埋着好点。” 说话间,他又挖出来一个木头娃娃。 那眼睛空洞洞的吓人。 顾西说,“dr.fan有没有说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那边部落太多,有些我们根本进不去。” 顾西说,“这东西和程先生给你们的东西,样子一点不一样,怎么也买回来?” “都是那边巫师用的。是程先生说要的。”他说着,一抬头,看到花园另一侧,程琦站着,他说,“咦,正好程先生来了,你问他。” 顾西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右脚吃力,一堆土扑扑簌簌掉下去。 小程琦有冲动上前拉住她,那地方太危险。 顾西却退后一步,向他走来。 小程琦从地上的木雕一一扫过,触目惊心的奇怪造型,他直觉觉得这些东西很阴森。但有外人,他没说话。 “你怎么来了?”顾西拉着他往外走。 “我去找你,看到你上了出租车,就跟来了。”他看着她抓自己的手,觉得那一处很暖。 推开玻璃门,寒风四面八方吹过来。 顾西放开手,小程琦觉得风毫无阻拦,直直吹到了自己心里,他问,“那些东西是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顾西望着远处说,“这是一个研究所,里面做一些超过人类普通认知的研究。”她转过来看他,意有所指。 “那刚刚那些吓人的木头呢?”他又问。 顾西站着不动,望着他,风把她的头发吹的飘在脸上,令他心里觉得有点疼,不知道她冷不冷。 一念至此,他脱下大衣,披在顾西身上,“你冷吗?” 顾西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抗拒地推开他的手,又拽下那衣服,塞给他说,“……我不冷。”她的语气有点歉疚。 他觉得心口又疼了。 她有事情瞒着他,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顾西转头,看着远处,风勾勒出风情万种的姿态,她慢慢地开始说,上次在西班牙见过的木头,随后就见到了曾经的顾惜。 小程琦觉得自己都听见了,却好像一句也没有听明白。 顾西看着他,柔声说,“所以我和他都觉得,这东西应该有特殊的作用。有了这东西,也许你和他,你们就会遇上了。” “然后呢?”小程琦听到自己问,“上次你见过之后,你怎么死了?” 顾西躲开他的目光说,“我是自愿放弃的,那身体,本来就是人家的。” “那我和他见面了呢?”他问,“如果注定只能两个活一个,你想他弄死我是吗?” 顾西紧紧闭着嘴,无言以对。 答案是那么明显,小程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是要听到最难听的那句。 “你竟然都不告诉我!”他的心冷的能结冰,他那么喜欢她,对她那么好。她却不过是说一句东西都给他,背着他的地方,弄成这么大一个研究所,想要弄死他。 “你自然是想我死的。你如果不盼望他回来,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他自言自语,不知道是想劝慰自己,还是只想给自己讲道理。 他的心梗的自己快要死了。 他那么喜欢她,她却心心念念只想他死。 他恨自己那么喜欢她,却又恨不起来,他能理解她的痛苦。 顾西迎着他的目光说,“我是没有和你说真话,但我不想道歉。我是为了你们。” 小程琦简直有些愤怒了,“什么为了我们,只有我,没有我们,我有什么错,你和他才是掠夺者。我自己的人生,就算吃亏犯错,那也是我的。你们根本……”他的眼泪憋在眼眶里,看着她,又喜欢,又陌生。 他那么喜欢她,想她好,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 顾西沉稳地站着,提醒他,她已经见惯风浪,没有事情可以再轻易伤害她。 他的人生跟着她风雨飘摇,但她其实根本不在乎他,一分一毫都不在乎。他想躲的远远的,却又不舍得离她太远。 他猛然上前抱住顾西,“你不是想我死的是不是?是不是?” 顾西沉默地由他抱着。 他抬手扶上顾西的脸,死死控制着,直视着她的的表情,“你说一句,这是我的人生,我没有错。你说你理解我!” 他听出自己的语气都带上了绝望。 顾西和他对视了一会,脸上是逆来顺受的从容,她说,“我爱的是程琦,如果没有了记忆,不过是个陌生人。” 他呆了几秒,才听明白,不可思议地扔开她,“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对你来说是个陌生人。” 顾西冷酷地说,“你喜欢的不是我,所以你的感觉都是错觉。” 他恨不能来一阵龙卷风,把自己卷到天边去,或者干脆死在她面前。 她不懂他的心情,不懂他暗自的怯怯欢喜,甚至干脆否定了他的感情。 这么残忍。 “……也许我错了。”他看着她,“那个人,见到的时候就知道,是她了!也许你觉得都是我的错觉,可是爱情不就是这样,看着那个人,情不自禁的喜欢,和她说话就高兴,看她发火也喜欢,你倒是告诉我,有什么不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奥,不一样的是,他是你喜欢的人,所以你就在乎他。我对你而言,什么也不是。” 顾西抬手捂上嘴,开始哭。 他说,“你别为我难过,你找吧,如果真的找到了,我就让给他。”他什么都没,从来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没人真的在乎。如果真的可以,他这一刻想,干脆成全他们算了。他真不想看她再哭了。 他走上前,手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你别再哭了,要是真的可以,我让给他。” 顾西摇着头,哭着说,“可是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小程琦:“……”原来她不是哭对他的内疚,而是担心她的爱人不能回来。 奇怪的是,他已经麻木,竟然不觉得疼。 风越来越冷,冬季才开始。 小程琦搂上顾西,让她倒在自己怀里,他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就算她不喜欢他,他也珍惜,这一刻,他自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也许是唯一的一次。 哪怕以后没有人知道,他曾经这样的喜欢过一个人。 那头发的馨香,令他情不自禁低头,微微轻柔地亲吻,不想惊动她。 却还是被顾西发现,她一把推开他,“我都说了喜欢的不是你!不用你抱我!” 语气非常不讲理。 小程琦心里顿觉憋闷,抱都抱完了,她哭够了,就扔开自己。 他说,“他要是不回来你怎么办?” 顾西一下生气了,“一定会回来的。你现在对我的感觉都是他的,不然一个陌生人,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小程琦简直不敢相信,她……怎么这么不讲理! 他都憋屈的有些受不住了,自己怎么这么傻,她这样对自己,自己还要喜欢她。 他上前一把抱住顾西,就朝她亲了下去,“那你现在看看是他的感觉还是我的。” 腿骨一疼,被顾西狠踹了一脚。 他死死抱住她,却亲不到。 顾西躲避的经验远远多于他亲人的经验,她一把推开他,手挥在半空,想打他。 他怒视着她, 俩人僵持了一会,顾西放下手,喊道,“你以后别来找我,等着我找你!”说完她拔腿就跑进了实验室。 死死关上了门。 小程琦站在外头,心口一下一下,跳的激烈狂野。 他不停的问自己,这感觉,难道真的不是自己的? ****** 圣诞节过后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顾西回了国,程老爷子也走了。 随即又是中国年,国外学校不会迁就放假。 小程琦等呀等,等到了复活节假期。 在机场,他把行李给了程进,“你们俩先回去,我有点事。” 程思说,“你去哪儿?一会家里人问起怎么办?” 小程琦说,“你们别管,我明天就回家。”他拿出一个袋子,提在手上。 程思和程进自然不敢多话。接过他的旅行包往外走,走了几步,看到程琦已经往另一个方向去,手里很宝贝地,提着那个白色的纸袋。 程进说,“他去哪儿?那东西抱了一路,是要送人的?” 程思说,“我也不知道,要不咱们俩也别回去,等会找家酒店住,明天再回去。不然回去又要被问长问短。” 程进回头,已经看不到“程琦”,他点点头说,“哥最近都变的更怪了,以前还有半个月和颜悦色,这三个月,从来都对咱们冷冷的。” 程思说,“……还有点防备,你是不是干什么了?” “没。”程进说,“以前他对我好,还总给我钱,现在又问我,为什么乱花钱。真不知道他怎么了?” “你乱花钱,买了什么?” 程进一推他,“你别问了,不就是上次看人家学冲浪,我也想。” “你买了个冲浪板?”程思问。 “当然不是。”程进说,“我买了个游艇。” “什……什么时候?”程思诧异,“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程进郁闷地说,“哥说给我买的,然后我都定了,付了一半的款,结果上个月说可以提了。哥又把我训了一顿,说我乱花钱。不就是这事。” 程思想了一会说,“他喜怒无常其实挺像老爷子的,你心里知道就行。以后别乱花钱了。” 程进点头,又极其郁闷地说,“我本来也没想要,是他说买给我的。” ******* 小程琦上了出租车,“四季酒店。” 他止不住兴奋,这是顾西住的地方,虽然她没有告诉他她住什么地方,但他查了出来。她以前给他寄过艺术品,虽然有中介,但他从中介查到了她的邮寄地址。 她竟然一直都住酒店。 车在酒店外停下,他下了车,进去问。 “顾西。”前台查了一会,“没有这个人。” 他有点不相信,“她住了好久,一年多呢。” “一年多。”前台经理走过来,“哪一个xi字?” 小程琦不知道,也没有顾西的照片,只好比划,“24岁,很漂亮,长头发,开艺术品公司的。” 前台小姐说,“原来是那位顾小姐,可她不叫顾西呀。” “奥。”经理打断她,看向小程琦说,“确实曾经有那样一位,不过已经退房了。”那客人在外用的别的名字,他是知道的,这前台不知道。 “那她住去了什么地方?”小程琦拿着地址看,“那公司没搬吧?” 经理看他拿地址一副找人的样子,顾小姐是美女,觉得大概是一个追求者,依旧不想说,就说,“住客的资料要保密,我们也不清楚。您可以去她公司试试。” 小程琦点头,往外走。 又顺着地址到了顾西的公司。 公司地址是一家网络公司,里面乌烟瘴气。 人家看了看他的地址,说,“这家,搬走了,我们这种办公室都是租赁的。” 小程琦只有这地址和酒店的,都是顾西以前用过给“那个人”寄东西的,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又找到租赁部,问了问,有什么办法联系顾西。 租赁部的人也根本不认识顾西,这地方是苏小东的身份证办的手续。 他追问人家也不说。 小程琦一时间,都不知道还可以去什么地方找,她只说有事情,可她回来做什么? 她说她家是平城的,她不会回家去了吧? 她不开艺术品公司了,那怎么生活? 租赁部的人透着玻璃门看他,看他站着不知道何去何从,又长的一表人才,走出来说,“他们顾总和荣诚拍卖行关系不错,你可以去拍卖行问问。” 小程琦连忙道了谢,又想到酒店前台的奇怪对话,转头问,“顾总全名叫什么?您知道吗?” 那人看了他一会,大概抵抗不住他焦灼真挚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顾保真。” 他忙道了谢,又往拍卖行去。 原来她用的假名,叫顾保真。 路上想,这应该就是以前帮顾西搞过拍卖的。 他知道“他们”俩以前弄过拍卖的事情。 到了荣诚,这次他换了方式,走到里面直接问前台,“顾小姐今天来了没有?” “哪一位顾小姐?” “顾保真。”他说。 “奥,顾总,她今天没过来。” “不是约了你们经理吗?那他们公司的人怎么让我过来送东西?”他拍了拍桌上的盒子。 那盒子很漂亮,白色,扎着宽厚的金色缎带,一看里面就是高档东西。 另一位前台小姐走过来说,“那你应该来错地方了,他们这会应该都在千雍居呢。” “对哦。”之前说话的女孩说。 小程琦问,“为什么在那边?” 女孩笑着说,“你去就知道了。” 小程琦又坐出租,一路赶到钱小乐的餐馆。 在路上和出租司机打听了一下这地方,知道这个老板正在搞扩张,今天是饮食集团成立开业的日子。 他在外头下了车,发现这地方阔气的不行。 可惜他连顾西的电话都没有,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 在门口问了服务员。 人家一听找顾总,倒是相当热情,领着他去。 这地方新装修过,还有甲醛的味道淡淡的,不过雕梁画栋,非常讲究,他随口问,“顾总经常来你们这里吃饭?” “当然。”那女孩回头来,对上他脸红红的,“顾总和我们钱少关系非常好。” 钱少…… 这个词有些令人反感。 走到包间门口,女孩敲了敲门,安静地等着。 她恭敬的模样,令小程琦心里又泛起不舒服。 门一开,里面一阵笑声传出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我当时就想,还好我没带保真去,不然把保真吓到可不得了。” 小程琦的心被电了一下。 里面的服务生问,“怎么了?” 外面的女孩错身说,“这位来找顾总的。” 里面的服务生问,“你找顾总,贵姓?”人家堵着门,里面有隔断,根本看不出里面的样子,只能看到雕花的黄花梨。 就听里面一个女声说,“呀,这是什么面,不是我要的阳春面。”她的语气柔柔的,又带着点嫌弃不乐意。 小程琦一下就听出那是顾西的声音。 旁边一个男声追上说,“哎呀,傻了吧。特意让人给你做的,这苏州面食就讲究这浇头,你看看这上面,有炒肉,炒鱼,爆炒鳝丝,虾仁,卤鸭,三鲜,香菇面筋,要什么有什么……” 女声幽幽地说,“……难怪呢,成杂烩面了。” 一堆男声笑起来。 “请问……”门里面的服务生又问小程琦。 小程琦怒气直上天灵盖,想也没想,一把推开那人,往里面去了。 香气扑面而来,菜香,饭香,酒香四溢。 一屋子年轻男人,他的宝贝顾西,正坐在中间,手里拿着筷子准备吃面,旁边一个年轻男人,拿着小碗在帮她拌面,靠的很近,表情殷勤。 红醋,白醋,米醋,陈醋,香醋,一股脑全翻了。 小程琦从来都不知道,在自己没有看过的地方,顾西这么吃香。 顾西也没料到他会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站了起来。 看着他的眼神悲喜交集。 电光石火之间,小程琦一下明白过来,她误会是那个人回来了。 他极其火速地稳定情绪,看着她,气恼换成一往情深,就那么看着她。 果然,就见顾西上当了,立刻的,她的眼泪就蒙上泪水。 她推开旁边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简直碾碎了一屋子人的目光。 她跑到他面前,殷切地望着他,“你……”她激动地话也说不全了。 小程琦只觉那醋呀什么的,全都在她爱的眼神里,蒸发干净。原来这就是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这心里,一千一万个不痛快,也都变成痛快了。 他低头,在顾西嘴上亲了一下,动作堪称利落自然,心里给自己的勇敢点个赞,他说,“我回来迟了。” 而后转向屋里人,佯装看不到他们的瞠目结舌,他搂上顾西说,“谢谢你们这几个月对顾西的照顾,我天天担心她吃不好饭。” 顾西搂住他,埋在他身上就失控地开始哭。 那个给顾西拌面的,先忍不住问道,“你是……” 小程琦这下心里有谱了,刚刚不敢乱介绍自己,害怕以前他们彼此认识,现在断定,原来大家是第一次见。 他搂着顾西,疼爱地顺着她头发,亲了亲,才佯装无奈地说,“顾西没和你们说,我是她先生。我姓程。” 顾西哭着搂紧他的腰,那力气大的呦,小程琦觉得不用她说,他也感觉到她的爱了。 然后再扫视过屋里人的表情,他觉得,这次回来的可真值。 第243章 夏听音 钱小乐端着小碗,看着搂着顾保真,保真死搂着的男人,五雷轰顶! 这么年轻的一张脸,有20没有? 汪睿不停地看赵宣,从朋友眼中看到震惊,才能安抚自己的小心肝。 他们几个认识顾西有两年多,这一屋子人,最小的是钱小乐,今年22,而他们几个都是在25到28岁之间。 就算他们离开学校好多年,可也不至于老眼昏花,看不出上学年纪的男孩什么样。 这男人,不,男孩,大学生吧。 郑开明瞅去对面的简二万,简二万总说当时抓顾保真时候犯了错,算错了她会高嫁。原来是嫁了这么根嫩草,简二万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随即,他又看去站在窗边的于自善。 这屋里于自善年龄最大,他刚抽烟怕薰了顾西,就站在窗口。 此时,那烟从他指尖不断飘上去,飘上去,他忘了吸,也忘了磕,更忘了扔。 小程琦这两年侦探般的生活,早练就见微知著,把每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特别是那个端碗的,和窗户边的。 顾西左右两个位置,右边的空着,想来是窗口那个男人刚刚坐的。 小程琦想,如果他和顾西坐,他也坐右边,这样可以更专心地照顾顾西吃饭。 顾西的头发在他的右手心里,安抚了他即将又要翻的醋瓶子。 左手过去,抬着顾西的下巴,给她擦了擦眼泪,那眼泪沾在手上又滑又软,心也变得黏糊。刚想说话。 顾西就用手背擦着脸,对屋里人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吃吧。” 走过去拿包,就要走。 小程琦有些微微诧异,这样太没礼貌了,还有,她不介绍自己吗?还是这些人,她不想自己认识。 醋缸又翻了。 那拿小碗的连忙扔下碗,拿起椅子上的风衣,想撑着给顾西穿,迟疑了一下,却递给了顾西。 顾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不在意地接过穿了,眼睛上还沾着泪,睫毛也是湿湿的,看上去格外可怜。 小程琦警惕地观察着屋里人的目光,还好大部分都没有盯着顾西看,应该关系很正常。他放下心。 正在这时,却见站在窗边的男人按熄了烟头,走到顾西身边说,“你没开车,让司机送你,还是把我的车钥匙给你?” 顾西穿了衣服,把头发弄出来,随口说,“不用。我开你的车,等会你怎么走。” 他把车钥匙递过去,“这么多人呢,等会我开小乐的车。” 顾西推开车钥匙,又整了整头发,把腰带随便绑上,说,“不用。” “那你都没吃饭。”那拌面的说。 顾西拿起包,回头看着他说,“你吃吧,其实挺好吃的。” 小程琦醋的都不行了,这些人和顾西说话的语气,简直熟的不行,那么理所应当的照顾,关心,好像顾西是他们的谁。 简直都是混蛋。 凭什么对别人的老婆这样的语气说话,简直不讲道德,不讲道义,不要脸! 顾西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走吧。” 他没反应,就被顾西领走了。 ****** 门关上, 好一会,包间里反常地安静。 钱小乐对门口喊了一句,“外头的人都出去。” 服务生立刻行动,轻轻地关上门。 郑开明长长地出了口气,“妈呀——不会是真的吧?” “那么年轻,有22岁没有?”汪睿说,而后自问自答,“肯定有了,不然怎么结婚?” “就是,法定结婚年龄在呢。”郑开明接口。 钱小乐说,“我从来没见保真这么激动过。” 简二万捞过烟盒,一人扔了一根,点了烟,抽了几口说,“这人没见过,应该有点来历。不然解释不出保真的那些消息来源。何况,看着保真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之前咱们不是还猜,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结婚半年,俩人都不见面。” 他垂目慢慢地说着,吸了两口烟,看向于自善,“自善,你怎么说?” 于自善把手搭在桌上,烟一缕缕冒上去,他皱眉说,“保真在英国注册的,那边18岁就可以合法结婚。这人再年轻,肯定够年龄了。” 他低头,又淡声说,“保真把人带走,就是不想咱们打听她的私事。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她结婚,要嫁给谁,都是她自己的私事。就算是朋友,也轮不上咱们关心。” 另几个对视了一下,屋里一阵沉默。 过了会,赵宣又说,“姓程的……怎么觉得有点眼熟,”他端起茶杯,看了看里面的茶叶,对钱小乐说,“不过长的是真好,你没戏了,以后死心吧。” 钱小乐推开椅子站起来,怒气冲冲离了席。 ******* 顾西一路拉着程琦,走的很快,出了雕梁画栋的长廊,人来人往的大门口,顾西拉着他上了辆出租车。 俩人一路都没说话,顾西抓着程琦的手。 小程琦被抓的心潮激荡,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演,当然只能少说话。他们怎么相处,平时自己怎么对她? 心里都没谱。 心里又痒的难受,等会,等会她要是主动怎么办? 他们这么久没见了,新婚那天到今天,等会她要是到了家,不问三七二十一,要和自己洞房,自己该客气一下吗? 他的心,跳的乱。 反手也握着顾西的,手心里挤着挤着,就有了潮潮的感觉。 她刚刚说的家里的地址,小程琦又想,要不还是拒绝一下,自己一定装不了多久,自己什么都不说,等她事后再发现,一定要气死了。 不对,她本来就是他合法的老婆。 夫妻有性行为是义务和责任。 他又才18岁,她应该也理解他的需求。如果没有她和他的那么几次,他其实也还不至于这样。是她给他开了一个头,再说,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和那个人,其实不也是一个人。反正都一样的爱她。 是呀,他爱她。 他低头,看着顾西的手,心里激动的言语难述。 这四个月,他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一刻。 “到了。”司机在前面说。 他回神,这么快。 顾西给了钱,拉着他下车,又问他,“你的行李呢?” “给程进他们带回家去了。”他说。 顾西拉着他上楼,一路都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小程琦的心跳蹦极一样,等会,会不会一关门她就迫不及待,和上次一样……他都不好意思想了。 周围看看,发现这公寓很新正。 “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他问。 顾西说,“两个月前。” 电梯是德国的,质量好,快。 一下下就到了12楼。 顾西掏出钥匙开门,小程琦的手被放开,他紧紧贴着她,又伸手,搭在她肩头,尽量装出自然的样子。 顾西转了钥匙,推开门说,“进来。” 他跟着进去,门在身后合上。 顾西包一扔,翻身就勾上他脖子,“什么时候到的?” 他身子立时僵硬,连忙微微拉开点距离,怕她察觉自己的“没出息。” 顾西微微侧头,柔声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地方吗?” 那语气的甜蜜,气息的吸引,小程琦简直觉得受不住,他微微靠近了,蹭在顾西身上,下巴压在她肩头,动情地说,“我真想你。” 顾西依旧搂着他,对于他的身体反应好像习以为常,她说,“我还记得,那次在方毕纯的美术馆,和阿进去吃饭,大家都谈对一件作品的意见……后来你来了……” 他的心微微一跳,问,“然后呢?” 顾西的手向下,顺着他的脊柱从上至下而过,她说,“别人自然问你的意见,当时你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阿进……”她靠近他的耳边,“你知道为什么?” 小程琦的心,沉沉往下落。 她说,“因为你这人最谨慎,今天那些人,是不认识你。可是咱们说过的话,你全忘了!”腰上狠狠一疼。 小程琦一把推开顾西。 她掐了他。 他揉着腰,感觉要被掐掉一块肉,“你掐我干什么?” “你说呢!”顾西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带着擀面杖出来,指着他,“你说,我的生日是几号,咱们俩结婚那晚都做了哪一步,你说不出,看我今天打死你!” 小程琦目瞪口呆,他又不是她儿子! 他连忙狡辩说,“我才醒来,还没记起来。” 顾西拿着擀面杖就过来敲他,“还敢骗我。程琦最小心了,如果他真的醒,今天会先看我的眼色再说话的。就你这张脸,也好意思在外头介绍是我先生,我以后不用出去见人了。” 小程琦抓住她的手,一看装不下去了,就说,“我和他还不是一个人,你怎么这么执着,他不在了,对你的感情留给我了。” 他放开她,义正言辞地说,“我要不喜欢你,何必一放假就跑回来。你看看我,我和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都不一样。”顾西气的又举了举擀面杖,却不忍心下手,一敲桌子说,“我喜欢的程琦,是26岁的时候,那个风华正茂的他,他一说话我也喜欢,写的字我也喜欢,为人处事我更喜欢。可你现在呢,你和他有什么一样,如果我今天就忘了他和你一起,等你26岁的时候,你都变成老婆奴了!” “你什么意思?”小程琦懵掉了,“你喜欢他说话好听,写字好看,我以后也会有那个声音,会写那个字。不是一样吗?为人处事,更是可以学习的。” 顾西摇头,挫败地说,“不一样,你也不懂。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无论好坏,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了那种人生轨迹,才能成全一个人变成以后的自己。你曾经的人生里没有我,才有26岁的你,如果你的人生里18岁就有了我,以后的你就不是那时候的你了。” 小程琦把那擀面杖从她手里抽走,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好声好气地说,“那样不是正好,你不是想我有个不一样的人生,以后不同了不是正好?” 顾西的眼泪掉下来。 小程琦顿时慌了,“我回来没想你哭,真的。”他抱上她,哄着又说,“咱们好好商量,你要什么都可以。” 顾西推开他,生气道,“你别对我这么好。你对我好,我就有种背叛程琦的感觉。”她捂上脸,“我今天不和你计较你骗了我,你走。” 小程琦说,“我才不走,我就是回来看你的。” 顾西愣住,放下手,一脸泪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不走什么意思?” 小程琦说,“咱们是合法的夫妻,全世界走到什么地方,你都是我的老婆。我为什么要走。”他说着,就往里面走,左右看看说,“你这里是两室一厅?” 白色的墙面,家具也多是白色。 顾西的品位和程琦趋同,一年年培养出的协调性,他转头来,对顾西说,“这房子我喜欢,你,我也喜欢。其实我们就是一个人。今晚我就住这儿。” 说完他往卧室去,心里却想着,还好没有任何男人的东西,证明这地方,没有男人来过。 洗手间里,一个牙刷。 放心了。 顾西已经跟过来,她有点急,也不哭了,好像急忘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走了。你不能留在这儿。” 小程琦从洗手间往卧室去,“你给我一个理由,你觉得我不是他,你能证明吗?也许我只是失忆了。” 顾西愣在卧室门口,完全呆住。 他在卧室看了一圈,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地毯白色,床品很讲究,一看都是符合自己偏好的。 他转身一抱顾西,倒在床上说,“其实我就是他,你就当我失忆了吧。” 顾西倒在床上,愣过神来,抬手就打他。 小程琦眼明手快,又年轻灵活,抓住她左右手压住,看着顾西认真地说,“我都变得不像我了,每天脑子里都是你,上课也是你,睡觉也是你。他有我现在这么爱你吗?我刚刚和你回来的路上,一路上都想着,等到了家,你要是真的要和我上床,我是顺从你,还是应该反抗一下。”这语气有点嬉皮笑脸持宠而骄,“我心里爱你……” 他靠近顾西,压在她胸口,柔情地说,“我真的爱你,心里话都和你说,我要不是他,又怎么会这么爱你。” 他靠在顾西身上,那种不可抑止的冲动就苏醒了。 他圈着顾西的手,绕在自己脖子上,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亲的是他,搂的也是他……”他的唇,摩挲在顾西的唇上,“这身体很想你……我也是受害人。” 他内心如岩浆般的火热,令他只想不管不顾。 顾西意乱情迷,这个是她深爱的人,她无时无刻也不在期待,看到他,就情不自禁想靠近,可是一靠近,就有种强烈的背叛程琦的感觉。 他曾经为了追随她,连命也不要。 没有了那份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个18岁的少年,和他有哪一分的相似? 不过自欺欺人。 她痛哭失声。 小程琦被哭愣了,他的手从她的衣服里拿出来,那火热也褪去。 顾西推开他,“你一个毛孩子,我怎么和你谈恋爱。” 小程琦坐起来,看着她,又想到那天她在床上哭,她哭过那次之后,就留在了他心里。让他无时无刻都忘不掉。 顾西坐起来,打他,“都说别回来找我了,为什么不听话。让你等着我找你不行吗?” 他被打的肩膀疼,可心里也不怪她,还想对她撒娇,他说,“你那天生气走了,我怕你没钱……我,我回来给你送钱的。” 顾西停下哭,看着他,“谁说我没钱?” 他抬手,把她脸上的泪抹掉,低头说,“你那天生气走,我回家才发现,卡忘记还给你了,就担心你没钱。” “那你不会给我打个电话?”顾西说。 说完她闭嘴。 小程琦和她对视了一会,低头说,“你想起来了,你没有给我电话,你防备我。他也防备我,以前我总没钱,他不给我钱。” 这孩子气的话,顾西简直无言以对。 她捂着脸说,“他不是防备你,他是想着你就是他自己,所以对自己苛刻没有心理负担。” 小程琦顿时如听梵音,“你也承认我们是一个人?” 顾西躲开他,跳下床喊道,“你别这样粘着我,你不是他。” 小程琦伸手把她拉住,一拽就搂上了顾西的腰,他坐着,她站着,被抱的死紧。 “放手!” 小程琦仰头看她,“你心里喜欢我抱你,我能感觉到。” “我没有。”顾西恼羞成怒,“就算有,也是,也是……啊” 她被拉倒在床上,小程琦压着她说,“这话我想了四个月,和你说清楚,你是我的。我的身体是我的,你睡过我对吧,你也和我注册过……所以你也是我的!” 顾西说不出话,显然被他眼里的坚持吓住了。 他低头,动情地压在她身上,靠在她耳边说,“你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想什么吗?”他用身体语言告诉她,“就算你对我发脾气,你打我,我身体见了你,可是从头到尾都真诚,你说,这是他的感觉,还是我的?”他低头吻去。 顾西却错开脸,躲去他的吻,“好了,好了怕你了……你先起来,让我去洗澡。” 小程琦一听这话,连忙闪身让开,“我和你一起。” 顾西点头,去衣柜拿了浴巾,“这是新的。”她说。 小程琦从后面搂着她,俩人推推搡搡往洗手间去,他怕顾西敷衍他,所以一路痴缠,简直恨不能把她衣服脱干净。 顾西帮他解着扣子,一边柔声问,“这四个月都干什么了?” 他在顾西腰上揉着,手不老实,又不停地靠她,求着说,“就是想你,每天都想,没有和任何女孩多来往,真的,上次说去人家的生日会也是骗你的。” 顾西抬眸,嗔了他一眼。 小程琦一下得了暗示的勇气,把顾西抱在洗手台上,用力吻了下去。腿撑开她的,抵了上去。 顾西柔顺地没有反抗,还主动地有点迎合。 那女孩千娇百媚的好,不关上门,不到两个人的时候,任想象是无法完成的。 再别提,他还那么挨着她。 那么亲密的姿势,他想到等会…… 顾西的手,圈上他的脖颈,只是柔柔地眷恋地揽着,舌却一下下,轻柔美妙勾他的魂。他动情地贴紧她,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谁也没告诉过他……这种事情这么美妙。 熔岩喷薄而出,惊涛骇浪。 他趴在顾西肩头,脸热心慌,话也不好意思出口了。 真是没想到,只是抱着她,吻她,被她吻,公粮就能上交。 “我怎么这么爱你?” 顾西扶着他的腰,微微推了推,说,“那你先洗。” “刚刚说了一起。” 顾西说,“我去做点饭,刚刚还没吃饭。你饿吗?” 那语气,很疼爱他。 小程琦忘了危险,以为她真的回心转意,他说,“咱们俩好好的,说不定回头以后的记忆他也给我了。” 顾西点头,柔柔地说,“嗯,你先去洗,咱们一会慢慢说。” 她帮他在浴缸开了水。 小程琦从后面抱住她,激动地,欢喜地,生平第一次喜欢人,得到回报的情不自禁。他说,“我真的会对你好的,以后都听你的。” 顾西试着水温,转头来说,“以前他不给你钱,还拿你的东西和钱,让你时常过的忐忑。所以才有了你以后的性格。所有的事情,有因才有果。”她低头,帮他解皮带说,“穿着不难受吗?还不脱?” 这个少年顿时窘迫,虽然痴缠,这一刻也觉得不好意思。 小程琦推她出去,“那我自己洗。” 顾西看着他,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谢谢你惦记我没钱,也谢谢你没有碰那家研究所。” 小程琦心花怒放,说,“惹你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顾西点头,把毛巾给他搭好,她转身合上门,在外面说,“你先洗。” 洗手间的门合上,顾西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回卧室装了几件衣服,拿了钥匙,在门口抽了张便签,写了几个字。 轻轻合上门就走了。 她怕的一步不敢停。 一样的人,令她痛苦又矛盾。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怕什么。 也许怕的是喜欢上这个,忘了那条,原该是找程琦回来的路。 也许原本真的已经无路可走。 只是她不愿承认。 天大地大,一路跑到楼下,她打了电话,“小东,你这周末说回家,走了没有?” “刚准备走。” 顾西说,“你过来,在我家旁边的快餐店接我,我也去,你把我带上!” “……奥,好!给我十五分钟” 顾西提着包往隔壁路的快餐店去。 楼上, 小程琦美美地,睡在老婆家的浴缸里,路途的疲惫,刚刚的惬意……人生如此美好,他怎么这么有福气。 什么都不干,老婆也有了,事业也有了。 真是,美呀。 第244章 夏听音 小程琦穿着浴袍,头发带水,站在客厅,手里拿着顾西留下的纸条。 上面写着很潦草很乱的几个字, “年轻的时候,爱和性垂手可得,没什么稀罕,理解才难能可贵。我爱的他,纵然变成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我也会爱他。你不了解我,更不认识我,你对我也是陌生人,以后别再见了。” 小程琦把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滴下来,她刚刚还搂着他,顺从无比,这一会就翻脸无情,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吗? 他冲到顾西卧室,周围看看,看到衣柜没有关紧,他拉开来,里面明显空了一块,应该是她匆忙抽下了几件衣服。 女装,都是女装,他的视线一滞,把右边的衣服拨开,露出几件男装的衬衫来。 他的手抖了,有滔天的火焰蒸腾,他觉得太阳穴一瞬间都跳着疼。 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的男人的。 他一把抽下那衬衫,手感熟悉,面料亲切,自己的! 缓出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 他脱下浴袍,抬手穿上衬衫,轻盈自然,熨帖合身,这是他的衣物。 他的神色也变得严肃凛然,他不是18岁,他从16岁开始所经历的人生,和哪一个18岁的少年会一样。 他转身,又抽下一条裤子,把手里的纸条顺手塞进口袋。 在柜子里翻了几下,找到了内衣。 男士内裤还没有开封。 他拿过一盒,开的时候,心里想,原来自己以前没有来这里住过。 不然一定应该有自己洗过的内衣。 他摸了摸身上的衬衫,又觉得这衬衫是旧的,很矛盾。 裤子穿上,他拿了自己的皮带,系皮带的时候,就想到她早前垂着头,解他的裤子,还柔声问,“这样穿着不难受吗?” 他笑了,知道来硬的不行,所以干脆用了美人计跑路。 他穿好裤子,对着镜子,用顾西的毛巾擦了擦脸,扫到那电动牙刷,又拿出来看了看,和自己一个牌子,满意地放回去。转身拿着自己的裤子。 这东西令他有点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扔在这里显然不合适,可是带回家,也不合适呢。 他想了想,自己开了水,干脆开始洗。外面的裤子可以送干洗店,这内里乾坤,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除了她。 他洗了自己的衣服,又不知道要不要晾在顾西的阳台。 她回来看到,一定会生气的。 要是给自己扔了也不合适。 他在顾西的卧室找了找,试图找到个洗衣袋,可是却在床头柜找到本日记。 随便翻了一页,上面写着,“我不愿去想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现在庆幸还有工作,如果没有工作,这一天一天,我真不知要怎么过。赵宣他们真是沾了大便宜,现在要做电商,钱小乐要做饮食集团,还都要我帮忙。他们几个每个人都有打算,好像一下进入了快车道,互相比赛。我只好每天安慰自己,这样也好,我帮他们,他们造福员工,我没有你在身边,还可以做一个对别人有帮助的人……程琦,程琦,程琦……” 他翻了一页,后面都是一整页程琦的名字。 心梗的感觉又来了,他合上那本子,觉得心口真是卡着疼。 没有一个字说思念,却笔笔都是思念,她的世界没了了解她的那个人,何其孤独。 难怪,她明白他的孤独。 在裤子里摸了一下,里面的纸条捏成了一团,他复展开,这一瞬,再看着纸条就不同。 她心里一定很绝望,时常想干脆放弃算了,可要放弃,自己又该怎么活下去,所以只能自欺欺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定也痛苦纠结过,知道那个不该出现的人,也许再也不会出现了。 所以她怕见到自己,见到自己又情不自禁。 他闭上眼,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情,她抱着自己情难自已的时候,一定有种近乎偷情的负罪感。 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而明显。 他睁开眼……怒气已经都没了。 她只是不明白而已,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可他对她的感觉,她又何尝不是不了解。 没了那份记忆,自己还不就是那个人! 何况,他这么的爱她。 他放回顾西的日记本,没有再看。又去厨房找了找,没找到洗衣袋,找到一些保鲜袋。就装了自己的衣服。 临走的时候,他把那纸条展平了,摊在顾西的饭桌上,又加了几个字。 然后用自己带来的礼物盒子压着,挪位置挪了好几下,走到顾西卧室,又拿了她床头柜上的照片,想带走,又怕她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怕她,对着相框上的顾西亲了亲,放下来,还不舍得。 走的时候他还在想,怎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有个人能把自己变成这样。 纸条留在桌上,一排飞龙走凤的笔迹。 ****** 顾西坐在车上,一路都不说话。 心里乱的不行。 明明是一个人,一样的样貌眼神,一样那么喜欢她。她要用多少智慧勇气,才能强迫自己抽离。 程琦还在等她,带着他们一样的记忆。 或者他不会再回来了,她摇头,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过了好久,对面通了。 她问,“范医生还没有回来是吗?” 对面是清晨,接电话的人显然还没起床,过了会才语气含糊地说,“没。您上周打电话之后,我又试图联系过,但是根本联系不到,那边连电话信号都没。如果一有消息,我一定会通知您的,我知道您着急。” 顾西抬手,揉着额头有点抱歉,“你先睡吧。” 挂上电话,她忍着想潸然而下的泪水,范医生是上次催眠程进的人,这个人的催眠术非常厉害,她曾经听程琦说过,这人告诉程琦,程琦的这种情况,如果到情非得已的时候,可以当双重人格的案例处理。 这位医生回来,至少可以查出来程琦是否还在。 可有本事的人,怪癖都多。他听说了顾西见过那圣物的事情,就对非洲的圣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程琦出事前他就去了非洲,到现在都没消息。 顾西拿出手机,看着干净的屏幕。 她没有给小程琦留手机号,也不知道那孩子会怎么样? 会不会伤心。 可所有的事情,都比不上程琦的生死。如果他真的就此消失,只留下一个年少的孩子,就算他和程琦曾经一样的爱她,她也做不到忘掉过去。 顾西心烦意乱,真不知何去何从。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苏小东忽然问她。 打断了顾西的“自寻烦恼”,她摇头说,“没有。” 苏小东递给她一瓶水,“你最近都不大对,我觉得你精神很差,开会时还偶尔会走神。” 顾西慢慢喝着水,想了想自己最近的工作状态,她说,“没什么,也许太累了。” “你工作是太多了,他们搞饮食集团也找你,要做电商也找你,也不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顾西笑了笑说,“帮人可以救到自己,我帮他们,自己也有快乐。” 苏小东说,“你怎么忽然想着和我一起回去?” “回去看看我外婆。”顾西望去窗外,“清明都没有去。我外婆该想我了……” 车在楼下停了,顾西家里都是灰,她好久没有回来。 站在楼下的时候,她想到两年多以前,程琦突然出现,给了她这一生最大的惊喜。 苏小东的妈妈也没在,他回家转了一圈,一打电话,就对顾西说,“我妈回村子串门去了,正好我送你去看你外婆,回头把我妈接回来。” 顾西独自上了山去扫墓,树也没有变,石头也没变,她的外婆还在没有墓碑的地方。 顾西在那边站了好久,和她外婆说了好多话,心情变好。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下面都是荒草地,这时候她还没有盖厂,所以也没有曾经埋过程琦的大坑。 天渐渐黑了,她忽然想到,这次她没有在平城搞水厂,她上次25岁的时候,正在帮村里搞招商引资,而这次明显不同,她25岁,现在已经在全力帮于自善他们创业了,那么人生轨迹不就是不同了? 她心情复杂地去找苏小东。 正是晚饭时段,周围炊烟袅袅,饭香飘荡,她觉得都有些饿。 大家约了在村委会的办公室见,这地方顾西外婆还在的时候,她小时候常来,走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屋里面灯光大亮。 苏小东正和大家围坐桌前,热闹非常,一看到顾西他就说,“这事问我不行,正和顾西在,这现在是我们顾总,大家可以问她。” 都是熟人,顾西被推到苏小东的位置上坐,苏小东压着她的肩膀把她压着坐下。 顾西说,“什么事?”一看对面村长也在。 “村里要搞招商。”苏小东笑说,“让我帮忙拟条款,我可不懂。你帮着看看。” 顾西愣愣地接过,看着厚厚的纸,上面的条款不伦不类,“这是谁拟的?” “大家群策群力,”村长笑着说,非常热情。 顾西说,“这第一条就不行,条款拟定一定得通过律师,你们看……”她顺着给村长说,“这敢出一点问题,后面就有无穷的麻烦。” 外面有女人响亮的笑声传来,“都不吃饭了,我包了包子!” 随着嘹亮的嗓门,女人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提篮。是村长的老婆。 盖篮子的白色粗布一掀开,白胖的包子露出来,村长连忙拿了一个,递给顾西,“吃着说,吃着说。” 顾西低头还在看条款,接了,顺手放在桌上。 电光石火间,如一个霹雳划过夜空。 她猛然警觉,这个镜头是曾相识,好像曾经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一次。 她整个人傻了,看着桌上的包子,看着村长,又看苏小东,周围人……那熟悉的场景重放,令她整个人石化。 梦境和现实,其实是不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她其实从来就没有经历过帮村委会招商,她经历的,不过是这样的一个片段? 她的整个人都乱了。 想不出清晰的过去,更回忆不出到底是真还是假。 最后所以的凌乱都平复下来,她只能肯定的记得,遇见圣物的那一天,她见过的,是刚刚的那一副画面。 这一刻,她又悲又喜。 喜的是,也许一切真是在重复之前。 悲的是,也许程琦真的就这样没了,她以后会失忆死去,认识现在那个小家伙,然后再和他虐恋情深。 两天后,顾西身心俱疲的回到家。 她已经麻木,觉得也许她该接受一个事实,程琦不会回来了。 他来一场,走一场,就那么来了,又走了。 每一个人的故事,不一定都是有始有终的,也许他和她,就是那么以为会甜蜜,其实不会甜蜜的故事。 到了家里,连“不速之客”也走了。 她有点庆幸,又有点失落。 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她走过去,看到盒子下压着的纸条,上面写着,“西,情难自已的心情你可懂,你先惹我的,所以你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霸道,小气的语气。 亲切而令她疯狂眷恋的字体,一笔一划,都是勾她魂魄的甜言蜜语。 顾西拿着那纸条,颓然地坐进椅子里,连哭,她都哭不出了。 第245章 夏听音 顾西摘掉盒子上的丝带,心里有点期待,又有点惶恐,她还真猜不到,这里面会是什么。她和程琦这样,搅乱了“别人”的生活,又知道这个人以后也许还是程琦,她觉得混乱不知所措。 放弃,也不知道放弃的是什么? 坚持,也不知道坚持的是什么。 程琦已经不在了,不会再回来了吗? 可自己现在就算知道,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人,怎么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相处。何况最尴尬的是,他看着她,还想初相识呢。 他能和她恋爱,她都不好意思。 丝带一圈圈掉下,她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紫色丝绒铺垫,上面摆着一盒手把件,她拿出一个,小小顽童在她手中莹润光滑,她放回去,盖上盖子。 原来是这堆东西,她离开的时候,把这东西让快递送回给他了。 他,怎么又给她带回来了。 顾西合上盒子,她要还,就还得找他。 这孩子的心思,她还是能猜到的。 桌上的手机响,寂静中把她吓一跳。她拿起一看,犹豫着接了,小程琦的声音传来,“你到家了?” 顾西说,“嗯。” 他说,“你心真狠,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顾西低头,觉得腿上的盒子有千斤重。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他的语气欢快,好像一点没有被伤害。这令顾西还有点诧异,怎么说,不也应该有点不高兴。 她说,“你呢,为什么没有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呀,你反正爱的都是我。”小程琦说,“我还穿了你家里给我准备的衣服。” 顾西愣愣地,噢了一声。 原来他这么想的开,到底是个孩子。 “那你怎么不问我?”他又说。 顾西完全跟不上,“问什么?” “问我怎么弄到了你的手机号?”他的声音飘飘然,还有点得意。 顾西想,搁在程琦,根本不值一提这种事,她说,“你到家了吗?” “你还是关心我的安全是不是?你不放心我……怕人把我拐骗了吗?还是怕我看上别的女孩子,把你给忘了……”他说着笑。 顾西抿着嘴,听他得意地自我揶揄,真不想告诉他,其实他以后真的被土贼教训过,也被别的女人害的不轻。 她说,“你吃好饭,好好学习。早两年,都是程琦去考试,还有,你和程进和程思,感情可以更好一点。” “还有什么?”他的语气冷了下来。 顾西说,“你别不高兴,我还能害你,你的性格不容人,以前我就觉得有点太过了,太小气。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原因,你能有以后的性子,和我们也有关系……”声音一滞,她听到门响,警惕地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把腿上的盒子掉在地上。 小程琦拿着手机,得意洋洋站在门口,晃着钥匙说,“不止有电话号码?钥匙我也有。惊喜吗?” 顾西喃喃说,“是惊吓,我以为进贼了。”她坐倒在椅子上。 单身的日子,最担心的就是忽然门响,以为进坏人。或者是自己在家晕倒,醒来就还是原样躺在地上,刚刚那一刻,她真的以为是有小偷。 她捂着砰砰跳的心脏,心有余悸带来无数的后怕委屈。 小程琦扔下钥匙走到她面前,“怎么脸都吓白了?”他蹲下,紧张心疼地仰头看着她,“我回家了一下就又来了,就住在旁边的酒店,每天都在等你回来。本来可以住在家里等你的,你看我有钥匙,可我怕你不高兴。” 顾西无言以对,也不敢对视他的眼睛。那真情实意,令她觉得有就是程琦的错觉。她把盒子放在桌上,这才又想起来,她以为他是为了她去找他,但原来不是。 一念至此,她想到从前,程琦想见她,那时候她和他还不认识,他就是故意引她去见他。 原来她猜得透以后程琦的做法,却还是猜不透18岁的他会怎么做。 小程琦抬手,摸着她的脸,“脸真的煞白,你被我吓到了。平时你自己一个人,是不是总是很害怕?”语气很慢,情真意切。 顾西躲开他的手,说,“你怎么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他也不恼,手拉上顾西的,“我们应该彼此好好了解一下,你觉得我不了解你,那我就多点时间和你一起,我们彼此了解了解。” 顾西甩掉他的手,站了起来又气又恼,“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小程琦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能再生气了,看看你的脸颜色。” 他的语气带上不高兴,强行把顾西拉到洗手间。 开了热水,拿了顾西的毛巾,很快地拧出一条热毛巾,“来擦擦脸。” 顾西没防备,就被热毛巾捂在脸上,他左右擦着,动作有点笨。 顾西想到两个人才好的时候,他喜欢给自己穿衣服,给自己系扣子,给自己干这个,干那个,没有了自己,他就魂不守舍。 也许,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眼泪无知无觉地滑下脸,小程琦看着她,凝视着她的表情,“我以前也这样给你擦过脸是吗?还是……以后我也会这样给你擦脸?” 顾西夺过毛巾,随便在脸上擦了几下,说,“都没有。你走吧。等我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小程琦抬手关上门,靠在上面说,“等你想到办法来要我的命?” 洗手间顿时充满紧迫感,因为关了门。 顾西拘谨地站在洗手台旁边,又觉得无法直视欺骗人家,转开身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也别问我。” 小程琦望着她,嘴角挂着笑意,然后他上前一步,从后面搂上顾西,“你真的不喜欢我?一点不喜欢?”他侧头,亲吻顾西,从镜子里看着他们的样子。 顾西挣扎着,“你别这样……” 小程琦沉迷地继续,手上也收紧,“我又没干什么?”他低头,刚想继续,就被顾西一把推开,“都说了别这样。” 她防备地转身,而后猛然一扔毛巾,毛巾砸在小程琦身上,她开了洗手间的门跑了出去。 “你这人……”小程琦捡起来毛巾,给她洗干净,搭好,走出来说,“你无非觉得我没有他有本事,配不上你是不是?我这几天打听了一下你的事,你挺本事的。还有那……”他卡住。 顾西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她的擀面杖。 他简直哭笑不得,“我想好好和你谈谈咱们以后的事情,你和我回家去吧,咱们俩都注册了,我好好和你说,我家里要是知道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一定很高兴。” “谁要和你回家去。”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却令顾西大为光火,“我结婚的人又不是你。” “那他在哪儿?”小程琦不紧不慢笑着反问。 他喜欢她,对着她半点火气都没。 顾西混乱地说,“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怎么可能和你回去,以后糊糊涂涂和你生活在一起,不行。” 小程琦说,“那今年不回去,明年过年回去吧。早点和家里说一声,我是老来子,我爸爸年龄越来越大了。” 