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剧情拯救世界》 第1章 一朝穿书 【“对不起,阿尧,我需要一把金鸣剑。” 金鸣剑,极品法器,宗门悬赏他的奖赏之一。 一瞬间,李尧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相信他的师兄会为了一件法器把他的下落告诉宗门执法者,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宗门要追杀他,为什么自己身上会长出漆黑的鳞片一样。 他愣愣地看着对方带来的宗门执法者,里面有清字辈首席大弟子、最年轻的金丹护法清晖真人,也是判他为魔族奸'细的人。】 【……又逃了三日,终于还是要到这个时候了么? 匹练般的剑光迅疾而来,李尧瞳孔急剧一缩,踉跄着跌倒在地,身上的黑色斗篷被剑气绞成齑粉,露出布满黑色鳞片的魔化身体。 似乎害怕被看到这样丑陋的身体,少年弯腰缩成一团,狼狈得滑稽。 清晖单手执剑,眸光冰冷无情,如视尘埃,“受死吧,叛逆者。”】 【……李尧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脸仰起,看着冥渊之上永远灰蒙的天空,被腐蚀了眼球的眼窝里忽然流下两行猩红的血泪,绝望哀戚,撕心裂肺。 人'妖混血? 不人不妖、不被天道承认的生命。 原来他根本就是扰乱天地秩序的怪物,原来如果不是父母耗尽修为,他连出生都不被允许。 哈哈哈,一个连天地都厌弃的生命,怎么期待世人的包容? 一个一出生就害死父母的不详,如何要求他人的接纳? 那他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为什么……不去死呢? 可是……可是他不想死啊,他不甘心啊! 为什么一定要他死,为什么要判他为原罪,为什么? 为什么啊啊啊啊—— 凭什么? 凭什么由这麻木无情的天道判定他的一切? 我说—— 该死的是这自私丑陋的众生! 该消亡的是这冷酷不仁的天地!】 →《三界至尊》精选段落。 脑海中窜过几个见证一代白莲花主角黑化的经典片段,玄荥只来得及在心底暗暗卧槽了一声,就‘嚯’地站起身。 身体残留的记忆告诉他,头号小弟清晖已经出门去捉!拿!魔!族!奸!细!了,呵呵—— 不知道主角有没有被清晖一剑戳下悬崖,坠入冥渊? 现在去阻拦还来不来得及? 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饶是淡定如玄荥这一刻心都‘咚咚咚’跳个不停。 他走了几步,来到桌边,拿起通讯符的五指很稳,如果忽略那微颤的手腕的话。 通讯符主人:他的师侄孙、上玄宗最年轻的金丹护法,(重点→)亲手把这个世界的主角打落山崖、一脸‘冷酷无情’的宗门执法者——清晖真人。 这一瞬间,玄荥的心是颤抖的,他深吸了口气,一咬牙,‘刺啦——’一声,以一股‘有今生没来世’的气势撕开手中的通讯符。 在符中白色光点从裂口中幽幽亮起的时候,玄荥淡定的声音响起,“你在哪里?”求未归! ——“恭喜师叔祖出关!” 然后一片寂静。 玄荥:“……”不要忽略他的问题啊,恭喜不恭喜的他一点也不想听,真的,他就想知道现在剧情进行到哪了,告诉我你!回!来!了!没!有! 所幸就在玄荥一口气要噎死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又响起了。 ——“侄孙无用,连日追捕竟还没找到那魔族。” 那声音有些微颓丧,然而这一瞬间,玄荥却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籁,他徐徐吐出那口气,恰在此时—— “获得传讯,那魔族形迹已然暴露,侄孙即刻便去捉拿,必不负师叔祖厚望!”然后声音便真的彻底地断了。 玄荥:“!” 他默默低头看了一眼碎符,才发现原来这是通讯符中的留声符,而不是对声符。 他又默默看一眼最后留下的印记,刚好是两天前。 玄荥:=0= 苍天负我! 冷静了几息时间,他怀着最后一点祈盼地撕开对声符。 然后,没接通。 换一张, 再撕, 还是没接通。 玄荥:…… 一个时辰后。 连绵的浮空山上,于仙雾飘飘中,飞出一道白色身影,其速度之快,恍如白光。 稍微留下留声符交待一下,其大意不外是‘隐隐感觉境界松动,却始终尚差一分,此番闭关,始觉瓶颈所在,须外出历练一番’云云, 玄荥就包袱款款地出了上玄宗……才怪,根本没时间准备那么多好吗,事实上他只提着把佩剑,就几乎什么也没多拿了。 唯一多带的就是各种灵药——以期一见到主角就以春风拂面之势治好那被虐千百遍的肉身,再用他一腔热血温暖对方屡遭背叛的麻木内心,誓要把小白花主角留在人间。 黑化什么的,见鬼去吧,我们不约。 不是玄荥反应太激烈,委实是坠崖前后主角异变程度太大,那就是路西菲尔和路西法之间的差距,前者是光明化身的七美德之首,后者则是七宗罪之首的魔王撒旦。 看看主角坠崖前的口头禅——我一定要好好洗衣/做饭/修炼/完成任务,这样阿爹/阿娘/长老会不会多夸夸我? 再看看主角坠崖后是怎么说话的——呵,这样愚蠢/自私/冷酷的人类/众生/世界啊,毁灭吧。 想想就卧槽了。 刚刚从那短短的留声符中,得知清晖两天前获得主角形迹,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主角已经被上玄宗追杀了整整三个月零两天了, 并且在一天后将坠入万丈深渊, 如果不去阻止,就会完成人生中的一度黑化, 不久后将杀出深渊,一路霸气侧漏,用温文尔雅的面庞掩下内里的黑心黑肝黑肺黑肾,骗尽天下人,利用完就扔,然后把上玄宗活活从四大仙宗之一打压到了三流宗门,把上玄宗宗主硬生生逼成为千夫所指的罪孽邪修,然后烧的撕心裂肺、神魂分离、灰飞烟灭。 重点:上玄宗宗主道号玄荥。 玄荥:正是在下,并非同名。 所以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这是与死神赛跑的时刻,玄荥怎么可能有空多准备什么,尤其是清晖的通讯符接不通——不出意外,对方可能正在截杀主角的关键时期,所以没空接,岂!可!修! 所幸他出来多备了个后手——滥用职权把清晖魂灯里的精血偷了半滴出来。 指尖捻着半滴殷红的液体,散发出幽幽的红光,玄荥暗道一声罪过,就催动那半滴血朝他主人的方向前去,脚下顺着血光极速催动飞剑,穿云破空。 日影西斜,月上柳梢, 月沉山坳,月落日升。 已经是第二天了,就是今天的傍晚,主角将在云霞漫天的崖边被打落万丈深渊。 玄荥从来没有那么拼尽全力过,神识之内,终于隐约听到了些人声。 他边收起那半滴精血边咬牙加速飞剑,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一团黑色不明物体正从崖边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滚落,至于周围人那或奚落或麻木或冷酷的神色,他根本没时间理会。 我去,这一瞬间,玄荥只有一个想法:苍天玩我! →这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给了你期待,又将这期待打得支离破碎。 脑海中像是有绚烂的烟花爆开,思维被占据竟已难以思考,等他反应回来的时候已经超越极限地来到崖边——纵身一跃了。 两旁风声呼啸, 那仰面倒下、衣衫破碎、浑身狼狈的人,布满漆黑鳞片的丑陋脸庞上,惟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还能算个人样。 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不愧是主角,只是如今这双好看的眼睛空洞得没有焦距,映不出一丝倒影,可惜了。 玄荥如是想着,伸手要去够对方的胳膊。 然后震惊地发现—— 体内的灵力不!能!用!了! 崖中有禁锢灵气的东西! ! 这么特殊的地方,原著怎么没写? 玄荥静默了片刻,只觉得这两天之内的跌跌宕宕真是要把他一生的精力耗干。 先是死的窝囊,再是一朝穿书,然后紧随而来主角的坠崖事件,紧赶慢赶终于觉得自己要改变剧情了,结果……呵呵,没有灵力地这样掉落,不死也难罢,主角有魔君传承护体,他可没有,这么一想,简直悲从中来。 不由苦中作乐地想着,不知道这死法和原著中被主角烧成飞灰哪个更惨些。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 一:不去够主角,自己先拿飞剑戳进崖壁,一点点爬上去,鉴于坠落高度与飞剑强度,生还率百分之二十,然后在十年后经受主角狂风暴雨般的报复。 二:努力和主角沟通,两人双手对接,主角一瞬间魔君传承爆发,护下他们两个,又或者他再次拿飞剑戳崖壁把两人一起顺上去,鉴于主角如今的麻木心理与这个世界的不靠谱程度,生还率百分之十。 思维流转的速度总是快到不可思议,从一念起到一念消,不过转瞬之间,玄荥内心已经做好了抉择,全当拼一把罢,左右都是捡来的一条命。 “把手给我。”玄荥不拿剑的左手努力向下伸去。 那双好看的桃花眸里,眼珠微微转了转,麻木无神。 “把手给我!”玄荥又喊了一次。 像是终于被唤醒,对方的瞳孔这才渐渐有了焦距,漆黑的底色慢慢映出那只白皙有力的手,映出那只手的主人,墨发飞扬、清俊无瑕。 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想了什么,只见他布满鳞片的丑陋脸庞诡异地动起来,带出金属摩擦声,尖锐刺耳,好像是对这个世界最尖利的质问。 第2章 弄丢主角 玄荥长眉一皱,难道这个时候的主角就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吗,不是应该在冥渊日复一日的腐蚀下才彻底舍弃光明的吗? 鳞片摩擦的刺耳声响起,眼睁睁看着主角张开双臂,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大,像是古老神话中的晨曦坠落。玄荥眼神一暗,终于决定孤注一掷,他倏然长剑一伸,堪堪插'入对方衣领,一提一拉,好险拉近两人的距离,暗暗庆幸自己练过几年剑,左手顺势就抓起主角的手掌。 李尧诡异扭动的脸一滞,立刻就要缩手。 好不容易抓到,实在是侥天之幸,玄荥岂会让对方轻易溜走,他紧紧捏牢了手中冰冷的掌,任由对方挣扎,任由那黑色鳞片划开手心,殷红的鲜血蜿蜒而下点滴坠落。 玄荥恍若未觉,因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 只见他单手拔剑,狠狠插'向崖壁。 乍然一声响,随之而来巨大的冲力使剑一路下滑,划开峭壁岩石,伴随着白光发出尖利难忍的摩擦刮花声,叫人恨不得捂上耳朵。 好一会儿,这磨'人的‘音攻’接近尾声,两人终于停止了坠落。 玄荥吐出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刚刚的跌宕下位移了。 到底还记得性命要紧,他扭头看了一眼主角……腰间的佩剑,“把剑给我。”顿了顿想起如今对方脆弱的小心灵,又生生把冷冽的声音调温柔了一个度,“借剑一用。”用眼睛示意如今的境况。 李尧怔怔然地抬了抬头,盯着直插'入壁的宝剑看了看,又缓缓低下头,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出半截魔化的脸。 “你想要我的命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粗粝,眼底漆黑一片,像黎明前最深沉的夜。 玄荥愣了一下,生死攸关,突然开始扯淡是怎么回事?琢磨了一下,才反应回来主角这恐怕是以为自己要像其他人一样打算拿他的命向上玄宗换取什么,不由挑了挑眉,“你知道我是谁吗?” 追杀令就是原身下的,难不成他还需要向清晖请功? 当然这就想想,短时间内他还不打算说出这种话来刺激主角。 不知怎么给他如今的举动套一个合理的解释,玄荥自然地转移话题,“闲话休叙,你若不想今日殒命于此的话,就与我勠力同心。” 李尧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了玄荥好一会儿,玄荥坦荡荡地回视。 过了一会儿,他眼珠动了动,重新把目光放在手中的长剑上,学着玄荥的样子反手把剑插'入峭壁。 见主角肯配合,玄荥也就转而专心致志攻克‘攀岩’大业。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除了山风呼啸,便是剑声铿锵。 玄荥是知道现在对主角说什么也没有用,反而很容易被打上‘别有用心、虚伪狡诈’的标签,还不如先捞个‘同生共死、救命之恩’来垫着,而且……若是两人爬不上去,他一个身死,铺垫这一切岂不白费?为今紧要,是爬上悬崖。 至于李尧在想什么,谁知道呢? 半个时辰后。 暮色四合,再次把剑深埋入岩壁,玄荥的手有些发抖,他低头看着主角,目露犹豫。 李尧抬头,眼底漆黑,不透出一丝光来,两人直直地对视了片刻,下一瞬,那双桃花眼里忽然错愕得一滞。 玄荥握着主角右手的五指蓦地往前一翻,搂住对方柔韧劲瘦的腰。 “你……” 话未竟,眼前平平摊开一只手掌,虎口崩裂,血肉模糊,第一剑插入崖'壁的时候,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坚持了那么久已是难得,玄荥颇为无奈道:“没力气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带着我那份一起使了罢。”说着把自己的佩剑往对方手里一塞,也不知是怎么把这等无赖之事生生做出股出尘飘逸来。 李尧眼神一滞,定定地看了那白色宝剑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 玄荥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现在的主角已经觉醒‘没人性’的天赋技能,是故两手都抱紧了对方腰身,避免被甩下。其实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别人手上,尤其那个人还是如今恐怕正在善恶交织中摇摆的主角,奈何实在脱力。 所幸现在的主角大概是还残留着一点小白花属性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根本甩不开他,是故带着他一点一点向上攀援。 臂弯里的腰身,鳞片包着骨头,瘦得一把抓,大抵颇闲,玄荥悠悠地想着等出了悬崖后得给主角好好补补,然后再如何如何地唤醒对方心中的小太阳。 大抵是连老天也看不过眼他这般清闲,忽然规律的铿锵声中插'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金属断裂的声音! 怀中人身体一僵,玄荥也是一僵,两人罕见的同调了。 默默抬头,只见李尧左手中的剑离柄一尺处裂开了一道长长的蛛纹,贯透上下。 “!” 一时间,两人谁都不敢再动了,极力不给这眼见着‘风烛残年’的剑任何一点压力。 果然→上天为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总会关上一扇门。 玄荥简直觉得心都要碎了,下次一定要给上玄宗每个弟子都配一把绝世好剑,劣质产品要不得!抠门要不得!然后…… 他戳了戳主角的腰。 李尧本就微僵的脊背一瞬间紧绷地像张待'射的满弓,好一会儿才小幅度地转了转头,好看的桃花眼里总算不再一片死气沉沉,虽然……其中的情绪也很诡异就是了。 玄荥对此恍若未觉,一脸认真焦急,“快把另一把剑也插入岩'壁,好歹吊着我们。” 李尧立刻反应回来,横起另一把长剑。 这时又传来细碎的断裂声,抬头,只见那蛛纹越发扩大了,剑柄一端摇摇欲坠。 “快!”玄荥一声喝,“左边不要施力,正手握剑,直接□□'去。” 这是给左边那快要断了的剑最少压力的姿势,李尧不愧是主角,反应极快,动作敏捷。 玄荥双眼一错不错,生死时刻,眼里一切像一帧一动的动画般被放慢,眼见着剑尖已经碰到了崖壁。 却在千钧一发间,锵——一声响。 另一把剑彻底断了。 玄荥心一提,剑尖摩擦着崖壁,发出‘刺啦’声,死亡阴影下逼出的极限,让他在反应回来后已经抢过主角手中的剑,狠狠插'入崖壁。 只是他反应回来后,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他搂着主角腰的手在颤抖,握着剑的手也在颤抖,现在又只有一把剑,根本不可能把两个人带上去,甚至如今这样的支撑都吃力。 玄荥在心里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做了件毫无意义的蠢事,这种生还率百分之零点一的事情还不如期待主角光环来得靠谱些呢。 他低头,发现主角也正抬头看着他,又是双眼漠然。 玄荥决定赌一把,不赌也没办法,搂着主角的手已经因为脱力和伤口抖的越发厉害,他垂眸,“抱歉,我没力气,抓不住你了。” 主角眼神没什么变化,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愤怒、伤心亦或是嘲讽,有的只是一片麻木。 这让刻意把断句放在这里的玄荥有些不高兴,只是他面上不露分毫,反而吐出口气,漾开个清浅的笑容,然后……松开了手,李尧顿时感到一阵失重感传来。 玄荥松开了握着剑的手,低声道,“所以,咱们只能一起死了。” 风声呼啸,吹的这句话支离破碎,却让李尧的眼神终于不再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玄荥心里诡异地升起股得意来,然后在半空中蓦地一旋身,把自己垫在主角身下,用双手和胸膛护好了对方的脑袋。 身上之人呼吸一滞。 虽然这变化极快,却让玄荥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盯着对方柔软的发梢,暗道,哥们儿,求留一点人性,看我如此无私的份上,到时捞我一把。 玄荥知道主角在这里会激发魔君传承护体,却不敢高估主角如今的人性,只能尽可能地感动对方饱受挫折的内心、刷起好感度来,让对方到时护他一护。即便不能,也要让对方疑惑他这么‘舍己为人’的目的、进而留下他的小命来试探。 无论如何,至少不能任由对方一副漠然样。 只是他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了……莫非是否他的蝴蝶效应,竟然始终没看到那所谓的魔君传承爆发=0= 当脊背触及实物的一刹那,玄荥知道完了,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天!要!亡!我! 三天后。 阳光明媚,天蓝如洗,山下流水与天一色,流水一边仰躺着一个衣发脏污的男人,一双长腿还浸在水中,上半截身体缠着海藻般的黑发,与那传说中的水鬼倒是颇为相像。 忽然,那男人食指微动。 玄荥猛地睁开眼,耀目的强光让人一下子眼底花白,他下意识地要伸手遮掩,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嘶——” 尖锐的剧痛让他的意识渐渐归笼,始知今夕何夕。 他暗自庆幸兼疑惑了一下自己没死,立刻扭动脖子搜寻起另一个人影来。 极目所见,尽是苍苍古木、潺潺流水,别说人了,连个小动物也没有。 玄荥心底一沉,难不成辛辛苦苦这么久(并没有),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一瞬间,玄荥简直觉得自己怄也要怄死了。 所幸,到底还有个好消息,那就是这崖底灵气异常充沛,充沛得玄荥都怀疑整条悬崖的灵气都被吸到这来了,才会导致崖内无灵气。 知道再如何懊恼也无济于事,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根本不允许他再有其他动作,玄荥干脆沉下心运转灵气,治疗体内的伤势。 没想到带来那么多灵丹妙药没用到刀刃上,倒进了自己嘴里,玄荥自嘲一笑,开始炼化药性。 作为四大仙宗之一上玄宗的宗主,玄荥的药自然是极好的,这种摔出来的伤势对修者来说更是易事,到傍晚,玄荥已能运动自如了。 他站起身打算去找‘遗失的主角’。 【坠入深渊,不知道漂了多久,醒来之时,黏腻的液体,蚀骨的剧痛,灰蒙的天空,冥渊。】 所以说,这里应该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们就是被水流冲散了……吧。 只要顺着这片水域找,总是能找到的……吧。 玄荥如是自我安慰着,展开金丹巅峰的神识,瞬间覆盖了广袤的土地。 第3章 三界至尊 天幕之下,一片漆黑,没有亮光,也没有声响,惟有一个人行走在暗夜之中。 他忽然停了下来,单手捂了捂脑袋。 头中锐痛阵阵,玄荥知道这已是极限了,不可再勉强下去,否则必对神识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可是他不甘心。 真不甘心! 不找到主角,叫他怎么甘心? 距离他清醒过来又过去了五天,这五天里,他边走边神识搜索,一寸寸地寻找,哪怕深水之下也不曾放过,以致耗识过度,脑中剧痛。 可是这样竟也没能找到主角半□□影。 不是应该只是被水冲开了吗?怎会如此? 他不由想起一个潜意识里便被他排斥的可能性——原著记载,主角最后漂入冥渊。 现在这种情况,莫非主角还是去了冥渊? 即便有他加入,也没有半分改变吗? 那又让他去哪里找冥渊? 【冥渊,无形无相,地处成谜。】 【冥渊之水可蚀万物,肉身不存,神魂亦消。】 【大陆三大禁地,放逐之地在魔域七杀城,殒天谷在妖界管邙大峡,冥渊之处,却史料不及,无人知晓。】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结合原著和原身的记忆,玄荥也只在脑海中找到这么些零散的话。 这算什么,大陆上没有哥的身影,却到处流传着哥的传说吗? 玄荥很清楚主角是随着这水漂走的,只不过如今状况,十有*是漂入了冥渊,而冥渊连神魂都能腐蚀,他的神识自然也无法捕捉到,无怪乎遍寻不到。 他费尽心机,就是为了不让主角流落冥渊,结果……到头来终究做不得改变吗? 忽然如抽干了力气般地仰躺在地,连日来的奔波、担忧简直让他心力交瘁。 如果主角已经漂到了冥渊,那再做什么也是徒劳了。 冥渊这种地方,便是心智极坚毅、心性极纯然之辈去了也会被逼疯,何况是本来就处于茫然期的主角? 【咝咝咝~ 钻心的剧痛。 李尧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让他讨厌的漆黑鳞片不见了,自己的皮肤也……不见了。 黏腻的液体肆无忌惮地流淌在他每一块肉上,流过之处,却只剩下白骨森森。因为肌肉已经被这冥水腐蚀化作液体流走了。 疼痛凌迟着他的意识,李尧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不是吗?比如背叛,比如疼痛。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还是疼的浑身一颤,他想嘶吼,他想尖叫,可是他的双唇、口腔、喉咙都已经只剩一滩烂肉了。 那是他的心脏,一搏一搏,砰砰砰—— 他看到冥水一点点流过来,从心尖开始蔓延覆盖上来。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 没有人听到他心底的悲鸣,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颗鲜活跳动的心点点滴滴化作液体,那被腐蚀了眼球的眼窝里忽然流出两行猩红的血泪。 疼,真的好疼。 在他以为自己要这么疼死过去的时候,忽然一阵黑气涌动,像从他灵魂深处射'出一般,让他始终意识清晰。 然后是更加蚀骨的疼痛,还有腐骨的麻痒,好像千万只蚂蚁在爬、在咬,每一个脏器、每一块肉都在破开重长,撕裂着他的身体。】 【冥水在腐蚀着李尧的身体,魔君传承在修复着他的身体,两厢割据,这样不死不活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他已经不会觉得痛了,只是觉得恶心。 多么恶心丑陋啊,他如今的身体。 用冥水和黑气凝成的身体,不人不鬼。 每一滴冥水,都是之前被腐蚀的人的肉身化成,都饱含着对这个世界最幽深的绝望,对肉身腐化最尖锐的痛苦。】 玄荥仰面直直地看着夜空,无法想像现在的主角正在遭受着什么。 想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那单薄稚嫩的少年身体,他忽然觉得有心里些难受。 小说的描述,总是寥寥数语,现实的经历,却是日日夜夜。 对方究竟是在怎样的绝望痛苦下,宁愿速死,又是在怎样的求死不得下得知自己的身世,最后舍弃信仰,舍弃姓名。 【既然这个世界厌弃我,那我也抛弃这个世界。 既然所有人都要我死,那我就要所有人的命。 从今以后,抛弃姓名过往,以剑为名,戮尽天下,冠圣之姓,舍弃天道。 圣者,天也。 剑名,君霄。】 圣君霄,标志着主角黑化的一塌糊涂的名字。 想到这个名字,就想到自己的悲惨未来。 玄荥顿时没空悲天悯人了,不由暗暗一哂,矫情了不是,自己小命还揣裤腰带上,以后身心受到的创伤可丝毫不亚于如今的主角,竟还有空去怜悯旁人,尤其是这个旁人将是自己悲剧的来源。 【嗬——我就是想要这些人互相杀戮,我就是想让那高高在上的仙宗宗主尝尝众叛亲离的味道,看到你们痛苦,我就开心了。】 想想以后要杀出冥渊、异变的跟基因突变一样的主角,更兼作为主角口中‘高高在上的仙宗宗主’,玄荥只觉得后槽牙生疼。 说实话,他其实不太清楚冥渊中主角到底遭遇了什么,只知道被一次次地腐蚀了肉身,又受之前死于冥渊之人弥留的怨气侵袭,最后还得知悲惨身世,终于彻底崩溃信仰。 至于主角究竟是怎么真正激发魔君传承,怎么度过冥渊十年,又是怎么杀出这片腐蚀之地的,都是个谜。 盖因他当时看的盗文文包里,这里出现了十几章的防盗章,结果在他要搜索这十几章内容的时候,就‘一命西去成绝响,正版千载空悠悠了’。 人生中看得唯一一本盗文,就是这样的结果,这告诉我们要支持正版,看盗文遭雷劈,看盗文会穿越。 →玄荥当然不会有这种想法,只是委实可惜现在少了一份参考资料来分析主角性格、看是否有漏洞可钻,能让主角不抓着上玄宗穷追猛打。 毕竟不到万不得已,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个得天道眷顾、携三族气运的幸运之子硬拼,想也知道得到理想结局的可能性无限趋向于零。 可惜仔细梳理一番主角经历,总结一下对方性格,却完全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这个时候,玄荥不得不承认,《三界至尊》被称为种马文中的杀马特绝对是有理由的。 主线剧情,一个词,中二! 主角性格,一个短语,中二得一塌糊涂! 故事结局,一句话总结,何等的中二啊! 总而言之,主角杀出冥渊后,就贯彻着‘众人皆浊尽该死,举世皆醉不如灭’的中心思想,毁灭欲旺盛到令人发指。 打压上玄宗说起来尚是轻的,他还算计原玄荥一步步入邪、成为邪修,令对方为千夫所指后,更引得‘玄荥’成为邪尊、带着所有邪修和大陆正道势力展开拉锯战,死伤无数,为的就是令所有人自相残杀。 这种病丧,玄荥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沟通。 晓之以理?主角的理就是‘这些丑陋的众生啊,去死吧,这个肮脏的世界啊,毁灭吧。’ 动之以情?君不见原著中一个个为主角赴汤蹈火的小弟and舍生忘死、无私奉献的妹子们都没能在主角心房留下一丝涟漪吗? 诚如主角所说,他的心早就在冥水中腐蚀的一干二净了。 难道让他和主角探讨毁灭世界的一百零八种姿势吗? 不要以为毁灭世界只是个挂在嘴边的口号而已。 真正的主角中二起来敢于扯着整片大陆同归于尽。 《三界至尊》的结局,就是真的灭世,给所有期待主角一路霸气侧漏、最后坐地飞升的正常读者们扇了一个大大的巴掌,啪啪啪。 我猜的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局。‘满屏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不外如是了。 没有人想到,一本叫着《三界至尊》这种经典升级流种马爽文标配题目的小说先走的苦情戏,再走的黑化流,最后更是奔向了‘团灭’路上一去不回头。 主角他居然在率领三界众人打倒恶势力邪修(注→邪修头头:玄荥),大陆一片欢腾,读者群情激昂的时候……自爆了。 自爆了。 爆了。 了。 主角拉着个绝世强者自爆,巨大的能量连着阵法炸了整片大陆,天地破碎、法则崩溃、生灵不存。 包括所有小弟and后宫and主角自己都……死成了渣。 【这些丑陋的、令人作呕的众生啊,这个冷酷的、自私自利的天道啊,这个阴暗的、藏污纳垢的世界啊…… 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家人一直很支持我写小说,希望有一天能得贝贝尔文学奖,光宗耀祖。所以这篇小说我不想单纯地yy,而是通过人物的刻画,展现世界光明与黑暗的交织,人性的挣扎与复杂,世人的愚昧与世界的荒诞,像我最爱的作者鲁速先生那样,唤醒麻木的诸位看客。】 玄荥:呵呵。 简直扯淡,还能更中二一点吗?是不是要毁灭旧世界,创造新世界啊?这简直是在传播邪'教思想嘛! 长夜漫漫,玄荥难得起了愁思长吁短叹着,为前路感到深深的忧虑,好像即便躲过被主角报复,也躲不过作者的恶意。 而另一边,让他忧虑的源头——冥渊之中,一切都朝着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原著方向前进着。 哦,不,或许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寸草不生,惟有不见边际的死水——冥渊,冥渊中央横着一副骷髅,骷髅之上附着着的少许肉丝即将被腐蚀殆尽,甚至连骨头都慢慢化开成骨水流走。 骷髅瑟缩般地蜷了蜷右手指骨,忽然‘嘎嘎嘎’地笑了起来,骨头的‘格拉’声在这阴森的地方叫人毛骨悚然。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又被背弃了。 还好……他从没有相信过那个人。 第4章 神棍玄荥 穿越前,玄荥—— 姓名:玄荥 道号:沁良 国籍:华国 别称:玄天师 性别:男 爱好:剑 年龄:25 修为:筑基初期 明面职业:物理系研究生 副业:神棍 隐藏职业:玄门少主 座右铭:专业神棍一百年,捉鬼算命看风水,只要9999998 死因:用灵力勾搭隔壁wifi,遭反噬而亡。 如你所见,能这么快适应这个修'真'世'界,且面对如此扯淡剧情还能层层抽丝剥茧,这心理素质和综合能力都表明玄荥穿越前不是个普通人,事实上,他曾有个相当高大上的身份——现代社会隐世修真家族中天资卓绝、被寄予厚望的嫡系子弟、一族少主。 遍经精英教育的玄荥,自然不会轻易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回忆了下剧情,收拾一番心情,很快便从郁结中走了出来,有了新的对策。 转了转手中圆盘,想到自己死因的玄荥不由眼神漂移了一下,犯禁条被罚小黑屋面壁然后无聊看偷渡进来的小说…最后为了搜索文包里漏了的十几章强行用灵力勾搭隔壁wifi而死什么的,真是太不光彩了。 之前几天,情况危急,精神高度紧张,都没空抒发一下一朝穿越,从此父母家族遥遥两界的悲伤。 如今陡然静下来,玄荥只能哀悼玄家八百八十八代单传恐怕要断在自己这里了。 父母修道多年,即便心中悲痛,想必也会看开。 静默良久,终究木已成舟,非人力可改。 玄荥唏嘘一叹,收起乍然倾泻的‘乡愁’,垂眸凝视手中玄盘。 玄门,以沟通天地提升修为,修的是天之大道;玄盘,玄门弟子的本命法器,随持有者修为的加深而升级,用以演算探求大道。 相传古之先祖可一盘通天地,盘倾则山河崩,盘起则日月覆,甚至改命逆时。 咳……当然那些先祖已然作古,那些牛叉事迹也不过化作家族典籍的寥寥数语罢了。 到了玄荥的年代,玄盘也只剩下算命驱鬼看风水这种神棍用途了。 非子孙不肖,而是末法时代、灵气逸散、法则崩溃,身无以得灵气淬炼,心无以得法则奥义,是故这修道能做到的也只是比常人多些寿命和耳目手足灵敏些罢了,玄荥被誉为不世出的奇才,最终也只能因为灵气匮乏止步筑基,遑论他人,连辟谷尚且不能。 这样的修为在高科技面前,还真不算什么。为了养家糊口,‘专业沟通天地’的玄门人士,就成了职业神棍,专赚那富人圈的钱。 而这已经是极好的情况了,君不见隔壁‘专业暴力输出’的剑门子弟最后统统加入国家特殊部队来谋生? 玄荥生着一张男神的脸,仙气十足,又因为筑基的缘故修出神识,忽悠起人来毫不含糊,在那群富人圈里被敬称为‘玄天师’,可谓是业务最好的神棍。 现在‘玄天师’要重操旧业开始给人算命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主角,要算的也不是其他,正是主角的地理位置。 如果是原来的世界,玄荥早就这么做了,只是如今,他还真担心这一沟通天地就被天道发现他这个外来者给驱逐出境。 如今走投无路,也只能如此了。更兼,他若还想继续自己之前的修炼,也必然需要沟通这个世界,这也算先一步尝试了。 玄荥沉下心来,极小心地释放出一缕细细的神识游走在天地间,试探这个世界的意志。 没反应。 玄荥又加了一缕神识,没反应。 玄荥一点一点渐渐扩散出神识细丝,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世界的反应。 直到神识细丝已经在一瞬间连着玄盘上的刻录推演出主角的方位后,玄荥心底一喜。 识海中,出现一道极细的线,飘飘渺渺,主角的位线。 抓住这细线,顺着延展,细线渐渐变粗,近了,近了。 忽然,玄荥心神一震。 蓦地,那线条陡然分叉,化作杂乱无章的线团,一片蒙昧、混沌不清,再不复之前的清晰路线。 良久,玄荥缓缓睁开双眼,眸底目光复杂难辨。 他的修为比如今的主角高出太多,按理说要得出主角的方位理当不难。 如今这忽然之间扑朔迷离、无法掐算的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乃‘神医不自医、卜者不自卜’,卜者与被卜者羁绊太深、命运纠缠而无法卜出。二么就是有修为更高的专业人士在庇护着主角、掩盖了对方形迹。 显然,就算以后主角要如何如何地报复他,他也不会自恋地以为自己和主角这羁绊会深到这种不可演算的地步,而纵观全书,也不见有人通演算之道,顶多模糊地预感罢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主角气运值太高,被气云模糊了一切。虽然听起来扯淡,却也不无可能。 这么一猜测,真是太糟心了。 所幸,到底还有个好消息。那就是这个世界没有排斥他,不知道是不屑他这个小虾米呢,还是没有察觉到。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实在可喜可贺。让玄荥觉得自己到底没有霉运到底。 其实……说实话,说倒霉,他还真没有多倒霉,怎么说死后重生都是他赚大了,更何况还是重生在这样一个灵气充沛、道法充盈的世界,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虽说剧情扯淡了一些,命运悲惨了一些,但修真者岂非从一入道门开始就走在改命的路上?这也算是对他的另类考验了。 不过是……改命时要改的东西多了些罢了。 难道说熟知剧情,他还会走上和原主一样一念入邪的道路吗? 难道说已知主角要报复,他不会趁主角长成前斩草除根吗? 再退一万步,即便有朝一日要面临和主角硬撕的情况,他难道一定会比主角差吗? 要资质,这具身体单冰灵根,得天独厚。 要悟性,他被誉为天纵奇才,自负天资。 要底蕴,他有玄门几十万年的积淀和上玄宗合宗之力。 就算要阴招,他也有现代积累。 所差的,就是气运值,但他熟知剧情,何尝不是另一种气运? 若如此种种,最终还是逃不过死于主角之手,那也是棋差一着、死得其所。 一瞬间,玄荥只觉眼前有一只手掌拨开云雾,心思清明。 之前是被拯救主角失败的阴影和所谓剧情给桎梏了。 玄荥颇富豪情地把之前一夜之间粗制滥造的玄盘塞进怀里,翻身站起。 忽然,他面色一变。 体内气旋涌动,金丹隐隐有涨破之象,周遭灵气疯狂涌来。 这竟是要突破了。 原主本就是金丹巅峰闭关冲击元婴,只是心境不够,而玄荥穿越而来突破心境迷障,之前耗尽神识炼体,又兼此地灵气充沛,突破实乃水到渠成。 只是…… 该死! 玄荥暗骂一句,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在他刚穿越过来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突破。 他本就只有筑基修为,陡然穿成金丹巅峰,根本难以掌控,原是打算历练几年彻底巩固原主的修为,万万没想到,现在竟是心境突破了? 苍天玩我! 再多的牢骚也在金丹裂开第一道细缝的时候化作抱元守一、敛气凝神。 一点点压缩疯狂涌来的灵气与金丹融合,好几次因为控制不好致使灵气涨破经脉,如果不是‘享受’过一次灵气反噬爆体而亡的酸爽滋味,玄荥觉得自己一定会在婴成之前就先被痛晕过去。 为了不再次死的窝囊,玄荥咬着牙始终保持灵台清明。 忽然,有破碎的呢喃涌入识海。 “不要……” “我……” 玄荥下意识地睁开双眼,极目所见,一片灰蒙。 没有太阳的天空,没有青草的土地,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漆黑死水,泛着令人作呕的气泡,发出‘咝咝’声。 玄荥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场景依旧。 冥渊。 即便不曾来过,却还是让人一睁眼便知此乃何地。 弥漫的压抑与绝望叫人心惊,这是死于冥渊者弥留之际最深刻的痛苦所化。 玄荥顺着破碎的呢喃,看到死水中央横躺着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挣扎着活着,如此痛苦,如此不甘。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去死呢? 玄荥遥遥看着,直到那团血肉化尽,露出森森白骨。 他缓缓拔出长剑,与其这么痛苦,那还是让我来终结你的性命,终结这无止境的折磨吧。 “你死了,就不会痛了。” “你死了,我也就安全了。” “你死了,这个世界也不会毁灭了。” 玄荥剑尖朝着那白惨惨的骷髅,磅礴灵气倾泻而出,碾压而来。 忽然,那骷髅咯啦啦地转动起来,笨拙却执著地扭动着骨头向这边看来。 没有好看的桃花眼,映不出一丝他的倒影,可是玄荥却仿佛透过那凹陷的眼窝看到自己冷漠的面容。 明明是没有神情的骨头,可是玄荥却看到那头骨上的惊喜,点亮了整个冥渊。 【作者有话说:李尧之所以会成为圣君霄,可以说是被这个冷酷自私的世界逼迫的,但凡有一个人愿意对李尧伸出一只手,而不是刀剑相向,这世上就不会有圣君霄。 可惜,畸形社会下唯利是图的人性啊,麻木,冷漠!如果人人愿意伸出一个手掌,这世上就不会有大月月事件,不会有那么多老人不慎跌倒、一倒不起,不会有人在大街上高声呼救却依旧惨死! 这个社会需要一只干净的手掌啊!】 玄荥忽然强行收回递出一半的剑,反作用致使他连连后退。 第5章 幸运魔物 咽下喉中腥甜,玄荥恍惚明白这个幻境的目的了。 这是个幻境,他很清楚,从一睁开眼就明白这是进阶元婴的心魔幻境。 他因看破剧情桎梏而进阶,上天考验自然会要他杀一次主角。 只是他以为那会是几十年后和主角势均力敌的硬撕,没想到真正面对的却是这样狼狈不堪的主角。 脑海中飘过作者的愤青呐喊,玄荥发现自己竟是下不了手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一剑却是亲手掐灭一个人所有的信仰与光明,比杀害更残忍一百倍。 他曾向主角伸出一只手,不论彼时主角是否相信,这都会在对方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他若先向主角出剑,那就是抹去对方心底最后一丝人性与善念。 书中主角心境的悲凉言语已是浓墨重彩得叫人心酸,待直面曾心怀小太阳而后迷茫痛苦的主角,玄荥承认,他无法不动容。 这样惊喜的情绪,这样明亮的头骨,让他忍不住想像,如果这不是幻境,而是真正的冥渊,那个单薄漠然的少年是否也会如此? 原来这个幻境的目的是斩断他与主角这一次坠崖之纠葛,斩断那一次伸手的联系。 摩挲了下手中的剑柄,看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骷髅,玄荥低声道:“现在为了走出幻境,突破元婴,我是一定要杀你的。以后为了我之性命,为了上玄宗万年传承,我也是一定要杀你的,大概这就是你我必然之结局罢,怪只怪,悬崖之中我没能拉住你。” 眼睁睁看着骷髅的颜色一点点暗下来化作惨白,最后发出‘嘎嘎嘎’的怪叫声,似嘲讽似麻木,玄荥再次伸出长剑。 再次睁开双眼,天蓝风清,玄荥吁了口气,元婴大成! 而他与主角的角逐也成定局了,再没有一丝侥幸,这是他在心魔劫下做出的抉择,是他突破的奠基,一旦更改,将会道心不稳。 早该知道的,经历冥渊后的主角即便对他悬崖的伸手有特殊的感想,也无法改变一颗黑化异变的心;而他,一旦当主角威胁到他的时候,更不可能心怀感化主角的想法放任对方成长,如此……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与主角,注定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就不死不休罢,对有着清澈桃花眼的李尧他会不忍心,对眼底一片冷漠嗜血的圣君霄却不会。 没什么好可惜的。 站起身,玄荥收敛起初初突破而外露的气息,掐指一算,原来已是六年了。 因为他对原身身体和对金丹修为的不熟悉,使这次进阶耗时长了些,所幸还在可控范围内。 若是再晚四年,等到主角杀出冥渊以后,那就真是要怄死了。 甫一站起,玄荥发现袖中灵符闪闪烁烁。 略一展开,是上玄宗不同人的留言。 话最多的就是清晖和明旭了。 想到清晖,玄荥还是忍不住磨了磨牙,没事追捕什么主角,就算追捕,干净利落点彻底弄死不好吗,打落山崖算怎么回事? 到底还是捏着鼻子撕开留声符,“师叔祖,您……您是刚刚那个人?” “师叔祖有什么吩咐交待侄孙便好,何须亲自前来?” “师叔祖,崖内无灵气,您如何了?” “还好宗门内师叔祖魂灯尚健,否则侄孙的三千青丝大概也要被师尊训脱了,不愧是师叔祖,我就知道师叔祖不会轻易有恙。” “师叔祖,侄孙被师尊罚出来找您了,您理一理侄孙啊……” 听完一堆废话,玄荥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不该感慨一下所谓‘淡漠无情’的执法堂‘清晖真人’在原著和现实中的‘反差萌’。 至于给点回应,呵。 然后他又撕开明旭的留声符。 明旭是上玄宗过去和现在的代掌宗,也是清晖的师尊,他的师侄兼前监护人。 玄荥离开上玄宗最大的目的固然是拯救主角,却也同样有躲避明旭的原因,说起来又是一笔糟心账。 上玄宗‘泰’字辈下为‘玄’,‘玄’字辈下‘明’,‘明’字辈下‘清’,‘清’字辈下‘和’。 ‘泰’字辈的已经都陨落了,玄荥的辈分是极高的,但修为和年龄却是无法压众。 在玄荥初初穿越的时候,50岁,金丹巅峰修为,自是天赋卓绝之辈,只是在这修真界讲天赋,却更讲实力。 若非玄荥当真天资少有,又是老宗主内定继承人,更兼有明旭支持,是万万不可能继任宗主的。 玄荥是老宗主渡情关所得之子,但内定玄荥为少宗却非为私情,而是因为他天赋奇高、有望进军合体修为,老宗主希望玄荥能把上玄宗推向另一个巅峰,才做出这个选择。 可惜,还没等到这一天,他就先陨落了。 死因:被魔域圣魔血系魔王挑战,对战不敌而死。 圣魔王不只杀了老宗主,还‘一个不小心’没控制好,碾死了几个元婴长老。 一时间上玄宗失了至强者掌舵人,又失了几个中流砥柱,风雨飘摇,沦为四大仙宗之末,玄荥就是在这种时刻临危受命的。 说实话,这片大陆,人、妖、魔三族并立,虽时有摩擦,却万万不到彼此仇视的地步,按理说主角即便是个魔族也不过被处死或驱逐,岂会如上玄宗一般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委实是上玄宗和魔族结仇结的大发了,怪就怪剧情这个小婊砸。 而玄荥即便继任宗主,也因修为不足、兼一心修炼,把宗门之事全交托于明旭。 至于原身为何如此信任明旭,盖因二人委实亲厚。 话说玄荥乃老宗主渡情关所得之子,在玄荥母亲难产而死后,老宗主一瞬间释然了,便去闭关突破,把小儿砸扔给了自己的大弟子,也就是玄荥的大师兄(也在不久前不幸被圣魔王碾死了)。 而大师兄代掌宗门,宗务繁忙,就把小师弟扔给了自己的大弟子明旭。 所以可以说玄荥就是明旭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又亲自教导灵气运转等等,虽说明旭是玄荥的师侄,事实上却如师如父。 原著中,明旭更是在原身为千夫所指后一如既往,最后为救主角手下的原身惨死。 玄荥自问他和原身不是一个人,骗骗别人还行,骗明旭却是没戏,干脆外出历练几年,这样即便有所变化也算有原因了。 听耳边明旭拳拳关心之语,真是淡淡的羞愧,最后留一句“已突破元婴,一切安好,欲再行历练几年,勿念”,玄荥便草草掐了符纸。 左右上玄宗没什么大事,那他就继续在外逗留几年罢,难得穿越,总是要看看大陆风光,顺便捡捡(…主角的)机缘。 四年后,再去沪阳城守株待主角。 因为看小说时漏了十几章,十几章后主角已然杀出冥渊成为沪阳城主的座上宾,玄荥也只得如此了。 极度延展高出金丹百倍的元婴神识,瞬间覆盖了整座山脉,玄荥忽然发现此地竟是落日岭。 落日岭,位于大陆中央,三族共会之地,‘人’字形走势,北接漠河,漠河以北是为魔域,东邻淮山,淮山以东是为妖界,南面广袤土地则是人族栖居地。 原来主角坠的崖这么不同凡响,玄荥挑了挑眉,如此绕着山脉一周,岂非走遍三界,倒是不错,可以帮助他快速了解这片大陆,而且似乎主角的不少机缘也都是在这一带的。 心动不如行动。 很快他就往外围走去。 然而想像是美丽的,现实却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三个月后。 已经和一棵苍苍古木大眼瞪小眼将近两个月的玄荥终于承认:机缘不是你想捡想捡就能捡。 花了一个月的推演寻找,终于找到这犄角旮旯里常人绝不会注意到的…那棵传说中剑修合体大能陨落后一身精气所化的古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原著中主角的‘夜卧树下,骤梦绝世剑招’,也没有‘睁眼醒来,树冠簌簌,恍见仙人’,更没有‘日习剑术于前,古木消失,化作法宝灵剑’。 玄荥:这不合理。 他只是在坠崖时丢了佩剑,想再弄把剑,为什么这么难? 难道说他天资太差,这树看不上? 还是说,这就是主角和反派气运值的差别? 玄荥淡淡的忧伤,捡起根树枝开始练剑,期待感化这棵‘无眼无珠’的树。 他竖起长剑,一横一挥,裹挟着灵力,带起劲风。 忽然听到一阵小兽般的叫唤。 玄荥一愣,因为这棵古木威压残留的缘故,这里是不见飞鸟、不遇百兽的,如今这乍一听其他生命体的声音,他还有些小不适应。 待近看,才发现竟是个小魔物,四肢仰躺,柔软的肚皮血肉翻起,是被他刚刚剑气所伤。 受害‘人’就在面前凄惨地呻'吟叫唤,玄荥却半点不怜惜内疚地拎起对方的小短腿,吊着对方脑袋仔细瞧了瞧,好奇这小魔物有何特别,竟能抵挡古木威压影响,想他初到树边,也是有淡淡的不适。 这一看,玄荥顿时挪不动眼珠子了。 众所周知,化形前的魔族和根本不能化形的魔物,长相都是极为丑陋的,漆黑的甲皮,铜铃般的大眼睛,豁口獠牙,狰狞异常。 然而这个小魔物却是油亮亮的软甲,水润润的眼睛,小小的虎牙,头顶两个小包子一样的软角,可爱的不像样,让人顿时质疑起所谓的‘常识’来。 当然,玄荥不是什么死颜控,更不会看到萌物就走不动道,他只是一瞬间被这魔物的‘面相’给惊呆了。 作为玄门‘沟通天地’专业的学霸,他对这种面相真是太熟悉了,那种隐隐暗合天地万物孕育演化之道的命理。 这小小的魔脸,此时在玄荥眼中已经不是一张普通的脸了,简直就是课本里‘大气运者’的标配脸嘛。 左脸‘我是幸运s’,右脸‘得天道眷顾’,横批‘快来咬我啊’! 第6章 古木传承 面前的小魔物仿佛一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水果蛋糕,正热情地邀请他人(重点对象→玄荥)的‘品尝’。 在这短短几天里,已经深刻体会到自己气运不佳的玄荥真想‘嗷呜’一口咬上这张小萌脸,把对方的气运值偷来。 不过……也就这么想想,真叫他去‘吃’一个得天地眷顾的魔物,他还真怕会发生什么‘嘎嘣一口咬蹦了牙然后血流如注、失血过多、英年早逝’这种扯淡的意外。 不要以为他脑补过度,对比他和小魔物的气运值,这绝对是有可能发生的。 气运,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简而言之就是凡人口中的运气,好比同样去买彩票,气运值高的人买一张就中了五百万,气运值低的人买了一箱都是‘谢谢惠顾’,怎一个心酸了得。 气运值的具体作用机制还有待研究,meta分析相关文献资料,数据显示:气运相当于天道对某一个生命体或一族生灵的眷顾与庇护度。大部分人气运值相当,波动仅在极小区间内。而少部分人却气运相差悬殊,大气运者通常肩负某一种特殊使命,或举动迎合天道意志、天降功德;而天道制衡,霉气运者则是平衡大气运者后的后果,也有可能是行为违背天道意志者。 ——课题负责人:玄荥 换句话说,就是大气运者是给天道办事的小弟,俗称‘主角’,霉气运者就是给小弟练手的‘磨刀石’,俗称‘反派’。 虽然不知道《三界至尊》的天道为何如此清奇,要庇护一个一心灭世的人,但是这并不妨碍玄荥那极低的气运值。 他就不明白,上辈子和穿越后,明明是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面相显示会差那么多。 前世:*术数,携世之气运。 今生:游离五行,有堕天之相。 没错,玄荥早就对着水镜把自己现在的脸仔仔细细照了一遍,结果简直闪瞎他的眼睛。 因而这一刻,乍一看小魔物的脸,可谓久旱逢甘霖,他瞬间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把对方小心翼翼地托手上,以春风拂面之势把手附在对方腹部,缓缓释放着灵力修复温养伤口。 小魔物原本还嘶叫挣扎着,后来就躺玄荥掌心里舒服地直哼哼了。 玄荥抽了抽嘴角,不明白这一副小蠢样,还是个魔物,是凭什么有这么好气运的,真是没天理了。 不是玄荥种族歧视,而是魔物吧,就好比凡人之于修士,小动物之于妖族,是没有修炼天赋又寿命短暂的一种存在,说它身携大气运就好像有人跟你说‘喂喂喂,你养的这头小香猪有一天会脚踏七彩祥云成为救世主(猪)’一样扯淡。 想来想去,也只能把问题归结到‘这个世界的天道太奇葩上’了……并没有。 →你如果不能理解,不是因为它错了,而是因为你太过浅薄。——by玄门祖师爷爷 抱着这样想法并且富于探索精神的玄·学霸·荥揣着小魔物就往古木边上走,准备好好研究一番并光速定下个主从契约,把小魔物彻底绑自己这艘贼船上。 主死,从死,天道应该不会让小魔物这么轻易死了吧。到时想必自己的气运值一定能翻一翻,以后和主角硬撕也有了一点底气。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玄荥的险恶用心,来到树脚下,那小魔物忽然‘嗷嗷嗷’挣扎起来,活像个要被强x的黄花大闺女。 玄荥收拢五指,挡住小魔物逃跑,冷不丁就被一口咬上了食指。 “嘶——”玄荥下意识地抖了抖手,反应回来后立刻加力包住小魔物,却还是被对方先一步趁机逃了出去。 只见那小魔物因为惯性在半空中划开一道抛物线,一头撞倒在古木粗大结实的树干上。 砰—— 一声重响,玄荥心猛地一颤,可千万别把他的幸运s就这么摔死了啊喂,大气运者不会这么容易死的罢。 几乎瞬移来到古木下,刚好接住顺着树干滑下、撞的七荤八素的小魔物,玄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乍然一阵耀眼白光。 白色光芒从古木中央射出,星星点点融合成一副凛冽锋锐的画卷。 画面上是一个俊美的白衣青年,手执长剑,从画卷的一头一路所向披靡挥剑斩杀到另一头。 末了,他倏然回眸一笑,锐气褪去,清雅无双,“吾名沈萧朗,自悟九天十剑诀,可修至合体,唯待有缘人,望以此为筹……” 来了,玄荥暗道一声。一如原著里描述的一样,画中人如同游戏里的npc一样开始委托任务了。 话说这位沈萧朗前辈乃合体期大能,怎会轻易陨落此地,原来是他在闭关期间突破在即的时候,发现爱妻骤死,一瞬间走火入魔,为了不滥杀无辜,强忍着反噬远遁于此。不想沦为行尸走肉般的邪修又兼永失所爱,他最终散尽修为于此。最后执念便是没能与爱妻死同椁,是故留下这剑诀做报酬希望有人能带来爱妻尸体合葬。 看书便觉不胜唏嘘,直面更叫人无法不动容。 可惜啊。 玄荥郑重点了点头,“前辈放心,以心魔起誓,必不负所托。” 话毕,画中人欣慰一笑,漾着终得偿所愿的笑容化作星星光点,消散在这天地间。 那剑招连着对方爱妻尸体所在地的地图如一道白光映入玄荥脑海,原本高耸入云的古木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冰霜之剑立于玄荥眼前,森寒之气扑面而来。 昊钧剑,一把不输于主角佩剑君霄剑的法宝,原著中被主角送给了一个水灵根的后宫,事实上,最适合昊钧的当然是冰灵根。 昊钧之主,舍他,其谁? 玄荥纵身一跃,凌空抓住宝剑,昊钧振动,一股森寒的气息顺着剑柄侵袭了他的全身,转瞬玄荥就被那倾泻的寒气给冻成了冰雕。 玄荥:“……” 明明主角什么都没干,昊钧就臣服了,为什么到他这里就不一样了,他的修为比主角彼时的金丹初期高多了好么! 再多的不平也无法诉诸,他必须战胜昊钧的排斥之力。 磅礴的灵气倾泻而出,强大的意志排山倒海般压向昊钧:臣服或是折戟。 玄荥的修为也许还不到能驾驭昊钧的程度,但他最强的从来不是修为,而是霸道的意志:不服,好,那就玉石俱焚,我身死,你断剑。 收到玄荥意念的昊钧瞬间卡壳了一下。 就是这转瞬的停顿,玄荥立刻反守为攻,不顾全身冻结的经脉,加大神识的入侵,一瞬间直捣黄龙,击溃昊钧所有的意志,永远烙上自己的印记。 至此,昊钧嗡嗡低鸣,敛去霜寒,奉上一代名剑所有的骄傲与忠诚。 “呜呜呜……” 静夜中忽然响起一道呜咽似的声音,原来是小魔物因为被玄荥抱在手里,一起被昊钧冻上了。 玄荥恍然回神,流转灵气,散去霜寒。 单手执剑,他吐出一口气,若再慢一分,恐怕他的经脉就会受到损伤了。 晃了晃手中的小魔物,玄荥不由一笑,“真是个幸运s啊,多谢了。” 想到这,如多米诺反应般的,他迅速想到一系列前情。 刚刚画中人有所提及,他的残念因为在漫长的岁月里灵力不足,陷入沉睡,是小魔物刚刚撞到了树干中的树心,才唤醒了树中残念,就好像原著里主角也是精疲力尽下倒在树上,现在推测估计也是脑袋正好砸树心上了。 是故玄荥在树脚下即便日日夜夜躺了两个月,打不开树心,自然也没什么卵用。 一瞬间,玄荥看小魔物的眼神就微妙起来了,这种眼神俗称‘羡慕嫉妒恨’。 这‘我面壁两个月,你开启一瞬间’的酸爽感哟~ 真是太区别对待了。 这运气差,让人不服不行。 可惜,再嫉妒也没用,他能和天道去硬撕吗,压下心里的‘酸溜溜’,玄荥点了点小魔物的鼻尖,释放灵力给对方温暖冻伤的小身体。 不一会儿,蔫蔫的小魔物就在玄荥掌心中翻了个身,抖了抖毛,低头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眼前白皙的食指,那个让它暖洋洋的源头。 乍然一阵湿麻,玄荥一个激灵,头皮发麻,好险记得这是自己的幸运s才没把对方给甩出去。 他迅速放下掌中小魔物,想说什么又发现以魔物的灵智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抿了抿唇,最后在外布置几个防护法阵,开始炼化昊钧剑。 把小魔物放在脚边后,他就盘腿闭目打坐。 没了温暖源,小魔物有些暴躁地刨着土地,却发现眼前的人无动于衷地闭着眼睛。 它呲牙叫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跑去,忽然又停了下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如果玄荥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震惊于小魔物的人性化和敏锐,因为再往前一步,就是他布置的防护阵了。 似乎察觉到威胁,小魔物又回头跑过来,泄愤似的撕咬玄荥的袖口。 可惜作为上玄宗宗主,玄荥的用度自然是极好的,身上穿的又怎会是凡品? 愣是咬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破了一个缝,小魔物浑身都炸开了毛,最后……精疲力尽地爬上了玄荥的掌心,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卷了卷小尾巴开始睡觉。 时间悄然而过,转瞬三个月过去,中途小魔物醒了几次,看了看玄荥,皱了皱鼻子又翻身继续睡了。 这夜,八月十五,极阴之月。 小魔物在月光照到的一瞬间迅速醒来,翻身站起,跳在了地上。 它优雅地迈着小短腿绕着玄荥走了几圈,表情淡漠凉薄,又霸道凌厉,好像王者在巡视自己的所有物。 直到它黑色奶猫样的身体在月光的照射下一点点拉伸,化作一道纤修颀长的身影。 身影最上头,那如玉的面庞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盘腿而坐、清俊无瑕的男人。 他微微弯下腰,伸出一根食指轻柔地点了点男人温热的鼻尖,眸底却是一片森寒,如同千年不化的坚冰,凉薄得叫人心惊。 你为什么还不醒呢? 怎么可以还不醒呢? 既然始终不醒,既然不能为我提供热源,你又还有什么价值呢? 那就……去死吧。 第7章 迷之女尸 静谧的夜,皎洁的月,月下树影婆娑。 暗夜下,两道影子被皎洁的光拉得绵绵长长、纠纠缠缠。 其中一道影子的主人如冻玉般骨骼清奇的手指缓缓下移,滑过下首男人的双唇、下颌,停在了对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一瞬间,他圆润的指甲骤然变得漆黑、尖利,与指下的皮肤产生强烈的色彩对比。 月光映照出男人白的透明的皮肤下青色的脉管,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刺穿。 哗—— 那将会绽开怎样绚烂的血花啊,想想就叫人心潮澎湃。 他舔了舔下唇,眸中暗火闪烁。 尖锐的指甲一点点递进,马上就要割破那浅浅的咽喉。 扑通—— 脚下一个打滑,小魔物一咕咙做了个前滚翻,栽进玄荥怀里。 它警惕地抬头,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妖异的满月。 不知对方有没有发现,小魔物漆黑的双眼紧紧盯着上面那张清俊的脸。 答案是没有的,若玄荥发现了,恐怕为小魔物这一个乌龙笑也要笑死了。 只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想不醒也不行。 玄荥睁开双眼,正看到小魔物顶着一张小萌脸,双眼湿漉漉、一脸依恋、软软地看着他,虽然不是什么怪蜀黍,这一瞬间,他还是柔和了目光。 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小身体,刚刚炼化昊钧时,险些要借着昊钧的冰霜之气突破了。以他刚刚突破元婴不过三个月的情况,若连连突破,必然道基不稳,所幸被小魔物这一打搅先一步醒来了。 可真是他的幸运s啊! 玄荥心情颇好地起身抱着小魔物揉了揉,掐指一算,已是三个月了。他顿时表情一滞,是他失算了,忘了有小魔物在侧,还好他的幸运s没饿死。 魔域生物生命力顽强,抗打抗摔抗饿本领得天独厚,诚然不假。 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大陆人,这么想着的玄荥并不知道,一般魔物最多一月不进食就会断绝生机。 此时的玄荥只觉得小魔物突然闹这么大动静是饿了,不由温和道:“想吃什么?” 知道魔物不会回答,他自个儿摸了摸下巴,“魔物是吃什么的呢?” 因为对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反而“目露审视”,最后还在他身上“反复摸揉检查”,小魔物眼神一暗,低头敛去锋芒,全身紧绷,然后…… 小魔物:“………………” →我把你当敌人,你却把我当逗比! 我担心被你发现,你却问我吃什么! 此中心酸,如何可一言蔽之? 小魔物在玄荥掌心里吭哧吭哧转了个身,撅了撅背,屁股朝对方。 这微小的姿势变化并没有叫玄荥在意,他正在梳理脑海中所有的资料,以期获悉魔物的食谱。 然后发现,没有记录。 谁叫魔物是修真界食物链底层的生命体呢,连凡人尚且不如,有些小可怜呢。 自从小魔物这一撞撞出古木传承后,玄荥就把小魔物纳入自己保护范围里了,想不出来,他就发挥了一个合格的饲养主应有的水准。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树上长的,都被他一锅端了,来野炊。 灵气,就是这点妙用,虽然他现在是冰灵根,但前世可是实打实的火灵根,现在借一点周围的火灵气来烤肉做菜还是没问题的。 鉴于他对火灵气运用的纯属度,简直把一盘烤肉都烤的天上有地下无的香气四溢。 玄荥:就是这么吊炸天。 陷入阴影里的小魔物吸了吸微红的鼻子,挪了挪脚尖。 忽然面前一块巨大的阴影,阴影上还冒着油光,散发着恬不知耻的香气。 等把烤肉凑过去后,玄荥才发现小魔物太小了,他伸过来的这块肉是不是有点大、得再切切啊。 这么想着,他一缩手,却察觉手里的烤肉重了些,低头,小魔物已经成了烤肉上的挂件。 玄荥:“……” 他不由哑然失笑,然后眼睁睁、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极其不合其身材比例地风卷云残般地席卷了所有的烤肉、烤鱼、烤小鸟,最后抱着和自己一样大的灵果啃得嘎嘣脆。 这食量和速度简直令人发指! 玄荥:=0= 魔域生物暴饮暴食,原著诚不欺我!要不要这么和三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啊? “呃……”小魔物扔了果核,打了个饱嗝,脸渐渐皱起来了。 玄荥抽了抽嘴角,真不知道巴掌大的身材是怎么屯下这么多东西的?难怪如此抗饿! 他一边略为微妙地想着,一边把小魔物放掌心里,揉起了对方软乎乎的肚皮。 #论合格饲养主的专业素养# 眼见着掌心里的小魔物惬意地眯了眯眼,一副懒洋洋要睡着的样子,玄荥停下了手,重新来到原来的古木边上。 一片空旷,寸草不生,漆黑的泥土之上是一副散发着淡淡威压的……骷髅。 【“放心吧,我会把你妻子的骸骨带过来的,至于你……湮灭吧。” 圣君霄满脸漠然,一挥袖,业火燃起,吞噬了骷髅。 明明灭灭的火光跳动,映的他俊美的面庞恍如传说中爬出深渊、吞食人心的恶魔,残忍而无情。】 拿了人家的传承,然后把人家挫骨扬灰,玄荥当然不会像主角一样这么病丧。他非常有素质有道德有修养地把人埋葬好,还立了块墓碑,只差把对方爱妻的骸骨拿来合葬了。 现在,玄荥就要启程去找传说中的迷之尸体了。很好。 这里针对寻找尸体讲一句很好是有原因的,事实上玄荥来找这棵古木从一开始目标就瞄准了那具尸体。 他当然不是什么恋尸癖,也不打算和沈前辈的可人儿来一段冰恋,他要的是那位沈夫人的一个遗物:羲和珠。 天地间,灵器分法器、法宝、灵宝,每级又分下、中、上、极四品,寻常人用的通常都是法器,高富帅最多也就用用极品法器,法宝这种东西整片大陆已知的不超过两位数,想主角的佩剑就是一件法宝,便不难想像其难得了。至于灵宝,如果说法宝是存在于世人的惊叹中,那灵宝便仅限于史料传说了。 羲和珠正是这么一个宝贝,传说级别的灵宝,神话故事里天柱塌陷、用来补天的东西,和现代神话里女娲的五彩石一样,最大的功效就是调和万物。 比如吧,修士虽然不怕断手断脚,但是断金丹断元婴断神魂什么的,绝对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神魂破了一个窟窿,不死也伤,养一养估计就要几百年,但是有羲和珠调和,夸张点说,就是“珠到魂合”。 万万没有想到这种逆天的东西会在一个普通女修……尸体的脖子上挂着,主角一开始也只把它当个普通的珠子随手一扔,结果—— 可以说主角“一直走在作死的路上却始终顽强坚持到了最后的灭世”,羲和珠是他最大的依仗。 玄荥要它,一方面是减少主角金手指,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迫切需要它。 话说原身冰灵根修士、冷心冷情,修的是无情道,现在的玄荥明显不是啊。 按理说一个人的道都是他随着修炼感悟而来的,会随着个人经历不断演变,因而每个人的道都是独一无二的,同样是无情道,不同人则有入情舍情者,骤变断情者,厌倦世情者,天生无情者等等。 “道”不是不变的,却也不是突变的,如果骤然易道,轻则修为不进,重则身死魂消。 大概是因为穿越的原因,他与原身本不是同一个人,算不得易道,暂时还没有暴露出什么问题。但是不要忘了,他现在一身的修为都是建立在原身修炼无情道的基础上,保不准什么时候隐患就突然爆发了。 玄荥不敢拿自己的命打赌,但是要他散尽修为重头再来,其他且都不提,就只主角这把索命夺魂剑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他又岂敢如此? 所以若有一颗羲和珠来调和就两全其美了。 这个时候熟知剧情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不可尽信原著,却得学会利用原著,否则借他一对想像的翅膀,也不会想到这世上竟真有一颗羲和珠。 该说主角不愧是宝物发掘机吗?天道这心忒也偏。 七天后。 沪阳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来人往,宝阁林立、修者汇聚,无不彰显着这座城池的繁荣与昌盛。 沪阳城城主,金丹中期修为,乃方圆万里内修为最高的强者,来投奔的人自然多。而半月后,更是沪阳城城主两百岁大寿,别管真心假意,至少看起来整座城池都是喜气洋洋的。 这样特殊的日子,来寻求庇护亦或是攀扯交情,哪怕就是为了见见世面的人也都不远万里赶过来祝寿。 在一众涌进城的人中,有那么一个人,白衣银剑、步履翩然,肩上趴了一个黑团子,施施然踏步入内,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倒不是因为对方修为多高,筑基修为,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那颜值,虽说修者无俗颜,可是这种清俊世无双的面容、超然物外的气质在这修真界也是少见,更不要说……对方肩膀上还挂着个魔物这么清奇了。 事实上,现在的修士已经很少养宠物了。普通的小动物养了又没用,难道用来粗吗,还嫌没灵气呢!也就天真的女修会养养了。 而其他的什么仙鹤、灵狐、雷狼之流,他们倒是想养啊,可问题是得有底气扛得住妖族的震怒。 不想成为三族开战的导'火'索载入史册就别冒险了。 至于魔域生物,类比妖界:养魔物,可以;魔族,嗬——想都别想! 那养魔物还不如养小动物呢,至少不会丑瞎人眼。 如今,这么乍一见到个养魔物的修士,顿时不就目光微妙了嘛。 显然,这一路走来被众人各色目光洗礼着的白衣修士,正是玄荥。 作为专业神棍,玄荥表示这些目光的穿透力还差得远呢,他毫无压力地继续研究着肩膀上被日头晒的懒洋洋的小魔物。 七天里,他尝试各种方法给这个魔物和自己定下契约,结果却都失败了,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结界隔开了他的契约之力。 为什么呢? 没理由啊,就算是气运也体现不到这种程度上,还是说这个小魔物内有乾坤? 第8章 炸毛魔物 陷入沉思的玄荥没有发现,肩上的小魔物漆黑的眼里闪过人性化的轻蔑与敌意。 它伸出粉色的舌头,无害地舔了舔玄荥暴露在它眼前美丽而脆弱的白皙脖颈。 ——要让你怎么死呢! 瞬间,玄荥表情一僵,又来了。 他蜷了蜷五指,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抓下肩膀上的罪魁祸首,并指如注,指尖凝出清澈的灵水,冲洗了下脖子上糊的一小滩口水。 细细的水流顺着颈项滑落,阳光下带出一道晶莹的光泽,像是别样的诱惑,小魔物瞳孔一暗,伸了伸舌头,突然发现自己悬空了(……) 它不满地踢踏两只小短腿,“呜~” 玄荥低头,看着小魔物的表情很严肃。 “呜~”小魔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又可怜(?) 玄荥紧紧盯着掌中的小魔物,良久,忽然深吸了口气,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该死,怎么会这么可爱? 养小魔物养久了,他一定会变成那些小女生口中的怪蜀黍的。 瞥一眼身侧上书“望源楼”的酒楼,他转身踏步入内,挑了角落里一个清静又好视野的位置,决定冷静一下被小魔物湿漉漉的眼神一箭射中的小心脏。 楼中客人颇多,似乎正在绘声绘色地讲着什么,并没有顾及到这时进来的玄荥。 “本来我们这样的资质去了上玄宗肯定只能落的外门弟子、甚至杂役弟子的结果,可是你们别忘了……十年前,上玄宗与魔域的比试,说是四大仙宗,实际上没有化神老祖坐镇的上玄宗已经名不副实了。” 听到正中间那桌的人发出抑扬顿挫的讲话,玄荥抿了口水,略为一算,再过一个月还真是三年一次的上玄弟子大选。不由默默觉得自己太过不负责任。 不过没让他“自责”太久,就有眼尖的小二麻利儿地跑过来,“客官要点些什么?” 看了一眼小二手中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的菜单,玄荥目光顿了顿,然后轻描淡写道:“菜单上所有的东西都来一份。”土豪,就是这么叼。 “啊……啊?”刚应下的小二反应过来,瞬间瞪圆了眼。猛地,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低下头,一叠声应道:“好嘞,客官!” 对此种种,玄荥没多少反应,他摸了摸小魔物滑溜的鳞甲,反正有这个小饭桶在,他一点也不担心浪费粮食,何况这桌菜本来就是给对方准备的,至于他自己,早就辟谷,已经不需要吃食了,顶多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短短几天,已经深刻认识到小魔物吃货本质的玄荥表示,对于幸运s的一切合理要求,他都乐意满足。 小魔物眯着眼睛,被顺鳞摸得有些舒服,虽然这里又吵又臭,还是可以勉强忍受一下的。等会儿,把这些人都弄死就好了。 完全不知道掌下小东西旺盛毁灭欲的玄荥淡定地边摸边继续旁听。 “不过,即便没有化神老祖,上玄宗泱泱大宗也不是其他门派可以比拟的。” 流央大陆,人族宗门,有化神老祖坐镇,可称之为“宗”,有元婴上人坐镇,可称之为“派”,最末流便是惟有金丹真人坐镇的“门”,如果最强者仅筑基修为,那就笑笑不说话,什么道统传承都别提了。 而四大仙宗之所以被称为四大仙宗,概因开山立宗以来,化神老祖不曾间断,强者如云,宝贝如毛,人人心向往之。 “既然这样,去参加上玄弟子大选的人不还是很多,像三十年前的九虚宗一样,即便太上长老走火入魔失踪,失了至强者,跌落四大仙宗之首的神坛,也没见收徒要求放宽。”忽然有一人冷不丁泼了盆冷水。 玄荥挑了挑眉,倒还是有个看得清的人,四大仙宗自然有四大仙宗的傲气,即便一时不景气,也不会永远不景气,如果因此放宽收徒要求,招入良莠不齐之辈,岂非白白削弱宗门有生力量,自毁长城?宁缺毋滥正是这个道理。 他把目光放在那个骤然出声的男人身上,剑眉星目的脸上明晃晃不耐烦的表情,二十出头,筑基初期修为,即便在大宗门,也算是天资卓绝了。 忽然手上传来淡淡的刺痛,玄荥收回目光,垂眸,然后抽了抽嘴角。 只见手掌上的小魔物在拿自己手指磨牙,还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 玄荥不着痕迹地把食指放在小魔物油光发亮的鳞甲上擦了擦,温柔道:“怎么,饿了?” “呜呜呜……”居然在服侍我的时候关注别人! “放心,菜很快就上来了。”虽然知道小魔物听不懂,但对着张小萌脸,玄荥还是忍不住逗弄道。 “嗷呜……”吃吃吃,就知道吃,该死! 这换了个叫声的呜咽细细软软,好像初生小兽的咿咿呀呀,玄荥揉了揉自己被酥'麻到的耳朵,然后挠挠掌中魔物软软的肚皮。 “啧,这么卖萌是不是太犯规了?” 有点痒,有点暖,舒服,小魔物没节操地躺平任挠,也不叫了,抱着玄荥袖口滚来滚去。 猛地听到玄荥的话,它忽然整个身体一僵,猫儿眼瞪得圆溜溜的,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张,露出里面粉色的小舌头。 “怎么了?”玄荥有些疑惑。 听到声音,小魔物一个激灵回神,跳起来抖了抖鳞,背对玄荥坐在他的掌心上。 玄荥:“……………”这兔斯基标配“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姿势是怎么回事? →幸运s的心,就像六月的天,你别想猜。 “好任性啊。”玄荥弯过手指去摸小魔物,没成想还被对方扭了扭小屁股避开了。 正在玄荥要扭过小魔物身体的时候,一声破空风声传来,玄荥侧身一避,表情顿时就五彩缤纷了。 “小婉!”只见之前那个筑基初期的男人一声焦急的大喊,就飞身下窗。 这告诉我们靠窗的位子虽然视野好,危险性却也高,差点被撞翻什么的,玄荥表示简直不能忍。 当然这不是他现在神色斑斓的原因,毕竟一个筑基初期修为的动作,就算骤然发力,他避开的依然毫无压力。 但是…… 避开的时候突然摸到什么不该摸的东西就…… 掌心里的小魔物忽然浑身炸起了鳞‘嗷嗷嗷’叫唤起来,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咕哝声,却因为要害被抓而不敢动弹。 所谓“羞赧”和“不要脸”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敌强我弱,敌弱我强,敌炸我叼”的,一看小魔物从刚刚浑身散发着怨念之气中走出来炸起了鳞甲,玄荥瞬间扫去了“要涨针眼辣”的想法。 他拎起小魔物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原来是男孩子啊,我以为你长的这么可爱一定是女孩子,本来都想好给你取个名字叫玄小妹的。” “………………”被乳'齿凶残的名字惊呆了的小魔物。 见状,玄荥眼神一暗。 然后缓缓发声、慢条斯理、优雅怡然,“原来魔物的小~哔~哔是藏在这里的,真是隐秘啊。” “嗷呜……”小魔物瞬间回神,叼起玄荥的袖口撕扯。 “就算是男孩子也不可以这么凶,既然不能叫玄小妹这么可爱的名字,以后你就叫玄甜甜吧。” “呃……”小魔物动作一滞,惊恐地退后一步,被自己的小短腿绊住,一屁股跌坐在玄荥的掌心,瞪圆了猫儿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玄荥。 “哦,看来你真的听得懂我说的话啊。”玄荥忽然收敛起脸上戏谑,面无表情道。 小魔物身体一僵。 这个时候,菜开始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觉得这样一脸震惊样、连脑门上埋在鳞甲中间的呆毛都竖起来的小魔物实在太可爱了的玄荥维持着面无表情,把掌心里的小东西往盘子边一放。 楼下已经开始打斗了,楼上还是一片祥和,甚至有人开盘口赌楼下谁胜谁负,流央大陆,就是这么好勇斗狠,谁叫《三界至尊》就是一本“中二病之歌”呢。 虽然一直在逗弄小魔物,玄荥的神识却始终牢牢笼罩着整座望源楼。所以他很清楚打斗一方的主人正是刚刚翻身而下的修士,似乎是在为了刚刚那个叫‘小婉’的女修和另一个修士起了争执。 虽然他现在境界高,实战经验却太少,最多就是上辈子帮帮隔壁剑门的“小剑人”们抓抓吸血鬼、狼人什么的,这回首次观摩修士比斗,有点淡淡的激动。 →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一颗好勇斗狠的心。 可惜,很快他就失望了,错漏百出、毫无亮点的斗法。 即便不论境界带来的眼界开阔、眼光变高,这样不纯熟的灵气运转,他上辈子也是看不上眼的,更何况用的是杀招却毫无杀气,用的是剑招却毫无锐气,殆矣。 看这个,还不如玩小魔物呢。 玄荥收回目光,看向已经在桌上‘造反’的小东西。 上好的原木桌被刨出了深深的抓痕,满桌的菜都被踩踏的一塌糊涂,连他的袖口都在对方发狂的撕咬下断了小半截。 他的法衣都能咬毁,果然不是普通的魔物,或者说连普通的魔族都到不了这个程度罢。 你究竟是什么呢? “好了好了,发泄的差不多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先疯上了。”玄荥捧起在桌上的小魔物,颠倒黑白道。 这次即便有了温暖源,小魔物也没有柔顺下来,反而脊背弓起,肌肉紧绷。 不是这种味道,不是这样的!竟然拿这些又臭又冷的菜糊弄他!居然还敢试探他,愚蠢的人类啊,去死吧! 第9章 后宫出没 “啧!”瞧小魔物一副炸毛样,玄荥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对方给吓过头了。 其实他一点儿也没有生气,顶多就是有些意外罢了。 他在落日岭遇到小魔物,也没多想,只当对方不知怎么的逃出了魔域。反正魔物又不是魔族,丢了也没人在意,他一点也不担心有人来寻找。两者差别就好比家养的母鸡和妖族的雉鸡族一般,前者的用途只有下蛋和吃,后者却是羽族八大族之一,能化形更能修炼。 他本还觉得小魔物身负大气运太过扯淡,现在倒是有了些解释。 也许小魔物是因为什么迷之原因不小心出了魔域,然后被他凑巧捡到。 瞧对方灵智和相貌(?)想必血脉等级极高,这样的魔族必然是会被魔域重点保护起来的,在对方身上多下了点秘法什么的不足为奇,也许这就把对方的魔族形态给遮掩成了魔物形态,也使得他的主从契约无法结下。 对于热衷于头脑风暴的研究者来说,使逻辑清晰、疑难解决,简直比什么都重要一百倍,否则真是逼死他的脑细胞了。 很多时候,你解释不通很可能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要大胆地怀疑,多问自己几个“真的吗”。——by玄荥的硕导。 吸取了经验的玄荥用新的眼光盯着小魔物,不,该叫小魔族了。 大眼瞪小眼,两人目光甫一触到,小魔族弓着脊背,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忽然对着玄荥伸过来的手指狠狠一咬。 “!” 玄荥脸稍一白。 流转灵气却发现被咬的地方像是中毒一般地阻滞经脉。 “唔嗷~”小魔族冲玄荥凶狠地低吼,暴躁地撕扯着他的袖口。 玄荥狠狠一皱眉,抓着小魔族的手瞬间释放出冰凉的灵气,然后愤怒的小魔族就变成了冰雕的小魔族(……) 把小冰雕往怀里一塞,他从窗口一跃而下,长剑出鞘,叮叮叮,瞬间荡开了杀气腾腾的三枚暗器。 打了这么久,终于打出点狠意来了。 不过玄荥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多管闲事的。 “哥——”一声惊恐的尖叫,粉衣少女忙跑过来拉着之前翻身而下的青年仔细检查。 这个少女自然就是什么“小婉”的。 事实上,玄荥这一出手正是为了面前这个少女。 李小婉,沪阳城主的掌上明珠,主角的第一个后宫,原著里浓墨重彩描绘的一个傻白甜,在《三界至尊》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四年后,主角杀出冥渊,金丹修为,扮猪吃老虎的第一站就是沪阳城,偶然英雄救美,掳获了美貌女修的一颗芳心。 而种马文中的女人,通常都有着胸大无脑的特质,哪怕这本中二病之歌也不例外。 李小婉为了意中人,引狼入室,把刚结识的“圣大哥”往家里带,一同去家族发现的秘境里寻宝。 如果是一般的小说大概是主角虎躯一震、获得宝藏,霸气侧漏、引众人折腰,从此美人在侧,又收拢了一个城。 但是中二病之歌怎么可能这么甜? 丧心病狂的主角拿了死人的传承都要把对方挫骨扬灰,何况是夺了活人的宝藏呢?结果就是同去的沪阳城一众嫡系要么被主角当寻宝路上的踏脚石炮灰了,要么幸存到最后,却—— 【“好了,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圣君霄双唇一张一合,好像亘古的吟诵一般,俊美的面庞竟显得无瑕与圣洁。 只是在被烈火燃烧的众人眼里,却仿若魔鬼。】 而李小婉最傻白甜的一点就体现在,昏迷后醒来发现全家人都死光了,只有主角还活着,竟然相信了主角“他们都死在了寻宝路上了”这种鬼话,从此把主角当成人生中唯一的信仰与救赎。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李小婉的不同之处了,主角在杀了秘境里的所有人之后却独独留下了对方,难道是真爱吗? 那真是太天真了! 完全是因为李小婉的特殊体质,单水灵根,嗯……没错,水灵根的后宫,也就是昊钧的原主人。 但更重要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柔水之体、九阴绝脉。水者,滋润万物,阴者,制阳之盛。 主角单火灵根、圣火之体,又嗜杀成性、五蕴炽盛,极容易走火入魔,李小婉的出现可不是瞌睡送上了枕头吗? 这世上还有比水火相济更靠谱的调和之道吗? 柔水与圣火本就相生相克又相辅相成。 所以李小婉就成了主角绑定的炉鼎和清心剂了,火热太盛阻滞经脉,那就啪啪啪,火扰神明心魔丛生,也来啪啪啪,突破在即要渡心魔劫,先啪啪啪了再说。 这么重要的角色,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都怪“小婉”这个名字实在太烂大街了有木有? 所幸刚刚打斗中,那个对手毫不怜香惜玉地划破李小婉衣领,露出对方九星连珠的“胎记”。 【九颗红艳欲滴的痣绕成花环状,嵌在微微凹陷的锁窝里,随着少女的娇呼而起伏,显得别样魅惑撩人。】 这九颗痣不是一般的痣,正是对方九阴绝脉的标志,玄荥一眼扫到,立刻把小魔族的问题先摆一边,救下对方。 “你是什么人?我九华门的事我劝你最好不要管!”被打开暗器的年轻修士眉目阴鹜地盯着玄荥,却因为之前一剑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九华门又如何,还没人敢在沪阳城公然闹事呢!”之前翻身而下的男人上前几步,脸色很是不好,“暗箭伤人,枉为剑修!” 说完,他对玄荥微一施礼,“在下李约翰,多谢道友援手。” 来了,约翰,这让人牙疼的名字! 这黑发黑眼的又用汉语字正腔圆一本正经地说出“约翰”两字真是让人…… 玄荥维持着“神棍”标配表情,一副高手风范地摇了摇头,“不必。” 李约翰这个名字一出,酒楼里围观、扯淡、开盘口的人顿时坐不住了,沪阳城主独子的人他们也许没见过,可是对方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二十筑基的木水双灵根,即便是大门大派也抢着要的天才。 他们来这里不就是给沪阳城主贺寿的吗,贺寿的目的不就是拉关系吗,还有什么比救下对方的独子独女更好的拉关系办法吗? 一瞬间,他们看着玄荥的眼神就羡慕嫉妒恨了。 场中形式急剧变幻,对面男人狠狠一愣,骑虎难下。 继续,那就是给九华派结下沪阳城这个劲敌;放手,那块引玉让他怎么甘心,他又怎么向师尊交待? 最后男人换上虚假的笑容,略一拱手,“不打不相识,果然英雄出少年,在下九华门慕溪,家师与城主向来亲厚,这次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委实李小姐买的玉佩乃我俗家家传,不幸遗失,现家母病重、念及玉佩,凡人俗物,于李公子、李小姐除了把玩并无用处,不知可否用其它换取玉佩。之前激动之下出手强取,我之过错,愿赔不是。” 听到“玉佩”二字,玄荥目光一闪。 原著中李小婉曾说过,开启秘境的钥匙,正是她当年为了给父亲祝两百岁大寿时买的一块普通玉佩,原来是这个吗? 时间轴、剧情线都吻合。 这个九华门的修士还真是编的一手好故事,听的他都要信了,更不要说一边的傻白甜了。 “哥,他好可怜,要不……”李小婉扯了扯李约翰的袖子,小声道。那慕溪眸光一亮。 “他好可怜?那差点被他戳个对穿的你哥我就不可怜啦?他说什么你就信?”李约翰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自家妹妹的脑门,末了又拿了块披肩拢住自家妹妹锁骨外泄的春光,看着慕溪的眼神越发不善了,“玉佩是家妹为父亲贺寿买的礼物,上面的七莲云图是家父最爱,恕无法割爱。” “七莲云图虽然少见,却非为仅有,慕溪愿意即刻寻找,望李公子怜悯老母最后一个心愿。” 李约翰皱了皱眉,察觉到周围各色目光,这些都是外来之人,不能给外人留下沪阳城仗势欺人、不通人情的印象。 正在为难间,忽然一把冷冽的声线响起,“不知可否借玉一观?” 只见刚刚拔剑横扫的修士淡淡看来。 还没等他说什么,傻妹妹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圆形玉佩递到了对方面前。 慕溪的目光随着玉佩移动,努力克制眼里的渴望与垂涎。 玄荥伸手接过,掂了掂,又对着阳光看了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神棍通常都有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能一本正经地假装”的好本事。 众人不明所以,却被玄荥的架势唬住,李约翰不由问道:“道友,这玉佩可是有何不妥?” 玄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静默了一瞬,在就要憋死人的时候,忽然开口,“这玉佩上有一个障眼法。” 说着,他输入一道浅浅的灵气解开表面阵法,只见原本除了图案平淡无奇的玉佩骤然华光大盛、灵气冲天。 这竟是一块罕见的灵玉,自带聚灵效果,内涵灵气密度比之上品灵石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之前那块七莲云玉佩能作为沪阳城主的贺寿礼,是靠女儿的心思与孝心,那现在这块灵玉本身也有了这个资格。 解开阵法后,玄荥把玉佩放回了李小婉手中,“于阵道小有研究,刚刚便觉姑娘有灵气滞涩之象,不由一问,唐突了。” “原来是这样,”少女恍然大悟,“难怪我刚刚屡次难以发力,原来是它在吸收我的灵气。谢谢这位大哥。” 一看自家妹妹脸上泛起了红晕,李约翰一下子拿过玉佩,对着慕溪高声道:“哈,好一个俗玉,道友先是抢夺,再是暗器,现在这般欺瞒,莫非欺我沪阳城无人?” 第10章 苦逼魔族 沪阳城不单单是一个城,背后还有抱朴派坐镇。抱朴派本就与沪阳城接近,万年来,沪阳城一直是抱朴派的属城。而如今的抱朴派掌门更是出身沪阳城,传闻与沪阳城城主是竹马竹马的好基友,使二者关系更近了一步。 抱朴派,听名字就知道有元婴上人坐镇,抱朴派前掌门、如今的太上长老便是元婴中期修为。 境界的差距兼主场优势,使玄荥不敢和抱朴派硬撕,偷溜护山大阵也担心被那位太上长老发现。 而更糟糕的是,抱朴派历来依附九虚宗。诚如酒楼中人所说,九虚宗,曾经的四大仙宗之首,有着合体期太上长老坐镇的人族第一宗门,昔日无人敢掠其锋。即便自十年前那位长老走火入魔失踪致使其跌落神坛,也绝非如今风雨飘摇的上玄宗可以匹敌的? 再万一一不小心暴露,让好东西入了九虚宗,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九虚宗在未来可是主角的又一大金手指和靠山啊,完全可以打上“阶级敌人”的标签,肥水岂流敌人田? 说了这么多,那玄荥究竟要去抱朴派找什么呢? 这还用多说吗,当然是羲和珠! 那位沈夫人的尸体就藏在抱朴派后山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里。原本沈前辈与爱妻琴瑟和谐的隐居地在悠长的岁月里物换星移,成了别人家的后院,让人拿尸体都不太好拿了呢。 主角去抱朴派去的很轻松,在灭了沪阳城后,就陪着李小婉“投奔”世叔。 玄荥默默咽下一口血,在远远观察了一发抱朴护山大阵、得出偷偷闯入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五的结论后,他就来沪阳城曲线救国了。 结果就是这么巧,进城第一天不只救了主角后宫还救了沪阳城主的独子独女,啧……这运气,玄荥都不相信是自己的了。 他摸摸怀里的小冰雕幸运s,乖啊,回去就给你解冻。 这么一摸,他眼神就顿了顿,他给小魔族冻的冰层好像薄了不少。 又是小魔族天赋异禀吗? 暗暗琢磨着的玄荥默默给变薄了的小冰雕狠狠加厚了一层冰。 小魔族:“………………”混蛋! “玄大哥,可是有何不适?”耳边娇俏的声音响起。 这把声音的主人……嗯,没错,就是主角未来的绑定炉鼎,如今的沪阳城主爱女,旁边虎视眈眈眯眼盯着他的男人的傻妹妹,李小婉。 你你你,对,别装傻了,就是你,那个男人说的就是你,在未来和原身一样被主角烧死的大舅子。他可是刚刚救了你又给你解围啊,现在居然就开始忘恩负义地斜眼看他。 ——现在的玄荥正在和李氏兄妹三人行。 作为一个学霸,玄荥对阵道这种高智商东西自然有所涉猎,再兼原著记录,要借个巧妙的姿势揭穿那个慕溪的谎言毫无压力。 之后自然是李氏兄妹“热情相邀”,他“再三拒绝”最后“盛情难却”给了两人一尽地主之谊、报答救命之恩的机会。 本来的确是这样的,可是在李小婉红扑扑着脸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玄大哥长玄大哥短以后,一切都变了。 李约翰:这绝对不能忍,那个看起来很高手、事实上也很高手的高手居然如此居心叵测,想拐带妹妹,岂可修! 然后三人行的气氛一下子就微妙起来了。 当然傻白甜是察觉不到这种变化的,现在她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玄荥,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惹人恋爱。 这双湿漉漉的眼睛,有点像自家幸运s,只是……玄大哥什么的,跟主角的圣大哥一个格式,淡淡的纠结。再说,虽然他上辈子姓玄名荥,但这辈子只是道号玄荥,有把人道号拆开来叫的吗? 还有,姑娘,“x大哥”是你对所有年长男人的统一称呼还是有特殊含义的,看看你亲大哥瞧着他的两只眼睛都要甩飞刀了啊喂。 话说,这位姑娘就是在主角英雄救美后一见钟情、倾心相许,同样的事情换了一个人做再提前了四年,难道还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他救的明明是“美”她哥啊! 千言万语,对一个装惯了逼且热爱头脑风暴的神棍而言,最后都化成一句极具仙气的:“无妨。”玄荥对李小婉淡淡摇了摇头。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捧了捧心口,两颗大大的眼睛变成了大大的桃心,呐呐道:“真……真的吗……啊,玄大哥,就要到了。” “嗯。”玄荥点了点头,是啊,就要到了,不然他真怀疑在路上会被你哥套麻袋。 沪阳城主府古朴美观、装潢大气,其上更是套了无数阵法,隐隐流动的阵纹彰显了它的攻击力与防御力,绝非徒有其表的花瓶建筑。 现在因为城主寿辰将近,这里更是一片喜气洋洋,来客络绎不绝。 靠着李氏兄妹的刷脸,三人很快进了府内。 尽管一路上面色不善,这个时候李约翰还是扮演好了一个合格的东道主,带着玄荥穿廊过庭做着介绍。 声音不急不缓,事理娓娓道来,玄荥得承认对方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解说员,金牌导游,你值得拥有。 如果不要边说边隐隐暗示“我妹妹如何如何貌美如花”、“我妹妹如何如何天真善良”、“我们全家都最怕我妹妹被坏人拐带”、“看这里的凹陷就是有人垂涎我妹妹好颜色被家父打出来的坑”巴拉巴拉那就更好了。 “哥,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出谷黄鹂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美丽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百花之间,人比花娇。 因为之前被慕溪划破了领口的缘故,李小婉一回家中就去换衣服了。 现在做工精细的荷边莲花裙正贴合地随着少女的玲珑身材起伏,衬得她清新得如同一朵摇曳的菡萏,袅袅生姿。 玄荥得承认,主角后宫果然非俗颜可入。 只是看到自家傻妹妹的一瞬间,李约翰的表情却忽然如活吞了一只苍蝇,“小婉,这条裙子你不是特意做了父亲寿辰时穿的吗?” “哥——”李小婉跺了跺脚,“我想穿不行吗?” 自家妹妹的撒娇攻势如何抵挡,李约翰立刻缴械投降,“行行行,小婉开心就好。”然后重新把目光指向玄荥,嗖嗖嗖射刀子。 玄荥:“…………” 后面便是重复之前她的叽叽喳喳,他的解说兼射刀子顺便挤到自家妹子和“其他男人”之间,以及玄荥的以不变应万变。 说好的水灵根的温柔小意、柔顺体贴呢,李姑娘? 原著里除了当炉鼎没有其他言语的你为何秒变话唠? 果然死了全家还是会变得低沉内敛啊。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日薄西山,两人把玄荥送到了靠近李约翰的一个院落后停止。 对就近监视不轨之徒很满意的李少城主点了点头拉走了依依不舍的傻妹妹。 玄荥松了口气,坐下喝了杯茶,展开元婴期的神识屏蔽他人的探查,从怀里掏出大了厚厚一圈的小冰雕。 “好像后来补的冰层有点多啊。”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小魔族:“……………”混蛋啊啊啊啊啊啊! “多了一点就多了一点吧。好了,我知道你听得到,等会儿要听话知不知道,不然再把你冻一天。”玄荥操着男神口吻说着土匪言语威胁道。然后把小冰雕放到了蜡烛底下。 “………………” 刺啦刺啦的冰水融化声,又热又冷,冰火交替两重天,在冻在冰层里的小魔族晕乎乎后,玄荥收回手,瞬间吸回森寒的冰灵力。 因为之前冰水融化的缘故,小魔族整个湿漉漉的趴在玄荥掌心,两条小短腿颤巍巍地站不起来。惟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玄荥,恨不得生啖其肉。 玄荥把掌心的小魔族翻了翻身,吸走对方身上的水汽,用干燥温暖的手指挠起了对方软软的肚皮。 小魔族哼了哼,一副很讨厌却又没力气反抗被迫屈服于淫贼的享受表情。 冷不丁,它忽然跳了起来,对着玄荥的手腕狠狠咬下去,然后满嘴香(……) “都说了要听话,”先一步把一块烤肉挡在手腕前的玄荥眯着眼睛道:“听话有肉吃。之前是因为事情紧急才把你冻上的,我这么疼你,怎么会真的生你气呢,小甜甜。” 抱着烤肉啃的小魔族因为“小甜甜”这个凶残的名字呆了呆,好一会儿甩了甩呆毛,继续吃肉,只是动作明显恶狠狠了许多。 等掌心里的小魔族吃完,一脸“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的迷幻表情在玄荥手上找了舒服的位置,卷卷尾巴睡觉。 可惜,玄荥怎么会让对方轻松逃避过去呢。 “好了,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了。” “!” 小魔族身体不动,闭着眼睛,一副“我听不懂我听不见”的样子,脑袋上的鳞甲却全都竖了起来。 玄荥:“噗。” “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玄荥揉了揉掌心里小魔族的身体,心里笑得想打跌,可惜原主的脸练无情道练的都冻住了,做不出“哈哈哈”的表情来。 小魔族右眼眯开一条缝,盯着玄荥在烛光下映得别样柔和的面庞,上面眼角眉梢都透着淡淡的笑意与宠溺。 好像被蛊惑了一般,它耷拉下支起的眼皮,蹭了蹭玄荥的掌心。 “啧……你这样我都不忍心问了,”玄荥支了支额头,“不过为了以后我们的生活,一些事情总也是要搞清楚的。” “你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总也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勉强你的。”因为你的选择必须是留在我身边,玄荥看着小魔族的小脑袋柔和了声线道。 “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是的话就呜一声,不是的话呜两声,知道吗?” 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小魔族撇了撇脑袋,后脑勺对玄荥,只不过到底小脑袋拗不过大手,分分钟就被玄荥掰了过来,“要听话。” “你从小生活在魔域吗?” “呜呜。”by决定好魔不吃眼前亏的魔小族。 “咦,居然不是吗?”玄荥点了点额头,“居然不是。那你从小是生活在落日岭……就是我遇到你的那片树林吗?” “呜。” 听到这个答案,玄荥的心情立马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不是从小生活在魔域,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事实就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小魔族是从小被魔域圈养起来的重点栽培者。没有族中长者布下的特殊禁止,不用担心会有大片势力顺着小魔族身体里的一些特殊锁定找来,简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说实话,拐带了这么一个好天资的魔族圈养,他还真担心会成为人魔大战的导'火'索被载入史册呢。 第11章 苦逼玄荥 上玄宗和魔域的关系自十年前对战已是如履薄冰,任何一点摩擦都能轻易挑动二者的神经,而现在的上玄宗却是万万承受不了魔域的任何一点攻击的。 所幸小魔族的存在似乎不被魔域所知,这……玄荥也能理解。 不同于人族“结契双修举案齐眉”的琴瑟和谐,也不同于妖族“情之所钟生死无悔”的痴缠烂漫,魔族信奉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一夜情泛滥成灾。 他们通常没有固定的伴侣,新生子大多是及时行乐的产物,一般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若母亲喜爱,那新生子尚能得到眷顾,若母亲不爱,就是天生地养的结局。当然,如果天赋高,还是会被族中长老带着教导的,若不然,那就真的是自生自灭了。 在如此混乱的现状下,有小魔族这个漏网之鱼也不足为奇。说不得是其母在外生产,然后意外身亡,使小魔族流落在外,临终前给对方下了些保护禁制什么的。 这解释真是合情合理又合法,这苦逼身世也通常是“大气运者”的标配。 这么一想,有些淡淡的心疼,玄荥摸了摸小魔族的鳞甲,“你父母呢,还在吗?” “呜呜。”父母,那是什么东西? “你见过他们吗?” “呜呜。”有完没完,还问!烦死了!小魔族瞪着眼睛看玄荥,不耐烦地一爪子挥了过去。 得到肯定答案的玄荥终于松了口气,除非小魔族在骗他,不然他真的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了。 至于掌心里小东西的诚实性,玄荥不认为对方有那骗过自己的智慧。 又觉得这样的身世境遇对小魔族有点残忍,他不由把小魔族托到眼前,拿鼻尖蹭了蹭对方侧脸,笑了笑,“小甜甜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甜甜的好不好?” 刚好接下小魔族拍过来的小爪子,玄荥眉梢染上暖意,“啊,这么黏人啊,呐,给你摸摸。” 说着把对方肉爪往脸上带了带。 小魔族:“………………”愚蠢的人类! 夜已深,和自己的幸运s好好交流了一下感情(并不)后,玄荥来到床榻前,一应用具都是新的,不错。 解下发冠,除去外衫,他就翻身上床了。 虽然修士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是对于已经养成了习惯的玄荥来说,睡觉需要有,谁也无法否认睡眠带给人精神上的愉悦。 更何况,打坐是修炼,躺下同样也可以运转灵气,左右到他这个境界,已是随时随地以任何一个姿势修炼了,所以也不担心浪费时间。 说了这么多,其实他就是一个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的四体不勤人士——玄荥坚信这是有大智慧的人的通病。 现在他把小魔族放手心里,躺好,信手一拂,灭了灯花。 “呜……嗷嗷嗷!嗷呜呜……” 才刚一灭灯,被窝里忽然传出凶狠的嘶叫声。 感觉自己的掌心好像榻榻米一样被对方疯狂地踩踏着,袖子一角被狠狠撕扯。 “嗷呜,嗷嗷嗷!嗷……” 玄荥一惊,随后心一紧,这种好像受到极大威胁的嘶吼,哪怕是对方在白天被冻成冰雕前也不曾有过。 他连忙把小魔族从被子里拎出来,一张可爱的小萌脸此时满是惊恐无措,水润润的猫儿眼泛着红色,眼角甚至沁出两颗小露珠,原本溜光水滑的鳞甲都掉了好几块,看起来糟乱又可怜。 玄荥愣了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微颤着手给对方仔细检查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时,小魔族也已经镇定了下来,卷着尾巴安静地趴在他掌心当吉祥物。 玄荥担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呜呜。” 没有么,那刚刚是怎么回事,玄荥边皱起眉头思考边缓缓把手重新塞回被子里。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小魔族立马又叫唤起来,咬着玄荥的领口像抱着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死命摇晃。 玄荥停下手,小魔族也停了下来。 玄荥用另一只手盖住小魔族的小萌脸,“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玄荥松开手,直直盯着对方好像马上要哭出来的红眼睛,恍然道:“原来是因为怕黑吗?” “呜呜。”小魔族忽然镇定了下来,在玄荥掌心里换了个方向,背对他。 “噗!” “小甜甜,怎么每当我觉得你已经足够可爱的时候,你都能变得更可爱呢?”玄荥把手转了个方向,那张皱着鼻子“生无可恋”的小萌脸立刻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爱怜地点了点对方脑袋上的呆毛,然后把对方放自己领口上。 “好了,睡吧。”冷冽的声音带着笑意扑洒下一片温热,小魔族整个脑袋热乎乎的,有些晕,它伸出爪子摸了摸被对方点过的小毛毛,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地闭上了眼睛,一爪紧紧扒着对方衣领,依偎在对方领口。