顾西如遭雷劈,退后一步,她真是欠他们家的,以前是父亲年龄大,要着急生孩子。现在还是年龄大,她气道,“我不去!” 小程琦一看她急了,抬手投降,“好,好,不去。”他又一想,忽然说,“你还是嫌我没本事吧,你觉得我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坐享其成?” 顾西想摇头,根本不是这样。又怕他没完没了,这事情他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她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就是希望你尊重我,别这样随便说来就来。” 她的语气毫不留情。 小程琦觉得有点尴尬。是她半点不给他面子。和她隔了三步远,他看着她,看到了顾西柔软外表下的倔强,手里始终防备地拿着擀面杖。她这样,他就算和她上床,就算和她生了孩子,她大概心里都不会接纳自己。 她有爱的人,那人把她的心堵的满满的。 令她谁也再都看不到,什么情话也都再也听不到。 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一刻,纵然那曾经的人是自己,他也觉得容不下。 他的心也冷了,知道今天再多说也没用,往门口去,果然,就见顾西微微松了口气,他心里来了气,冷声说道,“我如果放任你,你做什么我都不管。就是任由你将来来算计我,你说,你要是我,你怎么做?” 顾西站着不动。 小程琦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他说,“伦敦那七个股票经纪,我不会再用他们了,我重新找了人。” 顾西的嘴动了动,还是说,“我和他们也没什么交情,你不用怕我会联系他们,你给他们的消息,他们也不会随便给人的。” 小程琦转头看她,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你电脑里有可以用的消息,可以继续找他们的。” 顾西忙摇头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做到。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做到就行。” 小程琦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原来你用这个在换我老老实实,还是为了你的他,等他回来。你以为我是托管公司的吗?” 顾西低头,沉默地对抗。 小程琦气的不行,想甩门而去,又怕她伤心。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句狠话,最后说,“我放暑假的时候再回来。” 顾西:“……” 四月到六月,也没有多久。 顾西每天都食不知味,六月初,她思前想后,决定出去躲一躲。 临行前,她去了于自善的公司找于自善。 于自善现在也经常会见她,可这样郑重上门,还是令他略稀奇。 “你可是稀客。”他请她坐。 顾西坐了,等秘书送了茶进来,她斟酌着说,“自善。我其实没什么朋友。” “我知道。”于自善笑看着她,眼神包容。 顾西尴尬不已,她一直对他们也没有交过心,看似关系不错,可私话都说的很少,她说,“……有些事情没有说,但我不是心里没有数。当初,那次简二万抓了我,你那天说那个基金,其实……”她看着于自善,“你那天是故意那样说的,你那时已经知道他有了世纪基金对吗?” 于自善微微眯了眯眼,“大概吧,时间太久,我有点记不清了。”他站起来,“我抽烟,你继续说。” 他又去窗口位置站定,开了一点窗,点了烟。 从顾西背后看她,他想保护她,当初都没人发现的心意,原来她一直知道。 顾西说,“我们厂正在改革,我准备做一种新的联销体模式,就是以后二级商,先给我们预付款,然后我们再发货。” 这是天方夜谭的外行话,可于自善没有笑,他说,“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行。” 顾西转身看他,“这件事本来去年十月就应该开始的,后来这几个月,我都在和这些二级商谈。我需要成立一家投资公司。这家投资公司,能够保证25%的年收益率,只有这样,才能改变现在我们先铺货的格局,令负责销售我们产品的人,都更想买我们的货。” 于自善听的头皮发麻,“你是说他们预付的货款放在你们这里,可以有25%的年收益率?” 顾西苦笑着点头,“其实就是用这个比银行利率,和通货膨胀率更高的利率,来交换,在同类型产品中,他们只销售我们的。” 于自善佩服之余,还不忘开玩笑,“这算是不正当竞争了吧。” 顾西却一本正经地说,“这家投资公司,不能我出面,能不能请您帮忙?” “我?”于自善拿着烟,想了想,“可以问问为什么吗?”说完他苦笑,“现在你说保证25%的年收益率,我竟然都没有一点怀疑你能做到。” 顾西说,“我先生,嗯……”她想到程琦的嫩颜,现在都不好意思说了,以前还挺理直气壮,能装一下,可那脸一放出来,就没法唬人了。 她尴尬地顿了一下,又说,“是有点不方便我自己出面,别人我也都信不过。就连小乐他们几个,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于自善看了她一会,又看去窗外,淡声说,“你要怎么做,具体说说吧。” 顾西感激地望着他,心里又有点内疚,他对她好,她不是不知道。于自善沉稳内敛,和以后的程琦真的有点像。 这事情对于自善有天大的好处,可她依旧觉得不安。感情的债最难还。她真是什么也给不了人家,除了经济上,带着他扶摇直上。 第246章 夏听音 五月,春风微醉,碧空如洗。 一辆奔驰开进小村里,这地方偏,连路都没修到。车一路过去,就带起来黄土。 钱小乐开车,透玻璃周围看着,“这路到底出口在什么地方?” 于自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随着他左右看了看,又闭上眼说,“到前面有人的地方问个路吧,你认路不行,还偏偏要自己开车。” “你意思说我没有自知之明?”钱小乐笑着说,他趴在方向盘上,视线还盯着前面,右手看也不看,去拿旁边的水。 一提起来,发现矿泉水瓶子空了。 他扔到后面,又一翻,后面的箱子里也都是空瓶子,他说,“咱俩这次自驾可算弹尽粮绝,和小时候学校春游一样,不吃干喝净,不能回家。” 于自善闭着眼睛说,“你就折腾吧。” 前面一个分岔路,钱小乐眼睛一亮,“有小卖店。” 他靠边停了车,小卖店在高台上,他下车,整了整西装,又转到另一边,敲敲车窗。 车窗打下,于自善无奈地说,“要零钱?” 钱小乐说,“快,快,你和我下来,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于自善:“……”然后他周围看看,显然不知道这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看的。 “快点。”钱小乐给他开了车门。 然后拽着他上台阶。 小卖店很小,就是横着两个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摆满不知真假的小食品,五颜六色。 店主是个小五十岁的妇女,正在坐着看《还珠格格》。 钱小乐问,“有汽水吗?” “有。”店主站起来,“要冰的还是不冰的。” “不冰的。”钱小乐说。 店主弯腰,就拿出一瓶群众汽水放在柜台上。 钱小乐回头看了于自善一眼,用眼神表达洋洋得意。 于自善这下明白了,原来要他看这个。眼中也带上笑意。 却见钱小乐转头,把那汽水推回去说,“我不喝橘子味的,有别的吗?” 店主说,“没有!” 她竟然说没有。“这么大个小卖店,好歹不能只有一种汽水吧?”钱小乐装着不可思议,“那别的饮料有什么?” “一瓶饮料10勺糖,刚刚给你的果汁是轻型的,你不要,那喝水吧。”店主阿姨一弯腰,又给他拿出一瓶矿泉水。 非常熟悉的,“群众”厂子出的纯净水。 钱小拿起水,又不死心地问,“你们就卖这两种,还有什么?” “没了。”店主异常干脆地说,“喝水最好。” “那别家有吗?”钱小乐往门口张望。 店主霸气地说,“这村子里小卖店就我们一家。你们俩人,我给你们拿两瓶。四块。” 干净利落,两瓶水放桌上了。 钱小乐无言以对,顺从地交了钱。 转身对上于自善,于自善已经笑着往台阶下去。 钱小乐也是。 店主却追着他们说道,“就算走到下个村,也只能买这个。我给你们说的好话,喝水好,一瓶饮料10勺糖!” 钱小乐差点脚下踩空。 上了车,他就大声笑起来,“这个保真……太绝了。我给你说,越是偏僻的地方,他们攻陷的越彻底。” 于自善也忍不住笑,说道,“她们培训非常密集,出发点不错,想从根本上纠正别人的饮食习惯,但这样太过了。容易得罪人。” “那也没办法,这些小店上面的二批商想挣那25%,所以拼命推群众的东西,都是逐利,大家路子不同罢了。” 于自善拿过那瓶水,看了看说,“三年时间,她也不容易。” 钱小乐发动了车,却有点感慨,“时间真快,我是眼看着,一年年咱们五一出游,少了一个又一个。” 于自善拧开一瓶水,没有说话。 钱小乐自顾自说道,“简二万结婚早我还能理解,就是没想到,赵宣他们三个也结婚那么早,和比赛一样,郑开明更过分,竟然都当爸了,还好我小几岁,不然还不被家里催死。当朋友的,他们怎么一点不讲道义。” 于自善说,“他们事业都发展的好,早点结婚,成家立业,对外形象也好。更对家里人有个交代。何况他们三个结婚对象也是自己选的,都喜欢。多好的事。” 钱小乐的手抬了一下,车上挂着的一块牌子翻过来,上面是一个q版的女孩,如果是熟人看到,就可以一下认出是顾西。 这东西他不敢让顾西见,没她的时候才挂一挂。 于自善从那牌子上转开目光,说道,“明年五一,也许你得一个人来了。” 钱小乐还没反应过来。 于自善的手机响了,他拿过,看到屏幕,立马接了电话,轻声说,“你知道我们回来了?” 对面人说了几句,他看向钱小乐,说道,“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吃饭。——在公司……”他看了看时间,“下班前到。” 挂了电话,他说,“保真打的。你出发前给她打过电话?” “嗯。”钱小乐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你也准备结婚了吗?要不怎么说明年五一我一个人来旅行?” 于自善说,“我比你们还大,你刚刚还抱怨压力,那想想我家里人的压力。” 钱小乐说,“我以为你比较独立,比我们都懂事明理。” “就是懂事明理,有些事情才得办。”他看去窗外,“又快到六月了,保真下个月又要走。” 钱小乐说,“她每年现在有半年都不在这儿,到底干什么去了?” 于自善说,“前年,她报了一个意大利建筑的课程,不在这边的时候,就在意大利。去年,她报了英国一个研究美学的课程,今年就不知道了。” “你说。”钱小乐看去他,“保真每次都说她陪老公去的,你相信吗?我怎么觉得她根本就没老公。上次见过一面的那个人,这三年可是一次都没出现过。保真在帝景城的时候,咱们那么熟,你说说,她哪里有一点结过婚的样子。” 于自善说,“这话我给你说过好几次了,你做朋友就别东打听西打听。她要能告诉你,一定就告诉你了。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就算知道,也最好装着不知道。” 钱小乐诺诺地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反应这么激烈。我还不是想着,你也结婚了,大家都结婚了。我还能和她有点机会。” “要有机会早就有了,要能给你机会,早就给了。”于自善的话语出口,里面的不留情面令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就又说道,“你别弄巧成拙,她是什么都丢的下的性子。你惹急她了,她要真的一走了之,你去什么地方找她?” 钱小乐沉默了一会说,“三年前她结婚前,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娶她。我当时心里很迷茫,和她不熟,但现在……我总想起来这事,心里每天都想,觉得非常对不起她。她对咱们都这么好,她那么好,我当初怎么还会犹豫。” 于自善:“……你看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犹豫,就能娶到她了。” “不是。”钱小乐一脚油门,车冲出去,他大声说,“就是现在连想一下,也心里难受。” ******* 于自善熟门熟路,找到顾西公司的研发室。 里面有人出来,他侧身,“你们顾总呢?” “于先生,顾小姐退下来了,我们现在只有潘总。” 于自善笑着点头,“我总忘,那顾小姐呢。” 门又一开,里面的人说,“当然在这里。”她一边扯下袖套,一边对后面的研发人员说,“明天继续。” 关上门,于自善依旧笑看着她,又拿起她的袖套,“你这是做什么?” 顾西说,“我秘书今天给的,她女儿六岁,现在对缝纫感兴趣,做了这个给我。” 于自善微微有些不高兴,“从小就给孩子灌输巴结领导吗?” “这话怎么说的。”顾西笑起来,“是我听说了主动要的,之前我几次生病,都是我秘书来照顾我的,其中有两次还带着孩子。那孩子特别喜欢我,我听说她学习这个,我要了她的东西,能起到变相鼓励的作用。你别不了解情况随便批评人。” 于自善把那袖套慢慢叠好,交给她,“原来是这样用心良苦的作品,失敬了。” 顾西和他俩人往外走,她去了白大褂,又说,“我订好机票了,儿童节走。” 于自善的心咯噔一下,“今年走的更早?” 顾西说,“嗯。” “那……什么时候回来?” 顾西说,“……不知道,我年龄不小了,要孩子的事情得提上日程,家里人催了几次,所以这边事情我这一年都交给了潘厂长,厂子现在越来越好,我也可以随时功成身退了。” 于自善顿时觉得心里憋的难受,连脚步都重的抬不动。 顾西推开办公室的门说,“你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然后再去吃饭。” 他看着她把衣服挂在衣架上,换了外套,动作利落,分毫不错。他觉得心里更堵了。退出去站在门外,看着她们厂房外的树,顾西就像个久经训练,一点点变专业的演员。 她有秘密,而他知道。 她在他们面前装幸福,装的和真的一样。 今年度蜜月了,明年二人世界去了什么地方……以前他还真的以为是真的。 但去年她社保卡丢在医院,他那天正好和她吃饭,陪她去医院拿,遇上的是熟人。 熟人不知道他和顾西的关系,以为是相亲的女朋友。这两年家里一直给他安排相亲。那熟人就随口开了句玩笑,“她来做常规检查,都27了还是处,你给点力。”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他的心情。 她有意瞒着他们,他也甘愿给她保守所有的秘密。 “怎么了?”顾西走出来,低头检查包里的东西,“钥匙,门卡,还有什么……”她挠挠头,“最近怎么记性差了这么多,是不是年龄大了。” 于自善觉得,这话要别人听到,一定觉得她得遭雷劈。 她的样子有点苦恼,小女孩一样,只看样貌,谁也看不出她的年龄。这一点上,无疑上天格外眷顾了她,也或者,因为她没有像别的创业者一样,呕心沥血,她做什么事,成功的都很轻巧。 那头发.漂亮的轻巧,人也年轻的轻巧,事业更是成功的轻巧。 他抬手,拽过顾西的包,看了看说,“记事本,车钥匙都有吗?” 顾西低头数着,“我觉得忘了一样东西,可又想不起来。” 她的语气茫然,于自善心里就又多了心疼的感觉,他说,“先去吃饭,等会想起来,我再开出带你回来拿。” 顾西合上门说,“应该都带了,就是每天走的时候都要这样想一下。不这样想,等我到家的时候,我又会想,哎呀我刚刚锁门了没有。” 于自善陪着她往楼下走,一路上听她说话,心里却知道,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 顾西有了去意,他绝对没有猜错。 晚上陪顾西吃了饭,大家现在都忙,搞it的,搞地产的各个都成了行业先锋。顾西这个幕后功臣,却只是在员工福利方面提过要求,其余的,她竟然什么回报都不要。 送了顾西回家,于自善心里越发不安。 顾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思前想后,给旅行社的朋友打了电话,知道顾西去英国,他跟着,订了张机票。 ******* 六月,树木茂盛,抽枝发芽。 于自善比顾西早一班飞机到,然后出关之后就在机场等着。 顾西出来后,他就又和约好的司机跟上,一路尾随,这一次,他觉得一定要跟出来,她到底准备干什么。 这样不对他知道。 可是钱小乐都觉得好奇,他心里知道的更多,怎么能不好奇。 他觉得自己又有些卑鄙,家里逼婚逼的太紧,他已经快要32岁,加上周围人还都结婚了,所以这种压力就更大。 但他真的不甘心,说别人的时候他有一万个道理,可这个道理到了感情的面前,他只想要一个真相。 顾西到底过的好不好,她为什么要这么神秘。 如果她但凡过的一点不好,他都愿意豁出去,一辈子不结婚陪着她。 可想的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卑鄙而自私。 其实他能给予的回报,还是要看看能收获多少。 他永远无法像顾西一样,真的只为别人好,不计较回报。或者说,她能够拥有的太多,不稀罕别人的任何回报。 顾西的车在一栋公寓前停下,他的车停在对面。 他看到顾西下车,上了楼。 认识数年,他才第一次知道,顾西在伦敦还有住所。 二楼的窗帘动了,随即她出现在长窗后,那长条窗格如镜头,映出她姣好的身形。于自善紧张地望着那扇窗,不知道心里该期待出现多一个人,还是永远不要出现多一个人。 ******* 小程琦拿着箱子从楼上下来,臂弯里搭着西装。 程进从外面进来,一见他,又想亲近还得克制,“哥,你要出远门?” 小程琦抬手穿上西装说,“你放假如果不想在这边就回家去,我去伦敦办点事情。”他的语气有些冷漠。 程进说,“那什么时候回来?” 客厅电话响,他想去接。 小程琦说,“我来。” 他走过去,接了电话。 程进愣愣地看着他,复古的听筒拿在他哥手里,怎么就那么好看,这东西放着就是东西,拿在有些人的手里,才会陡然多了作用,具有了美感。 他崇拜而喜爱地看着他哥。 小程琦却不喜欢他这种眼神,他转开,对对面人说,“你们找到人了?” 对面人说,“找到了。这个dr.fan,这三年一直住在那边的部落,住了好几个地方。” “他有没有准备回来?” “没有。他见到我们以为是程太太派过来找他的。” 小程琦微微顿了一下,说道,“那你们怎么说的?” “我们就趁势承认了。” “很好。”小程琦抬起腕表看了看,“我现在启程去机场,明天就能到伦敦,你到时候再给我打电话。看着人,千万不能让他回来。” “当然!”对面人答得干脆,“那您去了伦敦,和程太太一起,……那如果有消息,是不是还按照以前的时间段给您去电话?” “发邮件吧。我收到和你们联系。” 小程琦挂了电话,心里想,找到人的事情一定不能告诉顾西,她这三年一直在等这个医生,这个医生,是她心里唯一的希望,要弄死自己的人。 怎么能够让他回来。 转过身,他对程进说,“你如果回家,父亲一定会问你我生日的事情。” “22岁是大生日,你去年21的时候就应该好好过,可你没回国,今年躲不过的。” 小程琦微微露出笑意,“今年会随他的意,不但如此,我还会带个人回去,让他准备吧。八月的时候咱们都在国内。” “那太好了。”程进异常高兴,“对了,还有谭律师和方毕纯签的新协议今天都送到了,在这里。” 小程琦抽出看了看,装进包里,“我一会在飞机上一起看。那你也订票回家吧。” 程进追着送他,远方,一轮红日挂在天上,他看着上了车的程琦,觉得就算日日都见,自己也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哥哥。不过能一起回家庆祝生日,他还是满怀期待的。那个带人回去,更是令他期待,不会,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吧。——女朋友? 不可能呀,都没见他和什么女人来往。 不会,不会是女朋友。 那是什么呢? 他把自己愁到了。 第247章 夏听音 小程琦到了机场,送他的助手已经等在那里。 “程先生,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他递过来一叠照片。 小程琦接了,翻了翻,上面都是驯鹿,还小呢,支楞着鹿角,眼睛湿漉漉,模样就有点呆呆的,他露出微笑,“这个模样好,要这只。” 他递过去,又看了看,“还有这只,是一公一母吗?” “我看看,在背后写着资料呢,体重,身高,和性别。” 小程琦翻着看,“正好一公一母,不错。好好养着,圣诞用。” “好。”助手忙把照片装了,又在包里一掏,“戒指。” 小程琦打开,看了看,拿出来,在尾指上还试了一下,“size绝对没错吧。” “绝对没错,按照您半年前给的号码定制的。” “办的不错。”小程琦把戒指装起来,“明年公司要扩充,你打醒精神。” 这就是暗示可以有更好的职位安排,他的助理很高兴,殷勤道,”那边的花也订好了,您一到机场,咱们的人接您的时候会带给您。” 小程琦说,“谁让你订花的。多事。”提起包,高高兴兴上飞机去了。 他的助理笑着对他挥手,他跟了这位老板三年,现在总算掌握到规律了。该做的事情是不是多余,不能听这一句,要看工资单呀。 天知道他上次会错意,一年都没有涨工资。 ******* 清晨,顾西起床,咖啡机煮着咖啡。 打开门,拿进来花店送来的花。 顾西把花放进花瓶里,挪到窗口的矮圆桌上,里面的栀子花白的俏丽,香槟色玫瑰,绿绣球,她一支支的插好。 手机在桌上响,她拿起来,看到好吗,插花的动作停住,很快地接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没有来消息?”她问。 对面一阵吵杂,线路不好,过了会,那边才有声音传来,“顾……小姐,能……听到吗?” 顾西走到窗口,把落地长窗推开一点,虽然知道没用,多个心理安慰,“你说,找到你们导师了吗?” “找到了。但我们……没有联系他。” 顾西拿着电话等着对面说。 “因为……因为我们……我们发现有别人也在找dr.fan,所以就没有让咱们的人去,我们找了当地的黑人一直出面。对方也是,但英语很好,美国人。” 顾西吸了口气,说,“还有呢?” “我们注意到,他们也在防备别人找dr.fan,但因为咱们在那边的人几年了,当地人还是和咱们更熟一些,我们不敢打草惊蛇,就先向您汇报一下。” 顾西抬起右手,按了按太阳穴,那些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小程琦的,这两三年里他们俩关系越来越紧张。他对她势在必得,当然不想她找到人。 她想到这里说道,“那据你观察,dr.fan找到东西了吗?” “那应该还没有,如果找到了他一定会通知我们。他能继续留下,一定是还有吸引他的东西。” 顾西说,“那你们也先按兵不动。给我点时间,回头过几天我再联系你们。” 挂上电话,顾西把桌上的花□□花瓶里,觉得心很烦,拿起包出了门。 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散步是个静心的好办法。 一扇扇橱窗里,映出她落寞心不在焉的神情。 曾经自己爱的人,熟悉的脸,亲近的人,一天天,竟然也会渐行渐远,她之所以坚持到今天,不过是在心里坚信程琦还在。 小程琦这三年越发成功,他和方毕纯那批人分别签了约,方毕纯的画已经都开了三次画展,现在声名鹊起。 他投资也是一本万利,顺风顺水。 但在顾西看来,这些智慧都正正证明了,程琦还在。 每年放假的时候,他就要求顾西一定来这边,如果她不来,他就威胁去国内找她。 他和顾西也去买过很多次古玩,一个人的阅历可以慢慢累积,但是投资,鉴赏非一日之功,她知道很多东西,都是程琦的。 对于这种自信,她不是盲目的,还有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原因。 不愿想这些问题,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再粉饰太平。他不想把程琦还给她,他也毕业了。今年等他来,一定会和她再提回家的事情。 顾西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下过雨后的湿气。 伦敦的六月,总是晴一阵,说下雨就下雨,说停就停。 她并不想和他翻脸。 可是,如今一天天过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想要自己的爱人,可是这也是小程琦的人生。 在超市里买了些菜,她回了家。 她有心事,所以也一直没有发现尾随她的人,于自善。 于自善跟她三天了,看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偶尔出门去超市,昨天她去过一趟自然博物馆。她这边的生活里,没有别人。 他坐在街角的咖啡店,一坐一天,这家店除了咖啡,也卖全日早餐,正好方便他“监视”她。 也许,他应该去问问她,或者在她下一次独自出门的时候,装着和她偶遇。 一念至此,忽然看到一辆车过来,气势沉稳地停在顾西家门口,他被吸引了注意力。 车门打开,他看到司机下车,后面走下一个人。 他站了起来,隔着贴着英语字母的大玻璃窗,看到三年前他见过的那个年轻男人,正接过司机递过来的包,转身上台阶。 经过三年,他已经变得气势压人,就算隔着这么远,于自善也觉得心惊。 那人站在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蓝色的木门打开,他走了进去。 车离去,留下水洗过一样干净的街道。 还有和水洗过大脑一样的于自善,一片空白。 ******* 小程琦扔下包,厨房里有声响,他向厨房去。 顾西正在做饭。 他走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故意不回头?” 顾西吓一跳,手里的锅铲掉地上。拉拉扯扯拽下她的耳机。 “原来在听歌。”他拉起耳机,塞着听了几句,发现是艺术史讲座。 “你回来怎么没有声音。”顾西回神,有点恼火,夺过耳机,“总这样被吓,都要吓出心脏病了。” 她的语气非常不好。 小程琦的心有点凉,“你心情不好?” 顾西把mp3从围裙拿出来,扔在桌上,“我说了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小程琦心里来了气,他刚刚才下飞机,回到家连个好脸都没,他说,“男人在外面有女人,好多都是因为在家里连一句好听话都听不着,你不知道吗?” 顾西捡起锅铲,放进洗碗机,淡然地说,“你喜欢找就找吧。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以前说过的话是我说错了。” 小程琦一把扯过她,“你什么意思?想吵架是吗?” 顾西说,“看你说的,咱们俩的关系,还犯不着吵架。” 小程琦差点被噎死,想发火,又不舍得。她现在总是对他态度不冷不热,真是再好脾气的人,也要被逼的不行了。他压着火气说,“你知道我是个不爱动气的人,特别是对你,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他抬手,摸摸顾西的脸,“还是生气我回来迟了,让你一个人住了三天,我给你说……”他伸手去口袋里掏。 顾西一把推开他,烦躁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你和我没有关系,你不要自我陶醉,我不是你的恋人,你也不是我的。” 小程琦头疼欲裂,一样的问题,他们吵了三年。 真是没有把他对她的喜爱吵没了,也是奇迹。 “凡事适可而止。我不逼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但咱们是夫妻关系,你什么时候才能正视这个问题。” “谁和你是夫妻。”顾西哭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和你一起,是为了什么。谁想和你做夫妻。” 小程琦一看这架今天躲不过了,走过去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又气的无法呼吸,他真是进家门,水都没有喝一口,她就找事。 放下杯子,他越想越生气,又看顾西坐在那里哭,心里一阵烦,忍不住训斥道,“他已经不在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醒一醒。那咱们俩今天把话说明白,他要一直不回来,你就这样吗?” 顾西哭着说,“我和他新婚那夜,他就那样不在了。这几年,我心里就惦记那一件事,如果可以,让我再见他一次,再见一次我都死心了。起码让他和我说句告别的话,哪怕是遗言。” “然后呢?”小程琦被她这绝情的话惊呆了,这话里,对自己是半分情义都没,感情他真的是托管公司的。他对她三年的痴心纠缠,她就看不见半分。 “原来真的当我是托管公司的。”他冷笑着说道,“我看没有男人,你真的也能生活的很好。你这两年,不是把兴趣转到了求知方面吗?你怎么不去研究神学?也许神能帮你找到他。” 他走到顾西面前,捏着她的下巴说,“我们大学选神学,都有四十多科,你全都研究透,说不定还能自成体系。” 顾西打掉他的手,“……你不用挖苦我。” 她站起来拽了点厨房用纸,胡乱擦了脸说,“夏虫语冰,你和我是不会有共同语言的。——爱有很多种……”她看去窗外,深思飘远说,“你看看普通人家,多少父母对子女的,无怨无悔呕心沥血。可也有多少爱人,能为对方做到相同的牺牲。对一个人,能爱到什么程度,是自己也无法决定的事情。也是前世的缘分修行,多少父母和子女和冤家仇人一样。” 她转身,看着小程琦说,“爱能达到的境界是不一样的,那种无可取代,独一无二的爱,可以发生在父母子女间,可以发生在恋人间。”她走到小程琦面前,恳切地说,“他能让我爱他爱到这一步,并不是我自己的选择。因为他懂我,他爱我,为了我能同生共死,才有了我们现在的感情。你虽然也许是年轻时候的他,但你不是我的爱人。” 小程琦简直怒不可赦,“终于说实话了。我不是你的爱人,他才是!” 顾西躲开他盛怒的目光,不愿破坏她对程琦的印象记忆,但语气半点不退让,“你本来就不是,只是我说了再多,你从来就没有听进去过。” 她凄然地低语,“我只有一个爱人,他叫程琦,在那一年,那一月,他来到我的生活,一步步走到我心里。就算换到今天,同样的他来了,也不会再走到我心里。因为……我已经变了。爱讲机缘,能激发自己,变成不一样的自己,都是因为爱。我无法爱上别人,” 小程琦:“……” 顾西说,“这三年,我想过很多事情,有些父母儿女好像十世仇人,那又是为何?自己的亲人,不是应该最爱自己的人吗?”她推开窗子,望着外头说,“后来我想通了,所有的爱都不是理所应当的。纵然他死了,我庆幸曾经有那么一个人,那么懂我,带给我灵魂无可比拟的愉悦。没有他,我一个人活着也不会孤独。” 她望着外头蓝天白云,好像思想已经超脱身体,展翅飞翔而去。 “好!好!好!”小程琦气的简直要疯了,“我还和家里说,过生日的时候今年带你回去,你28岁了,不是18岁,女人像你这个年龄都已经结婚生孩子,我又不急……我还不是……还不是都为了你。” 顾西转头,平静地说,“我明白,也懂得你所有的感受,所以这三年,都是我一直在退让。我对人生已经没有太高的要求,能让我再见他一次,我此生都无憾。可是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你也不想我实现。”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你派人去找了dr.fan。”她望着他的眼睛说。 小程琦总算死了个明白,原来是算账。 但他也没有任何心虚,坦然说道,“我从来就没有准备瞒你。这人生是我的,我有权利争取自己的幸福。” 顾西点头,“你说的对!我和你一起,不过也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你不想瞒我,我也理解,那我还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咱们去办离婚吧。” “什么?”小程琦神色巨变,“你威胁我?” “是通知你!”顾西说。 “好!好!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不识好歹。你以后一个人,我就看着你孤独终老。”他气的说了狠话。 顾西一转脸,毫不示弱地说,“孤独终老就孤独终老,我就喜欢一个人。” 小程琦怔怔地看着她,不可思议她的绝情,更无法相信她的冷漠。又想,是不是刚刚那个关于外面女人的玩笑,惹恼她了。 他真是被气的失了尺寸,她最讨厌那些事情了。真是吵架时候没好话。 他那么喜欢她,为了她,三年的隐姓埋名他都能同意,怎么不能再等等,再忍忍呢。 一百零一次,他决定用自己强大的神经拯救自己, 老婆永远是对的。 如果她不对,一定要参看上一条。 深呼吸,深呼吸。 爱是恒久忍耐,没有耐性的人,得不到真爱。 去他妈的! 他这次真的要气死了。 说什么都可以,不能说离婚! 第248章 夏听音 又自我安慰了一会,小程琦转头,调整好了情绪。 走到顾西面前,好声好气地说道:“说什么都行,离婚不能随便说,咱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难道这三年时间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顾西闻言笑了,“你堵过车吗?放开速度跑,一日也可以千里,要是堵车状态,毫无进展也不过是那样,时间无法说明任何问题。” 小程琦心被锥子扎了般,“你对我,一直是堵车。而我对你却不是,你为什么不这样想。” 顾西说,“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一开始我就说的清楚,我的心里只有程琦,他让我会这么爱他,我也没有办法。跨不过,也忘不掉,你一味强行代入有什么意思。” 小程琦被气笑了,伸手一拽她,强迫她看自己,“我不就是他,难道我车祸了,我失忆了,我就不是我了?” 顾西摇头,“不同,爱侣有难,同甘共苦我会心甘情愿。但咱们荒谬的情况就只能特殊对待。你不是他,我再说一次!没了我们曾经的那些经历,没了曾经的我们,我快要40岁,和20岁出头的你,咱们俩有什么共同语言?咱们俩每次不是都吵架,而是除了吵架,咱们根本没有话可以说。” 小程琦:“……” “你能和我说什么?”顾西问他,“爱是什么,爱就是日日夜夜抱着,只□□不说话吗?不沟通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小程琦说,“我爱你,尊重你,你要做什么,我就让你去做。你现在还嫌我不了解你,你的要求会不会太多了?” “缘木求鱼。”顾西转开视线,“你什么都能给我,也要看我要不要。我和几年前的我早已不同,现在就算换成当年我认识的程琦,我们也未必能在一起。这就是缘分,过了那村,就没有那家店。” 小程琦心口又憋又疼,“我不懂你说什么,你钻了牛角尖你知道吗?” 顾西说,“我在经济上不需要依赖你,情感上不需要你,你倒是说说,你对我的作用又是什么?” 小程琦:“……” 顾西说,“难道就因为你也看上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可我就是不喜欢现在的你,我有什么办法?或者你说说,你有什么地方可以令我喜欢的?有钱吗?还是长得好?” 小程琦的心要碎成沫沫了,他曾经是做了什么孽,怎么爱上了这么个东西。 顾西却轻飘飘收回目光,说道:“小气又霸道。别说我问的那些了,你甚至连你喜欢我什么都说不出。你不是爱我,只是占有欲,你觉得我应该是你的而已。” 小程琦被说蒙了,他是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爱她,爱她什么,不过爱不就是这样。他一把把顾西拉到怀里,不管不顾说道,“反正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和你说过,你就是我的!今年年底结婚,你要结也得结,不想结婚就直接生孩子。” “你不可理喻。”顾西奋力推他。 他使劲拉她的手腕,攥着,咬着牙说,“你才不可理喻,谁不可理喻?”说完一使劲,干脆抱着顾西往楼上去。 顾西一下慌了,“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干那件早应该干的事情。” 顾西疯了般打他,“你别胡来。”她吓坏了,声音带上颤抖的哭腔。 小程琦的心里闪过一种尖锐的疼痛,令他手脚发麻,他强忍着,每次他想强迫她,和她真的生气的时候,这种情绪就会出现。他咬着牙,他觉得她想的也没错。那个人也许还在,至少一定有意识在,不然每次明明想□□,却生出来心疼的感觉。 他恼火地顾西被扔在床上。 顾西一下跳了起来,行动敏捷,姿势还很优美。 要不是这种时候,他能笑出来。 她这三年什么都爱学,跳舞也学,简直要跳进艺术的海洋里一去不回头了。他知道她想什么,她现在是要死心,以后一个人醉心艺术研究去。 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顾西就把她压倒,摁在床上说,“你生气我派人去找dr.fan,你今天说离婚,到底是因为对他死心了,还是想和我断?” 顾西被反压在床上,顽强地说,“本来就是我和他的事,从来就没有你的事!” 小程琦:“……” 他这一刻也觉得是自己强行要和人家虐恋情深,人家从来没承诺,也没表示过喜欢自己,他真是作孽,这一刻,他忽然真的特别想知道,以前他们两个,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三年,他努力想她忘掉,从来没有问过她。 顾西被压在床上,脸埋在被褥里,不动也不闹。 他放开手,“你对我总是这样有恃无恐,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以前他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对他这样死心塌地?” 他……好嫉妒。 顾西得了自由,一翻身坐起来说,“我就说一点。你就想想,如果我和你好了,咱们到了以后,再出事,俩人死了,回到过去,你不在了,你愿意我和18岁的你好吗?” 他愣了愣,违心地说,“愿意!” 顾西笑了,“所以我才说你不是他,他不愿意,他变成一棵树,成了一株草,也不会想我爱上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小程琦心里一紧,想到他藏他们的那封信,那封信里,只有对她的担心,牵挂,忧心。却没有提一句,想她接受自己。 如果是他,真的是他,他也当然不愿意。 自己心眼太小,太霸道。 这个性格,注定就是要过“自我折磨”的日子。 自己不在了,想爱人好,不是应该让她嫁人过的更好吗?那么自私,也敢叫爱? “你……你……”他这一刻惊讶地发现,顾西对他性格的了解,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入,“那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声音出口有点飘,他心里怕了。这些事情摊开来讲,他也许就无法再自欺。这三年多,他当她是自己的,他当然不愿意她会爱上别人。 他抓上顾西的手,心惊胆颤地说不出话,“爱人分开了,应该像铁达尼号上演的,希望女孩独自活着,过的更好。……我现在是不愿意,可也许以后我成熟懂事了,就会愿意了。” 顾西扫开他的手说,“他们那样的爱情,怎么和我和程琦比。船要不沉,那爱情也得沉,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程琦:“……”这人她是爱情杀手。 顾西说,“所以根本不用说什么以后,人人都有缺点,你就是这个性子。我都明白。你呢,也请你明白我的坚持,以前我以为他会回来,所以心存希望。后来发现,其实他回来又能怎么样,这是你的人生还是他的?我也不知道。” 她挪到床边,准备下床,一边说,“后来我只想能再见他一次。可见了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这么自私,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觉得对不起你,所以说了几次,以前说的话就算了,你喜欢做什么就去。” 她低头,神情厌厌的,“我记得清楚,以前我到32岁都是一个人,现在我27岁,也许五年后我真的会再死,但是到了现在,我还是有记忆的,但以前我32岁的时候没有……”她抬头,看着天花板说,“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不过是猜测,有些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解释。” 小程琦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听出一种顺其自然,随波逐流的放弃之感,他心里惶惶落不到实处,“你怎么就不能接受我呢?咱们有话好好说,不分开可以吗?” 顾西说,“咱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粉饰太平。你想我爱你,可我就是不爱你,你要的这一点,我给不了。”她低下头,“我歉疚,自责,抱歉,你要什么情绪都可以,只有爱,我给不了你,也不想给。我了解程琦,他宁可我一个人的,就算他不在了,也不希望我忘了他。”她抬头看着他说,“你知道为什么?” 小程琦觉得浑身泛起冷意,直觉告诉他不要听,可又真的想知道。 她说,“因为他也了解我,他知道,你走不到我的心里,和你在一起,我只有不被了解的痛苦。他知道,我一个人会更快乐,更自由。” 小程琦露出苦笑,他后退一步,厚厚的地毯垫在脚底,是呀,他有钱有势,可她从来不稀罕。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如果不是因为爱,她为什么要和自己一起。 甚至没有共同语言 纵然他是他,走不进那段历史,也走不进他们的故事,走不到她的灵魂深处。 他这一刻知道。其实三年,她已经够够的。有没有dr.fan都一样,她并不是生气他拦了她的人,她的希望。 而是她原本真的要放弃了。 她心善,过了三年,她已经不敢奢望自己的爱人会回来。 他说,“的确,你曾经一遍遍说过,我从来没有听进去过……”他抬脚往外走,走了两步说,“也许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不过……”是在你把自己作死之后。 可他还是说不出口。 他没有转头,站在门口说,“你要分手,那就分手吧。离婚手续……”说到这四个字,他猛然委屈地想哭。无缘无故被结婚,真是喜悦没尝到,离婚的苦涩却要自己受。 一转头,陡然看到卧室长窗下的圆桌上,摆着束鲜花,清丽的栀子花,掺着白玫瑰,绿绣球……没有自己,她也会过的很好。 “他希望你别爱我,因为你不懂我,只会令我更痛苦。” 他终于死了心,大步下了楼。 顾西坐在床边,低头勾着床边一块布,一动没动。 小程琦下了楼,拿了原封不动的行李,一开门,正看到自己的司机下车,他气的离家出走,还没来得及叫司机,这次司机竟然有了心灵感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见司机从后座拿出来一束花,“刚刚忘了拿。” 他看着那里面的栀子花,白玫瑰……只觉一阵心堵。他的审美,她的喜好,是她潜移默化影响了他,还是那个人,潜移默化影响了自己。 他忽然觉出一种被玩弄的感觉,接过那花,狠狠扔在门口台阶上。 清丽的花瓣,被砸的七零八落。 他怒气冲冲上了车。 司机被吓坏了,但都是训练有素的,面上一点没有显,跟着老板后面上了车。可是刚关上门,坐上驾驶位,安全带还没有系。 后面的老板就说,“那花……拿回来。” 司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不敢耽误,赶紧下车去捡。 拿起花的一瞬间,司机恍然大悟,一定又和顾小姐吵架了,这花是送给顾小姐的,就算吵架,送她的东西也不能这样扔街上。不知道是怕她不高兴,还是爱到骨子里,爱屋及乌到,送她的东西,也已经与众不同。 小程琦望着旁边那束被扔散的花,下了狠心,他对她,不能太纵容。 拿起手机,他拨了号码,电话通了,他平静地对那边说,“让人把dr.fan藏起来,无论谁找,也不能让他们找到。” ******* 看到轿车离开,于自善从早餐店里走出来,神色疑惑地盯着顾西家门口,刚刚的一幕,他看的清楚。 想了想,他去敲了门。 好一会,门才开,顾西站在门内说,“你自己不是有钥匙……”一看是于自善,她傻住了。 于自善说,“我在不远处的酒店住,来三天了。今天早晨在超市见到你,知道你住这里。” 顾西茫然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退后一步,请他进,“进来坐吧。” “这是你家?”于自善进了门,装修典雅,一看就是顾西的风格。闻到有饭香,“你还没吃晚饭?” 顾西说,“我正在做。你吃饭了吗?” 于自善说,“我不是来蹭饭的。” 顾西请他去客厅坐,“那吃过了就再吃点。就是家常菜,我不知道今天要来客人。” 于自善在丝绒沙发上落座,觉得这沙□□亮的有点过分,就多看了两眼,“这样式像是古典派的,但颜色很亮呀。”他看着顾西说,“漂亮。” 顾西笑起来,站在料理台后给他倒茶,一边说,“是我先生定做的,当时要挑这个颜色,挑了好久。我那时候不懂,觉得每种紫色都差不多,可他说不同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会不同。” 于自善说,“这东西漂亮在材质上面,视觉修为到一定时候,每种材质的质感感觉是不同的,不过他选这个颜色,应该是也考虑了你,你坐这个沙发,会很好看。” 顾西的整体气质是清雅的,坐这种色调艳丽的沙发,会有反差的美。 顾西闻言,眼睛一下能冒出光来,“他也是这么说的呢。”她端着茶,放在于自善面前,话也一下多了起来,“他的色彩观其实偏古典,这样的东西,他平时也不用,但那时候我们新婚,他说偶尔变化一下,这样式,” 她的手搭在扶手上,爱不释手,“是特别在意大利找一个老工匠打的……” 她低垂着眉眼,好像一瞬间,连空气都温柔起来。 于自善看的有点傻眼,曾经,他也见过她这样的眉目如画,言语含情,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过这种表情了。 这是谈及爱人,才会有的表情。 他越发茫然,如果是有爱人,她又为什么过成这样。 难道她男人不举? 这也不像呀, 他状似无意地问,“你先生也玩古玩?” 顾西点头,“他喜欢,我懂的都是他教的。”她的语气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于自善淡淡笑,应景般,又问,“上次咱们和钱小乐吃小黄米饭那次,我就觉得你先生应该和我挺有共同语言。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吗?” “嗯,好多年了。”顾西看向他,“他样子生的小。” 于自善意外她的坦白,也很意外她能坦白。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说,“刚刚我在外面看到他了。”他放下杯子说,“看到他来,看到他走。” 顾西沉默下来,有三年的时间,程琦不在她的生活里,今天才知道,他从来不曾消失过,只要别人提一件和他相关的事情,她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这房子,小程琦住了三年,他从来没有提过一次家具,那孩子还不懂欣赏。 今天于自善才算说了一句她想听的话,纵然是眼学,视觉,都是要修为的。修为不到,20岁的自己,也欣赏不起30岁的自己。 她说,“他美国有点事情,回来了一下,就又赶着去了。”话音一转,她说,“对了,我上次让小乐帮我联系的那个大师,他怎么还没有消息?” 于自善捧着茶杯说,“不知道呀,你打电话给他问问,”他抿了口茶,“怎么,有急事?” 顾西摇头,算了下国内的时间,“都过12点了,” “打吧。”于自善说,“你不在,他抓紧时间在外头玩呢。” 顾西笑了,她和于自善开这种玩笑,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钱小乐喜欢她,可本身又爱玩。所以顾西不在的时候,他就抓紧时间玩,顾西一回去,他表现的很乖很老实。 还以为顾西不知道。 顾西拿着电话,响了几声才通,那边人的声音兴奋,“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顾西听到背景音乐声,猜出他在夜总会,顾西说,“没事,就想问问,那位大师,你联系上了没有?” “没。”钱小乐声音很大,“上次他不是点化过你,让你随心嘛。你也得随缘,这种人物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我以前不知道,人家真的非常难请。” 顾西皱眉,“你怎么那么啰嗦,我就是觉得都过了两年多,他带家人出去,怎么去这么久?” “人家爱他老婆不行呀。”钱小乐的声音很大,大概怕顾西听不到。 于自善听到这句,就笑起来。 顾西也被喊的有点没脾气,她说,“那你再帮我找找行吗?” “行,行!” 顾西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于自善说,“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说吗?” 顾西摇头,“不是的,就是这大师,帮我看房子的时候,说了一些挺高深的话。后来三年前,我不是想谢谢他,就给他太太送了点回礼。结果没想到,钱小乐回来说,他带话给我,让我凡事随心。” 顾西苦笑道,“我就是想问问他,这句话该怎么解。” 电话响。 顾西拿过,看了号码,她走到窗口,接了电话。 她听了几句,脸色沉了下来,对对面人说,“他们不会伤害dr.fan,你们别管,人越多越坏事。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找他们谈。” 挂上电话,她心跳的乱。又跳的快。 这个家伙,他还要造反了不成! 第249章 夏听音 顾西握着电话,心里七上八下,小程琦控制了dr.fan,然后他会怎么做?硬逼着她结婚?不会这么简单。 程琦那个人,她猜得准他以后,却时常猜错他现在。 顾西对于自善说,“自善你坐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到了卧室,她拨了小程琦的电话,不快他就上飞机了,电话一通,顾西就开门见山,“你找人控制了dr.fan?” “原来是找我要人。”他声音慢悠悠的,“我还以为是老婆叫我回家吃饭呢。” 顾西:“……” 她从来不知道程琦还有过二皮脸的年纪。 她说,“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想自保而已。” “自保什么?我又不干什么?”顾西说,“你刚刚走的时候不是已经答应分手了吗?你还说找人来和我办离婚手续呢。” 他只说了离婚手续四个字,她理所当然脑补完他会找律师来联系自己了。 小程琦那边空白了好一会,他说,“那你就等着我的律师联系你吧。” 说完他挂了。 顾西拿着电话,愣了愣,开始收拾东西。 很快地提了旅行箱出来,她对客厅的于自善说,“你回国吗?我要回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于自善傻住,他是来串门的呀。说回国就回国? 还有,不吃晚饭了吗? ****** 小程琦挂了电话,心里憋着块铅,难上难下,折磨。 他根本没有同意要离婚,她就当他说过了,感情,时间,三年真的对她毫无意义?他还就不信了,他不找律师,让她等吧,等着去。 他上了飞机,直接回国了。 还有两个月过生日,家里一堆安排。他的胸口真的硬,上了机,飞了6小时才发现,求婚戒指都没机会掏出来。 他翻开戒指盒,机舱黑暗,那一点钻石的光,刺眼的疼。 女人怎么都这么难以理解。 合上盖子,终于下了决心,对于难以理解的人,只能上非常手段。 对她,他志在必得。 几小时后,他带着郁闷回到了家,家里正在大兴土木,他要娶老婆呀,所以早安排了人修整院落,他现在不和老爷子住了,要搬出来和她单住。 那院子,是他熬夜一晚上,一晚上,才画的。 虚实隐绿,步步藏景,不过为了日后博她一笑。 她现在竟然要和他离婚啦。 其实心里放不下,堵着,一进屋,程老爷子很高兴,甚至有点红光满面,“怎么回来的这么快,阿进昨天说要回来,他说你去了伦敦。” 小程琦很烦躁,就有些不耐地说,“那边的事情取消了。” “取消了好。”程老爷子才不管他在外面干什么,反正他也不懂,儿子挣钱都是以天文数字轮的,一串一串零。 当父母的,只要孩子好,怎么好,怎么天才都觉得是正常的。 他笑眯眯道,“那你生日今年说定了,一定要好好办,你可别忘。” 小程琦从保姆手里接过杯茶,喝了两口,说,“我暂时不走了。” “不走?”程老爷子的表情简直喜从天降,“不是说你最近买了好几栋房子,你不去看,不去弄你的拍卖行吗?” 小程琦一听就烦,那房子是买来结婚的,老婆没了要房子干什么。 他坐下,心里郁闷,却也只能简短道,“交给谭律师就行。” 