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透入,映着一黑一白浅浅的轮廓,别样柔和。 随着月影移动,那小小的黑色轮廓散开浅浅的乳白色薄雾,渐渐化作一道虚虚的人影。 那人影缓缓睁开双眼,潋滟的桃花眸亮起,瞬间一室生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眸底淡淡的迷惑。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自己身下的男人,眼中暗火闪烁、明明灭灭。 冰灵根么? 嘴角挑起个凉薄的弧度,他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点了点男人的眉心,磅礴森寒的灵气瞬间顺着他的指尖游进四肢百骸。 好像一股清泉浇灭所有燥热,他喉头滚动,难以自抑地发出一道享受的呻~吟。 随着灵气的转移,月下那透明的虚影一点点变得凝实。 直到身下的人眉梢结上冰霜,灵气外溢,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指。 “玄甜甜?”他轻笑一声,温柔地吐出三个字,眼中却殊无笑意,眸底闪着妖异冰冷的光,单手握着男人的脖颈,一点点收紧。 ——“把手给我!” ——“抱歉,我没力气,抓不住你了。” ——“所以,咱们只能一起死了。” 忽然头中一阵锐痛,他松开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脑海中飞快地窜过几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是男人熟悉的脸,是男人冷冽坚定的声音,是男人在崖下紧紧抓着自己…… 缓了缓,他重新睁开双眼,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些许迟疑,些许阴霾,最后还是再次伸手点了点男人的眉心。外溢的灵气瞬间收拢,冰霜散去,解了对方灵气散尽而死的危险。 “我们……本来是认识的吗?”他眸色暗沉,喃喃低语,声音柔缓低沉带着些微微的沙哑,仿佛属于这漆黑的夜,终又融于夜色,不留痕迹,一如他初初荡起一丝涟漪的心。 “那我就多留你几天性命,毕竟这世上的变异冰灵根不多,而且你的味道我也很喜欢。”俊美的脸上漾开个温柔的笑容,无端嗜血,无端凉薄。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皱起了眉头,然后在对方衣领上慢条斯理地滑动手指,留下两行字迹。 月亮已经泛白,渐渐落下天幕。 直到太阳升起,天已大亮。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玄大哥,你醒了吗?” “嗯……”玄荥低~吟一声,捂着额头睁开了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玄大哥?玄大哥!” 少女的叫声拉回他的意识,玄荥狠狠晃了晃脑袋,“什么事?” “啊……啊……哦,今天是聚宝节,哥哥想找玄大哥逛街……” 玄荥朝天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逛街?李约翰?叫自家妹妹来通知他这个“心怀不轨”的人?呵——他会相信才怪! 少女在门外揪了揪手绢,紧张地快要哭出来了,“玄大哥?” “我知道了。” “啊啊,哦。” 等少女走远了,玄荥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刚刚真是太不雅太不绅士了。 然后……然后他痛苦地捂了捂脑门,这种好像宿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不,应该说这种好像打斗了三天三夜灵气耗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全身酸痛! 被碾压过的透支痛感! 难道他昨晚边睡边运行灵气岔了,他怎么可能这么乌龙? 忽然想到自己上辈子的死因,又觉得他还真有可能这么乌龙。 这么想着的玄荥感受了一□□内状况,顿时瞪直了眼,真的流失了大部分灵气,难道他真的这么水货? 灵气外溢之象,那他现在哪里还能有命活着? 怎么回事? 领口的小魔族甩了甩尾巴,轻嗤了一口。 玄荥一个翻身坐起,摸了摸小魔族的鳞甲,想说点什么,最后在想起小魔族是有灵智的后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么丢人的事还是自己消化好了,不用告诉给他的幸运s。 稍微调息了一番,缓了缓身体的疲乏感。 他站起理发正冠,穿衣清洁。 忽然动作一滞,他低头,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领口,好像要在纯白的雪里轻纱上看出朵花来。 第12章 叛变魔族 ——不要给我吃其他人的东西,玄蜜蜜。 玄荥面色变得古怪异常,他伸手摩挲了下领口的字迹,是用火系灵力打入的,不是多高端的技术,只是…… 他侧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黑团子。 身体还是那个身体,短而软;脸还是那张脸,小而萌。只是这一刻,昨天还任由自己□□的小魔族仿佛已经换了一个模样,那在胸前抱起的小短爪似乎不再傲娇,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风姿,卓尔不群、遗世独立,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 玄荥低声喃喃:“难道你要告诉我其实是你个经历天劫的大能,因为意外身死道消,然后夺舍重生,选了这具天赋极佳的魔族身体。又因为尚未完全融合,所以力量不稳定,如今保持着这副魔族形态在融合神魂。昨天……昨天我灵气运行有差,你强行动用灵力帮我稳定下来体内灵气溢散?” 小魔族:“……………………” “见鬼!”甫一说完,玄荥就扶着额头闭上眼睛,想想小魔族吃烤肉的姿势还有怕黑黏人的属性就知道不可能了,哪个大能这么傲娇卖萌,他居然就这么脱口而出了,真是愚蠢。没说溢散灵气还会降低智商啊。 小魔族撇了撇嘴,愚蠢的人类真可怕。 玄荥晃了晃脑袋,坐在了榻上,重新睁开眼,扒拉下肩膀上的小魔族,直直地盯着对方黑溜溜的眼睛,衣领上此等傲娇的口吻以及“玄蜜蜜”如此“亲切”的称呼,除了眼前的幸运s不做第二人想。 但是如同妖族在化形后方可修炼一样,魔族也只有在成年后才可以修炼。玄荥觉得他无法接受眼前的黑团子已经成年了这种假设,这不合理! 他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对方脑门上竖起的呆毛,曾经与鳞甲浑然一体的纯黑似乎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这字是你写的?” “当然!”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 登时一人一魔都瞪大了眼睛。 大眼瞪小眼,小魔族拿小爪子愣愣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是昨天这个人冰寒的灵气镇住了他体内暴动不稳的魔气?那……那……是不是他再吸这个男人的灵气几次,就能彻底融合魔气,摆脱这个身体,恢复他真正的模样,突破修为? 哄—— 小魔族心里陡然升出一片火热来,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玄荥的脸庞,心中叫嚣着贪婪与欲~望。 好不容易从“自己恐怕拐了一个逆天的魔族”的头脑风暴中出来的玄荥一眼就对上自家幸运s亮晶晶、软萌萌、依赖又别扭的眼神,他左手握拳虚咳了一声。 流央大陆很大很大,奇迹天天有,好比妖族就有天生神兽生而能化形,囿于剧情有限、原身又是个修炼宅,很多事情他可能都不得而知。 也许是血脉,也许是传承,又也许是其他,总而言之眼前的小魔族绝不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反正他是绝不放手了。 打定主意“咬定幸运s不放松”,玄荥单手捧起眼珠胶他脸上的黏人小魔族,“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今天。” “这个字是你昨天刻的?” “嗯。” “什么时候会用灵气的?”一头都能栽倒在树上的魔物,玄荥不觉得那时候的小魔族就身负灵力。 “早就!”沉浸在马上就能摆脱这种“身不由己”状态里的美好想像中的小魔族没反应过来的有问必答。 直到听到这贬低他能力的问话后,才回神抱起小短爪,尾巴一甩,尾尖上亮起明亮的火光,扑腾了一秒钟………灭了。 小魔族:“………………………” 玄荥:“……………………………” 他顿了顿,决定采取鼓励政策,“嗯,虽然灵气有限,但操作很熟练,可见是早就会用灵气的,真棒!” 小魔族:“………………………” 它转了个身,屁股朝玄荥。 玄荥压了压嘴角,给小魔族顺鳞摸,暗暗琢磨着什么时候一定要好好查查资料,小魔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可惜查找文献在这个流央大陆真是太不方便了,还不能入侵人家数据库。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玄荥猛然想起还有个李小婉。 “玄大哥!”明明甜美但是于他而言仿佛魔音穿耳的声音响起。 妹子,你只要在这里静静地等着主角来刷就好了。 他现在就想安安淡淡地打坐个三天三夜来恢复灵气。 奈何人在屋檐下躲也躲不过。 挠了挠小魔族的下巴,他把对方塞怀里,“乖啊。” 然后转身打开了大门,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眼睛明亮,两腮薄红,可惜总有人能视美色如浮云。 玄荥目不斜视地踏步出来,发现李约翰居然就在不远处站在岩石上负手而立装深沉。 呦,这是妹控转性了? 不过,等对方转过头来对着他苦大仇深嗖嗖嗖射飞刀的脸后,他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哥——”李小婉跑过去拉了拉李约翰的衣袖,“你不是说要带玄大哥逛逛沪阳城的吗?” 对着小姑娘明显的挤眼色,玄荥不忍直视地别开了头,以为他是瞎子吗? 李约翰也摸了摸额头,为自家蠢妹妹的智商感到捉急。所幸那个冰山男情商低没发现。这么一想又特别不爽啊。 不知李约翰心中所想的玄荥默默想着,看来是小姑娘给她哥哥做了工作,不知道究竟是“哥,你到底帮不帮我”还是“哥,我非他不嫁”亦或是“哥,你再这样妹妹就自尽”。 脑补了一番来自我娱乐,终于等到李氏兄妹沟通好了。 至于貌似骗了小姑娘一颗芳心,玄荥表示很淡定,作为学霸男神,他早已习惯“任他狂蜂浪蝶,我自岿然不动”。在学妹们心里,他是一个把一生奉献给科研事业的学长;在师妹们眼里,他是一个把一生奉献给探求大道的大师兄。 现在他要继续这种好传统,反正始于情窦初开的迷恋最易消散,还能给马上要面临主角的妹子打一个预防针呢。 不知道他和主角谁魅力比较大? “今日是沪阳城一年一度的聚宝节,许多人都会拿一些用不到或者采摘的灵药、收集的法器来卖,说不准能挑到玄兄的心头好。”李约翰在妹妹威胁的眼神下捏着鼻子扯出个笑容,打响了三人行的号角。 玄荥无可无不可,反正他现在除了羲和珠什么都不缺,就算是主角的金手指都有好些看不上眼,何况是一个小小沪阳城的活动。背靠仙宗的土豪,就是这么叼。 退一万步,即便这里有隐藏宝贝,玄荥自不具有在一众破烂里慧眼独具地发现法宝/神药/仙丹的雷达系统。 现在陪两兄妹玩耍主要是给沪阳城主看的,他很清楚,一进入城主府后,那位城主一定在暗暗观察自己的爱子爱女带回来的人,是否居心叵测,是否内藏奸邪,人品是否可靠。 等观察了一阵,估计才会见他,上位者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的傲娇。 不过他要的就是刷沪阳城主好感度,然后借着对方搭上抱朴派,让他能去抱朴派免费一月游找沈夫人的尸体就好了。 出了城主府,走了一段路,便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来往人流如织。两旁摆着小摊的人各色各样,有的黑衣冷峻长剑在外,一看就不好惹;有的言笑晏晏,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骗了不少灵石;还有卖药西施周围一圈自诩护花使者的男修。 浮生百态,不外如此。 这是一个如此真实的世界,绝非一本书可以囊括的,玄荥再次强烈的感觉到这一点,倏然生出了股“淘宝”的兴趣来。 想了一下,他把怀里的小魔族掏了出来放肩膀上,“想要什么告诉我。” 自己恐怕是做不了宝贝发掘机,幸运s应该有特殊的寻宝技巧……罢。 噗通,都没回答,幸运s就轻轻一跃,跳到了一块亮晶晶的石头上。 玄荥:“………………” 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还是说小魔族其实喜欢亮晶晶? 无论如何,幸运s的一切合理要求他都会满足。就算对方要拿亮晶晶的石头铺床也无妨。 玄荥正要伸手去拿小魔族脚下的石头,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哥,这好漂亮啊!”好不容易被人流冲散的声音又响在耳畔。 脚下石头一动,小魔族咕噜噜打了个滚四脚朝天。 玄荥眼神一暗,又好笑又心疼地捧起自家幸运s揉揉。 “玄大哥,终于找到你了!”拿起石头的少女看到身侧的人蓦然惊喜道。 玄荥没有说话,看着小姑娘手里亮晶晶的石头天然交战。 to要要? 要?就算有先来后到,和女士抢东西总是不对的。 可是不要?这是自家幸运s喜欢的,怎么能就此放过。 交战结束,玄荥动了动嘴角,“嗯,李姑娘也喜欢这个小玩意?” 小姑娘愣了愣,为这个“也”字感到奇怪,亮晶晶的小石头和清俊如雪的玄大哥,总觉得很奇怪呢。 看到这一幕李约翰撇了撇嘴。小妹,看,这个男人就是这么不解风情,快别把心栓人家身上了。 察觉到两人眼神的玄荥眉心跳了跳,把小魔族伸了出来,“家宠喜欢。” 李约翰:“!” 一脸血,自家妹妹居然还比不上一个魔物? “好可爱啊!”倒是李小婉一看到小魔族立刻两眼放光。 →不是只有毛茸茸才能让小女生爱不释手,软到深处自然萌。 李小婉把石头放到了小魔族面前,小魔族一跃蹦了上去,任由对方揉捏。 玄荥:“………………” 要不要这么没节操? 有奶就是娘啊? 蠢货! 被小魔族的卖萌深深刺激到的玄荥伸手就要捉回已经趴在李小婉掌心的的黑团子。 忽然一股大力从身侧袭来,玄荥被撞的踉跄了一步,那人连句道歉也没有的立刻走远,只看到一双殷红的眸子。 第13章 我的仆人 玄荥动了动胳膊,心中暗恼,灵气跑光了就是这么弱,走在路上都能随便被人撞开。 “玄大哥,你没事吧?”小可爱和心上人到底不可同日而语,一见玄荥被人撞开,李小婉立刻抬头焦急道。 姑娘,不要再提这个黑历史了。玄荥脸色不太自然地拎起对方掌心的小黑团子。 “嗷嗷嗷!”小魔族立刻叫的好像要被强~爆~菊花的良家夫男。 “!”玄荥眉心一跳,不要告诉我,你还是个喜欢女人的公魔族,对别的女人一见钟情了。 “怎么,李姑娘的手特别暖和?看来小甜甜很喜欢?”玄荥摸了摸吸在李小婉掌心的小魔族,轻轻笑了。 清清俊俊,如春水映梨花。 李小婉被心上人的笑容迷花了眼,没有发现掌心小魔族抖了抖。 “这块石头,你们买吗?”背后摆摊的修士终于忍不住问道。 “买!”玄荥毫不迟疑地答道,隐隐透着股肃杀,然后发现李小婉已经眼疾手快地付好了灵石(……)。 那收起灵石的修士莫名地缩了缩脖子,反正他们是一起的,卖给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吧。 傻白甜还一脸开心觉得自己为心上人做了什么的,“玄大哥,甜甜,是叫甜甜吧,甜甜就交给小婉吧,小婉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玄大哥放心。也算……也算小婉报答玄大哥昨日相救之恩了。” 玄荥:“……………” 他默默咽下一口血,深深看了一眼似乎趴得正舒服的黑团子。 然后点了点头:“多谢李姑娘了。” 好棒!今天玄大哥对我笑了,还对我说谢谢。——by傻白甜的日记。 之后的一路就变得非常微妙。 但就是在这种微妙下,小魔族坚持了趴在李小婉手里装死不动摇,两个前爪抱着光溜溜、亮晶晶的石头,两个后爪吸在了李小婉白皙细腻的掌心。 而李小婉也坚持住了“哥,哥,你看这个xxxxxx”,“玄大哥,玄大哥,你看这个yyyyyyyy”的好兴致,最后给爹、哥、玄大哥、甜甜、管家、小红、小绿………全带了礼物回去。 李约翰则一脸纵容地在后面跟着,却也不敢再拉着玄荥巴拉巴拉地讲“我妹妹如何如何”了,总觉得旁边气压有点低,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什么呢。 等到日薄西山、云霞酡红的时候,三人才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小姑娘捧着小黑团子,伸手这里戳戳那里摸摸。 玄荥深吸了口气,暗暗想着今天回去要怎么好好教育小魔族,这么容易骗可不行,要是被拐走炖了吃他可是会伤心的。 小魔族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背后凉凉的。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面前空间忽然一阵波动,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在郊外蔓延开来。 “啊!!!!!” 小姑娘一声尖叫,等李约翰和玄荥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已经抓起李小婉的肩膀飞走了。 是那个人,今天撞开他的人。 “小婉——” “是邪修!”玄荥倒吸了口凉气,忽然道。猩红色的眼睛,他居然没有想到,这里不是现代,除了邪修,没有人会有猩红色的眼睛。 想到自家幸运s还在李小婉手里,玄荥暗骂一句立刻追了上去。 “什么?邪修!”李约翰震惊,见玄荥御剑飞去,他也忙跟了上去。 何为邪修? 虽然在人族口中,魔族残忍,妖族无情,但修的都是天之大道,不过种族不同,到底份属正道。 邪修则不然,他们杀活人以炼阵,用精血提修为,行采补御心魔,可谓有违天和至极,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要么是天性残忍嗜杀,要么是走火入魔入了邪,杀人又被所杀之人的怨气反过来侵蚀,恶性循环,最终沦为只知杀戮凭着本能行事的行尸走肉。 任你曾有多大修为,多高尚品格,一旦入邪,都抵挡不了心魔作祟、怨气侵蚀。 好比原著里的玄荥,就是被主角压着打脸打脸再打脸,颜面扫地,滋生心魔,控制不了自己,最后一念入邪,沦为邪修。 随着入邪时间越久,邪修神志会越加不清,但正因如此,他们不惧疼痛,不知死亡,使他们的战斗力要高出同阶修为许多。 虽然之前那个邪修似乎只有金丹修为,但是他因为昨晚运气有差,现在也发挥不了多少实力,不知能否救回小魔族。 真是……蠢死了,随便什么人就黏过去,有这样的魔族吗? 越想越气。 到底在气死自己之前,玄荥追上了那邪修,转移了注意力。 此时的李小婉面上一层灰气,已经濒临昏迷地靠在树脚下,那黑衣邪修正撕开少女的衣衫。少女的味道他很喜欢,想吃,想吃,好想吃! 忽然发现有个碍眼的东西,他挥挥手就要碾死那个黑不溜秋、散发着讨厌味道的东西。 掌心灰蒙的气息涌动,仿佛能看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尖叫——邪气。 玄荥心一紧,极速催动昊钧,接下那叫嚣着杀戮与毁灭的一掌,强忍着难受的感觉,一手要去拎小魔族,然后—— 拎不动? 他脸一僵,就看到小魔族愣愣地看着自己,“你是不是傻,还不到我这里来?”李小婉有什么好? 不待他说完,那邪修似乎察觉到威胁,转而向玄荥攻击而来。 顾不得暴露,玄荥放开元婴威压,可是在他气场全开下,邪修也只是动作慢了一些,丝毫没有停下攻击。 玄荥只得咬牙硬撕,可到底昨晚才漏光了灵气,就算境界高,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快就因为灵气不继,捉襟见肘。 忽然有破空风声传来,李约翰心系妹妹,虽然因为修为差追不上玄荥,到底没来的太晚。尽管对玄荥展现的修为有些惊疑不定,也没空细问,立刻与对方联手夹击。 只是这点筑基修为是不是太杯水车薪了,又不是主角那种分分钟可以逆袭打脸的修为,玄荥很快就在心里哀叹一声。暗道现在扔下小魔族逃还来不来得及,“大气运者”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死的罢。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等看到邪修拎起李小婉发狂似地爆金丹后,立刻一个翻身扑倒李小婉……掌心的小魔族。 要不要这么狠啊? 虽然对邪修来说爆金丹算不得什么,既能炸死他们,还能顺便把李小婉这个他想采补的柔水之体、九阴绝脉全给揉进金丹里和一和再结个新的、力量更足的金丹。 但是这么简单粗暴真的好吗?不愧是四肢逆天头脑简单的邪修。 爆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极具压缩的灵气仿佛凝为实质碾压*。 这个元婴的肉身总不会扛不过一个伪爆金丹吧? 玄荥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这点上。 等邪修咳出大片的血,却发现结果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凶狠地嘶叫起来。 泄愤地伸手去抓那个炸得血肉模糊却还没稀巴烂的身体。 就在那泛着青白的手要碰上玄荥鲜血直流的脊背时,他身下忽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截下了那邪修。 卡拉—— 一声响,邪修的整个胳膊寸寸尽断,软的像一滩烂肉般的倒了下来。 在邪修愤怒的咳血嘶叫下,那手的主人从玄荥身下轻轻钻了出来,一挥手掌,烈火燃起。暴怒疯狂的邪修顷刻化作飞灰。 他漠然地拍了拍手,回头盯着那个躺在地上、满身血污、呼吸微弱的男人,微微一怔,随后轻轻皱起了修长好看的眉。 他把手附在男人炸出了个窟窿的背上,黑色的魔气吞吐。 直到像变戏法一样的,男人的脊背变得完好如初、光滑平整、白皙细腻,他才松开手盯着男人的眼睛,瞳孔漆黑,“我不喜欢你闭着眼睛,也不喜欢你这么虚弱,听到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的他有些生闷气,接着面无表情地把额头对着男人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古老的咒语,两人相接触的地方流光闪动,最后隐入深处,契成。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侍。”像是给予了莫大殊荣一般,他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男人道。 在契约的作用下,男人体内被炸出来的伤口都在一点点修复。 似乎挺满意,他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个因为炸烈的力量陷入昏迷的人。 大部分的爆破面积都被玄荥挡下,两人才得以存活,想到这个,他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他的仆侍,自然只能保护他! 那个女人的气息和身体虽然不错,连着那块水石和女人水汽充足的道体一起吸化,让他又稳定了大部分魔气, 但是她犯的错更不可饶恕。 那就……去死吧。 他伸出干净白皙、指节分明的五指,指尖火光跳动,仿佛择人而噬。 这时,忽然有一道强大的气息迅速靠来。 第14章 那白月光 他手指一顿,气息一滞,眼底光芒明明灭灭,最后垂下眸子,迅速缩小身体钻进了男人温暖的怀里。 一息后,青色剑光穿云破空,划出一道清丽的弧线,一个美貌女修翩然而下。 素白道袍,不染纤尘;莲冠束发,清雅脱俗。 “罪过了。”她循着邪修踪迹而来,却远远察觉到对方自爆的波动。 木已成舟,她摇了摇头,正欲离开,却发现此地三人竟都还有气息,不由脚步一顿。 “玄荥?”盈盈美眸中惊异闪动。 半个月后。 玄荥睁开双眼,抬头,白纱曼曼;低头,云纹软榻,这一切都昭示着他还活着这个事实。 松了口气,没死,也没换了个地方穿越,侥天之幸。 是谁救了他? 他记得最后身体都应该被炸得差不多了,但凡那个邪修有一点想杀的想法他恐怕都抵挡不住。 这么想着,玄荥忽然一阵心酸,怎么就那么大无畏去救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他是这么无私的人吗?没给主角弄死反而给个金丹邪修炸死,想想就乌龙死了好嘛! “你醒了。”软糯糯的声音响起,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巴掌大的小黑团子爬到被子边上盯着玄荥。 玄荥没有说话,嗬——现在知道关心他了,早干嘛去了,粘着李小婉装死? “哪里不舒服?”小魔族伸出短短的爪子摸了摸玄荥额头。 玄荥:太犯规了,敢不敢不要用你的四短身材和小萌脸、正太音做这种事,他是个正经人! 伤势都好了,只是邪修金丹自爆溢散出来的邪气却始终没有除去,小魔族眼神一沉。随后发觉玄荥一直没有理他,不由沉声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又软又萌的小小声音往玄荥耳朵里灌,他忽然一把扒拉下枕头上的小魔族,“为什么不听话,叫你跟我走为什么不走,别人一块石头就哄走了是么?” 这声音的口气很不好,不像寻常时候的冷冽无波,也不像面对他的微暖微柔,小魔族眉头一皱,“你这是在质问我?” 玄荥立刻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要不要这么傲娇啊,“混蛋!” “你很奇怪,你究竟怎么了?”再这么奇怪下去,就不配当他的仆侍了。 玄荥睁开眼睛,就对上对方圆溜溜有些委屈的眼神和无辜的声音。 “吱呀——”门由外而内被推开。 一人一魔顿时回头,保持着动作的高度一致性,让走进来的人顿时顿了顿脚步。 挥去一瞬间微妙的感觉,李约翰立刻反应回来,惊喜道:“你醒了!” 说完立刻打响门外鸣铃,才踏步入内,“这次你又救了我一命。”他站在玄荥面前郑重道,“以后倘有用到我的地方,必定竭力以报。” 突然从射飞刀到两眼冒星,玄荥淡淡的奇妙,然后淡淡地点了点头。以后一定会用上你的,主角未来大舅哥。 李约翰又走近一步,动了动嘴唇。 玄荥不由坐起身,“你想说什么?” “妹妹若是嫁给一个像你这样修为高深有见识临危不惧又帅气有担当敢作为的男人我就放心了!”李约翰深吸了口气,忽然如倒豆子似的巴拉巴拉道。 “!” 玄荥还没回话,小臂一痛,回头,小魔族拿他手臂在磨牙,一脸要有后妈(?)的苦逼表情。 一阵脚步声,再回头,李小婉、一个清丽的女人、还有一个冷峻威武的男人又走了进来。 玄荥:“……………”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这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一点? 虽然修真界不在乎这种东西,但是他不喜欢被人在床上围观! 玄荥光速起身,在所有人反应回来前穿戴整齐。 “玄大哥!”李小婉最先跑过来,到底事关心之所系,反应快。 心之所系,没错,在濒死前朦胧地看到一个男人不要命地扑过来为你挡下所有攻击后,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把这个男人在心里的重要性再提高一个度。何况那个男人清俊无瑕,修为高气质好,又屡次救你于危难。 玄荥在李姑娘的心里已经从心上人升级为心之所系。 被像易碎品一样地扶着,玄荥眉头跳了跳,“我很好。”不着痕迹地挣开对方素手,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个人。 “李城主?”和李约翰三分相似的容貌以及金丹中期的修为,玄荥在心里默默认定后,看向另一个女人。 这个时候在沪阳城主身边出场,他原以为对方会是原著里压根儿没出现过的“城主夫人”,现在却发现对方修为比之这沪阳城城主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两人之间亦是微妙的关系。 女人对沪阳城主有着对长辈淡淡的敬意,沪阳城主对女人又有着对强者以及其他什么的恭敬与小心。 他不由对着女人多看了一眼,素袍莲冠,别无它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越看越觉得淡淡的眼熟,眼熟得心惊,眼熟得可怕。 “玄荥师兄,一别十载,别来无恙?”那女子轻轻一笑,满室生辉,叫瓶内灵花黯然失色。 “灵犀仙子与这位小友是旧识?”李城主疑道。 真的是! 居然真的是! 简直! 玄荥心里的小人默默地蹲了下来。 九虚宗宗主嫡传弟子,灵犀。 每一本种马文里都会有一个像小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清丽脱俗,她聪慧通透,她不可避免地被主角吸引,她是主角心目中的白月光。 《三界至尊》也没有例外,虽然最后这位仙子的结局不像其他种马文一样加入主角的后宫—— 【“我是罪孽,是仇恨,是污秽。” “现在你也被我染得满身脏污,仙子么?这样的你还是不染尘俗的仙子么?” “和我一起永堕泥沼吧!”】 在要了妹子的身体后,主角给了妹子最沉重的打击,因为他最痛恨的就是这般高高在上超凡脱俗的样子。 主角以为妹子会崩溃然后走火入魔,但是妹子却在这痛苦中勘破,突破化神境界。 这位灵犀妹子,这样的不同,怎么能不让主角牢记心底,他时时刻刻想着这位妹子,想着要怎样让这位妹子跌落神坛,染上淤泥。 纵观全文,主角对所有的后宫都是一骗到底,惟有对这位灵犀妹子露出了黑化的真面目。 这简直就是中二病的真爱有木有? 而玄荥之所以能认出这位白月光的脸,完全是因为原身和这位灵犀妹子也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那过往美好到如果不是原身踏入无情道而灵犀又是天性淡泊两人绝对能擦枪走火踏上琴瑟和谐的道路,美好到为原著里主角找原身麻烦添砖加瓦,美好到为原身道心崩溃堕入邪道燃烧了光与热。 如果说明旭是玄荥穿越后短时间内必须避开的人,灵犀就是玄荥穿越后永远都想绕道走的人。 能分分钟勾动这个身体灵力波动啊见鬼! 原身修炼无情道最大的破绽什么的伤不起! 什么暴露啊穿帮啊,在这位妹子面前,玄荥都觉得完全不算事。 他左眼皮跳来跳去,好险稳住,端着仙气,对着苦逼的李城主答道:“在下上玄宗玄荥。” 四大仙宗虽不到同气连枝的地步,但内部活动绝对少不了,四宗弟子也多有熟悉,所以两人熟识很正常……哈哈。 说完他又看向灵犀,“一切安好,灵犀师妹怎会来此?” 说!你究竟为什么不在九虚宗静静地等着主角来刷!来这里做什么? “真?”灵犀笑了笑,坐了下来,一手搭上玄荥露在外面的手腕。 玄荥下意识地要缩,又想到了什么地停了下来。 “师兄皮肉伤大多痊愈,可是……”灵犀搭着玄荥的脉,轻蹙秀眉,“邪修自爆时溢散的灵气却侵入四肢百骸。” “!” 一听这话,玄荥连面前妹子对自己这个肉身的影响力都暂时摆在了一边,“侵入可深?有何解法?” 暗暗运转了一下灵气,果然! 邪修的邪气是什么,在这片流央大陆那就是像电影里的丧尸病毒一样的东西。 那些邪气都是邪修屠戮的那些人濒死前最深刻的绝望与痛苦憎恨凝成的,又被称之为怨气,邪修因此侵蚀神志,正常人沾染上了也完全会被影响,不会像邪修那么明显,却依然一点点潜移默化地使你暴躁嗜杀,尤其是渡心魔劫或者遇到心魔幻境就简直致命了。 少一点,比如对战时接几掌,这些邪气玄荥还是能轻松除去的,可是金丹自爆这般大量的灵气…… 求来一颗羲和珠,把这些邪气都融合成他的灵气。 “是灵犀捉拿邪修不力,连累师兄了。只是师兄似乎之前便有暗伤?致使被那金丹初期的邪修有机可乘?” “咳……”运气有岔什么的真是说不出口,玄荥淡淡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扯淡,“意外罢了,是故来城中养伤。” 所以他不是特意来沪阳城骗人的。 “玄大哥!”李小婉一声娇呼,“那……那小婉还非要拉玄大哥出去,真是……真是……” 啧,别真是了,姑娘,听的心累! “无碍。”玄荥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师兄如今突破元婴,以灵犀之灵气给师兄拔除邪气也是杯水车薪。距此最近抱朴派寅泰上人元婴修为,若师兄信得过灵犀,可与师妹一同去一趟抱朴派。” 闻言,玄荥登时心头一动。 不愧是当白月光的女人,乳~齿贴心,妹子,等我拿到羲和珠彻底改了原身道基,一定不会刻意躲你的! 第15章 情之所钟 拔除邪气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刻不容缓、事不宜迟。因为邪气多在体内停留一刻,便意味着对神志和道心多一分侵蚀。 所以玄荥和灵犀立刻启程前往抱朴派,在李小婉“玄大哥,嘤嘤嘤”的声音中留下了“我会回来的”(三年后等主角过来)的话,就彻底挥挥衣袖告别了沪阳城。 至于沪阳城主在听到玄荥这个名字后的震惊和头脑风暴,以及李约翰、李小婉常识有限不识“玄荥”这个名字深刻含义却依然因为对方上玄宗三字包袱款款前往上玄宗三年一度宗门大选等着救命恩人/心上人回来什么的……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现在玄荥只觉得真不应该觉得浪费时间和麻烦拖累就毅然拒绝李氏兄妹的“护送”,要不然他如今就不用和灵犀妹子独处了。 看文时,灵犀是玄荥为数不多欣赏的妹子,现实中……好吧,进退自如、从容不迫、恰到好处,也是玄荥欣赏的类型,完全是可以一起探讨道法搞研究的好伙伴有木有? 如果前提不是原身和灵犀有一段美好的过往的话。 玄荥踏在飞剑上,落后灵犀一步,一副欣赏脚下大陆壮丽河山的模样。 塞在怀里的小魔族扑腾着钻出来,立刻又被玄荥一只手按了回去。 小魔族:“………………”放肆!它疯狂地踩踏踢打着。 玄荥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小魔族在怀里踢踢踏踏的,虽然不痛,但是一直摩擦他身体什么的…… 小东西,他还没有原谅你呢!就给他造反!看来晚上一定要给你讲个床头故事,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至于现在—— 玄荥把手伸进怀里,然后灵气一送,踩着榻榻米的小魔族成了僵硬不能动的小魔族。 小魔族:“…………………” 在前头的灵犀忽然回头,犹豫了下还是开口,“玄荥师兄,此时切忌情绪波动。” 玄荥:“…………………”他干什么了?他只是冰冻了一个小蠢货让它静静。 千言万语,玄荥只得咽下一口血,垂眸淡淡道:“多谢师妹提醒。” 抱朴派离沪阳城果然是很近的,几万里在修士眼里不过尔尔。 朝辞沪阳彩云间,万里抱朴一日至。 在云霞漫天的时候,两柄飞剑一青一白划破长空,在巍峨大气的浮空山前翩然而下。 仙雾袅袅,内有各色剑光穿梭,好一派繁荣气象。 灵犀在半空中拿着佩剑虚虚一合,流光溢彩的阵纹动了起来,两人一同踏剑而入。 一路上,有不少人对着灵犀恭敬地打招呼。 什么如明师弟、如初师妹等等一系列本来日后要被主角寻宝时打脸的高富帅以及攻略的美人,在见过主角的绑定炉鼎和白月光后,玄荥已经十分的淡而视之了。 现在,他最好奇的是,灵犀不过是因为九虚宗和抱朴派关系才与抱朴派略为相熟,怎么一副对抱朴派一清二楚的样子。 等到见过传闻中与沪阳城主竹马竹马的好基友·现·抱朴派掌门后,玄荥才莫名发现了什么。 “灵犀师妹原来俗家抱朴?”难怪对沪阳城主这个比自己修为低一个小境界的人执长者礼。感情是亲爹的好基友啊。 “我十岁时,师尊途经抱朴派,收我为徒,至今已有四十余载。”灵犀没有多少情绪波动道。 修道者,多寡亲缘。 刚刚相处时,如今的抱朴掌门因为低灵犀一个小境界的缘故,也多有拘束。明明想对女儿的绯闻对象(玄荥本人)相看一下,也在境界的碾压下说不出什么来。想想也是心塞。 在这人族修□□,除非一些万年积淀的大世家,大多之中宗门远比家族重要,师尊远比父母亲密。 这么想着的玄荥忽然摸了摸怀里的小冰雕,一瞬间有如醍醐灌顶——他不能定下契约绑定小魔族,完全可以收小魔族为徒来绑定啊!绝对可以借一半运势过来。 而且师徒关系可是修真界里最牢靠最亲密的关系,就算以后魔域五魔王、各大长老们发现了小魔族这个漏网之鱼也只能干瞪眼,抢不回去了。 至于魔族的修炼方法……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吧…… 就算不行,学霸难道会被这种理论上的问题难倒吗?玄荥坚信他一定会把小魔族养的比那群五大三粗的魔族长老们好一百倍! 然后在小魔族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切都朝着未知的方向撒丫子狂奔而去。 绕过掌门主峰,灵犀和玄荥依然一路无言地前行,很快来到后面一座秀丽的山峰。 两人同时收起飞剑,以示对强者的尊重,缩地成寸上了山峰。 在背后一片飒飒竹林前,玄荥见到了原本在《三界至尊》中只是露了个名字的太上长老寅泰上人。 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不是中年面貌威武自露,也不是鹤发童颜白眉入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男人长身玉立,在凉亭之中怡然作画,此时微微抬头,淡淡道:“你们来了。” 玄荥垂眸看了一眼案上画纸,是前一刻日落之时漫天的云霞,亘古的红日,永恒的天际。 物换星移,沧海桑田,悠长的岁月令这片土地从山野隐居之地成了泱泱一派之福址,令昔日畅游于九天十地的剑修大能化作森森白骨,彼时佳人亦是红粉骷髅。 时光如白驹过隙,无从追寻;周遭如一场幻梦,终将不存。惟有这天地永恒,这道法长存。如何不令人痴迷,甘愿奉上毕生年华? 我求道,不为长生,不为强大,不为无人敢欺,不为守护现有,惟因“道”之为道,已叫人目眩神迷,情之所钟。 朝闻道,夕可死也。 “玄荥?”灵犀轻轻一呼。 寅泰已放下手中狼毫,“他观图顿悟了,不知何时将会醒来,我在此替他护法,你可先行离去。” 灵犀静默片刻,点了点头,“有劳上人了。”末了深深看了一眼玄荥。 时光如流水,玄荥仿佛置身浩瀚星空,世界命理的痕迹似乎清晰可见、触之可及。 寅泰走到他身边轻轻一笑,“原来走的真的和我是一样的道,你是第一个。” 说完他收起了画轴,里面暗合天道的笔意归于黑暗。 三个月后,玄荥仍如老僧入定般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 寅泰日日来到玄荥面前的凉亭中弹琴作画,倒不负护法之说。中途灵犀亦来过几次,直到又过了一个月,已是需要返宗之时。 她来到玄荥身侧,垂眸亭立许久,终是道:“玄荥师兄,告辞。”转而看向寅泰,“师兄就交托上人了,灵犀会知会上玄宗一声,上人无需多虑。” 等到清丽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寅泰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需要这么小心,特意拿整个上玄宗威胁我一下吗?是吧?” 说着,他摸了摸从玄荥怀里掏出来的美貌小魔族。 小魔族趴在寅泰掌心没有吱声,显然寅泰也不需要他有回应,揪了揪小魔物的呆毛后,他又把对方塞回玄荥怀里。 从契约中感知到对方境界在攀升,并且还从契约中吸取了对方顿悟时涌来的一部分冰寒灵气,可是等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等到这个人醒来的小魔族依然很暴躁。 它刨了刨地,一跃跃了上去,糊了玄荥一脸(……)忽然愣了下来,摸了摸被对方嘴唇滑过的肚子,有点舒服。 它用小短爪点了点对方微红的嘴唇,软乎乎,湿润润的,还很暖和,它不禁把爪子继续往里伸。 感谢元婴修为肉身的强悍度,玄荥才不会在醒来面对一嘴血的窘境。 等到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形坐在了玄荥的大腿上。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看了看手指连着的变得殷红的双唇,眼神一暗,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 有些热。 明明吸收了那么多的冰灵气,为什么还会热? 他不明白,却会顺从本能地往玄荥身上蹭,仿佛有一种极致的欢~愉在等着自己,比吸这个人的灵气还要舒服,是什么呢?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砰—— 小黑团子从半空中掉下来,一头栽倒在玄荥怀里,它的面部表情混杂着一种特殊享~受和极度震惊的复杂模样,使它看上去呆愣软萌得让人想揉一揉。 刚睁开双眼本来处于一种无喜无悲与天地同在心境的玄荥一秒钟就中了一箭,拎起小魔族一阵猛揉。 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浑身有点热,嘴巴也有点疼,难道他在之前顿悟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恭喜小友突破。”一身素白道袍的寅泰从远处驰来。眸底目光变幻,刚刚在掌门主峰那里察觉到一阵很奇怪的波动,是玄荥突破的原因吗,不像啊。 “多谢前辈之图。”虽然如今突破到元婴中期的玄荥和寅泰已经修为相当了,但是对方年长,且若非那一副包涵天地大美的图卷,他是不会如此水到渠成的。一声前辈,他喊的很坦然。 玄门,修的从来是沟通天地。 在现代那样的末法时代,天地的意志都衰弱了,他依然愿意日日夜夜的探索,才不是因为什么玄门道统的,只是因为喜欢与痴迷。 就像有人喜欢画画,有人喜欢抽烟,有人喜欢环游世界一样的喜欢。诚如阿基米德在罗马铁蹄踏来时说出让他把几何问题解完再杀他一样,真理让人如此痴迷。 而在穿越而来这个世界后,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与主角有关,为了不被主角报复死才拼命修炼? 岂非违背初衷与本心? 圣君霄什么的,见鬼去吧! 第16章 床头故事 “只是……玄荥小友意外突破,体内邪气尽数融于元婴之内,恐怕已不是可轻易除去的了。” “!” 寅泰犹豫了下终是道:“此等情况,老朽力有不逮,连一般化神老祖也无法轻松祛尽小友体内邪气。恐怕惟有妖界大长老才有办法了,小友可去妖界拜访一番。如此算来,我那幅图,倒是作的不美。” 玄荥默默咽下一口血,摇了摇头,“前辈一画之师,玄荥莫不敢忘。如此种种,大抵命中有此一劫,与人无尤。” 对于这位寅泰上人,玄荥还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的。那样的图卷,没有一定的眼界与心境是画不出的,对方也没料到他这么点背啊。 运气,就是这么扯淡。 玄荥淡然一笑,“玄荥初初突破,不知可否借贵派宝地稳固境界?” 虽然邪气没有祛走,玄荥到底还是达成了曲线救国来抱朴派寻宝的初衷,就是过程想的和自己不太一样,但是世事又岂会尽如人意? 这结果已算得上很好了,只要找到羲和珠,一样可以轻松地把邪气给化了。 至于那位妖界大长老,在九虚宗太上长老陨落后的大陆第一人,唯一一个合体期大能,玄荥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能轻松请对方出马。 夜晚静躺在床,想到上次灵气溢散的乌龙情况,玄荥表情顿了顿,又重新翻身坐起,对睡觉都有点淡淡的心理阴影了呢。 之前四月沉浸,暂时也不适合入定,他更不可能跟嗑~药了一样的现在跑去后山找尸体。 长夜漫漫,如何度过? 玄荥掏出了怀里的小魔族(……) 小魔族没像以往一样的活泼一上来就又嗷又呜又打滚,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没想到没良心的小东西这么想念他的,本来想起沪阳城邪修事件打算力行教育的玄荥心软了软,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对方软乎乎的肚皮。 哪知小魔族忽然一扭小身子背朝他。 玄荥:“…………………”看来不好好教育还是不行的。 “啧,小甜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是不是睡不着?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魔族没有动静,玄荥也没有掰回对方圆滚滚的小脑袋,只是看着对方竖起来的两只小耳朵轻轻地笑了。 “从前有一个拇指姑娘,她生活在落日岭。虽然她只有人的拇指那么大,却长得漂亮又美丽,一直幸福地生活在花朵之上。 有一天,有一个历练的修士路过,发现了躲在一片草丛里的拇指姑娘,在落日岭漫长的修炼日子里,只有拇指姑娘一个人说话陪着她,所以他很喜欢拇指姑娘,在出来的时候给拇指姑娘找了一个好归宿,许配给了河里的一个小癞蛤~蟆。 但是拇指姑娘不喜欢小癞蛤~蟆,咬断了荷叶茎,顺着水流出了落日岭。 外面的人长得比当初那个修士还要好看,所以她想,那些人一定会比那个修士对她好的。 可是,很快她就被骗了,因为她出生在落日岭的缘故,又从小生活在花朵之上,生机非常旺盛,最适合采补。 所以一个金丹破碎的修士就骗她走进了一个阵法并且傻乎乎地自献出精元被吃了个干净,尸体化作飞灰。” “!” 最适合儿童身心发育的美腻童话故事已经讲完,玄荥顺了顺小魔族竖起来的鳞甲,继续道:“原来最初的那个修士一早就知道了拇指姑娘的特殊,所以把拇指姑娘留在了落日岭,还用癞蛤~蟆的腐朽之气遮住她的生气,可惜啊…… 所以,小甜甜,这告诉我们不能随便地相信别人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你很特殊,没有哪个魔族这么小就会讲话会修炼,所以绝对要少和别人接触不要轻易被别发现知道吗? 要是小甜甜像拇指姑娘一样成为了巴掌小子,被别人捉走吃了,我是会很伤心的。”玄荥叹了口气,一副悲伤的样子。 “好了,有什么想说的吗?”最后,玄荥拍了拍小魔族的圆滚滚的小脑袋问道。 “那个拇指姑娘真的那么好吃吗?”小魔族忽然扭回身子,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盯着玄荥。 玄荥表情一滞,好一会儿在小魔族开始扒拉他的袖口要摸摸的时候吐出了口气,“别人写的故事,我怎么知道呢?” 小魔族失落地垂下了脑袋,原来是假的啊。 “咳……”瞧小魔族脑袋上的呆毛都掉了下来,玄荥摸了摸对方小肚子,违心道:“也不一定,写话本的人不是都标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吗?类似于拇指姑娘的东西大概真的有吧。” 小魔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你看到了要告诉我,还要捉给我吃哦。” 玄荥忽然吸了口气,仰面扶额,为什么会这样?果然流央大陆的生物都太凶残了。看来他改编的《拇指姑凉》还是太小清新了。 袖口被扯了扯,玄荥低头,两只小爪子扒拉着他的袖子,“抓给我吃听见了没有?”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那天李小婉一伸手你就跟着走了,还有最后邪修自爆前我拉你走为什么不肯走?”玄荥觉得问题还是得回归正途,他就不明白他好吃好喝好养着这小东西,怎么一转眼就被拐走了。 小魔族踮了踮脚尖,糯糯道:“你真的想知道?”知道了就不要后悔,你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如果你惧怕就毁灭吧。 “不然呢,陪你玩耍吗?”玄荥挑了挑眉。 “是你要我说的。”小魔族顺着玄荥的手臂咕噜噜爬了上来,趴在了玄荥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温柔道,仿佛魔鬼蛊惑人心。 太犯规了,哪有坦白从宽趴人耳边来说的,这么卖萌真是恬不知耻。软软的爪子顺着他的手臂爬出一片痒痒的感觉,最后软萌的声音往耳里灌简直会心一击,玄荥觉得脑袋有些晕。 “那个女人的味道很好。” “!” 晕乎中当头一棒,乍然回神,这一瞬间,玄荥只有一个想法:我去,难道他的幸运s真的对李小婉一见钟情了。 才巴掌大刚出生啊。小豆芽那天摸还是软的呢。 魔域生物滥情,古书诚不欺我。 玄荥磨了磨牙,狠狠揪了小魔族呆毛一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吗?自诩正义的愚蠢人类啊。 小魔族在玄荥肩膀上转了个身,负爪而立,凉薄地笑了,“嗬——我说那个女人的肉身吃了大补,怎么,你生气了?” 玄荥:“…………………” 和我想的不一样。 只是……特么比《拇指姑凉》还要凶残啊! 为什么我居然没什么感觉? 诸多言语令玄荥一把扯下肩膀上的小魔族,这姿势,这言语,要不要这么傲娇啊,“你怎么知道李小婉肉身的特殊之处?” 小魔族皱了皱眉,“我就是知道。” 好吧,直觉是吧,这么小的魔族能有的也只有直觉了。毕竟李小婉肉身对很多生物都有奇异的吸引力,比如当日的邪修。就像三天没开荤的人在旷野中看到一架烤肉一样醒目诱人,想当没看见都不行。虽然作为正常人类他是感觉不到的。 玄荥点了点小魔族脑袋上的呆毛,“怎么老是想着把别人吃掉,又不是邪修。你这样对自己不好知道吗?” 小魔族愣了愣,是在关心他么,它眸底映着烛火,仿佛有火光跳动,“你……不怕我么?” “……………”玄荥顿了顿,没想到在这片流央大陆上居然连巴掌大的新生魔族都觉醒了中二属性。 对于中二患者,他知道是不能嘲笑的,差点笑出声,忍了忍,忍了忍,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小魔族:“………………” 好一会儿,玄荥才扶着额头停了下来,微喘道:“小甜甜,我发现,我得感谢你治好了这个身体的面瘫。” 小魔族扭了扭,屁股朝玄荥。 “别生气啊……”玄荥摸了摸小魔族的鳞甲。 小魔族背着身子不看玄荥,最后还是忍不住扭过小脑袋,严肃地问,“你真的不怕?” “咳……”玄荥右手成拳压了压嘴角,正经道:“怕,怎么不怕?我好怕啊,特别害怕。” 小魔族:“…………………” “怎么我不怕你生气,害怕你也生气呢,这么难讨好啊……”玄荥捧起小魔族拿鼻尖蹭了蹭对方的小萌脸,开始颠倒黑白。 似曾相识的柔软如羽毛般轻轻划过,小魔族一个激灵颤了颤。 “怎么了?” 一听这冷中带柔的声线,小魔族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心虚,突然往后仰了仰,差点一咕咙从玄荥手上掉了下去。 所幸玄荥眼疾手快五指一翘托住了,“到底怎么了?” “我……有点困。”说完,小魔族两只小耳朵盖了下来。 “哦。”玄荥恍然,也是,小魔族又不是他,正长身体呢,说着把对方放自己手边,盖了张帕子上去,“早点睡长得高。” 小魔族:“…………………” 它闭上眼睛,在烛光下滚了一会儿,忽然又恶狠狠地睁开眼睛。 玄荥:“?” 腿上一阵麻痒,小魔族一咕咙从他大腿爬到了他袖口,轻轻一揪袖子跃上了干燥温暖的掌心,找了个好位置,这才卷卷尾巴闭上了眼睛。 玄荥嘴角缓缓勾起,看着小魔族的眉眼染上暖意。 第17章 甜甜甜甜 几天后,得知灵犀妹子已经在不久前返回九虚宗的消息,玄荥淡淡松了口气,末了才想起对方也算他的救命恩人,若非对方及时赶到剿杀邪修估计他现在已经成了一把灰。 还是……等他彻底扭转原身道基后,再做答谢罢。 那么现在不找羲和珠,更待何时? 美其名曰“稳固境界”的玄荥顺着当日那古木传承植入他脑海中的地图来到抱朴后山开始地毯式搜索。 按理说那副地图是很明确的,用现代的专业说法就是给定了经纬,明确的一逼。更何况还有原著里的描述加成,所以找到沈夫人的尸体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抱朴派那么人,多人来人往,有个女尸会一直不被发现等着主角来刷吗? 显然,那位沈夫人的尸体所在地是极其隐蔽的。 首先沈夫人静静地躺在一张冰玉床上,床外套着一栋竹楼,那竹楼是一件极品法宝,乃沈前辈炼制的洞府,给两人当年的隐居生活提供了非常有仙气的住所。 此外,那法宝会自动隐匿气息形迹、改变大小,合体以下,无人可查,这也成了原著里日后主角作死逃亡必备之物。 然后沈前辈在走火入魔的关头为了爱妻尸体不受损,用最后一丝神志启动竹楼法宝的禁制,封闭内外,将其化作一个巴掌大的物什打入一块岩石之中。 最后,物换星移,沧海变桑田,原本的旷野大抵因为地壳运动(?)起伏起来,那块岩石外又套了一个山洞。 现在,玄荥已经确定了沈夫人尸体所在地的大致范围,就在这方圆几里内,至于在沈前辈口中非常标志性的岩石自然是看不见了。 主角是在寻宝途中救了个妹子,然后一脚踩进了个山洞。但是玄荥只能说,这茂林修竹的,哪来什么山洞。神识之内最多也就金毛虎刨出来的坑好吗? 已经习惯主角与自己待遇天上地下的他,非常淡定地掏出怀里的小魔族,“想不想下来玩?” 小魔族懒懒地甩了甩尾巴,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闭上眼睛晒日光浴。 “小甜甜,你这样可不行啊,这么懒惰可是要变成小胖子的,想和前几天看到的那个菊~花爷爷一样么?”玄荥摸了摸小魔族的鳞甲悠悠道。 前几天,在小魔族吵着要吃东西的时候,刚好看到外峰负责还没辟谷弟子伙食的老爷爷,继《拇指姑凉》之后,玄荥又讲了个适合儿童身心发展的童话故事#论花美男如何吃成菊~花爷爷# 想到那矮胖的身材,好像妇人足月般的肚子,笑起来满脸的褶子,小魔族一个激灵,抖了抖小耳朵,以一种“有今生没来世”的逃亡姿态从玄荥掌心跳了下来。 成功鞭策小魔族下来的玄荥决定让对方自由发挥,“自己玩去吧。”然后自个儿找了块光滑平坦的岩石施施然坐上去,摸出块木质圆盘来。 小魔族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的玄荥,蹬蹬蹬跑过来咬他袖子。 “啧,”玄荥睁开眼睛扒拉下挂他袖口的小魔族,“你是小狗吗,怎么老是咬袖子?”因为小魔族热衷于咬袖大业,他已经扔了好几件外衫了,都是极品法器,就算他是土豪,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咬袖子,除非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一个山洞,不然就打你屁~股。” 小魔族假装没有听到玄荥的话,“你在干什么?” “呵——”玄荥把小黑团子拎到眼前,不动真格就不会听话啊,还学会对他转移话题了,他点了点对方的呆毛,正准备手掌下移打~屁~屁,突然目光一顿。 “你的毛怎么好像变红了?”玄荥把小魔族抬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原本漆黑仿佛新生鸟儿羽毛般的小毛毛如今已是淡淡的绯色,羽尖更是似有火光跳动。 专注于毛色的玄荥没有发现小魔族脸上混杂着享~受与难耐的不自然,当然就算发现了大概也只能看出软萌。 左摸右摸没有得出什么有效信息的玄荥摸了摸下巴,把拎起的小魔族重新放回掌心,“你这毛你自己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小魔族趴在玄荥掌心,脸朝下,喘着气,两只小耳朵盖了下来。 本也不指望一个初生魔族而且还没在魔域里待过的小东西能知道什么的玄荥淡淡点了点头。然后…然后……真是逼死专业研究者了。等拿到羲和珠出去以后一定要买一本《魔族通鉴》。 最后事情又回到了原点——羲和珠。 因为毛色的打岔已经没了打~屁~屁兴致的玄荥把小魔族重新放地上,“自己去玩吧。” “你要干什么?你在找东西对不对?” 一听小魔族的话,玄荥乐了,“呦,甜甜真是冰雪聪明啊。” 小魔族转了个身,“玄蜜蜜,不要叫我甜甜。” 玄荥:“……………”顿时想起那日衣领上字迹的他表情一滞,当时太震惊小魔族有灵力会说话的事上居然都忘记了这一茬。 看来不打~屁~屁还是不行的,居然敢给他取绰号,以后还能愉快地收徒吗? 这么想着的玄荥突然反应回来,对啊,他还打算收小魔族为徒的,难道以后这么介绍吗——这是我的首徒玄甜甜。 那画面太美,玄荥不敢想。 宠物叫玄甜甜顶多是他有恶趣味,徒弟叫玄甜甜那绝壁是他脑子里有坑。 玄荥眼神漂移地摸了摸小魔族的鳞甲,“甜甜是不是不喜欢甜甜这个名字啊,那我再给甜甜取个大名好不好?” “大名?”小魔族耳朵竖了起来。 “嗯,没错,还是你这么喜欢甜甜这个名字,想让所有人都叫你甜甜吗?”默默偷换了概念的玄荥尽情地忽悠。 一听这话,小魔族浑身鳞甲都竖起来了以示抗议,“那你先取个试试看,霸气一点。” 霸气一点?瞄了一眼巴掌小子的身材,玄荥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开始想名字,然后卡壳了(……) 作为学霸,怎么可能因为取个名字就无语凝噎了呢,一定是他太认真了。 首先是姓氏,小魔族肯定是要跟他姓的,可是他姓什么,以前他姓玄,但现在一出生就长在上玄宗根本没有姓氏这种东西好吗? 只有道号,有把道号拆开来的吗?这么一想,还真是淡淡地怀念他原来的道号。 沁曰润,良曰善,沁良所以从善。 多么蕴意美好的道号啊,就要和自己永绝决了。 “你就叫沁良……”不舍得自己道号的玄荥摸着小魔族的脊背正准备做点什么纪念一下他已然化为幻影的上辈子,话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这种好像在叫自己的即视感有些醉。 “尧,你就叫沁良尧吧。”默默又缀上了一个字,他手中托着瓶非常可爱的小玉瓶,其内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清心凉血之圣药,简称“清凉药”。 “沁曰润,良曰善,尧为圣,希望甜甜你以后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呐,这个送给你。” 说着把那瓶可爱的清凉药塞进小魔族怀里,绝对不是因为以前隔壁的小剑人总是叫他“清凉哥”! 小魔族听的一愣一愣的,四个爪子抱着玄荥塞进来的小玉瓶,感觉这个人取得名字好像很棒的样子,尧为圣,好像有点熟悉的样子。 不过很快他就没空多想了,怀里玉瓶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想吃,想吃,好想吃! 玄荥:“………………” 眼睁睁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小魔族打开软塞,就把整瓶药往嘴里一倒,短短的脖子一动就全吞了下去。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小魔族放掌心,一看整个瓶都空了,脸色刷的就变了,“你是猪么你,什么都吃?”药是能乱吃的么,小孩子哪那么多火要泄?吃坏了怎么办,损及根本了怎么办,命门火衰了怎么办? “你怎么了?”小魔族在玄荥掌心咕噜噜转个方向,脸朝他,糯糯地问,无辜又迷惑。 玄荥默默咽下一口血,算了,他能和什么都不懂的幼崽说什么,都怪他自己给人一整瓶清凉药的,这种东西是能给小孩儿玩的吗。 他捧起小魔族揉了揉对方软绵绵的肚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揉得有些舒服,小魔族惬意地打了几个滚,听到玄荥问话,它翘起小脑袋,“这个我还要吃。” 玄荥:“……………” 一刻钟后,白色剑光划出后山来到外峰。连那么苦的药都要吃,可见是饿狠了,他真是个失职的饲养主,玄荥不由自责了一眯,就揣着小魔族来到杂役峰伙食堂顺点好吃的。 第18章 拜师收徒 “我不吃!你居然敢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你怎么敢?”我已经原谅你一次了,你居然还敢欺骗于我!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杀戮与毁灭在心中叫嚣。 看着小黑团子站在灶台上又蹦又跳蠢的可爱,玄荥有些无语,这话中二的,他都不忍心听了。 一把拎起愤怒的小魔族,玄荥尝了尝食神“菊~花爷爷”的拿手好菜,疑道:“味道很好啊,你怎么了?”比他那只有火候掌握的好的“烧烤”不知道好了几百倍。 “嗷嗷嗷,好什么!不一样,不一样,这些是冷的,又冷又臭,我要吃你做的,你居然这么懒惰拿这些东西骗我!” 玄荥:“……………”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懒惰,这个感觉很奇妙。他在小魔族脑门上狠狠一拍,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小魔族:“………………”卡壳了一下,它立刻变本加厉地抓狂起来,玄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对方收拢五指。然后终于能好好交流了,“听话知道吗,甜甜,还有诚实是良好的美德,不能骗我。”虽然喜欢吃自己的“烧烤”什么的让人很欣慰,但是什么“又冷又臭”未免太睁着眼说瞎话了吧,还在冒热气呢。 “你……你……你你你你,混蛋!” 不理小魔族的叫嚣,玄荥皱了皱眉,“到底为什么闹脾气,明明是又热又香?上次在望源楼也是这样,究竟怎么了,不准骗我!” 看到对方一脸严肃、气息凝滞,隐隐有动怒之象,小魔族忽然蔫了下来,吸了吸鼻子,趴了下来,脸朝下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不一样,他们做的是冷的,冷的,你不一样,你做的是暖和的,吃了热乎乎的,呜……” 冷的?暖和的? 玄荥一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摊开五指,捉起散发着委屈气息的小魔族翻了个身,“你说什么,什么暖和的,冷的?” “你真是太愚蠢了。”小魔族侧了侧脑袋,一副不想和玄荥多说话的样子。 闻言,玄荥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清清浅浅。 热气扑洒下来,小魔族支了支脑袋,呆了呆。 “啧,”点了点对方脑门微红的呆毛,玄荥有些无奈道:“怎么你这么难养啊。看来我得烤一头熊收起来,每天给你吃一点了。” 说烤熊,然后玄荥就真的烤了一头熊,在抱朴派后山苍苍古木间玩起了烧烤。 闻到肉香,小魔族哒哒哒跑过来,踮了踮脚尖,被玄荥一把捉住,“又偷吃,你这个馋猫!以后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 原本仰着短胖脖子往烤肉凑的小魔族听到这句话忽然一愣,呆呆道:“你为什么会不在?” “总是要分开的,我们怎么可能一直在一起?”玄荥仿佛没有看到小魔族的呆滞云淡风轻道。 “怎么不可以?”你是我的仆侍,要跟我一辈子的。 “我是人,早晚要回宗门,你是魔,终究是要去魔域的,自然会分开。” “我不要去魔域,就待在人族!” 果然是有良心的小东西,对话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玄荥心里一乐,摸了摸小魔族的鳞甲,面上怅然道:“就算这样又如何呢?我们非亲非故……” “啊啊啊!”没等玄荥说完,小魔族忽然尖叫起来打断了他的装模作样,质问道:“反正你就是要背叛我,抛弃我对不对!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背弃我!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被小魔族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悲怆一惊,玄荥连忙把小魔族往脸上带,拿鼻尖蹭了蹭对方微微颤抖的小脑袋,“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收你为徒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是永远绑定在一起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一个二连体,天地共见,因果相连,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好不好?” 虽然因为小魔族的突然发作过程改变了一下,但玄荥还是成功地把自己的收徒设想给安利出去了。 “真的?你没有骗我?” “当然。”感觉到掌心里小东西还在微微发颤,玄荥有些自责,其实他完全可以换个更温和的方式说的,没想到小魔族内心是这么缺乏安全感,这么渴望温暖的。 书中言,中二者必缺爱,诚不欺我。 “那……那也可以我收你为徒啊。你那么懒又那么蠢。”小魔族翻了翻身子,软绵绵道。 玄荥:“……………” 首先,感谢十多年的神棍生涯,让他练就了一手的装逼圣招。其次,感谢原身的无情道,让这张脸基本被冻住了。最后感谢这个肉身的冰灵根,让他现在的情绪波动比常人降了几个度。 不然,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蠢。 一个巴掌大的新生魔族说要收他为徒,特么逗我! 玄荥在心里爆了一发粗口,才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双眼亮晶晶盯着他的小魔族,“我收你为徒,就可以好好照顾你了,给你烤肉,给你揉肚子,给你摸摸,如果你收我为徒,这些你会吗?” “哦——”小魔族恍然,原来就是仆侍啊,“那你快收我为徒吧。” 感觉小魔族脑袋后仿佛有灯泡亮起,玄荥隐隐觉得似乎对方又有什么“异想天开”,总觉得一定不是他想知道的,忍了忍,到底没问出口。 “痛不痛?” “不痛!” “痛一定要告诉我知不知道。” “哼,才不会痛” →这是在采精血做魂灯的新师徒档。 “这个魂灯先放我这里,等回了宗门,我会把它供到弟子室里。这样之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了。” 感受了一□□内的契约之力,小魔族盖下两只小耳朵,无论你在哪里我也都能找到。 “道号也等回宗门之后在启拜师典另取,现在我叫你甜甜,你叫我师尊知道么?” “我叫沁良尧,玄蜜蜜!” 等新师徒档终于沟通好,并且美美的饱餐一顿后,已经日薄西山了。 都要天黑了,玄荥当然不放心新出炉的萌萌哒小徒弟去寻宝,于是把对方放掌心里,“睡吧。”自己则凝出了把水镜(……) 玄荥:我不是自恋,我只是看看自己的面相。 这一看,他双眼顿时胶水镜上了。 晶莹剔透的水镜中倒映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雪白的皮肤,似剑的长眉,漆黑的星眸,幽深无波,看不出多少情绪。 无疑,这是一张清俊至极的男神脸。 自己的脸他一向是极为满意的,满意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感觉了,主要是这张脸上弥漫的气机,游离五行去掉,隐隐堕天去掉。 去掉了! 反派光环去掉了! 虽然没有小魔族那一脸我是幸运s的面相,但这面相至少称得上路人甲了。 真是可!喜!可!贺! 师徒关系不愧是整个修~真~界牵绊最深,因果相缠最密切的关系。收小魔族为徒绝对是他穿越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lucky! 等到第二天玄荥的心还是热乎乎的,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因为太高兴导致他没有发现弥散周身的冰寒灵气被一点点吸取。 所以第二天醒来的小魔族也很开心。 直到三天后,依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迷之山洞,玄荥的好心情才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裂痕。 难道是他圈定的范围错了?重新看了一遍脑海内地图确认无误后,他默默掏出玄盘演算。 结果是没错的。 玄荥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就抛弃原著,不要再管什么山洞了。按沈前辈的说法就是一块青色岩石,左下侧六芒星突起。 他动了动木质圆盘,开始推演岩石方位。 “师尊——” 还没弥散开神识,就听到自家前·幸运s·现·新出炉小徒弟在软软地喊人。他连忙朝声源掠去。 “这里有洞。”巴掌小子挺了挺胸,极力掩去眼角眉梢“我叼不叼”的傲娇样。 玄荥虚虚一瞧,顿时后槽牙就痛了。 他早就料到这个洞是极隐秘的,却万万没想到它隐秘到这种地步,先有岩石挡在上面,只留了一个巴掌大的口子,再有藤蔓蔓延整个洞口,还长在两峰交汇的山谷…… 最重要的是说好的山洞为什么洞口是朝天的?《三界至尊》作者的地理是砍价大妈教的吗,这么扯淡! 真不知道主角是怎么做到一脚踩进去的,难道一秒钟化为巴掌小子掉进去又变大么,呵呵—— 种种复杂心理不一而足,此时此刻,玄荥唯一庆幸的是自家收了个棒棒哒徒弟。 “甜甜到我手上来,别乱跑。” 小魔族转了转身,屁股朝玄荥。 “咳……阿尧到我手上来。”玄荥及时改口,真心觉得甜甜这个名字再可爱不过了。 揣着小魔族,玄荥劈开洞外巨岩,一跃而下,里面久不见天日,充满潮湿腐朽的气息,小魔族似乎十分讨厌这种灰蒙腐烂的味道,有些不安地动起来。 “别怕,我在这里。”摸摸小魔族圆滚滚的脑袋,玄荥一眼瞄见洞内一块青岩,果然如沈前辈所说,十分显眼。 第19章 爆好感度 对那块美丽的青岩来了一次粉碎性毁灭后,终于暴露出里面小小的竹楼,玄荥立刻把沈萧朗最后映射入他脑海的印记打入其中。 顿时,目之所及一片白茫。 等到再次脚踏实地,周遭已是竹香满鼻、沁人心脾,玄荥精神一振,知道已是进入竹楼之内了。 翠绿的玉竹历经岁月洗礼依然灵气四溢,仿佛停驻了流转的时光,这样的宝贝仅一根就够小门小派奉为镇派之宝,在这里却被用作砌楼之用,更不要说经过层层锻造提炼发挥了最多效用最后套了无数阵法炼成法宝了,真是财大气粗,饶是土豪如玄荥一瞬间也看红了眼。 深吸了口气不去看满屋灵气氤氲、五光十色的灵药法器,玄荥踏步上楼,准备去找传说中的沈夫人。 当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玄荥当场愣住了。 只见室内一张双人宽的冰玉床,浅浅的白色寒气蒸腾升起,几十颗夜明珠珠辉相应,衬得此地朦朦胧胧又透透亮亮,恍若仙境。 走近几步,床上鲛绡软枕,铺满了紫色鸢尾花,满床花朵正中躺着一个神色安详的女子,云缎似的黑发一半用翎羽挽起,一半柔顺而下。她双手交叠在腹部,面色红润,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只是陷入熟睡,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醒来,拈花一笑,风华绝代。 倾国倾城,不外如此。 哪怕只是一具尸体,玄荥也险些看迷了眼。美得一室珠玉生辉,美得鲜花黯然失色,即使是清丽如仙的灵犀也没有面前女子一半颜色。惟愿这场景永驻,怎么忍心惊动她一分一毫? “嗷!”怀里小魔族忽然跳出玄荥怀里蹦到了床上。 玄荥一惊,乍然回神,顿时心中一凛。有古怪,这个女尸有古怪,就算美得惨绝人寰会让他惊艳,却绝不会让他蒙生不忍心动弹对方的地步。 只是如今没空深思,小魔族跳下来后就暴躁地拿爪子刨冰玉床,还绕着女子不停地转圈。 玄荥赶忙走近几步,“怎么了?” “嗷嗷嗷嗷嗷!” 怎么不会说话了,玄荥皱了皱眉,眼见着小魔族身上都被冻出了一层霜,便打算先让对方离开这张冰玉床再说。 正在这时—— 床上的女子忽然动了起来,她缓缓坐起身,紫色鸢尾花扑簌簌地掉落。 “!” 虽然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女子要是能再坐起来就好了,但真的只是想想,凄美爱情故事一秒钟变惊悚片! 小魔族浑身炸起了鳞甲,仿佛愤怒至极。 一股强烈的威压从女子身上弥散开来,几乎凝为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逃! 此时此刻,玄荥只有这样一个想法,极大的威胁让他汗毛竖起,一把抄起还暴躁不停的小魔族,就夺步而逃。 可是这时竟已经动不了了! 腿上仿佛灌了铅,根本动不了分毫,勉强最后一丝力气把动弹不停的小魔族塞进怀里,他震惊地看向床上的女子。 那女子侧过上半身,朝着玄荥的方向缓缓睁开双眼,潋滟的桃花眸亮起,一室生辉,只是她的瞳孔一片漆黑,仿佛一个漩涡引人堕落。 玄荥却发现她的眼中根本没有焦距,仿佛行尸走肉,她没有活!那究竟是什么?残念?阵法?禁术?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怀里的小魔族终于挣脱了玄荥僵硬无力的双手,跑了下来,一跃蹦到床上。 “阿尧!”玄荥一声斥,小魔族顿了顿,却还是朝那女子跑去。 那女子仿佛看到这一幕,又仿佛透过这一幕看到其他什么,轻轻地笑了起来。 宛如出谷黄鹂般的声音此时此刻飘荡在这尘封许久的死寂空间,只叫人毛骨悚然,然后玄荥的双手就不受自己控制地动了起来。 一切好像经过精密计算一般,早已演练了无数次,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森寒的剑气朝床上不听话的小魔族袭去。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你总是这么不听话,那我要你有什么用?”清俊的面容上仿佛罩了一层冰霜,不含一丝感情,冷的没有人气。 “嗷!”被剑气在背上拉了好几道口子,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小魔族猛然转回身惊叫起来,一张小萌脸上写满了被背叛的不敢置信。 玄荥脸上划过一丝挣扎,他忽然把剑身转了个方向,“快走!” 小魔族愤怒的样子一滞。 床上女子嫣然一笑,昊钧透着寒意的剑尖方向重新指向了小魔族。 玄荥极力蔓延开神识连接渗入竹楼的世界感应,以抵抗从女子身上压来的气场。可是不够,根本不够,根本无法抵抗弥散在整个空间的威压。周围凝成实质的灵压遵从女子的意志强行催动他的双手。 最恨这种不受控制的无力感! 他不握剑的左手忽然不可思议地转了个方向抓住锋锐的剑尖,凛冽的剑气混着冰寒的灵气在手掌上拉开巨大口子的同时一瞬间冻上伤口。 玄荥脸稍一白,冲站在床上的小魔族喊道:“还不快出去!快出这扇门!” 小魔族呆呆地看着玄荥,漆黑的瞳孔一点点放大着那个因为强行抵抗弥散在整个空间的气场压力浑身渗血的身影。 再也不管床上的女尸,它忽然一咕咙从床上跳了下来,顺着玄荥大腿往上爬到他抓着剑尖的手掌。 “呜呜呜……”它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着玄荥被剑尖划破却没有流出一滴血的伤口,上面结了很厚的一层冰。 剑身振动,嗡嗡作响,玄荥单掌牢牢包裹住仿佛锁定了小魔族的剑尖。 因为失血过多和极度的压力,他眼前已经渐渐泛黑,恍惚还是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不禁柔和了眉眼与声线,“乖,出去,等我回来。” “呜呜呜……”小魔族死死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 “这么不乖,真是麻烦啊,那我也没有……没有办法……”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腿一软,忽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阖上了双眼,在地上印下大片血迹。 与此同时,一边的女子仿佛也陷入了灵力耗尽,不再动弹,真正如一具尸体一般地僵硬坐着,弥漫空间的压力缓缓解除。 小魔族叼着玄荥的袖子,怎么拉对方也没有醒过来,没有醒过来点点它的呆毛无奈地说“真是黏人啊”,也没有醒过来佯作生气道“再咬就打~屁~屁”,不会……不会醒来了么? 它忽然一个转身,蹬蹬蹬跑到寒气四溢的床下张开嘴巴开始啃床脚。 嘎嘣嘎嘣的声音响在寂静的空间,诡异的可怕。 冰玉千金难求,乃铸剑的好材料,可与寒剑精英媲美,不止灵气浓度高,更是极坚极硬。 很快它小小的嘴巴就鲜血直流,染红了漆黑的鳞甲,直到啃了大半张冰玉床,直到床上地上已经淌了长长的血迹,直到寒气袅袅中有一道人影渐渐成形。 “咳咳咳……”那人影动作一顿,咳出大片鲜血混着碎肉,他脸色苍白,俊美的面庞上开着鲜红的血花,像罪恶又像沉沦,带着奇异的美感。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朝一边倒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过去,轻轻抱起对方。 第20章 田螺姑凉 毫不怜惜地推开绝色女尸,他把男人放在床上,新旧血迹交织,染红了紫色鸢尾花。 点了点男人的眉心,通过契约之力感知着男人的状况,经脉气海都遭受过碾压,所幸还在可控范围内,在空间之中威压解除后,已经在自动修复了。 他凝成了冰霜的脸色终于缓了缓,开始用五行灵力温养对方体内体外大大小小的创伤。 “你若始终如一,我也永远不伤害你。”轻轻触摸底下男人渐渐愈合的面庞,他垂眸低声道。在这死寂的空间很快变得朦胧而破碎。 随着大量的灵力转移,他脸色愈加苍白,表情却没有多少改变,凉薄与温柔在眼底突兀的和谐。 忽然,他冰凉的手上一阵温热的触感。 掌下男人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单手抓着他贴在自己侧脸上的手掌。 “!” 砰—— 小黑团子从半空中砸了下来,一头栽进男人的怀里,一张小萌脸上混杂着震惊呆愣不敢置信“天呐被捉住了”等等一系列复杂神情,微张的嘴里粉色的小舌头打着卷。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重量给男人饱受重创的身体增加了一丝负担,令他原本迷茫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 他下意识地一手抓起怀里的小魔族,双眼却还直愣愣地盯着竹楼顶。 好一会儿,玄荥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靠着床的一端,一手撑着,缓缓支起身体,等看清身下冰玉床后眼睛蓦地瞪大。 他……本来是……在地上的吧。 这么说,刚刚一闪而逝的人影不是错觉? 他捧起掌中巴掌大的小魔族,见对方一副呆愣样,不由把问话先放一边,摸了摸对方小脑袋,“甜甜不要怕,我只是睡了一会儿。” 小魔族:“……………”它鼓了鼓小萌脸,“你以为我是猪吗?不要骗我,不要叫我甜甜,还有……不要再受伤了。” 玄荥心里一暖,轻轻笑道:“哦,原来阿尧这么关心我,那阿尧告诉我之前为什么一定要往女尸上跑?” 见对方恢复正常,他立刻开始秋后算账,然后瞥了一眼之前还给他造成莫大压力如今却狼狈倒在地上的绝色女尸,眼皮抽了抽,“算了,你先告诉我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我……”小魔族睁大眼睛看着玄荥沉静的脸,眸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挣扎,然后盖下两只小耳朵,“我怎么会知道?” 玄荥一愣,“你不知道?你没有之前发生事的印象吗?” “你倒下后我就被你压住了,现在又被你翻出来了。”小魔族踮了踮脚尖,糯糯道。 玄荥沉下目光,没有说话,是这样吗?室内的一片狼藉以及体内涌动的灵力都告诉他——绝对有第二个人出现并且救了他。 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在沪阳城主府他灵力溢散,在郊外他被邪修炸伤,这种灵力波动都在他体内出现过,只是因为前者量少,后者被他误认为是灵犀相救,才没有多想。 如今磅礴的灵力修复着他的身体,让他一瞬间明白了。 是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吧? 只是……为什么从来不让他发现呢,做好事不留名么?以为自己是田螺姑娘吗? 玄荥暗暗道,掌心忽然一阵湿热,低头,小魔族伸出粉色的舌头舔着他的掌心,忐忑道:“你生气了吗?” 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那个人既然能三番四次不让他发现,自然更有办法叫小东西发现不了,说不定小东西还被对方打晕了现在刚醒来呢,这么一想,还有些淡淡的心疼。 但是……这依然不能改变自己手上被糊了一滩口水的事实。 玄荥顿了顿,扒下吸他掌心上的小脑袋,“甜甜,今天我没空给你讲故事,但是教育内容不能省,今天的主题是不能随地糊口水,尤其不能糊你师尊我身上。” 小魔族:“……………” 它脑袋朝下盖住小脸不说话,大概是伤透了心吧。 看自家萌萌哒弟子这么难过又愤怒,玄荥好心情地笑了笑(……)感觉之前被女尸控制,周围似乎又有他人时刻存在的烦扰都消了些。 他捧起小魔族,疑道:“甜甜怎么了,我是不想让甜甜无端损失津液才这么说的。” 小魔族翻了个身,屁~股朝玄荥。 玄荥手掌一翻,对方小萌脸立刻又暴露了,瞧对方生无可恋的小表情,他拿鼻尖蹭了蹭对方小脑袋,“不要闹脾气了,乖啊。” “如果你刚刚没有趁机把手上口水全擦我身上,我就相信你。还有不要叫我甜甜!”小魔族忽然蹦起来,大声控诉道。 “哦,阿尧。” 等师徒档完成日常交流后,玄荥体内的伤也好了一大半。 真心觉得那个神秘田螺姑娘实在是高人,这灵力修复的效果也太好了些,堪比仙丹! 就是对方为什么不肯让他发现?都已经成功头脑风暴到“说不定这个身体的老爹·上玄宗前宗主其实还没死,因为其他原因不方便见人现在暗中保护他”的玄荥暂时把各种猜想一放,反正他有直觉,对方没有恶意,那具体原因自然是慢慢探索才比较有有趣。 现在他把小魔族往怀里一塞,朝女尸走去。 女尸依然美的不似真人,却没了初见的诡异古怪感,应该是在那个神秘田螺姑娘手下消除威胁了吧。 玄荥释放出少许神识在女尸周围查探了一番,没有发现危险后,才靠近对方蹲下身。 明明是该死了的,明明沈前辈也没说会有这种情况,原著里也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会发生之前的事呢?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尸,这一观察,他表情顿时就僵了。 原因无他,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出了意外。本该在对方脖子上挂着的拇指大小晶莹剔透莹莹如玉的羲和珠不见了。 那么一瞬间,玄荥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巨大的心情起伏而导致心动过速搏出不足乍然猝死。 然而事实证明,修士的体质真不是吹的。 而他的心境在穿越后的跌宕起伏中也习惯了这种坑爹的波动。 他稳着手心无杂念地摸了摸女尸的肉身。 “你干什么?”小魔族忽然从他怀里蹿出来叼着他袖口。 “啊,刚好,阿尧,你来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像珠子一样的东西。”小东西,他相信你的幸运值。而且就算对方是美女,他也不想摸人家尸体,太诡异也太不敬了。 “珠子,你要珠子?”小魔族若有所思地晃了晃脑袋,跳到女尸身上拿小爪子翻了翻。 玄荥则盘膝拿出圆盘准备琢磨一下这次发生的事,只是甫一展开神识联通周围气感,他立刻一愣。 只见女尸身上泛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在慢慢游走。 “阿尧!”他忙睁开双眼一把抄起女尸身上的小魔族。 “砰——” 女尸忽然炸了开来,没有血花迸溅,也没有碎肉残肢,大团的黑气涌动,是魔气。 “沈萧朗,你如果还想要你妻子的肉身,就来天魔城找本座!”那魔气化成一道虚虚的人影,张狂与肆意仿佛透过悠长的时光扑面而来。 等黑气散尽,玄荥才吐出口气,所以这根本就是这个魔族本尊用魔气幻化的伪沈夫人肉身是吧。 第21章 给我亲亲 “把它带走!我要它!” 一个月后,等体内零碎的伤势都修复后,玄荥正准备踏出这间缥缥缈缈的房间。怀里的小魔族忽然蹿出他怀里,扒着冰玉床不松爪。 玄荥:“…………”看着浑身贴在冰玉床上的小黑团子,他忍了忍,到底没把“我打算把整栋竹楼都划为己有,而且冰玉这种东西对冰灵根各种有好处,他更没想过放过”这句话给说出来。 他本来以为之前小魔族非要往女尸身上凑是感应到了对方身上同源的魔气,现在看来……难道只是为了一张床? “你要它干嘛?”没有立刻应下来,他弹了弹小魔族似乎又红了不少的呆毛问道。 “我……”撒泼打滚的小魔族一噎,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玄荥好一会儿,最后吸了吸小肚子一脸严肃道:“你以后就知道了,真的。”如果你一如既往的话,我也不会再隐瞒你分毫。 “呵——”这种什么都没说的理由以为他会轻轻放过吗,玄荥直接就给了个嘲讽音,接着就卡住了。 “好不好吗?师尊——” 小黑团子湿漉漉地看着玄荥,软绵绵道,就着玄荥的指尖蹭了蹭自己的小脑袋。 什么都没说就被萌卡住了,玄荥眨了眨眼睛,心一颤一颤的,我的徒弟怎么可能这么可爱?我的徒弟当然这么可爱! 然后他听到自己这样说,“好啊,阿尧喜欢就好。” 小黑团子一下子咧开了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你真好。” “对啊,我当然好啦,那东西先放我这,你要的话就告诉我知道吗?”虽然被一箭射中了小心脏,缓了缓,玄荥面上已经回神。 算了,反正小东西不说,东西总在他这里,他总是会发现的。说不定就像那块石头一样,小东西只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只是看一眼有碍观瞻、边缘崎岖、鲜血浸透的半张床,玄荥有些牙疼,真不知道神秘的田螺姑娘究竟对这张床做了什么,要让他把这样血腥奇诡的东西往乾坤袋里塞。 “唔……我要一个这个。”小魔族点点玄荥腰间乾坤袋。 “你要这个?干什么,当麻袋装你自己吗?”玄荥瞥一眼和巴掌小子一样大的乾坤袋。 小魔族:“……………” 忽然一阵温热的气息扑洒下来,细细密密、无孔不入。它看到男人掏出个精致的……乾坤袋,灵力一闪,巴掌大的乾坤袋就成了拇指大的乾坤袋…… 玄荥凑近一步,低头把它系在了小黑团子脖子上,末了点了点对方红彤彤的呆毛,“来,你已经会用灵力了,现在用自己的灵力在上面打个印。” 下意识地按玄荥说的话在胸前挂的小布袋上戳了一个红戳,它点了点自己刚刚被摸的有些热的小毛毛,突然感觉有许多话想和这个人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它摸了摸小布袋上隐在云纹背后的“荥”字,抿了抿嘴。 察觉到乾坤袋上浓郁的火系灵气,玄荥皱了皱眉,“阿尧,你……除了会用火系灵力,还会用其它什么灵力?” 在这片流央大陆上,人、妖、魔三族鼎力,人族人数最多,且一出生就能修炼,资质却是最良莠不齐,天灵根、地灵根者都是天赋少有之辈。 而妖族、魔族却不然,虽则前者只能在化形之后修炼,后者只能在成年之后脱胎换骨再修炼。但是妖族各个是单一灵根,魔族虽然各个是五行灵根,却不同于人族的五行废灵根,魔族的五行灵根自成一个循环、生生不息,修炼速度堪比地灵根,可谓得天独厚。 可是如今的小魔族为什么明显火系灵力旺盛?不应该啊。换句话说就是,魔族的五根灵根该是均码,恰好制衡,用的时候五行灵力合五为一,成了黑气吞吐的魔气,而不是像小魔族这样有一根特别突出,显见的红色样灵气。 听了玄荥的话,小魔族愣了愣,摇了摇尾巴,然后学着玄荥最常做的——把自己冻成了个冰团子。 玄荥:“……………” 很快甩掉身上的冰,小魔族哒哒哒跑过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玄荥摸了把脸摇摇头,“水灵力掌握的很好。”还能把它变成冰。算了,小魔族现在还没成年就会用灵力本来就是情况特殊,他还是自己再研究研究,不要让小孩子头疼了。 一刻钟后,师徒档已经包袱款款地出了迷之山洞。做师尊的打包了整座楼,做徒弟的洗劫了一张床,该说不愧是师徒吗? 还没教自家新出炉小徒弟怎么用乾坤袋,结果对方就一咕咙把冰玉床全塞好了什么的,真是太让人忧伤了。 现在玄荥正化忧伤为动力,鞭策自己好好修炼,务必尽到好好教导徒弟的职责。 当然,现在的首要问题,还是羲和珠,不解决隐患谈什么其它。同时,找东西找一半找没了影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玄荥表示这绝壁不能忍。 一个时辰后,他已经向寅泰上人辞行,大抵是“后山一月,多有感悟,多谢上人”云云,然后踏上了前往魔域的路。 哦,当然在这之前,他先去查资料了。来到上玄宗分散此地的小势力,一进去玄荥就要了《魔族通鉴》、《魔域地理志》、《魔域集注》、《魔域上下五十万年》、《魔族体质奥秘》、《魔君圣炎秘史》、《论天魔王和圣魔王的相爱相杀》、《情倾魔域》等等一系列丛书。 玄荥:咳……我本是想看专业文献的,奈何这里的小弟不懂我,还好前面几本还是大陆权威。 他最先翻开《魔族通鉴》,然后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上古五大魔神陨落,其身化为魔域,其眼化为漠河,其精血化为魔族。是故魔族有五大血系:天魔血系、圣魔血系、神魔血系、元魔血系、皇魔血系…… 看着看着,玄荥的心情就微妙了,魔族均在成年后方脱胎换骨容色惊人,也只有在成年后方可修炼,除非天生魔体——被魔神眷顾的幸运儿。 所以说他根本是拐带了一个千年不出的天生魔体? 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玄荥感觉自己似乎很快就会走在被魔域举族追杀的道路上。 接触到玄荥看过来的目光,小魔族两只小耳朵啪嗒盖了下来,踮了踮脚尖,最后吸了口气,哒哒哒跑过来,“师尊……” “嗯?”玄荥感觉还有些飘忽,下意识应道。 “这个送给你。”小魔族顺着玄荥大腿爬到他怀里,两只小爪子捧着颗圆溜溜、亮晶晶的珠子,睁着和珠子一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玄荥一愣。 “你之前不是说要珠子吗?”小魔族糯糯道,“那个女人上面没有,那我送一个给你。” 说完,它又小羞涩地低下小脑袋,脆生生问了句,“你喜欢吗?” “喜欢。”玄荥心一颤,接过小魔族手上还散着寒气的冰玉珠,立刻想到什么,不由担心地一叠声问道:“怎么弄的?手上有没有冻伤?有没有哪里难受?”都怪他这几天看玉简看的的太认真,都没注意自家小徒弟在做什么。 至于什么魔域的追杀,左右已经有主角这个大杀器在一边虎视眈眈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仇,管他怎么样。反正他是不会放自家萌萌哒小徒弟出去了,这么贴心的小棉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我从那个床上咬了一块下来,拿手磨啊磨啊磨,就磨好了。” 咬了一块下来…… 磨啊磨啊磨就磨好了…… 玄荥连忙掰开小魔族的嘴巴,“嘴巴疼不疼,冷不冷,有没有受伤?”没发现什么异样,他又立刻摊开对方的小爪子,“手上怎么样,有没有冻伤?” 小魔族两只小耳朵又盖了下来,摇了摇脑袋,“不痛。” 这个时候,玄荥真庆幸天生魔体堪称金刚不坏的体质,他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松了口气。 然后捧起掌心的小魔族一口在对方红艳艳的呆毛上亲了上去,“谢谢阿尧,我会一直带着它的。” 小魔族一个激灵,浑身颤了颤,软软趴下来,喘了几口气,好……好痒,好舒服,好想要,想要,想要,还想要。 它把小毛毛举起来看着玄荥,“亲亲。” 玄荥愣了愣,之前是情绪起伏难得的感性冲动了,现在……看着小萌脸上期待的小眼神,好吧,现在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他对着小魔族可爱的呆毛又来了一口。 小魔族一下子捂住毛毛,在玄荥掌心里很舒服地打着滚。 至于玄荥,突然想到这根呆毛的事,立刻又去看书了(……) 第22章 美貌魔族 黑色的河水绕着黑色的城墙,黑色的城墙裹着黑色的建筑,黑色的建筑里绝对还有一身黑衣的男男女女。 如此典型的……放纵不羁挚爱黑的画风,在这片大陆上,除了魔域,不做第二地想。 停留了两个月,翻阅了大料资料,也不曾看到过有哪位大能名沈萧朗,想必对方名姓早就湮灭于时光中了,那和那位沈前辈有瓜葛的魔族也无可考了。 不不不。 天魔城,本座。从那黑色人影张狂的言语里,不难推测对方绝对是天魔血系的哪一任魔王。 不像人族多以宗门世家为单位,也不像妖族的聚族而居,魔域多是城池林立,城主强者居之、厮杀而得。 这些零零散散的城池又根据魔族血系划分为五大势力,即为五大血系。 每一血系都有其血脉精纯、修为高深的王者,也就是天魔王、圣魔王、神魔王、元魔王、皇魔王。 天魔城是天魔血系的主城,能在天魔城自称本座的也只有天魔王了。 只是时过境迁,沈萧朗前辈的肉身都化作只剩淡淡威压的白骨了,那位天魔王估计也早已陨落,反正绝对不是如今这一任只有化神修为的天魔王就对了。毕竟那竹楼,合体以下,无人可察。 用人家妻子的尸体威胁人家过来,结果到死人家都没有找来,玄荥默默给那位天魔王点一根蜡烛。 想必作为“尸质”,沈夫人的尸体应该会被保护的很好,更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被底下小弟当魔王心爱物当陪葬埋进陵寝里,所以…… 下一站目标,圣城魔王陵。 “千万不准出来,也不准使用灵力知道吗?不然会被别人捉走吃掉的。”已经来到魔域外围的玄荥把小魔族塞进竹楼里藏好恐~吓道。 虽然现在小东西一副不起眼的魔物样,但是魔域之中强者如云,难保不会有人发现对方的特殊。所以席卷竹楼的时候,玄荥就已经打算好把小东西藏里面了,整片大陆已知的合体修为者只有两个,一个是失踪的九虚宗太上长老,一个是妖界大长老,反正都不可能出现在魔域就对了。 至于存在隐藏合体修为者什么的,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三族之间势力浮动与其中强者息息相关,正是因为现在妖界有一个合体期大能,所以无人敢掠其锋芒,是故无论哪一族有了这种强者都不会藏着掖着。而且突破合体时那一瞬间的天地气机变化也绝对会被其他化神、合体修为者感知到。简而言之就是魔域存在可能发现竹楼里小魔族的隐藏合体修为者这种情况大可以不必担忧。 只要小东西不要不听话跑出来就好。瞧小东西一脸愤怒的样子,玄荥笑了笑,顺鳞摸,“阿尧忘了自己是魔族吗?阿尧天赋这么高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带走的,阿尧想要去魔域吗?” 小萌脸上表情一滞,立刻两只爪子扒着玄荥,“你要跟着我,不准走。” “所以阿尧千万不要出来让人发现好不好?” 小魔族皱了皱微红的鼻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忽然面前出现一只精致的小海螺。 “阿尧如果无聊的话可以用这个和我说话,也可以用这个看到外面。” 小魔族眼睛微微亮了亮,抱着有自己半个人那么大的“小”海螺矜持地点了点头,“好吧。” 恐吓一顿再浇盆冷水最后给一颗糖,养魔族,就是这么累啊。 玄荥摸摸小海螺,这是他从原身珍藏里挖出来的一块五棱晶,经过他巧夺天工(…)的制作手艺兼翻阅无数书籍做的养身通话两用、适合儿童身心发育的玩具(大陆珍稀材料五菱晶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小魔族还没修出神识,为防自家小徒弟一个人窝在竹楼里患上幽闭恐惧症、抑郁症等等一系列可啪的心理疾病,小海螺是必须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用灵符,而要那么暴殄天物用千金难求的五菱晶,玄土豪表示他也很心疼,但是自家小徒弟明显五根灵根不平衡,需要五菱晶这种富含五行灵气的宝贝潜移默化改变一下。 宝贝总会有的,徒弟却只有一个! 都硬生生诱拐了人家,怎么说也一定要养好对不对,更何况还是这么萌哒哒小棉袄。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忍痛把原身的珍藏给匀出去了,至于这种海螺形状,最适合儿童玩耍了不是吗?#我真是一个称职的监护人# 玄荥最后摸了摸自家小徒弟的呆毛,“乖啊,有事就告诉我,千万不要出来。”就目送自家小徒弟萧瑟的身影进了小竹楼。 “喂喂喂,你听得到吗?” 萧瑟忧伤一秒钟就没了。玄荥在识海里轻轻笑了,“听到了。”然后安心地启程踏入魔域。 如同人族中也会有不少妖族、魔族出没历练一般,玄荥在魔域的出现并不突兀。几乎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极北圣城。 一路上修炼修炼、感悟感悟,再和小徒弟交流一下感情,欣赏异域风情,简直不能更惬意了。 就是…… 除了…… 非魔族不得入圣城。 其他历练可以,祖宗陵墓怎么可能让外人进呢? 玄荥琢磨了一路,设计了无数方案,都因现实流产了,如今到了圣城外还是没有办法。站在高处勘测了一下地形,见城外阵纹流动,不起眼的小麻雀飞过转瞬成了飞灰。 “!” 他默默放弃偷溜这种可能性。 “你不要伤心,总会有办法进去的,你进不去,我……我可以进去啊。”透过小海螺看到外面情况的小魔族糯糯开口,软软的声音响在玄荥脑海。 原本微有烦躁的心忽然静了下来,玄荥眉梢染上暖意,“嗯,总会有办法的。所以阿尧乖乖待着就好。”再不济,他就当旅游了一趟,不要羲和珠好了,虽然确实需要也想要,但这世上总有些东西命里无时莫强求。只除了在沈萧朗前辈残念前立的心魔誓言恐怕无法兑现了。但就算这样也不能丢了小徒弟啊。还是那句话——债多了不愁,现在什么道基突变、邪气入婴都有了,再多一个心魔还不就是那样(……) 一口回绝并且杜绝了自家小徒弟危险的想法,忽然隐隐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他皱了皱眉,循味而去,待走近,血腥味越来越重,直到扒开草丛,翠绿之上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个魔族,元婴修为,身受重伤。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玄荥想了许多。 他蹲下身,翻过对方,胸口还有鲜血在不停冒出,黑色长衫上血迹混着污泥,白皙的面庞也染上风尘。却是任蓬头垢面,难掩风华倾覆。 玄荥微微一愣,眼底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抹惊艳。 “你在看什么!”识海内小魔族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甜甜,看,对着他的脸仔细看,以后成年后就长成他这样知道吗?”玄荥顿了顿,忽然指着人脸教育道。 小魔族:“………………” 说完,玄荥扶起昏迷的美貌魔族靠在棵树脚下勘察了一下对方伤口,是被人一刀贯穿的,并且那人修为至少比他高。这样会不会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就又引来一个大敌? 玄荥头疼地捏了捏额头,最后还是赌一把,掏出当初出上玄宗为主角准备的一系列上好灵药。 正拿出颗止血的丸药要塞进对方嘴里,忽然手腕一沉。 靠在树脚下的人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眸光锐利,丝毫不像个前一刻还陷入昏迷的人,黯淡的面庞因为眼眸的亮起一瞬间容华摄人。 玄荥微微一怔,随后抽出被对方紧抓的手腕,“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反抗。” 那人收回逡巡在玄荥毫无表情脸上的目光,看了一眼对方手上散发着清香的丸药,挑了挑眉,“来吧。”说完,好整以暇地躺着微微张开了嘴。 只是这副等着伺候的大爷样是不是太让人不爽了,玄荥已经伸出去的手默默转了个方向,迎着对方微讶的目光打开了另一个药瓶淡淡道:“这个止血效果更好。” 说完不待人反驳就一次性给塞了一整瓶进去。 “!” 那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起来,一副想吐又强忍着的狰狞模样。 效果的确是好,药材更加珍贵,只是这味道是不是太酸爽了些? “白色药瓶外敷,青色内服。”因为识海内小魔族忽然又说话了,忙着跟自家小徒弟交流的玄荥一副没看到对方痛苦表情的样子,毫不负责任地扔下了病患。 “他眼睛太长了,嘴唇太红了,额头也不够霸气,鼻子挺的过分,长得像女人一样,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我好看呢。 识海中小魔族忽然慢吞吞道。 第一男配 玄荥:“………”所以说刚刚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研究人家外貌吗。可是这研究结果是不是太不尊重客观事实了点?虽然这魔族的确一副唇红齿白美人样,却绝对称不上女气,反而是俊美到逼人。 考虑到自家小徒弟可能因为之前自己的话伤心了,玄荥忍了忍到底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反而违心道:“嗯,甜甜以后肯定比他好看。” “那当然!” 仿佛看到对方一脸小傲娇样,玄荥微微勾起嘴角。 “你居然还会笑?”那美貌魔族忽然惊讶道。 闻言,玄荥抬眉看向那魔族,“我难道不能笑?”瞥一眼基本空了的几个药瓶,顿了顿,这是不是太信任他了一点? 那人摸了摸鼻子,“我以为练无情道的人不是死人脸就是冰块脸。” 