程老爷子说,“过年的时候,今年你也没回来。看看都22了,虚岁也23了……” 小程琦微微皱眉,又开始了。 程老爷子语速不变,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说,“你18说不结婚,我以为你说笑,可这四年,你连个喜欢的人也没……时间过的快,不等人。你要是真不结婚爸爸也不逼你,但是咱们家就你一个孩子。” 小程琦嘴刚动。 他又说,“你别说程进和程思,他们是养来陪你长大的,你矜贵,我那时候就怕你长不大。他们现在不在,你也不用和我对着干,怎么回事咱们心里清楚。” 小程琦:“……”他年年听。 程老爷子继续说,“没有咱们家,他们俩有没有命活到现在还另说。给他们吃喝,供书教学,我心里不亏欠他们,我也不亏欠你。你有本事,在外头你顶天立地。可回到家,你还是我儿子。我要抱孙子,天经地义。” 小程琦又觉出深深的孤单感。 他想到那个早晨,那个坐在他床上的她。 手里拿着秀美绝伦的瓷器,越发想小心,越发拿不稳。 手也晃,心也晃。 但凡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真的就是劫,因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 一如他此时。 他爸一说结婚,他就只想着顾西。 想抱她,想搂她,想逗她玩……她那生气的小样子……妈的,自己真是没救了。 他气的站起来说,“都说了我不结婚!” “我没说让你结婚。”程老爷子还很奇怪地看着他,“我是说,孩子总得要吧?” “都不结婚哪里来的孩子?”他也觉得他爸无法理解。 程老爷子说,“生孩子未必要结婚的,找些女人生就行了。” 小程琦呆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你年轻时候吃的亏,竟然想让我再吃一次?” “怎么叫吃亏?”程老爷子没想到他这么坦白,面上闪过尴尬,“你怎么什么话都说。” 小程琦却一步不放,追问道,“你在外面又养人了?” 程老爷子还没说话,他就大喊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养吗!去年,前年,我是不是都特别说过!” 这事情他知道的,顾西说过,他哪里敢忘。 程老爷子却说道,“我知道你毛病多,害怕不喜欢。可生孩子主要是基因,基因决定智商。爸爸年龄大了,想孙子天经地义,你一辈子想干什么我都随你,你把孙子给我就行。” 小程琦上前一步,“我给你说过的,别在外面做这件事。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程老爷子一下变了脸色,厉声道,“混账!养育之恩大如天,我把你真的惯的没了样子。你现在竟然说我想害死你!” 小程琦生出无力感来,他说的话,他爸爸听不懂。 纵然知道结果,原来性格才是注定会悲剧的根源。 他说,“我知道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这一次,我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来伤害我爱的人。你让她们来,回头我全把她们送到西班牙去。” 程老爷子茫然了,在他的认知里,西班牙挺好一地方呀。 嗯,米小姐做过代言之后,在有些人的眼中就未必了。 ******* 小程琦把心思都放在了监工上,给他未来的老婆盖房子。 人得有希望,不能她放弃了,自己也放弃。她总有一天会爱上他。 他觉得自己真是好阳光,萌萌哒。 过了半月,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老婆竟然来电话了。 顾小姐给他打电话,真的不多。 半月没见,加上吵了架,他心里忍不住激动,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会,才佯装平静接了电话。 对面的顾西说要见面。 见面!!! 他很稳地问,“有事吗?律师还在起草文件。”扯淡,根本没有律师,他只是怕她又是要谈离婚。 她犹犹豫豫,“……嗯,不是,我想和你说点别的事情。” “这样……”他心里翻滚跳跃,她回心转意了? 他说,“我在家,那你在帝景城等着,我去找你。” 她:“不,不用……我已经来了。现在住在宾馆。” 他站了起来,去拿车钥匙,“哪一家?” ******* 不知道谁说过,极致的爱无非两种,一种是同生共死过心灵契合的。另一种是虐恋情深。 小程琦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是够够的,竟然两种状态都尝试了,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到了酒店他才知道,他这老婆才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顾西打扮的很郑重,她还穿着奶油色的套裙呢,好像找的不是自己老公,而是合作对象。 那套装三颗扣子,每一颗都扣的整齐。 小程琦解开西装纽扣,在她会客室的沙发坐下,心就凉了,不说话。 顾西给他拿了瓶水,又从旁边桌上,拿过来一沓文件,放在俩人中间的茶几上,牛皮纸袋深沉的神秘。 她推到他面前,说,“帝景城我有一块地,还有一栋大房子,就是群众汽水厂当初那块地,另外,这里有些我替别人经营的红利,还有,我和于自善先生有一家私募基金公司。” 她说,“大概……市值差不多20亿。” 小程琦的眼神沉了下来,老婆背着老公存私房钱!还存了这么多?! “20亿?”他笑了,“在我眼皮下面,还能存这么多钱。可真是小看你了。” 顾西沉默。 他笑了,到底是那个人的女人,这心计,令他想到当初她引诱他上床。一误,就误了他这么多年。 可也太小看人了,当初他只是个毛孩子,现在,这点钱又怎么能打动他。 这点钱,又怎么可能把她买走。 他说,“你从一开始就在等着这一天?知道我以前爱财,所以攒了这招来对付我。” “谈不上对付。”顾西说,“只是请你帮个忙,让我见他一面就行。” 他靠向沙发,抬手,握成拳,放在嘴前面,压着火气说,“你继续说。”很好脾气的样子。 果然,就见顾西以为他动心了,她说,“……我这段时间也想通了,人生是你的,对于他,或者我来说,我们都没有权利剥夺你幸福。” 他点点头,表示默许。 她继续说,“所以我就想,你给我一个机会就行,我就想见他一次。程琦以前在的时候说过……” “又是程琦?”他打断她,不可抑止地盛怒,但还压着脾气,挤出一句,“你每次提到这名字,我就会以为我另有其名。” 顾西怔怔看他一会,低声说,“对不起,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dr.fan的催眠术非常厉害,可以通过催眠,找到潜藏的人格,我们可以试试……只要让dr.fan催眠你一次,我也许就可以见到程琦了,这对你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对不起,我知道我自私,很多地方也对不起你……” 小程琦一阵无语,又开始道歉了,爱侣爱侣,曾经最爱的人,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变成一个言语乏味的木头人,以前那爱哭爱笑,能哭能笑的她呢? 一时间,他绝望的认知: 失去爱人,她已经一日日枯萎成陌生的她了。 心里又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他问,“那你见了他之后呢?既然你已经对剥夺我的人生没有想法,那么如果真的你可以见到他,之后呢?” 顾西抬眼望他,那大眼睛又黑又亮,一瞬间攒了一辈子的光,随即那光暗去,她说,“我会离开,绝对不在你的生活中再次出现。” 她低声说,“以前种种,咱们都忘了。你才22岁,以后也会有大好的人生。我也不想耽搁你。” 小程琦快要气死了,她可真是半点不留恋他,他爱她都要爱的发疯了,她倒好,要走的干净。他说,“你能这么说,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我也不肯定。”她老实地摇头,“但是程琦以前说过……” 又是程琦!小程琦能呕死,那个人,在她的语气里,真是和他自己一点关系没有。她和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真是谁也进不去。 三年夫妻,虽然是名义上的……可她怎么能不留恋? 他点头,语气也变得强硬,用上了在外对人的冷淡,他说,“行,既然你这么铁石心肠,我也不是没了你活不下去。但是你的那些朋友见过我,我不想以后有人挖出来咱们这一段,以后你不准回帝景城去。和你的那些朋友,你也得划清关系。” “为什么?”顾西问的很傻。 他手指轻抬,把桌上的牛皮纸袋挪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20亿,你能让人替你瞒这么大一笔财富,你们关系真不错。在我眼皮底下。” 这个小心眼。他想起顾西说过他的。 他就是小心眼怎么了?他觉得这一刻,她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他的。 他看去顾西,想看到她眼里的这个意思,却听顾西说,“好,我会和他们划清关系。你也别,对付他们。” “和了解自己的人说话,有时候真省力气。”他说,“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心里想什么对方都知道,实在没什么意思。” 顾西没说话。 他却不想放过,正如她说的,他们俩要不吵架,还真不知可以说什么。 其实他为什么要喜欢她,他也是受害人,他不想喜欢她,如果要挑毛病,就说这牛皮纸袋,她厂里几个管事的都年纪大,她这几年和人家相处的很好,就是行事的细节上,非常过时。 这种牛皮纸袋,他好多年没见过了,她也敢用。 还有穿衣服,每次都是那几种颜色,他都看腻了。 还有那样子,一点不显老,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有那头发,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可……谁让自己就是喜欢……真贱呀。 他叹了口气,冷声说,“你其实早把公司的事情也交给别人了,你不是早就准备抽身了吗,想去哪儿?天大地大,以后还找不到你了是不是?我现在替你做了坏人,你怎么连个感激的眼神都没有。” 她惊讶地看着他,又好像只是故作惊讶,垂下目光她说,“别这样说。以后你也会知道,心灵的契合比什么都重要。” “又来了!”他一下站了起来,“这东西我听了三年,以后恐怕就算我失忆了也不会忘。” 一句话出口,他和顾西都愣住! 惊心动魄来的又快又猛,会不会……以后真是这样,因为他死活追求心灵的契合,才在那么大年龄没女人,还被埋了。 那她呢,这个活蹦乱跳的,不正是他的女人? 一念至此,又到死胡同。 他说,“好!我答应你,我同意接受dr.fan的催眠。你去办事吧,办好了来找我。” ******* 半个月后, 飞机缓缓降落,远处蓝天白云,天气出奇的好。 dr.fan从小飞机上下来。 “dr.fan,好久不见。”小程琦从车里探头,对他微笑。 dr.fan上了车。 司机站在车外,里面只有两个人。 小程琦说,“将近四年没见,辛苦了。” dr.fan说,“顾小姐昨天还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准备好了,很快就过来,我要先看一下您的体检报告,才能决定什么时候进行。” 小程琦递过去一份文件,“这是顾小姐的体检报告,我想咱们有点误会,让你回来,不是催眠我。而是催眠顾小姐。” dr.fan呆滞地看着他。 小程琦看去前面,淡然地说,“我知道你为你曾经的太太也进行过类似的催眠,让她忘记以前有过别的男人。顾小姐这三年也太痛苦了,所以她如果没有记忆,也许我们俩才能重新开始。” 他看向dr.fan:“你说对吗?” 第250章 夏听音 听了小程琦的话,dr.fan愣了好一会,摇头说。 “我不明白……”dr.fan说,“顾小姐说你答应了她,等我……” “你不用管她说什么?”小程琦打断他,看着他说,“我知道她告诉你,我同意催眠,你知道我催眠之后会怎么样?” dr.fan看着他。 小程琦说,“无论她能不能见人,那和我没关系。我能得到什么你知道吗?”他的语气带上怒气。 盯着dr.fan质问,“我能得到什么?知道吗?” “……不,不知道。” “我能得个——‘离婚协议书’!”小程琦说,“现在你懂了?要不要我再告诉你,这三年我如何花尽心机讨她喜欢,但她不为所动。还是你要听我告诉你,她爱生爱死的就是我。”他点了点自己胸口,“可她不相信这里面就是她爱的人。” 他看着dr.fan,“这次她铁了心,我不同意她一样会和我离婚,我不要离婚!我也不要关着她,要她恨我!我要她爱我,等你催眠了她,要她忘记过去,我会再把她追到。像你曾经对你女朋友做的那样,让她忘记过去深爱过别人,——明白?!” dr.fan和他对视了一会,说道:“明白!”他拿过那检查报告。 ****** 桌上摆满菜肴,每个人面前一个小盅,里面是小黄米饭。 顾西坐在那里, 问郑开明,“你儿子这周叫爸爸了吗?上周不是说还是只叫妈妈。” “叫了。”郑开明说。 “那就好。”顾西看看大家,大家都一副参加葬礼的架势,她说,“这是咱们以前说好的,我也是给别人办事。咱们认识一场,以后不见面也可以好好生活。” “啪嗒”一声,钱小乐手里的筷子折了。 他坐在顾西右边,顾西转身看着他,眼神像对自己的弟弟,她说,“我早和你说过好多次了,我是迟早要走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现在也好歹有家那么大的饮食集团。别什么事都放在脸上。” “太突然了。”钱小乐吐出一句,好像尤自不敢相信。 顾西转身,求助地看向于自善。 于自善这次没看她,端起桌上的杯子,里面是白酒,放下的时候,杯子就空了。 顾西:“……”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顾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割舍的事情,我能走,就是因为那事对我更重要。这道理太难听,咱们都是不断选择,不断放弃才走到今天的。其实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要走,是那事比你们这些朋友更重要。” “你不用这样说。”赵宣打断她,“你是什么人我们知道,你就说,你走了有没有什么危险?” 顾西愣了一下,忙摇头,“真的没有。” 赵宣看看隔壁汪睿,抽出一支烟,点上,然后说,“我不信你,连我们都不能说,一定有什么大事。” 顾西:“……” 汪睿说,“你就说实话吧,到底去哪儿,要干什么。留几个电话,我们能找到你的。” 顾西:“……” 简二万端起杯子,“我欠你太多,没还完呢,你怎么说走就走。来,碰了这杯和我们说说。” 顾西错开脸,“别闹。” 却正对上于自善看她。 他的眼神复杂沉痛,令顾西生出内疚。她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于自善说,“可能你当我们是过客,但大家当你家里人。” 顾西抬手揉了揉了额头,本来今天以为和大家道个别,没想到,她当他们是过客,他们却已经放不下。 “是不是你帮他做事的七爷?”于自善又问。 顾西一想,他们总得要个理由,不然心里七想八想。她说,“你知道就好。这事是我以前和人家说好的,时机到了我就走,只是没想到能呆这么久。” 于自善说,“那你留个电话吧,我们能找到你的。没理由走了以后连联系都不联系。” 顾西点点头,“好。” 钱小乐一下站了起来,喊道,“要电话号码有什么用,回头她不想咱们找到,还不是找不到。”他对着顾西喊,“以后你死了活了,有什么危险,是不是生病,我们也没办法知道了是不是?” 他声音很大,疾言厉色,顾西一下被喊懵了。 随后,她一看没办法,只得继续骗假话,“其实是我得罪了人,对方来头太大,七爷怕我有危险,安排我走。所以我以后不能回来了,不止不能回来,不能和你们联系。连我自己也得隐姓埋名,你们就算见到我,也得装不认识知道吗? 不然我就要倒霉了。” “你之前要钱,就是这件事?”于自善和她纠葛最深,立刻扯到重点。 其余人神色都紧张。 顾西点点头,“大家是朋友,可我也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和生活。不是我怕你们担心,怕给你们添麻烦,而是这事情你们帮不上忙。——我不是个好朋友,心里一直有我在意的事情。我在帝景城这么久,只是为了做一件事。所以我本来对于你们就是过客,你们有自己的家庭,事业,以后好好生活,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吧。我也不会有危险,只要你们以后见我当不认识就行。” 她低着头,一句句说的像低头认罪,这一刻,没人知道,还可以怎么拦她。 饭桌下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搭在她腿上,她条件反射一巴掌拍过去,踹了一脚。 钱小乐拿着个戒指,眼神委屈。 “你都要走了,我这给你买的戒指……” 她惊讶又气恼,“我都要走了,你买的什么戒指。” “我早就买了。”钱小乐喊,“我一直等着你离婚呢。” 顾西气的不行,趁机拿起包,气鼓鼓地说,“戴戒指谁会像你那么偷偷摸摸的,散伙饭当吃完了,我走了。” “顾西。”钱小乐抓住她,“你别走,你让我找的人,也许真的很快就能回来。” “也许?可我等不及了。”顾西甩开他。 她走的仓惶而蹒跚,更像逃。 ******* 几天后,顾西到了美国。 飞机在私人机场降落,小程琦已经在接她。 七月,她心里期待又充满激动,还有被压制着的,对朋友的歉疚。 小程琦把她从登机梯上扶下来,看着她身上浅色的薄裙子,白色围巾被风吹的瑟瑟发抖。心里生出怜惜,楚楚动人,这就是他爱的人。 他抬手,把顾西的围巾摆好,柔声说,“dr.fan已经在等我们了。” 顾西感激地说,“谢谢你。” 他扶着顾西的肩膀,把她扶上车,她的丝巾被风扬起,扫在他脸上,他看着车内的顾西,心里升起一点点的难过。 关上门,也关上那内疚。 车行了,他问,“路上都顺利吗?” 顾西说,“都好,我和我的朋友也都说好了,以后我不回帝景城,他们也不找我,就算巧遇了,也只当从来不认识我。公司的事情也都把股份分给了员工,苏小东说他不想在厂里,他对做饮料没兴趣,这几年他自己也存了些钱,所以要自己创业去当老板了。” 小程琦抬手,把她耳畔的头发别在后面,柔声说,“看你说的,我那天只是说的气话,他们是你的朋友。以后你不和我一起,还是得有些朋友的。” 顾西说:“那dr.fan精神状态怎么样,在那边吃苦了吗?” 小程琦看她一句不关心自己,就知道关心陌生人。他看去窗外,那里景物飞驰,他淡淡说,“还好。” 心里却想着,早前交代dr.fan的话: “从她上学时候开始,记忆都改了,她的留学地点,也改成欧洲,不能让她有在美国长久居住过的印象。不能让她有机会喜欢别人,用潜意识告诉她,她有精神洁癖,很挑剔,孤芳自赏,喜欢的男人,就是我这样的。至于她曾经的经历,我都安排好了,她经历简单,毕业回国后,就在平城,帮村委会的忙,目前她刚刚失业,正在找机会,她准备自己创业,她特别喜欢做饮料企业,她说过她以前做矿泉水的,这个比较不违和,还让她做这个就好,”说这句的时候,他满怀期待, “——然后,就等着我去找她,重新认识她。” 顾西的人生道路,他已经完全设计好了。 ******* 办公室门开,顾西走进去,看到dr.fan,她忍不住激动地上前握他的手,“dr.fan,很高兴你回来。 dr.fan与她握手,“准确说来,咱们并没有见过,可我对顾小姐一点也不陌生。” 语气友好,顾西如逢旧友,立刻说,“是的,我对您也是。” dr.fan说,“我看来程先生的检查报告,没有问题。”说完他问小程琦,“今天就开始好吗?” 小程琦解开西装纽扣,坐下说,“当然!” 顾西她拉着dr.fan问,“那木雕,后来您又找到了吗?” dr.fan抬手扶着她的手肘,“又找到了一些,我让他们埋在老地方了。等会你也可以去看看。” 顾西感激地说不出话,抓着他的手,又说,“以前程琦说过,您的催眠术非常厉害,我知道的,您说,我能见到他吗?” dr.fan看着她殷切的眼神,有点不忍心,看向小程琦说,“顾小姐情绪有点太激动,我让秘书端咖啡进来,咱们再说一下具体的进程。” 小程琦点头。 顾西心急又内疚,看到dr.fan出去,她走到小程琦面前,蹲下,慢声说,“谢谢你。这三年,我不是故意要对你不好,而是,我不想只是自己一个人快乐,忘了我的爱人……” 小程琦连忙直起身,不习惯她这么卑微的姿态,他说,“这三年,你要是都这样和我说话,咱们早在一起了。你要这么容易妥协,也不会值得我这么喜欢。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不像他,我爱你还没有那么深。” 顾西望着和程琦一样长相的人,说出这种话,又一次心里和锥子扎一般。 思维 语言 成长 他时常令她都混乱而痛苦。 可他这样为了她,她又觉得好难过。 dr.fan推开门进来,递过咖啡给顾西,又把一杯放在小程琦旁边,秘书关上门出去,他手里拿出一把草一样的东西, 对顾西说,这是我在那边见到的一种草药,那边部落用的非常多。 你看看。 小程琦看向他手里的草药,那紫色的,上面带着一株株的小花,似乎是开着的,又似乎根本没有开,他向前一点,想看清楚,却发现那株草离的太远,其实到底是一株草,还是一株紫色的小花,花,草,到底怎么区分……他头晕脑胀,天地混沌。 dr.fan看到歪在沙发上的小程琦,而后看向顾西。 顾西傻了般,与他对视。 她没有看错,刚刚就在她眼皮下,小程琦被催眠了。 dr.fan说,“你别惊讶,我们时间不多。我该怎么说……”他镇定了一下,“就算在非洲奇怪的部落住了三年,遇到这事我还是觉得超出认知。怎么说呢,他站起来,这位程先生……”他指着小程琦,“他答应你可以被催眠,但实际上,他想要催眠的是你。” 顾西慢慢站了起来,一脸诧异,随后她看去小程琦,“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对我。”她倾家荡产,他还骗她。 “顾小姐。”dr.fan叫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程先生会让我催眠你,他以前已经预料到这一天。你来,” 他带顾西来到隔壁房,走到办公桌前,找出一盘录影带,放进电视里,他说,“这是程先生留给你的。” 顾西一把抓住他,“为什么不是直接催眠他.”她指着小程琦,“他现在不就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让程先生出来。” dr.fan按下她坐,“你先别急,看了这录像带,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屏幕一阵雪花点,里面露出小程琦的样子,他退后坐,对着镜头调整自己,一边说,“这个位置怎样?” 没人回答,显然他自问自答。 镜头定住。 他看着镜头说,“西,我真希望你没有看到这个的时候……” 顾西的眼泪一涌而出,她捂上嘴。 他伸手一拽,屏幕左侧被拽进来一块婚纱裙摆,“这是你的礼服,这是咱们婚前,无论是写字,还是其他方式,你都不要轻易相信。这个……他拿过那婚纱,这个时间段是真的。” 顾西的眼睛被蒙住。 她擦掉。 又被飞快地蒙住。 程琦把婚纱已经放好,他说,“咱们要结婚了,我今天刚刚到英国,你还没来。又惹事了,我已经找人去接你了。”他笑,“又要我担心。不过我这会是要和你说别的事情,这段时间,我总是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那次我做梦梦到以前,前几天,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以后。我也不知道真假,等咱们婚礼一过,我就告诉你。不过这会,我先和你说说,心里总是不安……” 他空了一会,说,“我梦到,我不在了,年轻的我遇上你,没有像我以为的,因为年龄差很多岁而讨厌你,相反的,他想你也爱上他……可是你不愿意,西……”他盯着屏幕,满眼神情,“在梦里你就爱我一个人!” 顾西的眼泪弥漫了她的全世界,她忍着大哭的冲动,压抑地,憋屈地,小声地抽搐着。 程琦却在屏幕里笑起来,“可我一点也不开心。看到你那么爱我,我却发现我宁可你失忆,太痛苦了,如果你不爱我,就不用吃那些苦。” 顾西捂着嘴,一个劲摇头。 眼神,表情,每一个细微无奈的疼爱,无比都提醒着她,那就是她的程琦,她日日夜夜都在想的人,如今终于见到了。 程琦说,“然后在梦里……那个年轻的我,忍受不了你的食古不化,把你催眠了。然后属于我的记忆,也因为你的忘记而消失,他原本想催眠了你,好把你追回来。可最后,变成了他也忘记曾经有一个你。西——这梦令我寝食难安,甚至不敢告诉你……”他看着屏幕,眼神深情沉痛,“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只会令你和我一样担心。但不说又不行,所以我先录了这录影带,寄到咱们的研究所,以防万一。听着——亲爱的,如果你今天真的看到了这个录像,听我说……” 顾西弯下腰,觉得无法呼吸了。她坐在地上,靠在背后的椅子上,支撑着自己。 程琦也往前,隔着屏幕像在她眼前,他说,“这事情我都和fan说了,如果有一天,我带你来找他催眠你,就让他把我催眠了,然后让你看这录像。——顾西,你好好听话,不要可怜他,不经过后面的事情,我以前的性格,小气又霸道,学不会疼你。我家复杂,你不会喜欢那种生活。不是让你存私房钱了吗?你拿着钱,在咱们以前看过的地方,买个小岛,过上两年,找个简单的男人,结婚,生孩子。” 顾西哭的泣不成声。眼睛完全被蒙的看不见。 程琦继续嘱咐,“我给你说,你还没有试过当妈妈,说不定很有意思。谁也没有责任照顾谁一辈子,他知道以后会面临的事情,让他自己去闯,闯不过去是他自己的事情。你好好的,别在他身边,不然他心胸狭窄,容不下你这么爱过人,还会找人想要催眠你,你又是死心眼。乖,一定要听我的话……于自善不是很喜欢你吗?他现在结婚了没有,如果没有,你嫁给他也不错,上半辈子,你试过爱人了,以后试试当妈妈,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顾西摇头,紧紧去抓地上的地毯,眼泪流了满脸。 程琦还在说,“我不想你再和他一起,不想你再有危险。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不知道还能怎么保护你,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要和我再遇上,你离开平城,离开远远的。我周围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样的生活太累。谁也不会听你说,纵然是我自己,也多数会阴奉阳违。年龄没到,他也理解不了。你照顾好自己……我陪着你呢,在你心里。我一直都在。” ******* 顾西哭的去了半条命。 程琦没有醒来,或者说,他早就不在了,根本醒不过来。 dr.fan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他看着她说,“他让我催眠你……但是程先生曾经留了话,如果有一天,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让我千万不要照办。” 顾西擦掉泪,哽咽着问,“不能,不能找到他了是吗? dr.fan同情地摇头,“我试过了,早在你来之前,之前和程先生接触时我就试过,没有用。” 顾西抓着胸口的衣服,原来是20岁的程琦,终究算计不过30岁的他自己。 程琦想她躲的远远的,过上另一种生活,她不知道,为了见他,她所有的钱都给了小程琦。 她已经没有躲开他的资本。 她说,“这录像带,你可以早点给我看的。” dr.fan说,“程先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特别说过,你和他感情非同一般,如果我给你太早,他怕你不能接受他已经走了……” “原来是怕我自杀,跟着他去。” 顾西抓着心口的衣服,抓着仅有的呼吸。说,“这一刻,我还真的在想,要不要跟着他去。这三年,因为知道他在,我才坚持下来的……” dr.fan看她情绪不对,就说,“那隔壁的程先生怎么办,他醒来,我恐怕会有麻烦。” 顾西擦掉眼泪,她还不至于不关心别人。 扶着椅子她站起来,“咱们过去。” 隔壁房子, dr.fan拿东西给小程琦闻了闻,又摇他,“程先生,程先生。” 小程琦悠悠转醒。 dr.fan说,“刚刚的东西是给顾小姐看的,您别看。” 小程琦一秒明白他被催眠了,生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就是五分钟的事情。”他示意墙上的表。 小程琦看时间和他进来的时候差不多,对面的顾西已经睡着,躺在沙发上,满脸泪痕,“这是怎么了?”他心疼地喊。 dr.fan说,“先让她回忆,才能知道哪些需要去掉,不过她状态不好,我只是问了一句,她就哭成了这样。” 小程琦在顾西旁边蹲下,抬手,摸她脸上的泪,“她刚下飞机,这样会不会对身体不好。”他凑过去,亲她的脸,又心疼道,“这样哭太伤身体了,你之前怎么没有说。” “那要不改天继续?”dr.fan说。 小程琦凑过去,又亲顾西的脸,绵软滑腻,他握上顾西的手,她从来没有这么柔顺过,他把那手握在手心里,亲着,吻着,爱不释手地说,“以后她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就能和我就能好好的,总能这么温柔了对不对?” dr.fan说,“你只知道我以前催眠过的女朋友,可是并不知道,这些年,为什么我一直在外。” 小程琦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回头看他。 dr.fan说,“对上她,我总是问我自己,她是真的爱我,还是被我催眠了才会爱我。” 小程琦的笑容彻底消失。 ******** 帝景城机场 小程琦拉上去顾西的衣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顾西看了他一会,抬手,搂上他说,“谢谢你。” 小程琦拍了拍她的后背,靠在她耳边说,“最后一次送你,回头我找律师联系你,找你签字。” 顾西点点头,提着行李,转身往外走。 最后的一刻,他改变了主意,答应给她自由的生活了。 ******* 出了机场,上了车, 小程琦从衣服内口袋掏出录音笔,戴上耳机,按了播放,里面响起他自己的声音,“我给你说,你还没有试过当妈妈,说不定很有意思。谁也没有责任照顾谁一辈子,他知道以后会面临的事情,让他自己去闯,闯不过去是他自己的事情。你好好的,别在他身边,不然他心胸狭窄,容不下你这么爱过人……” 他笑了,关掉那录音笔,拿起电话,对对面人说,“帝景城那几个人,全都赶出帝景城。” dr.fan也是天真,过了三年,研究所还怎么可能是以前的样子。 顾西也是天真,以为他真的会放手。 更天真的是某个男人……他脸上的笑容轻蔑,爱的那么懦弱,说的多伟大。让她嫁人去! 什么经历了生死,他对她的爱,才能变得毫无保留。不就是说自己现在不够格吗? 小程琦的手搭在旁边,敲了敲,思量着,“原来催眠她会有后遗症,也许是那个小心眼,自己把自己气死了。那不催眠,或者换一种方法呢,既然爱,一定就得在一起才行。”他心思转的又快又灵敏。 当务之急, 他现在不能刺激她,免得逼得她想不开,知道爱人没了,她别想不开才是正事。 不能催眠她,还得再想个别的办法…… 第251章 夏听音 同一时间,顾西也接到了来自美国的电话。 那边人说,“顾小姐,那些木雕你还没有看。” 顾西说,“先那么埋着吧,别显得太在意了。” “程先生一定会再来要的。” “他不知道哪一个,也不敢都拿走,他最近要忙,要派人去,也不会是现在。” “那也是,他知道你会看的。他不想你不高兴。” 那边停了一会,dr.fan又说,“……我按你说的,在外头打的电话。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吗?” 顾西说:“暂时没有,程先生要过生日了,最近会很忙,你也先休息休息。” 挂上电话,顾西望去窗外,她知道小程琦没准备分手。 他自己应该都忽略了,就凭他好像健忘症一样,忘记还自己钱这一件事,顾西就知道,他并没有准备放手。现在的程琦可不差那点钱,那不是钱,是个态度。 有钱路就宽了。 所以,他不想她路太宽。 当年程琦给她钱分手的时候,可是真的想分手的。 没分手过的人,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程琦又不会发脾气,所以气极说了分手,却还不忘给她钱。 但现在这个家伙倒好,说着分手的话,却拿走自己的钱……难怪程琦不想自己认识以前的他,真够混球的! 要不是防他有后招,她真想让dr.fan干脆给他催眠,让他忘了认识自己。 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阴谋诡计”四个字,还给自己装,找律师联系自己,都不知道又想生什么坏点子。 她回了家,等了几天,却都没有消息。 七月翻过八月,一天比一天热,外面的行人都穿着过夏天的衣服。 顾西整理着家。 她想到程琦快要过22岁生日,又是一阵心烦,这是对程琦而言,曾经格外重要的生日。 曾经的米瑶她们,都是这一年就认识程琦的。 不知道今年他会怎么样? 她充满无力感,她好吃醋,又好难过,可是没有人可以说,没有人能懂她。 眼泪,委屈,没有可哭诉的对象,就变得矫情而无意义。 只有在自己爱人的身边,才可以娇气,可以伤感。 但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愿意娇气,才能够娇气的出来……没有他,她有一层刀枪不入的壳,谁也刺不破,保护自己……自己一日日变得令自己陌生。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她从不后悔爱上程琦。他也并没有走。他成了树,变成了云,成了花开花落,世间美丽的一切,都是他。 ——“我就想你爱我一个人。”他的话语,每天都在她的耳边,她的梦中。 她不会忘, 也做的到。 “滴滴”手机里飞来条短信,她拿起来一看,愣住。 钱小乐发的。 她连忙钻进卧室换了衣服,晚饭点从千雍居把钱小乐抓了出来。 “你不是走了吗?”钱小乐又惊又喜。 顾西说,“你发短信说那大师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我试着发一发,你就为这个回来的。” “你骗我?”顾西揪他耳朵。 钱小乐嬉皮笑脸凑给她,“真的。” “快带我去找他。”顾西拽着他上车。 钱小乐大喊,“现在?!你疯了,你不知道他住的那地方,咱们开车过去都该半夜了。” 顾西才不管。 夜黑风高,顾西和钱小乐开车三个小时后,还得爬山。 “这什么人哪,住这种地方。”顾西打着手电,脚下的高跟鞋摇摇摆摆。 “是我不好,起码应该让你换双鞋。”钱小乐还不忘幽默,“喝水。” 顾西接过水,喝了几口,周围看看,到处黑蒙蒙,没有灯光的地方,真黑呀,隔着一段,倒是还有户外灯,她恍然,“这人真的挺有钱,这么一座山上,拉电线也得不少钱吧?” 钱小乐嗤笑道,“你才知道,多大的官。来了都得爬山,你也别觉得委屈。” 顾西说,“其实我就是变相问一下,那这种地方就不会有狼了吧?” 钱小乐:“……” 俩人爬了两小时,才爬到上面。 顾西累半死,还好人家人真的在, 她望着那盘横在半山的大房子,“真是有钱人。” 不止有钱,家里也有人。 立刻大门就开了,很俊俏的小徒弟在里面说,“我师父请你们进。” 顾西低声和钱小乐说,“果然是高人,咱们一来人家就知道了。” 那小徒弟搭话道,“我们有监控。” 顾西:“……” 钱小乐:“……” “这边。”里面还有人带路,到处古香古色,顾西觉得程琦一定会喜欢这地方,清幽雅致,地上落着粉白的花瓣。 小徒弟没有领他们去大屋,而是顺着小石子路往后面走。 顾西略奇怪, 大家到了一间小房子门口,门开了。 “师父。”小徒弟在外头立的恭敬。 顾西也不由跟着直起腰,那位邓姓的大师出来,依旧清风明月,高华摄目,只是手里端着一个碗,右手还有双筷子,在搅……顾西看的清楚,搅面。 再一看,原来里面是间老式的厨房,还有灶台呢。 ——原来大师还下厨。 这个认知有点颠覆。 信徒山长水远是来见大师的,不是来看厨师的。 旁边的小徒弟说,“师父,我来吧。” 邓师父说,“不用,你手劲不对,你师娘能吃出来。” 顾西:“……”原来人家在给老婆做饭。 不对,这都十点了,人家给老婆在做宵夜。 钱小乐刚想客套,“邓师父,抱歉我们这么晚来打扰。” 小徒弟伶俐,笑着说,“我师父放你们来的,不然你们来不了……” 邓师父却说,“你们都散散,我和顾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周围的小徒弟显然对他敬若神明,立刻散了,还请走了钱小乐。 邓师父右手筷子搅着面,问顾西,“你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顾西:“……我,我什么事?” 邓天师手法利落,神情不变说,“你以为上次我真的为了给你去看个房子,你和我有点渊源。”他朝天上看了一眼,“不过有点事情不能明说,说了得罪人。我也有得罪不起的。” 顾西随着他,朝着天上望了望,才发现人家这地方人杰地灵,连星星都特别多,特别亮。 “上次,您让钱小乐带话给我,让我凡事随心。”她满怀期待地望着人家,“今天又听了您的话,不知……您能不能再点化点化我。” “点化称不上。”邓师父说,“那要你随心,你随了之后怎么样?” “没怎么样?”顾西很老实地说。 “那就不要随心了。”邓师父说,“你现在如果随心,是什么做法?” 顾西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神棍的套路,她说,“如果随心,我就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自己呆着,不用应酬人,不用担心有人要求我一定要怎么做。” “那你怎么不去?” 顾西犹豫着,小声说,“有人心眼小,我怕他找不到我,又会报复我的朋友。” “那要是,不随心呢?”邓大师把他的碗端起来,对着后面的灯看了看,等照清楚他的碗,也映出来他年轻摄目的脸庞,这样子,看了真令人丧气,世外高人应该都是老头。 顾西心里期盼神迹的愿望就淡了,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是不是随心的,人生本来就是他的,我没有权利去争取。” “那就去争一争。不是有块什么木头吗?”大师搅着面说。 顾西傻了! ——连木头他都知道? “您……”她浑身的毛孔都炸了起来,神棍绝对不能知道这个。 邓大师说,“反正随来随去结果也一样,不如这次试试不要随心。人活的是性格,性格就是命。你的性格不变,命数就不变。” 顾西觉得自己脑子变笨了,她说,“我怎么不明白您的意思?” 邓师父说,“你自己都说,不是不想随心,而是无法随心。反正你想退让,结果也是一样的,他的性格也在起决定作用。” 顾西:“……” 邓师父继续搅着他面,又说,“也不一定行,去试试吧。” 顾西和他隔着几步远,却好像隔着天阙,原来人和人的差距那么大,那么辽阔,自己活在痛苦的深渊,人家却那么轻描淡写,轻松指点。 “您,为什么帮我?”她问。 “之前说过,除了和你有些渊源。”他的碗点了点,对着正屋的方向,“主要是我太太心善,看你可怜。心若诚时,神佛当现。” 顾西怔怔地看着他,又望去正屋的方向,还有人家手里的碗…… 忽然生出温暖幸福,人生再不孤单之感。 她的寂寞,她的孤独,原来在不不被自己知道的地点,也有人了解。 生平第一次,她也真的生出想给别人磕头致谢的感激。 她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说举手之劳,顺手为之,日行一善都是在帮人。真是给人鲜花,手有余香。 不到绝路,不信神佛。 对于到了绝路的人,别人的一点点善意,是那么,那么的重要。 她说,“谢谢您,也谢谢您的夫人。” 邓师父叫了小徒弟来送她,转身又进去做饭去了。 下山的时候,钱小乐一个劲追问邓天师和她说了什么。 顾西不说。 他又说,“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那我告诉你吧,你知道他给老婆在做什么饭?” 顾西拿手电照他。 钱小乐推开手电筒说,“难道你不好奇他做的什么?” 顾西转身下山。 谁都有令自己“宝贝”的对象,自然是那人喜欢吃什么做什么,钱小乐还不懂。 顾西连夜买了机票,第二天就飞了美国。 “都在这里了。”dr.fan说。 顾西惊讶地看着前面的一座小山。 她来之前打过电话,他们已经开始挖,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数量会这么惊人。 “怎么这么多?” dr.fan说,“去了那边就知道,太多了。之前程先生给的资料已经很详尽,样子也有图,但是这种东西,都是手工的,非批量复制的东西,不可能细节完全一样。” “而程先生和我……也没有记得所有细节。”顾西说,“没事你们去忙,我来看。” 记忆已经很久远了,翻着东西的时候,顾西才发现,原来时光就是那么过去,偷走了自己的记忆,这曾经自己以为不会忘记的东西,现在已经面目模糊。 有五年了吧…… 她不知时日的开始忙碌。 却发现每一个都差不多。 dr.fan隔着玻璃看着她忙碌,身后的助手说,“为什么不告诉顾小姐,咱们已经找到了?” dr.fan面无表情地说,“程先生交代过。他想顾小姐别找到。” ******* 程家 天上落雨,小程琦站在窗口,看着玻璃上沾着的水珠,一串串,这东西令他心里不舒服,总想起来某个人脸上的眼泪。 她以前一定是不爱哭的,因为自己,总让她哭。 她平时在帝景城,谁能让她哭呢。 他今天生日,给她打电话,她却不接。总不会忘了吧。 他转身,对门口的人说,“之前在平城都安排到哪一步了?” “按照您吩咐的,住的地方不变,就是平城也有些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自己做生意,所以这地方,和电话里跟您汇报的一样,做了调整,她生意失败,然后回去修养。现在主要在安排后面的事情,您让回来,所以我们就停了。” 小程琦没有说话,这件事做起来异常麻烦,他为了她,做到这一步,怎么能够不感天动地。 他说,“那六个人,你知道怎么做了?” “不是什么问题,您介意我用家里的身份去压一头吗,如果您不介意,这样简单,从他们家里下手就行。” 小程琦看着玻璃上的一串水滴,说,“不介意,让他们都离开顾小姐。不能被顾小姐觉察。” “他们不敢说,这个您放心。”那人说。“而且这事完了,按照协议,我们都会离开国内,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小程琦说,“行了,你去吧。” 那人离开。 程进一进一出,他站在门口,拘谨地说,“哥,客人都陆续来了。” 小程琦慢腾腾拿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按了电话,对对面人说,“你帮我再成立一家基金,用我外公留下的钱,我有用。” 电话挂掉,他看着程进说,“今晚都谁来?” 程进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小程琦往下走,手机忘在了桌上。 他的住处还在修,今天来的客人会很多。他左右看看,问道,“爸爸呢?” “在书房。”程进小声说,但那声音不对头。 小程琦看去他,“有话你就说。” “他……把那些女孩都请来了” “什么?”小程琦没听清。 “那些……就是你说了好几次的那些女孩,他带来了。” “然后呢?”小程琦勃然大怒,压着声音说,“我不是说不让来吗?” “来了。”程进磕磕巴巴地说,“正在书房,还叫了钱律师进去,说今天要签协议,以后老爷子供她们读书上学。等大了……大了……” “大了干什么?”程琦转头就往楼梯上跑,大步冲向书房。 程进跟着说,“等大了给你生孩子。你总说不结婚,我看老爷子这次是认真的。” 程琦怒瞪了他一眼,他结婚?他不想重婚! 一把推开书房门,他头大了。 好多人呀……有女孩,有家长。 他缓出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商场兑奖处呢。 不对,更像初中开学报道的地方。 他瞅见一个女孩,脑仁都抽了,这么小? 程老爷子很高兴,站起来说,“琦,你来看看。这是米瑶,好看吧?” 他拉着旁边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十五六岁,头发卷卷,粉雕玉琢。 他随口说,“发型不错。”对屋里唯一的律师招招手,又对程老爷子说,“这事怎么说和我也有关系,我和钱律师说几句。” 他走到一侧和钱律师说话。 钱律师为难地低声道,“你的嘱咐我没忘,但我刚来,就被硬叫来了。” 钱律师是小程琦的律师。程老爷子是要把这件事往光明正大上靠。 小程琦心口堵的慌,还得说,“没关系,我说几次了这事情不行,他也不听我的。” “那怎么办?” “老爷子说了没有,协议要怎么签。” “都是为了钱,要不回头咱们打发了他们?” 小程琦摇头,“打发了这几个,还得有别人。你看看那年龄,这事情传出去,我们家人真的都不用做人了。” 钱律师说,“其实程家不止您一个小程先生,这地方我会留点空子。” 小程琦摇头,“等等。”这件事顾西没有和他细说过,他只知道,顾西说以后会有这班女孩,让他一定小心。 他说,“我想想。”他看着他父亲,透着人群,他正拉着一个小女孩在问长问短。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此时,他的手机正在楼上一直亮,一直闪,一直嗡嗡嗡。 顾西坐在出租车上,拍那司机,“师傅您开快点行吗?” “已经很快了。”司机说。 顾西又焦急地把电话放在耳边,怀里抱着一个包,她搂的紧紧的,像搂她的孩子,都打了几十个电话了,还没有人接。 程老爷子唤程琦,“琦,你过来。” 小程琦走过去,程老爷子说,“这个丫头姓季,学美术的,你等会看看她的画。” 小程琦愣了一下,他千真万确保证,顾西从来没有说过有姓季的,他心里猛然害怕起来,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女人吗? 这感觉太惊悚了,好像醒来莫名其妙身边多个女人。 不对,那已经不惊悚,他以前也试过。 他说,“你学美术的?”他问那女孩。 女孩低头,脸上红霞飞散,低声娇柔地说,“嗯。” 小程琦看着她,除了顾西,他很少和女孩这么近的说话。他在外头上学,西方的女孩也很少娇柔娇羞,这两种东西,好像在西方绝种了。 他侧头,一时间想到,也许正是顾西的这种特质吸引了他。 程老爷子看他不说话,喜上眉梢,对钱律师说,“你过来,过来,继续写我要你写的。” 大门外,顾西下了车,看到高门大户,门口的飞檐走兽。 有车进出。 她走到大门口,又打了手中的手机号,却还是没人听。 她走到门房那里说,“您好,我来找程琦先生的。” “你有预约吗?”门口的小伙子很有礼貌。 顾西说,“对不起,我没有预约,但我有他的手机号,给他打了,他电话没人听,你能帮我去问问吗?” 小伙子说,“对不起,我们小程先生从来不见女客,您大概和她不熟,他特别给我们交代过,是女的找,特别是年轻女的,一律不见。” 顾西:“……” 楼上 小程琦望着面前的山水画,空灵隽雅,山脉绵延。 一屋子人屏息凝视,都偷摸地打量他。 那画,是很美,可是也要看给谁看。 作画的女孩子五岁第一次握笔,这一刻却想,早知道给这个人看,早些年应该更努力些才对。 她也不敢直接打量程琦,就看着他的手,看他抽过一张,又去看另一张。 这一会她又想,早知道是给这个人看,应该画的更好点。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顾西没有带伞,她抱着那个包,脸上都湿了,真是狼狈的要死。 她挤到门房的屋檐下,又说,“我也认识程进,要不你把程进叫出来。” “那可以。”门房的人看她也不像坏人,拿起电话,问道,“可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顾。”顾西想了想,“等会电话一通,让我和他说行吗?” “好。”门房挂了程进的电话。 顾西以前没有来过程琦家,不知道他们家这么麻烦。 电话通了,门房的小伙子说:“三哥,外面有个姓顾的女孩子找你。” 对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捂着听筒说,“问你叫什么?” “顾西”顾西伸手,“我和他说。” 那人无奈地把听筒递给她,“已经挂了。” 顾西咬牙,这一屋子混球。 难怪程琦不想她嫁进来。都是什么人那,眼睛生在头顶上。 门口的小伙子许是看她太凄惨,就说,“平时找三哥的女孩也多。关键老爷子也交代过,不让他们认识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 顾西:“……”她成不三不四的。 人在熟人的世界才有存在感,真是到不不认识自己的地方,能被当成物件。 如果程琦知道她遭这种罪,还不得心疼死。 她退后一步,有点丧气了。 何必自取其辱。 其实也就是她一贯想的那样,过了那个节点,这边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转身走,这地方偏僻,也没有出租车。 雨落的多,却不大,湿湿散散打在身上。 她心灰意冷,抱着那木头,地上小石头很多,她躲着走。以前她不想别人知道她和小程琦的关系,从来没有来过程家。现在也算自作自受。 身后突然灯光大亮,大门开了,她回头,看到程琦正跑出来,他没有打伞,神情紧张焦灼。 雨雾从天上落下来,他身后一片白茫茫的光。 顾西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跑过来,“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好像中了世界大奖。 顾西说,“你怎么不接电话?” 他擦着顾西脸上的雨水说,“忘在楼上了,还是你给老三打电话,老三在我旁边,挂了电话,他嘟囔,什么顾西,不认识的也敢打电话,让我给听见了。” 顾西抱怨道,“你有空吗?我找你有事。” 他脱下西装,搭在顾西头上,“当然有,你找我我怎么敢没有时间。” 顾西被遮住雨,躲在他衣服下,一时间觉得有点幸福。 他搂上顾西肩膀,“走,回家再说。” 顾西犹豫了一下,想到性格决定命运,做了和心思相反的决定。随着他跑进去。 门口的小伙子目瞪口呆看着他们。 “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事和你说。”顾西说。 小程琦说,“那去咱们新房说吧,那边还没修好。” 顾西:“……”果然就知道他压根没准备放弃,两句话就露馅,和没事人一样,之前说过分手离婚的,难道都忘了吗? 小程琦说:“这里我修了好久,本来要给你一个惊喜。” 顾西说,“咱们之前说到离婚的,你忘了?” 小程琦脚步一顿,空了会说道,“当然没忘。我是说以前,不是现在。现在当然不一样了。我真的没骗你。”他一想,脚步忽然停住,隔着树影重重,对着远处灯火璀璨的大房子说,“那边,我爸给我找了女孩来相亲,都在呢,要不我带你去见见。” 顾西愣了一下,不敢相信道,“米瑶又来了?” “啊?”他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她这表情,他倒傻了,不敢说。 顾西打掉他的西装,走过去两步,大窗明亮,可以看到一楼里面很多男女,二楼,二楼房间多是空的,有一间,里面很多人……那房子特别大,也看不清具体多少人。 她回头看着他,失望道,“你又作死了?” 什么叫“又”小程琦气恼,是不是他的过错,都算成他的。真是好事都是她爱人的,坏事都是他干的。 他说,“你想多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其实我选择很多而已。” 顾西是:“你什么意思?” 他说,“你不是要离婚吗?米瑶确实也来了。”他把西装从地上捡起来,淡然地说,“而且,你不是说以后会有那女人来害你吗,我看看有没有,如果不这样,爱我的那个你又怎么会出现?” 顾西真想打死他! 她转头就想走。又一想,要做自己不会做的事情! 她一把抓住小程琦,“我还不信了,要是变不成,这次我就弄死你们,我也不活了。免得以后遭罪。” 小程琦:“……” 说好的云淡风轻,放爱人好好的男婚女嫁呢? 灯光大亮,到了他的房子,一楼家具不全,摆着些古董家具。 他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现在也算明白了,咱们俩真的不能好好说话,以前没有好也是有原因的。” 顾西撤掉布,一个木雕坐在桌上。 她说,“就这个东西,你来看看。” 小程琦走过去,“你找到了?”却看的是她。 顾西说,“你看看行吗?” 他说,“失去记忆,无论好的坏的,失去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顾西说,“我之前……之前遇上一个高人,他指点过我们的房子,我这次回去他又点化了我。