玄荥:“………”#还好我没练无情道不然我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微妙#虽然我现在的心情依然很微妙#替原身微妙吧# “不对,好像也不对,你的气感也不像纯然的无情道。”那魔族忽然改口,皱起了好看的长眉。 “哦?”玄荥心中一动,这魔族眼力竟然如此惊人,能透过原身的基础看穿他的改变,“那你觉得我的气感是如何?”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难得遇到一个不用害怕暴露他已然不是原身的事又眼力足够的人。 说着,玄荥一手附在对方已经敷好药粉包扎好伤口的胸口上缓缓释放灵气,任其如意流转,给对方拔除刀气。 那魔族闭眼感受了一下进入体内的灵气流动,又睁开双眼,眉眼一弯,“你是不是会算命?” 玄荥:“………”他顿了顿,“略通一二。” “你这道和……和我家老头倒是有些相像,老头说这是天之大道,推演天地。不过你本来明明是无情道的,莫不是因为哪家小娘子舍了道基?”那魔族冲玄荥扬了扬眉。 美人你这么八卦真的好吗?得到理想答案的玄荥好心情挑了挑眉,“我大概是偶然之间见天地大美,和天道谈了一场倾世绝恋罢。” 轰—— 平地一声雷,在眼前、脑海炸开,震得人心神巨颤。 那魔族一个伸手抓着玄荥小臂往自己这边带,四目相接,尽是悚然惊异。 之前玄荥站着的地方已是一片焦土,焦黑范围之精确,可见是瞄准玄荥劈的。 玄荥: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天道这么小气较真。 “哈哈哈哈………”那魔族忽然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刚刚被魔族拉过来如今正靠着人家的玄荥把放在人家肩膀上的手缓缓下移,按了按对方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咳咳咳……嘶……”那魔族的笑声戛然而止,脸稍一白,“你是要恩将仇报,谋害你的救命恩人吗?” “何出此言?我只是见你情绪起伏过大不利于养伤罢了。”玄荥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顺便向对方伸出一个手掌,“站的起来吗?对你出刀的人修为比我高出太多,我拔不出你体内的刀气。” “哦。”那魔族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借着玄荥的手站了起来,“些许刀气,自是无碍。” 闻言,玄荥眼中闪过一抹激赏,剑气、刀气这等锐金之气顺着伤口侵入四肢百骸的痛苦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除了雷劫外的天地异相,托你的福,不利用白不利用。”说着,那魔族走近半步,细细放出神识查探面前的焦土。 “诚然。”玄荥同样点了点头,盘腿在焦土前坐下。想到差点被雷劈的事,至今觉得恍惚不敢置信。但是天降雷都是包涵着天地至理的,不参悟白不参悟,管他因为什么原因。 一个月后,玄荥睁开眼睛,面前骤然一张放大无数倍的脸,就算这张脸美腻到没朋友,这么看的感觉还是很惊悚的。玄荥却连表情都纹丝不动地站起身,“多谢。”#作为专业神棍我一直装的一手好逼#哪怕我内心已经惊呆了# “谢什么,反正我是没多少感悟,闲着也是没事,坐着是坐着,给你护法也是坐着。”大抵是没有看到玄荥变脸,那魔族有些失望地撇撇嘴,忽然又笑了起来,“倒是你,竟然敢说入定就入定,这么信任我。” 一袭黑袍贴合地衬着颀长的身形,原本凌乱的长发如最光滑的锦缎般披散而下,面庞如玉仿佛自带光环,整理一番后的美貌魔族越发好看的闪瞎人眼,这一笑更是一瞬间叫薄暮暗野都艳丽无比。 “你当日不是把我给的药全吃了还任由我灵力探入么?你都敢,我又有何不敢?”说到这里,玄荥挑眉一笑。 “哈哈哈,好,就冲你这句话,当初救我究竟是什么目的就直说吧,但能为之,我必倾尽全力。”闻言,那魔族朗笑三声,言语中说不出飞扬洒脱、矜骄自傲。 当时果然是没彻底陷入昏迷的,玄荥暗赞对方谨慎,直言不讳,“我要入圣城。绝不有做损魔域利益的事。”虽然我是去刨坟。 “那……我也没办法把你变成魔族啊。”那魔族摸了摸鼻子,看向玄荥,“你既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办法了吧。” “你伤势可痊愈了?”玄荥不答反问。 “你可以对自己的药没有信心,可千万不能对我没有信心。” “我需要大量的魔气输入丹田,借以用魔气笼罩住游走全身的灵气,伪装成魔族。” 这是原著里主角用魔君传承的魔气出入圣城如入无人之地的方法,他也想过这么做,可是这么庞大的灵气供给,好歹对方也得与他修为相当。元婴魔族又不是大白菜,哪儿那么好找,更难以说服别人帮他。 他这才会救下这个素不相识的路遇魔族,只是……交浅言深,识短情长,对这样一个磊落风光的男人,威胁制肘、隐瞒欺骗或是携恩要求都觉辱没,所信坦诚以告,若不愿,得此一友,亦是幸事,“你若不便,自是无妨。” 那魔族果然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听到玄荥的话,他抬眉,“我大概是没有这么多魔气的,恐怕只能供你用三天。” 玄荥眼睛一亮,虽然短,但也可以一试,“好。” 那魔族扬眉一笑,朝玄荥伸出了一个手掌,磅礴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涌来。 “我也有很多魔气,可以给你的,你不要用他的。”识海中小魔族忽然叫了起来。 玄荥眉头一跳,一边导入魔气,一边安抚道:“阿尧的魔气还要留着长身体呢,可不能浪费,不然会长不高。”开玩笑,才刚刚会用灵力的魔族能有多少魔气?就算多,小孩子的魔气当然是要留着长身体啦! “不是的,我有很多,很多很多,比他的还多……” 玄荥有些头疼,不知道自家小徒弟怎么就突然执拗起来了,不过很快他就没空头疼了,传过来的魔气好像有点不太对,面前魔族的气息更不对啊! 他震惊地看向眼前与他离的极近的男人。眉眼还是那眉眼,飞眉凤眸,殊有国色。只是原本只是昳丽的五官一下子肆意飞扬起来,带着逼人的光,耀目到刺眼,仿佛九天极日。 男人忽然凑近过来,热气拂过,贴着玄荥耳畔,“不要告诉其他魔族你见过我,因为我正在被追杀。记住,我叫神淮,很快这个名字会声震大陆。” 话音未落,黑影一闪,男人已经几个起落消失在天际。 好一会儿,玄荥才收回目光,轻轻笑了起来,“难怪。” 这片大陆,还有哪个男人能这样鲜活洒脱,能这样傲然磊落,能这样……貌美如花(……) 惟有这个在日后被誉为“极日之光”的妖王神淮了。 《三界至尊》的结局,众生毁灭,他当时觉得最可惜的便是对方了。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大家都很喜欢神淮这个角色,强大、美丽、果决、磊落等等。 很多人希望让他感化主角,甚至还有“异~教~徒”提出神圣cp、圣神cp。 我只能说神淮是我塑造的一切美好,但是我就是要把这种美好活生生毁灭在你们眼前。只有这种毁灭才能凸显主角的阴暗和社会冷酷的悲哀,才能让你们知道什么是人性的哀恸!】 虽然作者说的很中二,但他有一句说对了,那就是他的确对神淮进行了丧心病狂的塑造,从颜值到武力值,从智商到性格,从人气到身份—— 妖界大长老最小的弟子,天地神兽,大陆唯一一只凤凰,目前各族高层公认的年轻一辈大陆第一高手……以及日后去掉前缀的真·大陆第一高手,妖族之王,大陆第一美男(……)。哪怕主角横空出世,也不能使对方黯淡半分,堪称逆袭主角的一代男配。 第24章 魔君传承 所谓升级爽文,必定少不了打脸这一要素,而打脸的对象通常都是高富帅,中二病之歌也不例外。 上玄宗宗主玄荥,九虚宗宗主嫡传弟子灵均,魔域圣魔血系圣爵里,妖界妖王神淮,乃《三界至尊》四大高富帅,一众高富帅中的战斗机,前三个都被主角打脸打的啪啪响,坠落神坛。 惟有神淮作为理当被逆袭的天之骄子居然从出场一直光辉灿烂到了结局,堪称大陆男神的存在。 对方在文中的首次出场是在五年以后的四方大会。 那场四方大会说起来也和对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此之前,一个名叫神淮的妖族横空出现在魔域,连连挑战了几个圣子圣女,嚣张放言“魔域无人矣”,天魔王怒而出手教训竟然身受重伤,这打脸真是打的啪啪响,精湛的姿势丝毫不比主角差。 未免步魔域后尘,人族四大仙宗一同举办了四方大会,砥砺自家弟子。只是之后五年那名妖族似乎都销声匿迹了,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决定正经地办个会看比试唠嗑的时候,对方又再度出现。 那场四方大会,正是主角对原身的第一次打脸,作为一个不到而立的散修,居然有金丹巅峰修为,竟然用这修为向已经元婴的原身挑战,竟然还越阶战胜了。自此,原身和上玄宗都沦为笑柄。而主角则成了四方大会的魁首。 这时,沉寂五年的神淮忽然出现了——“诸君扫榻相迎,神淮岂敢不来?” 此等拉仇恨之语,实非常人能言。 所幸因为主角的存在,人族才没有颜面扫地。主角和神淮的对战进行了三天三夜,最后主角在战斗中一跃突破到元婴巅峰(!),和彼时同样是元婴巅峰的神淮打成平手,而被对方引为生平对手。 而如今这个时间点,大抵就是对方来魔域挑战的时候了。原来沉寂五年是因为身受重伤吗? “自己逃命还给我这么多魔气,真是……”玄荥轻轻笑了起来,最后舒展眉目悠悠道:“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罢。” 神淮这个人说是横空出世,他们这些巅峰势力手上又怎么会没有对方资料呢?只是不被下面大众所知罢了。妖界大长老的弟子,凤族唯一的血脉,没有哪一个人承受的了合体大能的怒火,也没有哪一个人敢做下断绝一族生机的孽。 如今的“追杀”想必不过是实在颜面扫地要给对方一点苦头尝尝,他就不替对方多虑了。 “你很高兴?”识海之内忽然响起一道颇为阴沉的声音,如果忽略那挥之不去的软萌之感的话,还真是听的人心慌慌。 但是哪那么容易挥去小萌音,玄荥一听,就心软软,“怎么?” “嗬——你终于听到我说话了。”小魔族轻嗤一口。 闻言,玄荥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太震惊面前魔族一秒变妖族的事实,就忽略了识海中小魔族的嚷嚷。其实他内容都听到了,只是尽是“我有很多很多魔气”这种扯淡的话,听了也白听,他就无言以对假装没听见了。 “甜甜生气啦?” “哼……” “阿尧生气啦?” “嗬——” “阿尧不要生气,我只是担心阿尧,你的魔气当然要好好保护起来长高高,我怎么舍得用呢?”玄荥极力温柔地忽悠小魔族。 “啊啊啊,你不要说了,反正你就是不要我的魔气,要那个神淮的对不对?”小魔族这次却仿佛透过现象看到本质,没有被玄荥分分钟带跑想法。 但是……在不知道对方有一个魔君传承储备魔气的玄荥眼里,对方就是在无理取闹。而三天时间有限,他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耗费在小魔族身上。 于是师徒档自相识一年来的和谐日常首次出现了冷战。虽然这冷战是小魔族单方面的,玄荥只是觉得等他腾出手来再哄一哄就好了。 坐在竹楼上两只小短爪抱着小海螺,左等等,右等等,也没等来熟悉温柔声音的小魔族忽然站了起来,把抱着的小海螺狠狠一摔。 泛着五色彩光的小海螺咕噜噜从桌子滚到凳子上,又从凳子上滚下去,滚进柜子底下看不见。 它愣了愣,又跳下桌子跑过去,爬到柜子底下,把小海螺摸了出来,抱在怀里呼了呼没有的尘埃,小海螺依然精致如初。 “混蛋!”它抱着海螺咬牙切齿道,蹬蹬蹬跑到另一头嘎嘣嘎嘣开始咬又少了三分之一的冰玉床。 笨死了,他比那个男人好看多了,他比那个男人魔气多多了,“玄蜜蜜,你一定会后悔不相信我的。” 说完,越加凶狠地咬起冰玉来。等他,等他……哼…… 对于小魔族已经从“普通中二”到“不被理解越发中二”,可能很快就会给他一个“惊喜”这个发展,玄荥一无所知。 光速从犄角旮旯里淘出一件黑色长衫,玄荥粗粗一套就伪装成魔族进了圣城。 极北圣城,魔族魔王陵寝所在之地,其内除了守墓人,就是虔诚的宛如朝圣一般来拜见的魔族。 因为传说里魔域、漠河,甚至所有的魔族都是五大魔神陨落后肉身精血所化,所以魔族格外看中死后肉身。魔王陵在任何一个魔族眼里都是圣地,这块冰雪积年不化的极北之地又称之为圣城。 圣城之中,五大陵天魔陵、神魔陵、圣魔陵、元魔陵、皇魔陵呈五行走位坐落在五方位上。 五大陵连线正中是一座最为雄浑厚重的黑色陵墓——圣陵。 在里面长眠的是魔域第九百二十八任圣魔王、第一任魔君圣炎。 魔族生性残忍好战,魔域五大血系历来各自为政、城池相攻、战火纷飞,若非如此,得天独厚的魔族绝对会成为三族之首。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千年前圣魔血系的魔王圣炎一统五大血系,魔族势大,所向披靡,人、妖二族皆避其锋芒。那个时代是魔域的时代,魔域的荣光时代。 直到魔君圣炎陨落,魔域又五分血系,三族平衡的鼎立之势才重新回来。 至今距离那位魔君陨落已经八百多年了,可是圣炎在所有魔族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无可替代,那是所有魔族的信仰之光。 这位魔君在《三界至尊》开场时已经湮灭于浩瀚时光,他的名字却从开头贯穿结局,一直在刷存在感,从未被超越。 他是主角所有悲剧的来源,也是主角一切痛苦的解救。 如果不是这位魔君的传承之气,主角大概会像所有的农村稚童一般,长大、娶妻、儿孙绕膝、寿终正寝,品尝着小人物的酸甜苦辣,什么长生大道、缥缈仙途,都与他不相干。 而不是因为魔气涌动浑身长出黑色鳞片,被养父母恐惧厌恶,被同村村民当做妖怪施以火刑,被上玄宗判为魔族奸~细,被所有人欺骗背弃,最后坠落冥渊。 但如果不是这位魔君的传承之气,作为人、妖混血这种扰乱天地秩序不被天道允许的生命,主角也不可能活下来,不可能在毫无修为的情况下逃出捆绑与火刑、一路平安辗转到上玄宗,更不可能活着爬出冥渊,进阶有如破竹,甚至被向来排外的魔族奉为座上宾。 魔君传承之于主角,是福,是祸,是幸,是悲,已无从说起,终究这就是事实。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是不应该出生的,不会出生,不会要魔君传承续命,不会看清这个世界的污垢,不会……毁了这个世界,这样对谁都好。” “可是……终究我还是出生了。” “自诩无所不至的天地没能一开始毁了我这个不详与异数,那就只有让我毁了它。” 圣君霄指尖挑起一块长骨,凉薄地笑了起来。】 遥遥看了一眼漆黑肃穆的圣陵,只是一眼,似乎就有裹挟着天地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胸口如一击重锤敲下,玄荥低头,心神巨颤,不可抑制地产生一种崇敬与兴奋。这就是半步天道的境界么? “嗷嗷嗷嗷嗷嗷!”啃着冰玉床的小魔族忽然一头栽了下来,两只爪子捧着小脑袋,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一条小短腿却紧紧扒着小海螺不松手。 第25章 被发现了 巴掌大的小黑团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撕裂的痛楚刺激着每一个感官。很快,小小的身体被拉伸成一个修长的人影。他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打湿长发。 过了许久,他缓缓睁开双眼,一只手一寸寸地挪动,艰难地捧起离自己仅一个小臂距离的海螺。 在翻滚中被打翻出去的小海螺依然精致漂亮,泛着五彩的光。 他轻轻笑了起来,些许欢喜,些许天真,像得到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儿。 抬起坠重的手臂,他对着珠光,透过小海螺的口子细细看着外面的境况,那个人的境况。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闷哼,透过对方眼睛看外面的他看不到那个人的情况。他焦急地翻起身,“你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串淌下的鲜血。 圣城之中雪山连绵起伏,积雪千年不化,刺骨的寒风是天赋最卓绝的火灵根修士也无法抵挡的。 因为在此长眠的几千位魔王凝聚在一起的威压已经凝成了实质,连灵气也无法渗透,灵力也就无从用起,除非你的修为、神识已经能破碎这份巨大的威压。 天魔陵在五方最北之水位上,一路上有零零散散虔诚的宛若朝圣般的天魔族一步一叩地爬上雪山,口中念着古老复杂的经文。 玄荥:“………”魔域的信仰文化果然是大陆之最,他们拜的那么专注,应该不会发现他就是这样走上去的罢。 抱着这样美丽的侥幸想法,玄荥一脸肃穆地迈上了登顶雪山之巅的路。 雪粒子、冰雹、巨风,这一路上真是什么都有。 所幸就算不能用灵力,元婴修为的肉身强度还是在的,就算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严寒在凌迟,实际上他的肉身还是杠杠的没有一点问题。这里冰寒灵力如此充足,对他也算大补了,痛就痛点罢,玄荥如是安慰着自己。 如他祈祷的一般,一路上竟真的没有人发现玄荥的“不虔诚”,因为雪下的太大,裹的路上白茫不清,风刮的太大,刺的行人睁不开眼。 发现这点后,玄荥安然地继续往上爬,打算做点什么来转移这叫人血液凝固的冷痛,然后他开始召唤自家萌萌哒小徒弟,“甜甜?甜甜。” 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玄荥清咳一声,“阿尧,阿尧,阿尧你是不是很无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问话石沉大海,玄荥在心底叹了口气,小傲娇居然真的生气,跟他玩冷战了,啧啧啧,这世上还有哪个师尊比他更纵容徒弟吗? 唉,谁叫他诱拐了未/成/年呢? “从前,雪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小修士和一个大修士,有一天大修士对小修士说…………” 就算小徒弟不理自己玩冷战,他这个做人师尊的总不能也幼稚地不理人家对不对,他开始讲流央版最适合儿童身心发展的故事,以期感化自家傲娇小徒弟。 然后一直过了一天一夜,等到玄荥爬到了雪山顶也没有听到自家小徒弟一点萌萌哒声音。 玄荥:“…………”我的徒弟不可能这么中二,它一定是睡着了。我居然这么有耐心讲了一天一夜的故事。虽然不是原身那个死面瘫,作为男神(棍)我也自认寡言少语、恰到好处。现在的异变一定是我太爱自家小徒弟的缘故。还好现在交流都不用嘴巴了,不然我的喉咙一定很疼。 当看到面前庄严宏伟的建筑群时,玄荥恍然发现为了抵御严寒冷痛,他居然变身了成话唠,一时间心理复杂难言。还好小徒弟睡着了没听到。 眼前是一个“雪人”拿着扫帚清扫着墓前的积雪。 生活在圣城这个灵气逼仄的地方,守墓人都是无法修炼的,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凡人,却有着把灵魂都献祭给魔王的忠诚。世世代代,生生世世,他们都在清扫着陵前不变的落雪。 面前的守墓人只是二十出头,只是苦寒令他看起来干瘦而苍老。他身上、发梢、面庞全是雪花,肩膀上厚厚的积雪,却没有压弯他的肩膀,他整个人依然站的笔挺。 听到人声,他回头看向玄荥,然后把扫帚交给对方,转身缓缓走进一个旁边的小山洞,过了一会儿拿着魔炬与火石出来。 等到玄荥扫干净一块积雪,他才把魔炬和火石塞进对方手里。 用火石点燃魔炬,玄荥肃然把放出耀眼红光的漆黑魔炬高举头顶,结了一个魔族最高级的法印——尊敬的我王,在此献上我所有的崇敬与忠诚。 等到魔炬燃尽,一缕黑魄射入肃穆的漆黑建筑,这是忠诚的意念凝聚的力量。 “好了。”守墓人首次开口说话,声音不是想像中的嘶哑粗粝,反而如清泉般清透。 “从出生就在这个地方,不悔不怨吗?”玄荥回头,忽然开口问道。 守墓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寒凝的面庞如同这千年不化的积雪,“我父亲十岁成为守墓人,三十岁因为苦寒入体去世了,然后我成了守墓人。” “我观你资质不凡,本该叱咤风云,雄踞一方,或是追寻大道,长生可期,难道就因为这荒谬的命定放弃一切?” 闻言,那守墓人眼珠一动,定定地看了玄荥一眼,目光悠远,仿佛左眼看向亘古的过去,右眼看向遥远的未来,他忽然道,“你又来了。” 说完,他迈着不曾变过的步子走向魔王陵打开了尘封的大门,五十万年不曾开启的大门。 “这种事情,你们又怎么会明白?” 沉重的大门又重新阖上,仿佛不曾开启。 踏步入内,玄荥脑海中还飘荡着守墓人殊无起伏的话语。 其实那段话是原著里主角在圣陵问的守墓人,因为已然黑化的主角无法想像世上存在守墓人这样甘愿献祭一生的人。没想到却触发开启圣陵的副本。 ——你又来了? 这句话真是《三界至尊》十大未解之谜。这个“你”是谁?活不过三十岁的守墓人会认识谁?没有一点修为的守墓人怎么可能开启魔王陵大门? 玄荥一步一步走在无人的古墓内,每走一步,都是一盏珠光亮起,步步生华。 因为点燃魔炬的缘故,体内有着某一种力量的加持,室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也缓解了,反而带着对后辈的怜惜。 玄荥暗暗道一声罪过,他只找那个带走沈夫人尸体的魔王,也只带走沈夫人的尸体,必定不损及诸位前辈分毫。 陵寝之内没有任何机关,毕竟对能抵得过魔王陵威压的人而言任何机关都是摆设。 至于某个揣着剧情来刷的人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很庆幸这一点的伪天魔族玄荥如入无人之境进出一间间小墓室。冰晶棺里每一任天魔王的尸身都被保护的很好,与生时一般无二。 在陵内无法展开神识,一间间下来,已是第二日了,却还没找到那位张狂肆意的天魔王。 再过一天…… 可是如今半途而废叫人怎么甘心? 在陵内不用担心被发现,至于出去了……大不了他抓个路上的魔族抽魔气。 破釜沉舟的玄荥静下心来继续找那位天魔王。 又是一天。 当走进这一间陵寝时,淡淡的香气袭来,紫色鸢尾花铺了满地。这画风…… 玄荥精神一振。 漆黑的长袍,张狂与不羁永远定格在这张俊美到邪肆的脸上。 会拿自己一缕灵气和神魂做成别人伪夫人的深度恶趣味患者,玄荥小心地绕过对方,仔细在对方陪葬中寻找着沈夫人的遗体。 翻开一块花海,忽然一团漆黑气旋冲射而出,玄荥猝不及防被弹开老远。 “哈哈哈,沈萧朗,我就知道你会过来,以为等我死了就可以不用见我轻松拿回她吗?” 得意的笑声响在空旷的室内,无人回应。只有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嘴角一串鲜血淌下。 忽然男人怀里一阵异动,光芒一闪而过,凭空一个俊美的人影出现在此。 “你怎么又受伤了?果然……我还是不能不看着你吗?”扶起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有些不高兴又有些心疼地擦了擦对方嘴角的血迹。低头,额头贴上了对方额头轻轻蹭了蹭,寻找契约的连接。 脑袋下的男人忽然睁开双眼,瞳孔急剧一缩。 “!” 四目相对,尽是惊愕。 第26章 人形玩耍 砰—— 小黑团子忽然掉了下来糊了玄荥一脸。 “嘶——”骤然没了身下撑起他的臂膀、一下子摔在地上的玄荥倒吸了口凉气。 眼睛全被黑黑软软的肚子捂住,想闭个眼冷静一下都不行。——by已经惊呆了的玄天师 肚子底下长长的睫毛刷来刷去痒痒的,想要装作对方根本没有醒自欺欺魔一下都不行。——by我好像被发现了的小魔族 对这位天魔王的恶趣味早有体会的玄荥这次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二中招呢,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身边是不是真的有一位神秘的田螺姑娘,那位神秘的田螺姑娘又究竟是谁。 毕竟找到沈夫人尸体该怎么出圣城这还是个未解的难题,什么路上随便抓个魔族的也就安慰自己想想,明显实施难度太高啊,要是有人一起想办法就好了。 没想到的是,这么虚虚一试就真的试出来了。 不对,等等……这位隐藏高人的姿势是不是不太对? “果然还是不能没有我吗”这话中浓浓的中二感也就算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生在流央大陆上中二已成了当然,但是把额头靠过来就…… 玄荥:我已经把一生都献给了探索大道和……养徒弟上,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谢谢。 几乎没怎么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浑身汗毛似乎都要竖起来了。 不能忍受所信不再忍受! 不然还不知道以后真昏迷的时候要被蹭掉多少层皮呢。 然后他的世界就一下子被刷新了。 冷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接受了“我萌萌哒小徒弟原来是神秘的隐藏高人,巴掌小子一秒钟变田螺小子”的设定。 “甜……阿尧……唔……” 一听熟悉的声音,呆呆的小魔族猛地一个激灵晃了晃脑袋,立刻伸出小短爪紧紧捂住玄荥刚刚动了一下的双唇。 玄荥:“…………”还好你师尊我不是凡人,不然分分钟窒息而死。 肚子下又痒又麻,肉垫下又温又软,好像有一股热流从麻痒的地方流过,小魔族忽然跳起来抖了抖毛。 玄荥:“………”以为你师尊我的脸是榻榻米吗?还好我不是神淮。 然后就眼见着对方一咕咙钻进自己怀里消失不见。 玄荥:“………” “甜甜?”他撑起身轻轻喊道。 小竹楼里小魔族两只小短腿圈着小田螺,双眼紧紧盯着海螺口子,两只小短爪却捂着耳朵,一副什么都不想听的自欺欺魔样。 “甜甜你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形的?一直瞒着我是不相信我么?”玄荥黯然地垂下眼皮。 “不是的!啊,你骗我!”本来急急出口的安慰在对方之前红润有光泽的脸飘过脑海的时候,小魔族忽然有如神助地想明白了什么。 “咳……我,我怎么骗你了?对,为了让你不回魔域,我是骗了你很多。可是……我叫玄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容貌,我从来没骗过你,但是你呢?” “你你你……”话还没说完,小海螺上又淌下一串血,伴随而来的是对方虚弱的咳嗽声。 “你……你怎么样?”小魔族扭了扭小爪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事。阿尧放……咳咳咳…放心……”又是一串血淌下。 小魔族整张小萌脸皱了起来,他怎么可能放心嘛? 终于它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一跃出了小竹楼。 眼前的男人嘴角连着雪白长衫开着触目惊心的血花,面色花白,眉头轻皱,双眼微微阖着。 胸口一重,他忽然睁开眼睛,黯淡的眸子因为捕捉到想见的小小身影一下子亮了起来。 看着对方明亮好看的眼睛,小魔族愣了愣,鬼使神差地顺着对方衣襟爬过去,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那双让他觉得暖洋洋很舒服的眼睛。 刚想开口忽悠的玄荥:“………” 怎样挥开往我眼上糊口水的小东西,对方才不会太伤心? 不,小东西可是能变成和他一样的男人啊。等效一下,就是一个男人在伸舌头舔他的眼睛。“!” 玄荥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一副恨不得把肺(小魔族)咳出(下)来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小魔族顿时回神,没来得及为自己刚刚的动作羞耻傲娇一下,立刻伸出小短爪抚着对方起伏不停的胸口,“你怎么样啊?” 虽然达成方式不一样,但是到底还是把目标物给从自己脸上位移下来了,玄荥开始收起剧烈的咳喘。他无力地摇了摇头,额头渗出点点汗珠,一副累极的样子。做戏总要做全套,不然小徒弟该多伤心不是? 见这副样子,小魔族越加急了,它绷紧了一张小萌脸严肃道:“你到底怎么样啊?不要骗我!” 听到自家萌萌哒小徒弟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玄荥心中一暖,原本心中“我的徒弟可能体内含有天然基基因该怎么办”的想法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着满地的紫色鸢尾花躺好,他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抓起给他摸胸口顺气的小魔族,微微弯下眼角眉梢,“阿尧不要担心,小伤。” “你别想骗我,这么多血,怎么会是小伤,呜……” 瞧小魔族一脸焦急担心的样子,玄荥不好意思告诉自家小徒弟“我真的没事,这些血都是在驴你的”的这种话。他面上染上暖意,“阿尧帮我从怀里拿一个绿色的瓶子好不好,我吃了药就好了,真的。” “哦!”闻言,小魔族从玄荥手上爬了下来,钻进对方怀里,在玄荥的古怪面色下爬来爬去。 所幸很快小东西就捧着个绿油油的瓶子出来了。 玄荥虚虚一瞧,顿时面色一僵。这不是他当时给神淮塞的止血药吗?他说的绿瓶不是这个,是他之前特意制作的适合流央儿童当零嘴的糖豆啊。 玄荥:天作孽,犹可恕。 大概是察觉到玄荥极具穿透性的目光,小魔族抬了抬脑袋,“是不是这个啊?我没有找错罢?” “当然是了,阿尧怎么会找错呢。真棒!”在自家小徒弟亮晶晶的期待又骄傲的小眼神下,玄荥默默咽下一口血,然后他听到自己含笑的声音。 算了,就一颗药嘛,味道难吃点也不妨事,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味道就打击自家徒弟的积极性呢?他难道是一个一点奇怪味道都不能忍受的人么? 闻言,小魔族脸上亮起了光,他爬到玄荥的领口,拔开软木塞,咕噜噜一整瓶倒进了对方嘴里。 玄荥:“…………”他的面色依然没什么变化,瞳孔却陡然放大了。 玄荥:自作孽,不可活! 这种像黑暗料理,不,像毒/药一样的止血丹究竟是谁发明的?简直……岂可修! 小魔族看到玄荥紧紧绷着一整脸,歪了歪脑袋,想了想,恍然——对方一定是在炼化药性。 他乖乖地伏在对方领口,不打扰对方。 等玄荥缓过来,就看到自家小徒弟一副乖巧的不行的样子,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软软地看着他,依赖又关心。所有言语一刹那哽在喉头。最后,他动了动手指,捧起对方小身体,轻轻笑道:“我已经好了,阿尧真棒。不过下次给人喂药一颗就够了,不用那么多。” “那……那你给那个神淮为什么喂那么多?”小魔族忽然明白了什么,愤怒起来,眼睛都红了,“你就对他这么好,给自己都不舍得用,对他就毫不心疼?你就见他一面你就对他这么好,就是因为他好看吗?你还敢因为他不理我,你………” 玄荥:“…………”他突然收拢五指,把蹦哒的小魔族卡在了手掌中。 小魔族一噎。 在对方反应回来前,玄荥率先开口模糊焦点,“怎么会?阿尧的人形比他好看多了,我怎么会因为他不理你呢?对了,刚刚那个就是阿尧的人形吗?” 小魔族果然安静了下来,脑袋朝下,好像没听见的样子。 天生魔体是不在正常魔族成长规律之内的,他们会如何成长无法预测,有的一出生就能化成小娃娃开始修炼。为了研究自家徒弟呆毛而查阅了大料资料、而在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的玄荥一度很高兴地幻想着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自家徒弟穿着红肚兜、光着小屁/股的模样。 没想到现实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徒弟还没怎么养就已经和自己一样大了,这绝对是所有傻师尊心中不可言说的痛。 至于小魔族其实已经快要成年了,只是天生小个子(……)这种可能性,玄荥想了一眯就抛弃了:逗我么?就这种巴掌身材,绝对不是营养不良可以概括的,还有那言语中的暴露的智商,也不是小傲娇可以完全涵盖的,就像刚刚,有成年人这么容易被转移话题的么? “我……我也不知道……”装死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对方开口,反而是一片寂静,小魔族两只小耳朵啪嗒盖了下来,有些慌慌地开始解释,“有时自己就变成人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变得,好像……好像要吃喜欢的东西,嗯,没错,每次我吃冷的东西,就像那个冰玉床就可以了。” “!” 玄荥眨了眨眼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要跟我说那个坑坑洼洼的冰玉床其实是被你吃掉的,你非要那个冰玉床也是为了要吃?” “嗯。”小魔族认真地点了点脑袋。 玄荥一下子牙就痛了,我的徒弟居然这么强悍,金丹自爆都炸不碎的冰玉居然就这么上口了。 那在沪阳城里那个邪修自爆的时候我根本不用这么无私奉献啊。 再想想当时在竹楼里看到的少了一半的崎岖冰玉床,玄荥默默算起了养徒弟的口粮。 不对。 他忽然捏了捏额头,徒弟是魔族,为什么嗜冷,还吃冰玉,上次那瓶清凉药也是这样。是因为徒弟本身火灵根太盛,要用冰寒之物压一压使五行灵根平衡,才能发挥正常的实力,化为人形吗? 那对方几度输入他体内的火灵力也可以明白了,需要冰玉来平衡的火灵力得有多充盛,给他疗一下伤完全不成问题嘛。可是小魔族那么小哪来那么充盛的火灵力?又是天生魔体的不科学么? 玄荥默默思忖,耳边忽然响起小魔族糯糯的声音,“你生气了吗?” 玄荥低头,就看到对方一脸忐忑的表情,难为这张小萌脸上还能有忐忑这种表情了,他不由笑了起来,摸了摸对方的呆毛,“那你先告诉我,最开始愿意跟着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是冰灵根你觉得很舒服?” 明明是笑着的表情,却问这种让人难过的问题。小魔族垂下脑袋,到底点了点头,“还有……还有你的手很暖和……” “那现在呢,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玄荥面上笑着,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双眼紧紧盯牢对方。 听到这话,原本垂着脑袋的小魔族立刻鳞甲都炸了起来,“怎么可能?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你真是太混蛋了!” 闻言,玄荥心底松了口气,眼底染上笑意,“不是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 “当然……当然是因为……因为我…我喜欢你啊!所以不管你是什么灵根,你都要跟着我的!”你是我永远的仆侍,我会保护你的! 张口结舌的小魔族忽然福临心至,对啊,他就是喜欢这个人嘛,喜欢这个人温暖的手掌,冷冷的气息,没有表情的脸色,染上暖意的眉眼,统统喜欢,不管这个男人变成什么样! 听到这样的解释,玄荥终于笑出了声。 听到这带着浓浓喜悦的声音,小魔族呆呆地抬起脑袋,好像也被对方的愉悦所感染,不由自主地拉开嘴角。 玄荥把傻傻的小魔族捧到自己眼前,蹭了蹭对方脑袋,“那我也告诉阿尧,我刚开始为什么非要带着阿尧好不好?” “啊?”小魔族没反应过来地吱了一声。 “因为我啊,运气不好,我在落日岭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运气好,所以就被我带着了。” “!”突然反应回来的小魔族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你说什么?不是因为……因为我…我长得好看吗?” 玄荥一下子无语了。他萌萌哒小徒弟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就是因为前几天见了流央大陆的自恋鼻祖就异变了?那跟了他这么久怎么就没学到一点他的聪明才智呢?这不合理! 瞧自家小徒弟还是一脸三观尽毁的样子,玄荥抽了抽嘴角,算了一下一脑门拍上去对方被打醒的可能性有多大,以及他后续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把对方哄回来,最后默默地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转而摸了摸对方脑门上的小呆毛,真诚道:“当然也是因为你好看啦。” 小魔族:“…………”他转了个身,屁股朝玄荥。 “咳……真的,如果阿尧不是那么好看,我为什么每天要把阿尧藏怀里呢?如果阿尧不是那么好看,我为什么每天要抱着阿尧睡觉呢?如果阿尧不是那么好看,我为什么喜欢阿尧的小毛毛呢?”说完,玄荥出卖色相地亲了亲对方除了根部已然红彤彤的呆毛。 玄荥:养傲娇已经够辛苦了,没想到我还养了个自恋小傲娇。 小毛毛被这么温柔地对待,小魔族整个颤了颤,抖了抖腿才站稳,不过它还是没有立刻倒在对方的“奸计”之下,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呢?” 噗……实在太可爱了罢。玄荥狠狠揉了负爪而立、目光悠远看向远方装高冷的小魔族一把,“现在当然是因为我也喜欢阿尧啊。就算阿尧是霉运小子我也喜欢。”大不了到时再抓一个幸运s过来好咯。 鳞甲都被揉乱的小魔族往后一跌,一屁股坐在了玄荥手掌上,它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然后很快就舒服地在对方掌心里滚来滚去了(……) 至于刚刚的互相“表白”,那明显是师徒情啊,小孩子的“喜欢”跟大人说的会一样吗?小徒弟之前的蹭蹭舔舔也实在是因为太依赖我了。这可怎么好哟~ “那阿尧现在能变成人形吗?”玄荥忽然开口,说实话,两次都是一睁开眼,人影就消失了,然后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魔族掉了下来,他还没看清过自家萌萌哒小徒弟的人形呢。 小魔族翻了翻身,脸朝下装死不支声。 “啧……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你比神淮好看多少?” 小魔族忽然跳了起来,一溜钻进小竹楼。 玄荥:“……………”他额头青筋跳了跳。 不过一会儿,胸口又是一重。 玄荥低头,小魔族抬头。 “变不了了。”小魔族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之前被你吓得变不了了!”刚刚吃了那么多冰玉也变不了了。 玄荥一惊,这变身还受情绪控制?该不会被他吓坏变身机制吧? 他揉揉对方小身体,“啊,不难过不难过,一定是你刚刚才变过现在变不回去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吗?”小魔族仰起一张期待的小萌脸。 “嗯,玄荥肯定地点了点头,如果不行,等出去了我就给阿尧输我的灵力好不好?” 这个人的灵力?小魔族一听,就吞了吞口水,为了不让对方再受伤,他已经很久没吸过这个人的灵力了。冷冷的,舒服的。它重重地点了点脑袋,“就这么说定了。” “嗯。” 终于安抚好自家小徒弟的玄荥站起身,拂去沾上的紫色鸢尾花,拖出了旁边掩在花海下的绝色美人。 一如竹楼所见,对方美的不似真人。只是这次玄荥没有被蛊惑,轻轻拂开美人披散下来的发丝,他脸部表情忽然一滞。 只见对方白皙的脖颈上空空如也,微红的印痕显示着这里曾有一个球形坠饰,可是不见了……现在不见了! 羲和珠不!见!了! “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了?”见玄荥摸这个女人,小魔族立刻开口,却察觉到对方状态不对。 玄荥缓缓转了转脖子,机械地问道:“阿尧看看她身上,还有这间墓室里有没有什么珠子?” “珠子?你又要珠子了?”小魔族脑袋一歪,立刻身子一闪钻进了竹楼里。 因为小徒弟的突然消失,玄荥终于从“苍天负我,天道不公!”的打击中出来,算了,渣天道又不是第一次负他! “阿尧?”玄荥轻唤对方。 几乎是立刻的,小魔族就蹦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小布袋一跃跃上了玄荥掌心。小布袋发出叮叮咚的清脆响声。 玄荥:“?” 小魔族仰起一张脸,用爪子打开小布袋,霸气地一挥手,“全都送给你!” 只见小布袋里是满满一袋的珠子,竹心的、雪玉的、红石的、黄晶的、碧原的……各色各样、五光十色。 玄荥登时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这都是你做的?” “嗯。你喜欢吗?”小魔族挺了挺胸,一脸“给给给”酷炫样。 “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玄荥伸手摸了摸里面被打磨的光滑透亮的珠子,喟然一叹,我又怎么会这么好运捡到一个你? 在贴心小棉袄的温暖下,玄荥觉得找不到羲和珠实在不是事。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也许羲和珠和他就是没有缘分罢。 好歹找到沈夫人的尸体,到时不会被心魔缠身了。至于体内的邪气和道基的改变,到时找那位妖界大长老试试。能被神淮称为……“我家老头”的想必只有对方了罢,既然同样追寻天之大道,也许他能和对方打好关系呢。 最后把沈夫人和所有陪葬都检查了一遍,玄荥已经有心理准备地两手空空走了出来。 他转身出了这一间墓室,至于这位天魔王和沈前辈以及沈夫人的爱恨情仇,他才不感兴趣。 揣着自家小魔族目不斜视地走在可以称得上辽阔的墓室之内,一如进来所言,他只带走沈夫人的尸体,绝不打扰亵渎任何一位在此长眠的先辈。 只是,摆在面上“出了天魔陵怎么走出圣城”就是个大问题了。玄荥默默掏出玄盘,决定探索一下陵墓中有没有隧道什么的。古墓里不是都应该有这种隐藏设施吗? “不要乱跑知道吗?”玄荥把小魔族塞进怀里,找了个地方开始推演走位,神识无法展开,只能用最原始的血液作为贯通媒介。 玄荥:我之前流的血不用浪费了。 出乎意料,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的,居然真的被他探查到了什么。果然,陵墓这种东西都是有隧道这种邪物的么,先人诚不欺我。 重新站起身,顺着玄盘指引的方向而去,在东南。 “阿尧。”走了一段路,玄荥总觉得不对劲,现在猛然反应回来,完全是因为□□静了。小傲娇居然这么乖,不乱跑不说话不出幺蛾子? “啊?”小魔族呆呆应道。 见状,玄荥皱了皱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小魔族摇了摇脑袋。 “真的没有,不要瞒着我?”玄荥低头对着小魔族仔细看了看,眼睛还是溜圆溜圆亮晶晶,摸了摸小身体也倍儿棒。小东西大概是……困了吧,他把小魔族塞进怀里,“累了就睡一会儿。” “嗯。”小魔族低低应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玄荥重新把意念集中在玄盘上,没注意怀里的轻轻翻滚。穿过弯弯曲曲的长廊,面前是一盏巨型的珠灯,盘面显示这是通往中心走位的。 中心?是圣陵?那以此类推,圣陵一定也有一个朝南的隧道,南去以后,离圣城城门就是极近了,要过去吗? 玄荥朝前踏出一步。 “嗷嗷嗷嗷嗷嗷!”正在这时,怀里突然传来痛苦剧烈的叫声,小魔族的身体剧烈翻滚着。 玄荥一惊,忙掏出自家小徒弟的身体托起,“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痛?” 小魔族抱着脑袋滚来滚去,一下子就从玄荥手上狠狠摔到了地上。沉沉的钝音叫玄荥的心登时一抽。 小魔族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一张小萌脸都狰狞起来,浑身鳞甲竖起,露出粉红色的皮肉,像是要爆开似的。 玄荥忙蹲下身,要把对方捧起来,却见那团子样大小的东西忽然被拉伸成一个修长的人影,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很快人影又变回了一个小团子。 玄荥一愣,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依然是让人眼睛发花的人影与团子的交替变化,这似乎让在地上翻滚的小魔族陷入更加剧烈的痛苦。 如何再管得了许多,玄荥忙扶起这一刻正是人形的小魔族,对方身体热的不像样,却也轻的不像样,好像只是一阵轻飘飘的烟。 下一刻,人身又成了团子样。 忽然一阵刺痛,只见玄荥捧起对方的左手指尖被尖牙咬破,有什么深深插/入,原本暴躁不停的小魔族安静了下来,像个乖巧的婴儿吮吸着母乳。 小团子身上渐渐弥散开来浓重的黑色魔气,其内修长的人影渐渐成形。 那人趴在地上,脸朝下紧紧贴着蹲在一旁的男人的手掌,好像依恋,好像不舍。 他忽然睁开眼睛,猛地一抬头,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浓浓的错愕,“你……我……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又低头,对着玄荥还在冒血的指尖舔了舔。 玄荥指尖一颤,忙要抽手,对方却手腕一翻,箍紧了唇下的手指。 玄荥:………我这是被自家徒弟耍流氓了吗? 他找了找自己的声音,才清清嗓子试探开口,“阿尧?” 沁良尧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抬起头,漆黑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玄荥,眼底只映出对方一个人的身影。 面前忽然一片白茫,白色飘飘悠悠落下,他下意识地接住,是一套雪白的衣衫(……) 趁着对方伸手接衣服,玄荥眼疾手快地抽回手指站起身,清咳一声,“穿上。” 之前太紧张对方没注意,现在反应回来……一不小心把自家徒弟的果体全看了一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微妙。虽然他其实早就把徒弟的果体都摸过一遍了。但是人形的和团形的能一样吗? 即便早就知道有一天小黑团子会成年化成人形,变得和他一样大,也在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直面果男这样的视觉冲击,再把他摸人家的各个部位等效换算一下,一瞬间想剁手有没有? 面前熟悉的白色一闪而过,“你来给我穿。”沁良尧把衣服塞进玄荥手里,站直身走到对方面前,咕哝了一句,“我头疼。” 听到含糊的后半句话,玄荥就要脱口而出的“自己穿”顿时卡在喉头。想起对方之前痛苦的样子,他轻轻拉过对方,然后……眼神漂移了一下:身为高富帅,我已经长得很高了,没有想到徒弟居然和我一样高,幸好只是一样高。 啪嗒—— 衣服还没开始穿上,沁良尧已经双手搂紧了玄荥的腰,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玄荥身体一僵,却见对方苍白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很不舒服的样子,到底也没伸手推开。面前的生物虽然长得大只了一点,但其实对方本质还是一颗团子,一颗新生的团子。 一边做心理建设,一边手指翻飞给对方穿起了衣服。小徒弟异常乖巧,像个布偶娃娃任由他摆弄,一定是还很难受罢。 玄荥眼神一暗,为什么呢?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没等他想出点什么来,手上一热,已经被穿好衣服的沁良尧捧起他的左手,他眼神有些躲闪又有些心疼,“你痛不痛?” 对,小东西是在吸了他一口血之后变成人形、恢复正常的。他是变异冰灵根,玄冰之体,体内的冰寒之气比起冰玉的驳杂成分只多不少。 所以……逆推一下,又是五行灵根因为火热充盛而不平衡吗? 陷入探索世界的男人总是自带特殊的屏蔽技巧。 没有得到对方回应的沁良尧抬了抬头,就见对方一副眼里没他的样子。他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毛,一个虎扑,嗷呜一口对着对方脖颈轻咬了一下。嗯……他喜欢这个位置。 玄荥:“!” 一把推开黏过来的人,玄荥退后几步,摸了摸脖子,没出血,却有清晰可触的四个牙印。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狗吗你?” “你敢不理我!”沁良尧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笼上一层寒意。 “我不理你你就咬我?”什么想法?玄荥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想撕逼的欲/望。以为自己还是他喜欢的萌萌哒造型吗?重申一遍:他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他压根儿不爱人形。 “那怎么办?你不理我我怎么办?”大概是察觉到玄荥一下子冷下来的气息,魔族的敏锐的天赋直觉开始发挥作用,他过来搂紧玄荥,讨好地蹭了蹭,“我不知道你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啊?” 玄荥暴冷的气息一滞,徒弟只是小孩子,对小孩子要慢慢教育嘛。 沁良尧把脸埋了下来,阴影里他轻轻舔了舔下唇,嗅着对方脖子的牙印处,好香。可是……不行。 玄荥伸手摸了摸对方软软的发梢,“我不理你的话,你可以多叫我几次,也可以拉我,还可以用小海螺跟我说话。”说着,他自然而然地缓缓抽出被圈进徒弟怀里的整个人,徒弟还真是火热炽盛,浑身都热。 没了怀里的清凉,沁良尧不太开心地抬头,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一手捂上脑袋,零零散散的画面好像被破碎又重组地一晃而过。 一见对方捂脑袋,玄荥就想起对方之前痛苦的模样,忙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 沁良尧又像个挂件似的靠过来,“没有。” “没有?”玄荥不信。 “一点点,就一点点疼。” 玄荥颇为无语地把对方揽怀里,伸手给揉给摸。 一天之后。 寂静幽深、庄严肃穆、亘古苍茫的古墓里,有一团明亮温暖的火焰,明亮温暖的火焰上有一个不明焦黑物体,不明焦黑物体发出糊糊味。 玄荥:“………” 沁良尧:“…………” 这是深感在魔王陵里玩烧烤太不尊重的师尊和嚷着说冷说饿的徒弟。 一开始听到徒弟火热的身体靠过来说冷,玄荥是不相信也不理会的,可是等到对方缩成一团颤颤发抖可怜极了的样子,他瞬间什么想法也没有的把对方搂了过来。 然后徒弟又异想天开地跟他说想吃他烤的肉。 玄荥:“…………” 这里是魔王陵你知道吗,信不信虔诚的魔族把你叉烧了?有没有一点对前辈的尊重?你可是魔族啊! 然而显然这些深奥的东西,对方都是听不懂的。看到对方近乎脆弱地说,“我好冷,我好饿。”玄荥只觉得眼前好像是一株小白菜,而他是万恶的坏人。 他只能移了移目光,“这里没火。” 沁良尧打了个响指,明亮的火光亮起。 玄荥:“………”我的徒弟是不是太逆天了一点? 但是……他是不会屈服的,在魔王陵烤肉,这是个有良知有道德有素养受过良好教育的他会干的事吗? 然而现在显然……不干不行。如果他不想在烟熏和徒弟可怜巴巴的眼神中心脏负荷过重而死的话。 “坐着烤火。”玄荥拿过沁良尧手里的杆子,把焦黑的兔子毫不留情地扔进了火堆里,又伸出了一只手。 沁良尧笑了笑,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扒了皮、去了内脏、洗干净的死兔子(……) 玄荥接过兔子,牙疼地扭回了头。真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家徒弟乾坤袋里会有这种东西,还有自家徒弟那刚刚称得上清纯的笑容。 他得承认,成天说自己比流央第一美男长得还要好看的小魔族果然是有点资本的,虽然私以为还是神美人略胜一筹。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打击自家小徒弟的。 刚刚把兔子架上去的玄荥忽然肩膀一重,他眉头一跳,又靠过来了,又靠过来了,他的徒弟为什么这么黏人啊。 沁良尧把脑袋埋对方颈窝里,轻轻蹭着,脑海中各色破碎画面飘荡而过,他看不清,他也不想看清。 逃! 他想逃! 可是逃不掉,怎么也逃不掉,好冷……好冷……… 玄荥。 玄荥。 玄荥,你好暖和,你会一直这么暖和的吧。 第27章 心有灵犀 “转过来。” 沁良尧抱着腿挨着玄荥坐着,听到对方的话,他侧过脑袋,转过来一张美瞎人眼的脸,微微迷茫的眼神,看起来要多清纯有多清纯,如果……红唇不要这么妖娆的话就更好了。 玄荥一手扣着对方毛茸茸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拿起块雪白的锦帕,把对方流油的嘴唇当破桌子狠狠擦了擦,淡粉的嘴唇登时就又红又肿,像一朵被蹂/躏的小娇花。 末了,那蹂/躏者还云淡风轻地收回手,把染上油渍的帕子轻飘飘地扔进了篝火里,“好了。” 沁良尧:“………………” →这是玩完烧烤的师徒档。 沁良尧抿了抿微肿的唇,不高兴地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玄荥表情一顿,徒弟,你已经不是团形了你知道吗?#还好我不喜欢男人,不然我一定会误会#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没听到玄荥的回答,沁良尧一手抓上对方的袖子紧紧攥着,大声喊道:“你昨晚自己说的,你不能忘了!” 玄荥:“…………” 沁良尧清澈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玄荥,漆黑的底色只映出对方一个人来。 玄天师心里的小人默默地蹲了下来。 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严父只有妖(逗)孽(比)粑粑的家庭环境里,早熟的小孩儿通常会不可避免地走向中二。比如玄荥。 ——整天嫌弃xxx如何如何中二的人,曾经必定有过一段中二的过往。比如曾经抱着胳膊用正太音对要给自己举高高的父亲不屑一顾说“幼稚”的玄天师。 这样的小孩儿通常还会走在前期装酷后期装/逼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他们对幼小软萌的东西释放为数不多的热情,对人形物体则自然而然地开启高贵冷艳模式。比如玄荥。 ——面对团子,他们可以把它捧在手心里,温柔细心地擦去一点小小的污渍,并且笑着给对方揉肚皮。面对变成人样的团子,眼角眉梢就冻了起来,曾经的温声细语也全成了冷言冷语。这也比如“不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压根儿不爱人形”的玄天师。 生活在这样一个父亲是妖(逗)孽(比)“畸形”家庭环境里的小孩儿不出意外还会成为一个母控,有着从不宣之于口的深沉恋母情结。比如玄荥。 ——他们认为女士是要尊重爱护的,这是男人的责任,但是逗比父亲不可能好好照顾母亲,那么作为儿子一定要照顾好美腻的母亲。他们用这种想法掩饰恋母情结,但对任何与母亲相关或者相似的东西那不科学的热情却出卖了其真实心理。 玄夫人是个大美人,玄荥与玄夫人长相酷似,然后一个清俊,一个清丽。只除了……玄荥的眼睛是熠熠生辉的星眸,而玄夫人则是一双清澈见底的桃花眼。这导致了某母控对桃花眼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著,即便……他不喜欢人形。 玄荥:桃花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眼形,没有之一。 我徒弟的眼睛怎么可能这么好看? 玄荥首次对人形的徒弟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脸,“怎么会。” 大概是接收到对方一下子柔和下来的气息,沁良尧勉为其难地相信了一下对方的话,把头靠在对方肩膀上。 玄荥身体微僵。 “你就是骗我,你不喜欢我了!”陷入患得患失的人总是容易狂犬病发,幻象缠身使人痛苦焦躁,唯一的寄托又突然变了态度,沁良尧跳了起来,愤怒地踢踏篝火。 玄荥:“……………”他就静静地看对方犯病不说话。 反正天生魔体总不会被自己放出来的一点火花给烧伤罢。 因为一靠近通往圣陵的地道,徒弟就会说头痛,是故一天过去,两人还在篝火边玩耍,但这绝非长久之计,该如何是好呢?徒弟又为什么一靠近圣陵就不对劲呢? 觉得无人打扰、气氛正好(……)玄荥开始思考起问题来。 难道徒弟是圣魔血系的,受那位魔君的影响会比较大?五根灵根不平衡会受到来自先人的大威压?这也不无可能。如今圣陵暂时是去不得的,又该怎么办呢? 还没等玄荥想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旁边传来糊糊味,刺啦——发出焦黑的烟。 玄荥:“……………”我居然会相信团子变成的徒弟,这真是太失职了。 他连忙站起来把脚烧糊了的徒弟拉出来,小孩儿切忌玩水玩火,诚不欺我。 “呵——你干什么?”沁良尧眯起眼睛质问,不肯出来,一副想要甩开玄荥的手又挣脱不开的样子。 玄荥无语,他其实没用多大力,真的。小傲娇变成了人形就成了大傲娇。 糊糊味越来越重,玄荥终于忍不住开口,“痛不痛?跟我出来。” “不痛!” 玄荥:“……………”不想理会,所信不再理会,他换上大力硬拽,抓着对方胳膊狠狠一把往外扯。 明亮的火花四溅,刺啦一声扬起,像烟花盛开。 莲花形的巨型珠灯在不远处,一朵火花恰好落在莲心之中。 哄—— 珠灯一瞬间发出有如白昼的光,其光摄人,登时一阵天旋地转。 等两人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已是一间暗室。 “对不起。”寂静漆黑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咕哝,“你别生气。” 玄荥:在你说这句话之前,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虽然我知道这是传送阵转换空间一个不稳的自然情况。 “你真的生气啦?”没听到对方的声音,沁良尧拿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对方胸口。 “咳……”玄荥清咳一声,“没有,你下来。” “哦。”沁良尧居然真的乖乖听话地单手撑地翻身站起,玄荥狐疑地朝对方看了一眼。然后发现神识不能用,这里又伸手不见五指的,根本看不见(…) 黑暗中,沁良尧孑然站立,单手抚着额头,微微闭眼,细密的汗珠在花白如雪的脸庞缓缓渗出。 “阿尧。”玄荥低声喊道,幽闭的空间内发出回声,些许寂寥,些许可怖。 听到熟悉的声音,沁良尧忽然笑了,仿佛从一个噩梦挣脱而出那般的轻松愉快,他发出一声轻哼的鼻音,“嗯?” “来点火。”作为一个师尊,向徒弟借火,真是丢人。可是,陵墓之中没有灵气他有什么办法?为什么徒弟可以随便点火,真是太不合理了。 “哦。”沁良尧应下,然后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真的是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好了。” 白光陡然亮起,眼上一阵温热,一只微湿的手掌覆了上来,“你等等,有点亮,别闪瞎眼。” 模糊感受到光强的玄荥想感动一下徒弟的细心体贴,但是最后半句话暴露的水平顿时让他无言以对——我徒弟的语文怎么可能这么差,千万别说是我教的。 “好了。”缓了一缓,玄荥移开脸上的手。 “哦。”沁良尧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一下手指,低声应道。 睁眼—— 这是一道长廊,极长,极长,蜿蜿蜒蜒,看不到头。中间是窄窄的过道,透明晶砖铺就,却映不出一丝倒影,有的只是一片虚无。头顶藏蓝色穹顶,好像静谧的夜空,浩瀚而博大。两旁是壁画,白玉为底,朱砂为画,满是杀戮,似乎讲述着千年前的风云变幻。 玄荥睁开眼本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光强这么强的原因,但是这一刻却被面前的场景震惊了。 光芒那么强是因为星星之火被满地的晶砖极度放大,这已没什么好探究。 然而这一片光辉浩大的长廊却给人带来极度的视觉冲击,不只因为壁画上隐隐透露的威压,更因为这个地方传出的信息。 这块长廊描绘的是昔日魔君圣炎在放逐之地从尸山血海中一路厮杀出来的辛秘过往。 冥渊、殒天谷、放逐之地号称大陆三大禁地,皆是有去无回之地。而圣炎就是从这等人间炼狱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王者归来,一统五大血系。 这是魔君圣炎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人人所称道,却无人知晓对方在放逐之地究竟经历了什么。一切都被尘封在这一座长廊之内。 所以……他们是被传送到圣陵了吗? 一想到这个,玄荥连忙回头看沁良尧。 接收到玄荥的目光,沁良尧眨了眨眼睛。 面部红润有光泽,两眼清明有神,指尖火光还在跳动,玄荥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走近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沁良尧点了点头。 “哪里?头痛吗?”玄荥还没放下的心立刻一悬。 “脚痛。” 玄荥低头,烧焦的衣摆和烧焦的长靴,发出淡淡的糊糊味,他抽了抽嘴角,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是猪吗?”说着,他甩出一打药瓶往沁良尧怀里砸去。 “师尊,我没手。”沁良尧一手点着火花,另一手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药瓶,可怜兮兮道。 玄荥不为所动,伸手一指,“把火花点到那里。” 沁良尧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靠右的壁画上,一个黑衣肃容的男人手上捧着一盏莲花灯,灯芯之处却没有火光亮起,这是一盏无火之灯。 他看看玄荥,又看看壁画,最后抿了抿嘴,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把火花点亮在灯芯之处。长廊之内,瞬间又亮了一个度,两侧的壁画像动画一般一帧一帧动了起来。 沁良尧看到这仿佛活了起来的画卷呆了呆。 在玄荥以为对方要参悟出什么来的时候,他忽然转了个身,雪白的衣服没了骨肉支撑迅速软绵绵地掉了下来,衣服堆里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黑团子。 小黑团子抱着一打药瓶,吭哧吭哧爬了过来,叼着玄荥的袖子轻生呜咽,可怜巴巴地伸出一只焦糊糊的小短腿,上面还有红色的水泡,血肉模糊,“呜……” 玄荥:“……………”我的徒弟怎么可能这么作弊!可是……心疼。 “这样可以省点药。”小魔族把药瓶塞玄荥怀里,自己又一瘸一拐爬到对方掌心,挺了挺胸极力掩去眼角眉梢那“我聪不聪明”的自豪样,糯糯道。 随着对方的动作,玄荥的心都是一颤一颤的。“阿尧真是聪明。”经过一系列心理变化,他最终轻轻一笑,揉了揉对方软乎乎的肚皮。然后撬开药瓶,用食指蘸着药膏给对方的小短腿轻轻抹着。 又清又凉,小魔族在玄荥掌心里舒服地呷着气,一脸享受地滚来滚去。 “啧,你怎么这么懒?”涂完药,玄荥忍不住捏了捏对方已经从尖通红到尾的小呆毛。 “哪有。”热度从小毛毛一路传到肚子里,小魔族两个小耳朵啪嗒一盖,脸朝下,微微喘着气。 玄荥把小魔族往怀里一塞,“呐,要变大先告诉我一声。” “嗯。”小魔族两只小爪子扒着玄荥的衣襟,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乖乖地点了点头。 玄荥开始走在这道长廊之中,脚步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阴森可怖,胸口的重量与温度却叫人觉得温馨柔软。 这道长廊是《三界至尊》重点介绍过的一个副本,所以玄荥才能一眼认出。 主角来圣陵是在很久以后了,那时的主角已经有着化神修为,来圣陵是为了找魔君传承失落的部分。 没错,主角得到的魔君传承是一个不完整的魔君传承。 话说圣炎好好的陨落就陨落,留下这魔君传承是怎么回事,就算留下,又为什么不留给后人。作为千年难见的王者与奇才,他当然不是因为无聊。 那是因为处于半步天道的境界,圣炎已经能隐隐触摸过去未来。在人生最后十年里,他预感自己大劫将至,于是先一步将部分修为夹入一抹神念凝聚,以防万一、以期重生。 所谓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他又把这份力量一分为四,四散大陆,也就是所谓的魔君传承了。 一抹神念,即可复生,这就是半步天道的境界。 所以这个魔君传承压根儿不是什么留待有缘人的好物,是时时刻刻想着把持有者的意志给抹去借以做重生肉身的邪物。 这四份魔君传承,一份被还是婴儿的主角吸走了,第二份就在冥渊,两份传承的融合,令主角一瞬间看到过去未来的一部分,从而得知自己的身世。 玄荥觉得,主角最后这么中二,这份魔君传承绝对难辞其咎。炼化有一个时时刻刻要抹去你意志的东西,怎么都会精神时常一点罢。更何况那份魔君传承还一直企图勾动主角心智不稳好趁机抹去对方意志,如同冥渊之中主角心底那个声音一样“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呢?”就是魔君传承在摧毁主角的神志。 更何况在这片大陆上,妖族属性自恋颜控,魔族属性中二傲娇,这本就是常识。 【“心?那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心,魔族本就是无心之体。”】 魔族顶多就是脉管系统的泵血动力从心脏变成了其他迷之器官,他们就开始一脸“我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中二样子,真是叫人牙疼。主角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受魔君传承的影响,被魔族属性同化。 其实叫玄荥说主角一开始那样白莲花小太阳才叫奇妙,这真是本性纯良了罢,可惜啊。 在主角彻底炼化前两份魔君传承,抹去其上圣炎的印记后,就来圣陵找第三份魔君传承了。 而主角一踏入圣陵之内,先到的也是这片长廊。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主角是和谁一起来的,又在这片长廊里做了什么,最后是怎么出去的。 和主角一起来此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提到过的灵犀妹子,原身的小青梅。 两人在这里看完魔君的辛秘故事后,主角因为体内传承被壁画勾动,引得意志不稳、火热内扰,没有李小婉的水灵根,拿灵犀的木灵根滋养也聊胜于无了,然后就上演了污秽画面。 然后主角恢复正常,和灵犀手拉手甜甜蜜蜜地找出口,最后在壁画之内找到一个突破口,却怎么也无法打通通道。 即便是主角,有着魔君传承排开外力,在这块地方也动不了多少灵力,如何期待打通一条玄铁通道。 然后,灵犀犹豫了一会儿,就告诉了主角一个沟通天地灵气的方法。 那是一套剑招,一套掠夺天地间灵气为己用的霸道剑招,甚至可以直接抢来圣城之外的灵气,心之所向,便是剑之所向,皆为我所用。这套剑招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心有灵犀。 #论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玄荥:不只因为我看过原著,更因为原身也练过“心有灵犀”这套剑招。 这就要牵扯出灵犀和原身那段美好的过往了。 四十多年前,上玄宗和九虚宗在一个上古秘境共同得到了其内的秘境秘宝,一宗手持一半玉简。彼时虽然九虚宗势大,上玄宗也并非无人。于是两宗就把玉简合二为一、一起研究,越研究越觉得惊为天人。只是这修炼要求未免苛刻了些。 这套剑招不要求灵根属性,却要求两人合练,且两人必须心有默契,有足够的悟性,还要道心未定。 其他也就罢了,道心未定,那就只有初出修炼之人才有可能了,一众长老只能望洋兴叹。 结果就是两宗把新生一代悟性最高的两人圈在一座山上培养默契兼练剑去了。 这两个最有悟性的新生代正是九虚宗灵犀、上玄宗玄荥。 彼时玄荥十六岁少年、陌上人如玉,灵犀十三、二月豆蔻叶初绿,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还练这种叫着“心有灵犀”剑法的小黄招,一练练上十年,一同走过最烂漫的年华,没点什么想法才是奇怪。 两宗又何尝不是看好这一对,只可惜最后原身走上了无情道这条路,长辈们这才息了心思不强求。 一个和主角白月光一起练小黄招的反派,能有什么好结局? 玄荥一点也不觉得膝盖疼,反而一瞬间想了许多许多,不想起来倒忘了,想起来一瞬间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一把掏出怀里的小魔族捧在手心里,星眸对上猫儿眼,“阿尧想不想学剑法。” “我自己会剑法的。”小魔族圆滚滚的小脑袋一翘,又偷偷瞥了一眼玄荥,没有等来对方的摸摸和诱哄,只能顿了一下自己接下去,“不过你要是想教的话,也没关系。” 魔族,就是傲娇得这么不可理喻。玄荥早已习惯,自然地摸摸对方小毛毛,“嗯。”然后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整套衣衫等着对方变大。 小魔族睁着溜圆的眼睛看看玄荥,又看看衣服,最后小爪子一伸,指向前方,“我脱掉的衣服在那里,还有。” “嗯。”玄荥含笑点点头,然后摸了摸小魔族的脑袋,轻飘飘吐出三个字,“那个脏。” 小魔族扭了扭爪子,忍了忍,终于没问出“你究竟是觉得地脏还是我脏”这句话。 它从玄荥手上跳了下来,身形蓦然拉伸,化作一个身材好、皮肤好、脸蛋好、活计也好的帅逼。 玄荥微微移开目光,不由自主地思忖着“难道每次徒弟变身一次我都要欣赏一次果男”这个问题。他其实并没有这种奇怪的爱好。 沁良尧变身好,第一时间朝玄荥看去,发现对方侧着脑袋,不高兴地走过去把对方脑袋转正过来直直对着自己,“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玄荥:“……………”他真的没有这种奇怪的爱好!撇开沁良尧的手,他对着对方身体扫视一番后,轻飘飘道:“有什么好看的?” 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好看的 么好看的 一时间,沁良尧只觉得无边萧瑟,巨大的失落伤心像海浪般袭来,将他狠狠打翻。原本因为对方有如实质的目光兴奋战栗火热的全身都变得又软又凉。 第28章 想起来了(修文) 沁良尧赌气地一把拎起玄荥手上的衣衫,转个身背对对方,自己往身上套。 玄荥暗暗挑眉,哦,原来自己会穿衣服啊,那就好,以后不用他费力气了。至于小傲娇生闷气什么的,通常傲娇这种生物一天当中是有半天在生闷气中度过的,没什么好在意。 背对着对方站了许久,沁良尧耳朵动了又动,都没等来一星半点的熟悉声音,他微微侧了侧头,只见那白衣人长剑悬在腰侧,负手而立认真地在看壁画。 沁良尧:“……………” 他抿了抿唇,哒哒哒跑过去站在玄荥身后,大头啪嗒一下搭人肩膀上,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 玄荥侧头看肩膀上的大帅脸,沁良尧也看玄荥。玄荥眨了眨眼睛,沁良尧也眨了眨眼睛,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玄荥转回头看了壁画一眼,又转过头来看沁良尧,他忽然伸手指着壁画上那黑衣肃容的人,“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眼熟?” 闻言,沁良尧抬头看壁画,天幕之下,一片硝烟,尸山血海的背景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他负手而立,眉目悠远。 沁良尧盯着那个男人的脸仔细瞧,愣了愣,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和那个女人长得很像。” “没了?”玄荥皱了皱眉,问道:“你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吗?” 一开始小东西化成人形的时候太紧张,没注意对方长相,后来的感官又集中在“自己看了果男”的微妙感上,再后来就是一系列傲娇事件,彼时只觉得自家徒弟容貌有些淡淡的熟悉,如今……… 才恍然发现对方长相和沈夫人竟是有五分相似的,尤其是一双扬起的桃花眼更是如出一辙,不过是沈夫人一直闭眼长眠,睁眼的又是那位天魔王凝聚的伪肉身、眸底满是邪肆,才叫人不曾发觉。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壁画上的主角——魔君圣炎,居然与那位沈夫人容貌七分相似,和自家徒弟亦是多有相仿。 一瞬间,玄荥想了很多很多,比如那位沈夫人和自家徒弟都是圣魔血系的直系血脉,是故与同是直系血脉的魔君长相有几分酷似,又比如……… 在玄荥思忖间,沁良尧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什么样?很好看的吧……”说着他凝出一面水镜。 刚从头脑风暴中出来看到水镜的玄荥眼神漂移了一下:在这里都能凝出一面光滑的水镜来,我徒弟真是棒棒哒。 水镜之中映出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庞,面如玉,鬓若裁,鼻似胆,抿起的薄唇有些倔强委屈,清澈见底的桃花眼要多纯良有多纯良,这是一个不谙世事、恍若白纸的年轻人。 无论气质与神情,都和容色倾城的美人或是霸气天成的魔君大不相同,只是单论轮廓五官却是透着说不出的相似。 沁良尧怔了怔,喃喃道:“他们和我长得好像………” 玄荥:“…………”怎么也是你和他们长得像好吧,尊重先人懂吗? “我……我…………唔…………”沁良尧抬头看看壁画,想说什么,却忽然捧起了脑袋,低吟出声。 “怎么了?”见状,玄荥心一提,连忙拉对方离远了壁画,把手指往对方紧咬下唇的牙齿下一伸。 沁良尧身体僵了僵,忽然撇开了脑袋。 玄荥长眉一蹙,自己咬开了指尖,另一手捏起对方下巴掰开,把溢血的手指往对方嘴里强硬地塞进去。 沁良尧:“………………” 他含着对方的手指下意识地吮吸了一下,咕咚咕咚咽了下去,泛红的眼角渐渐恢复正常,脸上却升起两片红云。 玄荥抽了抽嘴角:“松开。”如果不是知道徒弟实际上只是一个巴掌大的新生团子,他真的会怀疑自家徒弟想玩一出师徒禁/恋这种邪物。 沁良尧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伸手搂紧玄荥的腰,舔了舔口腔里的手指不说话。 玄荥:“……………”他额头青筋跳了跳,“你放不放?”再不放我就把你下巴卸下来了。 酷爱作死的生物通常都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直觉,沁良尧恋恋不舍地松开嘴,蹭了蹭玄荥颈窝,“你真好。” 玄荥一口怒气提升到半路又溃不成军地掉了下去,险些噎死。他扒拉下挂自己身上的大型不明物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没有,浑身都舒服。”沁良尧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玄荥顿了顿:为什么我听起来觉得这么羞耻?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寒光四溢的长剑塞进自家徒弟手里,“不许看壁画,等我回来,先自己玩。” 等沁良尧反应回来的时候,怀里已然一空,他看看又走到壁画前好像看的很认真的人,又看看手里如同一泓秋水的长剑,凉凉的,很舒服。 他朝前几步,和玄荥保持在一根水平线上,听话的没有去看壁画。拿着手里的剑一甩一甩,挽了个剑花。 嚯——透明晶砖裂开一道口子。 玄荥眉头跳了跳,天地可鉴,他只是给了一把最普通的法剑,根本不可能劈开晶砖好吗,压根儿没想过给自家破坏欲旺盛的中二患者危险器具,结果……… “不许破坏建筑。”玄荥瞥了一无所知的某人一眼,冷冷道。 “哦。”看看地上的裂痕,沁良尧讪讪地笑了笑,然后安安静静地走在玄荥一丈开外。 玄荥继续看壁画,虽然原著中描绘过这段尘封的历史,但是即便长篇累牍、铺陈描述,在惊心动魄的风云变幻前却也显得太过单薄。 为壁画所摄,玄荥仔细看了这位魔君在放逐之地五十年的挣扎、崛起、辉煌、逃离。 一开始被当炉/鼎在放逐之地贩卖,步步算计、逃出生天……… 难怪会尘封这段历史,这绝对是不可抹去的污点,却到底不想舍了这段峥嵘岁月,才会刻录在墓室、伴自己长眠罢。 长廊已到尽头,玄荥停下脚步,心神震动,伫立许久,喟然一叹,真是跌宕精彩的一笔啊。 不过很快他就没空感慨了,肩膀一重,温热的下巴已经搁了上来,“你看完了?” “嗯。”玄荥点了点头,拉开软绵绵的人站好,“我收你为徒,却至今没有教过你什么。如今我授你一套剑法,行气间需我两人互相配合,互相信任,互相依托,你可能做到?” 其实剑招虽然叫“心有灵犀”这种小言的名字,但事实上只要双方在剑气互感的一瞬间把意识五感都凝聚,互相信任、默契配合便够了。 在这修真/世界,最值得信任的难道是男女盆友吗,不,玄天师觉得只有师徒关系才是最紧密的。 听到玄荥的话,沁良尧眼睛一亮,闪着两盏小灯泡点了点头。 徒弟这么期待,让做师尊的真是淡淡的压力。 他自己也抽/出了昊钧。 这套“心有灵犀”与其说是一套剑法,倒不如说是一套阵法更贴合,把心神意念都寄托在剑上,以剑为笔,画录贯通天地灵气的阵,然后霸道地化为己用。可越阶挑战。 需要两人配合,是因为一人所见终为有限,行剑之时,便是两人意念叠加,以一人之眼察两人之感,更大限度地感知世界。 这剑意与玄门沟通天地的道法不正隐隐贴合吗? 这是原身走上无情道前最初的奠基,他是否可以用这套剑式返璞归真,消除他前后道基不合的隐患。 这才是他想到这套剑招后激动的原因,不只可以出去,更有可能解除隐患。 他准备着操起对他人从不曾有过的耐心教导小徒弟,然后……… 我徒弟是不是太逆天了一点。要不要学的这么快? 连主角都是灵犀教了一个多月才能如意运转的,我的徒弟居然只用了三天? 魔族果然是天生为战斗而生的,天生魔体果然是受魔神眷顾的,幸运s的气运真不是吹的! “你现在的心情很奇怪,怎么了?”沁良尧收回剑,摸了摸心口,疑惑地看着玄荥,“因为我?” 玄荥收起微妙情绪,差点忘了他和徒弟现在根本处于一种共同体的状态,能随便感知对方任何状况。 如同他也能再清楚不过地感知到对方是如何的依赖信任他一样。 玄荥垂下眸子,如果不是这种依赖信任,对方根本不可能学的这么快。主角练的慢是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做到信任灵犀,原身与灵犀练的慢一是因为他们是这套剑法的先驱,研究需要耗费时间,但何尝不是因为二人信任度不够? 根本……没有人会像面前的人一样,像白纸一样干净,也没有人会像面前的人一样,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没有其他一丝想法。 “你又变得高兴了,”沁良尧挨过来,感同身受地笑了起来,把好看的桃花眼笑成两个胖月牙,“也是因为我吗。男人,真是善变啊——嗷!” 原本又欣慰又感动的玄荥难得对人形的徒弟顺毛摸了摸,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又啪一巴掌变摸为拍甩了上去。 沁良尧捂着后脑勺,委屈又生气地看玄荥。 “咳……”玄荥清咳一声,“好了,不许随便说别人善变知道吗?” “为什么?”沁良尧不服气地问。 “因为这个词不好,别人会生气的。” “可是你没有生我的气啊,我知道的。”沁良尧摸了摸心口,十分笃定地开口。 “因为你是我的弟子,我永远不会生你气,别人就不是了。” “那……那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管你。”沁良尧趴过来,后脑勺朝上求摸摸。 玄荥:#我徒弟嘴巴怎么可能这么甜#但是他说的我一阵神清气爽根本不想反驳#看来我一定要好好修炼,以后无论徒弟得罪了谁,都实力碾压过去# 默默这么决定的玄荥淡淡点了点头,轻轻揉眼皮下的大头。 两人又一起愉快地巩固了半个月。 玄荥:“准备好了吗?” 沁良尧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玄荥:“那我们就开始罢。” →这是准备强力爆破玄铁通道的师徒档。 长廊的尽头,依旧是壁画,壁画中,黑衣男人站在一块巨大漆黑、寸草不生的山崖前,神情决绝。 在壁画里,这块山崖是放逐之地的唯一出口。在现实里,它也是走出这片长廊的唯一出口,玄铁铸就的一条通道。 玄荥轻轻摩挲这冰凉漆黑的玄铁,然后冲沁良尧点了点头。 一瞬间,红、白两色璀璨的光芒亮起在这苍茫的长廊,仿佛连接了整片天地,美丽而浩瀚。 轰轰声响起,原本的阻碍好像镜面破碎,裂开蛛纹,一点点粉碎,长长的通道显现,幽深而空旷。 很快,两人已经顺着通道的牵引之力迈出了长廊,进了另一个空间。 “你来啦,你终于来了,还不快归来。” “归来——” “归来——” “阿尧?” 甫一踏出通道,两人紧密的连接似乎就被一股外力强行撕扯开,玄荥一怔,就看到沁良尧直直地朝前走去,脸上的表情庄严而神圣,与之前的嬉皮笑脸小傲娇恍若两人。 这是一块庞大之地,极大极大,看不到头,漆黑的空间,因为有人踏足,珠光亮起。瞬间成千上万的魔族、魔物映入眼帘。 所有的雕像神情庄严,肃然而立,双手结印,以示忠诚。最外围的是魔物,里面几层是魔族,紧紧环绕着最中间的一副巨棺。 这里是圣陵最中心的地方,魔君圣炎长眠之处,《三界至尊》中第三份魔君传承的所在地。 沁良尧直直地往前走着,像虔诚的信/徒,攀登之时分不出多余的精力,遇到障碍物便一脚踢开,沉闷的敲击声响在寂静的古墓,阴森得可怖。 玄荥皱了皱眉,快走几步,来到沁良尧身前,没有焦距,对方的眼底没有焦距。 他忽然伸手压住沁良尧的肩膀,对方依然迈着仿佛计算过一般精准的脚步。 片刻,对方才反应过来似的,脑袋朝玄荥缓缓转了过来,好像腐朽的法器,迟钝而机械,好看的桃花眼映不出一丝倒影。 他伸出一只手,白皙干净的掌心里黑色的魔气吞吐。 “阿尧!”没有理睬向自己伸出的一只手,玄荥大喝出声,“沁良尧!玄甜甜!” 那手蓦然一顿,手的主人眼中也闪过一丝迷茫。 玄荥趁机往沁良尧怀里一掏,拿出一只精致的小海螺,对着海螺温柔道:“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收你为徒好不好?喜欢,怎么不喜欢?阿尧可以用这个小海螺和我说话!现在当然是因为我也喜欢阿尧啊!就算是霉运小子我也喜欢………” 传入小海螺的声音仿佛敲击心灵,随着一句句熟悉的话语在耳畔响起,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一幕幕场景。沁良尧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啊啊啊啊啊!” 他忽然垂下头,痛苦地捧着脑袋。 肩膀上一重,已经有个大脑袋靠了过来,“玄蜜蜜,我头疼……我……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翻了下去,在地上辗转翻滚,满地的雕塑被撞得粉碎,同时也撞的地上的人血迹斑斑。 玄荥抽出昊钧,寒光一闪而过,在掌心划开一道又深又长的拉口,涌出的鲜血如同小蛇般蜿蜒淌下。 他忙蹲下身,欺身压住陷入痛苦狂躁的人,一手对着对方两颊狠狠一按,迫得口腔大开,用掌心对着对方口灌血。 直到身下的焦躁渐渐平静,玄荥脸稍泛白,心底却松了一口气。 “玄蜜蜜………”沁良尧虚弱地开口,旋即面色一变。只是他刚小心翼翼、满脸心疼难过地捧起玄荥染血的手掌时,身上又是一阵黑气涌动,他一只手不曾松开,另一只手却又扶上额头,青筋跳动,面目狰狞。 玄荥心底简直想爆粗口,没完没了了是吧,想是这么想的,动作上他还是一手连忙塞进对方嘴里。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沁良尧时而清醒时而迷蒙,清醒时他会心疼地舔着玄荥的掌心,迷蒙时便是翻来覆去地打滚却不曾伤害到身侧的人一分。 双颊嘴唇都已经泛白的玄天师:还好我是修士,不然我一定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也一定会因为血压过低无法思考。可是就算还能思考,我好像也思考不出什么对策。好忙,又要放血,又要安抚,最后还要哄小孩儿—— “你不要走,玄蜜蜜,你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背弃!” “永远不会走,永远不会背弃。” 沁良尧甜甜地笑了起来。 玄荥:看,只有这么肉麻的答案,对方才会稍微消停一会儿。真是逼死严肃正直了。 忽然玄荥面色一变,一团黑影,巨大的黑影,裹挟着庞大能量的黑影朝沁良尧袭来。 “为什么还不归来?真是……冥顽不灵……” 迷茫中听到什么声音的沁良尧又是一声低吟。 玄荥一把拉起还在翻滚的对方连连后退。 似乎感受到对方紧张的情绪,沁良尧睁开双眼。那团黑影似曾相识,如此熟悉,又如此可恶。黑影仿佛察觉到其他人的碍手碍脚,桀桀地笑了起来,换了个方向,朝玄荥扑去。 逃!逃不掉! 巨大的威压锁定,玄荥瞳孔急剧一缩,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黑影一点一点放大,忽然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挡住了黑影的威胁。 砰——一声巨响炸在耳畔。 巨大的能量挤压下,周围凸出水平面的雕塑、建筑,都如同水面波纹漾开般迅速地化作齑粉。 地上交缠在一起的两个白衣男人,上面那个把下面那个紧紧盖了起来,除了一些露出的衣角,下方的男人完好无损,只是上面的人却已经几乎没了人样。 整个人像被刀削过一般,血肉模糊之上覆着一层黑气,渐渐的有淡粉色的新生血肉一点一点破开生长。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覆在上面的男人身体长好,他面色渐渐染上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豆大的汗珠渗出,最后……悠悠转醒。 潋滟的桃花眸亮起,幽深锐利,低头看了一眼身下依然陷入昏迷的男人,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沁良尧真是比李尧还要愚蠢啊。” 他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男人的眉心,之前被单方面切断的契约连接瞬间接通。主从契约,伤害可自然转移。 很快身下男人面上就泛起青黑。 伤害与疼痛的转移让他惬意地呻/吟出声,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指尖一弹,便打开了男人的乾坤袋,取出套衣衫。 等慢悠悠地系上腰带后,他才重新走到男人身侧蹲下,男人的脸已经从青黑成了一片花白。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玄荥。”毕竟你的身体这么好用。手指轻轻划过男人光滑的侧脸,好像情人轻抚般温柔,缓缓下移,捧起了男人结了厚厚一层血痂的手掌。 破开血痂,还没彻底愈合的伤口顿时涌出鲜血,他把双唇覆上,吮吸着对他而言仿佛最甜美的浆液的鲜红液体。 直到躺在地上的男人整个人几乎都透明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 之后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朝一片虚无中的巨型棺椁走去。 圣炎? 想抹去我的意志吗? 可惜啊! 他幽幽一叹,就要毁去棺椁。却忽然面色一滞,只见长眠在其中的俊美男人手上抱着一个黑黑的小团子,巴掌大的身材,圆滚滚的脑袋,猫儿样的眼。 “愚蠢的审美!”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在寂静空旷的古墓。 他手上红光一闪,握着一把漆黑的长剑,君霄剑,魔君传承中的剑,昔日陪伴魔君圣炎厮杀的佩剑,如今……毁了你尸首的剑。 我名,圣君霄。 巨型棺椁一瞬间四分五裂。 第29章 雪花纷飞 巨型墓室之内,一片空旷,惟有两个白衣男人一坐一躺,在广阔的空间内,显得有些渺小,也有些温馨。 圣君霄盘腿而坐,微垂着头,闭目,专心致志地炼化着三份魔君传承中磅礴的力量。 忽然,身前静静躺着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 圣君霄睁开双眸,收拢没有炼化的传承力量,走近几步,凑到对方面前蹲下。 嚯—— 玄荥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无数倍、连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的大脸,一瞬间视觉受到巨大冲击,他连忙闭上眼睛。 “师尊,你醒了。” 欢喜的声音响在耳畔,玄荥睡久了有些迟钝的大脑慢慢运转起来。才反应回来这是自家徒弟的声音,自家徒弟的帅脸,以及之前……想到最后奋不顾身扑上来的人影,他猛地翻身坐起,对着笑出一口小白牙的徒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师尊在看什么?”圣君霄眨了眨眼睛问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痛?谁借你的胆子,那么点修为就敢扑上来!”玄荥站起身,把圣君霄拎自己面前又狠狠检查了一遍,想到当时危急,不由加重了口气。 眯眼任由对方动作,圣君霄顺势抱紧玄荥,下巴搁人肩膀上,认真道:“之前都是师尊在保护我,这次换我来保护师尊。” 玄荥提到一半的一口莫名怒气哗啦啦全掉了下去。 他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嗯。”顿了顿,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拍人后脑勺上,“下不为例知道吗?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在沪阳城,你就差点被那个邪修打死了,在竹楼里你又流了那么多血,这次还昏迷了这么久。”圣君霄揉着脑袋,不放心道。 玄荥:“……………” 啧,这打脸打的,就你天生魔体皮糙肉厚是吧!他默默撇开脑袋,转移了一下话题,“你醒来多久了。” “很久了。”圣君霄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师尊,我找到一个通向外面的出口。” 很久了…… 久了…… 了…… 玄荥觉得脸又疼了一下。然后就被徒弟下一句话攫去心神,“你找到通向外面的出口了?” “嗯,师尊你跟我来。”圣君霄拉起玄荥的手往外走去,穿过空旷的墓室,穿过蜿蜒的长廊,穿过大大小小的建筑群。 感受到执手的温度,玄荥恍然觉得小傲娇似乎转性了,一下子变得听话懂事又乖巧能干。#以前徒弟除了惹祸和讨好我的时候,从不叫我师尊#还经常大不敬地叫我玄蜜蜜# #难道我真的昏迷了这么久,连徒弟的心智都成熟了#还是因为这次意外压迫徒弟成长#只有自己才能照顾昏迷师尊什么的# 随便哪种可能性,想想都觉得特别心疼。 然后他就发现小徒弟走在圣陵简直跟绕自家后花园似的顺溜,忍不住开口,“你对这里很熟悉?” “师尊一直昏迷不醒,我本想带师尊出去寻找救治办法,所以就把这里都翻了一遍。”似乎想到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圣君霄有些低落地垂眸,忽然又眉开眼笑道:“然后我刚找到一条通道,回来要带师尊出去,师尊就醒了。” 果然……小徒弟就是这样被迫成长的。 仿佛看到对方是如何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走在漆黑无人的墓室,是如何一个一个地寻找出路担心紧张,又是如何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醒来,像颗小白菜一样。 这回,哪怕是对着个人形,玄荥也自然地柔和了眉眼,要伸手揉揉对方脑袋。 圣君霄却半路截下玄荥的手,看着掌心狰狞的伤口,轻轻摩挲了下,郑重而虔诚道:“是师尊用它救了我的命。” “……………”本来想抒发一下师徒情的玄荥:我徒弟好像从小傲娇变成了小煽情。好肉麻,下一句话该不会是“从此我的命就是师尊了”什么的吧? 玄荥眼疾手快地抽回手,淡淡道:“你我师徒,我救你,本是理固宜然。”把对方所有可能的小言话语给掐在喉咙里。 “师尊你总是这样。”圣君霄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玄荥你总是这样。 这样愚蠢。 依旧是寂静的一路,圣君霄时不时说些什么话,玄荥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几声。一开始,他还是时刻警惕的,只是这一路未免太顺遂了些,实在消磨警惕心,即便他绷紧心神提醒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松懈了几分。 两人似乎走在一个下坡路上,一阶一阶台阶蜿蜒而下,走到台阶的尽头,玄荥似有所感,忽然道:“躲进竹楼里去。” 圣君霄一愣,转而扬眉一笑,“师尊放心,没人会发现我的特殊的。” 玄荥看他,等着对方接下去的话。 “我在昏迷期间,打开了母亲下在我体内的禁制,得到了禁制里的传承,有秘法可以掩盖。而且……我可以用里面的魔气帮师尊伪装成魔族。” 听到这里,玄荥不由追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平衡你的火灵根?” 圣君霄一噎,默默看着玄荥的手不说话。 玄荥:“…………”好嘛,没有办法,还是只有我的血吗?预感自己说不定要走在无偿献血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师尊,我来给你输入一些魔气罢。”圣君霄拉着玄荥的手上移至手腕,瞬间大量的魔气汹涌入内。 玄荥又从犄角旮旯里淘出两件黑色长袍。 然后顿了顿——以前徒弟是团子的时候,我可以换衣服换的毫无压力,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好有压力的,毕竟徒弟的果体我都看了好几遍。 这么想着,玄荥就淡定地开始脱衣服,背后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忽然一声轻笑传来,“师尊真好看。” 玄荥手指一顿,哗啦啦光速了起来,回头抱着胳膊,施施然看对方,扫视一番,云淡风轻道:“阿尧也不遑多让啊。” 圣君霄:“……………” 转眼之间,两个典型的魔族就出来了。 圣君霄拿出玄荥给他的法剑,闭眼在面前的石壁上划出剑痕。玄荥瞧着,似乎是画出了一个圣炎棺椁旁魔族结的献祭法印。 黑气一闪,印成。 光滑完整的石壁陡然在正中裂开一小条缝,缝隙一点点一点点扩大,等到恰好够一人身时,圣君霄就拉着玄荥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是漫天的大雪,迷花人眼。 如果不是手上还拉着另一个人的手,一定会以为是独自一人走在冰天雪地中。 玄荥回头,朦胧中看到背后的缝隙又重新合上,仿佛不曾出现。 这里似乎是雪山之腰的位置,两人一深一浅地踏在积雪之上,留下四串长长的脚印,却又很快被落下来的雪花覆盖。 谁都没有说话,因为知道风太大,听不清。 忽然玄荥识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像初升的朝阳,带着些暖意、带着些朝气,“玄——蜜——蜜——”一个字一个字拖长了音,有些可爱。 玄荥:刚刚才觉得徒弟变乖了,他又叫我玄蜜蜜了。可是徒弟有小海螺,我的神识却还不能用。 他装作没听见地脚步不变往前走去,一步一步,沉稳而有力,眉梢染上了点点淡淡的笑意。 圣君霄一手拉着玄荥,一手捧着小海螺,嘴角微微翘起,眼底却带着寒意,好像这终年不化的积雪。 “师尊,师尊,我们等会儿去哪啊?” “师尊,我觉得这里虽然风大雪大,还不能用灵力,可是挺好的,我喜欢,我们下次还来玩好不好?” “师尊,你说我们要是现在来一套‘心有灵犀’,这里会不会雪崩?然后其他魔族就都被雪压死了。好乌龙啊!”说完,似乎觉得有趣,一串笑声传了过来。 玄荥有些无语,还好他现在左右是不能回答的,不然一定会无言以对。 不过很快,玄荥就为自己不能回答而感到无奈了,喋喋不休的声音不断传过来,就算声音再好听,这么集中播放也是噪音。他当初做小海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加一个切断设置呢。这样如今耳朵就不用遭荼毒了。 就这样,两人走下了圣山。回过头来,已是半天光景,玄荥恍然发觉这次竟然不觉得有多冷。 雪花还在飞舞,却变得小而疏落,不像山上的倾轧而来,恰好纷飞得如蝴蝶翩翩。透过雪花,圣君霄拿着小海螺冲玄荥笑得眉眼弯弯。 他把小海螺塞进怀里,伸手,替玄荥拂去衣上雪花,虽然很快又有新的飞雪落了上来。 雪,已经越来越小,等走到圣城门口的时候,已是天朗风清,落雪作撒盐状。 “和师尊一起走在雪山,我很欢喜。”圣君霄凑过来,挨着玄荥,笑眯眯道。 “你若喜欢,下次再来便是。”玄荥淡淡道。 “我要和师尊一起来。” “嗯。” 第30章 师尊睡吧 玄荥至今不敢置信,他就这么一睁眼一闭眼的,就三年过去了。虽然知道时间的概念对于修者来说总是模糊化的,高阶修者的一个闭关就是十几二十载,甚或百年,但是现在显然不合理啊。 为什么一睁眼一闭眼就会过了这么多时间,那是因为他陷入了昏迷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至于为什么会昏迷呢,从修士生理机制上来阐释的,应该是这样的—— 1.入定沉浸,俯察天地至理,不识日月。 2.受到外在伤害,给脏腑或神识造成剧烈伤害,机体启动自我保护机制,陷入昏迷。 3.因为各种原因,失血过多,供能不足,陷入昏迷。 4.其他机制尚待研究。 首先,他这一遭没有任何感悟收获,不可能是陷入了入定沉浸。其次,一开始晕过去是因为爆裂的压力,但最后的意识里,他确切地记得自己被捂的严实,事实上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第二个原因也可以排除。然后失血过多什么的,对于凡人而言,随便流点血,血压低于四十毫米汞柱可能就会引发昏迷。但是修士显然不是,他给徒弟放的那点血怎么也不可能让修士昏迷才对。 所以,他究竟怎么可能一晕就晕三年?这不科学! 飞过漆黑建筑,飞过壮丽山河。底下古木苍苍,绿草成茵,玄荥停下了各种头脑风暴,拎着徒弟从飞剑上落了下来,走到一片草地之前。 时隔四年,又回到这里了,虽然在他感知里只过了一年(…) 师徒俩从圣城出来,就一路出了魔域,重新来到落日岭。 面前这块地方,正是玄荥四年前得到九天十剑诀和昊钧剑的地方,也是他埋葬那位沈萧朗前辈的地方。 现在他带着沈夫人的尸体来合葬,兑现当日诺言,回报彼时所得的剑诀与昊钧。 “打扰了。”玄荥站在墓碑之前郑重道,手掌平平伸出,冰寒的灵气溢散开来,前面一方生机勃勃的土地瞬间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他五指一收,冰层裂开,连着冻土炸裂,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把剑给我。”玄荥向身后安静站着的圣君霄伸手道。 圣君霄愣了愣,动作却还是不慢,反应过来后就利落地解下自己的佩剑递到玄荥摊开的手掌上。 玄荥点了点头,开始弯腰拿剑铲碎裂开的冻土,冰块与金属的敲击声“叮叮叮”响起。 圣君霄:“……………” 他走近玄荥身边,“师尊是要把沈前辈的遗体取出来吗?” “不错。”玄荥铲冻土的手一顿,转个身又把剑塞进了圣君霄手里,剑尖还染着土壤。 “?”圣君霄眨了眨眼睛。 “交给你了。”把沈前辈的遗体取出来罢,徒弟。养徒千日,用在一时。 圣君霄:“……………” 玄荥已经走到了一边干净的青草地上,一副欣赏自然山水的样子。 玄荥:我觉得聪明睿智的我并不适合干这种苦力。拿着小铁锹铲啊铲的应该是鼹鼠先生,拿着小法剑铲啊铲的应该是我的呆逼徒弟。 圣君霄转回头,默默开始铲土。 很快,一副完整的骷髅彻底暴露眼前。 圣君霄停下剑,转头看玄荥。 瞥一眼狼藉的土面,玄荥清咳一声,“咳……阿尧带沈前辈过来吧。” 圣君霄:“……………” 他收起剑,微微弯腰,一手穿过骷髅的肩胛骨、一手穿过股骨下端,小心地把“沈前辈”抱到了玄荥面前。 玄荥点了点头,带着圣君霄一起进了小竹楼。 沈夫人的遗体被玄荥搁在一张柔软洁白的床榻上之,她的神情安详得一如好梦沉睡,面容美丽得与生前一般无二。 “给我罢。”玄荥要接过圣君霄手中的骷髅。 圣君霄却侧身一躲避开了,“师尊,还是我来了吧。”他弯了弯眼睛,把骷髅放在了美丽的沈夫人身侧。 一人一骷髅,绝色与白骨,本该诡异,如今在珠光柔和的映照下,竟显得意外和谐,让人不忍心打搅,大抵这便是“生同衾死同椁”的执著与浪漫罢。 “前辈之托,幸不辱命。如今望前辈与夫人长相厮守、安眠在此。”玄荥执了个礼,肃然道。 身后的圣君霄也垂着头,陷入阴影里的表情叫人看不清,眸中暗光明明灭灭。 “好了,我们出去罢。”拜完,玄荥回头对圣君霄道:“这里你若有什么喜欢的,便带走罢。” “师尊……不打算带走这竹楼吗?”闻言,圣君霄一怔,很快反应回来对方话中的潜在意思。 “嗯。”玄荥淡淡点了点头。 