说性格才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我的性格是一部分,你的性格也是。” 小程琦一把推开她,“你为了他,钱也舍得下,假话也能说。还有什么你舍不下的?” 顾西说,“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他捏住她的下巴,“听到你来的时候,你知道我多高兴?我真的以为你是来给我庆祝生日的,原来是为了算计我!” 顾西摇头,抓住他的手,“你信我,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你是不会骗他而已。”他扔开顾西,左手抓住那木雕,右手扯起顾西,“既然你什么都放得下,那咱们就交换。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换。” 顾西茫然地,“什么东西?” “你说呢?”他右手一扯,顾西扑向他,他右手就搂上她的腰,熟练的好像做过好多次。 “结婚证领了三年,有件事还没做!” 顾西看着他的眼睛,一刻犹豫没有,“好。——在这里,还是上楼?” 世界一下安静。 小程琦无声地看着她,眼里涌上眼泪,“你就那么爱他,为了他,你钱也舍得下,命也舍得下,尊严都不要。” 顾西抿着嘴,而后转开目光说,“那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他放开她,轻声说,“顾西,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眼里只能看到自己的爱情,如果做不成你的爱人,太可悲了。我希望不止今天没有遇上你,以后也不会遇上你。我会娶别人,过上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的路。我从来没说过,如果我今年都结婚了,以后我有妻有子,又怎么还会去追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你也是……” 顾西望着他,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木雕,却一点用也没有。 那师父说的对,也许压根没用的。 她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 顾西是下了飞机直接来的,一路跑到外头,她拦了辆出租车,连夜回了帝景城。 第二天她上了山,小徒弟却说,师父走了。 她丧气地下山,飞去了美国找dr.fan。 下飞机的时候,dr.fan告诉她,“你在飞机上的时候,程先生也打了电话来。他的语气好像一点不记得上次的事情,我猜他还是没有放弃催眠你的意图。” 顾西气恼道,“让他来,来了催眠他,让他彻底忘了我。” 她拼命地翻腾,那些木头, 不知道上次是不是看错了,怎么会没有用。 大门外有动静,她透过宽大的叶子看过去,看到小程琦下车,她冷哼一声,拿着铁锨继续扒拉。 那大师说了这木头有用,就一定有用。 心若诚时,神佛当现。 电影里不也说,念念不忘,必有余响。 听到小程琦走了进来,她视而不见,生气道,“再等等。” “你找什么?”他问。 “眼瞎看不见吗?”她没好气的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算数一次,以后也是,和我说话从来都不算数,现在也是,每次都说离婚,说分手,说的好好的,见面就像健忘症了一样,你是个男人,一口唾沫一个坑。前天才说男婚女嫁,今天就能忘。” 一阵沉默。 树静,风轻。 他说,“西,三年没见,你的脾气怎么差了这么多?” 顾西一铲子铲空,扬起一片土。 尘土飞飞扬扬落下来,落在她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鼻子上,脸蛋上。 她回头,恨不能风停,害怕影响自己听错了。 程琦站在那边,慢慢地,艰涩地说,“西,容颜,时光,一件件过去,我却没法让自己更爱你一些。” 她如中了定身咒,新婚夜的甜言蜜语,这些年,一遍遍心中回响。 这句话,她谁也没有说过。 只有,她和程琦知道。 也只有她的程琦,会叫她“西”。 他张开手,忐忑而小心,说不出话。 她大喊一声,扑到他怀里,疯了般,搂着他又哭又笑。 身上的土扑扑索索往下掉。 程琦紧紧抱着她,好像三年分别不在一处的宠爱和纵容,都想十倍百倍的给她。 又有千言万语,喉咙却卡住。 最后,只是生涩地说,“抱歉我回来晚了,让你吃苦了。” 她哭着说,“你看了那木头?” “我看了那木头。”他柔声说。 第252章 夏听音 顾西搂着自己心爱的人,却不敢相信,她不敢算日子,不敢想以后,只恐想了就没有勇气面对现实。 “我真的都快坚持不住了。”她咬着程琦的衣服,“你说错了,我们不是三年,是四年没见了。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我坑蒙拐骗,自私,冷血无情,一天天都变的不像我自己了……”眼泪流出来,落在爱人的衣襟上。 程琦的脸紧紧贴着她的额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顾西的心揪在一起,为了他,她变得卑鄙无耻,她变得自私自利,却还不觉得后悔,她咬着牙说,“只要能再见到你,让我以后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后悔。” 程琦一把推开她,捂着她的嘴说,“怎么还敢胡说。” 顾西的泪留在脸上,混着土,全成了滑稽的黑印子。只有那双眼睛,明亮若昔。 他的拇指帮她擦掉,一下一下,又凑过去,吻那双眼。 顾西的眼泪涌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我明明知道他对我好,可是我就当看不见,我怕自己看见了,听见了,就忘了等你回来……” 她哭着,“内疚没有用,我不内疚,我也还不了他。我本来就是个坏人,我资质平庸,家境也差,你不想我和他一起,我都明白。我和他也一遍遍说过,可他偏偏要对我好……”她扑进程琦怀里,又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差劲。我们抢了他的生活……” “没有。没有。”程琦推开她一点点,扶着她肩膀,躬身迁就,看着她的眼睛说,“没有,没有,原来咱们都想错了……” ******* 雨一直下,小程琦坐在桌前,手攥成拳,忍着想追出去的冲动。 外面下着雨,她不知道怎么样? 可要追,又实在心里过不去。 一次次说狠话,却一次次做不到。 旁边端坐着那木雕,他坐着的时候,就和他一般高。他和那木头,荒谬地同一方向看着外面的雨幕。 远处有笑声传来,令他分外孤单。 空气里,也好像还有她的气息。 曾经她,和别人狭路相逢,她甘愿被掐死,把别人的人生还给人家。 但是为了那个人,她却把这东西送来,在她心里,显然那人比她的命都重要。什么道德,什么三观,那些为了爱人,背叛全世界的勇气,其实是种疯魔的病。 而他,也疯魔了。 她那样伤他,他竟然还只想着,她到底叫到出租车了没有……是不是安全。 自己,真是没救了。 她能那么爱以后的自己。 如果,自己心里真的也相信,那就是自己,为什么不能随她的心意? 他笑了,原来在他和她的心里,从来都还是怀疑的。 如果他相信以后会成真,为什么不能配合她。 他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木雕,上楼去了。 推开门,这间,是他准备以后结婚时和顾西住的。 家具没进。 开了壁灯。 他把那木雕端端正正放在地毯上,光线柔柔沉沉的映在四周。他走到衣帽间的位置,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这地方当时他特别设计,给顾西挂衣服的。 她总是那么忙,躲着他。他想有一天,她能日夜都在他的视线之内,让自己可以看到她。 他转身,合上门。 如果爱到极致是成全,那么她要的,自己为什么不能给她? 他推开窗,朝着远处望了望,觉得自己这人生,真是荒谬,爱她一场,竟然都没人知道。 坐下,对上那丑兮兮的木雕。 脑海里却是那日清晨,他仓惶跌下床,拽掉床单,她一个灵敏的翻身起来,机警地对上他,那双眼,又大又亮,黑漆漆的,真美。她也是怕的吧,一日日和自己一样担心,随时担心睁开眼,身边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笑了,“我也可以那么爱你。”他说。 成全你,我也心甘情愿。 他看去那木雕,舍身取义般。却没有用。 再看,却渐渐觉得周围景物淡去,像被吸了进去。他的心里又惊又怕。 时光的甬道,水波般的展开,波澜壮阔。 炫目的颜色,此生见过的,没见过的,一一出现。 各种镜像铺天盖地而来: 他看到自己安排顾西的生活,带着势在必得之势,纵然知道催眠后也许有危险,但她忘不掉过去,他别无选择,他要她。 他找来了别的催眠师,顾西忘了从前,回到平城,开始过一种,被他精心设计好的生活。 对工作爆发出空前的热情。 而他,在睡了一觉之后,却真的彻底忘记了这件事。好像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以前的混乱。他毕业,正处在创业的高峰。 他精准而有条不紊的,把顾西给他的基金交给了程进管理。 带着程进程思回到了美国。 23岁,他成立了另一个基金,把这些年收集的艺术品,以及当代艺术品,开始用金融化手段管理。 25岁,他再次回国,方毕纯博物馆盖好了,盖在顾西给他的那块地上,他不记得怎么得来的地,只觉得顺理成章就是他的,方毕纯磨着他写字,邀他去帝景城,他却抗拒,他不记得帝景城,不记得平城,只觉得那地方,想到就心烦。 26岁,过年家里,戴邵东的妈妈开口,求他给戴邵东投资,戴邵东要去平城开发地产,搞地产为什么不去银行借钱?他心里鄙视这些人爱占便宜,不过那么一点点钱,他眉头都没皱,就给了。他觉得自己的性格变了,小时候很爱财的,怎么这次给钱这么大方。 也没多想。 27岁,他却回到了平城,在他第一次见顾西之后,9年后,他第二次到她的家乡。 她死了,他甚至都不知道。 他也不是自愿去的,刚回国就被绑架了。对方是盯了他多久?部署了多久? 被埋在土里的时候,他呼吸困难,感受到巨大的黄土堆,压在自己胸腔,那种挤压感,绝对没有生还的迹象。 死亡的过程中,奇迹般,他想起了顾西,想到自己曾经深爱过这样一个人,和她纠葛数年,却莫名其妙把她忘了,她就像一个曾经很喜欢的玩具,自己每天抱着,心爱不已,然后突然有一天,自己就忘了。任由她在角落中落灰。 空茫茫的世界里,他感觉不到痛苦。 这是传说中死后的感觉,平静,无波。 自己曾经那么爱的人,怎么会一日日,变得满目全非。有一天,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那样爱过她…… 失去意识不知多久,光散去。 他看到自己被从土里挖出来,一个陌生的女孩救了他,那是变成顾惜的顾西,他的爱人。 他眼看着自己安排人找救自己的人,沉稳地接收消息,带着期待,带着窃喜,而后偷偷地观察,她的行事,带着令他着魔的力量,好像千千万万年,他等的就是这一个。一回头,竟然是这样简单的方式,她就到了自己身边…… 他看到自己驾轻就熟的追她,好像追这种女孩,和她相处都是本能。自己压制她,处处可以蛇打七寸……他眼看着自己幸福,然后幸福甜蜜轰然倒塌,变成痛苦的折磨。她最后死亡,自己自杀。痛彻心扉! 宿命般的轮回。 小气是自己人生痛苦的根源。 顾西爱他,一生中最爱他的人,她明白他的气量狭小,无法容人。所以她死活不接受自己的爱……成了一个无法勘破的折磨。 一幕幕,清晰地过去。 他终于清楚。 这次要不是自己甘愿为她牺牲,还会进入那个荒诞的轮回。 性格决定命运,原来转机在自己! “最荒诞的是,如果不是这样,我永远无法得到全部的真相。无法找到自己完整的人生……”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顾西说。 她的脸上,还是一条条的黑印子。 这个女孩,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 顾西说,“什么意思?你不是看到他,然后打了一架吗?” 程琦被她呆呆的眼神逗笑,眼中却涌上泪,他吻着她,“原来年轻时候的我,也曾经这样爱过你,为了你,也是做什么都愿意的。” 顾西整个人都懵了。 程琦紧紧搂着她,靠在她耳边说,“一个自己曾经那么爱的人,为什么一天天过去,有一天就忽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那么的爱她。你说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样等我?” 顾西的手搭在他背上,懵头懵脑地说:“动情容易,长情也容易,专情却难。这世上诱惑太多了。我是个笨人,资质平凡……我不要那么多。” 门动了,dr.fan和助手站在门边,说,“程先生——” 顾西躲在程琦怀里,这一刻,她体会了久违的,四年前的,有人为自己挡风遮雨的感觉。 怎么和别人说,怎么解释,全都不用她操心了。 程琦拥着她走过去,和dr.fan说,“那木头我交代过不要给她的。” dr.fan愣愣地,“你不想顾小姐经历道德考验。但是她……那天手都快要挖烂了。” 顾西一听,连忙伸出手,“没烂,没有。” “我说‘快要’。”dr.fan看着程琦,竟然见怪不怪的语气说,“记忆融合了?” 顾西诧异地看着他,“你知道?” dr.fan说,“那边人告诉过我,你的情况不一样。他这种多数是记忆会融合。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顾西说,“那你怎么那天不告诉我。” dr.fan说,“你见过哪一个医生会给病人打保票?就算有百分之一失败的可能,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谁知道那根木雕是不是真的有用。何况你的这事情,百分之一的可能都没。” 顾西有点幽怨地说,“怪不得我今天又挖,你也不拦我。”她抬手挠挠头,头发好痒,里面都是土。 从研究所出来,顾西搂着程琦一秒都不舍得放手,“我心里还有疑问,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吗?” 程琦说,“你瘦了。” 顾西摸了摸脸,然后说,“你不知道,现在都流行要瘦一点。我这四年可时髦了。” “你这四年怎么过的,我很清楚。”程琦捏了捏她的脸。 顾西放下手,有点尴尬,“你这样说,显得我特别傻。我欺负那个小孩的记忆,你也都知道。” 程琦搂紧她,往车上去,“你要是不坚持,和他好了,我还怎么可能回来。” 顾西说,“其实我想过的,也许我和他好了,生了孩子,以后就不一样了。” 程琦:“……” ****** 婚纱已经泛黄,挂在那边,像古董片里用来吓人的道具。 手碰上腰上的珠串,好像昨天还这样摸过,一晃,却是物是人非。 顾西关了吹风机,头发甩到后面说,“回头我带你去见见那个高人,我刚刚想,问他他一定知道。” 程琦转身楼上她。 顾西搂着他的脖子说,“你心里有没有觉得特别委屈,被我欺负的感觉有没有?” “没。”他一把抱起顾西,“那死小子心里每次见你就想这一件事。” 顾西被扔在被褥里,她说,“你四年没抱我了。力气大了好多。” 程琦俯身,捡去她脸上的头发,“以后咱们每天都在一处,把丢掉的时间都找回来。” “上厕所也在一处吗?”顾西笑着问。 程琦低头吻她,“这个也可以考虑。” 他吻下来。 顾西躬身迎合。 他温柔地吻到她耳侧,“这四年,晚上有没有想我?” “想。”顾西闭着眼说,“有时候我见他的时候,真想说,你抱抱我吧。那种感觉很难受,在街上看到一棵树的时候,有时候都想去抱着哭一场。心里太寂寞了。” 感觉有股温热顺着浴袍流到自己脖子里。 她睁开眼,侧头说,“生理上的正常感觉而已,我这个年龄,有这种感觉是正常的。” 程琦的心,和刀子刮一般。 “我们认识了八年,时间就这么没了。你和我一起,除了吃苦,真是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 顾西吻他的下巴,“你怎么知道,我觉得每天都是好日子呢。你说爱我的时候,你爱我的时候,我都能感到永恒的幸福。” 程琦笑起来,“你这两年学东西又多又杂,还研究哲学是吗?” 顾西把手伸进他的浴袍里,“漫漫长夜,我总不能一直数豆子呀。” 程琦说,“我告诉你个秘密……”他靠在顾西耳边,“新婚夜那个早晨,我被你吓的从床上掉下去。然后你一个翻身坐起来,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顾西推开他,“这个我不听,不然没办法继续了。” 他一把抓住顾西的手,硬压着她说,“这个一定得听。” 第253章 夏听音 白纱轻荡,床头灯下,玫瑰花瓣微微地颤着,外面,风吹花瓣落,一辆车驶过,旋着扫过街道…… 顾西睡了,程琦右手搂着她,左手轻轻地,把她鬓角的头发一根根摆好,她闭着眼,眉弯弯柔顺,那么美,他痴迷地看着她,他想她,纵然她在侧,依旧想的入心入肺。 他拉了拉薄被,看看时间,已经快清晨,却不敢睡。 明知噩梦已过,可依旧难掩心有余悸。 他低头,轻轻的吻落下,贴在她的额头。 又摸过她的手,捂着贴在心口位置。 这种喜悦,还多了种青春期积攒而来的悸动。 令他忍不住又想爱她。 他身子向下,把脸摆在顾西面前,她轻轻地呼吸,都吹在他脸上。他凑过去,慢慢地,又有气息扑面而来,他笑着,吻上她的唇。 她立刻被吵醒了,伸手搂他的脖颈。 熟练的像她就是他的宝贝。 他翻身,压在她的身上,靠在她耳边说,“一次……就再一次……” 是谁说过,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抱着她什么都不做也欢喜。又是谁说过,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就会一见她就想和她做。 男人也挺可怜的,想要证明个真爱也那么难。 程琦迷迷糊糊睁开眼,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天花板,没见过的纹路,过去,现在,交错的瞬间,不知身在何方,他一个醒神翻身坐起,心慌意乱, “顾西——”他大喊。 “醒了。”她的声音传来。 他掀开床帐,看清厨房,顿时松了口气,原来他在家。 这是他和顾西在美的那栋居所,大开间,昨天他们就回了这里。 此时顾西正在厨房。 他翻身下床,床帐扔开,看到料理台后,火上有蒸汽冒着,顾西站在旁边,烟雾腾腾,熟悉的香气,小白菜,清茶。 这是他记忆里,家的味道。 又回头看天花,的确是自己家的。他都被吓坏了。 他走过去,看到顾西正在包饺子。 “你怎么做这个?”他从后面搂上她的腰,那腰肢太细,令他没有安全感,好像用力都能折,他说,“我刚刚睁眼,吓了一跳。身上不疼吗?干嘛做这个。” 顾西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你不想吃吗?” 他手上用力,下巴压在她肩膀上,闷声闷气地说,“又怕你累,又想要……” “讨厌。”顾西手肘碰了他一下。 他认真的语气说,“我说的饺子。” 顾西极快地捏出一个饺子,放在旁边案板上,“就是这房子没准备做饭,面不够,我只和了这么些,你先吃,等会下午咱们再出去买菜,好吗?” 程琦把手从她的睡衣伸进去,贴在她腰上,“这样挨着你,我还是好想你。”他粘着顾西说,“你觉得我像不像饥荒时期的灾民,饿的狠了,逮着人参果就囫囵吞枣。” 顾西又用手肘碰他一下,“又说。” 他的手向顾西的睡裤裤腰位置探去,却一本正经说,“……我真的是说饺子。” 顾西:“……” “我先去刷牙好不好?”他问。 顾西说,“去吧,出来就能吃了。” 他却下巴卡在她肩膀上说,“我不想去,不舍得你。” 顾西笑,“那你在这边刷,没人规定厨房不可以刷牙。” “……可我想抱着你。”他耍赖。 顾西一时间,想到她初遇的那个程琦,真是,难缠死了。 她说,“那你等等,我剩几个就包好了,然后我陪你去。” 他嗯了一声,贴在她身后,又低声问,“这样站着身上疼吗?” “不疼。”她低声答,又柔柔问他,“你呢?” 程琦想了想,手收紧,咬上她的耳朵,喘息着说,“……疼,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顾西推开他,“一边去。” 程琦笑起来,虽然思念,虽然爱,但她到底脸皮薄,还是不习惯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听他耍“流氓”。 这种夫妻间的情趣,四年了,他们四年夫妻,才盼回来这种时候。 旁边热水在滚,饺子已经快要包好,还是那么小巧精致,他好像已经等了一辈子。 他歪头说,“咱们哪儿也不去,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这里好,没有人打扰咱们。” 顾西说,“你没事情做吗?” “有,但都是小事。”程琦说,“住几天,等住够了,咱们再回家去。到时候商量结婚的事好不好。” 顾西说,“你安排吧,这些事情我现在完全都没兴趣了。” 她包好最后一个饺子,摆好,拍了拍手,手上只沾了一点点面,她抠掉,拖着程琦去洗了手,擦着手,她说,“我现在还觉得和做梦一样呢,有些事情迟点再说吧。” “我也是……”程琦抬手捧着她的脸,用力亲了一下,看着顾西的眼睛说,“抱着都会想,看你睡觉也想,甚至亲着你,和你做.爱的时候都还想。” 顾西抬手搂上他,轻声问,“咱们真的不会再分开了吧。” “不会。”他轻声说,却把她抱起来,撑开腿,放在了料理台上。 饺子冒着热气端上桌,香气飘散,居家的温暖。 顾西和程琦坐面对面。 程琦说,“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座位很难坐,我想看你,你就得坐对面。那太远。可要近,你坐我旁边,我又不能看你了。” 顾西给他夹饺子,笑着说,“手已经被你抓着了,那怎么办?你挑一个吧。” 程琦看着拉顾西的右手,用左手夹饺子,却有点不敢吃,只怕咬一口下去,他就能哭出来。 他说,“那次,你带我来,做饺子给我吃还记得吗” “哪一次?”顾西听的云里雾里。 程琦说,“勾引我和你上床,然后趁机收拾我的那一次。” “程琦!”顾西一拍筷子,恼羞成怒。 这种日子还怎么过? 程琦连忙说,“我就随便说说,我心里高兴,你当时还想这女孩也算有勇有谋了。” “别说了。”顾西抽回左手,“你用右手吃饭。” 程琦看着她笑,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他那么爱她,而这世上,也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懂得自己,更爱自己的人。 “西……”他轻轻唤她,“那次下雨天你说的话,我现在才像是真的听懂了。爱一个人容易,但了解一个人太难。我和你在一起的完整性,简直无法形容。你说,一个男人为什么会离不开一个女人?” 顾西逗笑了,给他夹饺子,“这顿饭的话题需要这么深刻呀?” 程琦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一下,两下,而后轻声说,“以后万事都有我,我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我就……”他一下卡壳,想了想,“咦,我记得以前追你的时候非常驾轻就熟,我那时候那么会说话,现在说情话怎么不灵了。” 桌上两碟饺子,顾西把自己面前这碟温度正好的挪到他面前,教训说,“吃饭吧,都凉了。竟说傻话,男人追女人的时候,当然什么好听说什么,信口就来。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你生怕我把甜言蜜语当了真呢。万一出门不知道辨识好坏人怎么办?” 程琦想了想,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思路,新颖。” 顾西给他嘴里塞了个饺子说,“你的年龄该当爸爸了,还想着说甜言蜜语。你应该想想,咱们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启程回国去拜访那位高人才是。还有,你别又健忘症了,你是不是已经和米瑶她们签了协议?” 程琦愣了一下,“这时候你提她们多扫兴。” 顾西说,“签了是不是?”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程琦一下站了起来,对她说,“这次你看着,我给你办个漂亮的。一次治了我家老爷子的病,你信不信?” 顾西怔怔看了他一会,拿筷子吃饭,才懒得管他呢。 对付一个16岁的孩子…… 第254章 夏听音 看顾西不理自己,程琦走过去,硬和她挤在一张椅子上。 “你别不高兴,”他搂着顾西,“就算你说没有不高兴,我心里都难受。谁让你受一点委屈,我现在真的什么都干的出来,反正我才22。” 顾西侧头,浅浅笑看着他,“真好意思说自己22。”她塞了个饺子进程琦嘴里,“谁会为这么点事情生气。一天时间那么宝贵,一生气,一天就毁了。不值得。” 程琦极快地嚼着饺子,嘴不能言,只能用力搂她的腰。 顾西又夹了个饺子,点了一点点醋,塞进他嘴里,说,“等会咱们去逛逛超市好不好?家里好久没住人,好多调料都快过期了。” 她做的饺子小,程琦两口吃了刚想说话,她又塞一个,说,“晚上我给咱们做顿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在心里想,然后咱们一样一样慢慢做。” 程琦的下巴压在她肩头,每嚼一次,就在她肩窝里沉沉压一下。 顾西由他压着,一个一个给他喂。 程琦每次吃完,她都比程琦更快一步,故意不让他说话。他推了一下,她一瞪眼,他就又只能乖乖的吃了。 转眼,一碟饺子,一个个小小的,全喂给了程琦。 顾西说,“明天早晨给你做小馄饨好不好?就是没有榨菜,还得去华人店。“ 又夹了一个饺子递过去,程琦把脸埋在她肩头,死活不吃了。 “不想吃饺子?你这年龄的胃口不一样?” 程琦埋在她肩头,沉默无声,只有热气晕在她肩膀上,一块,潮湿温热,他搂着她亲昵而眷恋。 顾西柔声问,“那你这时候喜欢吃什么?” 程琦额头压在她的肩膀上,手上使劲,恨不能把她揉到自己心里,他闷声闷气地说,“你自己一个都没吃。” 顾西笑了,“我自己做的东西,当然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你不是好久没吃了吗?” 他左手伸过去,捞过自己筷子,用左手扎了一个硬塞进顾西嘴里,什么也不说。 顾西嚼着说,“这种表情给人喂饭的我还没见过。” 他不说话,又扎一个塞给她,右手还是死死抱着。 左手又扎了一个,准备着。 一个接一个喂。 顾西几口吃了,在空隙间极快地说,“我换个方向坐,你用右手方便。“ 他右手锢着她的腰不动,硬邦邦地说,“不想。” “不想?” “这样一松手,就少抱一会。”他又塞进顾西嘴里一个。 顾西愣愣地吃。 程琦受不得她的这种表情,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油沾在了顾西的脸上,她不介意,他偏要。好像不这样,就无法证明她已经在他怀里。心里却还和刀子挖一般。慢声说道:“以前我觉得咱们俩好是天经地义,简直是天赐良缘。那时候我追你,根本没有想过你是不是愿意被我追,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觉得,我能追你,都是你的福气。” 顾西嘴里有饺子,只能笑。 他继续说,“后来追上了,咱们俩好了,我就想赶紧把你娶回家,任务就完成了。在我心里,也没想过你为什么不想那么快结婚。我急,我爸年纪大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不想那么快结婚。其实心里大概是觉得,我能娶你,你就应该欢欢喜喜嫁给我。因为我条件又好,咱俩感情又好……” 他放下筷子,碟子空了。 他压在顾西肩头说,“你那时候工作忙,我每天在家,无时不刻不想着,怎么还不结束那烦人的工作,等结婚了,你就是我的了,可以专心陪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我爱你,却什么安全感也给不了你,我想挤到你生活里,我就来了。我想走的时候,我就走了。甚至后来我生气走了,你都没有怨过我一个字。——因为你早料到了那一天。” 他压在她肩头,“后来我死皮赖脸回来认错,也没什么诚意,还是威胁你叫我回去。自己都不想想,我惹了米瑶那么大的麻烦,怎么还有脸回去——可你都没有怨过我。我心里恨死我自己了。” 顾西脸上的笑容淡去,“看你说的,夫妻是世间难得的缘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咱们俩遇上了呢。我疼你,你疼我,都是将心比心。你又不是那种本质上心眼不好的男人,无论老婆做什么,都看不见分毫。” 程琦说,“我真想把以前的我教训一顿,可是又不知道该教训哪一个?” 他的语气郁闷而委屈,顾西摸摸他的脸,“没事,都过去了。” 程琦摇头,“后来咱们一起回来,其实我给你做过什么,什么都没有。可你一等我,就是四年……懂我,爱我。我真是投生时候抽了什么好签,竟然遇上这么好的你。” 顾西愣了愣,想到那投生链上的事情,她并没有给程琦说过。 不知为什么,提起来会令她有种泄漏天机怕折寿的感觉,见那大师的时候,一定得问问。她说,“你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过去的事情想也没有用。” 程琦说,“所以这次,对有些人我绝对不会手软,你别说我就行。” “原来绕了这么一圈,你是想说米瑶。”顾西失笑,这个人物真不好讨论。因为会有种,怎么说都不够气度,怎么做都错的感觉。 她说,“这件事如果我没有猜错,大概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咱们俩吧?以前我也奇怪,你年纪轻轻,又有条件样貌,为什么会不想着好好结婚,要养几个生孩子的。” 程琦捏了她一下,“别把我和她们一起说。这中间有段误会,签协议前,我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安排钱律师在合同上做了手脚,就是那个是姓‘程’的都可以的条款。” 他推开顾西一点点,看着她的脸说,“后来就出事了,你被催眠后,我心灰意冷,执念消失。曾经的那些,属于咱们的记忆也跟着我彻底消失。所以后来的‘他’,猛然有一天醒来,就完全忘了一些事。包括那代孕的团体,他说不清为什么当时会同意,但既然都同意了,就扔着没管。” 顾西说,“人有时候做一件事会鬼迷心窍,你是不是也是那种感觉?” 程琦点头,“就是自己干的,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干的感觉。” 顾西说,“那米瑶,现在才十几岁,这件事并不好处理。而且以后,也是因为你们家给她机会看了更好的机会,她的心才越来越大,人的*是慢慢膨胀的,得陇望蜀是天性。” 程琦说,“我知道,那天……你去我家那天。我爸是忽然把她们叫来的。之前这两年,我不断在家里提醒他,我爸那个人,想孙子想的有点……偏执。”他本来想说想疯了,但到底是自己父亲,所以措辞上挑了个柔和的。“但她以前对你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忘。” 顾西说,“人为自己的幸福而已。我为了换你回来,一样做了卑鄙的事情,我欺骗于自善他们帮我挣钱,表面是帮他们,其实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想多条路。人能够高尚和伟大,只是没有被逼到那份上。我自己的命可以放弃,可对你,我就无法放手。以前的我……也并不能体会这些。” 程琦盯着她问,“你这是在为她求情?” 顾西说,“我是怕你和我一样,对于自己的事,就有分寸。可如果牵扯我,就失了方寸。” 程琦说,“没有失分寸,不会失分寸的。这事我真不想和你说,那天我爸忽然叫了我的律师去准备协议,就是你来我家之前没多久,我下楼电话放在楼上那会。——然后我听阿进说起来,冲到书房一看,你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顾西问,心里还是有点酸。 程琦说,“简直和高中学校的报名处一样,都是小孩。我爸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眼昏花了,看不出那年龄多小,还说一个小孩学画画,让我看?我看着那画的时候,觉得自己成了老师你知道吗?” 顾西转开脸说,“哦,你还帮人家鉴赏画了?” 程琦一把扶过她的脸,“我当时就想着,我过生日,你怎么什么消息也没……家里还作孽,那么小的孩子,传出去,我真没脸出门了。” 顾西说,“有什么,邵东当时就说过,这件事在你家亲戚中间还是美谈呢,但凡有钱的人家,谁不想妻妾和美,虽然已经是现代社会,可是很多男人略根性还在,总想回到古代。” 程琦说,“我老婆说的真对,我爸这一点真是不能纵容。所以我一早就说,你等着看就行,我这一次就治了他的病。” 顾西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又在这儿等着我呢!” 程琦准确挟制住她手腕,压进自己怀里,“西,你怎么这么好玩。和你说话,我都觉得空气是甜的。” 顾西靠在他怀里,搂上他的腰,“以后咱们家的家务活都归你。” “好。” “包括每天早上铺床。” “好。” “你管做中饭,我只做早餐和晚餐。” 程琦又说,“好。” 顾西:“其实我在减肥,现在已经不吃晚餐了……” 程琦低头看她,却没有接这句玩笑话,而是一本正经说,“从今天开始要增肥,你瘦多了。” 他伸手端过饺子汤,温度正好,偏热,他喂给顾西喝。 顾西坐直了,喝了一口,又递给他。也不说话,看着他笑。 他喝了,和顾西用一个碗,都觉幸福。 顾西说,“夫妻本来就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你看,咱们共喝一碗汤,睡一张床,每天耳鬓厮磨,做这世上独一无二,不会和别人做的事……”她歪头说,“多幸福。” 他心里想的话,她就那么说了出来…… 程琦又靠过去,贴着碗边,压下去,喝了一口汤,眼还盯着顾西,“就是,我们做的都是独一无二,不会和别人做的事。” 他的眼睛亮晶晶,里面有刚刚泪湿过,如今动了坏心思的情动,墨黑,令顾西觉出一种惊心动魄。 她放下碗,“好好说话。” 程琦:“……本来就是在说话。” 顾西不看他,“你家里有这个想法,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你和我已经注册过了,你在家里一定说过不结婚这种话,是不是?” “你会读心术?”程琦的手伸进她衣服里,开始揉她的肚子,嘴上说着,“吃完饭,今天咱们不散步,我帮你手动消化。” 顾西用力拍他的手,“痒。” 程琦趁机好奇问,“哪儿?”手却又不老实。 顾西:“……” 第255章 夏听音 清晨 程琦睁开眼,被子里很温暖,顾西搂着他,还睡的沉。她睡在他左侧,左手压在他的胸口,程琦轻轻挪开她的手,那手臂很软,一点醒的意思也没。 他动了动,想活动一下麻了的手臂,一动,裤腰被扯了一下,抬起一点被子,他看到顾西放在被子里的右手,正扯着他内裤的裤腰…… 她怕他半夜跑人了吗? 他心里软软地揪成了一团,思念到极致,就是她在身边,他还是觉得想她。爱到极致,就是她在身边,他也看不够。 他把顾西抱紧,搂到怀里,哄着,拍着,想着自己所知的所有能疼爱人的表现。 一下一下亲她的额头。 每天亲, 时时抱, 却不知疲倦。 爱情如此美妙,可以把人送上极致的快乐。 他靠近顾西,贴着她的唇,轻轻地唤:“西~~~” 顾西没反应,眼睛闭着,像毛笔轻轻勾了一个弧。 程琦抬手,疼爱地摸摸她的脸。 她那么纤细柔软,他手臂用力,她就软到他怀里,半点无法反抗。 他的手在她身上轻柔地抚摸。 顾西忍不住,笑出声,闭着眼说,“我睡呢……你昨晚又半夜吵醒我。” “……是你吵醒了我。”他的手扶上她的腰,翻身,快要压上的时候又变了主意,“不行,这都快11点了,我约了人来家里。要不你睡,我和他去楼下咖啡馆见面。” “不……”顾西闭眼搂着他脖子。 程琦说,“那你睡,等会人家来,你盖着被子就好。” 顾西睁开眼,微微笑着,懒洋洋地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听你说约的家里?” “你那会走神了。”程琦扶她起床,抽过旁边的衬衫,给她穿。 顾西靠在他身上,闭着眼,发困。 程琦从后面给她一颗颗系纽扣,然后说,“你不穿内衣没问题吗?” 顾西睁开眼,愣了两秒,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她光身子,被套了件衬衫…… 程琦大笑起来。 顾西转身打他。 程琦勾起椅子上的内衣,真丝的babydoll,白色,摸着就勾人,他塞进被子里抱着说,“真丝的太凉,我给你暖暖。” 顾西喊,“揉皱了,大夏天暖什么暖。” 他又伸手抱上顾西,把她拉进被子里说,“连你也一起暖暖,又上当了,律师下午一点才见。也不是在这边。” 顾西没说话,就被堵上了嘴。 真丝的小裙子被扔出来,飘上半空,又缓缓落下,落在床中间起伏的被子上。 ****** 顾西坐在料理台后面,程琦换了衣服出来,正看到顾西捏了一片苹果片放进嘴里。 程琦系着领带说:“每次你吃这个的时候,我觉得你像只小羊。” 顾西擦了擦手,喝了一口水,走过来,程琦已经给她拿了条披肩,很薄,替她搭上,俩人牵着手出了门。 穿过公园,来到程琦的住所。 程思和程进都没在。 这是顾西第一次登堂入室,觉得这地方竟然比自己以为的更雅致,她说,“你在这房子费了不少心思设计吧?” 程琦周围看看,说,“我才没那个功夫,这也这三年才变的。——为了娶你。” 顾西哦了一声,又说,“那你还能找到自己的卧室吗?” 程琦笑,端了杯茶给顾西,看了看时间,“真没想到,最有福气的还是钱律师。” 顾西笑着接了茶杯,喝了一小口,走到窗前,“你以前说,有个窗子可以望见咱们家,在哪儿?” “这边……”程琦走过来,牵着她的手来到另一扇长窗前。 顾西站在那边,越过层层高阔的树影,周围都是豪宅,这个世上,漂亮的房子,有钱的人,真是多到看不完,数不清。 她是那么平凡的一个人,甚至没有父母,人活着,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我们的教育,从来都是反功利的。 可是底层的人,如果不努力,连活着都困难。不功利,那怎么活? 她靠向程琦说,“是不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我十分肯定,我以前没有来过这里。” “你在想什么?”程琦把她拥到怀里。 顾西说,“我在想,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以后我还是要工作。” 程琦抱紧她,“还做老本行?” 顾西说,“我一直都觉得,人能坚持不断的做一件事特别不容易。咱们在欧洲旅行的时候,常常可以见到那些开了几百年的店,有些不是不能扩张,而是他们考虑到扩张之后就会不够纯粹,所以宁愿放弃追求更大的利益。” 她转头,看着程琦,“我喜欢做水,从以前到现在,我觉得我总离不开这个,是因为我喜欢。一个普通人,一辈子可以享的福气有限,见识的美景有限,但至少应该有机会,喝到便宜放心的水。” 外面有带花的树,此时都开了,微风吹来,送来阵阵香气。 程琦看着顾西,觉得那爱意就那样慢慢地渗出心间。 他说,“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顾西靠在他怀里,柔声说,“一个人一辈子,能找到喜欢的人,是一种幸福。能找到喜欢做的事情,也是幸福。把爱好能当职业,更是福气,和喜欢一个人,能够嫁给他一样有福气。” “这句太甜了。”程琦吻她。 门铃响。 钱律师跟着管家进来。 顾西站在窗口喝茶,她也是第一次见钱律师。但她知道他。 “程先生。” “两件事。”程琦走到书桌旁,拿过一个牛皮纸袋,“那晚上,你还是和他们签了协议是不是?” 钱律师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窗边的人,一时猜不透这人是谁,出现在程琦的身边,还是个女的,关键,程琦还不避讳,说那么*的事情。 他说,“您后来又没回来,那种情况,我做不了主。” 程琦看着他等他说完,从牛皮纸袋里抽出张细长的纸,递给他说,“这个给你看看。” 钱律师走过去。 顾西端起茶杯喝了口,认真地看向钱律师。 果然,不出几秒,就见那位专业人士眼睛都大了,他诧异地对程琦说,“这是结婚证书?” “这是我的结婚证书,我认得。”程琦说,“不过谢谢你告诉我。” 钱律师盯着他使劲看了一会,又看向那结婚证,不可置信地说,“2001?那是四年前?” “没错。”程琦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观察的顺序很特别?” 顾西露出笑。 钱律师也觉出不对来,应该先看和谁结婚。 可是那拼音,xigu,他确定不是和他签过协议的…… 好在钱律师的理智没有全吓走,他看了一眼窗边的,陌生的,唯一的,站着这屋里,令程琦谈起婚姻问题的女人。 ——她很漂亮。 程琦走过去,抬手,顾西伸手递过去,他牵上。他笑着对钱律师说,“你最有福气,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 钱律师:“……” 心里很难过。 他跟着程琦好几年了,知道他很多事情,但这一瞬,他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结婚四年,竟然都不告诉他。 冷静了两秒。 他说,“程太太您好。” 顾西说,“钱律师你好。” 程琦让顾西坐沙发上,又摸了摸她手里的杯子,对钱律师说,“两件事,第一,你帮我立一份遗嘱,唯一的受益人是我太太。” 钱律师的心狂跳,这事和他有关系,遗产委托他也受益。可更震惊的是,他可知道程琦身家多丰厚。 不过,人家这是英国注册的,那边反正婚后一半的财产已经默认给伴侣了。 可还是问道:“那程老先生,程思,程进先生呢?” 程琦说,“程思和程进还年轻,他们应该凭自己的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我父亲,他就我一个儿子……再说,世上哪里有父母等着继承子女遗产的?” 钱律师:“……” 程琦说,“我太太姓顾,回头你办文件的时候,我再发详细资料给你。” 钱律师不由看向顾西,猜测这女人不知道是否清楚刚刚这段谈话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是不会多话的,又不是没眼色。程先生句句不离“我太太。”显然除了他这位太太,爸爸,兄弟都是外人了。 何况他一个律师。 至于为什么瞒了四年,更不归他管。 他说,“好,回去我就起草文件。” 程琦说,“我还会联系两位大律师,这事情到时候你们一起做。我今天叫你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钱律师连忙正襟危坐,“您请说。” 程琦说,“你回一趟国内,去把那些签了的协议,全都给我处理一下。” “处理?”钱律师微微深吸一口气。 ****** “大衣,风衣,牛仔裤,秋裤,毛裤别忘了带,还有胶鞋要不要?那边胶鞋不好买吧?”米瑶的父亲翻着床上的东西。 全是新买的,衣服,由内到外,从上到下。 米瑶走过来,站在床边说,“这个床单要不要少带两条?枕套,被套,还有这薄被子,会不会太多了?” “怎么会多,有人接你们过去,都是统一安排食宿,没有说东西不让多带。” 米瑶看了看床上的东西,旁边的两箱行李。 又走出去, 他们家是两室一厅,以前还有福利分房时候,爸爸单位分的老房子,水泥地,没有装修,此时厨房的煤气灶旁边,地上堆着几个大的超市塑料袋。 她提到卧室说,“那这还有这么多,菜刀,菜板这些要来干什么?我又不会做饭。” “不会才要学,不然你以后用什么和人家竞争?”米瑶的父亲走过来。 他此时还年轻,四十多岁,弯腰利落地从塑料袋里掏出来几个大勺子,还有两个不锈钢的小锅,“这些都有用,你要饿了,煮方便面也行,热奶也可以。” “我听说那边都用微波炉吧?” “这样……”米先生弯腰,抽出一个单柄的炒菜锅,“那就只带这个锅,你要练好厨艺知道吗?” 米瑶抬手,从手腕上拉下一条皮筋,绑着头发,蹲下,检查东西,“洗碗布,水果刀,菜刀,围裙,还有这么多干货……”她猛然抬头,“爸,怎么还有凉席?咱们带这么多东西,会不会让人家觉得咱们太土了?” “怎么能土?你夏天就爱睡凉席,不带凉席你怎么睡?” 米瑶说,“人家那边都有空调吧?” 米先生果断地说,“那怎么一样,空调吹的多人不舒服,睡凉席多舒服!” 米瑶想了想,又低下头翻了一阵,“明天早上就要上飞机了,还有这么多东西,怎么收拾呀。” 米先生把毛裤秋裤都塞进箱子里,又把袜子塞进胶鞋里,力求每一个空间都用上,一边说,“爸爸来,你去看看护照放好没有,还有签证。再都检查一遍。” 米瑶站起来,看着她努力装行李的爸爸,不舍地说,“爸,等我去了,有机会一定接你去。” “那是一定的。”米先生说,“你没看那天屋里那么多女孩,程琦只看过你两眼。” 米瑶一下觉得脸烧,她说,“原来爸爸你也看到了?”她想起来一件事,又赶紧去掉头发后面的皮筋,说道,“还好我留了长头发,我看到那天屋子里,只有我的头发最长。” 米先生说,“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男人都喜欢女孩长头发。长头发才像个女人。” 米瑶说,“那天做头发花了一百块钱呢,就是有点太贵了。” “没事。”米先生说,“小财不出,大财不入。” 米瑶说,“除了安排食宿,这一年也不给我们钱的。还说要一年后看成绩,不行的就走人。爸——” “没事。管吃管住已经不容易了,爸爸给你换了零用钱,你带这么多东西,一年也不用在那边买衣服,挺一挺就过来了。” 米瑶点点头。 外间响起敲门声。 米先生直起腰,沉着脸说,“一定又是你叔他们,想着来巴结巴结你。我打发他们走,平时不见来往,现在真好意思舔着脸。” 他走过去一拉门,外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面容严肃,冷声冷气地说,“米先生你好,我是程先生的律师,咱们见过的。” 第256章 夏听音 米瑶父亲看着外面的人,一个他确实认识,钱律师。另一个很年轻,看样子是钱律师的助手。 能来,一定是程先生有事吩咐。 他连忙错开身,“您请讲。” 就是家里这么乱,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倒不是觉得穷酸不好意思,而是家里没钱,对方容易看轻自己女儿,将来给东西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还好钱律师面色如常。 他忙又招呼,“您请坐。” 转身立刻找地方,他这里是两室一厅,但准确说来,客厅就是门厅,连张桌子也放不下,里面两间房,一间他的卧室,一间女儿的卧室。平时都是找谁的客人直接进谁屋,但钱律师这种…… 何况现在米瑶的房间里堆满了东西,他的房间也一样乱。 他抽了把折叠椅,放在中间,“家里有点乱,孩子明天就要走了。”他示意钱律师坐,又撑起来另一把椅子给那“助手”。 米瑶听到声音走出来,厨房的白炽灯灯泡闪了闪,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灯泡有点接触不良,平时没什么,但今天就觉得有点丢脸。早知道不省那点钱找人来修了。 钱律师此时最从容。 他把文件包往腿上一搭,打开说,“程先生生日那天,咱们签的比较急,现在我把补充协议送过来,这部分是程先生最新要求的。也顺便给你们解释一下。” 米瑶说,“什么是补充协议?”对于16岁的米瑶来说,签合同已经代表了一切。 钱律师说,“合同上清清楚楚写着,所有的解释权都在程先生那里。另外,本来这种事情就不合法。你有什么意见吗?” 米瑶愣住,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凶,那天觉得态度还挺好的。 米先生连忙打圆场,“她小孩子不知道,您继续,继续说。” 钱律师收回对视米瑶的目光,拿出文件来,公式化念道,“程先生希望你们明确地了解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以后不要对条款有任何的误解。” “是合同内容有什么变化吗?”米先生心中紧张。 “不是,”钱律师说,“只是多了些解释细则。” “好,好。”米先生放下心来。 白炽灯又闪了两下,厨房门开着,闪的很烦人。 米先生站起来想去关门,但这个小厅唯一通风的地方就是厨房的窗,这个豆腐块门厅通四个门,两间卧室,一个门是洗手间,一个门是厨房。此时再关一个……就没自来风了,正是夏天。那能憋死人。 他家没空调。 想到这里,他只能重新坐下。 钱律师的“助手”一言不发,静静地观察他们。 钱律师好像没有看到他们的窘境,继续说道,“条款没什么变化,还是程家会资助米小姐所有的学业,我们会尽其所能,安排最好的学校和食宿,但是鉴于以后工作的性质,所以对女方的智商和努力程度要做一个筛选,以一年为限,不合格的就不能留下。这个你们已经清楚了吧?” “清楚,清楚。”米先生说。 米瑶扁了扁嘴,心里想:她今年16岁,明年17。先不说她一定会竞争上,退一万步讲,竞争不上,她回头回来也至少学了英文,还是比同龄人有优势。 钱律师看着她问,“米小姐,你没有问题吗?” “没。”米瑶说。 钱律师收回目光,继续念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关于这份代孕协议本身。有一个条款需要你们一定清楚……”他抬头,看着米先生说,“既然是帮程家生孩子,所以程先生希望你们能够明白,程家目前有四位程先生。程琦先生已经决定结婚,所以六年后,代孕的对象一定会做出相应调整,这个希望你们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米先生看着他,眼睛直直的,听不懂。 米瑶却听清了,“什么?什么四位程先生。这协议,不是给程琦的吗?” 米先生也回神,惊悚地看着钱律师。 钱律师专业地说,“当然不是。这协议是程琦先生的父亲,大程先生安排我准备的,出资的也是大程先生。程琦,小程先生,现在还没有开始主持程家的事务呢。” “不是……不是这样……”米先生摆着手,觉得自己乱了。 “这事情开始不是这么说的。” 米瑶也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程琦要结婚了,所以让我以后去给别人生孩子?” 钱律师旁边的男人插嘴道,“小程先生考虑的是通过试管婴儿方式,所以和谁生,技术上是没差别的。反正母亲没有权利知道孩子是谁,也没有权利争夺抚养权。” “什……什么?”米瑶看着他,“你是谁?” 这么年轻,不是钱律师的助手吗?怎么敢插嘴。 那年轻男人站起来,伸手去掏名片,“我姓谭。还是法学院的学生,但程琦先生已经聘请了我,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被程先生资助的学生。只不过咱们提供的服务不同,我毕业后,会到程琦先生的公司效命。” 米瑶傻愣愣看着他。 ——谭律师和米瑶,跨越六年,提前相遇了。 钱律师看着他们,特别是米瑶,其实考虑到这个女孩的年龄,以及承受难度,程琦已经选了温和的方式。 没有人知道,如果放在六年后,谭律师单独上场,那就不止是羞辱了…… 这一次,顾西希望米瑶不要再重复以前的路,不管是好是坏,把未来和幸福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毕竟不是好事。所以希望他们可以知难而退。 “我……我看看合同。”米先生终于从打击中反应过来。 钱律师递过来合同。 他站了起来,一推身后门,冲到卧室去找自己的那份。 钱律师和未来的谭律师看去他的卧室,里面不大,一张大床很乱,上面堆满了衣物,吃的,还有大行李箱。 米瑶也站了起来,跑去自己房子。 钱律师和未来谭律师目光齐刷刷,又追到她房间,看到一样的布局,不过是单人床,此时床上堆满了新衣服,新鞋子,案板,菜刀,花菇,银耳,洗碗布,奶锅,毛裤,秋裤……他们俩收回了目光。 谭律师拿出一个小本,默默地开始记录。 米先生拿着合同,被抽干力气般出来,“程先生明明和我们说,将来要接米瑶她们去家的?怎么能变?” 钱律师抬手,“这里……这里写着解释权归程家。” “可那么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设这种陷阱给我们,那这协议到底是什么意思?” 米先生觉得他已经搞不清楚了。 钱律师说,“大概的意思就是,程琦先生已经决定要结婚了。当然,这份协议本身和他也是没有关系的。大程先生,就是程琦先生的父亲,希望有女孩可以为程家代孕……”他说的异常慢,显然考虑米先生此时的接受能力,“……因为他喜欢人丁兴旺。程家这一代,只有程琦先生一位。程思和程进先生都是收养的,这你们知道。” 米先生茫然地看着他,好像巨大的馅饼忽然没了,为了吃这一口,他自掏腰包还买了刀叉,怎么就这么没了,想不通的表情。 