竹楼虽好,他却也不是那一直走在作死路上的主角,用到的情况并不多,不若留给对方做埋尸之处,毕竟是二人当年曾一同隐居、琴瑟和谐的地方。 他从这位沈萧朗前辈得到的恩惠已经够多了,无论是剑诀还是昊钧,亦或是竹楼里的其他灵药法器,加起来怎么也抵得过搬运一个尸体十几次了。 虽然九天十剑诀那样一往无前的剑诀不适合他,但昊钧却是实打实地趁手。 想到这里,玄荥忽然想到一个人,九天十剑、所向披靡,与肆意飞扬的未来妖王倒是相得益彰。 “师尊等我一下。”圣君霄忽然开口。 玄荥收回思绪,只见对方跑到了另一间房里,很快又抱着一个木匣子出来递到他手上。 玄荥:“?” 他打开木匣,一瞬间各色珠光险些闪瞎眼,只见里面是满满的珠子,圆滚滚、滑溜溜、亮晶晶。 玄荥:“……………”第三次被徒弟送珠子了,其实我没有这么喜欢珠子的。而且……这匣珠子怎么看怎么像给女子打首饰之用的(……) “师尊喜欢吗?”圣君霄眯眼笑得欢喜。 可是面对徒弟小欢乐小期待的眼神,我却说不出拒绝的话。玄荥含笑点了点头,“当然喜欢。” “师尊为什么这么喜欢珠子?”圣君霄好奇道。 因为我想找一颗叫羲和珠得珠子很久了,玄荥盯着圣君霄看了一会儿,忽然答道:“因为甜甜的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像珠子。” 圣君霄:“……………”黑历史什么的,心底叫嚣着一股想要抹杀一切的*,面上他却只是露出个不高兴的表情,嘟囔道:“师尊——” 前几天大不敬叫他玄蜜蜜以为他没听到吗?呵—— 玄荥收起一匣子闪瞎人眼的珠子,转身就出了竹楼。等圣君霄也出来后,他就把小竹楼像之前刚找到时一样,打入一块岩石之中。 来这里时已是傍晚,现在这么挖挖尸体,再运进去又藏竹楼什么的,更是夜幕降临、月华如水,所信在此歇息一晚。 圣君霄面对面盘腿坐在玄荥身前,笑眯眯道:“我就是在这里遇到师尊的。” 哪有这样坐人对面的?玄荥感觉有些微妙,含糊地点了点头,闭目打坐。 “师尊怎么不睡觉?我记得师尊以前很喜欢睡觉的。”圣君霄忽然问道。 听到这句话,玄荥感觉一下子更微妙了。他已经睡了三年了,徒弟。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在沪阳城睡的那次大乌龙。其实他也很想念睡觉的味道。但是这种话是能说给徒弟听的吗?显然不能。 所以玄荥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可是我想睡觉,师尊我们一起睡罢。” 玄荥掀起片眼皮,看前面腆着脸凑过来的大头,大头上漆黑漆黑的眼睛,波澜不惊道:“你要睡便睡,我会守着的。” 圣君霄失落地仰面看他,“我也可以给师尊守着啊。” 玄荥不说话。别说了,修者的身体不会困,但他的心理已经非常极其之困顿了,再说下去他怀疑他就要闭着眼眯过去了。月黑风高什么的,最适合睡觉了。 一刻钟后,圣君霄睁开眼睛,看着面上端坐如山实则陷入沉眠的人轻轻笑了起来,“明明是元婴修为,居然有想睡觉的心理,真是奇怪。” 说完,他凑到玄荥耳畔,双眼漆黑一片、没有眼白,魔化的摄魂之眼,“睡吧。”声音轻而飘,仿佛渗入骨血、传达神魂。 摄魂,某些高等血脉的纯血魔族所特有的天赋,越是有这种欲/望,越是能勾起,越是信任,越是不设防。 “这么信任我么?”圣君霄轻轻执起对方一只手掌摊开,狰狞的伤口已在灵气滋养下化作一道浅浅的红痕,再过不久,就会光滑如初,了无痕迹。 他眸光一暗,“如果知道我是罪孽、是污秽,你又会怎么样呢?”声音低而沉,在夜风里有些破碎。 “真是期待你到时候的表情啊,上玄宗宗主。”他忽然笑了起来,惬意又邪恶,好像是享受,又好像是沉沦。然后伸手一点对方眉心,汲取着磅礴的冰寒灵气。 夜已深,月牙落下,满天繁星。 好一会儿,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舔了舔下唇,“真想把你关起来,就给我放血放气。” 可惜他现在只有金丹巅峰修为,只能暂时地借用一下魔君传承的力量才能制住对方,却不能保证关起来后对方永远逃不了,毕竟为了这么舒服的灵气,他不能废了对方修为。 不过………不远了,等他彻底炼化魔君传承后,就可以了罢。 “玄荥,到时候你又会怎么样呢?”仿佛看到对方不敢置信又痛苦的样子,他轻轻笑了起来,“和我一起永堕泥沼罢。” 他缓缓站起身,在玄荥周围布置了个聚灵阵,以恢复对方流失的灵气。 然后绕开了对方随手布置的几个防护阵。走到不远处的岩石之前,化作一阵黑气钻入竹楼之内。 他的身体,本就是魔气和冥水化成的,早就不是个人了。 再次站在洁白软榻之前,珠光依旧,一人一骷髅,相互依偎。 圣君霄眸光暗了暗,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不悦与愤怒,他手一挥,那骷髅瞬间甩在了地上,发出沉钝的响声,骨架四散分裂。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允许。”圣君霄盯着骷髅,转眼火光燃起,白骨化飞灰。 他轻轻吹了口气,任骨灰扬起散开。 跨过之前骷髅所在的地方,来到床边,他看着面前的紫衫女子,目光神情一下子变得柔和。 女子依然美得倾国倾城,闭着眼睛的五官和他透着三分相似,最相似的桃花眸却再也不会睁开。 从怀里拿出一支紫色鸢尾花,轻轻放在女子胸口,圣君霄温柔道:“睡吧。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转身出去,将竹楼从岩石中取出,塞进了怀里。 第31章 教育问题 玄荥睁开眼睛,朝阳升起,红彤彤的好像自家徒弟团子样时的呆毛,他又默默闭眼,内心是极其复杂的。 明明记得前一秒还是静夜,月黑风高,然而现在……… #作为学霸,高中的时候听人说听课听着听着就听睡着了我从来不信#然而这个时候却由不得我不信# 居然……就这么坐着坐着坐睡着了?这怎么可能是他?他明明是在运转灵气,在冥想好吗! “师尊你醒了?”自家徒弟的声音响在耳边。 玄荥被迫睁开眼睛,他睁的很慢很慢,像是在收拢游走的灵气,睁开的时候眸光幽深,半点没有刚醒来人的迷茫。没错,不是醒了,他只是刚刚从入定中出来。 圣君霄捧着一张翠绿的荷叶,叶中半捧清泉,映的举着荷叶的大男孩朝气蓬勃,“师尊可要洗漱?” 玄荥顿了顿,既为自家徒弟的孝心感到欣慰,又为自家徒弟的想法感到匪夷所思,哪个修士入定醒来(没错)会去刷牙洗脸? 最后千言万语汇作一句,“为师是冰灵根。”你造吗?要什么水没有? 圣君霄不以为意,咧嘴笑了笑,“师尊可以凝出水来,我也可以凝出水来,但我就是想亲手为师尊做点什么。” 玄荥默默撇开了目光,仿佛看到了徒弟以后成为大陆情/人的场景。说话要不要这么动听。尤其是大大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你,漆黑的眼底只映出你一个人来的时候,真是特别的真诚。 桃花眼,果然是这个世界最好看的眼形,没有之一。 他不由伸手接过对方捧着的荷叶,就着漱了漱口。 圣君霄的眼睛一下子弯成了两颗胖月牙,等对方清洗完后,接过荷叶,盯着玄荥刚刚双唇碰触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然后把嘴巴覆了上去。 玄荥:“!” 这一瞬间,他的眼神是精彩的。那是既透着“我去,我徒弟怎么会这么不讲卫生”,又有“不,我徒弟简直天然基”,还有“不对不对,那徒弟在给我荷叶之前有没有自己碰过。应该没有吧。算了我还是不要问了免得刺激到自己。” “阿尧,过来。”玄荥冲圣君霄招了招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圣君霄:“………………”听到‘故事’两个字,他呆了呆。 “从前,有一条鲛人,她长得非常漂亮,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黎水里。 有一天,她浮出水面,看到一个俊美的修士被水浪打翻在岸边,胸口有鲜血在流。她非常担心,就上岸给那个修士止血,救了那个修士。 在要离开的时候,那个修士恍惚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情不自禁地碰了碰鲛人的嘴唇。 鲛人立刻害羞地跑开,躲进了水里。 接着,鲛人发现自己一点点变得不对劲,她的喉咙渐渐不能讲话,满头的乌发开始掉落,身上开始溃烂,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泡沫,融化在水里,消散在天地间。” “!”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玄荥严肃地看着圣君霄,“原来那个修士中了剧毒,他通过嘴唇接触,把毒/药转移到了鲛人身上。这告诉我们,唾液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成分,可能含有许多毒素,不能随便碰触。” 圣君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碧绿的荷叶,荷叶里的清泉,荷叶边交叠的唇印。 忽然又笑了起来,“别人会害我,师尊肯定不会害我,所以师尊是可以碰触的,没关系。” 玄荥:“…………………”重点不是唾液不干净吗? “我只碰师尊的。”圣君霄弯了弯眉眼,低头重新把双唇贴在原来的地方,汲取荷叶里的清泉。 玄荥:“…………………”预感自己教育徒弟之路似乎走在一条很崎岖的路上。大学的时候他应该辅修一门师范的。 ——也许我应该学习一下其他人都是怎么教徒弟的。 熙熙攘攘的街道,行人来来往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师尊,我要它。”白胖娃娃扯着长眉道人的衣袖掉金豆豆。 长眉道人眉毛抖了抖,走到擎着一把冰糖葫芦的小贩身边,丢了一块玉佩过去,拿起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递到自家徒弟手上。 “师尊你真好。”小娃娃破涕为笑。 一边观察的玄荥若有所思。 事实上,他已经跟踪这位白眉道人很久了(……) 为自家徒弟的教育深感忧心,但玄荥不得不承认他可能只适合搞研究,不适合玩德育。#每次教育都会拐到一个很奇怪的方向#师弟师妹都是乱教的,但我现在不想玩坏徒弟#本来想模仿自家父亲是怎么教育自己的,但我却忘了我的父亲是逗比# 路上,正好看到这么一对师徒档。虽然自家徒弟看起来很大只,但本质上也只是个团子加三年,那还是一个团子。应该和小娃娃的心理年龄是一样的罢。 于是乎玄荥开始跟着这对师徒,有样学样,总结经验,进行实验,以期得到一份完美的《训徒指南》 现在—— 玄荥觉得冰糖葫芦这种东西显然只有小女生才会喜欢,男孩子吃冰糖葫芦像什么样子? 但是内心又有一个声音蠢蠢欲动,也许………小孩儿就喜欢这种酸酸甜甜、花花绿绿呢? 最后,在那对师徒走后,玄荥怀着微妙的心情,迈着飘忽的步子,走到了对面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默默拿起一串冰糖葫芦,放下一块下品灵石。 小贩:“……”他挠挠头看天,今天是要下红雨了吗?卖了两串冰糖葫芦,先收了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再收了一块灵石。这些仙人的想法他真是不懂啊。今天走夜路要小心点了。 玄荥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就像拿着仙家法器一样,没什么表情,却透着一股认真。 他永远是这么认真,无论做什么都这么认真,哪怕是讲故事哄骗你的时候也是认真地仿佛在宣布一项真理。 圣君霄就这么看着对方一步步走来,在阳光下仿佛闪闪发光,直到一串冰糖葫芦塞进自己手里。 自从遇到那对师徒后,不知道第几次收到这种东西,刚开始可能不明白,现在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这个人在学,学别人是怎么对徒弟的。真是,真是好笑死了。 不知道第几次收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圣君霄垂眸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冰糖葫芦,红艳艳的糖衣裹着新鲜的山楂。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拉着一个女人的衣袖羡慕地看着别人手里好看的冰糖葫芦,只是他不敢说想要,因为怕被骂被打,因为知道自己只是因为他们的“好心”才被收养的。 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不需要了。 不需要光明,不需要信仰,不需要所有人。 他捏紧了冰糖葫芦下的竹签,抬眉看向玄荥笑得眉眼弯弯,“师尊你真好。”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一刻玄荥的感觉还是淡淡的忧伤,徒弟居然真的喜欢这种东西。 虽然无论给徒弟什么,徒弟都会笑,但是刚刚那一瞬间欢喜的气息还是没有被他错过。 玄荥有些嫌弃地想着,不过……徒弟的一切合理要求,他总是会满足的。 他又漫不经心地坠在了之前白眉道人师徒档身后。 玄荥跟踪,也是跟踪得这么清风朗月的,仿佛只是再自然不过的同路。 忽然,有什么东西抵进牙关。 玄荥瞳孔微微放大,侧头,看着眉眼弯弯的自家徒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吃别人的口水or吐出来?前者太恶心,后者有伤形象。 “师尊不喜欢吗?”把冰糖葫芦塞进来的始作俑者对对方纠结心理毫无所觉地无辜道。 玄荥咽下一口血,默默咬下一颗圆溜溜的冰糖葫芦,酸酸的,甜甜的,真是复杂的味道。 圣君霄眉开眼笑地收回手,喜滋滋地咬下下一颗。 “我不喜甜食。”眼见着徒弟自己咬完后又要塞一颗进来,玄荥先一步开口,把对方所有言语和动作给堵了回去。 “噗…”圣君霄笑出声,“师尊你真可爱。” 玄荥:“……………”总觉得自家徒弟好像去了一个很奇怪的频道,就你这样还有脸说别人可爱?你最可爱好吗? 中二者,通常都喜欢把自己的特点加别人身上,如同神经病都喜欢说别人神经病一样。玄荥不说话,决定随便徒弟怎么作。他先研究他人经验,总结出一套《训徒指南》再说。 一路跟着对方到了郊外,眼见着那对师徒档要出沪阳城了,玄荥才停下脚步。 没错,他们在沪阳城。 这个时间点,正是主角杀出冥渊的时刻。第一站,沪阳城。玄荥可不就来守株待主角了吗。 虽然总结教育经验很重要,但显然接触主角更重要。 现在他元婴中期修为,在圣城雪山经受冰寒之气及魔王威压淬炼隐隐还有突破元婴巅峰之势。而主角如今,还没彻底融合那两份魔君传承,只有金丹初期修为。若在主角反应回来动用魔君传承的力量前,就将主角一击毙命的话……还是有可能的罢。 玄荥心里暗暗分析各种可能性的大小,调转回了方向,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怎么,小友要走了吗?” 平平静静、清清淡淡的声音,仿佛响在耳畔、敲击心灵。玄荥心神一震。这是个强者,一个修为绝对比他高的强者。 第32章 妖界长老 是那白眉道人,对方竟是这样的高手,他居然从未发觉。 话音未落,那道人已经拎着胖娃娃出现在他眼前,玄荥立刻把圣君霄拉到身后,抬眉,直视对方。 鹤发童颜,白眉入鬓,一路觉得不起眼的五官此时显得风流如许。 察觉到这一点的玄荥心神一凛,他一路看着这师徒俩竟一路不曾发觉,只觉得对方形容普通,如今方知对方根本已如意圆浑、融于自然。若非他心心念念着徒弟的教育问题,根本不会注意到面前的师徒档。这已绝非高他一星半点的修为可达到。 玄荥低头,恭敬道:“前辈。”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不许欺负美人!”白胖娃娃狠狠踩了道人一脚,蹬蹬蹬跑到玄荥面前,挺了挺小胸脯,“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说着,仰头桃星眼看玄荥,伸出两截莲藕似的胖胳膊,“美人,抱抱。” 玄荥:“……………” 一下子什么面对绝世强者的战栗紧张都没有了,他默默看道人,眼神微妙,高人你就是这样教徒弟的,我是不是找错参考对象了。 那道人神色平静,迎着玄荥的目光,似乎听到对方的心声,他摊开手掌无奈道:“鸟改不了爱美,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伸出胳膊没有得到美人的抱抱,白胖娃娃撅了撅嘴,然后倾情演绎了什么叫做“鸟改不了爱美”的天性,他胳膊下移,开始——抱大腿。 玄荥一个激灵,好险记得对方师尊就在一侧还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才没把小娃娃一脚甩出去。 他低头,对着小娃娃开启冰灵根特有的技能——放冷气。 小娃娃不为所动,顺着玄荥大腿吭哧吭哧往上爬,眼神很坚定、目标很明确——一亲芳泽。 读懂小娃娃眼神内在含义的玄荥终于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忽然,小娃娃发觉自己凌空了,他踢了踢小短腿,再次往玄荥身上蹭,蹭不过去(…) 圣君霄早已从玄荥身后绕了过来,拎起在玄荥大腿上爬的小娃娃。 发现怎么也过不去的小娃娃后知后觉地回头,没来得及为对方容貌惊艳一下,就先打了个寒颤,然后哇哇哇大叫了起来,“师尊救我!美人救我!” 给了徒弟一个赞赏眼神的玄荥听到小娃娃惊恐的哭喊皱了皱眉。#我徒弟貌美如花,居然没让小颜控惊为天人#小颜控真是审美有问题# “哭什么?”圣君霄捏了捏拳又松开,脸上绽开个好看的笑容,摸了摸小娃娃的发梢。 “嗝……”小娃娃哭的一噎,看着面前好看的脸一愣一愣的,也是大美人,可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他转头朝玄荥伸出胳膊,继续掉金豆豆,抽了抽鼻子,软软道:“我喜欢你。” “小三!给我回来。”那道人忽然开口,一闪身就到了圣君霄面前,把小娃娃一把拎了回去,然后对着圣君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忽然伸手拍向对方胸口。 圣君霄连忙侧身要闪,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他眼神一变,不甘心,强烈的不甘,弱小,他还是太弱小了。 玄荥一惊,立刻瞬移到圣君霄面前。 转瞬之间那道人已松开了手,玄荥单手覆在之前道人手掌落下的地方,一边检查,一边输入大量灵气给滋养。 然后………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要滋养的,徒弟身体倍儿棒(…) “师尊,我没事。”圣君霄眼神闪了闪,拉起玄荥的手摇了摇头。 玄荥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道人:“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那道人还在看着圣君霄,又好像透过圣君霄在看其他什么人,闻言,他晃了晃神,“你是魔族?” 玄荥心立刻一提,“前辈有何指教?” 人、妖、魔如今看起来平和,还有通婚、交友,却到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没有结为师徒的。他本以为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如今……… 似乎知道玄荥在想什么,那道人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你那徒弟的魔气,如果不主动用起,合体以下,无人可察。我也不过是发现一点不对劲,再试探了一下罢了。” 玄荥愣了愣,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啊。合体以下,无人可察,言下之意,对方就是合体修为了。 看看要哭不哭瞅着他的小颜控,玄荥一瞬间如醍醐灌顶,“原来是景泽长老。”他恭恭敬敬地执了一个礼。 一个有着合体期修为的大能,值得献上任何的敬意。 景泽长老,或者更习惯被称为妖界大长老。 这位长老在《三界至尊》中,一直是个背景板一般的存在。等到主角去妖界刷副本的时候,对方已经陨落了。 然而此时此刻,对方却是活生生的大陆第一人,矗立在妖界的神,有他在一天,无人敢掠妖族锋芒。 真身白虎圣兽,在妖族,除龙、凤、麒麟外,其余血脉皆不得称王,所以只称其为妖界大长老,但他却是妖界的无冕之王。 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第一人,玄荥想过很多种对方的样子,霸气侧漏的、沉稳如山的、浩瀚如海的,却没想到是这样“自然”的人,大抵这就是对方的道法罢。 景泽摆了摆手,“好了,跟了我一路,有什么话直说罢。” 闻言,玄荥不由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无言以对,难道说——哦,我就看看你怎么教徒弟吗? “别摸,你别摸鼻子。”景泽看玄荥动作,不由立刻道:“每个跟那死小子待过一段时间的人不好意思的时候都喜欢摸鼻子。一看你摸鼻子我就知道你要对我撒谎了。你不摸我还能骗骗自己不知道。” 玄荥动作一滞。 死小子什么的,说的难不成是神淮?“死老头、死小子”,联想到神淮当时对这位长老的称呼,玄荥越发觉得自己找错了范本。 如果是“死老头”,他宁愿徒弟叫自己“玄蜜蜜”。 到底还记得如今情况,最后玄荥坦然道:“晚辈年轻,不知怎么教育弟子。便跟随前辈观察学习。” 景泽:“……………”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答案,他无语了片刻,忽然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么认真地跟了我一路,结果………哈哈哈哈……” 玄荥静静地看对方狂笑,很搞笑吗? “好,小朋友,看在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乐子上,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一会儿,景泽笑停下来,正了正脸看着玄荥道。 玄荥:“………………”私以为这句话的逻辑很有问题。但是他还是认真应道:“前辈请说。” “你遇到过我家那个死小子罢。不用我说,你知道是谁。” 已经很适应这位大长老风格的玄荥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三年前,晚辈在魔域与神淮有过一面之缘。”说到这里,他沉吟片刻,继续道:“彼时他被天魔王打伤,我赠了些药。” “没了。”景泽皱了皱眉,“三年前?他留在你身上的气息居然还能让我一眼察觉到。” 听到这里,玄荥不由清咳一声,“晚辈还替他拔除过刀气,不过失败了。他也曾替晚辈参悟护法过一个月,还给晚辈输入魔气伪装成魔族。” 闻言,景泽看玄荥的眼神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他上上下下看了玄荥好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你的确长得好看。” 玄荥:“………………” “神淮是谁?”小娃娃踢了踢腿,不高兴地问景泽。 “他是你师尊。” 小娃娃:“……………”他呆了呆,“那你呢?” “我是你师公。” “那你叫我叫你师尊?” “我只是让你先占一会儿你师尊的便宜。”景泽一本正经道。 玄荥:“………………” “神淮是什么人,我不认识,我不要他当我师尊!”小娃娃鼓了鼓腮帮子。 听着对方赌气的话,景泽摸了摸下巴,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卷画轴来,哗啦,展开在小娃娃面前。 画中人衣袍如火、眉目昳丽、灼灼其华,肆意飞扬的笑似乎要从纸上透出来,赫然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神淮。 景泽对着小娃娃一指画像,“他就是神淮。你要他当你师尊吗?” 小娃娃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下子胶画像上了,胖胖的手指呆呆地指着画中人,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喊:“我要娶他!” 景泽没有生气,反而怜悯地摸了摸小娃娃脑袋,“等你被他打过一次后,就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玄荥:“……………” 说完,景泽收起画卷,看向玄荥,“现在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体内的邪气,等你突破元婴巅峰以后,我可以帮你除去,你道基的改变,我却帮不了你。不过你无须担心,你面上清正、福泽绵长,绝对有命活着问鼎大道。” 第33章 当年坠崖 作为一个专业神棍,早就听习惯了周围一圈师弟师妹装模作样的“观你面相/印堂/神色巴拉巴拉”,自己也经常说这种话,但听别人或者自己说和别人讲给自己听是完全不一样的。 距离景泽离开半个时辰后的现在,玄荥的心情依然是极其微妙的。 原来这就是“被神棍”的感觉吗?尽管我知道对方说的十有□□会是对的。 “师尊的……道基?”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心。 玄荥回神,自家徒弟正睁着大眼睛看他,他心里微暖,摇了摇头,“不必担心。” “师尊——”这么敷衍的回答,圣君霄拖长了音,有些气闷,“师尊是不相信我吗?” “怎么会?我不过是在外历练,有了新感悟,道基才会改变。这世上之道,岂会一成不变?多的是人如此,阿尧真的不必担心。”瞧徒弟变了脸色,玄荥开口忽悠。 圣君霄:“………………”当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魔族吗? 他微微垂下头,轻轻笑了起来,“师尊又在骗我。师尊总是骗我。” 玄荥眼神漂移了一下,徒弟自从变成了人形就不太好骗了,果然还是团子比较可爱。 圣君霄说着,抬起头来,脸上表情有些受伤,“母亲给我的传承里,有很多常识,我知道道基是什么的。” 玄荥:“………………”传承真是一个作弊器。 圣君霄:“我只是担心师尊,师尊为什么要瞒着我?” 玄荥:我只是懒得解释那么多,你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 好吧,徒弟只是担心自己。就算常识有了,情感上还是白纸,只有自己。 这么想着的玄荥终于清咳一声开口,“为师本是修炼的无情道,现在不是了。一切改变的很突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穿越过来,这才是道基改变的根本原因,对,所以他并没有骗徒弟。 捕捉到玄荥一瞬间微妙气息变化的圣君霄垂下长长的睫毛,还是在骗他,总是有这么多人要骗他。可是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一路上,人依旧来来往往,沪阳城,繁荣依旧,一如三年前。 以为自己已经安抚好徒弟的玄荥琢磨着要不要去找李氏兄妹。 不去找,可能错过主角。 去找,可能发生蝴蝶效应,错过主角。 所以是要日日夜夜监视在沪阳城主府外,守株待主角吗? 既跟踪之后,他又要开启监控模式了吗? 简直! 都怪那十几章防盗章,不只让人对主角在冥渊的十年无从知晓,也给人现在寻找主角带来莫大的麻烦。 根本不知道对方来沪阳城的确切时间,也不知道对方英雄救美的地点、事件,两人初遇这件事还都是从后来主角和李小婉浓情蜜意的交谈中透露出来的。 真是令人烦恼。 烦恼的最后就是玄荥挑了家离城主府最近的客栈,准备神识锁定沪阳城主府,正式开启监控模式。 然而在此之前,玄荥遇到了个大问题。 现在………是点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呢? 一间房的话,留心理年龄只有团子的徒弟一人,徒弟会不会害怕? 两间房的话,徒弟太大只,徒弟成男体型,徒弟天然基…… 小二瞅瞅面无表情的玄荥,又瞅瞅神色凝重的圣君霄,默默地把“你点还是不点”这句话给咽了下去,就住个店,看起来一副土豪样,需要这么纠结这么严肃吗?方方的。 “师尊………”圣君霄开口,准备说服对方只点一间房,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对方的灵气了,两间房的话,无论是爬窗还是翻墙都很麻烦呢。 对。徒弟还怕黑。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人形就对人形徒弟和团形徒弟区别对待,这样徒弟很可能有一天会在环境的变化下精分的。 不待圣君霄说完,玄荥斩钉截铁道:“一间天字号房,朝南。” 一股寒肃之气扑面而来,小二抖了抖笔,颤声道:“好……好嘞,客官。”原来是小两口吵架了是吧,真可怕。 圣君霄呆了呆,没想到对方最后会这么说,其实他感觉得到的,这个人就像妖族一样有着强烈的领土意识,对于幼小生物还好,对于同类就会产生排斥。 “跟上。”思忖间,熟悉的清冷声音已经传入耳中。 “师尊你真好。”他笑嘻嘻挽上玄荥胳膊,感受着对方一瞬间紧绷的肌肉,以及那副想甩出去又顾忌着什么强忍着的样子,他享受着这种感觉,享受着他人痛苦的感觉,尤其这个人是玄荥。 推开门扉,侧头看了看自家徒弟欢喜的样子,玄荥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阿尧一直人族形态难不难受?要不要变成魔族形态罢?没关系的。”变成团子吧,变成团子吧。 圣君霄:“……………”想到那个巴掌大的身材,圆滚滚的脑袋,猫儿样的眼睛,他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难、受。”他暗暗磨了磨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玄荥:“………………”这难道是觉醒了所有中二患者“自己以前真是太愚蠢/无知/幼稚”的否定过去思想了吗? 建议不被采纳,总不能这么直接地说“不变身就给我滚”的伤人话语吧。 玄荥默默从乾坤袋里拿出上好的布料,给床、桌、椅变身。 “师尊,我来吧。”圣君霄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温柔笑脸凑过来接过玄荥手里的锦缎铺床。 看着对方一瞬间换了个画风的笑容,玄荥心累,真心觉得自家徒弟已经不可能好了。 幼稚,中二,精分,口是心非,酷爱装模作样。 都怪他一睡睡了三年,导致可爱的小徒弟长变样了,还是带回上玄宗熏陶吧。 他眼不见为净地翻身上床,闭目,展开神识,监控沪阳城主府(……) 把室内彻底变身的圣君霄回头就看到对方肃容闭眸。 他搬了条椅子,无声地坐到玄荥对面,托着下巴看对方。 莹白如玉的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姣好的唇形浅浅的粉色,一双星眸睁开便是冷而亮,果然是个美人。 你的道基改变,是因为谁呢? 李小婉吗? 不,在李小婉之前,更早的,在遇到他之前,对方就已经不再是无情道了。 不对,还是不对,在第一次,在落日岭沁雪崖的时候,对方的气息还是无情道的气息。 所以………是在这六年之间吗? 想到这里,他眸光一暗,内心忽然涌起一股愤怒。 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一个个画面——是对方在崖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是对方拿剑挑起他的衣领拉着他的手,是对方无赖似的搂着他的腰把剑塞进他手里,是对方松开剑对他说“咱们只能一起死了”,是对方翻身把自己垫在他身下……… 所以在落入水中的一瞬间,他把自己所有能暂借的传承之力用在了保护他身上。 所以就算自己浑身是伤也托着他来到岸边。 所以在最后黑浪卷来时,他竭尽全力把他推了出去。 哪怕知道对方救他也许是别有目的。 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我在冥渊日夜挣扎,你却在外面和别人浓情蜜意? 这怎么可以? 圣君霄清清纯纯的脸上忽然绽开个明亮的笑容,好像能祛走所有阴霾。 我已经深陷泥沼,你又怎么可以干干净净? 上玄宗宗主玄荥! 嚯—— 玄荥忽然睁开眼睛,然后面前就是一张放大无数倍的脸,他瞳孔微微瞪大一毫米,然后极快地转换到正常大小。 ——每天瞪一瞪,也就习惯了。 圣君霄回神,眨了眨眼睛。 “等一下,别动。”玄荥伸手一把抓住对方肩膀。 圣君霄眼神疑问:“?” 玄荥盯着圣君霄的双眼仔细看了看,大大的桃花眼,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玄荥晃了晃脑袋,刚刚一瞬间觉得自家徒弟眼睛特别黑,黑的都没看到睛白,是错觉吗? “师尊?”圣君霄心微微提起,轻声问道。 “没什么。”玄荥摇了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头晕。” 话音刚落,圣君霄就伸手替玄荥揉起了太阳穴,“师尊,这样好点吗?” 一瞬间,玄荥体会到了书中常常出现的“心中一股暖流升起”的感觉。#我的小傲娇怎么可能这么乖#我家小傲娇长大了#就算小傲娇毛病再多我也不能嫌弃他# 玄荥眉眼染上暖意,点了点头。 见状,圣君霄欢喜地弯起眉眼,“那就好。”说着他又皱起眉头,“师尊怎么突然头晕?” 烦的。 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淡淡的糟心。 他刚刚锁定沪阳城听到了什么? 李氏兄妹居然都包袱款款去上玄宗了。而且已经是明旭上人和明雅上人的亲传弟子了。 “!” 那主角还刷什么?还怎么通过李小婉去秘境?怎么绑定专用炉/鼎? 最重要的是他还怎么找主角? 第34章 我六岁了 主角白衣飘飘x 在人族,基本上的修士都酷爱仙气白,没什么好说的。 主角有一双多情桃花眸x 桃花眸虽然没有烂大街,却也不是什么珍稀特点,比如自家徒弟,比如沈夫人,又比如魔君圣炎都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主角身材挺拔颀长x 这根本不是什么特征性的东西好吗! 主角俊美无双x 俊美无双是什么概念,能和神美人一撕吗?如果能,那还是很标志性的特点,但原著也没说。 算来算去,似乎只有一个“他手上拿着一把形式奇特的漆黑长剑”算得上一个特征性标志了。 但………其实还是很难找好吗?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叫清晖画一副李尧的画像给他的,如今就不用面临遍寻不到主角的窘境了。 原身是个修炼宅,下追杀令时根本没有瞄过主角一眼,而他看到主角时,对方已经浑身被黑色鳞片覆盖只余一双眼睛了,现在真是……… 知道李氏兄妹已经打包去了上玄宗,玄荥只能默默牙疼,来到沪阳城角角落落展开神识观察每一个人。 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也没觉得哪个人长得像主角。 从时间上算,原著里明天就是主角和沪阳城城主府的人同去秘境的时间了。 再次空手而归地回到客栈,圣君霄忽然问道:“师尊……是在找人吗?” 看来很明显,连蠢徒弟都问了,玄荥捏了捏额角点头。 “是谁?”圣君霄“嚯——”地抬头。 玄荥奇怪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他就找个人,需要这么激动吗? “是……让师尊改了道基的人吗?”圣君霄双眼紧紧盯着玄荥,一眨不眨。 玄荥神情一顿,感情还记着这一出没忘啊,难不成怕突然多个“师娘”? 在自家近来温顺的徒弟罕见的逼人目光下,玄荥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语重心长道:“你不会多个师娘的。” “他是男人?”圣君霄脱口而出。 玄荥:“………………”无法沟通了。 大概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圣君霄收敛地笑笑,却还是继续追问,“师尊喜欢男人?” “不,我不喜欢人。” 圣君霄:“那是妖?是魔?” 玄荥:“………………”忘记在流央大陆还有这种选项了。难道他要说都不是,那天道会不会觉得自己又调戏他再劈他一次?他从来不是什么嘴贱的人。 为了堵住自家徒弟打开闸门的“刨根问底”,玄荥眼疾手快地伸手,摸了摸徒弟滑溜溜的侧脸,“我喜欢甜甜啊。”说完就闭上眼睛,一副“我已入定,莫来打搅”的样子。 圣君霄:“………………” 他单手抚上对方刚刚碰触的地方,还有浅浅的气息残留,轻轻摩挲了一下。眼神一暗,又敷衍他,以为他会相信吗?嗬—— 闭着眼睛一不小心偷窥到自家徒弟变来变去、五颜六色的脸色,这神情复杂得玄荥简直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他默默撇开神识,琢磨着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 再过半个月罢,再过半个月如果还是没能找到主角,那就离开沪阳城。 半个月后。 毫无所获的玄荥已经很淡定了,他没有多少感觉地拎着徒弟踏上飞剑,一路往南,朝上玄宗方向掠去。 三天后,一路穿云破空,飞过大陆的壮丽山河,银白长剑悠悠浮在半空。 面前巨大的山脉绵延,数百座错落有致的山峰浮于半空,耸入云霄,云蒸霞蔚,仙气袅袅,其间不断有各色剑光穿梭而过,一片繁荣气象。 上玄宗。 好一派泱泱大派气象。 十年了。 自他魔气涌动、被揭发、执法堂判罪、离开这里、一路窜逃,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 圣君霄在半空中漠然地看着最外围的执事峰。执事堂后是一排矮房,在蓝天碧树下显得别样破旧与可怜。 杂役弟子,本就是所有宗门最底层的存在——拿着最微薄的薪俸,练着最粗浅的引气诀,做着最繁重的任务。曾经的他就在这矮房中渡过八年杂役弟子生活。 因为单火灵根被魔气掩盖成了五行废灵根,做上玄宗的杂役弟子还是抬举了。 这就是修真界。 没有实力,只能被厌弃。如果他不是五行废灵根,而是单火灵根的天才,执法堂还敢这样轻飘飘地随意宣判他吗? 这个世界啊,就是这样,这样势利,这样污秽! 玄荥从怀里拿出一小枚玉印——宗主令,朝半空虚虚一合。流光溢彩的护山大阵顿时如水面波纹般徐徐漾开。 一座秀丽的山峰上,一个白衣男子似有所感,忽然抬头,“小师叔回来了。” 白色剑光划过,玄荥带着自家徒弟绕过一圈圈山峰,罡风阵阵,他又在圣君霄身上拍了两张防御符。 “谢谢师尊。”圣君霄弯了弯嘴角,挨着玄荥笑眯眯道。 玄荥没什么反应,不过一会儿,飞剑在正中央一座浮空山上降落了下来。巨大的山体在群峰环绕之中,高耸入云,奇险奇峻,宗主主峰。 下一瞬,玄荥已经拎着徒弟翩然而下了。 山峰之上,绿树成荫、灵田遍地,浓郁的灵气叫人精神为之一震。 “宗主主峰,这是我所在之地,以后也是你所在之地。”玄荥转身看着圣君霄道。 “是,宗主。”圣君霄笑了起来,对玄荥执了一个礼。 玄荥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上玄宗是剑修大派,宗主主峰也秉承了剑修一贯简单粗暴的风格,简单而锋锐。 山峰之上,一汪洗剑池与天共色,灵气四溢,也寒气四溢。 池水畔奇岩耸立,靠左是一处试剑林,不待靠近便有一股锋锐凌厉之气扑面而来,迫人心神。 “在你筑基以前,不要靠近试剑林。”虽然天生魔体皮糙肉厚,但是万一呢,就算没有万一,刮出点血来也不好。 玄荥带着圣君霄绕着估计是他们以后的宅居地,做着难得详细的介绍。 洗剑池靠右是静室,闭关参悟之用。 前方几座错落小楼,犀骨为梁、玄牙作基。材料是千金难求的好材料,防御力、聚灵效果都是超品,寻常门派恐怕穷几世几代之力又凑不出一间这样的小小矮房。 这就是上玄宗的万年底蕴。 只是比起他人或装潢大气、或古朴厚重的洞府公室,未免太简洁了些。 玄荥倒不这么觉得,其实除了同样的容貌、名姓,他和原身的其他相似之处也不少。 带着圣君霄走近离主楼最近的一座小楼,他忽然停下脚步皱了皱眉。 圣君霄:“师尊?” 玄荥犹豫了一下问道:“阿尧今年多大了?” 圣君霄呆了呆,内心千回百转揣测着对方问这句话的用意,最后拉开个腼腆的笑容,“我今年六岁了。” 披着一身匀称挺拔的壳子,顶着大众情/人的帅脸,用着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我今年六岁了”。 惨不忍睹。 耳不忍闻。 玄荥不着痕迹地撇开目光,淡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一直知道徒弟本质是团子,但是这一刻他的内心还是复杂的。 复杂之后还是要思考怎么安排徒弟。 六岁真是一个让人尴尬的年龄,如果七八岁他就让徒弟一个人住培养独立的好习惯,如果四五岁他就捞着徒弟哄觉觉。然而六岁……… “师尊是不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圣君霄抬头环顾小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有些受伤地看玄荥,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满眼都是依赖。 玄荥觉得自己的心脏中了一箭,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拎起徒弟一掠到了主楼台阶上。 徒弟一个魔族,被他偷渡到人族宗门,现在就是孤零零地被异族包围,只认识自己一个。他不能拐了人家又不负责任,让小徒弟滋生被抛弃的心理。 等徒弟七岁了,适应一年再说。 已经做好决定的玄荥带着圣君霄走进自己的小楼,“你就与共处一处。” 圣君霄眉眼弯起,抱起玄荥胳膊,“师尊你真好。” 玄荥抖了抖胳膊:徒弟每天都撒娇真是让人烦恼。可是对只有六岁的徒弟我能说什么?谁叫我拐带了未/成/年呢? 把徒弟领到自己隔壁房间,这个房间和自己的房间私以为很有猫腻。 一墙之隔,两张床榻贴着同一面墙壁,墙壁上有一个金属环,轻轻一拉。 玄荥:“………………” 柔韧白皙、线条流畅的腰出现在眼前,接着一阵窸窸窣窣,徒弟的大头就凑了过来,乐颠颠的,“师尊,你想我啊?” 玄荥:我以为我发现了隐藏机关,结果……… 他一巴掌拍面前笑得春光灿烂又得意洋洋的帅脸上,“多大脸?”顿了顿,他神情微妙,“你刚刚在换衣服?” 圣君霄委屈地捂着脑门,听到玄荥后半句话,更皱了整张脸,喘着气,“师尊我热,好热。” 第35章 又有点热 一听“热”这个字,玄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平常人说“热”,那就热呗,哪凉快哪待着去。可是小徒弟说“热”,脑海中飞快地划过对方痛苦地捂脑袋甚至满地打滚的痛苦样,玄荥心一提,对着圣君霄喊道:“你别动,等我来。” 说完,就一个翻身而起,朝隔壁房间奔去。不过一瞬,打开门,只见柔软床榻上,满面潮红的男人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手抓着床单微微喘息,却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贴着墙上的洞,似乎在寻找里面的人。 听到破门声,他才下意识地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进来的玄荥,眸子因为热气蕴上了一层水雾。 玄荥一看更加不好,大步流星就踏过去抓起自家徒弟拎着朝外掠去。绕过竹楼,来到一汪泉水前,白色的雾气蒸腾而起,朦朦胧胧。 扑通—— 水花四溅。 玄荥一把就把圣君霄扔了进去。 圣君霄:“………” 玄荥:还好这里有寒泉,不然又要放血了。回宗就是好。 乳白色水汽氤氲,不是热气蒸腾,而是寒气四溢。其内蕴含的冰寒灵气比之洗剑池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少了会割伤人的锋锐剑气。 让一心想着玄荥鲜血和灵气美妙滋味的圣君霄都忍不住喉头溢出一声惬意的喟叹。 他缓缓下沉,脑袋渐渐没入水面,不一会儿,就浮出了几个泡泡。 玄荥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水畔,白靴映青苔。 忽然水下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好像水鬼,快准狠地抓住玄荥脚踝往下拽。 玄荥垂眸,挑了挑眉,脚如吸盘,站定不动。 手的主人用了几次力都没把目标人物拉下,水面哗啦一动,水花四溅,圣君霄猛地站起来朝玄荥泼了一大捧水。 完全没有想到徒弟神来一笔瞬间成了落汤鸡的玄荥:“………” 他轻轻摸了把脸,水珠顺着眉梢、睫毛、鼻尖滑落。万万没想到徒弟居然这么幼稚,难怪都说不能带小孩子玩水。 圣君霄看着玄荥浑身湿透的样子,眼神闪了闪,又在对方要开始教训前模糊焦点,委屈喊道:“师尊看我沉下去都不担心我的吗?” 玄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从来不知道一个魔族会被水淹死。”如果这样还是早点淹死别丢他的脸好了。 说完,他开始脱衣服(…) 圣君霄眯了眯眼,就知道这个龟毛的男人会受不了这种黏黏糊糊湿哒哒的感觉。 然后,他也开始脱衣服(…) 不一会儿,两人就坦诚相见,圣君霄的目光在玄荥身上肆意流连。 玄荥恍若未觉,好整以暇地靠着块岩石浸在寒泉中,这泉水本就是原身用来淬炼肉身的。比起圣城的寒气透骨发痛,这种程度的冰寒对他恰到好处,如鱼得水,只是………玄荥轻轻皱了皱眉。 圣君霄像条小鱼似地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你生我气了?” “呵——”玄荥支了支眼皮给了个嘲讽音。 “师尊,我就是想跟你玩,我总觉得一到这里,你就不像我以前的师尊了,我就不能每天和你在一起了,不能每天看着你了,我害怕。” 看着面前大只的徒弟露出团子样不安忐忑的表情,玄荥陡然发现自己还是疏忽了。 这里没有同类,却有很多陌生人。 他不再单单是他的师尊,更是整个上玄宗的宗主。 就算没有确切表现出,敏锐的小子还是早早发现其中的不一样了吧。 玄荥缓缓睁开眼看着圣君霄,认真道:“明天,我会派人准备你的拜师大典。你会是我永远的弟子,我会好好教导你,等到你筑基以后,我还会带你出去历练,就像我们之前一样,不要怕。” “所以,师尊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每天看到师尊对不对?”圣君霄双唇一张一合,渺远的声音好像从天边而来,轻而缓,随之,他的双眼一点点变黑,与玄荥脑海里有着圆溜溜眼睛的小魔族一点点重合,软萌又可爱。 玄荥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阖上眼睛,意识陷入一片虚无。 圣君霄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目光有些暗沉,“一直陪在我身边么?” 感受着对方体内几乎要溢出来的灵气,他神色透着些许复杂,“一直强行压抑着不突破的感觉很痛苦吧。” 在圣城经受着浓郁的冰寒灵气锻体,又有天降雷的感悟,还有他不断吸/干他灵气的淬炼,对方已经隐隐呈突破之势了。 他以为对方出了圣城就会闭关,结果对方强行收拢灵气去找人。后来人找不到,他以为对方星夜兼程地回上玄宗是因为压抑不住了要闭关,结果刚刚在隔壁就感受到对方再次强行压制的波动。 是怕他孤身一人只有微末修为,却占着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被欺负吗? 曾经是杂役弟子的他对这种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再清楚不过了。 圣君霄修长的手指细致地描摹着玄荥的五官,一点点向下划去。 你,果然是对我很好啊。 那么,当在这冰泉里又吸收了大量纯净冰灵气的你,再也压制不住了又会怎么样呢? “睡吧。”他俯在玄荥耳畔轻声道。很快从寒潭里走出来,穿戴整齐朝外掠去。 没有玄荥的同意,不会有人随意进入宗主主峰。 拥有魔君传承的秘法,也没有人可以随意探查到他的踪影,至少在这个如今没有一个化神老祖坐镇的上玄宗不会有。 圣君霄很放心地绕出宗主主峰,一路来到外峰,落在一间小屋前。 他曾经蜗居了八年的小破屋,他曾经的家。 当初,一张不大的木板床,床旁边是小小的桌子,放着那个时候他永远也练不会的引气诀,桌子后面是他腌好的咸肉和馒头,毕竟扣着时间给的辟谷丹总要被执事扣去一部分,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饿肚子。发放丹药的真人们自然不会知道这里的弯弯绕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罢,死活尚且不理会,况于饥寒? 从小到大,会问他饿不饿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对方给小魔族喂烤肉、揉肚子的眉眼,“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圣君霄有一瞬间地失神。 有些变化是可逆的,有些变化却是不可逆的,无可转圜。 忽然他又自嘲地笑起来,早点出现又如何?他生来便是不详,注定被厌弃,这是宿命。 而且如果不是魔君传承造出那副壳子的面相,一开始他也根本不会管他的死活。上玄宗宗主玄荥和上玄宗杂役弟子李尧就算遇见,也不过是一个擦肩而过一个卑躬屈膝罢了。 “啊………不要………不要………快……” 走近小木屋,听到隐约的娇喘。圣君霄神识一扫,只见其中覆雨翻云。 他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忽然如鬼魅般入内,看着床上的一男一女。 女的,是他曾经当妹妹爱护,掏出心肺好的人,也是最后发现他异样向执法堂告发他的人。 男的,是他逃亡途中遇到的,给予他帮助,给予他信任,甚至不介意他彼时的魔化身体与敏感多疑,依然鼓励他的“师兄”,那个时候他以为他得到了救赎与新生。然后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一把极品金鸣剑么,果然是足够任何人动心的宝贝,难怪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 可是现在,原来……你们是认识的么,难怪那个萍水相逢的“师兄”能字字句句恰好扣动他心扉,最后轻易取得他的信任,我该怎么感谢你啊,悦儿? “啊——” 圣君霄揭开了掩饰,显露出身形,躺在床上率先看到人影的女人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悦儿妹妹,李林师兄。”圣君霄轻轻笑了起来,轻快地熟稔道,仿佛伸出一只恶魔之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阿……阿尧………”话还没说完,他就仰面倒下,眼球突起,瞳孔放大。 