米瑶已经在卧室开始哭。 钱律师继续说,“程琦先生特别令我走这一趟,就是怕你们误会,因为那天他出现了一下。可是他希望你们清楚明白,这协议,和他一点关系没有,是程琦先生的父亲和你们签的。” 米先生呆呆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就好像脑子转不动了,怎么都听不明白。 钱律师同情地看着他,打击太大,一时无法接受。 谭律师年轻,又来路不同,插嘴说,“其实这补充协议很简单,就是希望你们明白。这批女孩,以后会是给程思或者程进先生代孕。当然……”他停了一下,推了推眼镜,看一眼卧室,又说,“但始终签协议的是这三位小程先生的父亲,大程先生也姓程的。” “什么?”米先生神经一抽,看着他,这意思,老家伙也姓程,那比自己还大的……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 ——要和自己的女儿生孩子? 他身子一麻,折叠椅压倒了……耳边白茫茫一片,眼前也看不到东西,就好像万物还在,他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 女儿要过上好日子了,以后管吃管住,最好的学校。有人教礼仪,开眼界,出入高档场合……传宗接代是封建想法。家族要传承的是繁衍和步步走高。他一个普通工人,也不是没有远见的人。女儿条件这么好,应该过更好的日子。 至少不愁吃穿。 而不是嫁给一个男人,每天给人家做饭,有了孩子,白天上班,下班照顾孩子,一家大小,晚上还伺候男人。 米瑶没有妈妈,一个男人又当爹又当妈。那些亲戚说他贪慕虚荣,他只是想自己女儿过的好,有什么不对? 何况他的女儿这么漂亮,她应该过那种真正的好日子,不用每天做家务,出入高档商场,有司机,买东西不看价钱,不为了一点点钱,抠来算去,人就越活越拿不出手了。 这一切,原本不是都来了吗?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怎么就这么没了。 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坐在了这地上。 米瑶在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爸爸……爸爸……你别吓我。” 他看着钱律师说,“如果是试管婴儿,和谁生又有什么区别?这协议,没有问题!” 钱律师和谭律师集体愣住。 真是大出意外。 米瑶吓的忘了哭。 从楼上下来,钱律师和谭律师集体沉默,以为毫不费力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这样“恐吓”都没吓到?”钱律师无语极了,程老爷子要还能生,何至于只有程琦一个? 所以这不过是个策略。 他们开始想的很好,解除合同显然是不行的,免得这些人会心不甘。 让他们自己退出,回家也好和家里说呀。 钱律师说,“程琦先生告诉我的时候,我以为他们会毫不犹豫说要反悔,要求协议作废。现在反而给签了补充协议怎么办?” 谭“律师”说,“这是我第一次为程琦先生办事,竟然给办砸了。” “明天早上的飞机。”钱律师说,“就要飞美国了。要程先生知道,我一样也麻烦。” “16岁。”谭“律师”抬头看那边,“能狠得下心,拉的下身段。本身长得也不错,这女孩,要是过去美国,一定会努力,那以后,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钱律师说,“难怪程先生要咱们先来找她。” “怎么办?”谭律师拿出手机,“我和夫人先报告一下。” 钱律师用古怪的眼神看他,这个姓谭的,来的时候程琦就已经有太太,所以他不知道那女人是凭空出现,对待顾西非常恭敬,也许因为这样,程琦对他也格外不同。 钱律师感到一种危机感。 他拿出电话,问了问几个助手,结果又得到个打击,那边的反而都顺利签了协议。他挂上电话,心里开始乱。 谭律师挂了电话走过来,说道,“程夫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她说让咱们放心,这事没办好没关系,她也是想给这些女孩子一个机会自己选择。” 钱律师诧异地说,“她同意米瑶过去?她不知道这女孩多麻烦,她没见过人。” “当然不是。”谭律师说,“程先生让你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钱律师也一时转不过来了。 谭律师说,“我估计吧,善良的角色由程夫人扮演,另一个角色,自然留给程先生。” 钱律师:“……” 是呀,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时候人家做事情留面子的时候,一定要懂得看眉高眼低才对。 但只有一件事他不明白,其实单方面毁约也不是不行,就是给点钱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程先生就是不想给这个钱呢? ****** 顾西挂上电话, 对面的模特已经换了衣服,在她面前几米远的位置站着。 “程太太,这个颜色下一季会流行,所以我先让您看看。”服装顾问低声说。 顾西右手拿了支铅笔,盯着那模特,女孩年轻靓丽,她没有说话。 服装顾问以为她不喜欢,又叫了模特进来,说,“这是您选的几种颜色和款式。” 门一开,侍者扶着门把手立在门边,程琦走了进来,看到顾西就笑。巨大奢华的试衣室,她正坐在丝绒的长沙发上,她对他伸出手。 “程先生。”服装顾问站了起来,她原本坐在旁边的欧式椅上。 程琦点头,伸手拉住顾西的,对他们说,“你们先出去一下,半小时后继续。” 看着大家出去。 顾西说,“你要说什么?” 程琦把她的手捂在手心里,凑过去吻她,“有看上的衣服吗?” 顾西感觉嘴唇被吸允,有种被渴求的快乐,她闭上眼,沉醉地说,“就那样,我应酬应酬你的好意罢了。” 程琦笑,亲着想把她压倒在椅子上,不过这不是在他们家,椅子漂亮归漂亮,谁都能坐的地方,不卫生。 他松开顾西。 看她还闭着眼,动情的样子,他靠过去,在顾西耳边说,“那你挑快点,咱们回家。” 顾西睁开眼,大眼睛看着他说,“咱们住到山上去好了,只有咱们俩。” “那好。”程琦很快乐。 顾西想到她见过的那大师,怪不得要和太太住在山顶上,清静呀。 她笑起来,推开程琦一点点,说,“说正事吧。我就是不明白,为了那么小的事情,你给她一点钱又能怎么样?你还怕她拿了钱跑到美国来找你?” 程琦说,“我在挽救她,不要有机会成为一个政治犯。” 顾西:“……” 程琦说,“她那人你还没看出来。刚刚谭律师也和你报告了,家里穷成那样,你知道六年后她什么样。一个人,得多努力,才能变成那个样子。这只是表象。”他伸手摸摸顾西的脸,疼爱地说,“深层原因是,能对自己狠下心的人,都不容小窥。” 顾西说,“她以后很能干吗?”她其实并没有和米瑶真正的交手。 程琦说,“我怎么知道,防患于未然是处世之道。何况,我就知道,一个人能大冬天早上五点就爬起来,常年坚持运动,等一个男人,一等就是四年,这种有毅力的女人,我又不是没见识过。怎么能不加倍小心。” 顾西一下笑倒了,抬手打他,“又说我。” 程琦拉着她手,把她拉扯着抱到怀里说,“怎么能和你比,谁也没办法和我老婆比……” 第257章 夏听音 巨大的石雕雕在门楣上,是一个横躺的男人,腰间搭着“一块布”,阳光照在雕像上,有五彩的光。 程琦和顾西牵着手从楼里面出来,程琦拉开车门,让顾西先上车。 行出一段,顾西挽着程琦说,“不去挑珠宝了,咱们回家吧。” 程琦右手抬起,搭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问道,“你说,为什么米瑶的事情,我要钱律师他们现在去处理,而不是等回家后再解决?” 顾西侧头,看着他。 程琦对上她的眼睛,而后靠近,低声说,“你知道,周围人掂量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心里是不是重要,很多时候其实是看这个男人对待这女人的态度。” 顾西微微拉开一点距离,感兴趣道,“哦?你这是三年有了心得?” 程琦抬手捏她的鼻子,“你带你回家,娶你进门是跟着我享福的,不是帮我处理麻烦的。所以你想想,这个人是不是要在你见我父亲之前先解决?” 顾西故意摇头,“不明白。——我就知道,要回国了,你带我又买穿的,又买戴的,你觉得我没办法见人吗?” 程琦抬手,搭在她肩膀把她抱紧,笑着说,“买的衣服都是你惯常穿的,这没什么。就是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是有首饰的,那有什么,给我说说?” 顾西:“……”她的首饰都是他给的。 程琦说,“我改遗嘱,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给那些人看看,想说话也掂量掂量。” 顾西说,“我又不是纸糊的,谁还能欺负了我。” 程琦说,“不一样。以前我没注意这些……”他知道,以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顾西是受过委屈的。就像他们分手后,帮他工作的那些人,各个喜大普奔就知道。他以前并没有很好的保护到他的爱人。 这些东西……令他惊慌惧怕而后悔。 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看懂和学会爱和保护一个人,人情冷暖。顾西以前和现在一样,从不行差踏错,可还是在出了那误会的时候,遭受了身边人的白眼。 “你生气了?”顾西晃晃他,“脸色这么难看。” 程琦连忙转换情绪,可那生气的感觉来了,一时有些调整不好。 顾西说,“都过去的事情,你这人……” 程琦摇头,“我就是心里觉得,那时候我一定是不够重视你,所以周围人才没有打心底敬重你。” “挺好的呀。”顾西靠近他,“为你工作的人,一心能向着你已经很难得。你别要求太多了。” 程琦说,“所以这一次,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别管。”他想到自己的父亲,他改了遗嘱,私下处置了米瑶他们。其实只是为了给一个人看,父母亲族,这是一个普通人无法逃开的东西。 顾西靠在他身上,轻声说,“其实我明白,我没有家族背景是其次,关键父母双亡。你说,要是咱们有孩子,你也想咱们儿子娶一个正规家庭的女孩对不对?有没有钱是其次,家道运势很多老人很讲究,我也讲究的。” 程琦看着她,有点迟疑的说,“其实我觉得注册四年都没告诉他,我父亲会比较在意。“ 顾西忽然瞪大眼睛,来了神,“要不咱们不说,在国内重新注册一次吧,听说很便宜,才9块钱。” 程琦失笑:“……这怎么行,我一辈子,就结一次婚。” 顾西:“……” 程琦拍拍她的手:“所以……还是办婚礼吧,所以等会挑的是婚礼上戴的首饰,你要不要?” 顾西:能说不要吗? 车在一家低调的门店外停下,司机下了车,里面的人立刻出来开了门,程琦领着顾西进去。 ******* 米家 米瑶趴在床上,哭的死去活来。 她爸爸弯腰,把地上的大箱子拉链拉上,床上已经只剩被褥,那些米瑶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都装好。 他把箱子靠在墙边,又去自己房子拉过来两个,三个大托运行李放在一起。 伸手在后腰砸了砸,看到米瑶还趴着哭,他去洗手间摆了条毛巾,回到卧室递给米瑶,“擦擦脸,听爸爸说几句行不行?” 米瑶不动。 米先生说,“这只是权宜之计,这么好的受教育机会,你先抓到手上,谁知道六年后会发生什么,你想想,爸爸还能骗你?” 米瑶一下坐了起来,“什……什么意思?” 米先生看她眼睛都肿了,在床边坐下,给她擦着脸说,“女儿,你知道这世上,能过的好的人,都比别人强在什么地方吗?” 米瑶看着他,抽搭。听不懂。 米先生说,“你看看你表舅妈,长得漂亮吧?” 米瑶点头。 米先生说,“她年轻的时候,可是厂花,那时候人人都想追,她选了你表舅。觉得你表舅人好。” 米瑶说,“我表舅人是不错呀。” “不错有什么用?”米先生说,“你表舅妈的生活是什么?回家,做全家人的饭,吃完饭洗碗,然后看你表弟做作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米瑶迷惑地看着他。 米先生说,“人活一世,成龙成凤,心里得有数。不能和你表舅妈一样,困在一个厂里面,就算挑对象,也是那个圈。矮子里拔将军,找的你表舅,一辈子也是这种苦日子。这样的日子不苦,最苦的是完全看不到希望。” 米瑶说,“她的希望不是我表弟吗?” 米先生笑了,从旁边拿过来一卷卫生纸,撕了几块给米瑶,“多少人都聪明,漂亮。可这世上,能成功的除了成功和漂亮,还要看机缘,直白说,就是有没有命遇上能让自己大富大贵的人。” 米瑶擤鼻涕。 米先生说,“爸爸每天就担心,你这么漂亮。现在追你的人也多,你想想,过两年,遇上个穷小子,给你几句甜言蜜语,就哄的你喜欢他。这有什么用?他就算爱你,一辈子对你好。能有什么用?爱情算个屁,人这一辈子,要吃的好,过的舒坦才是真理。爱情都是虚的,你看看追求爱情的,梁山伯死了,罗密欧也死了,一句爱,就让你一辈子陪着他吃糠咽菜的男人,他当你姑奶奶宠着你,又能宠到什么份上?有钱你雇什么专业人士雇不到,你说是不是?” 米瑶茫然的,似懂非懂点头。 米先生又说,“不是爸爸势利,而是你不明白程家这就是你的机缘,你一定要知道这机缘的来之不易。” 米瑶说,“我知道的,我也想过,去外面上学,哪怕一年没有能留下,我也有了英语技能,比同龄人强。” 米先生拿过毛巾,又给她擦脸,说,“你能这样想就对。你要知道这机缘代表什么,爸爸今天告诉你。我们认识了程家,追求的就不止是经济上的跃层,更是地位上的提升。” 米瑶说,“我有了英语一技之长,有一天也能出入头地不是吗?” 米先生摇头,“这世上,有些东西是通过自身努力,通过创业可以达到的。可地位阶层的提升,就不能单单靠这个。当然,连这个都没的人,就不用提了。” 米瑶说,“你是说程家很厉害,就算给他们生孩子,也能有经济之外的其他好处?” “如果只是钱,可以受教育,那还不至于爸爸毫不犹豫,”米先生说,“程琦非常,非常能干,这你知道。但你要知道,西方社会有默认的一套规矩,有时候只有嫁人一个办法,不然根本拿不到那张上流社会的通行证。” “可是程琦都要结婚了,他不娶我。” “我没有说他!”米先生果断说,“爸爸是告诉你,你要通过这个机遇,紧紧抓住,每一步都走踏实。将来到了那边好好努力,等你遇上更好的对象,花点钱,到时候甩掉程家不就是了。关键是要对自己整个人生要有规划。” 米瑶振奋起来,接口道,“我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应该先拿到那个机会。” 米先生趁机说,“对,所以你要记住,嫁人不是为爱情,而是为了跟着那个男人,过上他的生活。你以后记得按着这个标准结识对象。知道吗?” 米瑶点头,一扫之前要给老头生孩子的苦恼。 米先生想的更好,就算女儿到6年后,没有遇到更好的对象,可是生一个孩子,可以拿到大笔资金。而且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程家自己不会说,也不让孩子认妈妈。那么米瑶拿着钱,以后一样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 简直是怎么想都合算的买卖。 ****** 美国, 顾西睁开眼,发现程琦已经醒来,正在旁边拿着手提电脑在打字。 “你干什么呢?”她钻过去。 程琦合上电脑,钻进被子里,“多睡一会。” 顾西哼唧着说,“不行,睡多了,上飞机就辛苦。我留着等会登机的时候再睡。” 程琦的手臂伸过去,想抱她,塞到枕头下,却碰上一条链子,他搂着顾西,看着手里的项链,坠子对着灯光,发出蓝盈盈的光。他放下,又在枕头下摸了摸,又摸出一条钻石项链,“怎么把项链塞到枕头下面?”他亲顾西,“你准备暖热了早晨戴吗?” 顾西闭着眼往他怀里钻,“……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我想研究一下为什么那么贵,后来你出来,我顺手塞那边了。” 程琦放在旁边床头柜上,搂上顾西,“那咱们就早点起来,去楼下的餐馆吃了饭再去机场,你说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吃他们的沙拉,回国就没了。” 嘴上这么说,却一翻身压着顾西,闹着她说,“昨晚上,我们忘了一件事。” 顾西睁开眼,说,“其实有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现在我想和你说了……” 程琦看向她,“这语气,怎么还挺郑重。”他的手揉进她的睡衣里。 顾西点头,“昨天,你说到以前的事情,这几年,我也以为自己都忘了。可昨晚做梦,我又梦到了几年前。” 程琦盯着她,不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顾西说,“那天,我带顾念去你家找你。那时候咱们俩好了其实没有多久……” 程琦的手,从她睡衣里慢慢抽了出来。 顾西说,“我们通常访友,一定要给人家打个电话说一声才好上门,这是常识对吧。但是只有家里人,才不用打招呼就去……” 程琦的心里忽然泛起难过,他低头,紧紧搂上顾西。他知道她说的什么,那一天,她第一次想打破客套主动上门,却在外吃了闭门羹,遇上了米瑶。 顾西说,“那时候咱们发生了关系。在我心里,其实应该是有点不安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安,说起来现代社会这也不算什么,很多女孩还去酒吧,和陌生男人过夜呢。我心里知道,其实发生了那事情,自己不应该太在意。我那时候还想创业,不应该把这种事情看的太在意。” 程琦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他说,“人和人不一样,你怎么能和那些女孩一样。你和我好了,是准备和我结婚的,你那样出现,其实是想侧面证明一下咱们的亲近关系。是我当时做的不好。” 顾西摇头,抬手搂住他说,“不是的……咱们俩好了后,你一直都有和我求婚的。是我自己……我那时候觉得自己还是配不上你,所以心里没有自信。” 程琦吻住她,“……不许你这么说。” 顾西被吻的笑起来,“我就是随便说说。”她躲开,想继续说,程琦却不给她机会,手已经不老实,去脱她的衣服,嘴里还急急地说,“要快点,要快点。还得赶飞机呢。” 顾西身上被摸的痒,她躲又躲不开,蹬着腿说,“赶飞机你就别闹了,少做一次又能怎么样?” 程琦说,“你说到你的苦,我就想起来自己以前的苦,一个月三次,当时难过死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庆幸才三次。真是……” 顾西木木地想了三秒,“……真是。”抬手拧上程琦的腰,“真混蛋,说那个做什么……” 程琦迅猛激烈,已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顾西断断续续在心里想,“她的重点还没说呢……” ******* 机场里, 飞机一飞一落。 顾西和程琦走下刚刚停在国内的飞机。 米瑶和米先生终于下了飞机,踩在了美国的土地上。 米先生心情激昂,“以后,女儿以后你的命运都会不同。” 钱律师和谭律师走在后面,和他们父女一起过来。 米瑶小声说,“别人都没签字,只有咱们来了。” 米先生说,“那是他们太天真,以为以后凭自己的努力还能实现人生梦想。梦想,做梦才有。你要脚踏实地,按照爸爸给你讲的,知道吗?” 米瑶点头。 到了移民官面前。 米先生把整件一沓递过去。 那边的先生看了一会,抬头,看着他们说了一堆。 米先生不会英文。 左右看看。 那移民官又说了一阵。 米先生对钱律师喊了一声,“他说什么?” 钱律师已经在另一个移民官那里办好。走过来。 移民官对钱律师说了一阵。 钱律师有点诧异,呆了几秒,看着米先生说,“给米瑶办语言签证的那件学校,因为不合格被关了。所以米瑶的签证按规定也取消了。” “什么?”米先生一下愣了,“这什么意思?我们都到了,难道要赶我们走?” 钱律师说,“这是人家的地盘,拦截非法入境是指责。” “什么狗屁法律。”米先生急了,“还有你们怎么办事的,程家那么有钱有势,申请个学校都弄不好。” 钱律师说,“签证和学校不是我们负责的。” “那现在怎么办?”米先生因为气愤,音量更大。 钱律师气的脸通红,看不出周围人都在看他们吗?他是律师,这么丢人的事是第一次。 “因为申请了假学校拿到的签证,这边不予入境是正常的。”谭律师走过来说,“拒绝入境很小的事情,咱们回去再办就是了。” “真的?”米先生心力交瘁间有了一点小小的安慰,“能再办也好。就是这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白坐了。” 米瑶站在旁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258章 夏听音 程家 电话在客厅响起,管家去接了,听完后,他神色微微变化。 程老爷子正从楼上走下来,顺口问道,“谁打来的电话?” 管家转身,看着他说,“是米家。”他压着听筒,“说是米瑶在美国那边没能进关,被海关扣了,现在要原路遣返回来。” “扣了?”程老爷子站着不动。 管家说,“说是米瑶那语言学校被取消了资格。” “这中介怎么办事的?”程老爷子抬手指了指电话,“那姓米的,他们要什么?” “不知道。”管家拿起听筒,又问那边,“你继续说。” 米先生在对面焦急喊道,“我和他们申请了,才打的这个电话。这边跟我们一起来的钱律师谭律师,都不怎么办事。他们昨晚来家里,说程琦要结婚,他们是程琦派来的人,我也指望不上。” 管家耳边“嗡嗡嗡”一阵空白,“你说什么?” “我说……”米先生放大声音,显然害怕国际线路不好,“我说……能不能让程……首长,给疏通疏通。” 管家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那现在扣着你们是干什么?要人担保你们吗?” “不是,让我们买了另一张机票,等飞机呢。” 管家说,“那你们就等着吧。有事回来再说。” 不等对面人说话,他先一步挂了电话。看到程老爷子正从旁边人手里接过茶杯,他说,“米家人想您疏通疏通,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程老爷子慢悠悠喝了口茶。 管家说,“他们也不想想,一但关系‘国际’上的事情,就难打交道。又不是国内。而且外国人都是死脑筋,总统都要按规矩办事,还找您疏通。这事怎么疏通……这姓米的,求人都不会,真是……” 他没有说,米家人还提了“首长”两个字,人走茶凉,这点道理米家人都不懂。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老爷子又问,“他没说其他人怎么样?” “那倒是没说。”管家答,随即面露疑惑,“就是还说了一句,我怕我听错了。” “说什么?”程老爷子随口问,吹着他的茶。 管家说,“姓米的说……说是程琦的律师也在一起,他们说程琦要结婚什么的。” “结婚?”程老爷子愣愣看着他,手里的茶杯塞给旁边人,“你再说一次?” 管家说,“我听完和您的感觉一样,但我没追问他。想着要是真的,也得去问程琦,不能问他个外人。” 程老爷子左走了一步,又转身,右走了一步,“不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对不对?” 管家笑着说,“如果是真的,天大的好事。” “打电话——”程老爷子指着电话,“打给程进,程思……别,还是直接打给程琦,问问他。就说米家打电话过来了,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算了,还是通了等我来说。” 管家看了看时间,拨了程琦美国的手机,响了几声,也没人听。 “没接。”管家放下电话。 “那你——程思和程进还在上学,算了,”程老爷子说,“打给那几家问问。”他转身上了楼,自己到书房,继续给程琦打电话。 管家打了电话,这次收到消息异常快,不多时,几家都打完了。 简直晴天霹雳呀。 他一刻不敢停,冲上楼,对程老子报告说,“那……那几家说,见了咱们家的律师,那代孕补充协议他们不同意,所以和咱们的律师协商,又改签了取消协议。” “什么?”程老爷子放下自己手里的电话,“你说慢点。” “说咱们家……又派了律师去找他们,拿了份补充协议,他们不同意内容,” “什么补充协议?”程老爷子站起来,“让传真过来我看看。” “我要了,他们没有。但把内容和我说了……”管家的语气变得诡异而犹豫。 “说!你那是什么怪样子?” 管家说,“姓季的那家说,合同上写,给咱们家代孕包括所以姓程的,虽然程琦那天出现了,但没他什么事。他要结婚了……” 程老爷子面无表情,“结婚?和谁?” “不知道。”管家说,“——重点是那补充协……” “他要结婚……要结婚……”程老爷子无意识地打断了他。心里说不出什么心情,是欢喜吗?孩子要结婚,父母比别人还晚知道,当然不高兴。他觉得,自己更多的是不能相信。 他说,“还有什么?” 管家都不知道要不要说,但想到如果是真的,那么大逆不道的话,总得追究出来人。他说,“还有句重要的话。就是季家人说,他们不同意那合同附件的条款,是因为律师说,咱们家姓程的,除了程思和程进……还有一位。” 程老爷子点头,心不在焉地说,“琦也姓程,当然……” 管家不忍心地看着他,看到这父亲知道儿子要结婚,喜从天降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狠了狠心,又说,“不是……” “不是?”程老爷子看着他,彻底听不懂了。 ****** 顾西把一块抹布扔到洗手间,程琦在里面递出来一块干净的,水哗哗地流,他负责洗抹布,顾西在外间擦。 “都洗干净了。”程琦喊,“我先换床单还是先拖地?” 顾西说,“地刚刚用吸尘器吸过,被子我出去的时候放在柜子里,你等一下——”她跑过来,跟着程琦来到卧室,开了柜门,“这个……拿出来,看到下面没有,那是干净的床罩,换上就行。” 程琦看着那素净的颜色,笑着说,“咱们是新婚,应该换红的。” 顾西心疼地说,“咱们在英国的那几套红色的,现在都该泛黄了。” 程琦抽出床罩,对着那素气的花色看了一会,说,“这是你的床,想到能睡你的床,我还挺激动的。” 顾西抬脚踢了下他的小腿,“快点干活。你不是还赶着回家去吗?” 她转身向外跑,程琦看她,她扎着马尾,这样跑的样子,非常居家。 他收回目光,打量卧室。 大床,梳妆台,书桌,床头柜,书架,她好像把自己全部的生活……都挤在了一间房子。 他打开另一边的衣柜,衬衫露出来,他拿出来,衣料是异常熟悉的。他的。 回家了…… 这一秒,他忽然有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回家去?”顾西站在门口问。 程琦连忙把衬衫挂回去,转头看门口,说道,“你去干什么?有些事谁知道谁倒霉,谁碰上谁吃亏。” 顾西靠在门边,笑看着他,“那他不同意,你记得早点回来,等会我就去超市买菜,你别饿肚子。” 程琦说,“那当然。”他抬手,抽掉床上盖着的大床单,大床单扬起一大片雪白,露出下面白色的床笠。 ******* 程琦把车停在院子里,这是顾西的车。 他心里略奇怪,这是一辆白色的奥迪,听说是于自善送给她的…… 他愣了两秒,住着老婆的房子,开着老婆的车,吃着老婆花钱做的饭……咦,这件事怎么有点不对劲。 他甩上车门。 难道他们家已经不知不觉间有了传统,都不花自己的钱,习惯别人给送。 他抬手揉了揉眉头。 转身进了家。 一个硕大的铜壶迎面而来,程琦灵敏闪身,那壶划过金光,“噹,噹噹——”滚下台阶。他诧异地看向客厅。 程老爷子正提着花瓶准备扔过来。 管家拉着他手臂在拦。 程琦无辜道,“这是干什么?这铜壶是以前家里的,你说是太爷的,怎么扔了?” 程老爷子怒声道,“那个够沉,我替你太爷砸死你。” 程琦:“……” 第259章 夏听音 传送带上,行李慢慢的转出来。 程思伸手提下来自己的箱子。程进在旁边打游戏,看到箱子过来,他抬腿坐了上去,继续打游戏。 程思说,“哥和你说了没有,为什么要咱们一定回来?” “没。”程进说,“咱们请假都不容易,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不能让咱们回来。” 程思无语地看着他,“说了和没说一样。” 成进打了个哈欠,“反正可以趁机放假,我求之不得。” 程思:“……” 另一件行李也转了出来,程进装起来游戏机,俩人出了机场。 ******* 大铜壶在院子里转着圈叮叮当当停下。 程琦进了客厅,神色坦然。好像没有看到他老子手里的花瓶。 程老爷子“挣扎”了几下,被夺去花瓶,他又拿起拐杖要过来敲程琦。 程琦抬起双手,作势投降,“爸,我回来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程老爷子如同没有听到他的话,隔着管家,伸拐杖指着他,厉声质问,“你……你和季家说的什么?那补充协议是什么混账东西?” 程琦说,“就是补充协议,主要是解释合同里面的意思,怎么了?” “还怎么了?”这是不气死自己不罢休。程老爷子抬拐杖又要去敲。 程琦看着那拐杖,还有点享受父亲现在有这么大的火气。对着厨房喊,“给我端杯茶出来。” “还要喝茶?”程老爷子被他的从容惊呆了,这么不孝的儿子,编排自己的父亲,回到家他还这么自在,怎么做到的?拿着拐杖使劲抽过去。 程琦站的远,自然没抽到。 管家是真的使了劲在拦,不拦可就不好了。 所谓吃人家的手短,子女不需要和父母要钱花,有求于父母的时候,父母的权威就已经成了虚的。程琦如果真的转头一走,程老爷子能怎么办? 这话说白就没意思了,所以他只能拦! 儿子愿意陪着,就已经是某种意义的“孝顺”。 程老爷子却一时气的转不过来,喊道,“你,你还不知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是不是?” 程琦说,“你不是说那件事吗,我知道。那天签合同的时候比较匆忙,有些合同条款没有解释清楚,才有了那补充协议。” “我是问补充协议吗?”程老爷子气的跺脚。 程琦无辜地反问,“怎么不是补充协议的问题,你刚刚说了就是为那个。” “是里面的具体内容。”程老爷子要被气疯了,“你为什么要那样解释?” 程琦茫然地看着他,“那合同不都是这样吗?任何有可能的情况都要包括,都要白纸黑字写清楚。你既然通过律师搞的这么正式,钱律师自然也得认真对待。” 一听钱律师,程老爷子竟然升起希望,也许不是自己儿子忤逆,是那姓钱的“画蛇添足”,“你是说……那是姓钱的傻律师的意思?” 程琦说,“当然不是,是怕那些人不清楚,才去加以说明。” “那你当时知道吗?” “当然。” “你默许的?” 程琦,“谈不上默许,普通的商业行为而已。” 程老爷子愣愣地,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你一开始就是默许他订立了这样的条款。你订了一条,那些年轻女孩,也有可能,是给你老子‘我’生孩子的合同?” 管家目瞪口呆,老爷子疯魔了,这样的话也能出口。 程琦微笑着答,“你说真的生还是可能性,如果只是可能性,那是的。” 程老爷子有点懵,被儿子挖了大坑,尤自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程琦,“父母至亲,我做什么事还不是为你好。子女当尽其所能,回报父母养育之恩,虽然我一直没有怎么教育过你,你从小在外读书。可是父子伦常,你怎么能一点不懂,你的国学都学到狗肚子去了?尊重父亲,你这样对父亲何谈尊重?” 程琦想了一会,说,“也对,我觉得这事是钱律师没办好,反正您又不能生了,为什么要……” “滚!”程老爷子大喊一声,终于怒不可赦。 程琦:“……” “你滚!”程老爷子指着门口。 程琦说,“那好吧,我老婆等我回家吃饭呢。”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站住!”程老爷子喊住他,气急败坏,可还是忍不住问,“什么老婆?” 管家心里想,真是作孽呀,父母的心从来都是单向向下,孩子再忤逆,也不会真的舍得赶出去。虽然生气,但这句“老婆”还是有杀伤力。 程琦说,“这事说来话长,我得等程进程思都到了家,才能和您细说。” 程老爷子,“你还叫了他们回来?” 程琦抬手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车声。 不多时,程思程进一前一后回来。 客厅有点乱,摔碎的茶杯,扔在外头的铜壶,剑拔弩张的程老爷子和程琦。 程进顿时紧张,“爸——” 程思放下行李,也喊了程老爷子一声,而后把行李放在一边,拾回来外头的大铜壶。 程琦走到程老爷子身边,扶着他坐,“现在家里人齐了,我有几句话说。” 程老爷子冷哼一声,心里却想,这个不孝子,为什么他一扶自己,一服软,自己就先心软。 在沙发上坐下,他冷声说,“说不清楚,你以后休想进我家门。” 又一想,他要是真的有女朋友,成婚了,自然不稀罕回来。 随即他悲哀地发现,无论是用任何“玩意”,父亲的权利,还是父亲的威严,都别想震慑程琦。 不靠父亲吃, 不靠父亲穿, 不靠父亲升官发财, ……什么时候,父子关系成了这么现实。 程琦也落了坐,让程思和程进也坐。 厨房的佣人终于“斗胆”送了几杯茶出来。 程琦说,“我早几年,得了人格分裂!” 程老爷子,“啥?” 程进,“什么” 程思端茶呆滞。 管家:“……” 一个炸弹顿时激起千层浪。 程琦说,“这个事情程思和程进应该最清楚,办事总是颠三倒四,很多决定也自相矛盾。是因为我当时有病了,好多说过的话,转头自己也不记得了。” 程老爷子白了脸,已经顾不上生气,天大地大,也没宝贝儿子的健康大,他站起来,“你……你没骗我?”其实程琦“不正常”,当然人人都有感觉,就说16岁的时候,一会回家拿东西,一会又回家找东西,他们又不瞎。 程进第一个深信不疑,喃喃说道,“怪不得你一会给我买东西,一会又批评我乱花钱。” 程琦对他笑笑,“辛苦你了,哥哥对不起你。” 程进连忙挤到他旁边,拽着他袖子殷切地问,“哥——你还记得我要学冲浪的事情吗?” 程琦失笑,疼爱地说,“放心,那游艇我没舍得损失的定金,最后没有退。“ “这是什么意思?”程进说,“我就关心,要是人格分裂,哪一个留下了?” 程琦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舍得给你花钱的留下了。” 程进立刻面露惊喜。 然后陡然兴奋起来,滔滔不绝开始说,“怪不得你那时候一直颠三倒四,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我和二哥还说,大概天才都不正常,好多有天赋的人都有点神经兮兮。” 程思给了他一下。 程进打住。 程思解释说,“那时候,是挺多事情的。前一天说好的事情,后来好像就忘记了。” “就是,就是。”程进又说。 程思看向程琦,“——原来是得了那个病,那现在呢?” 程琦说,“没事了。”他简单说了一句,在这家里,他可以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只是看向程老爷子。 却见程老爷子反常地看看管家,然后说,“……大概是从16那时候得的病吧,你那时候说他不对劲,把从小宝贝的古玩,搬了搬,又藏了藏……防贼一样,回头自己又翻出来。你说说是不是?” 程琦:“……” 程老爷子又忙问道,“这个病不是家族遗传类的吧?” 程琦气闷,怎么不问老婆,一挫一扬,他设计好的策略,竟然先关心家族遗传病史,自己还是太浪漫,他说,“不是。” 程老爷子又关心地问,“那生病是不是从16那时候开始,怎么好的?” 程琦说,“自己就好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程老爷子大松了一口气,“好了就好,再找个医生来好好检查一下——这个事情还得保密,不能让外头人知道,找谁来看比较好。专科的,看神经科的,爸爸想想,” 程琦说,“爸!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程老爷子全部心神都到了那“分裂症”的问题上,这属于“神经病”吧,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再犯病。 程琦看一时无法挽救这状态,转向程进说道,“你明天记得打扮漂亮一点,我带我太太回家来。你见她热情一点,她叫顾西,就是我生日那天在门口给你打电话,你嘟囔说不认识的那个。” 程进当机,“什么……哥,你说什么?” 程琦说,“嗯,我六年前认识的女孩子,当时很喜欢,追了很久,后来好不容易把她娶到了。可是自己竟然给忘了,最近才重新找到她,然后明天……我带她回家来。” 世界安静了。 没有一点声音。 又好像,门外花落树叶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大家都觉得自己得了失聪。 程老爷子见世面最多,镇定了一下说,“你说什么?颠三倒四的。” 程琦说,“是这样,我16岁那会,认识的这个女孩,喜欢的不得了。后来追了两年,好不容易追上了,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想着先带她注册再回家来。太喜欢了——不娶到不敢说的状态……” 大家无语了,无法相信这是程琦会说的话。 程琦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平时什么形象,此时又展示的什么形象,继续说,“结果,当时到底是病人。结婚之后我就忘了这事。把她一扔,就扔了这么多年。” 程老爷子用去葬礼都没有过的眼神看着他。 每一个脸上的细纹都在说——你这是在挑战老子的智商吗? 程思谨慎不说话。 倒是程进很天真,立刻感慨道,“那她可真太不容易了,你一扔四年。她怎么没有找别人去?她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吗?怎么没有找过你?那天,难道是她终于找到咱们家来了?” 程琦“沉痛”地说,“对,因为再见她,我才什么都想起来,彻底地好了。” “这么神?”程进说,“完全没听说过呀。” 程琦说,“美国的医生也这么说,这现在已经是某些领域的特殊个案了。” 程思想:“还能有这种个案吗?” 程老爷子忽然一下站了起来,拐杖指着他,“你是说,你四年前就注册结婚了?然后娶了人还自己给忘了?” 程琦看着鼻子前的拐杖头,顺着那上面镶嵌的绿松石,一路看向威严的程老爷子,视线对上,他慢慢,认真地说, “是,她等了我四年,没有找别的男朋友。对我有情有义。我现在在这里,她在家给我做饭。爸,你一定要对她好一点,我们倆吃一盘饺子,她看到我不吃饱,她都不会动筷子,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女人。” 程老爷子的拐杖抖了抖,又抖了抖。儿子结婚四年才通知家里,如此不孝,不尊重长辈。可要不是因为孩子生了病,有什么理由瞒着。 拐杖放了下来,“说的那么好,也不知道真假。你见过几个女人。” 大家都松了口气。 管家低头,心里盘算着,这还是会说话呀,如果说,“她是我最爱的人。”一定会被打出去的。“她是最爱我的女人”,还刻意范围划在女人。当父母的,如何拒绝对自己孩子好的人…… 这么护着,那得爱到心尖上了吧。 再一联想前面米家的事。 ——原来如此。 这程家,从今往后,要变天了。 第260章 夏听音 晚间,程老爷子的书房亮着灯。 管家推门进来,把茶杯放在桌上。 程老爷子坐在桌后,闭着的眼睛睁开,看着他说,“你说,今天这事是怎么回事?” 管家笑,“当然是好事,您今天不是也这么想。” “你不用敷衍我。”程老爷子说,“你今天拦我为什么我都知道。” 他慢慢地站起来,书房很大,此时有点太过空旷。他想起来程琦,程思,程进还小的时候,三个毛头小子,家里成天都是热闹的,好像装不下他们。 他叹口气说,“我不答应有什么办法?他又不靠家里,自己这些年都是在外。我以前没有管过他,今天才发现……想管,已经管不住了。” “看您说的。那是您的儿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您是明理的父母,他能有现在的成功,也都是您教养的功劳。父母教养子女,并不一定要手把手。言传身教也是一种。” 程老爷子笑了,说,“你说他是真的结婚了,还是骗我的?” “这个应该是真的。”管家说,“能这样说,回头肯定能把证据拿回来。” 程老爷子摇头,“我不信他。——我这个儿子,从小我就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管家微微陪着笑。 程老爷子又说,“不过他说生病应该是真的。这六年……”他摇摇头,“我还是忽略他了。” 管家说,“如果真的是生病,也许结婚的事情,中间还有别的隐情。” 程老爷子端起茶杯,侧头说,“这事当然说不通。但他先一个人回来,是怕回头我难为那女娃。今天事出突然,你说……他就算把那女孩忘了,怎么过了四年,人才找到家里来?” “会不会?”管家说,“他没告诉对方家里的情况。” “这倒有可能。”程老爷子说,“可要是没告诉,她又是怎么找来的?” “何况……”程老爷子放下杯子,走了两步,沉思道,“不管是什么人,家境也太差了。他今天说父母都不在了,是个孤女是不是?” “是。”管家答。 程老爷子摇头,“还是年轻不懂事,不知道娶妻的重要性。怎么娶个这样的。” 管家沉默。 程老爷子嘟囔道,“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这方面他也没有母亲教导。他五岁开始在外上学。就算婚姻上听了我的话,无非也和我一样……” 管家说,“我没见过能骗程琦的人,他能看上这女孩,一定还是因为对方有过人之处。” “这我自然知道。”程老爷子说,“所以我今天都忍了这口气。可就是因为知道不忍也没办法,心里更加不舒服。” 管家笑道,“您以前怕他找个洋人,现在好了,对方好歹是中国人。” 程老爷子想了想,“也只能这么想。还有什么好处,你再想想说给我听……”他神情苦恼,是平时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好像打击太大,已经无法思考。 管家说,“当然好处多了。您想要孙子,孙女,现在都能有了,还是嫡亲的。” 却没想程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说,“要是个不喜欢的样子。生的孙子能好到什么去,你是不知道基因这东西。你看看程琦他妈妈家里的那个小亮,长得尖嘴猴腮,和她妈妈一样,办事畏畏缩缩,什么小家碧玉,没见过世面。” 管家连忙安慰说,“女孩一般都像父亲。以后有了女孩,一准像程琦。” 程老爷子更难过了,叹气道,“程琦那么优秀,不是我夸自己的儿子,偏心。而是你说说,这样的人,你见过没有?这样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娶个那样的女孩。” 管家不想评价没见过的“少奶奶”,捡着话说,“就程琦那无师自通鉴赏古玩的水平,都足够惊人。” 程老爷子说,“还有他成立的那什么基金,我知道老方他儿子,他们也都想搞。但比程琦迟了这么多年。” 管家说,“所以他能折腾,也折腾的起。有些事情,就由着他的好。” 程老爷子摇头,“不行!”他走到桌前拿起电话,“不能程琦说什么,我都信他。结婚是大事,咱们家经不住任何一点不干不净,有损家庭名誉的事情。我得让人好好查查。——还有程琦那病,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妈家有遗传,当初捂的严没有告诉我。” ******* “你说,你得了精神分裂。所以把我忘了?”顾西放在手中杂志。 程琦站在浴室门口,白色浴巾擦着头发,“这样省事。” 顾西已经上了床,此时靠在一堆枕头中间,神色古怪。 程琦说,“明天去,万一有什么事,你全推给我就行。一问三不知,知道吗?” 顾西眨眼睛想了想,拿起杂志来,“这样也好。” 程琦有点奇怪她的柔顺,走过来,拿毛巾撩了下顾西的脸,“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过?”顾西打掉他的毛手毛脚,翻了一页杂志说,“你回来就好。这些都是小事,以前觉得了不起的事情,经历过生死,生离死别,什么富贵繁华,家族恩怨,都会变得不值一提。” 程琦扔掉毛巾,翻身上了床,一把搂住顾西的腰,“老婆说的真好。” 顾西手里还拿着杂志,她说,“吹头发去,别把枕头弄湿了。” 程琦搂着她,“抱一下。” “枕头湿了。”顾西说。 程琦怏怏翻身下床,冲到浴室拿着吹风机,站在门口一边吹一边和顾西说,“你看的旅行杂志,是不是在挑想去度蜜月的地方?” 顾西从杂志上面扫了他一眼,弯嘴角笑道,“是呀,您有空随行吗?” 程琦关了吹风机,钻进被子里,拉着杂志,凑到那画面上,急切地问,“想去哪儿?天涯海角我都要陪着。” 顾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先去找那位大师。本来我明天就想去的,你临时说要回家。咱们俩的事情没有问清楚,我总是不心安。” “那这些呢?”程琦指着杂志上的庙宇。 顾西的视线转到那杂志上,上面庙顶鎏金,奢华异常,她说,“曾经你和我吵架的时候。”她的手揉揉程琦的头发,后悔的语气,“不是现在的你,那个你!他挖苦我说,大学里的宗教课就有四十多种,既然我无法放下,参不透生死。不如多研究研究神学,说不定能有帮助。” 程琦问,“每一种文化,都有自己信奉的“真神”,觉得这神可以拯救自己。这世上有很多人经历过神迹。咱们俩也是一种。” “说到神迹。”顾西忽然想起来那次,她钻进被子里,和程琦脸对脸说,“我都忘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和于自善他们那次,我也算经历过神迹是不是?” 程琦一听,沉下脸,翻了个身。 顾西得了个背,抬手推他,“你干嘛?” 程琦用被子蒙着头。 顾西更茫然,推他,“这是干什么?” 程琦闷声闷气地说,“……吃醋。” 顾西愣了一下,靠在他背后,搂着他的腰笑起来,“是不是想起来那录像,对了,你说让我不行嫁给于自善的,其实自善那人是不错……” 她的语气很欢乐。 谁知程琦闻言转身过来,也喜气地看着她,“你说的没错,他那人是不错……” 顾西的笑容淡去,“你的表情,怎么好像带着阴谋。怪怪的样子。” 程琦笑的更加喜气,转头调低了床头灯,把顾西的杂志扔地毯上说,“浪费咱们睡觉时间,以后不许在床上说别的男人知道吗?” 顾西没机会说话,就被攥着手手脚脚,强迫“睡”了。 第二天早晨,俩人收拾了房子,做了顿午餐,慢腾腾吃了饭,才启程去程家。 程琦是害怕万一老爷子“不正常”,耽误顾西吃午饭。 顾西眼明心亮,觉得这是程琦变相在告诉她,今天也许会有点困难。她很苦恼地想,为什么有些人和父母会有敌对的情况?她真的觉得这不是个事。 又或者说,现在真的没有事情可以影响她,所以她竟然完全无法形成紧张感。 哪怕要去见程琦的父亲。 她心里有点歉疚,好像不尊重老人,在车上,她问程琦,“咱们俩现在的危机感,就已经低到,怕人家不给咱们吃饭了吗?” 程琦说,“今天米瑶和她爸被飞机送回来,应该下午到。” 顾西大眼睛看去他,只是那么凝视着,慢慢说,“……所,所以呢?你特意挑这个时候回来?” 她的声音呐呐的,又说的慢,显得有一点点笨拙。 程琦就被迷惑了一样,顾不得正在开车,凑到她脸蛋上亲了一下,疼爱地说,“别乱想,是给老爷子出的难题,我把人拦着弄回来。看他怎么办。” 顾西低头,打开自己的手袋,拿出一个黑色小羊皮的记事本,翻开来,露出里面的结婚证书。 她展开来,慢慢看了看,又合起来,夹进去,开始看记事本,没在继续刚刚的话题。 程琦搞不清她是不是在生气,看她只是对着记事本一言不发,就陪着好说,“……我让人查了她在美国上的那间语言学校,本来就是手续不全的私人语言学校。现在回来了,” 顾西看向他,“你有完没完。这事情不是说不用我管吗?” 程琦磕巴着说,“那,你不说话,我以为你生气了。” 顾西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她的记事本。 程琦有点茫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生气,还是真的不当一回事。 车已经到了程家门口。 他伸手过去,搭在顾西手上,她没有反抗。程琦想,那应该是更生气了吧,如果是一般生气,会打掉自己的手,那是等自己去哄……像这样的,柔顺地一言不发,那是气在心里,给自己攒着呢,会不会? 会不会,多气一会,对自己的喜欢就少一点,等气到晚上,今天就不喜欢自己了。 顾西想把记事本装进去,抽手。却发现程琦拉的死紧。 “走神了,想什么呢?”顾西问。 程琦神游天外般地说,“在想,你会不会生气了,今天就不喜欢我了。” 顾西拍掉他的手,生气道,“你幼稚不幼稚。” 程琦一秒钟来神,高兴地说,“这种就对了,现在是有点生气,等我哄哄就好了。” 顾西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这些讲情话的手段也太老土了,哎,算了她还是不要说了,免得伤了某些人的自尊心。 她笑着,自己拉开了车门。 ******* 屋内, 程老爷子在书房转来转去。 管家推门进来,“您怎么还不下去?” 程老爷子说,“当然请我我才下去,你来干什么?你应该先在下面看着。” 管家连忙转身下楼去。 顺着大楼梯下去,他看到程琦正和一位姑娘手牵手进来,外面阳光正好,在他们身后,程琦正侧头对那女孩说话,眉目含情灿灿生辉。 管家心里咯噔一下,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程琦,红尘蔼蔼,那种脸上的喜气,那么遥远熟悉,正是人生苦苦追求爱情的真谛,幸福,令人心动到希望时光永恒的幸福。 程琦抬眸,对上他,笑意还在,他说,“我爸呢?” 管家被那笑整治的晕乎乎,他从没有想过程琦会有这样的笑,他也被感染了般说,“你爸爸在楼上,新媳妇进门,他要换件衣服。” 说完转身,“我催催去。” 程琦失笑。 靠近顾西说,“这是喜欢你,示好呢。” 顾西说,“大概是见你太高兴,不忍心扫你兴。” 程琦领着她在客厅里坐。叫了人来倒茶。 茶还没到,楼梯上就有了动静。 管家扶着程老爷子,几乎是催促的动作。 程老爷子有点不悦,沉声说,“你催什么,他们是晚辈,让他们等等又能怎么样。” 管家不敢说,他刚被刺激的都说了老爷子在见新媳妇换衣服。 他们慢了,新娘子以为老公公为见自己,一件件在试衣服可咋办…… 菩萨保佑这一定要永远成为秘密。 程老爷子端着架子走下楼, 看到沙发上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他心里说,还算懂事,知道迎接老人。昨天忘记问了,这女孩是中国人,不知道受教育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如果是西式的,还是和我们不一样。 他心里带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不情愿,看去自己被迫要接受的儿媳妇。 这世上,什么东西但凡多了被迫,就没几个人愿意,也没意思。 程琦领着那女孩迎过来,“爸,这就是顾西。”然后他转头喜气洋洋地看着他旁边的女孩,侧身,柔声说,“顾西,这就是爸爸。” 程老爷子:“……” 那语气,程老爷子忍不住想说,是和女儿说话还是和老婆说话。 女孩走到他面前,跟着程琦,有点犹豫地,她站着没叫。 程老爷子也没说话,公公不好直着打量儿媳妇,他心里还搁着一些讲究。可惜这些年也没机会实践。不知道别的公公都是怎么处理这问题的。 所以表面淡然,垂着眼帘,心里和猫抓一样,当然想知道自己儿子娶个什么“玩意”回来。 却没想,他的宝贝儿子没去催那女的,对他说,“爸,这就是顾西,我太太。” 得!程老爷子死心了。 远近亲疏都来了。——我太太! 程老爷子抬眼皮打量顾西,咦,心里“腾——”地猛跳了一下。 用古玩圈的话说。 有一眼。 那女孩穿着件米白色收身长裙,长袖,裙长到膝下,腰上有腰带,前面带扣子,小翻领,非常典雅大方。他一瞬间想到几年前看泰坦尼克号,女主角出场那种衣服,挑不出毛病的端庄。 这女孩,她此时也带着帽子,当然没那么大。 程老爷子鼻子里哼了一下,到底是国外待过的,洋气。绕过他们去沙发上坐,心里别别扭扭地想,是不是儿子知道自己喜欢这一款的,所以特别包装上下了功夫。 又一想,不对呀。他只是心里想过,还没机会实施呢。 米瑶现在还烫着大花卷头发…… 他想到这里,又打量了一下他的儿媳妇。 程琦已经扶着顾西坐下,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单人的,程琦坐在沙发扶手上。 程老爷子真是不想看他。 咋这么没出息。 那女孩倒是坐的端正,也不动,很老实的样子。却不是拘谨,而是从容的教养。程老爷子心里别扭,并不想高看这个不告而娶,来路不正的儿媳妇。 可是这一刻,从人家的坐姿上,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受过良好的教育,神情得体。 再一看长相。 乖乖,程老爷子晕乎了,不得了,竟然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款! 更晕乎的是,好像还有点眼熟。 他不由站了起来,忘了公公的架子,他左右看看顾西,神情疑惑,走了两步,说道,“你比程琦年龄大吧?” “爸——”程琦语气不悦。 程老爷子瞪了程琦一眼。 顾西抬头来,看着他说,“我比程琦大六岁。” 程老爷子摇头,“不对!” 顾西疑惑地看程琦,难道具体天数也要算? 程老爷子对管家抬抬手,说,“你看看她,是不是有点眼熟?” 管家冒冷汗了,“我,我眼拙。” 程老爷子又摇头,然后肯定地说,“几年前,在美国,程琦家门口的公园门口。她也穿着这种样式的衣服,白色的,手里夹着一个这样……”他用手比划,“这样的手包。当时是冬天,她带着手套,也带着帽子,帽子是白色的,大衣裙子一样的那种。” 众人:“……” 您看的这么仔细不觉得有问题吗? 程老爷子继续说,“她当时一边走一边哭。我想起来了,程琦后来从公园追出来。” 他看去程琦。 程老爷子一辈子不爱出门,满共就去了那么一次美国,他一说,程琦就想到了那一天,顾西心灰意冷来谈离婚的事情。 他手搭上顾西的肩膀,低声说,“是有这么个事,那时候我刚和顾西注册,转头就不认识她了。她来找我,被我骂走了。” 顾西,“……” 程老爷子怔愣着,一瞬间如同穿透岁月,又见到了自己年少时候的母亲,就算再苦再穷的日子,那种女人坐在那里,自成体统,希望和旧时光的好,在她一丝不苟的发丝间,也在她举手投足待人接物间。 自己一打一打想要批量复制的某些东西, 忽然就有个原件坐在了自己家客厅…… 这事是怎么闹的? 竟然有点不敢相信。 第261章 夏听音 机场,行李提取处。 米瑶坐在一个箱子上,头一点一点。米先生站在旁边,焦急地和机场工作人员交涉,“真是倒霉,我们同一班机,三个行李,怎么会少了两个呢?” 工作人员说,“我们正在查,这么多乘客呢,请您稍等一会。” 米先生看去自己女儿,米瑶坐在箱子上,靠着旁边的柱子,头一点一点,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又累又饿,他走过去,蹲下说,“瑶瑶,爸爸给你先去买个面包吃好不好?” 米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没事,我没睡,就是闭着眼休息呢。爸爸你别担心我。” 米先生看她一脸疲惫,却还那么懂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那饿吗?” 米瑶说,“我想吃碗面。” 米先生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机场的面太贵了,咱们一会就办好。去外头吃。” “爸,你是不是没有钱了?” “当然不是。”米先生说,“能不花的就不花,一样的钱,你在外头可以吃三碗面。” 米瑶点头,“那好,我就出去等会吃三碗。” 米先生心酸地笑,他为了给米瑶准备零花钱,家里所有的存款都换了美金。他现在那么一点钱,真是要数着日子花才行。 他站起来,人却走神中…… 机场里面25块钱一碗面,他和女儿一人一碗,两个人要50。等会还要去程家,那地方在隔壁市,还得转车,今天要想赶到,就得包出租车。不然就得住酒店。 他算着自己的钱,又想,那俩律师没有跟着回来,要是他们在就好了,最少在机场吃饭不用他们自己掏钱。 “查到了。”后面的工作人员说,“你们的行李滞后了,明天来拿就行。” 米先生抱怨了一阵。但机场丢失,滞后行李很正常,工作人员很礼貌地等着他投诉。喊了一会,米先生又觉得没意思,人家挨骂都有工资拿,自己搭着时间和女儿肚子饿,争这口气有什么意思。 他拿了收据,小心装好。拉起米瑶和行李,出门上了机场大巴,到了市区,才下车找出租,包车往程家去。 总算在晚上八点的时候,才赶到程家。 这个时间不算晚,还可以拜访人。 他下了出租,米瑶跟下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米先生拿下行李,司机说,“你们把后座吃的面包袋收拾走,怎么能扔在我车上呢。” “我们包你的车,当然也包括这些服务。”米先生说着,还是钻到后座,拾起那两个塑料袋。他们要赶时间,始终还是没有吃上面。 米瑶扶着行李,弯腰对司机说,“对不起。” 司机摆摆手,开着车走了。 米瑶对米先生说,“爸,你刚刚应该让司机等咱们一下,万一程家没人,咱们怎么走。” 米先生心里难过,原来女儿给那出租司机说软话是因为这个。 他说,“没事!那种没专业精神的下等人,你以后不用和他们态度那么好。” 他拉着行李,另一只手拖着米瑶,走到门口,对门口的人笑着说,“你好,麻烦您和里面通报一下,我是米家人,这个……”他拉了一下米瑶,“这是给程家选的那个……我们今天去美国,班机出点问题。家里人知道,我们打过电话的。” 这一整段话说的都像打哑谜,看门的小伙子说,“给程家选的什么?没人通知我们。” 米先生说,“你不该知道。是程……首长亲自选的。你别问了。” 小伙子打量了一下米瑶,其实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事情,程家选了一大批女孩“传宗接代”,但毕竟不是正式通知,只是八卦渠道,此时真的看到有人领个女孩子来说这个,他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又放下说,“如果是我不该知道的,那你打专线吧,或者手机也行。” 米先生拿出手机,“我手机没电了,要不还和你费这个口舌。” 那小伙拿过手机,认真检查了一番,确实是没有电了。他说,“那我拨了电话,你自己说。还有,家里不让提首长那个称呼。” 他拨了电话,找的自然是管家。 此时程家大厅灯火通明。 好久没有过的热闹,花园里的喷泉也开了,水珠带着光,激情地冲上天,又落下来,落在喷泉边的小天使身上。 程琦和顾西坐在一个沙发里,这沙发大,也不显得挤。程思和程进坐在对面,程老爷子坐在中间。管家在旁边陪着笑,真是过年都没这么喜庆。 刚刚吃过饭,大家都在喝茶。 程琦给顾西嘴里塞了枚松子仁,扔掉壳,对程老爷子说,“顾西做饭做的特别好,改天你试试她的手艺。” 程老爷子笑,“从人家进门,全都是你在说。” 顾西慢慢咽了那松子仁。 程进一直好奇地打量她,左看右看,然后说,“爸——你说她眼熟,怎么我看着也有点眼熟?” 顾西捧着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程琦说,“你应该见过她,她在美国的住所,离咱们家不远。说不定超市都遇上过。” “是吗?”程进不好意思和顾西说话,就嘟囔,“我怎么觉得不是。” 程老爷子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人和人讲缘法。这有什么。” 众人:“……” 老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说一句顶一句。 程老爷子今天很古怪,他显然是很喜欢顾西的。而且这种喜欢,不是一般的喜欢。就好像人人都能感觉到,他其实挺多东西想问顾西的,可是好像高兴的都忘了。 那年龄差看不见了。 这女孩没有父母也看不见了。 甚至她怎么和程琦认识的,都没问。 饶是程琦,都没想到自己父亲会这样容易就接受了。 他还以为有场硬仗要斗智斗勇呢。 但这不妨碍他从另一方面嗅到父亲的“反常。” 新媳妇上门,来路不明。作为家长,问什么都是合理的,不问,才不合理。更不合理的是,老爷子他一句话都没有和顾西再说。 可正是因为没有说,还能令人觉出他对顾西的好感和维护。 这才是……好!反!常! 因为程老爷子的反常,大家说话都少。 电话响的时候就格外突兀。 保姆跑出来接了,递给管家。 管家走过去,听了几句,收起笑容说,“在原地等着就行。”他挂上电话,靠在程老爷子耳边开始低语。 程琦抬起腕表,看时间。 程进和程思互看了一眼。 今天米家的人要回来,大概人人都知道。 程进又看去顾西。她低头在看自己的茶杯,样子好像一点不知情,在数茶叶呢。女孩但凡长得好看,再不爱说话,或者显得很柔顺听话,那么就很容易令人有好感。 所以此时,程进都有点紧张。不知道他爸会不会让米家人进来。要是进来了,可有点不太好。他还小,不懂会伤顾西什么,反正觉得同是女人,如果第一次上门要面对这个,就有点不太好。 程思显然比他世故,就目不斜视等着。知道这时候全靠老爷子一句话了。 就见程老爷子听完了管家的话,发了会子愣,似乎在梳理情绪,而后他看向顾西,和蔼地说,“你平时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程琦无语了。 等了这半天,他就问了句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顾西说,“还是吃中餐多。外面的东西味精,糖,盐,油都用的多。所以我一般都是在家吃饭。” 这真是五好儿媳妇,他问了一个问题,她竟然回答了这么一大段。 程老爷子说,“让程琦带你去你们的院子看看,盖好了,家具还没装,晚上那边也有灯,你们去转转。当饭后散步。” 顾西连忙站了起来,很听话的样子。 程琦坐着没动,把手伸进顾西的手里,看着他爸说,“不早了,我们开车回去还得三个小时。” 程老爷子说,“怎么还要走?” 程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那就不走了,先叫人换床单去。”说完领着顾西上楼去了。 程老爷子:“……” 管家低声说,“是害怕您把人放进来吧?” 程老爷子威严地说,“是他心眼太小。我怎么可能那么不给他媳妇留脸。”他看了看程思和程进,对程思说,“你去门口,米家的人来了。你去把他们打发走。” 程思站了起来。 程进连忙跟着。 程老爷子说,“你要想去也去。”他自己反而往楼上去了,对管家说,“是不是要给什么见面礼?你怎么不提醒我准备?” 程进完全搞不清状况,低声对程思说,“爸这是什么意思?” 程思往外走,也小声说,“让咱们去,是为了让哥知道结果。” “可让咱们去干什么?” 程思说,“我也不知道。” 其实他们俩也很无辜,这事情真是谁沾谁倒霉。 到了门外,已经九月底,天有点冷,程思看到铸铁的大门外,一老一小畏畏缩缩。他走过去。 米先生立刻迎上来,提着行李准备往里走。 程思抬手挡住他们,“不用进去。” “不让我们进去?”米先生有点不可思议。 程思尴尬道,“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家里还有客人。你们有什么话和我说吧。” “有客人呀。”米先生这倒是不敢去打扰,又想,程家这么大,还没有个地方给自己说话了。“那这样在门口说也不好吧?”他说。 程思犹豫了一下,这样门口确实也不好,他说,“那就进去说吧。” 把人叫进去,门口有两层高的小楼,一楼是守门的呆的,他们上了二楼。 门一关上,他说,“在这里说吧。” 忽然一阵响声,是肚子叫。这里安静,就格外明显。 米瑶捂着肚子,憋的脸通红。 米先生咳嗽了一下,说,“我们在机场出点事,行李丢了。耽误了两个小时,后来又赶车过来。” 程思心里说不出什么味,竟然饿的肚子叫。他对程进说,“你,你去厨房看看。” “咕噜——”又一声。 米瑶低着头,压着肚子,恨不能那不是自己的肚子。 程进连忙转身下楼去,在楼下打了个电话,让给这边送点吃的。 ****** 另一边,楼上。 程琦和顾西自己在铺床,大床单落下,他弯腰压在床垫下,对顾西说,“看出来没,我爸爸特别喜欢你。” 顾西没说话,打量他的卧室。 这是她第一次来程琦的卧室。 程琦说,“我爸爸这么喜欢你,我也没想到。” 顾西低头看着他的书桌,上面的纸镇,笔筒,还有很多艺术方面的书籍,都特别大。 程琦等了一会,也不见她搭腔,自顾自又说道。 “西,你说是不是你以前吃的苦太多了,所以以后都会一帆风顺。命运总归会是公平的。” 顾西转着看手里的毛笔,漫不经心地说,“好多人都抱怨命运不公平。但其实每个人得到的都是一样的,至少时间,每个人都一样多。只是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所以才显得命运不公平,你觉得吗?” 程琦把被子换了新的被罩,“你继续说。我听着。” 顾西靠在桌边,看着他忙碌,一边说,“没什么。我就是想,米瑶和她的父亲现在被拦在门外。对于他们来说,一定也觉得命运不公。你们家有几个钱,就这样欺负人。” 程琦笑了,说道,“有这种想法和会有这种耻辱心的人,就不会想要通过给别人生孩子改变命运的。” 顾西望着他。 程琦说,“你知道在缅甸那边,很多妇女为了运毒,就拼命生孩子。这样如果在哺乳期被抓,就不判刑。然后等哺乳期过了,她们把孩子一卖,继续生,继续运毒品。这世上,能把孩子当工具的女人,多到你无法想象。” 顾西放下手里的笔,只觉一阵反胃。 她愣了一下,冲向洗手间。 第262章 夏听音 “咕噜——”又是一声肚子叫。 程思一看没办法说话了,站起来说,“你们先坐一下,我下去看看。”他转身下了楼。 看到门关上,米瑶摇着她爸爸的手,抱怨道,“爸——都是你,买面包也不多买一个。我说了买两个,你偏偏买一个。” “哎呀,你懂什么。”米先生压低声音说,“要的就是这效果。你这肚子叫的多是时候。这下他们就得给咱们管饭。你再看看时间,他们不止得管饭,还得管咱们住的地方呢。程家这么大。”他左右打量着。 米瑶却没兴趣看,她揉着肚子,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她说,“上次都没有让咱们住,我觉得大概还是会让咱们去住酒店。” “酒店也得他们安排。”米先生收回周围打量的目光,“爸爸给你讲这里面的人情世故,咱们是外地的,上他们家来,他们就一定得管咱们的食宿知道吗。住酒店,咱们自己找,就只能住招待所,他们安排,最少都得是五星级的标准间,你为他们家受这么大罪,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不能睡个舒服觉了?” 米瑶一想,觉得这话挺对的。 米先生又说,“也不知道那些人家有没有签那个补充协议,真希望没别人签。这样,你以后机会就更大。” 米瑶弯腰,压着肚子饿说,“以后我去了美国,要是能打工就好了。美金和人民币比例那么高。” “别傻。”米先生压低声音说,“打什么工。你一打工手不就粗了?你准备去中餐馆端盘子还是去麦当劳收钱?那还有什么文化修养。” 米瑶说,“那我就不去了,就好好学英语。” “对!学习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米先生的肚子也叫了一声,他压着说,“还有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程琦比你大,他今年不知道二十几岁,那么他要找的女朋友,也一定和他年龄差不多。那个人不好相处,肯定不喜欢年龄小和他没话说的肤浅女孩。你好好读书,六年后,你22,你想想,他快30了,到时候这两个年龄才是正好相配。” “啊?”米瑶瞪大眼睛,“爸,原来你还想这个。那也是,女人30岁都老了。” 米先生手比着“嘘!”了一声,“还有……你看看,程思和程进,也都不错是不是?” “……我还是喜欢程琦。他们,没程琦好。” 米先生左右看看,又压着极低的声音说,“那当然。所以你记住,事在人为,这世上最怕有心人。” “能认识程家,我以前都不敢想。”米瑶小声说,“那个,程琦的爸爸以前是不是真的打过仗?” “还说那个干什么?有没有反正他现在都退了。”米先生靠在女儿耳边说,“我叫他首长就是恭维。他早下来了,但你记住,下来人没死,也有关系在。现在他们都让子女经商,你看看程琦生意做那么大,还不是因为有后台。” 米瑶连忙点头,“我知道,知道。” 米先生说,“咱们什么都没,就得他们可怜你,可怜咱们。才能心甘情愿带你过上好日子,你乖乖的,少说话。有事爸爸出面。” 米瑶点头。 米先生释然地笑了笑,又低声说,“再说,你以为结婚就完事了,那以后事情多着呢,万一不会生孩子才是大事……你太小,还不懂。听爸爸的就行。” 米瑶的肚子饿完全都忘了,除了年龄差,还可以,还可以不能生孩子! ******* 程琦端着杯水,看顾西直起腰,他连忙把水递过去,“怎么样?” “就吐了一口,没事。”顾西漱口。 程琦又连忙转身开了热水,拿了条毛巾摆热了给顾西擦脸,“你张嘴我闻闻,看看是不是胃反酸了。” 顾西推开他,“哪有这样要求的。是有点消化不好,这两年偶尔会这样。” 程琦说,“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别是有别的什么。” “能有什么?”顾西洗了脸,接过毛巾,擦着脸说,“我月初才来过例假,如果要怀孕,也没有反应这么早的。还不够一个月呢。” “我不是说那个。”程琦搂上她的腰,“我担心你,叫医生来看看。” 顾西摇头,“第一次来你家,晚上就叫医生。你家人都该想这人怎么事情这么多。不是什么大事。”她拍拍程琦的手,从镜子里看他。 又柔声说,“你看你,我没事,你的脸却吓白了。” 程琦没接这个话,继续说,“我知道你和我亲近,所以把话故意说的这么直白。但真的没事,晚上你也没吃什么平时不吃的,怎么就吐了。不叫医生,我今晚绝对睡不着。” 他的手机在外头桌上叫起来。 顾西推他,“你先去打电话,等会说。——有新牙刷吗?” “我去给你拿。”程琦出去拿了手机,看清来电,按了接听一边开门去书房。 他走了几步,还没到书房,就听对面的程进说,“他们没吃饭,我现在正回来。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 程琦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冷声说,“去别人家故意饿着肚子?” 程进说,“他们给二哥说行李丢了,所以在机场耽误了一下,没时间吃饭。” 程琦给气笑了,他拉开书柜,拿了个sonicare的新盒子出来,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又不是大年三十赶着回家。你去别人家拜访,晚上八点了还会去吗?让程思开车带他们出去吃去。——还有,打电话把王医生叫过来。” 挂了手机,他撕开包装,看到顾西正从浴室出来。他拿着牙膏头装上,递给顾西。 顾西接过去,打量着他的脸色,“怎么了?又拉着脸,怎么和小孩一样,说变脸就变脸。” 程琦说,“我就说那米家的花样多。来了还不吃饭,程思个笨蛋,现在让阿进去厨房给他们找吃的。” 顾西:“……” 程琦说,“如果是你,一定会想着住酒店,明天合适的时候再来对不对,大晚上的,不管他们吃住是我凉薄,管了他们是咱们家傻……”那个骂人的字,他嘟囔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顾西一看,这气的不轻,她说,“你这也是迁怒,因为我正好不舒服。你去洗洗,咱们睡吧。” 程琦说,“你不问我让程进怎么办了?” 顾西:“……端,端饭呗。” 程琦说,“想的美。我让程思带他们出去吃去。” 顾西叹了口气,走过去搂上程琦,“这事情真的不好处理。就像我吧,如果我说让你防着他们,就会显得我不大气,因为我比米瑶大12岁呢。可是如果我不发表任何意见,我其实心里又不舒服。这个比我小一轮的女孩子,以前害过我。我不生气她曾经害过我,也不生气她虎视眈眈你,我就是生气,她把我心里最卑鄙自私的地方,都引发了出来。让我觉得,原来我自己经过这么多事情,有些事情还是放不开。” 程琦的心顿时揪成一团,他收紧双臂,抱着顾西说,“这年龄差我倒是没注意过。” “女人都不喜欢别人提年龄。”顾西说,“我倒是真的现在不在意这个。只是这个年龄差,会显得我在欺负一个孩子。” 程琦把顾西宝贝地抱在怀里,低声说,“这世道坏了,什么伤风败俗道德沦丧,都不知道是什么了。真的老的我管不了,小的我也管不了。你说这是怎么了?” “噗——”顾西逗笑了。 程琦说,“所以你就管好我,然后管好咱们孩子。高兴了,咱们回来吃顿饭,如果家里谁敢难为你,咱们就走。别理他们。” 顾西说,“那……” 外面有了车声,程琦两步走到窗前。 顾西被拉着手,她说,“是程思要开车出去了吗?” 程琦拉着她下楼说,“不是。我给你叫的医生。” ****** 客厅里 程老爷子也下来了。 “怎么回事?” 医生正在给顾西检查。 程琦说,“刚刚顾西上楼给吐了,我让医生来给她看看。” 程老爷子顿时紧张,走过去两步,弯腰小心地站在旁边。也70出头的人了,这样紧张的神情就有点可怜。 程琦知道他想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孙子迷,自然是以为顾西怀孕。 程老爷子看了看顾西的脸色,问医生,“是不是晚上吃坏东西了?”又转头问管家,“——今天吃了海鲜,会不会是那龙虾不新鲜?什么澳洲空运的。” 管家说,“真是活的。大家,大家都吃了。” 程老爷子说,“我没吃,所以我没有吐。” 程琦望着他爸爸,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们三兄弟可是吃了的。 这医生常年给程老爷子看病,中西医全科医生,他示意顾西把手腕递过来。程老爷子立刻殷切地说,“这是程琦的太太,在英国注册过了,国内的酒席还没有摆。” 医生笑起来,点点头,“程琦介绍过了。” 管家垂着眼皮站在后头,心里想,这是担心医生心里看轻顾西。这号脉,是在看有没有怀孕…… 要是怀孕,那程老爷子,可得高兴疯了……他看了医生一眼,还好医生在! 想到这里,他看去程琦。 看程琦只是关切地看着他的新娘子,眼里没别人了。 大屋安静, 医生号脉的时光好像无限的拉长了。 屋外的灯光,喷泉咕嘟声,都变得清晰。 气氛紧张,医生也不由紧张。 程老爷子盼孙子,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在遥远的上一次,这个医生甚至亲自和程琦说过,程老爷子20年也就惦记这么一件事。子嗣传承,就是有些家里的执念。 可是,没有就是没有呀。 他睁开眼,心里都不免有点失望。收回手,对程老爷子说,“就是胃不好,压力太大也会引发这种呕吐。” 程琦这才放了心,知道医生为什么这么说,这医生人好,害怕自己太太在家里压力太大,或者,程老爷子逼要孙子压力太大。所以才说“压力”引发的呕吐。 他知道程老爷子会失望,不过他觉得有“毛病”趁早都爆发出来,一次治疗比较好。 却没想,程老爷子也松了口气,对顾西说,“不是怀孕就好。你们婚礼还没有举行,那个累人。如果怀孕了,连度蜜月也不能去了。而且有些人怀孕,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去,到时候穿新娘的衣服也不好看了。” 全部人都如同中了定身咒。 不认识般地看着程老爷子。 他的儿子, 他的管家, 他的医生。 谁都没料到,竟然是这么个反应。 顾西不知道程老爷子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但感激老人的关怀,柔声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程老爷子笑着说,“明天早晨要改口叫爸爸知道吗。”说完他笑容猛然一收,板着脸对管家说,“你说,是不是门口来的人八字不好,把这里冲撞了?你去看看,人走了没有。” 管家:“……” 程琦望去天花板,生平第一次生出感慨来: ——原来,每个人都有可能遇上一个人,让自己变成……自己曾经都无法想象的样子。 他爸要不是七十岁了,他都不知道,这是中了什么邪~~ 第263章 夏听音 管家得了吩咐,赶紧往外去,正遇上过来的程进。 他有点奇怪,“他们已经走了?” 程进说,“不是,他们没吃饭,我哥让他们出去吃,我来拿车。” 管家说,“和厨房有关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打电话问有没有东西,回头又说要出去。但他们怎么还没走?” “我也想他们快点走。但那女孩哭了,也不说话。就耽误了一会。” 管家说,“那我去看看。” 程进站着不动,想了想又追上去说,“那你顺便安排人送他们吧,就别让程思去了。” 管家点头。刚刚程老爷子那样说,就是给新媳妇听呢。八字冲撞的由头都来了,再不让人走,还不知道有什么事。 上了二楼,一见他来,程思顿时松了口气。 米先生也站了起来,神态略尴尬。 米瑶真的坐在旁边正在哭。 管家礼貌性的问程思,“老爷让我来,没什么问题的话,你早点去休息吧。”话这么说,却是看着旁边哭着的人。 程思说,“刚刚他们告诉我,他们的护照现在还不在手上。到了机场,那护照就被人拿走帮他们办签证去了。” “还……还要办签证”管家也听出不对来。 程思说,“对。我问了那补充协议的事情,然后告诉他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件事。然后他们就哭了。” 管家明白过来。这事今天前后一连贯,他也知道了程琦的意思。肯定是故意给她弄拒签了,然后再申请,不用想也知道还会拒签。程思这是不忍心他们耽误时间。 可是这话又不能明着说。 吃谁的饭,替谁办事。 他和程思,都不能吃着程家的饭,然后背叛程老爷子或者程琦。哪怕这事程家不对。 他示意程思到外面,低声说,“刚刚少夫人不舒服,医生来了。” “我知道。”程思说。 管家说,“你不知道。老爷子让我来看看,是不是这边的人还没走。八字冲撞了。” 程思惊讶地看向他。 管家一笑,说,“这中间有点别的事,回头你就知道。先把他们打发走了再说。” 程思闪开一点,示意他去。以程思对程琦的了解,觉得这件事背后不止是会拒签那么容易。但会怎么做,他又不知道。所以想劝这两父女赶紧知难而退。可惜怎么说,他们都听不懂。 管家进去了,对米先生说,“其实,要不这事情就算了。” 米先生顿时急了,“怎么能算了呢?我们行李和人都准备好了,签证都去办了。” 程思站在外头无语了,这管家是程老爷子的人,这话能说出来,显然不是自己的意思。 程进站在楼梯上都没上来。 屋里,管家又说,“俗话说,计划没有变化快。你们的签证被拒了,也许是天意。等我先把护照给你们要回来,其他的事情,咱们慢慢协商怎么样?” “那怎么行?”米先生声音不大,但态度坚决,“这事情说起来也有一年多了。你们当初挑人,给我女儿做这个检查那个检查,本来就耽误她学习。这么一句话,说算了就算了。” 管家也有点生气,觉得这人怎么好赖话都不会听,楼下有车声传来,他说,“那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是多嘴问一句。”他转身往外走,一边说,“司机会送你们走。” 米先生追出来说,“这都快十点了,司机送我们去哪儿?” 管家脚步一停,看向旁边的程思,感情还在这等着呢。他转身说,“那就让先送你们去酒店,要住什么酒店,告诉司机就可以。”转身想下楼,又补了一句,“程家会掏钱。” 程思知道,美国拒签也是有规定的。说不定会永久拒绝入境,所以管家才提议先把护照要回来。但显然米先生并不知道这个。 他此时正拉着他女儿起来,低声说,“别委屈,有话去酒店说。” 程进在楼下叫他。 他转身下楼,听到米瑶哭着说,“我知道了,因为我们穷,所以活该受这种屈辱。” 程思站着没有动。 心里觉得,这事情程家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下了楼,程进还在等他。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 米家父女跟出来。 看到米家父女上车,天晚夜凉,俩人穿的都单薄,他心中越发觉得不忍。 车慢慢地越走越远。 程进说,“走吧,走吧,别看了。” 他说,“你知道这事情出问题在哪儿吗?” “问题?”程进很茫然,“完全不知道。” 他说,“哥一分钱不想赔给他们。”真是吝啬透顶。但这句却只敢在心里说说。 管家走在前面,车走了,他得赶紧去和程老爷子报告。 程老爷子还在他的书房里。 人年纪大了瞌睡少。 他看到管家进来,摘下眼镜,拿着面前的一沓纸说,“这是顾西以前那个公司的。你知道吗?她为了见程琦,还得花钱去找他。我这儿子真是……他怎么好意思要人家一个女孩那么多钱。” 管家笑起来,“昨天程琦把这个给你看,你不是还说不看吗。” 程老爷子戴上眼镜说,“人品,人品。那也得先见了人,再说想不想了解。要是一见面,啧啧……”他露出少有的,挑剔的样子说,“我才不浪费时间呢。” 管家说,“米家的人走了。” “嗯。”程老爷子说,“你说,我今天那样说。她能不能感觉到,我向着她说话?” 管家想了一会,才理解到曲折的含义,他说,“你说让我去打发门口的人,远近亲疏。那时候你也不知道程琦和她认识,算是个误会。程琦喜欢的,肯定最少得是个明白人。” “你还会说话。”程老爷子哼了一声,“都退给程琦了。” 管家赔笑,他们俩父子的事,脑残才想参合。 程老爷子自己也笑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水。那笑容就又没了,说道,“还有个人,一定会和我作对,我喜欢的。她都不喜欢!” 管家站着当木头人。 这个,他绝对绝对不发表意见。 程老爷子把桌上的东西推了一下,“这个热水袋,你拿起给程琦。” 管家看着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热水袋。 一言不发,下去找人灌热水去了。 ****** 顾西已经洗了澡,这会正坐在床上,她笑眯眯看着程琦说,“我现在睡的可是程琦的床。简直太荣幸了。” 程琦上了床,手搭上顾西,就觉得世界都变得美妙了。他嘟囔着说,“有老婆真好。我不知道在什么书上看过,西方人也说男女其实合起来是一把剪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只是一半。你说,你这么软,这么香,要是抱不到,这辈子过的多空白呀。” “伴侣,伴侣,能找到相伴合拍的人,确实挺幸福的。” 程琦的头蹭在她身上,顾西穿着他的睡衣,他想到这里,就更幸福了,嘴里喃喃顾西说的“伴侣”两个字。 他们是彼此灵魂的伴侣。 更是心灵的伴侣。 也是生活的伴侣。 他从这个降序中仿佛看到自己就要落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中。 “男人对生活的渴求……也许有时候就是早上醒来,发现抱着的,是自己爱的人。每天都能幸福一次。你说,以前怎么我没有这个感悟?” 顾西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这世上最难过的是情伤。哪怕是没有爱过的人,有时候也知道爱情伤人。都怕爱错一个人,落个明月照沟渠。何况,像你以前对我,虽然也是喜欢的,但是人性悲凉。追一年,和追两个月,始终不同。” 程琦搂着她,没有动,也没有反驳。 人性最悲哀的,就是自己都有无法战胜的地方。 喜欢就是喜欢。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这两种激烈的无所适从,他都尝试过。 他抬头说,“但始终灵魂互相吸引才能永恒,咱们说结婚的事情吧,明天我爸肯定会让挑日子。” 顾西笑,“咱们不需要去拜访你妈妈吗?” “当然……” 门响,程琦翻身下床,走到外间,开门一看。 管家站在外头,手里拿着个热水袋,笑的谄媚递给他。 程琦接了东西进来,进屋后对顾西说,“明天……明天我一定得找我爸谈谈。” ****** 程思的卧室里。 他走来走去,心神不定。 程进被拘在沙发上,望着他问,“我能走了吗?” 程思摇头,“这事,我不能找哥去说。其实给米家点钱又能怎么样。他那么有钱,这样是不对的。是咱们家先起头弄的这件事。何况,这事情就是个误会,那时候没人知道哥已经结婚了。” 程进说,“那你就找爸去说。” 程思说,“我哪里敢。” “那就找新嫂子。”程进说,“她一看就好说话。” 程思想着才见过的顾西,温柔缱绻,却不柔弱的违和。他们会在家住几天,要订婚礼的事情。 他说,“……看着是挺好说话的。” 程进说,“而且,今天爸还怕门口的人冲撞了她,所以她一定也知道米瑶。她要是讲理的人,就该知道,这事其实和她也有点关系。要不是哥说不结婚,就没这个事。” 他按着游戏机,随口就来。根本不知道,他新嫂子以前可是个鼎鼎大名的“钉子户”! 第264章 夏听音 吃了早饭,程琦领着顾西在家里熟悉了一下,他心里惦记那热水袋,就和顾西说,“你在花园看会书,我去和我爸说说咱们婚礼的事情。全部的亲戚都请去加勒比海是大事。” 顾西看着远处的白色欧式桌椅,还摆着茶点,就笑道,“你早安排好了,准备去找你爸问那热水袋吗?我胃不舒服,抱那个睡觉正合适。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不知道。”程琦也不好和她明说,还怕顾西又讨厌他爸,手抬着,放在嘴前犹疑了一下,说道,“他以前特别想要孙子,可见了你,好像把主要任务都给忘记了。我就是有点不理解。” 顾西在椅子上坐下,“那刚刚饭桌上你怎么不问?” “那不是你还在呢。”程琦低声说,“除非你知道,他怎么这么喜欢你?” 顾西推开他,“你想去就去吧。顺便问问你爸,咱们什么时候去见你妈妈合适。” 程琦笑着让人给她倒了杯奶茶,又找了几本杂志来,“你在这边看书,难得清闲。等会我带你库里点算东西去。你挑挑怎么收拾咱们的新房。另外还得带你去检查身体。” 顾西点头,想了想又说,“咱们俩都应该做个检查,咱们结婚的时候没有做婚检,得查个溶血什么的,我听说那个要是不相容,好像对孩子不好。” 程琦抱着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吻贴着她额头,久久没动,“别胡说,”又亲了两下,把杂志塞进顾西手里,往书房去了。 每天这时候,他父亲要练字。 写的不好,当锻炼身体。 顾西翻看杂志,刚刚看了半页,发现旁边多了两个人。 她抬头一看,露出笑容,是少年的程思和程进,“坐。” 程进有点局促,又带点好奇,连忙就坐了。扯着程思也落座。 顾西看着程进,笑着问道,“阿进,你喜欢吃面吗?” 程进愣了半秒,点头,“怎么,大嫂你爱吃面?” 顾西点头,一本正经地答他,“我特别喜欢吃面食。” 程进神色茫然。 顾西觉得逗他特别有趣,就是程琦不在。她决定下次接着逗,就换了话题说,“找我有事吗?” 这话是看着程思说的。常年管理员工,谁看着自己欲言又止,非常明显。 程思嗯嗯了两声,没说话,程进却先说道,“大嫂,你和我哥真的认识六年了,我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顾西说,“你哥哥不是告诉你了,也许咱们俩以前在超市碰见过。” 程进摇头,“那我哥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顾西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大部分吧。” “那……”程进犹豫了,声音变得不确定,“那……那个米家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顾西合起来手里的杂志,原来他们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 她说,“你说吧。” 心里不高兴,可是面子上不显。谁让她长得不像厉害人。所以程进一点没发现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就是我们觉得米家人挺可怜的,我哥和你结婚之前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所以这是个误会,为什么不给点钱打发他们走呢?” 他一连串说的很快,显然是排练好的。 顾西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问道,“还有吗?” 程进一看新嫂子果然通情达理,想了想说,“也就没了,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所以嫂子你千万别多想。我就是想着,咱们家要办喜事,这事拖着也没意思。” 顾西点点头,说,“你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 程进被夸奖的心里非常别扭,要说顾西比他大好多岁,夸他正常,可他自己比程琦才小不到两岁,如果从平辈考虑,这个语气就太长辈了。 可他还没想完,顾西就问道,“但这想法是你自己的,还是你和程思的?” 程进愣了,看程思一眼,心里开始没底。这自然是他们两兄弟商量好的,可谁的想法,难道不一样吗? “我们……我们俩的。”程进说。 “我们能一起来,当然是我们俩的。”程思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顾西看着他,她的手搭在杂志上,轻飘飘地说,“当然不一样,如果是程进的想法。我可以原谅。但如果是你,那么今天这事,我就一定得和你好好讲讲这道理。” 程思的心猛然一沉,觉得这新嫂子怎么原来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 程进说,“嫂子你别生气。我们也是想着你和我哥快结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开开心心办喜……”“事”字被卡在嘴里,顾西抬手,止住了他。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全没了,是这两天,她第一次露出的冰冷的样子。 程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她。 顾西却压根没理他,而是看着程思说,“你和阿进,只差了不到一岁,我只和你计较,你心里一定不舒服。所以这话我给你说明白,我和你计较,是因为你是律师专业,但阿进不是。” 程思不明白起来,“这事情和我是什么专业有什么关系?一个女孩,看到一个男人,注定没结果。可她还小,连自我还没找到就放弃了,最可悲的是,她连放弃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能够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西笑起来,“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哥哥冷酷无情了?” 程思猛然瞪大眼,惊诧地看着她。好像此时才知道,他这个新嫂子不是善茬。 顾西说,“你以后是要做律师的人,虽然是事务律师,可是做事不能感情用事。我问你,一个东西,当可以买卖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商业行为?” 程思说,“我还在上学,还不是事务律师。” 顾西说,“那是我记错了。你回答我,一件东西,当她可以买卖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商业行为?” 程思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不情不愿地说,“……是。” 顾西说,“那么。既然是商业行为,商场上用合同设陷阱有什么问题?我知道,我知道你会说什么,——做人是需要诚信是吧?但有些事情的损失,你以为一纸合同就可以提现公平吗?” 程思愣愣地,听不懂这话。 但被顾西翻脸的程度已经震惊。 程进也吓的不行,尽量减低存在感。 顾西看着程思,一字一句地说,“你今天敢来和我说这话,你因为你心里觉得我出身平凡,配程琦已经撞了大运。我把话给你说明白,如果今天我出身高贵,是程琦也配不上的。你敢不敢来和我说这个?” 程思傻看着她,他心里真的没有这样想过。 顾西说,“你想想,一个男人,修身齐家,没有好名声,还想找好太太。如果我家门第高贵,程琦这样十几岁养几个情妇的男人,他有什么名声?程琦损失的名誉,米家要不要负责?” “可是……可是是咱们家找他们的。” “对!”顾西说,“没有市场,就不会有生产商。但同样,有人卖这个东西,才会有人兴起要买的心。从消费者是一个立场,从商家是另一个立场。你是律师,你的立场就是,用合同来衡量这事情,你哥哥有什么错。自己学艺不精,就别妄图不劳而获。他们要走捷径,就得承担风险。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程思完全没词了,当然如果换个人,他会想辩驳一番,但此时,他这新嫂子敢说这种话,得多有底气。他底气没她足。 何况,商家设计消费者,是商家错,还是消费者错? 如果他说商家错,那全天下卖牙膏的都错,卖洗发水的都是骗子。 因为每个消费者买东西的时候,都以为那牙膏可以令他们的牙变成贝壳白,头发自带柔光。 他有点醒悟了。商业社会,是另一套规则。 却没想顾西压根不准备放过她。 她的目光轻飘飘锁在他身上,又说,“或者你心里其实觉得,我都已经28岁了,找你哥,是沾了大便宜。好处反正已经得了那么多,自己吃肉,为什么还不给人家留口汤。我们又不是没有钱,给她一点赔偿又怎么样?” 程思沉默,心里却同意,他就是这么觉得的。程家和米家,完全没办法同日而语,给他们家一点钱又能怎么样。 顾西说,“你这人糊涂透顶。看问题,不是谁穷,谁就有不要尊严底线的理由。你哥哥的痛苦谁知道,他和家里说过一次又一次,不要招这些人来。可是你爸爸没有听过他的,当然,这中间是有误会。可是你呢,你被程家收养,没有父母很可怜,所以同情米家。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真的爱你哥,感叹命运捉弄,你应该想的是,还好你有哥哥,有这个家。那么,你哥哥死里逃生,你现在说话的这个人,正是把你哥哥找回来的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程思和程进集体目瞪口呆看着她。 没想到新嫂子会自己给自己贴了个标签。 顾西说,“你们看我做什么?忘了你哥哥扣你们零花钱的日子了?” 远远地,程琦正走过来。一看这边三个人都在,他走快两步,未语先笑,对顾西说,“你和他们说了没有,结婚去加勒比海?” 程进顿时惊喜,他的游艇可以用了。 顾西沉着脸说,“他们来找我,给米家求情。说他们太可怜了,为什么咱们不能给他们点钱算了。”说完又说,“我和你哥之间无话不说,免得你们觉得我回头关上门告状,所以我就这样明说了。” 程琦的脸一下黑了下来,不可思议看着他俩兄弟,次奥,离开一会给他整一出这么大的。 他看着程思,一秒锁定罪魁祸首,随即更生气了。他不止来,还撺掇程进也来。 程进立刻低头认罪,心里觉得他嫂子太不够意思了。 程思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这会知道了,有些话,也许是那个道理,但他不能说。就算有同情心,也该先有远近亲疏。 这些话,从来没人说过。程家没有女人,也没人这样说过。 程琦指着他,“你,你说我该把你……” 顾西抬手,把他按下来,对程思说,“你心太软。你哥哥那样做,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你以后毕业了,就跟着我吧。” 程琦知道顾西这是在帮程思,心里却更气。上次程思就为米瑶,犯过那么大的错,这次还敢来求情。 他下了狠心,对程思说,“我和顾西说过,她和我在一起,我以后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程思,你以后留在美国……” “程琦!”顾西按住他。 程进:“哥!”声音打颤。 程思抬头,眼泪有泪,他现在总算想起来了,他这个嫂子,等了他哥四年,一定吃了更多的苦,只是他先前看不见。而且自己没看清形势就来了,多傻。 “嫂子,对不起。” 顾西对他压压手,看向程琦说,“我刚说过他了,他现在才20岁,又在国外长大,受的教育就是要换位思考,要宽容。加上本性善良,想问题不够周全是正常的。你看看,咱们一家人,为了那家人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多不值得。难道还要为他们,闹到家里少个人。” 程琦压着火,却一遍遍想着顾西遭的那些罪。他就是要断了米瑶的出路,不止要断了她的出路,甚至要断了她出国的路子。国家与国家之间,为了保护国土安全,还互相安排间谍呢。这世上,什么规矩道义才是天理。他觉得自己现在对人生的祈求只卑微到保护妻儿了,为什么都做不到。 何况,他不是没有给过米家机会。 只是他们自己要选择不顾廉耻。 顾西晃晃他,显然没想到他这么生气。 程琦缓了缓,才看向程思说,“你看到的东西,有时候根本就不是事实的全部。你既然选了这个专业,就应该至少时刻不忘,用自己的职业属性提醒自己思考。你想过没有,你想帮忙的人,是一个可以出卖自己的人。别说她年纪小,要帮别人生孩子,那要经历什么你想过没有?可以算计自己亲生骨肉的人,程思,不用我提醒你,你想想你和阿进的妈妈!” “生儿不养,畜生不如!” 他站了起来,一把拉起来顾西,“我没办法和他说了,真是,老的没让我操心,来个小的。我真他妈的没用,在自己家里还让你受委屈。” 一抬手,桌子给掀了! 程思和程进瞠目结舌,从来没有见过程琦会这样发火。 顾西被揪着走,小声说,“你吓吓他就行了,我已经说过他了。” 程琦说,“这次是真生气,你别理我,让我缓缓。” 顾西:“……” 早知道就不和他说了。 身后,程进绝望地看着他们。 心里想,哥还会吧那游艇给我吗? 可惜大家都在生气,他谁也不敢问~~~ 第265章 夏听音 顾西走了几步,拉着程琦停下来,“你听我说。”她右手抬起来,搭在程琦手臂上,“你刚刚把桌子也掀了,这事情不一会你爸爸就得知道,那你让程思以后还怎么在家里呆。” 程琦说,“我没想到他糊涂成这样,上次要不是他替米瑶瞒着,咱们俩能走到那一步?” “每个人都有错。”顾西柔声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那事情我也忘了,回忆也没有意思。他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同。他现在是因为还小。最主要的,你这样一弄,以后家里人怎么看我呢。” 程琦缓了缓,手搭在她肩膀上,“我知道你当他是弟弟,才会那样说话。就怕他不理解。” 顾西说,“又没什么利益纠葛,我又不和他争家产。”她推推程琦,“我刚刚也没少说他。算了吧……” 程琦不说话。 她又说,“教训也教训过了,相见相恋都是缘分,男人要对哪一个女人有好感,也都是自己管不住的事情。他这次不像上次那样喜欢米瑶,我就求神拜佛了。你想想是不是这道理?” 程琦犹豫了好一会,才说,“你刚刚都说他什么了,你和我说说,我看看力度够不够。不够我再补充。” 顾西笑起来,“你还担心我,自己连发脾气都不会。就算要给我立威,也得找别的亲戚,那是你弟弟。” 说完推着他往回去。 程琦说,“你怎么知道我有要给你立威的想法?” 顾西挽着他,故意冷笑了两声,而后一本正经地低语道,“我什么不知道。你怕人欺负我,怕人看轻我。但我和你说,女人年龄越大就会越现实,对于已婚的妇女来说,丈夫抓在手里就行,别的事情都是鸡毛蒜皮。所以我真的完全都不在乎,你以后也要学学我知道吗?” 她的语气非常“七大姑”“八大姨”式…… 程琦终于被她逗笑了。 俩人挽着手过去。 没想到程琦能回来,程思程进连忙站了起来。 程琦看着程思,板着脸说,“米家不能出国,我的意思。律师现在在办,下次就是永久拒签。再然后,他们转签英国,结果也会一样。” 程思无法掩饰自己的吃惊。原来不是要一次拒签,是要断了米家出国的机会。 程琦说,“自己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生活,永远没有发言权。你也永远都无法知道,他们对我造成过怎么样的负面影响。” 程思心中惊讶,人都不愿示弱,程琦能这样说,那得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垂着头说,“哥,我知道了。今天真的是没有想清楚。” 程琦看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瞬间先想到当年在医院门口,他也是这样,就又忍不住说道,“你嫂子说你,是因为你是我弟弟。要是外头人,和你说话还得算搭上的时间呢。你想想时间多宝贵,你以后可是按小时收费的律师。你这种脾气不改,就只能一直做事务律师。” 程思傻了般看着他。 程进也是。他哥嫂这是怎么了,程思还没有毕业,他们已经一口咬定,程思只能做个事务律师,这也太打击人了。 顾西也想到,她和程琦同时说走嘴,笑着打圆场,“咱们进屋去说话。下午不是还要出去吗?” 程琦搭上她肩膀,对程思说,“还不舍得走。我不陪你过去,等会你想去父亲房子单独挨训吗?” 程思顿时头皮发麻,这次想到,怎么还漏了这么大个问题。 一进大屋,就看到程老爷子正下楼来,有点急,“怎么了?怎么还气的你哥掀了桌子?” 程进连忙冲过去,帮着管家扶他。 顾西:“……”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程进还有这么有眼色猴精的时候。 程琦说,“他们俩不懂事,我教训了两句。” 程老爷子被扶着下楼,眼神不悦地盯着他,“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说完看去程思,又看看旁边的程进,“要管,就管好自己,别人的事情对你们来说都是闲事。让你们放假回来不是管闲事的。” 程进,“知道了。” 程思说,“是我不对。” 程老爷子走到他面前,停下,“你哥要结婚了,到时候来的亲戚,都是从你和程进的态度上,揣摩对你嫂子的态度。昨天的事情我不该让你去,你太年轻,不知道有些人会演戏。他们家是穷,可也不至于吃不起一顿饭,住不起一家旅店。想吃好的,想住好的而已。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家,我当初也找不来。” 程思:“……” 程琦顿觉脸上没光,看去顾西,用眼神说,他怎么这么苦命。 顾西沉默,心里清楚,当时找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么说的,当时觉得千好万好,不过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儿媳妇,才觉得这些人碍眼了而已。 人性,不过是这么现实。 饿的不行,剩菜剩饭也能下肚。 等吃饱了,就会骂,剩菜怎么能吃…… 罪过罪过,怎么能这么比喻。 就听程老爷子对程琦说,“你不是要做体检吗?现在去吧。” 程琦知道这是有话不让顾西听,伸手拉上顾西,“那我们现在去了。” 程老爷子又对顾西说,“那胃不舒服,再让给你看看。” 顾西点头,被程琦拉着走了。 客厅的气氛顿时落了几度。 程老爷子看着程思,脸沉下来说,“我要程琦顺顺利利结婚,也要顾西高高兴兴嫁进来,不受我的气,也不受别人的闲气。你懂我的意思吗?” 程思连忙战战兢兢地说,“懂。” 程进也忙跟上,“懂。” 程老爷子却盯着程思不说话。 管家在旁边,垂着眼帘静默,这是程家,什么事情也逃不过程老爷子。刚刚花园的事情,立刻就有人报告了。真是……程琦从小到大,可以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这程思真是,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去和新嫂子说那事情了。 从某种层面上讲,那是情敌的关系。顾西刚刚也不知道犯难了没有,所以程琦才那么生气。哎……他心里叹气,老爷子刚刚第一时间就说, “真是柿子检软的捏,顾西是看着好说话,所以他们才敢去。” 程老爷子这才收回盯着程思的目光,又说,“时移世易,我不知道你们懂了多少,话我说明白,顾西没有父母,只有你哥一个亲人,所以我要想她把我当父亲,我得先把她当女儿。人和人的关系,说起来就是这么脆弱,他们俩要是不好了,你嫂子有手有脚,外面天大地大。”他转头,对管家说,“你把早上才送来的那报告给他们看看,可不是程琦给我的,是我派人去亲自调查的。等你比你嫂子本事大的那一天,你再想着去和人家讲道理。” 管家点头,上楼取东西去了。 “我……我没想和她讲道理。”程思低声答,“是我昨晚看米家父母没吃饭,太可怜。又想着咱们家要办喜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忘了考量我哥的立场。” 程老爷子冷笑道,“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可怜。” 程思不语。 程老爷子说,“你一定心里想,人是我找的,说这样的话,简直冷血又没有同情心是不是?” 程思连忙说,“程思不敢。” 程老爷子目光露出冷意,是多年没有过的表情,他说,“这世道就是这么不讲理。权利在谁的手里,谁就有不讲理的权利,我想听的见的时候,我才听得见。我想看见什么,我才能看得见。我需要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好,不需要的时候,他们就得滚蛋。这王八道理不是我一个人的,是这世间的。——所以人穷不怕,穷要有骨气,任何时候才不会被人看轻。” 程思抬头看程老爷子。 所以老爷子的意思是,他不是不知道要找有骨气的,是因为有骨气的都不愿意“卖身”,才找了个没骨气的……所以他什么都清楚,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程老爷子说,“等这事完了,他们家的损失,我会让人按照法定误工费补偿给他们。你哥哥早晨已经和我说过了。昨天晚上你也在,劝他们退他们还不愿意,那就等着以后拿误工费吧。” 程思,简直有点受宠若惊,老爷子竟然还愿意和他说家里的决定。 程老爷子走了几步,慢慢在沙发上坐下,说,“这事情如果有错,都是我一个人的。你哥结婚的日子已经定了,今天就会通知亲戚,你要知道,等他们来了,都是看你和程进的样子,揣摩对你嫂子的态度。” 程思的心沉甸甸地,这番话不可谓不重。 在程家,他哥才是正经儿子,说起来,顾西才是正经嫂子……他之前,怎么想的。 这样想下去,就有些自责。 又有些茫然。 程老爷子的一番话,令他好像人生观都颠覆了。 他一直和程琦在外上学,讲人权,讲彼此尊重,讲个性自由。这种,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就是欺负人的话,他是第一次听。 又想到自己能被程家领养,因为要陪程琦长大,其实又是多大的机缘…… 他的心里乱七八糟。 竟然第一次发现,自己以前想问题,实在太简单了。 另一边,顾西和程琦去检查身体。 然后订了时间,去见程琦的母亲。 程老爷子已经迫不及待,通知程家的所有亲戚,程琦要结婚了! 这可是大事。 亲戚还没消化完他家选了一批童养媳的猛料,就收到了要结婚的消息。 这结婚四年才请客的,他家也是独一份。 第266章 夏听音 顾西家 她从衣柜拿出衣服,一件件放进行李箱,程琦在客厅打电话,“是……我去了和你再细说。” 他挂上电话回到卧室。 顾西手里正拿着条裙子,轻轻叠起来,她说,“你妈妈生气了是吗?” 程琦说,“她在英国,所以觉得我怎么可能在那注册也不通知她。” 顾西笑了笑,说,“如果我是家长,孩子不说一声就结婚,我也会生气的。过去再慢慢解释吧。” 程琦把手机扔床上,一把从后面抱着顾西,晃着说,“我真想自己去。把你放在家里,谁也看不见,谁也不能欺负。” 顾西说,“这样呀……”她把裙子放进箱子里,又叠另外一条,好像程琦就是缠在她身上的一根藤,她完全没感觉。 忽然想到一件事,她说,“这是最初男人想骗女人当家庭妇女,放弃职业追求,用的一种借口吧?” 程琦的下巴压在她肩膀上,也不嫌难受,说,“是吗,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西笑,“对,和你没关系。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你是我的命。”程琦死抱着她的腰,嘟囔着,“所以,外面的事情都有我,下次遇上程思那种事,你就说让他来找我说。” 顾西失笑,“原来还没忘,——他又找我道歉了两次,你们家又没人教过他世道艰险,所以总觉得能帮一个是一个。也就是对他了,他是你弟弟,换做别人,我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程琦闷声闷气地说,“那就好。家里的亲戚,我爸那边的,都是看他脸色。所以绝对不会有人敢和你作对。就是……” “你妈妈家?” “嗯。”程琦说,“我怕有些人没眼色,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结婚时候人多嘴杂。” 顾西笑道,“你这想的也太多了。别人结婚还乱说话的,那得多没眼色。装着和他们玩,扔海里去就行。咱们到时候可是在海边结婚。” 程琦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几个伴郎,佯装开玩笑,把没眼色的家伙扔进清澈海水里的画面。 那简直太美都无法看了。 他抱着顾西,笑着揉她,“当场报仇,面不改色。你这是给我宽心,还是真的学坏了。”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往顾西衣服里伸。 “生意人,世故老练是正常的。”顾西笑着向前躲,“你干嘛?” “你说呢……”他伸手开始解顾西的衣服扣子,翻过她,又看到床上还有箱子,一床衣服,“碍事。”他扔开顾西,抬手按下箱子,“装好了没有?” 顾西笑着摇头,“要搬去你家住,你说呢。” 程琦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箱子扔到一边。 转身把顾西扛了起来,“那咱们去客厅。” 顾西像一件行李般,就被扛在肩头扛走了。 ****** 程家 程老爷子手里拿着电话,听着对面人说话,“怎么就结婚了……你怎么做父亲的,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还婚礼定在圣诞节,我告诉你,我绝对不承认这个儿媳妇,你也是老糊涂了,” 程老爷子把话筒拿的远离耳朵,眯着眼,翻面前的婚庆公司杂志。觉得人生怎么这么奇怪,以前如果程夫人这样喊,他早不耐烦了。现在,就当她在唱歌,又能怎么样? 哼,还是贵妇呢,没踩到尾巴,踩到尾巴了,人人都一样。 他一页页翻着杂志,里面有碧海蓝天白色婚纱的唯美摄影。 他看着心里高兴,他儿子多本事,还能买个岛,这次去自己岛上结婚,嗯,让顾西也戴这么长的头纱,一定比这模特还好看。 忽然发现,耳边的“杂音”消失了,他连忙把听筒放在耳边,说,“那程琦说了没有,他几号去英国?” 那边人又接上,“我管他几号来,我给你说,他才22岁,娶个28岁的女人,这还不被亲戚笑死。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给我来这么个晴天霹雳。” 门响,管家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 程老爷子连忙招手,管家把信封递过来,他翻着看到,给程琦的。他示意打开。 管家用拆信刀开了,抽出来两份文件,递给他。 是程琦和顾西的体检报告。 他看着,听对面人继续说,“diana我亲自教养的,我都不敢说配得上程琦。他现在倒好,找个28岁的。28了!还没有父母,就是长的和天仙一样,也不能要。”语气不阴不阳地继续说道,“程琦就是见过的女人太少,才会被随便一个女人就缠上。这种做生意的女人,手段都多。她们什么男人没见过,什么等了程琦四年,我半个字不信。——你不是找了很多女孩子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把他们俩给我拆了。我见都不想见他们。还让我空出圣诞假期去他们的婚礼,白日做梦,我才不去。” 程老爷子神色冷下来,视线从体检报告上挪开,说,“我也不喜欢程琦找个年龄这么大的,可他五岁开始就自己靠自己,话说白了就难听,我喊反对,有用吗?” “你……你也不喜欢那女的?” “我为什么要喜欢?”程老爷子冷哼道,“无父无母,我这里有刚刚送来的体检报告,她连孩子也不会生。” 对面的人如同被按了静音。 管家扫了一眼那报告,往后站了站。 程老爷子说,“我之前不是没有劝过,但程琦不听我也没有办法。他还找了律师,把我找的那些家,全都找了一遍。”程老爷子声音带上了怒意,“你还觉得生气,我也很生气。” 他一下站了起来,“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一辈子就是这一个愿望。老天就偏偏和我作对。” “你……你说真的。那你不是挺厉害的,怎么连儿子也管不住。你的手段呢?” “手段?”程老爷子左右走了两步说,“你以为我不想和程琦用手段。你知道他找律师干什么?” 对面人不说话,好像被震慑了。 程老爷子说,“他让律师和那些家人说,那些女孩可以给他老子我生孩子,因为合同上写着,给程家代孕。你说说,这么损的点子他怎么敢想?” 程夫人不可思议地声音传过来,“他……他真敢这么干?” 程老爷子说,“这事我能骗你。” “你……你真的拆了他的信,偷看了他的体检报告?” 程老爷子怒声道,“什么偷看,我是他老子,我为什么不能拆?” 程夫人:“……” 他把报告递给管家,“你去把报告重新封起来给程琦。然后把这份复印一下,用传真发到英国。” 他对着听筒说,“给你发过去一份。” 程夫人说,“你说程琦知道了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程老爷子说,“前几天米家的来这里,程琦不舍得他媳妇难受,硬是一分钱都不舍得给人家。程思说了一句,就被赶回美国去了。他和你说了没有,他说之前自己精神分裂了。” “你相信吗?”程夫人问,语气已经转好。 “信!”程老爷子说,“但事归事。他感情再好,不会生孩子就是不行。还好米瑶还在。” “他真的生过那种病?” 程老爷子反问道,“你是他妈妈,你都没发现?” “他不常来我这里你也知道。”程夫人空了一会,说道,“其实你说的对,就算我喊反对,又有什么用?这事情不能来硬的。” 程夫人的语气已经恢复冷静,“他现在要结婚,正是心热的时候……22岁,也正是对女人新鲜的年纪。” “你是不知道,程琦觉得他女人特别爱他。就算知道这体检报告,知道她不会生孩子,程琦肯定都不会告诉顾西,怕顾西难受。更怕顾西内疚不和他结婚。” 程夫人惊讶道,“……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程老爷子说,“我找的女孩子年轻,我怕什么。有的是时间。” 程夫人说,“那这样还好点,也就是,反正他都领证四年了,有没有婚礼也一样。我又何必惹程琦不高兴,和我更疏远。” 挂上了电话,有人送来传真。 程夫人看着程琦和顾西的体检报告,心里有了主意。 如果要对方不设防,首先得交好。 她对旁边人说,“这个周末,diana从学校回来,你直接带她去伦敦玩,等程琦走了,再让她回家来。” 12岁的女孩子,还在上寄宿学校。 如果让程琦见了,反感了就不好。 她站起来,对管家说,“收拾出来两间客房。” ****** 程琦带着顾西,两天后到了曼城。 因为心里有了计较,所以对顾西,程夫人心里审视,表面表现的很喜欢。程琦的解释,她也就听了。 “婚礼定在圣诞,是有点急。”程夫人打量着顾西,虽然挑不出毛病,可婆婆对儿媳妇,要想真的打心里喜欢,她觉得那是神话。 程琦说,“我爸问了家里的亲戚,反正能来就来,不能到的,也不勉强。” 程夫人说,“结婚是大事,通知双方亲友,你就不应该通知大家说四年前就注册了。这还不知道让人家怎么想。” 程琦说,“在乎别人的想法,那日子就没办法过了。我请他们来是替我们高兴的,不是等他们给意见的。” 程夫人有点心堵,这是给她放话呢。 也表明,他们今天来,是为了听祝福,不是听意见。 她放下茶杯,站起来说,“那就这样吧。先办了婚礼再说。” 心里又不服气,做婆婆的,还留了些想敲打儿媳妇的话,可看程琦那样子,她不愿得罪儿子,就说,“你爸爸,还说什么了吗?” “没。”程琦说,“就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又有点喜怒无常。” 顾西推了推他,说,“人年龄大了,那是正常的。一会像大人,一会像小孩。” 程夫人笑起来,意味深长看着顾西,这女人还不知道原因吗?难道体检报告她不知道。 或者真像老爷子说的,太爱顾西所以一定不告诉她。 这简直太荒谬了。 再一看程琦,他盯着他媳妇,好像全世界没别人了。 她心里又酸又难受,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会这么爱一个人,这样看一个人。 圣诞假期, 宾客陆陆续续飞往程琦的婚礼。 顾西以她自己从来没有梦想过的姿态,高调嫁入程家。 程夫人在婚礼前一天到达,她家里的亲戚也悉数出席。程老爷子家的亲戚也是。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是。两家亲戚,已经许多年不往来,见面才发现,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大家都老了。 更奇怪的是,新娘家没有一个亲戚。 清风吹着白色的桌布,各处鲜花,空气里都是玫瑰花的香气,夹杂海风新鲜的腥气。白云一缕缕,似有似无。 碧海长天。 行礼后。 程琦领着顾西和宾客见面,照相。 顾西的头纱很长,比程老爷子想象要求的还长。程琦穿着白色的礼服。 程老爷子一路陪着。 远远的,看到过来一家人。程老爷子掉下脸,对顾西说,“这家人,不用理他们。” 顾西点头,看过去,却笑了。 握了握程琦的手。 程琦一看,也笑起来。 戴邵东正随父母过来。 戴邵东的妈妈很热情,对程老爷子说,“这是邵东,好几年都没见了。” 戴邵东连忙问好。他这会也才22岁,一脸青涩。 程老爷子点头,介绍顾西,“来见见程琦的太太。” 戴邵东看着程琦和顾西,刚想说话,顾西说,“我知道你,你叫戴邵东,论亲戚,程琦该是你表舅舅,你以后叫我表舅妈就可以了。” 戴邵东抬眼看着她,用眼神,大写一个“(⊙o⊙)” 顾西笑眯眯看着他。隔着时光的海,她曾经和他一起,穿着婚纱,站在她身边人的面前。 这一刻,她忽然感叹命运的奇妙。 她转头看着程琦,对上他一脸笑意,那双眼写满千言万语,她望着他,就知道他此时心里想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事情。 风吹起她的头纱, 她身上还是那件,有点泛黄的白色婚纱。 等了四年,她还可以穿着一样的衣服,嫁给一样的人。 如同感受到她的心声,程琦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声说,“该回来的,都会回来。” 顾西重重地点头,手伸过去,搂上他的腰。激动地落下泪来。 他们都回来,都比她年轻,她却不再害怕。 因为程琦是那么爱她,人有不同的追求,有人追求财富,有人追求地位,曾经她追求的也很多,独立,尊严,实现梦想。可她知道,她下半辈子,唯一最重要的角色,就是守护程琦。他,把他的生命,爱情,忠诚全都给了她。 她的手里,曾经攥着他们两个人的命。 程老爷子伸手把婚纱从天上抓下来,给她摆好。 不远处,程夫人看的皱起眉头,找人把程老爷子揪到一侧。 厉声质问道,“你怎么回事,还给她那么长脸,昏头了,哪里有公公给儿媳妇提婚纱的?” 程老爷子慢悠悠说,“没有办法呀,我说了要把她当女儿。当然得护着她。” 程夫人一愣,变了脸,“你什么意思?” 程老爷子说,“没什么意思。我要顾西不受波折,高高兴兴嫁给程琦,对你说了点小慌。” “你骗我!”程夫人不可思议,“你竟然隔着二十年又骗我?” 程老爷子说,“你心思那么拐,我说和儿子不好,你一定会想趁机去他那里落好。我猜的对不对?”他脸上堆上笑,“别说的好像你没骗过我,大家彼此彼此。” 程夫人气的不行。 程老爷子说,“你家亲戚可都在,婚礼也完了。结婚时候要父母双全,你现在生气也可以走的。” 程夫人看着远处的程琦和顾西,那俩一脸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顾西那天的话,她不是傻,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俩父子,竟然里外里,这样保护她! “那体检报告根本没事,是不是?” 程老爷子说,“当然没事。顾西的肚子里,现在安安稳稳躺着我孙子。”话音一转,他说,“所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再怎么说我,我也不会和你计较的。” 程夫人缓了缓,轻轻在椅子上坐下。 “孩子都有了!” 五个字出口,陡然有种人生计划落空的落寞。 程老爷子说,“是呀,早上告诉我的,刚两个月,太高兴,我也不敢相信。”说完他又说,“不过,她就算不会生孩子,我也不会难为顾西的。” “为什么?”程夫人无法理解了。她这个老公有多迷传宗接代,要不是这样,她何必和他闹成这样。 程老爷子说,“人要与时俱进,程琦说现在克.隆技术也很发达,我想再要一个他那样的儿子都有可能,你,也要与时俱进一下知道吗?传宗接代不是一定要用那么原始的方法。婚姻呀……”他看着远处的程琦,在海边抱起了顾西,旁边挤着戴邵东在照相, 他不无遗憾地说,“婚姻,还是得因为爱才能过的久。不然,一辈子多个仇人。” 他转身走了,带着寻找到新生命的精气神,如同年轻了二十岁。 程夫人坐着,望着程老爷子,又望着远处自己的儿子。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第267章 夏听音 程夫人心情极度郁闷,看着远处的碧海蓝天,新娘新郎,周围看客,特别是顾西……她之前其实都没有正眼看过顾西。 因为这不就是临时的吗。 但现在这临时的儿媳妇,忽然要变成长久的。她一时真的无法适应。 她走过去, 程琦脸上带笑,年纪那么轻,咄咄逼人的帅气,顾西正站在他面前,在仰头问他什么,他说了几句,顾西就转身走了,过去和人照相,程琦的视线一直跟着顾西,寸步不离。好像生怕人欺负了他的宝贝老婆。 那表情是那么明显,那疼爱是那么一目了然,以至于程夫人的心里酸涩变成了苦涩,从没有人这样看过她,更没有人这样的爱过她。 她恨程老头,恨他背着自己在外头养女人,对着他,她简直想掐死他,再掐死自己的儿子。 她曾经也恨程琦。 因为她所有的苦难,都是从程琦而来。 想要儿子,苦苦不可得的那日子,谁也无法理解她的痛苦。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 这口气到最后,竟然连儿子也丢了。 简直没天理。 而程老头,反而变成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个人。他此时正和他儿媳妇一起,给别人当背景照相。那一脸笑,令她恨不能把这老不死的推进海里去。 程琦终于注意到了她,隔着几步,等她走过去。 程夫人走过去说,“你父亲刚刚告诉我,顾西未婚先孕了。” 程琦脸上的笑意消失,非常快,他说,“我和顾西结婚已经四年,哪里来的未婚先孕。今天的仪式是重新念的结婚誓词。今天不是婚礼。” 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说道,“那咱们中国人,还是以仪式为主,你要是不说,别人都以为今天就是你们的婚礼。到时候一算日子,还是不好听。” 程琦说,“人和人交往,看对方有多大用处而已。” 程夫人想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程琦也不求人,自然不会去找不痛快,有求于程琦的,谁敢说他闲话。更甚至,自己对他完全没用。他也可以不听自己说三道四。 程夫人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哪有你这样和妈妈说话的。” 程琦看向她,笑道,“你是不是想多了。自己拿自己当外人,我的意思就是,你马上要当祖母了,谁敢说你的孙子。” 程夫人只觉天旋地转一阵眩晕。 原来自己要当奶奶了! 程琦当爸爸, 可不是自己升级。 她竟然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味。 顾西走了过来,看到她就笑,“妈妈,家里亲戚可真多,我一会就忘了,还得跑过来问程琦,咱们一起去照相吧。” 她的语气亲热,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程夫人酸酸地说,“我听说你怀孕了,动作慢点。” 顾西说,“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你这年龄,也算高龄了。”程夫人叹了口气。 程琦立刻变了脸,冷声说,“比你生我的时候早多了。” 程夫人大怒,不可思议地看着程琦。 顾西连忙打圆场说,“现在人平均寿命都长,三四十岁生孩子都正常呢。何况我才28。” 程夫人当然不会和程琦对着干,她觉得,所有的罪魁祸首也都是顾西,又想到家里的diana,才12岁,她自己养的,也矜贵,过几年,风华正茂跟着程琦,多好。 哪里像这个在外做生意的女人,风吹雨打,无父无母,身份半点不高贵。 12岁比28要少16岁呢。 越想越替程琦不值,她就说道,“程琦还有个表妹,我亲自教养的,本来今天也要来。可是过圣诞,她回父母家过节去了。” 顾西:“……”程琦家的亲戚都在这里好吧。何况那个,她也知道。 程琦之前和她说,压根没请。 却听程琦说,“对了,妈,你知道我送顾西的什么结婚礼物吗?” 程夫人说,“你那么有钱,送什么都不奇怪。” 顾西低下头,看脚下的沙子,如果程琦现在扬起脚,踢他妈妈一身沙子,她都不觉奇怪。这个不养自己儿子,去养别人孩子的婆婆,她其实也喜欢不起来。 她挽着程琦的手臂,想到那天程琦给程思说的话。 生儿不养,什么什么的…… 程琦说,“我给顾西的结婚礼物之中,其中包括一份协议。如果在婚后,因为男方原因破坏了夫妻感情,那么所有的财产都归顾西。” 程夫人愣看着他,“这叫什么协议?” 程琦说,“我和我爸商量,总有些脑筋不清楚的女孩,想着靠男人就能不劳而获,我这协议一公布,大家知道我如果被算计出轨什么的,然后就面临净身出户,以后会少很多麻烦。” 程夫人怒道,“这是什么话,那她这就不是靠男人了?!她不靠你吗?”她指着顾西。 顾西低头当道具。装说的不是她。 程琦说,“顾西呀,她靠的不是别人,靠自己的老公天经地义。” 程夫人简直要气炸了,“这叫什么协议,那她呢?感情的事情谁说的准,万一她将来爱上别人辜负你呢?” “那她也还是我老婆!”程琦混不吝地说。 程夫人简直觉得这儿子白养了,她看着顾西,“你呢?你就没有说签一份一样的吗?”又一想,她郁闷了,“你又没钱……” 顾西说,“那我……我也可以签一份的。” 程夫人很生气,“你能签什么?”大家根本不平等。 顾西很老实地说,“我可以签一份,程琦就算出轨了,我也不和他离婚的协议。” “那是为什么?”程夫人简直被她的三观惊呆了。 出轨都不离婚?! 顾西磕巴着,小声说,“我这个年龄的女人都现实,在婚姻的市场上,我已经找不到比程琦更好的了。程琦有遗嘱,所有财产都是我和孩子的,所以我不离婚,反正好处是我孩子的也一样。” 程夫人后退一步,这才明白,感情这是拐着弯在挖苦她。 这个做生意的女人,竟然还这么刻薄。故意把自己说的一钱不值,那深爱一钱不值的她,程琦又是什么? 却没想,程琦搭上顾西肩膀,笑着说,“要真有那一天,你也别要我了,我给你找几个年轻的。和阿进那么大的。” “胡说八道。”顾西抬手打了程琦一下,神色亲昵。 程琦准确抓住了她的手,就把她拉到了怀里,笑说,“想的美,你就等着吧。” 程夫人看愣了,她儿子疯了吗?这话她听不懂,程琦更是陌生的吓人。 好像他们俩,怀里揣着只有他们自己懂得的秘密。 有他们的世界,谁也进不去。 顾西抬手挽上她,笑着说,“妈妈,咱们是一家人,一起照相去。” 程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她不去,人家自己也会去的。 走了几步,顾西低声说,“婚姻里,受委屈在所难免,每一个阶段,使命感都在不断变化,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我和程琦的孩子,也保护好我们的婚姻。” 程夫人被拉着走。 心里乱乱地想, 什么叫不断变化的使命感?是埋怨自己丢下程琦吗? 难道女人为了婚姻就应该受委屈,为了孩子,就应该忘掉自己的仇恨。 她做不到! 可是,她觉得自己是受害者,那程琦呢? 程琦有什么错! 错的是那些试图破坏自己婚姻的女人,还有不负责任的程老头。 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是对是错,她发现竟然已经说不清。 唯一明白的是。 既然自己曾经是受害者,那为什么又要做别人婚姻的杀手,想要去破坏程琦的婚姻? 自以为是的对程琦好…… 被拉到一堆人中间,周围都是笑闹声。 她侧头看顾西,忽然发现,这个做生意的女人刚刚说,受委屈在所难免——她明白自己的委屈?或者她也已经做好了要受委屈的准备。 程夫人忽然发现,其实每个结婚后的女人都一样,有很强的领域意识,谁敢来自己的地盘,对方都不会轻易罢休。 家庭,有些值得捍卫,为了孩子,也应该捍卫,为什么自己以前,只想到自己的面子,自己不能放下,无法原谅呢。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程老头。 她为什么要放他自在,她应该回家去,至少,至少把孙子抢过来。 她闭眼,下了个决心。 ****** 伴娘拿着顾西的手机挤到她身边,顾西接过电话,听了后,神色一喜,对程琦说,“那天师找到了,原来他也带了太太来这边度假,一直都在这边,咱们去找他吧!” 程琦立刻拉着她往外去。 直升飞机升起,卷风刮叶。直飞邓天师这里的家。 自从他那么神之后,顾西已经在心里换了称呼。 这地方都是有钱人,起起落落个直升机很家常。 但是,穿着婚纱来找天师批命的,邓天师一生中,还是第一次遇上。 不过人家也没太意外,不知道他们会“从天而降”,人家就不是高人了。 就是没请她进屋。 顾西别提多高兴了,见面还和人家攀交情。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邓天师说,“你今天来了会后悔。要问什么直接问吧。” 程琦很意外,原来这个天师很年轻,心里微微不舒服。 邓天师看着他说,“有那样的性格,才有那样的命。我以为你经过一场事,性格已经变了。” 程琦:“……”他都没说话。 天师还有读心术啊—— 顾西心里乱了,为什么会后悔?就说,“有点事,问谁都不会知道。所以来请教您了。我们,我们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邓天师说,“那有什么难的,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受点苦怎么行。凡事都得讲规矩。” 顾西茫然地看着他。 邓天师看了看远处碧海蓝天,那海水,清澈的见底,莫名其妙地说道,“这里的地界,拜什么神你知道吗?” 顾西:“……不知道。” 邓天师的视线又转向她,“反正,就是你当时抢的那东西。人要规矩一点,不该抢的东西不能抢!” 顾西顿时醒神,不可思议地,“就是因为那个?——那他呢?”她指着程琦。 邓天师说,“没有你,他也早死了。本来就是两个该死的人,你救他,他才能分了你的气运,和你殊途同归。不然怎么那么巧,你们俩想死就死,想活就活。” 顾西立刻摇头,“不对呀,我们以前,我们明明应该经历过以前的。” 邓天师却露出好奇,反问道,“那要问你自己,你到底抢了人家几次?” 顾西:“……” 原来她抢了很多次吗?omg 她喃喃地嘟囔,“反正这次肯定不会抢了。”语气一变,她反问,“——那我以前遇上过您吗?” 邓天师摇头,“每个人的机缘,随时都在变。” 顾西说,“那我和他,是因为前世今生,所以这次改命了吗?那又为什么会改呢,主要就是因为您吗?” “这个我想想……”邓天师望着天,好像真的想了想,然后说,“见过人玩老虎机没有?前一个一直放钱,后来的也许一按就中了。福运的积累有过程,你结了不少善缘。周围人都因为你变得越来越好,人不是真的要做大事才叫成功。日行一善,也有用。” 顾西眼睛都瞪大了,这明显和以前说的不同,以前是因为程琦改了脾气,所以改了运气。现在怎么又说,因为她帮人多,所以才有机缘。她听不懂了呀。 程琦也是,“那您的意思,是她做的好事多,所以才有机缘认识您,还是才有机缘这次能改了我们的运道?” 邓天师看着他,神色骄矜,淡声说,“泄漏天机要折寿的,我已经说到这份上,你们还是听不懂,我也没办法了。”然后他看着顾西说,“你说了,一样会有惩罚。” 说完他转身回去,门关了。 顾西拉着程琦下台阶,一路磕磕绊绊地,这天师的意思,她因为抢了灵果,所以被惩罚,才有了和程琦的命运? 又因为她一次次帮了不少人,才有机缘遇上了邓天生点化。就如同,于自善他们遇上她一样。 在于自善看来,她一样是不求回报,在帮他们建功立业的。 她把这想法和程琦说了,而后有神秘低声问他,“你说会不会是这样?其实每个人的成功也许都不是偶然的,福布斯富豪榜上草根富豪,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都是结了善缘的。” 程琦却反问她,“你到底抢了人家什么东西?” 顾西脚下一晃,现在明白邓天师为什么说她会后悔了。 说了是泄露天机,不说程琦会难受追问。 又一想,反正高人肯定都能知道,她一早就告诉过程琦了。闷声闷气地说道,“就是和你说过的那个,抢了人家果子。” 她一个老实人,一辈子就出格那么一次,想着死了都死了,结果怎么要承受这么大的代价。 程琦低声问,“那就是说,第一次也是因为你抢了人家的果子,才有这问题。” 顾西很烦躁地说,“我已经说到这份上,你要还是听不懂,我也没办法了。你老婆不守秩序,坏了人家神仙体制内的规矩,带着你一起倒霉,这下你满意了?” 程琦笑着搂上她,低声笑起来。 ****** 顾西的婚礼没有请于自善他们,他们知道顾西结婚是四年前,所以这次顾西就没有通知他们,费事多事。 回到家,她想到今天的事情,觉得心里还藏着很多疑问。 还要应酬宾客。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她和程琦躲在屋里说话。 她问程琦,“我还是想不通,那上次,咱们死以前,在帝景城,为什么也没有见我们品牌的饮料?” 程琦说,“也许过一两年,你自然就能知道原因。” 顾西说,“还有于自善他们六个,现在生意都那么大,怎么后来,我们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 程琦闻言,挑了挑眉,没说话。 顾西拿着手机,空了一会,发现屋里格外安静,她看向程琦,“你不对劲,为什么不说话?” 程琦坐在单人沙发上,很乖地说,“什么?” 顾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左右看了看,“你,我总觉得你有点怪,因为要结婚,太高兴我也没时间问你。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程琦摇头,“没。” 顾西摇头,肯定地说,“有!” 她不等程琦说,算好时差,准备直接问潘厂长。 她在国内早晨的时候,打了电话给潘厂长,主要是想问问国内没什么事情吧。 潘厂长却格外高兴,立刻开始诉苦,“有个台湾的大品牌,把咱们的产品挤得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真是没办法了,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也都打不通。你手机关机,电邮也不回复。” 顾西瞪了程琦一眼。 程琦很稳地坐在沙发里,好像他很无辜。都是他关了她的手机,还有电邮。 就听潘厂长又说,“咱们的货全都压下了,我真是对不起你。” 顾西说,“我不太明白,销售渠道是咱们的,应该没那么好掌握,他们可都是有钱放在于先生的基金那里呀。” “再别提于先生了。”潘厂长说,“他们六个,不知道怎么,都移民了,一个比一个快!我简直措手不及。” “移民了?”顾西一秒钟,就锁定罪魁祸首,她说,“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挂上手机,她简直不能相信,看着程琦质问道,“是不是你?” “我什么?”程琦笑着反问她。 “你还装!你这个小心眼,最会用这招,我和于自善他们几个又没有怎么样,你怎么下狠手赶他们?” 程琦晃了晃右手的杯子,“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顾西点一下他的脑袋,“你装!——潘厂长刚刚说,于自善他们走了,我们用基金获利控制的那些二批商销售渠道也倒戈了。怪不得上次我的品牌没了,原来又是你。” 她意外而有点释怀。 “难怪……我们后来就没有听说过我们水厂的牌子。原来还是你搞鬼!” 她想到这里,又指着程琦,“你说说你,你怎么心眼这么小,我上辈子欠你的是吗?我身边有只公鹦鹉,你都要赶走。我就防止你心眼小,平时都不和人家多走动,你爸爸调查那么久,都挑不出我一点,你怎么能这样?以前我没有和你算过账,这次……我没办法饶你。” 程琦怔怔看着她,很委屈的样子,说,“西,——我问你件事……”他的语调很慢,一瞬间,竟然有顾西有了,当年第一次听他说话的感觉。 她强硬地说,“是非对错,你这次别想用美男计。” 程琦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你那六个人呀……还有你那两个基金,一个私下和于自善弄的,一个世纪基金。”他语气慢悠悠地,“你是不是和他们有个协议,如果你要出事儿了,那个基金里面,收益里有笔款子是专门为你报仇的基金?” 顾西一个激灵,“你……你什么意思?” 程琦很苦恼地说,“当年害我的那两个老外,背后就有你和于自善的那个基金。要不是你拿着全部资产来找我,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事情和你有关……” 顾西无法置信,“不是……不是说想嫁祸戴绍东吗?” “一部分,没有和你的联系,查的时候也想不到。”程琦感慨道,“人命如草,也许都只是上帝手里的棋子,像你和我。在我们看不见的维度中,任何人,也许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 他看着顾西说,“这六个人,特别是于自善,倒真是对你友谊深厚!我说干嘛哪儿不能死,一定要去安城呢,原来是跟着你陪葬去了!” 顾西捂着嘴,一下坐倒进他怀里。 ——正文完 第268章 夏听音 荣诚拍卖行 高大气派的拍卖行,在新商业区里占据了整整一大片,门口有公司标志,阳光下亮灿灿的。 一辆奔驰在门口停下,驾驶室里的男人下车,五十多岁,灰色西装肉色领带,他小快步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扶出里面的人。 女孩穿着黑色短裙,白色衬衫,外罩着白色的窄版长西装,头发烫成酒红色,打眼一看,车模一样,这车配她都显得次了些。她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又弯腰钻进车里。 男人的手,趁机搭上她黑色的裙子,在那圆滚滚的位置摸了摸,关切地问,“找什么?” “手机。”女孩直起腰转身,晃了晃右手上的电话。 男人笑着关上车门,让她挽上手臂,俩人往拍卖行去。 女孩很漂亮,一进荣诚就吸引了所以员工的视线。 接待人员热情地站起来,却是问她身边的男人,“您好。” 男人说,“我约了来见你们老板,于自善。知道他从外头回来,特意约的他。” 接待的也是女孩子,20岁出头,笑着说,“请问您贵姓。” 男人说,“姓王,约的十点钟。” 女孩在电脑看了看,手一抬说,“请您在接待室稍候。” 另一个女孩闻言从后面沙发站了起来,领着他们往接待室去,看着有人倒茶,她说,“您稍坐。”关上门,她一路顺着长廊,向后走去。 ****** 于自善正站在窗口,右手有半支烟,水晶烟灰缸放在窗外,他伸手出去,烟雾升腾上去,烟灰落在烟灰缸里。 “你也没有保真的消息吗?”沙发上的人发问,“她没有联系你?” 于自善转身,钱小乐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 他摇头,淡声说,“她叫顾西,不叫保真。” 钱小乐砰一声把茶杯蹲在茶几上,“我管她叫什么?她在我这里就是叫保真!我也知道她嫁的人厉害,三年前把咱们玩的团团转,让咱们走就走。要不是保真,咱们都没法回来。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难受,这三年她是死是活咱们都不知道。” 于自善沉默地吸了口烟,皱眉,把烟头按到烟灰缸里,随手又点了一支。 钱小乐看着他这幅渴望死于肺癌的样子,也沉默下来。 于自善当年明明是家里选好对象要结婚的,可一耽误,竟然就耽误了下来。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于自善爱保真,虽然他没有说过,但钱小乐觉得他知道。 他心里震刺痛,纠成一团。 捞过烟盒,点了支,猛吸了两口说,“我真的想保真,我就想看看她……好歹认识一场,最后,最后我见她的时候,就是那次陪她去找那大师。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就越想心里越难受。七八年就这么过去了,我竟然就和她莫名其妙认识,莫名其妙就分开了。好像大家从来没有认识过。” 于自善磕掉烟灰,转身,走到桌旁,拿过一张请柬,放在钱小乐面前,“这个地方,你听说过吗?” 钱小乐看去那请柬,“方毕纯博物馆。知道呀怎么了?” “你怎么能知道,你又不玩艺术品。”于自善语气也奇怪。 钱小乐说,“可他家厨师做的菜好呀,圈子里有名气。” 于自善点点头,“忘了你好这个。” 语气却殊无赞赏之意。 “这地方怎么了?”钱小乐打开那请柬,是一个画展,可惜那画家的名字他都不会叫。 于自善说,“这个地方,和顾西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你这三年又不在国内。” 于自善视线对上他,“指望你们三年都指望不上,我觉得自己找的方向错了,她在伦敦有家,不一定要在那儿住的。她无父无母,确实没有故乡那个概念。” 钱小乐小心脏狂跳,原来你这三年,是在外头等她。却没敢说出口,低声说,“怎么会没有家乡,她家不是平城的吗?” 于自善说,“可惜她嫁的人门第太高,高到我们根本都搭不上那个边的人。如若不然,从国内始终更好打听一点。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从这边入手。” “那你三年前怎么不回来,白耽误时间。”钱小乐很不满他的慢吞吞。 于自善说,“嗯,你觉得她那个年纪轻轻,就被称作七爷的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钱小乐呼吸一滞,只觉一阵冒冷汗,是呀,三年前,于自善怎么敢查,怎么敢找人。谁能知道,那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说保真包养都能令人相信的男人,家里有那么硬的背景。什么七爷,不过都是她那个男朋友。当一切掀开的时候,那种家庭能够掌握国际黑.幕,各种金融大势好像都成了顺理成章。 这种顺理成章如一道屏障,隔开了他们和顾西。 跨阶级的障碍,不止是权利和金钱,还有那,自己都只恐看不见的深不可测。 所有的火热都褪去,如同一次次,他攒足劲要找保真,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他脱力般地说,“我也托了很多关系,只知道他们一直好像都在国外……” 门轻响。 于自善靠向沙发,“进。” 门开了,女孩站在门口说,“吴庆林介绍的那个老板来了。” 于自善皱起眉头,“我今天要去方毕纯的博物馆,谁给我约的?” “我。”女孩靠在门边,笑着说,“前天晚上我打电话问过你的。” 于自善想不起来了,他说,“他要什么?” “听吴庆林说,他想收藏艺术品,想找你指条路。” 于自善站了起来,对钱小乐说,“对了,你喜欢吃方毕纯美术馆的东西,一会一起去。” 女孩在门口说,“还得订台呢,搞得和餐馆一样。看画展反而不用排队。” 钱小乐说,“肖静,你这是外行话,一听就知道你没去过。” “为什么?” 于自善已经往外去,听钱小乐说,“因为……要是听见自善那样的话,去过的人就会说,什么时候?可以带人去吗?” “出息。”于自善笑着往前去。 一路来到贵宾室,隔着玻璃窗,一看到屋里的人,他的笑容就慢慢地消失了,他转头,对身后跟着的肖静说,“你去,把钱总叫过来。” 肖静是他这边的一个业务副经理。人非常活。连忙转身就去了。 钱小乐几步过来,“怎么了?”肖静没有跟。 于自善隔着大玻璃,看着里面穿白色衣服的女孩,对他说,“里面那个女的,就是顾西的老公,曾经养过的一个情妇。” 钱小乐愤怒地眼圈瞬间红了,“就是那个闹过自杀的?” “对。”于自善语气肯定,“米瑶,我见过她不少照片。她高中毕业,大学只上了一年,就跟了个有钱人。我就是没想到,这样能遇上。” 钱小乐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女人,他心里觉得保真什么都好,可保真的老公不知道会不会欣赏,里面的女人一看就比保真年轻,他想到这里心都要碎了,“保真怎么这么命苦。那么好的女孩,嫁给那样一个东西,还给他劳心劳力。他几年前就能找这么小的,现在更不知成了什么样。” 于自善转头左右看看,看到肖静站在另一头,他抬抬手,把肖静叫过来,对她说,“你去给他们说,我要去方毕纯的美术馆。那边有画展,如果他们要收集现代艺术品,和我去那里最好。” ****** 车行驶在路上。 顾西看着远处的大厦,转头对程琦说,“帝景城变化可真大,这才三年多没有回来,就好像变了一个地方。之前根本没有远处那片楼。” 程琦腿上坐着个小子,刚会站,一个劲在试腿劲。嘴里塞着奶嘴,用力吸允,腿也在用力。 程琦双手撑在他腋下,逗着说,“儿子,我听不懂你妈妈说话,你说她说的是十年前,还是三年前?” 小宝宝用力吸允奶嘴,大眼睛黑亮,神情坚毅,两腿用力蹬,使劲站。 顾西靠过去,拉过儿子的手,靠在脸旁撒娇说,“儿子,儿子妈妈都老了怎么办?记性都差了,还好我还有你。” 程琦笑着抬手楼上她。 还没说话,副驾驶上一个奶瓶扔了出去,摔在车玻璃上,“so……”一个女童音拐着调子拔高了。 副驾驶位置,转过来一张女孩脸,两岁多,还坐着安全座椅呢,她表情带着成人式的不悦,看着顾西说,“所以你的意思,你是他一个人的妈妈,不是我的妈妈吗?你只有他,没有我吗?” 顾西顿时头大,连忙说,“我是说,还好——还有你和姐姐,我那个……姐姐两个字,还没有说呢。” 女童哼一声,转头过去,算是绕过了她。 小女孩的神情娇俏傲气,那种傲气,浑然天成,因为太过摄人,所以好像明明知道她是错的,也令人不忍谴责。 关键长得太漂亮。 顾西很“委屈”地看程琦。 程琦板着脸对前面说,“你生气就生气,这还正开车呢,你乱扔东西,影响司机多不安全。” 女童转头来,毫不示弱地说,“程先生,can’,有红灯,我们正停在路中间呢!” 司机失笑。 “而且……我能有什么劲?”女孩弯腰捞起来自己的奶瓶,擦了擦,问程琦,“要我喝给你看吗?” 程琦战败。 顾西连忙顶上,也帮腔说,“那也要注意安全。” 女童看向她说,“ok,那你的意思,我下次应该向后扔吗?或者我不扔,那你们不要说让我想扔东西的话不行吗?” 说完她有看向程琦,“你,不爱我了吗?” 程琦不能伤小孩子的心,只得说,“爱。”语调很委屈。 顾西听见都替他委屈,嘟囔说,“她……以后叛逆期可怎么办?” 程琦看一眼顾西,用眼神谴责她,“你应该严厉一点。” 顾西小小声地说,“这一点她完全遗传了她父亲,霸道心眼小,我也没办法。” 女童转头来。 顾西立刻坐乖乖地,好像她根本什么也没说给。 她女儿说,“弟弟应该坐在座椅里。” 程琦赶紧把儿子放进安全座椅。 心里又想,他和顾西心里年龄在,有这俩孩子也算要的晚,所以太宠了点,加上他爸妈,这次来帝景城度假,一定要给女儿好好地上上课。不能这样了,这是生了个女儿吗?简直生了一个管家呀。 第269章 夏听音 方毕纯美术馆 樱花树落下花瓣,翠绿整洁的草坪,明亮的大玻璃内,映出衣冠楚楚的宾客。 于自善心不在焉看着墙上的画作。 “这是什么画呀?”王先生看着,又转头问米瑶,“喜欢吗?” 米瑶看着那画作,红的,黄的一堆颜色,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说了露怯,她矜持地没有表态。 “这是什么派的,于先生?”王先生笑着问。 于自善说,“印象派。” 王先生心里开始打圈圈,什么是印象派,这种东西,看了连模糊的印象都不能有。但他也是常年和人打交道的,知道每个行当,都得有每个行当的语言,于是他问,“那这种画,应该怎么看?” 于自善略微看了他一眼,转向后方,那里挂着不同的作品,他说,“现代艺术品有自己独特的符号,像这幅,非常了不起。——画家利用画布整体的感觉,没有加任何东西,而是在中间划了一道。” “画布中间划了一刀?”王先生的语气有点不敢相信。 于自善说,“对,这样你其实看到的,是内层与众不同的画布内层,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这样,就有了立体感。” 王先生左右看看,他知道这里每一幅画都不便宜,一样是花钱,他其实宁可买门口那副小狗捧肉包子的,至少是个东西。于是他准备放弃趁机提高自己的审美,直接问说,“那这画有多少升值空间?” 于自善斟酌了一下,说,“这个非常难说,现代艺术品有自己独特的市场,如果从艺术角度讲,现代艺术作品,每件几乎都是独特的创新。” 这个……和没说一样。王先生干笑。这于先生看他不太顺眼呀,不然怎么会用这么敷衍的语气。 米瑶低头看着地,她不太敢抬头看于自善,她每次和老王出来,也常能遇上长得好的男人,从没有令她觉得羞耻。可今天这个不同,她觉得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觉得无地自容。 这种感觉,令她难过又庆幸,庆幸她还有羞耻感,也难过,明知道是错的,却只能一路走下去。 其实这只是一种职业,女人利用青春美貌换取利益,符合当前社会的一部分价值观,什么都可以用钱衡量。 但她只是不甘心…… 曾经,她有过那么好的机缘。 一辈子,擦肩而过这种机缘,她再也都不会幸福了。 “瑶瑶,你喜欢吗?”她的手臂被晃了晃,她回神,对上一脸讨好,令她厌恶的老脸。 她说,“这种现代艺术品也是每年都有热点的。”她看去于自善,“和每年的时装流行一样,其实后面是有人能说话的。于先生一定也认识这方面的人吧。” 她看去于自善。 他的眼神平平淡淡,说道,“米小姐知道的还不少。” 高雅的音乐轻轻地飘荡,米瑶觉得自己一瞬间,心都碎了。 曾经见过一个人,想起来就心伤。 她说,“嗯,我来以前,大概做了一点功课。”侧头,她看着她的金主笑。 做奴才久了,就会有奴性,怕主人不高兴。虽然主人对她很好。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想到这里。 王先生一点没在意她刚刚的走神,笑着说,“那咱们再看看,这种画要是看不上,咱们可以去于先生的拍卖行给你拍古玩。” 米瑶点头,这话无疑是给他们在找场子,于自善的怠慢她也发现了。就好像,他们是不重要的人,或者,对方其实心里看不起他们。文化人,再还有点钱……她总忍不住又想看于自善,这个男人,令她会想到另一个魂牵梦系的人。 “自善,”一个男人走过来,“餐厅去吧,他们几个都到了,先过去说几句话。” 于自善点头,对王先生说,“如果要买古玩,也得看缘分,你喜欢什么东西,心里得先有个谱,要不,回头你去我们拍行,我们那里有几十个门类。” 王先生心里有点不高兴,可约的时候也没有说约多久,于自善是他现在所有能托的关系中,最懂行的一个了。他握着于自善的手说,“好,好,那你有事先去忙,回头我们再约。” 于自善点头,看也没看米瑶,跟着钱小乐向外去。 “怎么样?”钱小乐低声问。 于自善没说话,一个女人,他还和她计较,碰面之后才发现,连说话也不想说。 俩人往展厅外走,洁净的窗,白色宽大的双扇门,外面是宽的走廊,还没到门口,于自善觉得外面陡然变得热闹了。 有旁若无人的说话声。 他看向钱小乐,这么高雅的地方,谁会喧哗。 一出一进,他看到外头走来一行人,说话的是这里的主人,方毕纯。难怪一早晨没见他,他穿着件淡黄色的中式褂子,一脸笑,陪着旁边一个男人说话,他视线挪了一下,落在那众星捧月的人脸上,一对上,于自善心口如同被砸了一大锤! 钱小乐也呆住。 保真的老公。 天高风轻,阳光安静。 一片光左侧照入,空气里微尘浮动。 那行人走了两步,也许只是两秒钟时间,露出后面的人。 那个,他们朝思暮想的——“她” 她穿一身白色的套装,侧头笑着,右手牵着一个女童,两岁多,一蹦一跳,呀呀说着话。她神情讨好,全部的心思好像都在那孩子身上。 程琦走了两步,注意到他们,停下脚步,转身, 程进怀里的小宝宝立刻伸手,神情渴盼,嘴里吸着奶嘴。 程琦笑了说,“我抱姐姐。”弯腰,把女儿抱了起来,顾西奇怪地看着他。 程琦侧头示意,“真是巧,你看看遇上谁?” 顾西循着视线看过去,慢慢,松开了右手牵着女儿的手。 方毕纯陪着程琦一行,往后面楼上去,根本没有进旁边的小厅。 于自善和钱小乐看着顾西。 看她走到面前,看她露出笑,听她说,“怎么,才三年多不见,不认识了?” 于自善觉得嗓子发干,这么意外碰上,超出意外,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顾西说,“我还想着晚上给你们打电话呢。” “保……保真。”钱小乐伸手,想抓她的手腕,看到右手无名指上闪亮的戒指,又看向左手,左手也戴着,他讪讪收回手,只是盯着顾西的手看。 顾西笑了笑,对于自善说,“我知道你们很发展的很好,真为你们高兴。” 于自善木然地说,“所以,你就一直不和我们联系是吗?” 他的眼神热烈而隐忍,声音克制。 顾西略微意外,笑容淡去,她说,“我觉得不联系,才是真的对你们好。” 于自善露出苦笑。 钱小乐的视线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使劲认真地打量顾西,“保真,你烫头发了?“ 顾西笑着说,“是呀,我不止烫了头发,也当了妈妈,你刚刚看到我宝宝了吗?” 钱小乐敷衍地嗯了一声,他除了顾西,谁也看不见。 于自善视线也是始终不离顾西,“你这次呆多久?” 好像生怕她说明天就走,声音绷着。 顾西说,“应该会住一段。” 于自善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地方说几句话。” “好呀。”顾西左右看看,头发烫了,她转头间,发卷落在肩头,让人很想替她摆整齐。 于自善说,“……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 顾西仿佛没听出话里的伤感,她说,“去外头说吧。今天天气好,你看天那么蓝。” 钱小乐说,“我们本来要去餐厅吃饭的。” 顾西说,“谁在。” “都在。” 顾西就笑,“那真是巧了。等咱们说完话,一起去。” 于自善往展厅走,要去外头,最近的一扇门是穿过展厅。 他们三个,一起穿过展厅。 米瑶和王先生还在里面看画,王先生和米瑶说,“既然都来了,看看有没有可以做的生意,能搭上的关系。” 米瑶说,“这里的人,和你都不是一个行业。” “那有什么关系。”王先生说,“像于自善,他一起玩的几个朋友,现在都是行业大佬。人要多接触不同行业的朋友。”话音没落,就看到于自善。 “哟,原来于自善是去见女人。”王先生笑,大手拍拍米瑶的,“你看,一定是他喜欢的人。” 米瑶望过去,就见到于自善整个人都失去了早晨的从容,全部的心思,好像都挂在了旁边的女人身上。她自然明白这种表情什么意思。 她心里酸酸的,女孩,谁不想有个年龄相当,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 随着于自善的视线,看去他旁边的人,只一眼,她就想到一个词,风姿绰约。女人脸上带笑,温柔地动人……却更多的有种气质,那是说不清的感觉,好像这种女人,见一面都难,何况是可以和她说话。于是,她侧头和于自善说话的时候,就顺利成章收获,那一早晨对他们爱答不理的人,立刻俯身,不由自主地迁就,低声陪她说着话。 有工作人员跑快两步,给他们推开后面的大门。 风和阳光灌进来。她在出门的瞬间,被于自善抬手轻扶了下手臂。 她侧头对他笑,风都轻柔。 米瑶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颤栗,又霎时间觉得有点慌乱,好像自惭形秽,她有点想躲。 和那人一比,她就觉得自己很“廉价” 人是没有高低贵贱的,可嫩模就是会给人“轻”的感觉,她低头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王先生说,“肯定是有来头的,让工作人员跑那么快。” 这地方的人都拽,早晨可没有这种待遇,只于自善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待遇。 米瑶心里乱的不行,她简直觉得自己站也站不住,她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却令她心慌意乱。她说,“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慌不择路地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第270章 夏听音 程琦站在窗前,这里可以看到外头中间的那块草坪,草坪旁边的整齐小路上,一行三人,正慢慢地走着。他亲爱的老婆,走在中间,旁边的人,姿态迁就,这种全部心神都在一个人身上的样子,他此时看着,竟然觉得有点心酸,因为喜欢一个人,不可自已的感情流露,每个人都一样。 他爱顾西, 别人也爱顾西,这种爱和喜欢,从某种程度上说,也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愿意宠爱和呵护的。 只是, 他爱顾西,更多是出于了解,那是他生命的挚爱。 可对于别人,他们爱的顾西,更多出于想象,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顾西……那和爱一副画,爱一个电影里虚构的角色,有什么不同? 话虽如此,程琦还是觉得心里酸涩。 可是他能怎么样呢……老朋友碰上,就算他不让顾西去说话,顾西也会去的,还不如大方一点。虽然顾西总照顾他的感受,可他也想有机会和顾西证明一下,其实他已经成熟了。 走近窗口又看了两眼,“不过要证明……也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对不对?”他低声问。 怀里的女儿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跟着他看那边,而后歪头,靠在他脸侧,“mummy......” “妈妈,咦……你想妈妈了呀?”程琦的语气有点兴奋。 程进抱着另一个孩子就在旁边,闻言差点笑出来,说,“哥,你不放心,为什么不下去一起打招呼,嫂子认识的人,不也是你的朋友?” 程琦看着下面的于自善,其实他可以去,有一千一万个借口,他都可以陪着顾西去,可是他不能。 “有些话,就算我不让人说,别人也会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你嫂子,所以倒不如,让他有机会说出来,这样还好点。” 程进抬手逗怀里的小宝宝,用手勾宝宝的奶嘴,心不在焉地说,“听不懂,完全听不懂。除了我嫂子,谁都听不懂你有时候说的话。” 他的心里,他哥嫂是世上最奇怪的夫妻,自成体系。 程琦望着楼下,于自善今年三十七八岁了,不结婚,不找女朋友,他这是准备终身不娶的姿态。 下面有白色的长椅,顾西坐了下来,钱小乐立刻坐在她旁边,目不转睛看着她。 于自善坐在另一边。 “你这三年在什么地方?”钱小乐问。 顾西说,“嗯,住过好几个地方,孩子还小,就可以周围去看看,等孩子大了要上学,就不能周围去了。” “你现在……”钱小乐嘟囔着,后半句是到底当了妈妈,句句不离孩子。 顾西问他,“你呢,玩够了没有?” 钱小乐说,“我又不爱玩。”他还是盯着顾西手上的戒指。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于自善开口。 “有一点。”顾西说着话,抬头向远处的窗子望了一眼,看到那边抱着孩子的身影,她就笑了,抬了抬手说,“潘厂长找我有点事。不过是顺带的。” 于自善沉默,天上浮云流动。 风卷过她吹向自己,带着隐隐香气。 如偶尔经过商场,摆放高档化妆品的地界,总有各种暗香浮动,带着纯女性的温柔。 他迟疑开口,对钱小乐说,“小乐,你先进去,给他们几个说一下保真回来了。” 钱小乐呆呆望着他,傻了好一会,好像完全不相信于自善就这样把自己赶走,但这样也没办法说话,他心知肚明,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对顾西说,“那你先和他说,回头还得留时间,和我单独说说话。” 顾西点点头。 看顾西没有留自己,钱小乐更心伤了。 望着他离去,顾西说,“我以为这次回来,你们都该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就和我一样。”她说的很自然。 于自善说,“你知道我和你说什么吗?” 顾西看着远处地上一片小草,被风吹的乱晃,她说,“其实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们都过的好。” “从来都好,”于自善说,“只是有一件事情不好。”他望去顾西,从容地说,“就是我喜欢的女人,我还没有开始追求,就已经结束了。” 顾西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还有那玻璃后她小气紧张的丈夫,也从容地说,“那可真是好事。我听人说过一个笑话,如果这世上,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遇上真爱,可是错过了,那该怎么办?” 她看去于自善,异常认真地说,“那恭喜你,你解脱了!” 于自善愣了几秒,大声笑起来。 ****** 程琦从楼上转身,对程进说,“孩子还是应该在草坪上活动一下。” 程进伸脖子看去楼下,外面的椅子上,阳光正好,一男一女,那男的一直望着那女的,深情款款,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出来。 程琦拧眉看着,他和顾西,是老树下相缠的藤蔓,生死相容,她一个遥远的姿态,他也知道,她在经历什么。 那人,还是说了吗? 程进说,“其实哥你要觉得太明显,我可以带孩子下去,到时候我嫂子也不会说你。” 程琦怀里的女儿搂紧他,香香的。 程琦站着不动,蓦然想到,曾经,他带顾西来这里吃饭,她站在楼下门廊,细雨蒙蒙,他亲自开车送她,她在路上说了那番话。 “我要的伴侣,不止是生活的一致,思想的一致,更有智慧的一致。” “如果我爱的人,怎么舍得,不在精神世界陪伴她。” 如今,隔着好多好多年,他竟然在于自善身上,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不过那时自己年轻,无往不利。 可他如若到了于自善这个年纪呢……那天一定执着等待,宁死不屈。 杀人不过头点地,精神世界天王老子也管不上。 他们,某种意义是一路人。 他转身往门口走,不应该,也不能给别人机会,和顾西说出在精神世界陪伴,无止境等待的话。 正好方毕纯推门进来,后面有人隔着端的茶,他说,“我看着他们冲的,琦爷你这是去哪儿?” 程琦说,“孩子要去晒太阳。” 方毕纯:“……” 要去赶情敌就明说,好像谁不知道一样。 ****** 米瑶从洗手池抬起脸,脸上都是水珠,她在旁边抽了几张纸,吸掉那冰凉的水珠,好像才觉得自己头脑清醒了些,她看去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还是漂亮的,从小到大,说她漂亮的人很多。 可是今天她忽然发现,好像只是漂亮并不够,女人,还应该有点自己的什么东西。 而她并没有。 她甚至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应该是独特的,可以吸引人的什么东西,别人都没的。 像刚刚那女人的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被那样的人看着笑,都是很荣幸的事情。 荣幸! 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是男人,被那样一笑。 大概会觉得胜过春风一度。 她也好想,变成有那样的女人。 她拿出化妆包,往脸上补妆,手在自己年轻的脸上揉了揉,又找到了信心。 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计划将来。 她合上包,拉上拉链,从洗手间出去,穿过长廊,一连串大的落地玻璃,带着白色的大方格,阳光透过来,照在脸上,地上,映出这走廊里的家具都高人一等,好像这条路,是通往圣堂的路,带光。 她向左侧望去,阳光绿地,有小宝宝在学走路,蹒跚地,跌跌撞撞,她不由停了脚步,走近两步,她不喜欢小孩,也从没觉得小孩可爱过。 旁边还有个小女孩,两岁多,穿着红色的背带裙,那裙子特别漂亮,像朵盛开稚艳的花。 她走到玻璃窗前,天格外蓝,云白,草地翠绿,她顺着那小宝宝跌跌撞撞的样子,目光跌跌撞撞地落在一个男人身上,随即,她的眼睛一下睁大了,瞬间的光芒像回光返照,她几乎想也不想,小跑两步,前面有门,她就一下冲了出去,向着那边的人。 程琦刚刚带孩子出来,还在“热身”呢,很虚伪地把孩子放在地上,装出孩子很不耐烦想走路的样子,可是儿子不给力,摇晃着一步一坑,而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他刚把儿子抱起来,刚问一句旁边的阿进,“你嫂子看我们没有?” 一个女人就冲他跑了过来。 等他两秒看清来人,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程进还很没眼色,年轻人眼头一等一,立时抢了他的感慨说,“呦,米瑶呀,哥你够倒霉的。” 草坪那么大,隔着另一头,他可爱的老婆还坐在那长椅上,正和他的情敌聊天呢,一点没发现他。 程琦表现出绅士的机智,把儿子塞进程进,自己弯腰,稳稳地抱起女儿,可惜女儿太小了,过两年才能帮他赶人。 米瑶已经减下速度,她的目光悲苦,欢喜,又绝望,一瞬不离地看着程琦。也许因为太喜欢,那眼神就没了世故,更呈现出一种别无所求的天真之色。 程进脸上的鄙视消失,因为那表情太令人同情。令人难堪地想转头,不忍心的想转头,叹息地想转头。 可米瑶的全部心神都在程琦身上,如同全世界就剩下这一个活的东西。 “你……你怎么来这里?”她没头没尾地说,语气也不生分,好像俩人是很熟的关系。 程琦没说话。 她又上前一步,说,“你还好吗?好久没见了,我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我也是才到帝景城……”她说的有点兴奋,脸泛起红晕。 但那绝对不是羞涩,而是高兴。 程进抱着孩子退后了点。程琦怀里的女孩搂上他脖子,靠在程琦脸侧,大眼睛亮亮地望着米瑶。 米瑶终于注意到才,程琦怀里还有人,她说,“这个……这个是谁的孩子,可真漂亮。” 周围全是眼睛。程琦淡然地说,“这是我的孩子。” “你的?”米瑶的语气很木纳,听不出是不是意外。 程琦没有动,他也不能转身走,他要是一走,米瑶失心疯再要一追他,那可不得了,今天得出个大八卦。 米瑶上前一步,“我没想到你孩子都有了,真不敢相信。我也喜欢小孩的……”她望着那孩子,好像恨不能是她生的。 那眼神热烈到令人尴尬。 程进忽然有点不忍心。米瑶这辈子,因为见过他哥,就好像错失了□□一样…… 她不说话,也不动,更半分走的意思也没,只是痴迷而看不够地盯着程琦。 程琦觉得这样不行,就说,“我在楼上吃饭,你要不要一起上来坐坐?” 米瑶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小口猛吸两口气,才说,“真的可以吗?” 程琦说,“你上楼一问,就有人带你进来。这地方人太多,我们先上。” 米瑶点头,“好。” 她站的端正,看程琦抱着孩子,和程进越走越远,进了双扇的玻璃门。她转身,向刚刚跑出来的那个门走去,为了不让人看见,她可以绕远路的。 她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熟,就找了个服务生问,一说找程琦,服务生就亲自给她带了路。 踩在楼梯中间的地毯上时,都和踩在云彩上一样。 这边显然远,绕了很多下,才绕到刚刚程琦上楼的方向。 她心里紧张,一片空白,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要能看着他,再多看几眼。她甚至忽然有了卑微的想法,那些过去的女人,为什么宁可做妾,也许有些是真的爱那个男人,只要能见他,做丫鬟,做什么都可以。 此时,她也终于体会了,只要能见他,要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的心情。 门口有服务生,拦下他们。 带路的帮她说,“找琦爷的。” 米瑶被这称呼分去了注意力。 门打开,她带着热烈到不可自已的激动走进去,却发现包间很大,异常华贵,中间桌上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刚刚在楼下她见过,和男人一笑,她觉得男人都会如春风一度的那个女人。 她还有点愣,“我走错地方了吗?” 那女人说,“没有,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程,是程琦的太太。” “程,程太太。” 高不可攀的称呼,一下就被人摘走的感觉。 高不可攀的女人,原来是自己的情敌…… 米瑶不会动了,又有些心虚,她左右看看,“程琦呢?是他让我上来的。” “对,他请你上来,是想让我问问,还有没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的。”顾西说。 米瑶觉得有点被愚弄,她说,“我和他早就认识,你也应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吧。那现在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这样如临大敌,不觉得掉价吗?何况,这是我和程琦的事情。” 顾西坐在桌后,很坦然地说,“对不起,程琦已经结婚了,所以这是我们家的事情。” 这是,我们家的事情! 有小三的时候,很多女人指责,女人不该为难女人。 却少有人说,夫妻一体,这是我们家的事情。 她这是要捍卫自己的家庭,还是在管制自己的男人? 米瑶有点乱,她说,“你是在警告我吗?可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想你误会了。”顾西说,“只是你今天这样贸然和程琦说话不合适。你大概没想那么多,第一,你这个年龄和身份,和程琦在这里说几句话,有些人看到,都会生出一段自编自导自演的闲话,令别人消遣。纵然我这样和你说话,如果是在楼下,也容易引人误会。所以才请你进来。” “第二……”顾西不紧不慢说,“你现在也有需要顾忌的对象,我们这样,也是出于对你的考虑。” 逻辑这么清晰,她在家一定很有话事权。 但米瑶无暇展开联想,只是心虚,不确定她是不是说姓王的。这个刚刚令她仰望的女人,现在竟然成了自己的情敌,世间事真是荒谬。 还有那话语之外的排挤和嫌弃。 她当年,也不过是为了有这样的说话机会而已。这个女人,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米瑶压着不甘心,硬气地说,“你也太敏感了,我只不过遇上程琦,说几句话而已。” 顾西摇头,“根本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谁说我们不认识?”米瑶说,“我16岁认识程琦,他是我一见钟情的对象。” 顾西说,“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和我还有程琦无关。我只是想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三年前,你被永居拒签之前,我们让律师又找过你,你坚决不肯放弃那协议。最后永久拒签,那协议,不得不终止。” “那是……”你们卑鄙的阴谋诡计。米瑶咬着牙,却没有说,因为说出来,只能证明一个事实,程琦心里根本没有她,他甚至是厌恶她。 要多爱一个人,才能不知不觉忘了他曾经害过自己,只留下美好的回忆。 她说,“是我没有运气。” 顾西的视线,定在她脸上片刻,桌上清茶飘香,腾起淡淡的水雾,她端起茶,喝了一口说,“当时给你家换了房子,也给你留了上大学的钱。可你既然不喜欢,选择了另一条路,就不要半途而废,见程琦一面,也许会毁掉你这么久的付出。” 米瑶终于确定她是知道的。 她说,“你们……你们一直还有我的消息?” 顾西说,“王先生的太太是位极厉害的人。” 一句话,道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底细。 米瑶紧紧闭着嘴,有点肉在砧板上的感觉。 她说,“我真的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我见到他,就想和他说几句话。我也……没有能力做什么。”她抬手,在脸上搓了搓,稳定了情绪,又说,“我总问我自己,如果给我一次机会,16岁的时候,愿不愿意再见到那个人。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想……” 她转身往门口走,背对顾西,她扶上门把手,说,“我不后悔。如果没有那一年,我永远不会认识他。能认识他,我就觉得够想一辈子的。这句话,你敢告诉他吗?” 说完,不等顾西说话,她拉开门出去了。 顾西走到窗前,刚刚程琦站过的位置,隔着大落地窗,可以看到她自己早前坐过的位置,不过此时换了人,刚刚她的位置,换了程琦坐,旁边有于自善。 门响,她回头望。 程进抱着两个孩子进来。 顾西忙伸手接过孩子。 程进说,“她和你说什么?” 顾西晃晃儿子说,“没说什么,就说她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和你哥说几句话。” “谁想和她说话,我哥和她站在一起都不想。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了,就说她不后悔16岁那年见过你哥,还问我敢不敢和你哥说。” 程进笑起来,“那你说不说?” 顾西说,“这个不能说,我一说,你哥一定气的把她赶到西藏去,你也不许说。” 程进甭提笑的多灿烂,他走到窗前,看着那边说,“今天我哥一肚子火,再要听到那个话,去西藏都太便宜了,他会找人通知姓王的老婆的。” 顾西叹了口气,说,“那你哥也不至于那么狠心。”她想到以前见过的米瑶,女孩一个背影,寒夜里留给她心底一道伤。和现在,简直差天共地。没了程家花钱给她在外面受的那些教育,训练,这个女孩失去了什么,只有她和程琦知道。 “其实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亲自见她,找别人打发了就行。”程进说,“没什么关系的人。” 顾西转身回去坐,她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慢喝着,儿子坐在她腿上,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却不想和程进说,就说道,“……你哥,只是找个机会,不想别人和我多说话而已。” 程进转头望着她,许久,才偎过去说,“嫂子,为什么我哥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难怪他这么爱你。” 顾西伸手拉住女儿的手,女儿坐在程进怀里,她晃着女儿的小手,笑着柔声说,“你以后结婚,也要找个懂你的人,这样过日子才有意思。是那种真正了解懂你的。现在人结婚呢,多数是觉得对方有令自己喜欢的地方就够了,但我和你哥,都觉得,能了解对方最重要。” 程进定定看着她,他最喜欢听他嫂子说话,这种情感柔韧而美好,像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女性的温柔,妈妈的温暖,他们家,最缺少的正是这种柔韧,程思曾经私下和他说,觉得上天太眷顾顾西,简直那些美好的女人品质都给了她。而他们家,正是缺少这个。 顾西的出现,这三年,如坚韧不可测的网,把他们家,变成了一体。 他感触地说,“嫂子,我今天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原来很多人的爱情都是自作多情,你说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爱那个人。我以后谈恋爱,一定先带给你看,你觉得好我再喜欢。” 顾西失笑:“……爱情那是那么容易。当然因为爱了才想了解。” “那你说。”程进忽然指了指外头,“你说那个人,会和我哥说什么?怎么说这么久?” 顾西望去窗外,这里角度太高,看不到草坪,只能看到蓝天白云,天上有鸟展翅,轻盈划过天空。 下面两个不认识的情敌,其实她也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第271章 夏听音 高雅的美术馆,雕塑安静伫立,树影淡淡扫过,不同时段,变幻出不同的阴影状态。 相连的两张长椅,程琦,于自善各坐一边。 以程琦今时今日的举足轻重,能和他一起这样坐,于自善算是高攀。 “这艺术馆原来和你也有关系。”于自善说,“怪不得……我早该想到。现代艺术品这几年越来越热了。” 程琦静默,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原来是你在背后撑腰炒作的。程琦觉得,以前他老婆回国来给他折腾造势,于自善心里,大概觉得他们夫妻俩,最喜欢故弄玄虚。可真相如何,他也无需和外人解释,就说道,“美国的艺术品抵税,也是个一块大蛋糕,特别中国的古玩,近年来接连爆出天价。” 于自善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程琦右手搭在扶手上,笑了笑,略无奈地说,“你找的那两个合作对象,他们一直都在寻求我们这边的合作者。因为出土文物这一块,他们需要一条路子……”他看向于自善,“这条路并不好走,你人虽然在英国,可是其实,你一直想去的是美国。” 这句不是问句,是陈述。陈述出,于自善的打算。 美国有艺术品可以抵税的政策,所以美国富豪为了抵税,就会低价买艺术品,然后高价捐赠,捐赠给美术馆的艺术品是可以按理想价抵税的。这是一条令美国国税局非常头疼的黑链条,也查的越来越严格。但是在中国高速发展之后,我们的房价带动一切。令老外也意识到我们是有钱的大国,国际上纷纷出现天价文物成交记录。 这无疑,令只拿西方艺术品抵债的产业链,又看到了新的商机。 于自善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搭上了线。 只是把出土文物弄出国,始终是不光彩的事情,也是犯法的。 为了别人的老婆,他都走到这一步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没问过自己,值不值得。 也没人知道,可以和他讨论。 如今,却没想说出这话的,会是自己的情敌。 于自善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人,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当年这人才多大年纪,就和顾西在一起了?你只是比我命好,可以遇上她。 顾西有多少本事,于自善觉得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更何况这个人。 他说,“既然你把话说到这里,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我是想去美国。我想知道顾西过的怎么样,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生死不知。” 程琦说,“顾西不和你们联系,是她觉得这样对你们更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只是,有些人过日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人。 有些人,永远也走不到她生命必须的那个圆圈里。 孩子,父母,伴侣……才是顾西一直在乎的对象。 于自善明白程琦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知道他了解顾西。顾西这种女人,不和别的男人多纠缠,活的坦荡心里有数,她永远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正是因为他看到她的这种分寸,才更加心动。是男人,谁不想娶一个这样的人相伴终生。 开口却说道,“顾西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这我也知道。就像早几年,她一个人住,生病的时候,家里连个可以照顾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正巧我们打电话,她是永远不会主动说的。但是,就算她再客气,人和人是讲感情的,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 程琦眸光沉下。 22岁的顾西,到28岁的顾西,那六年的时间……程琦多数并不在她身边。 这个,人人都知道。 这事每每想起,就令程琦心如刀割。 他说,“顾西和我,年少相识,无论有什么磨难,我们也不会分开。” 这段话,算是破天荒了,程琦哪里需要和别人说他和顾西的恋爱史。 何况这个人,或许还弄死过他。 于自善却摇头,说道,“坦白说。顾西,如果我从来没有认识她,也许可以和别人一样,结婚,生子。但是我见过她,见过她为爱情的隐忍付出,她是个了解现实的女人,不是那种懵懂的小女孩,不知道人生艰难。她什么都懂,却还愿意坚持本心……”他看着程琦说,“你见到的,只是爱你的她,却也未必认得,为了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艰难地独自生存的她。我敬佩她,心疼她,你可以强迫我们离开国内,强迫我不见她,却应该知道,有些事,我自己也无能为力。” 程琦空了几秒,不想纠正对方对顾西的误解,更不想比较他和于自善谁更爱顾西,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也不觉得于自善比自己更了解顾西,艺术家,都有自己固有的审美,以为只有自己才能欣赏到那独一无二的美。 可那是他的老婆。 于是这位从不需要和别人的解释的琦爷,只能苦口婆心,又说道,“我和顾西很早就认识了,她是什么性格我很清楚。既然你觉得自己也了解她,那么更应该知道,她这几年不和你们联系,也是希望不打扰你们。” 不打扰,是对陌生不熟悉的朋友。 于自善淡淡地回应,“我只是关心她,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她家庭幸福。” 如果她随时不幸福,我随时都在。 得!程琦懂得这潜台词,觉得他尽力了。 有些人会执着到迷恋,只是程琦有一点点不明白,于自善哪里来的勇气,令他自信到,在别人丈夫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常年一个男人,独身,虎视眈眈着自己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 他不知道要不要再劝。 于自善抬头,看着远处楼上的窗子,说,“刚刚那个女人,抱歉是跟着我来的。我不知道今天会遇上你们。” 要不是他带来的,他会觉得是程琦安排,为了他不和顾西单独说话。 程琦却站了起来。 于自善以为他生气,一抬头,看到程琦脸上有笑,看着前面。他循着视线看去,那边顾西,程进带着孩子正出来。 他们俩,已经说了太久的话。 他也慢慢站了起来。 看着顾西一步步,抱着小宝宝,神情温柔,走到他们这边。 很慢却又很快,如人生,一眨眼,十年就没了。 顾西已经走到近前,孩子塞给了程琦,有点不高兴地说,“不吃中午饭了,在这里说个没完,不会上楼去说?” 她的语气令于自善意外,像训人。 程琦说,“你饿了?”抬手腕看看时间,然后就抱歉地看着顾西,“比你平时吃饭的时间晚了20分钟。” 顾西对于自善说,“一起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再说。刚刚还有话我还没有问你呢,就是你在美国那公司,咱们吃着饭慢慢说。” 于自善摇头,她老公那么大一个电灯泡,谁想去,就婉拒说,“我那边还有人,你先去吃吧。回头咱们再约。” 顾西也没虚留,就说,“那晚上吧,晚上咱们再吃饭聚聚。” 程琦左手拉着他儿子的小手,闻言看去顾西。 于自善对他们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看人走远。 程琦立刻不满,低声说,“你约人也可以晚点决定,都没有问我。你晚上吃饭,那我去吗?” 顾西说,“当然不叫你,谁想和你吃饭。”她挽上程琦往楼上去,“还记得以前吗,邵东和你吃过一次饭。”她伸出食指,比一个“一”,“一次而已,邵东就有心理阴影了。谁愿意和你吃饭呀,那真是自虐。” 程进说,“和我哥吃饭怎么是自虐,咱们不是天天一起吃?” 顾西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程琦只关心实际的,“那我晚上怎么办?” 顾西说,“还用说,带孩子。” 程琦想了想,说,“我刚刚问他美国那边的事情了,他承认了。如果你晚上想问这个,可不用再问了。” 顾西停下脚步,认真看向他,“真的?他认了?” 程琦点头,对程进说,“你先上去。” 顾西从程进手里接过女儿。 程进说,“那我出去把Mac他们叫进来,把米瑶先弄走。” 程琦说,“不用了,于自善带她来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他一定带着他们走了。” 程进飞快走远。 顾西叹了口气,“怎么回事?” 程琦把他和于自善大概的聊天内容复述一遍,晃着他儿子说,“儿子,怎么办呀。有人等着抢你的妈妈。” 顾西打了他一下,“别在孩子面前胡说。” 她女儿伸手,抱上她的脖子,紧紧地搂着。 顾西失笑,对程琦说,“这也没办法,我以前和他们接触的不多。和好多年前的我一样,全凭自我想象了。回头我再找他谈一谈。” 程琦说,“他要找个你这样的,我觉得有点难度。” 顾西说,“你是说心理年龄层要四十多岁的?那确实有点难度。” 说完她抱着孩子,先进门了。 程琦追上去,说,“程太,你这样说我太太也太过分了吧?” ******* 晚餐, 是钱小乐张罗的。 顾西来的很早,给足诚意。 于自善和以前一样,坐在她旁边,钱小乐占了另一边。 另外几人都有了孩子,和顾西倒是反而更多话说,都是做父母的人,顾西也在给女儿选校,这个他们家有点分歧,不知道要在国内上,还是外头上。 所以大家聊的挺开心。 饭后,顾西提出于自善送她。 顾西的地址,是曾经她自己说帮人督建的那别墅。 于自善一路上心思就没停过。 快到家的时候,顾西说,“前面的广场,你停下咱们说几句话好吗?” 于自善靠边停了车。 顾西推开车门下车。 他走上台阶,顾西离他很近,俩人顺着无人的广场走了两步,夏夜微凉,于自善觉得空气里有熟悉的味道,却说不出什么时候经历过。 他说,“好像几年前,我也这样送过你。” 顾西说,“那时候,程琦还小,我不能和他立刻结婚。就先回国来住了。” 于自善忍着诧异没有看她。 顾西说,“我那时候特别喜欢程琦,为了他,做什么也不觉得辛苦,就像那些为艺术燃烧生命的人,做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时,是不会觉得累,也根本不会衡量是否值得。”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于自善,等他转身也望着她,她才柔声说,“如果今天你没有和程琦说那样的话,我们不会有这样的谈话。” 于自善说,“我相信以他的身份地位,不会添油加醋。” 顾西笑起来,“你这三年做的事情,我应该也都了解。不过我知道,大家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就像如果我不遇上程琦,我也会单身。” 于自善的心沉沉下落。 顾西说,“爱情,不过是那样。没有那个人也就算了,既然他出现过,就注定再也不能随心所欲。我希望你和小乐,都很喜欢你们现在的生活,还有你们选择的路。” 于自善有些了然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西说,“那就好。只是出于朋友,我还是要说,如果朋友因为我,做出违法的事情,我会觉得很不安。” 于自善望着她,不躲不闪,从容镇定。 顾西说,“出土文物,不能碰!” 于自善转开视线,没有说话。原来她指“会有今天的谈话”,不是要劝自己放弃她,而是劝自己别动出土文物。 顾西说,“这件事,我不想装作和我无关,选择什么样的路,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请为自己多打算一些。” 于自善沉默不语。 顾西又说,“我也是关心你,像你说的,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这次回来,也是希望有些悲剧,不要再发生。”她的语气苦涩,很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 于自善却皱起眉头。 顾西又说,“其实早几年,咱们接触并不多。这些话,换做以前我不会说,可现在,咱们年龄也都不小了。做事之前,得想的更长远。你家里还有父母亲人,人生中,还有别的重要的东西……” 于自善深吸一口气,她是那么担心他,所以说这么多,以至于,都变得啰嗦了她也不知道。他看着顾西,看着顾西,忍不住道,“我就是不明白了。我只是心里有这个打算,还什么都没答应人家呢,怎么你和你先生,那么肯定我会去干?我明明什么还没有做!” 顾西呐呐地,“啊,还,还没做呀?” 作者有话要说: 程琦:“反正迟早你要干,有什么区别!哼。╭(╯^╰)╮” 第272章 夏听音 街心广场,偶尔有车过去。 顾西脑子也不笨,一听于自善说他还没有做,立刻说,“没有做就好,我是从对方那里得到的消息。这种事情,没有回头路。” 于自善:“……” 倒卖出土文物最高死刑,他又不是不知道。 顾西向车方向走,又说,“时间一晃,十年就没了。我现在就想每次回来,老朋友都好好的。” 于自善跟着她走,站在车的另一边,闻言手搭上车顶,笑着说,“你就特意要和我说这个?” 顾西对着他,含笑认真说,“绝对是!” 俩人上了车,顾西又说,“所以,就算你觉得我多此一举,也别觉得烦。美国国税局,后面会大力查这方面,风险太大。” 于自善说,“好,都听你的。” 车加了速,把顾西送了回去。 ***** 于自善回到家,开了灯,把车钥匙放在门口木盘里。 外套扔在沙发上,手机响,他拿起来,简二万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喂——你过来看看吧,小乐喝多了,在这边又哭又闹。” 于自善松开领带,去解衬衫纽扣,“让他闹呗,你们还都在?” “当然。谁敢放他一个人。” 于自善倒了一杯水,对上镜子,就是一张皱眉烦躁的脸,他说,“没出息。等着。” 拿了车钥匙,于自善又一路开回去。 到的时候,钱小乐正抱着一个酒瓶,趴在桌上哭。 鼻涕眼泪的,好像痛失爱人。 另外几个大男人,很无语地坐在旁边陪着。 于自善给逗笑了,“你哭就哭,好歹注意点形象。” “你懂个……屁。”钱小乐哭着嘟囔,伸手又去拿桌上的半瓶五粮液。 旁边汪睿连忙抢过,隔空递给郑开明,郑开明放在赵宣手边。 钱小乐对着于自善说,“谁像你,你就会躲被窝哭。” 于自善拉了椅子坐下,笑容淡去,“躲在被窝哭至少不给别人找麻烦。人长大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该知道,怎么不给别人找麻烦。” 钱小乐抱着酒瓶呵呵地笑,“多可怜,保真也是这种人,从不给人找麻烦。” 赵宣拿着茶壶给于自善斟茶。 于自善看着那热茶慢慢倾进茶杯,两小时前,这个情景的时候,顾西还在他身侧。 那么近,又那么远。 这一辈子,他和她的距离,也不过是那样般。 最近的一句话,也不过是,“好,都听你的。” 钱小乐歪在桌边,脑袋枕着酒瓶,看他,“你说,你知道为什么说那话吗?” “什么话?”于自善已经忘了。 钱小乐说,“就是成熟的人,都知道,应该学会不给别人找麻烦。” “不知道。”于自善摇头。 “是因为太见外!”钱小乐肯定地说,“她对咱们见外,你想想是不是这道理。我不拿你们当外人,才让你们见我的丑态!” 于自善沉默,旁边简二万递过来香烟,他接了,赵宣划拉打火机给他点上。 于自善吸了一口,抬手,点着面前的玻璃杯,“满上。” 视线是赵宣手边的那瓶五粮液。 ****** 于自善喝多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又回到那一天。 他们被赶出国。 来人说,“没什么七爷,是顾小姐和你们开玩笑的话,她是琦爷的太太。” 桌上一张照片,上面合影的几个人,彰显出显赫的背景。 赵宣简二万,醍醐灌顶,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 程琦,原来有那样的背景。 虽然他爸现在退下来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正是这话。 而保真曾经做的一切,也好像都有了解释,是为了讨好男方家,为了把草根的自己嫁入那样的家庭吧? 他们必须走,也只能走。 在权利面前,只有势力可与之抗衡。 人虽然走了。 却是此生最大的耻辱。 于自善不甘心,他们每个人都不甘心,怎么能甘心。 不单纯比背景权利的时候,他们也是天之骄子。 心里满满地不甘,可又能怎么样? 搭上那些美国人,是巧合,也是他苦苦寻找的。 树大根深的古董商,明面有英美的拍卖行,实际上,却是做着古董走私的生意。 甚至还帮富豪用古董避税。那些贪婪自大的美国人,挣钱却为富不仁,甚至不想给国家交税。当然,在他们的逻辑里,税收也是掠夺。 他努力经营,只为足够强大,再也不会被人欺负。 也许还有更深层的希冀, 他要遇上她,问她一句话,她对他们,到底是纯粹的利用,还是也有一份真。 却没想,最终,四年后,他有了势力,能派人找她的时候,却是她死在平城的消息。 她没有,以他们猜测的,以一个平凡的身份,守的云开见月明。 也没有,用那令他日夜嫉妒的方式,留在她心爱的人身边。 竟然是被放弃,扔在她出生的小地方。 开着一个小水厂。 最后被无良开发商,害死在一堆瓦砾之下。 而她珍视心爱的那个人,竟然是背后出钱,给那个无良开发商的人! 照片中的夕阳发黄,一堆强制拆迁后的破败。 32岁的她,死的凄凉。 而她的男朋友,养了一堆,比她年轻的女孩子,眼看都要毕业了…… 他能做的,就是为她报仇。 天知道,要把那个丧尽天良的家伙抓到,有多不容易。 还好那些美国人也正有此意。 不过他还是做到了,用了两个月,把那人弄到平城,埋了给顾西陪葬。 收到消息的那一夜,他那么高兴。 却没想程琦没有死。 不止没有死,他还爱上了救他的女孩子。 机会只有一次,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下手…… 不过从不曾放弃。 但人生那么奇妙, 后来,他竟然不想下手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程琦有了新欢, 新欢却不知道他在外养情妇的事情,而后,他默默观察,看情妇中的楚翘米瑶出手。 作死的人,走上作死的路, 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都没有等他养精蓄锐完成,他的新欢就死了,那人,也把自己给作死了。 死的好! 死的,好令自己惆怅呀…… 于自善睁开眼 外面阳光大而热烈,已经是白天。 他和钱小乐住在酒店套房,外面沙发上都睡的有人。 他坐起来,揉着额头,梦里情景清晰,他因为帮美国人弄出土文物,最后都无法回国了,顾西死,他都不能回来看一眼。 他茫然地想,不会顾西也是预想到这一天,才追着他说了昨天那些话吧。 他下了床,旁边写字台上,手机上闪着短信提示。 他按开, 顾西来的,她说,“一言为定的事情,你别食言。” 他露出笑。 扔下电话,心里想,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大梦一场,真实的好像多过了一辈子。 心口空落落的。 他拿起手机,回了一段,“你今天做什么?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不多时,短信就回了。 上面写着:“不好意思,今天中午已经有人约我了,我和潘厂长刚在餐厅坐下。晚上也不行,我要回家陪孩子他爸吃饭,你要愿意,明天中午吧,小乐要愿意,也一起来。” 于自善放下电话,心口微热,当了妈妈是不一样,好像更懂得体谅人了。 另一边,顾西也放下手机。 潘厂长的办公室。 潘厂长正在看一张很大的图纸。 顾西说,“你们市场份额萎缩的太厉害,不能总靠关系撑着,这是我新的计划,你考虑一下。”她拿起手机,发短信。 潘厂长说,“你要是忙,中午不用陪我吃饭。刚刚是于自善吧,还骗人,咱们哪里在餐厅。” 顾西说,“这不是正要去吗。” “你是怕说在路上,人家也要来。”潘厂长卷起来图纸,递给顾西,“这个我认真考虑。” 顾西接过,“那要是你不愿意和我吃午饭,我就去别的地方吃了?” “去吧,去吧。”潘厂长说,“知道你忙。” 顾西笑,“我表侄子到了帝景城,我急着见他有点事。”拿起包,她给程琦回了条短信,就往方毕纯博物馆去了。 博物馆外头, 汤念聪看着那气派的大门,感慨说,“有财力才能提高文化生活,你家这个亲戚,到底有多少门路?” 戴邵东说,“你说话注意点,有点礼貌。” “我说的挺有礼貌的,难道也要和外头人一样,叫他一声爷?” “那称呼能换钱,你随意。就像能进这里面的画,都是几十万往上的。” 汤念聪撇了撇嘴,很不屑地,“所以你这次,叫几声,他能给你投资?” 戴邵东给了他一下,“你今天怎么了?” 汤念聪有点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特别烦躁。早知道不要出门了,好像要倒霉一样。” 戴邵东说,“我表舅身边的人多,我先进去,你自己在后面的画廊转转。回头我再带你去见他。” 汤念聪点头,自己去后面的画廊转。 墙上挂着很奇怪的,各种方块的画,他看不懂,就觉得那彩色方块,和积木有什么区别? 靠近,上面还没有价格。 他想到戴邵东说的,都是几十万往上的,不免又有点不屑。 “钱多了没处花。” 旁边过了一个人。 他没有看,也不在乎。 一个女声慢声说,“我以前觉得,现代艺术品也不过是一个作用,圈钱而已。” 汤念聪皱眉,最讨厌轻浮的女人,没事先和男人说话,明显的搭讪,他略不耐,脚步挪了一下。 旁边的人站着不动,继续说,“后来,有人给我说,任何艺术品,要看的时候,先要问一句,艺术家本身想表达什么。” 汤念聪的眉头皱的更紧。 白搭话, 难道现在外围业已经攻陷了各种会所,MBA学习班,蔓延到美术馆这种地方了? 转头看过去,准备刺两句。 却对上一位很正派,端庄的女性。 他有点惊讶。 她的眼神温柔,看着他,那眸光,沉寂出千言万语的楚楚动人。 他脑子里,闪出一句特俗的话,“这人,他以前一定是见过。” 刚刚的鄙视也没了,常年找他搭讪的女人太多,这个绝对不是。 他望着她,换上自己最风流倜傥的笑容,问道,“你是?” 对面人保持笑容,柔声说,“我姓程,是程琦的太太,戴邵东的表舅妈,你可以和邵东一样,叫我表舅妈就可以了。” 汤念聪的表情瞬间破碎了。 一脸懵逼。 顾西转身,背后对上神色无奈的程琦。 她立刻笑起来,朝着程琦走过去,搂上程琦的手臂。 程琦低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顾西最爱逗这帮家伙,平时还逗Mac和James,他觉得这帮家伙好可怜。 还有阿进。 阿进要吃她做的饺子,她就说,“饺子呀,可阿进你是吃意大利面的。还是吃面吧!” 他揽着顾西,亲了下她的额头。 “这些人好可怜。” 顾西说,“你看到没有,汤汤的表情,他都懵了。” 程琦看汤念聪这会都没回神,也忍不住笑了笑。 后面,戴邵东正走进来。 顾西拍拍程琦胸口,“看着!”她低声嘱咐。 戴邵东走过来,“舅妈。” 顾西板着脸点头,说,“邵东,你来的正好,我找你有点事。” 戴邵东很茫然地点头,其实他和她表舅妈不熟呀,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表舅妈见他就很熟悉的样子。 就听他表舅妈说,“我以前有个饮料厂你知道吧?” 戴邵东:“好像……好像听说过。” 顾西说,“我准备把饮料厂弄个分厂,地方我已经选好了。你陪我去看看怎么样?” “好。”戴邵东答,茫然地,为什么要自己看,就问道,“在什么地方?” 顾西说,“在平城,那边有个村子正搞招商,我准备弄下来,搞个大型水厂。” “啊!”戴邵东看着顾西,显出一个比汤念聪更懵的表情。 表舅妈要抢他的地? 程琦抬手,揽着顾西往外去。 低声说,“你等这一天,等了几年了吧?” “那还用说。”顾西说,又转头叫戴邵东,“上楼来,舅妈还要给你说点别的事。” 戴邵东:“……” 看着顾西上楼。 汤念聪走到他戴邵东身边,“那,是你表舅妈呀。” 戴邵东说,“你刚听到了吗?她是不是知道我们要那块地?” 汤念聪赌气说,“她要就给她,咱们可以干别的,我觉得有机食品不错,咱们去做有机食品去,我家的超市,电商,都是资源优势,咱们搞个食品帝国。” “这……也行。”俩人慢慢来到楼上。 顾西和程琦已经在屋里。 方毕纯作陪。 桌上没有饭菜,却摆着一张很大的图纸。 程琦抬手,点了点那图纸,对戴邵东说,“这是你表舅妈准备弄的绿色食品厂,你舅妈准备从小做起,弄成一个大型食品帝国,你来看看。” 戴邵东和汤念聪目瞪口呆! ****** 花园里,花香阵阵。 顾西抱着儿子,放他在小路上练习走路。 脖子上的链坠落下,一只许愿骨晃着。 程琦站在前方几步远。 看着她的链坠,不言不语。 顾西说,“我不叫邵东,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被汤汤骗去养猪?” 程琦招手,让旁边人来接过孩子,给程老爷子送过去。 程老爷子在远处,渴盼地一直等着。 顾西把儿子也递过去。 那边工人没到地方,程夫人和程老爷子就迫不及待把孩子抢走了。 程琦搂上顾西,“你今天特意戴上这条项链,是有话和我说吧?” 顾西说,“前几天,他们回来说,苏小东又遇上以前那个女朋友了。那个害的他倾家荡产过的人。命运的力量那么大,有时候不过是徒劳而已,你觉得吗?” 程琦转头,手指勾着她脖子上的链坠,俯身,出其不意吻了一下,眼神对上顾西,他说,“只要你要的,我们就尽力。我们要相信,人定胜天。” 顾西对着他的眼睛,抬手,摸在程琦的脸侧,轻柔地,眷恋地,“我一辈子,只胜你这一次就心满意足了。” 程琦靠近,把她紧紧揽进了怀里。 白云飘过,留下湛蓝清澈的天。 天地可知,他有多爱她。 一日,胜过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这么多。 老规矩,开新文的时候,会再补一个甜甜哒……这本我这两天回头看,也很不舍得。但故事是写不完的,灵感在,故事就在呢。 新文是不同的类型,浪漫喜剧,月中开,链接在下面。 s7.static.jjwxet/frontcover/002/713/2713307.jpg 第273章 最后的番外 过年, 程家异常忙碌,一年比一年忙碌。 程进端着根新剪枝的梅花,一路顺着小路往里走,穿过虚实隐绿,几处柳暗花明,到了程琦这边。 一进客厅,就见顾西正站在正中桌前,穿着套新衣服,在指挥她的工人包红包。 红包和钱摊在实木圆桌上。 占了他想摆花的地。 “姐,看看这个怎么样?” 这个人很顽强,死活不叫嫂子,说生分,一定要叫顾西“姐”,叫了好些年,就成了自然。 顾西一脸笑,几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那高枝说,“这么漂亮,你从哪儿弄来的?” “你别管,喜欢就行。”程进招手让人接过去。 顾西说,“这个我不懂怎么插好看,叫你哥进来看看。” “你说好的,他都觉得好看。” 顾西转身从糖盒里捏了个巧克力出来,递给他,“那奖励给你一块糖。” “我又不是小孩。” 顾西想说一天没结婚,一天就是小孩子。可觉得自己怎么越来越像家里讨人厌的亲戚,就笑起来。 “你笑什么?” 顾西摇头,转头对工人说,“你们先下去吧,等会再继续。” 程进看到人都走了。 顾西温柔地站在桌边,是这个世界上,给他最多温暖的女性。他说,“姐,我时常都觉得,我好像已经认识你好久了。” 顾西当然明白他的感觉,拿了个红包塞进他的西装上口袋里。拍了拍,柔声说,“本来就认识好多年,不然怎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巧克力。” 程进笑起来,“撕了巧克力塞进嘴里。” “我的——”一个童音带着反抗。 顾西转身,看到程琦领着两个小家伙正进来,后面还有个人。 小宝宝一蹦一跳跑过去抱糖盒。 顾西说,“你们又不能吃。” 她女儿说,“不能吃也是我的,爸爸说是我们的。” 顾西看着程琦。 程琦露出心不在焉的笑,对顾西说,“我去书房说点事情。” 顾西点头。 程琦和人往里走,程进走过去逗孩子,“糖都是你的,你知道里面有多少个?” 小女孩说,“我的东西我当然知道。” “那有几个?” “那你知道我爸爸和妈妈叫什么?”小女孩反问。 程进很纳闷,笑着说,“不是一个叫程琦,一个叫顾西吗?” “错!”小女孩抱着糖盒,“那么简单的,不叫问题。” 顾西摇头,往里面走去。 就听程进果然忍不住好奇心,又问,“慧慧,给小舅说说。” 程慧一指顾西,“西!” 又指程琦刚刚离开的方向,“奇!” 指着她自己,“姑奶奶!” 然后扯过弟弟,“他是乖乖。加起来是稀奇古怪!” 程进都愣了,“你叫你自己姑奶奶?” 程慧小朋友说,“不是我说的,是奶奶说的,她前天抱着我说,‘哎呦姑奶奶,你怎么才回来,可拿你怎么办呦!’”她模仿着程夫人的声音,有模有样。 程进:“……” ****** 顾西笑着,一路上了楼,这词她女儿昨晚上发掘出来,还得新鲜两天。 走到书房外,门正开,里面的人走出来。 “小程夫人。”那人恭敬和她问候,而后与她擦肩而过。 顾西走进去。 程琦坐在桌后,神情冷漠。一看到她,才换了和煦的表情,站起来迎过来。 “是不是有消息了?”顾西问。 程琦拉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习惯性安抚地揉了揉,柔声说,“大过年的,我真不想提不开心的事情。” “我没事。”顾西略期盼地看着他。几个月前,她收到消息,顾惜还是不在了,但那时候她和程琦在国外,这几年忙碌,事情多,这些原本对她重要的人和事,现在竟然不知不觉变成了对自己无关的事情。 刚刚那个人,是她和程琦回来后才派去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程琦说,“她是突发性的心脏问题,说是和徐洋去玩了几天,熬夜打游戏,然后猝死的。” 顾西说,“那顾念呢?” 程琦说,“顾念现在和她亲戚住在一起,外面还……还是以前的事情。徐洋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个家里非常有钱的女孩子。” 顾西对徐洋不关心,自己以前装顾惜和他说分手,那人绊子都没打,转头就走了。这样的人,转头和别人好,她一点不奇怪。 “那顾惜的葬礼他去了吗?” “去了。”程琦说,“但顾念怪他一直花她姐姐的钱,还有些别的事情……据说闹的很不愉快。” 顾西原本是有些犹豫顾念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新和她见面。 但现在发现,过了这么久,她也早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 纵然再见面,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和顾念走近。 她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程琦拉了椅子过来,坐在她对面,依旧拉着她的手,“在想什么?” 书房里摆着两瓶蔷薇花,一瓶正在程琦的身后,此时开的姹紫嫣红。 顾西调整了一下情绪,略微感慨地说,“我在想……我觉得自己以前错了,制造业的利润低,我一直都知道,但那时候我想着,什么行业都得有人做,越是艰难的地方,更应该自己不怕辛苦。” 程琦笑看着她。 顾西说,“可这些东西,当时我也没想的太深入。只是这两年,才想到。” 程琦大声笑起来。 顾西推了推他,又说,“咱们回来几天就得走,其实也帮不上别人太大的忙。你觉得顾念的事情,我们应该怎么办?” 程琦笑了笑说,“别人对于生活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这件事,轮不上你管。” 顾西:“……” 下楼的时候,她的心里茫茫然的。 程琦搂着她下楼,下面程进正趴在地上,和两个孩子玩大富翁。 小房子那么小,他拿在手上,很小心,才能摆上。 而程慧已经有了红色的酒店。 她此时晃着几张卡,又对程进喊,“千万别走到我的酒店前面哦,不然你就完蛋了。” 顾西看着可爱的孩子,又想到顾念。 我们对亲人,总想安排一切,对外人,才讲尊重别人的决定。 以前她对顾念照顾颇多,多是经济上。但现在,她能帮的依旧也只是经济上的支持。无亲无故,管还是不管呢? 她的手机在桌上响起,她走过去接了电话,而后一下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程琦侧头看她,眼神很酸。 不用问也知道,是于自善打的电话。 顾西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而后对程琦说,“过年都忙,于自善知道我回来,说要请我吃饭。这太好了,我刚想,那件事,就拜托给他吧。” 程琦更酸了,老婆竟然给于自善安排活。 鞍前马后,那是自己的工作……不开心。 他儿子趴在地上,撅着嘴,这小朋友最“穷”,只有三栋小房子。 程琦和他此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顾西把他俩的样子看的清楚,走过去坐在了儿子身边。谁让程琦又和她玩心眼,糊弄她。但如今可不是从前了。 程琦当然也知道,极快地跟过去,坐在老婆儿子身后,抱着顾西,小声,怏怏地说,“好了,好了对不起,我找人给她安排。安排个正经事业还是可以的。” 顾西笑着点了点头,搂紧了儿子。 程进手里晃着筛子,然后吹气,扔下去喊,“给我个满堂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篇番外耽误了这么久,一个是忙,一个是一直没灵感。 希望这个大家还能满意。 如果还希望再聚,新文继续。 那边已经开更了。 [img]s7.static.jjwxet/frontcover/002/713/2713307.jpg[/i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