男人和女人双腿交缠,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身上没有一丝伤口。 圣君霄本来想了很多方法折磨这些欺骗他、背叛他的人,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愤怒。现在却忽然发现原来并没有太多感觉,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奇异地平静的,大概有些人生来无情,无论是欢欣还是愤怒,而他已经没有了心。 一个时辰后,圣君霄重新回到宗主主峰。 一如他离开那样,玄荥安安静静地靠在岩石上。圣君霄诡异地升起一股被等待的满足感来。 他走近几步,来到对方面前。 曾经一丝不苟束起的长发如今显得有些散乱,却带出一种异样的美感来。 圣君霄又觉得热了,明明不久前才在寒泉里泡过的。他重新脱下衣服,钻进水里,搂上对方,眉心相贴。 一束奇异的力量缓缓进入对方体内,梳理融合着对方体内两股截然不同却相互交织的力量。一股冰寒无情,一股浩瀚博大。 许久,圣君霄睁开眼睛,轻声道:“我只是怕你道基改变,影响了给我的灵气质量罢了。” 只是,他的修为终究不够,对比对方的灵气容量,起到的作用太微末了。 “看来很久以后我才能再吸收你的灵气了。”圣君霄有些可惜地垂眸,缓缓钻进水里。 第36章 跳崖因 消除自己灵力在对方体内梳理的痕迹不久后,面前人长长的睫毛就轻轻颤了颤,圣君霄知道对方即将醒来,不由把脸凑得更近些,调整出沁良尧标配的清澈单纯表情。 下一瞬,玄荥就睁开了双眼,入目是徒弟的大脸,他目光和面部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极其自然地一手糊上对方的脸往外推。 然后他长眉一蹙,一向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罕见地透出一丝奇异与苦恼来。 莫非是因为之前还没压制好灵气就出来的缘故,居然在寒泉里意识就陷入虚无了。 原本只打算随意淋一遍身子结果就在寒泉里泡了将近一夜,逗他么? 现在灵气都快要涨破经脉了。 玄荥起身穿衣,圣君霄已经先一步穿戴整齐,笑嘻嘻地看着对方,凑了过来,“师尊,你又睡着了?” 玄荥动作一滞,“泉中灵气丰富,最宜打坐修炼。” “哦,原来是这样。”圣君霄从善如流,恍然点了点头。 朝阳升起,第一束光穿透仙雾照射到圣君霄好看的脸上,玄荥抬头看了看天,马上要天亮了。 “你先自己玩会吧。我晚点来叫你。”匆匆留下句话,玄荥就身形一闪,来到洗剑池旁的一间静室。 他穿越到此十年,十年从金丹巅峰到元婴巅峰,实在太快了,很容易造成隐患。他本是想压制几年,淬炼经脉、凝实灵力、巩固基础再突破的。 而且,他睡了三年小徒弟就长变样了。一个闭关,又不是像他上次顿悟这么快准狠就几个月,通常都是十几二十年。到时候关门再开门,说不定小徒弟就从六岁到二十六岁了,什么青春期、叛逆期、中二期、性格塑造期都走过了,没有他这个监护人在一边引导,还不知道得歪成什么样子呢。 再说,徒弟虽然只有六岁没筑基没什么大不了的,筑基了才叫真奇怪。但是现在伪装的却是青年人族,这样的修为绝对是坐不稳他亲传弟子这个身份的。修为与身份的不符所带来的非议与压力,连原身尚且会受到影响,何况自家新来的小徒弟。 怎么说,都不能在现在突破。至少得等到自家徒弟筑基以后。 玄荥皱了皱眉,闭上眼睛,封闭的空间渐渐弥散开白色的冰寒之气,门扉桌椅很快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站在池边,遥遥看着玄荥走进静室的圣君霄容色没有多少变化,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凉薄而自嘲。 去闭关了么? 这样才对嘛! 所谓“待你好”,不过是不妨碍到自身利益的无所谓罢了。 他慢悠悠地向前走着,一步一步,忽然伸出手指捻了捻,空气中冰寒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冰层从一间小小的静室一路覆盖过来,还在蔓延。 他面色骤然一变,迅速朝前掠去,来到静室门口。 怎么会有这么多灵气溢散出来? 是……走火入魔了么? 这么水到渠成的突破,还会走火入魔,真是愚蠢。 他紧了紧手指,一手覆在石门,目光些许犹豫。 如果对方死了,那他在上玄宗就会如履薄冰,十分被动。 如果对方死了,那世上的单冰灵根、玄冰之体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如果对方死了,他……… 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慌张来。 他抿了抿唇,手上准备施力。 “别动。”恰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圣君霄一惊,完全没发现有人过来。 只见对方面上含焦,双眉皱起,却不掩容貌俊朗。如果不是因为情绪波动而泄露的威压,对方看起来恐怕只是凡人界一个美书生。 圣君霄脑海中飞快地思考着对方的身份,更牵挂着静室里的人。 “你就是小师叔新收的弟子吧。”那白衣人快步而来,看了圣君霄一眼,便双眉紧锁地看着石门。 一句话,圣君霄已然知道对方的身份。 叫玄荥小师叔的,能这样出入宗主主峰,这样受对方信任的,只有一个人,上玄宗的代掌宗,一手养大玄荥的师侄,捉拿他的清晖真人的师尊,明旭上人。 即便曾经只是个杂役弟子,并不知道太多事情,也知道这位上人在上玄宗的地位,更知道这位上人是多么身受上玄宗宗主的信任。 圣君霄眸光一暗,垂头执礼,“明旭上人。” 明旭紧盯着石门的心神分出一缕来,摇了摇头,“你既是小师叔的弟子,也便是我的师弟了,唤我师兄便好。” “明旭师兄。”圣君霄从善如流,转而和对方一起盯着石门,担忧道:“师尊他?” “这灵气溢散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像走火入魔,反而像人为控制。现在进去说不定会打扰到小师叔,等一等罢。”明旭沉下脸色道。 圣君霄瞳孔一缩,人为控制地溢散灵气? 忽然一团气流打来,圣君霄避闪不及,却发现入内的气流在温养他的身体。 “不要紧张,”明旭笑道:“看这空气中散出的冰寒灵气已经止了,想必小师叔也快出来了。只不过你就要成冰雕了。” 这时,圣君霄才恍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结起了冰,在明旭的火灵力下又很快消散。 “你是火灵根?”知道玄荥不会有危险后,明旭开始有心情观察起圣君霄来,一看便不由面色古怪。 圣君霄本身便是单火灵根,如今自然是欺骗玄荥说他既火灵根一根最盛不若伪装成单火灵根,而玄荥本身却是冰灵根修士。一个冰灵根修士收了一个火灵根修士为弟子,怨不得明旭感觉微妙。 只是不待他再说什么,静室石门开了。 踏步出来的男人面无表情,冷酷得好像弥漫在此的冰霜,看到站在外面的人不由柔和了一眯眯的目光。 圣君霄没像以往一样笑嘻嘻地黏过来,反而垂下头不看玄荥。 变了,曾经那种时刻要溢散出来分分钟可以突破的灵气浓度变成了标准的元婴中期。 “小师叔,”反而是明旭先一步走到玄荥面前,“刚刚在自行溢散灵气?” 明旭的神情依然温润谦和,托原身记忆的福,玄荥才能察觉到对方已经生气了。 想到这个在原著里为原身凄惨而死的前监护人,玄荥一瞬间的心虚。所幸他对面部神情的控制力已到了登峰造极,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随口胡诌,“在外一座雪山吸收了过多冰寒灵气,然突破时机不到。” 闻言,圣君霄眸光闪烁,并不言语。 很快,三人便来到一间书房。明旭来此,本就是向外出十年的甩手掌柜玄荥宗主报告一些必要情况的。 十年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并无大事,值得一说的不外是收了多少多少弟子以及两年后的四方大会。 “我听清晖说小师叔十年前在他捉拿一人时,忽然跃下没有灵气的悬崖内。”说完了正事,明旭开始笑眯眯地“问罪”了。谁叫对方是监护人呢? 玄荥指节轻扣桌面,“你可还记得我十四年前走火入魔,在流袖峰受伤之事?” 十四年前,正是前宗主也就是原身生父兼师尊身殒的时候。无情道,本就该无喜无悲,断绝诸般情绪,而悲、怒亦在七情之内。过度的悲怒导致原身情绪波动过大迷了心智在外峰滥砍滥杀,最后甚至自/残而受了重伤。 那次刚好有个到外峰采药的小男孩路过,把原身拖到山洞里敷了些劣质草药。 这些救治对原身自然没什么大效果,他醒来靠的也是自己,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忽悠明旭。 因为那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叫李尧。 回宗前为了应付明旭这个对原身最为了解的人,玄荥几乎把原身的记忆给翻烂了。 没想到竟让他翻出这么一件陈年旧事来。 虽然小男孩的药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那个时候冷冰冰的原身却还是打算好好回报一下这个单纯善良的小男孩的。哪知道小男孩说去采几个果子回来就一去不回头了。 原身还拖着重伤之体找了小男孩一发,遍寻不到后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淡忘。 如果那个时候主角不是灰头土脸的,他就能知道主角大概长什么样了,真是可惜。 “我外出历练途经落日岭,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想起往昔,才施以援手。我观李尧心性纯善,料想当年判罪许有过失。奈何掉落悬崖醒来后却遍寻不到对方踪迹。”玄荥有些惋惜感慨道。这真是命啊。 如果当时李尧没有去采什么果子,又或是被找到了,以原身的性子大概会带回来找人好好照顾的。以后的一切也会改写了罢。 可惜如果终究是如果。 站在玄荥身后的圣君霄垂着头,没有人看到他此时陷入阴影里的表情。 他猜了很久,很久很久。猜十年前对方为什么要救他这个毫不相干的人。 如果不是玄荥修为比他高太多,用摄魂术问话恐怕事后会被对方发现,他早就忍不住问了。 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救他? 因为发现魔君传承?还是想拷问其他? 第37章 他不需要 天蓝如洗,阳光明媚,是个大晴天。 一身灰衣的小少年背着大大的药篓走在鸟鸣阵阵的林中。今天的任务是十棵知酱草、五株地丁溪兰、三朵墨旱净莲,还有一半没完成,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前回去,等他回去不知道悦儿那个懒丫头会不会饿死。 小少年叹了口气,抹了抹顺着脸颊滑下的大滴汗珠,大大的桃花眼里又是无奈又是担心。 要加快速度啊。他攀着藤蔓往上爬,墨旱净莲通常是长在两峰交汇的地方的,找到了。 少年眼睛一亮,伸手折取,哪知一只大鸟忽然朝他脸上飞来。 “啊呀——” 少年一个不稳咕噜噜翻了下去,满头灰,还好不是很高他又耐摔,咦……好像有点软。 少年下意识伸手往下摸了摸,柔韧、黏腻,他低头一看,立刻吓得一蹦三尺高。 血,全是血,一片鲜红,淌了一地。 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修长人影,少年拍了拍胸口,蹲下,叹了叹对方鼻息,松了口气。 然后把药篓解了下来挂在脖子上,背起满身脏污的人往一个山洞走去,血,淌了一路。 他把对方小心地放在一堆干草上,犹豫了下,在自己灰扑扑的衣服上撕了一角下来,给对方擦了擦血。虽然擦不干净,但到底能暴露伤口了。 浑身上下都是狰狞的伤口,少年倒吸了一口气,连忙把药篓里采的药拿出来,今天采的都是止血治外伤的好药。 他盯着手上的花花草草,抿了抿唇,然后一口气全塞进嘴巴里嚼巴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吐出黏黏糊糊的药,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往身下人伤口上糊,真苦啊。 夜幕渐渐降临,小少年抱着腿看看染上暗色的天空,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男人。 入夜,流袖峰是有不少猛禽凶兽出没的,很危险,留这个人一个人在这里,一会儿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少年苦恼地捧着脸,看来只能让悦儿饿肚子了,明天带多点花回去哄哄她罢。 摸摸身旁的人,浑身冷的可怕,像要立刻把人冻僵一样。少年就近捡了些柴禾,升起火来,给人烘烘。 男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跳跃的火光对面一张灰扑扑、乱糟糟的脸,双眼却亮得惊人,尤其是在看到他醒来的时候。 “你醒啦?”小少年哒哒哒绕过篝火跑到男人身旁,“你怎么样?” “是你……救了我?”男人看到身上黑漆漆有些奇怪的草药顿了顿道。 明明是一句问句,却生生被对方冷冰冰的声音说成了陈述句,殊无起伏。 身旁人一脸血、又语气冰寒,少年却不害怕,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对方指尖,“你还是这么凉,流了这么多血,你快休息,我会守着你的。” 男人愣了愣,然后摇摇头,“不必。”说完又顿了顿,“你叫什么名字。” “李尧,你可以叫我阿尧。”李尧笑了起来,看不清弯起的眉眼,却依旧传出暖意。 男人点了点头,盘腿坐起,闭目。 这是在打坐修炼罢,李尧鼓了鼓脸,不打扰,就静静地守在对方身边。 虽然浑身浴血,连面庞都看不清,却依稀能看到对方衣衫是白底的。 上玄宗弟子,杂役灰衣、外门青衫、内门白袍,这是个内门师兄罢。 他捧着脸,羡慕地看着对方,要是哪一天他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看着看着,他忽然面色变了,有什么东西像要长出身体一样,好疼。 熟悉的感觉让他立刻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了。见对方对外物无所觉的样子,他咬了咬牙拿起根小木棍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就跑出了洞外。不一会儿,推着块巨岩过来挡在洞口,然后跑远了开去。 少年走后,男人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眸底却透着些许疑惑。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字——我去采玉莲果,晚点回来,不要担心。 他又重新闭上双眼。 少年一个人蜷缩在树脚,泛黑的气丝丝缕缕从体内钻出,一片片漆黑的鳞片破开皮肉长了出来。 ——原来那个人是你么? ——原来你还找过我么? 渺远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圣君霄只记得等他再次回到洞口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熄灭的柴火,冰凉而冷寂。他也就离开了。 原来那个时候你是去找我的么? 原来坠崖以后,你还找过我的么? 圣君霄盯着面前的人,喉头有些干涩。 玄荥忽然回头,圣君霄一惊,连忙垂下脑袋。 玄荥皱了皱眉,转头对明旭道:“等一下。”说完就站起身拉起圣君霄朝内室走去。 明旭:“………”他双眼胶在玄荥和圣君霄交握的手,久久没回神。 圣君霄低着头,像个木偶一样任由玄荥拉进内室。 “阿尧?”玄荥有些担心,之前他就感觉到对方状态不太对劲,只是和明旭正有事相谈,就打算缓一缓,哪知对方气息越来越混乱,竟隐隐有崩乱迹象。 “师尊。”圣君霄抬起头,扬起一抹笑,“我没事,只是……之前有些担心。如今师尊没事,便好了。” 徒弟这么说,玄荥淡淡的心虚。 他溢散灵气本是不打算让对方知道的,以他的境界,对方本也不会知道,只是一个没控制好把周围都给冻上了(…)难怪徒弟担心。 他心里微暖,拍了拍对方脑袋,“好了,为师现在好的很。” 好的很?圣君霄眸光微闪。就打算什么都不让他知道一直骗他下去吗? 玄荥你真的……对他很好啊。 可是,谁要你默默奉献? 谁需要你的好? 他都不需要! 他不需要所有人的好! 如果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会这样一如既往吗? 明明是该冷心冷情的冰灵根修士居然和李尧一样天真愚蠢。 真想看看有一天你众叛亲离,被所有信赖的人背叛后的样子。是否还会一如现在? 圣君霄眸色渐渐暗沉下来,心田的波澜一点点平复,无一丝涟漪。 自觉安抚好小徒弟的玄荥重新来到书房。 明旭看看玄荥,又看看圣君霄,忽然道:“小师叔与师弟属性相克,之前又未曾收徒,不便言传身教,不若让师弟多来我灵天峰走走。” 玄荥眉心一跳,明旭这句话换过来就是——师叔你一个冰灵根修士居然要去教火灵根修士,还从来没教过徒弟,这不是误人子弟吗?还是把好苗子给我吧。 “我记得,大师兄将我抱到灵天峰的时候,师侄也不曾收徒。”你自己木火双灵根不还是教了他这个冰灵根么? “大抵我生来适合引导他人。”明旭笑眯眯道。 玄荥:“………” 这时,圣君霄忽然朝前踏出一步,“师尊救我于危难,更是领我走入修行之门,四年来受益匪浅。我自是师尊永远的弟子。” 虽然徒弟扯了很多淡,但这并不妨碍玄荥的好心情,我徒弟果然向着我,他眉梢染上暖意,朝明旭道:“师侄不必担忧了。” 明旭挑了挑眉,“看来是我枉做小人了,”说完摇了摇头,怅然道:“时间过得真快,明明记得不久前小师叔才这么大,”说着比了比个婴儿大小,“拉着我哭鼻子,现在都要收弟子了。” 玄荥抽了抽嘴角,原身就算是婴儿也是个冰冻婴儿好么。 “对了,三年前,灵犀仙子造访,寻过小师叔。”在玄荥要接口前,明旭忽然道,说着有些微妙地看着玄荥,“小师叔外出十年,连道基都改了啊。” 知道对方是怀疑他因为灵犀旧情复燃才渐渐改了道基,所以对方也并不怎么担心,玄荥松了口气,对方自己都脑补好理由,真是再好不过,他就不纠正了。 玄荥不接话,只是模棱两可道:“两年后四方大会,自会再见。不急于一时。” 给了对方错误诱导后,他又问道:“清晖可在?” “他啊,前不久带着清修去抓一个邪修了。小师叔突然找清晖可是有事?” 清修,不就是李约翰吗? 想到被自己蝴蝶过来的李氏兄妹,玄荥淡淡的牙痛,到底还是正事要紧。 “我在崖底遍寻李尧不到,算来也是我根本不记得他面貌的缘故,想叫清晖作幅对方画像。以后倘或瞧见,不致错过。” “小师叔何必如此执著……”话没说完,明旭便叹了口气,既曾有恩,到底便是因果,如今这般也是应当,他点了点头,“清晖不在,叫其他与李尧熟识的弟子画幅画像来也是一样。” 第38章 离奇死亡 一夜之间,上玄宗死了百来个人,毫无征兆。 这百来个人身份各不相同,有外峰杂役弟子,有年过半百的执事,有内外门筑基弟子。 他们看起来毫不相干,风马牛不相及,让人面对这一情况竟是毫无头绪。 议事堂的气氛是冷凝的,好像下一秒空间里就会结起一层冰来一样,下首众人面面相觑,上首坐着的人散发的寒气让他们无法逼视。 玄荥脸上表情凝滞而暗沉,就在他昨天派人去找那些曾接触过李尧的人后,得到的却是一具又一具尸体。 都是死于昨日凌晨,一夜之间,身无伤口,死因不明。 一片哗然。 这一百来个人分散在宗门各个角落,而且不是杂役弟子便是外门执事,身份最高的也就是几个天资一般的筑基弟子,这种人在上玄宗是一茬一茬的,又无师尊庇护,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果不是恰好玄荥派人去找,这样的人死上几个根本不会叫人在意,死了一百多个,因为分散也不会引起多大的动荡,不过是相熟几人的伤心罢了,毕竟偌大一个宗门,一年要逝去的生命真是太多了。 若非玄荥此举,恐怕这一百个生命的逝去根本不会叫人注意到,如此“润物细无声”的杀人布局,细思极恐。 明旭立刻面色沉重地组织了这一次议事会。 所有的护法、长老得知此事后,瞬间阴谋论,然后心事重重地来,抬头一看却立刻被上首坐着的人吸引走了注意力(…) #宗主回来了#艾玛好像更冷了#体内灵气运转都冻住了#不,重点是宗主十年前不是才金丹期吗# “!” 底下一个个大佬们揉揉眼睛看玄荥,然后恍惚发现没什么卵用——修为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 但答案却是宗主真的十年之内二级跳! 玄荥微微移开目光,真心他觉得剑修真是一种单纯的生物,心里想的分分钟呈现在脸上,想当没发现简直是对他这双眼睛赤/裸/裸的嘲讽。 像明旭这样的笑面瘫绝壁是自学成才。 不过现在笑面瘫并没有在笑,他双唇紧绷,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温和的声音此时郑重而凌厉,“一夜之间,我宗共死去一百十一人,其中八十五名杂役弟子,六名外门执事,五名外门弟子,五名内门普通弟子。诸位前日与昨日可曾发现任何异样?” 答案是没有的。 玄荥心中对凶手已经有了猜测。 并不难猜,因为这一百十一个死者中不是曾经欺骗出卖过主角的人,就是曾经捉拿“魔族奸/细”小分队的一员。太显眼了好么? 因为十年前主角显示的过低战斗力,派去捉拿魔族奸/细除了清晖一个金丹护法,其余都是初出筑基的普通弟子,不外是给他们一个历练机会罢了。 尤其是在一百多个死者尸首被呈上来的时候,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还有的百分之一不过是玄荥惯有的谨慎罢了。 圣君霄眼前忽然一片白茫,他瞳孔一缩,心中一凛,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下一刻却又缓缓放松下来——因为感受到围绕在脸上气流的熟悉感。 “阿尧乖,现在的东西特别丑不能看,不然阿尧会变丑。”在大家的注意力在尸体上的时候,玄荥飞快地在自家徒弟耳边安抚道。 圣君霄:“………” 抬上来的一百多具尸体,居然有一男一女正在play,一时间众位长老、真人的表情都是丰富的。 玄荥仿佛看到了一张张或年轻俊朗或鹤发童颜的脸上涌动的os。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只有六岁的未/成/年! 一坨白花花,污得一逼。 玄荥连忙释放灵力隔绝自家小徒弟视觉,然后一步步踏下台阶,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下几个尸体。 今时不同往日,十年前原身是金丹修为,上玄宗每一个长老修为都比他高;如今,玄荥元婴中期的修为,拜昔日圣魔王所赐,宗门内修为比玄荥高的人屈指可数。 因此,他什么都不说,就细细观察尸体,也没多少人有异议。 “这些人似乎都死于一种手法。”玄荥忽然开口,玉石相击般清冷的声音响在安静议事堂。 “没错。”一个负责尸体的护法站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严肃地就像把“执法堂”三个字刻脑门上一样,显然,这是一个执法堂护法。 “只是弟子无用,这些人诸般神识搜索,亦不能找到伤口。气血、灵力运转均是正常。体内也都没有外来灵力波动。” 当尸体抬上来的一刻,在场每一个人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古怪之处,随后自纷纷释放神识查探,因此并没有人反驳。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绕着这一大圈尸体,惟有圣君霄依然站在玄荥原本的座椅之后,毕竟他现在在扮演“盲人”不是? 听到玄荥的话,他挑了挑眉,本能的,他就知道玄荥已经找到这些人的死因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对方清清冷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其实他们的心脏早就粉碎了。” 话音未落,玄荥动了动手指,面前两具尸体的胸膛就就破了个洞,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像从古墓里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的文物一样,化作飞灰。 “这个……这是………” “圣火无形,是圣火无形!” “魔族,肯定是魔族!” 一室哗然。 圣火无形是魔君圣炎的代表作之一,大部分魔族只会本能地把五种灵气当一种魔气使用,却不会分开来用。只有少部分天资卓绝之辈才懂得分化魔力,而圣火无形正是这位魔君分出火灵力后自创的一个绝技,取人性命于无形,实乃偷袭好手,越阶伤人都可。 机理如何,未明。 造成损伤,如下方尸体,死的毫无征兆且难以发现,当剖开胸膛时那一颗完整的心瞬间如天火焚烧、灰飞烟灭。 现在,这项技术的掌握人——主角。 也就是玄荥推测的有百分之九十九可能的凶手。 主角没有去沪阳城,反而来了上玄宗,很可能现在就潜伏在哪一个地方,甚至更有可能扮作了哪一个护法混在这议事堂之中。 易容,在修真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因为一旦修为比易容者高便能轻松透过现象看本质。 但是,主角是一个例外。别忘了,主角的肉身根本是魔气和冥水融成的,别说易容了,变成头小香猪都没问题。简直是作弊! 因此,这个时候玄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情,在他揭开死法的时候,每一个都是自然的惊讶,随后愤怒,没有一丝异样。 玄荥撇开目光,眼见着话题已经朝“魔域当真欺我上玄宗无人”这种分分钟要引爆的话题奔去—— “好了。”玄荥淡淡开口,“圣火无形又非辟谷丹,人人皆有。有这等功夫之人大费周章来取这一百多人的性命是为何?” 场中静了一瞬。 玄荥的话翻译过来是这样的,会圣火无形的都是魔族高手,又不是大白菜,来杀你们这些中流砥柱也就算了,杀杂役弟子什么的是干嘛?做预告片吗?打草惊蛇得不要不要的! 这种浅显的道理大家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第一时间还是被这招掠去了心神,同时也说明他们对魔族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玄荥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瞄了一眼自家徒弟。明明看不见,自家徒弟却像有心电感应一样地从怀里摸出了个小海螺晃了晃,弯起嘴角对着海螺口无声道:“师尊,我没事。我只是师尊的弟子。” 气流的涌动打在小海螺上,把无声之语传到玄荥识海之中,轻轻的,柔柔的。 我的徒弟怎么可能这么暖? 周围的讨论又陷入了阴谋论,哪个势力想要挑拨上玄宗和魔域那还差一步就要撕起来的关系,其心可诛!ps:宗主真是棒棒哒——by新一代护法。宗主不仅天赋超然,更是心智卓绝,不感情用事,宗门有望矣——by老一辈长老。 “宗主,连夜调查,发现这些死者有一个共同点。”忽然,那个一脸刚正不阿的执法堂护法又站了出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对方身上。 那护法一板一眼道:“这一百多个人都认识一个叫李尧的人,一个十年前被判为魔族奸/细最后坠崖却没有找到尸首的人。其中三十名杂役弟子与他同属一个执事,另外五十五名杂役弟子与他有过日常接触,一个执事是他的管教者,另外五个执事曾与他有过接触。两个外门弟子、一个内门弟子曾到外峰吩咐过他行事,另外三个外门弟子、四个内门弟子曾跟随清晖师弟一起捉拿他。” 玄荥表情一滞:“………”哥们儿,你是学数据分析的吧? “我们怀疑,那名奸/细并没有死,反而回来报复了。他曾为我上玄宗人,要进护山大阵并不难,借着地形了解要杀这些人也不难。”执法护法继续面瘫脸。 圣君霄握着小海螺的手一紧。 第39章 点亮魂灯 玄荥一点也不想把话题往“主角是凶手”这个方向上引。再来一次追杀主角,然后不断派小弟给主角刷经验值吗?呵呵—— 主角是一种不可用常理揣度,把“置之死地而后生”当饭吃的神奇生物,要杀对方显然就要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机关算尽地去杀,务必以雷霆之势一击即中,叫对方死的不能再死,怎么能打草惊蛇呢? 可惜面前的护法丝毫不懂玄荥的苦心,一脸“真想只有一个”的名侦探上身样,最后总结道:“这是连夜来,我与执法堂几位护法推测的结果。” 然后周围的人还一脸认真严肃地思考起这种事的可能性来。 玄荥:我觉得我必须抢救一下。 “十年前,我外出历练之时,正遇到清晖捉拿一个魔族奸/细,对方坠崖后我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了。” 嚯—— 明旭、圣君霄同时看向玄荥,眸底种种神色闪过,却都没有说话。 说完话后,玄荥重新走向上座,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移动,看到了站在椅背后的圣君霄。 “这是我的弟子。”玄荥顺势介绍道,语气竟是硬生生柔和了一咪,令在场众人迅速明白了自家宗主对这个弟子的看重。 随后玄荥话锋一转,“无论凶手是谁,对方修为高深已经是必然的了。切忌打草惊蛇,今天的话出了议事堂后我不想听到任何一点风声。”话到此处,带出一股锋锐肃杀之气,上位者威严尽显。 “这圣火无形上的气息你们记住,但凡感受到相似波动,务必小心观察且禀报于我。” 说到这里,玄荥顿了顿,指节轻敲桌面,似乎在思考,很快继续道:“宗门出入口派寻勤堂盯紧,有人外出都暗中观察一番。这一百十一人的死因,执法堂想好对外宣称理由,并由善功堂安置好死去弟子。” 面瘫“名侦探”的表情咯噔了一下,那眼中透露出的“天呐我要编故事好烦”的情绪很好地愉悦到了玄荥。 只是,玄荥作为宗主都这么说了,小侦探自然无法反驳,而且玄荥的顾虑与措施可称万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剑修们均点头称是。 这一次议事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等众人退出之后,议事堂里只剩明旭、玄荥、圣君霄三人。 “小师叔?” 玄荥看他。 明旭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极其之复杂,玄荥面无表情对视,气氛有些古怪。 忽然一声轻笑打破这凝滞的气氛,明旭舒展开眉目悠悠道:“小师叔长大了啊。”些许欣慰,些许怅然,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玄荥努力给陷入“吾家有儿初长成”情结的前奶爸一点面子,控制着嘴角、额上青筋不抽搐起来。 因为爸爸是逗比,而他(作为业务最好的神棍)又是整个玄门的支撑兼少主,在家族里发号施令惯了。自自然然地就连忽悠带蒙骗把一系列命令给布置下去了。现在才想起来,虽然原身是宗主,但可一直是甩手掌柜啊。 玄荥心里的小人摸了摸下巴,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宗主,这也是原身四方大会输给主角后轻易在上玄宗威信一落千丈的原因了。 明旭对原身……实在是太过保护了。在他穿越前,原身甚至不曾外出历练过。 玄荥还在回忆,倒是明旭先收拾好了情绪,问起了李尧。 圣君霄没什么存在感地盯着玄荥漆黑的后脑勺,眼中好像有火光跳动。 玄荥正经脸:“我不觉得这事是他做的。”才怪。 闻言,圣君霄嘲讽似地咧开了嘴角。 “即便是,也不宜打草惊蛇。”不能有感情用事的样子,玄荥顿了顿补充道。 明旭点了点头,玄荥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道:“叫清晖小心一些。” 这么说着,他心里升起股点淡淡的担忧来,怎么说都是成天给自己传声符的逗比,为自己有限的娱乐生活燃烧了光和热。 想起原著里被抽出元婴来折/磨的清晖真人,真是比原身还悲惨。 明旭:“………”刚刚不是还说不觉得是李尧做的吗? “小师叔不必担心,他和清修大概明天就回来了。”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下今日的情况,复皱眉道:“我明日亲自把他们带回来。” 玄荥展了展眉,那他就放心了。主角虽说时常逆袭,但现在也不过金丹初期修为,而明旭已经元婴巅峰修为了,差距太大,在绝对实力面前,气运也终究非万能。 这样,他明天大概就能拿到主角的画像了。虽说主角总是玩易容,但李尧版脸却是始终被对方当做自己真正脸的,使用频率最高且贯穿始终。很好。 明旭走后,玄荥和圣君霄一起踏星而行。 终于被解开眼前封闭灵力的圣君霄不高兴地抱着玄荥手臂抱怨,“师尊,有什么我不能看哒?别骗我什么丑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玄荥一听,乐了,捏了捏自家徒弟滑溜溜的脸,“哦?也是,六岁了,甜甜果然是大人了。” 圣君霄:“………”他脸黑了。 瞧小徒弟一脸立马要中二的表情,玄荥改捏为摸,嗯……我徒弟皮肤就是好,然后秒转移话题,“阿尧真的不要拜师大典吗?” 玄荥是个讨厌麻烦的人,搞科研的人嘛,总喜欢简洁明了,xx大典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从来不喜欢。 但是放到自家小徒弟身上,他就像所有的傻师尊一样,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老子的徒弟”,然后把一切好东西都塞进自家徒弟手里。这个大典,不仅可以给自家徒弟搜罗一堆的礼物(…)更是强调他在玄荥心目中甚至整个上玄宗的地位。 隐隐知道玄荥是怎么想的圣君霄忍不住侧头看他,看他那双眼睛,眼里盛满了自己的影子。 被这双星眸照着,他心里突兀地叫嚣起一股欲/望,想应下说好。 不! 不行,他如今只是一时伪装罢了,他不会是他玄荥的弟子,不再会是上玄宗的弟子,绝对不会,永远不会。 圣君霄撇开目光,摇了摇头,“师尊不要麻烦了。多事之秋,阿尧不想给师尊带来不便,而且阿尧会用自己的实力让所有人都对我这个宗主亲传弟子心悦诚服的。”一股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和冲劲随声而显。 没想到自家软萌小徒弟也会有这么霸气的时候,玄荥也不再执著,反而笑了起来,很清很浅,“好,我等着。” 仙山之上,满天繁星,银辉洒下,照的这方天空都格外明亮。 两人并肩而行,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绕过这座山头,来到旁边一座厚重古朴的山峰。 山峰顶上,透着明亮的光芒,亘古而悠长,庄严而神圣,魂殿,历代所有上玄宗内外门弟子、护法、长老、宗主的魂灯安置之地。 前方大片的黑暗是早已陨落的先辈,魂灯已灭,却剑气长存。 玄荥把早前做的自家徒弟的魂灯放置在一盏亮在最高处的魂灯之后,他自己的魂灯之后。 “道之一途,不外明心澄澈。阿尧道号明澈吧。”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寂静的空间。玄荥在魂灯之上刻下“明澈”两字。 “好。”白色的光芒带着弥散的寒气,圣君霄轻轻摩挲了一下灯座上的“玄荥”二字,又看了看紧挨在后面的红色火焰,心弦一动。 他忽然开口问道:“师尊很相信……那个李尧吗?” 这么庄重的时候,居然突然开始扯淡,玄荥有些无奈,把字刻完,对着历任先贤恭敬执礼后,他拉着自家徒弟退了出来。 “李尧是个纯善之人。”只是圣君霄就不是了。迎着自家徒弟执著的目光,玄荥想了想如是答道。 没黑化前的主角绝对是个有着一颗红心的五好少年,善良的跟朵白莲花一样,永远为别人考虑,被陷害欺骗后想的也是“他/她肯定是有苦衷”的,就算没有苦衷也会觉得“他/她本也没有义务和我说实话啊”,然后再他/她再次遇险后奋不顾身地施救,此等心理简直令读者怒其不争。 有时候玄荥甚至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人性都是复杂的,白与黑相互交织,一念善一念恶。怎么会有这种心底只有光明的人呢?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在所有信任毁灭、所有信仰崩溃后,对方才会黑的这么彻底,再不留一丝善念吧。越是一张白纸,泼上墨迹,便越是漆黑一片。 纯善之人么? 闻言,圣君霄心底嗤嗤笑了起来。 两人很快回到宗主主峰。 第二天,打算把教育徒弟提上日程的玄荥神奇地发现徒弟好像什么都会。字,都认识,会读会认还会写。灵气运转,流转地跟吃饭喝水一样熟练。 圣君霄腼腆笑:母亲给的传承里都有,在师尊昏迷三年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一遍了。 玄荥面无表情:………这日子没法过了。传承真是一个作弊器! 第40章 主角画像 一腔傻师尊情怀被一个传承浇得蔫了吧唧,玄荥感觉不太好,留下一句“有什么问题留着问我”就提着剑进试剑林耍起来了。 圣君霄:“………” 西风渐起,让孤零零捧着小海螺的人看起来有点萧瑟。 试剑林中,剑气弥漫,是历任宗主练剑后所残留的,经久不消。 玄天师的剑术底子其实很好,至于一个每天拿着个圆盘装神棍的人剑术底子为什么会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过“少年意气”四字罢了。 剑门、玄门同出一宗——道门,远古时期,二者相争,遂分/裂为老死不相往来、相看两相厌的二门。 每个少年都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梦,拿着个盘给人算命算怎么回事?于是少年时期的玄天师义无反顾地偷师剑门剑法去了。 当走过这段中二期后,玄天师踏向了把一生献祭给大道的学霸之路,本该“改邪归正”。可是,他回头却发现剑门的剑式中一举手、一投足与天地相呼应的和谐,隐含道的演化。 剑门、玄门本就是道门二宗,二者相通,似乎理固宜然。 随后查阅了大量文献的玄天师发现最开始的时候阴阳五行走位都是刻录在剑上,玄盘是因为剑、玄二门分裂后才诞生的。 玄荥在道法没落的世界进阶筑基,正是因为把术数走位刻录剑上后一瞬间引动世界感应。 虽然为了小徒弟必须压制修为,可是有主角这个夺魂索命剑时时刻刻挂在上头,增加实力刻不容缓。 所以,现在他打算重操旧业,刻录走位,提升心境。 昊钧是个好物,玄荥抽出剑身,嗡嗡作响。 试剑林外,一道红光划行而来。 这个气息波动…… 圣君霄“刷”地抬头。 宗主副令是在明旭手上的,明旭可以放权让人进入宗主主峰。 以示尊敬,那道红色剑光在山脚下就停了下来。圣君霄遥遥俯瞰,一位真人已经缩地成寸上山了。 果然是你啊,清晖真人。许久不见了。 试剑林中依然没有动静,圣君霄轻轻勾起嘴角,等着山下人上来。 “师叔祖!我回……”有些欢脱的声音,只是很快戛然而止。 圣君霄双瞳一片漆黑,正对对方眼睛。 猝不及防,清晖的双眼一下子变得呆滞而麻木。 “把李尧的画像给我。”清晖的修为比玄荥低太多,道心也没有玄荥坚定,圣君霄很容易地命令对方道。 “是。”对面的男人机械地拿出一卷画轴,递倒圣君霄手上。 哗啦——圣君霄展开画轴,画像上是一个灰衣少年,五官容貌与他九成九的相似,所差一分不过是年岁增长的缘故罢了。但凡有眼睛的人便能一眼看出画像上的少年和如今站在这里的青年是同一个人。 看着画像上目光清澈好像最干净的湖水,笑容阳光没有一丝阴霾的少年,圣君霄眼底有一瞬间的恍惚划过,极快极快,快到下一秒他已经面色阴沉地把这副画像烧作了飞灰。 他脸部五官忽然奇异地动了起来,转瞬变为另一个人的面貌,唯一相同的就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依旧。 “你要画李尧的画像给你师叔祖对不对?” “对。” “李尧的容貌和我现在的一样。” “哦。” 一个时辰后,在玄荥书房里拿着一卷画轴的圣君霄轻轻勾了勾嘴角,清晖若是现在死了,太明显了不是么? 这样,才是一劳永逸。 瞥一眼身侧刚刚画完画像,好像傀/儡一样的人,脑海中飞快地划过玄荥三五不时接到的纸鹤、撕开的传声符。他眸色一暗,绯色的双唇如蛊惑般开口,“你画画的时候很烦躁,不小心把书房给打乱了。” 傀儡清晖:“………” 然后他把整间井井有条的书房给搅得一团乱,叠成厚厚一摞的卷宗四散在地,玉简东一块西一块,好像飓风过境一般一片狼藉。 随后圣君霄施施然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看试剑林方向。一个连所有软塞塞入药瓶长度都要一样的龟毛男人,刚刚昨天把书桌整理了一番,等会儿看到这副景象,脸色一定很好看罢。 圣君霄好心情地晃着长腿,等啊等,日落月升。 他眸底的颜色一点比一点暗沉,沁良尧怕黑,你不是知道的吗?怎么可以还不出来?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海螺,却见一片白茫茫的模糊,被掩盖了? 圣君霄站起身,盯着小海螺,来回踱步。 就在他忍不住要潜入试剑林看看的时候,小海螺里的景象忽然重新显现了,两旁古木极速后退,说明对方正出来。 他目光立刻一扫一直站在身后充当壁画的傀/儡真人,双瞳重新变得好像深渊一般的漆黑一片,摄魂解除。 傀/儡真人的面部表情一下子鲜活起来了,一瞬间的呆愣后是懊恼、捉急、糟糕了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最后他目露凶光盯着圣君霄,“不许告诉师叔祖,否则……” “否则怎么样?”清冷的声音在外响起,打断了清晖没出口的威胁。 下一秒,玄荥腰悬长剑、踏步入内,刚从试剑林出来还没散去身上的凛冽剑气,配着他那冷凝的表情,看得清晖一下子就吓尿了。 不同于粗制滥造一个玄盘,在剑身上刻录走位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非一时一日之功,尤其昊钧还是法宝灵剑。自家小徒弟怕黑又黏人,玄荥本是打算在日落之前出试剑林的,哪知刻一个字符就花了那么多时间。紧赶慢赶出来,结果—— 呵,他小心翼翼捧在手上唯恐有一点点委屈的小徒弟就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威胁了,这还能忍? 低头看看蹲在满地狼藉中整理散落卷宗的徒弟,可怜兮兮又乖巧的不行,像颗小白菜一样。 “阿尧起来。”拉起自家徒弟,玄荥看向清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春花灿烂,看得在场另外两人一时都有些迷瞪。 但是如果有玄门的人在此那必然知道这个好看的笑容是一个夺命笑容——大师兄怒了。 “在我的地方,威胁我的弟子,清晖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清晖张了张嘴,虽然和自家师叔祖可以说是竹马竹马地在明旭的山头上长大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怕自家师叔祖,又忍不住亲近自家师叔祖。也许这就是冰灵根和火灵根属性相生相克什么的? 他呆呆地站着,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抖阿抖笑出朵卖萌的花来,“师叔祖,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玄荥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身侧圣君霄紧了紧手指。 却听对方继续漫不经心道:“不过有心与否和这结果并不相干,去苦崖把《剑则》抄一千遍。” 清晖的脸色登时僵了,苦崖是什么地方,上玄宗关禁闭的地方,罡风阵阵极其苦寒连修炼都不能。 更重要的是,《剑则》是什么东西,它凝集了上玄宗历代以来每一位高人对剑道的感悟,那是一本比桌子还厚的经典。抄《剑则》绝对是每一个上玄宗弟子心中不可言说的泪。即便每一次抄完都会增加剑道感悟,也没有哪个弟子敢于主动挑战。 “师叔祖……师叔祖,三思而后行,我上次抄十遍就抄了五年,一千遍就是五百年啊!弟子得抄到陨落啊。” 这种话,饶是圣君霄听了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曾经被这样的人逼入山崖的自己真是弱爆了。然后他抬头拉拉玄荥衣角,“师尊,真人刚刚画李尧画像时,弟子不小心绊倒书柜,真人为了救我才会弄乱这些卷宗的。”然后十分坚定道:“所以,我必须替真人承担一半。” 玄荥:我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徒弟在扯淡。瞧瞧这猪队友 只见清晖一脸震惊加感动就差两眼泪汪汪地看圣君霄了。 玄荥眼不见为净地撇开目光,“两人各十遍《剑则》。” 责罚一旦降低,清晖就舔着脸过来笑呵呵了,“师叔祖,小师叔都是不小心的,你不要罚他了……” “闭嘴。”没等人说完,玄荥就一挥袖子把人甩了出去。 清晖摸摸鼻子,转身下了山,本来是想送画像顺便找据说是师叔祖弟子的人麻烦的。师叔祖这样的人物,谁配当他弟子?混蛋! 结果……好嘛,就被要找茬的人捞了一把,感觉好微妙,还欠了一个人情。 书房内,玄荥矮身整理地上散乱的东西。 圣君霄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师尊你生气啦?” “没有,”玄荥侧过头捏捏徒弟滑溜溜的脸蛋,“你做的很好。清晖是明旭的弟子,执法堂的护法,清字辈首徒,宗门之内,人缘极好,你这次卖一个人情给他,很好。” 玄荥虽然烦清晖弄乱了他整理好的东西,最愤怒的当然还是对方居然敢威胁自家小徒弟。 只是……稍微清醒一下,就知道不能这样为自家弟子出气,不然可是要断送自家徒弟的人缘了。 他说一千遍,本也是想自己拐弯抹角让自家小徒弟送个人情出去的,没想到自家小徒弟这么机灵。 已经多多少少能猜到玄荥一番打算的圣君霄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飘过凡俗界的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低头默默替玄荥收拾东西。 第41章 萌事二则 展开画像,画中少年笑得纯良,额头小碎发下是一双乌黑乌黑的桃花眼,很俊秀生动的一张脸。 长得还真是一副主角样,玄荥悠悠收起画轴。 流央大陆十年,主角对他的影响早已没一开始那么重了,只要记得,这是一个要除去的人就够了。 不知道对方现在还在不在上玄宗,他已经叫明旭注意一下清晖的安全了,如果能趁此抓到主角,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行,两年后四方大会,相信对方也是一定会出现的。 玄荥提着剑准备去试剑林,刚出门,正好看到自家徒弟在抄《剑则》。认真的侧脸,专注的眼神,好像被朝阳踱上一层光晕。 他颇觉欣慰地走过去。 “师尊?”圣君霄连忙放下笔,起身,行礼,微微笑了笑。 玄荥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他说,自家徒弟虽然在别人面前已经是一副守礼端方的道貌岸然样了,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就小傲娇小懒鬼之态尽显,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懂得尊敬长辈(→他)了。 他看看自家徒弟柔柔的笑容,又看看对方背后桌案上毫毛都歪了的笔。然后拨开矗在自己面前的大只生物,拿起桌案上的纸张。 圣君霄脸上好看的笑容裂了。 玄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也裂了。 只见上好的宣纸上,是几个歪七扭八的大字,软趴趴、如狗爬。真是白瞎了刚刚那一副认真专注的男神脸了。 “师尊……”圣君霄重新挂上笑容。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玄荥打断了,“你说你是会写字的,我就没有再多理会,现在看来是我疏忽了。” 在经历了震惊呆滞以及“这居然是我徒弟写的字真丢人”等等一系列复杂情绪后,玄荥已经光速冷静下来了。 写字是一门比引气入体还要基础的课程,大部分弟子在未入宗前就学过了,少部分家境贫寒的内外门子弟也会用一个月的月例买一枚教学玉简。小徒弟说会写后,他压根儿没多想。 然而他却忘了,徒弟才六岁,他说的会应该只是传承使他认识,却从未书写,写的丑是多么理所当然啊。 瞧瞧纸上的字,都快戳破了纸,却愣是软趴趴不成形,可见小徒弟有很努力地想把字写好看。 再瞧瞧徒弟微微泛红的脸颊,堪称羞愤的眼神。 玄荥觉得自己得抢救一下自家小傲娇的自尊心,“坐下吧。你还小,是我没考虑周全。” 圣君霄的脸更红了,玄荥按着他做到椅子上,绕到对方身后,包起自家小徒弟的手,然后微妙地发现自家徒弟的手和他一样大(…)但还是可以勉强包一包的。 “使力的该是手腕,而不是笔。” “而且不要太用力,过犹不及。” “风骨呢,等你修为高了,自然会有你自己的道,现在写的端正就好。”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耳畔,像一捧清泉流过,圣君霄奇异地静下了心来。 半个时辰后,玄荥松开了手,“好了,就是这种感觉,你先对着《剑则》描字罢。十遍抄写不急。” 毫无压力地给徒弟开完后门,他提着剑进了试剑林。 微冷的气息离开,圣君霄捏着笔管,另一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还残留着对方温度的手背,抿了抿唇,开始描字。 鉴于“写字”意外,玄荥如今每天除了去试剑林刻录外,就是抓着自家小徒弟进行各种各样的教学。 抄写《剑则》与其说是责罚,不如说是从一开始锻炼徒弟的剑心。玄荥正是这么打算的,同时炼气也不可落下。 结果是喜人的。 不过几月,徒弟的字已经有模有样了,一把剑也使得矫如骖翔,运转灵气更是比吃饭睡觉还熟练,让玄荥一颗傻师尊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罕见地升起一股想要得瑟的奇妙感觉来。 可惜,宗主主峰上,只有自己和徒弟两个人,没对象好得瑟。 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这日,明旭来了宗主主峰。 还是带着两个小娃娃一起过来的,一男一女,粉雕玉琢的,一左一右牵着明旭的手跟小仙童似的,笑得无牙,“宗主好。” “今年竟然有一个水灵根,还有一个冰灵根的好苗子。”明旭欣慰地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脑袋,“如此良材,小师叔可要留一个。我可是从好几个师叔、师弟手上抢下来的。” 新弟子? 玄荥眉心一动,他一心探索,对收徒倒是没兴趣,不过要不要给自家六岁的小徒弟找个小伙伴呢? 成长上长期与同龄人的隔绝可是会导致心理问题的,玄荥心里的小人摸了摸下巴,然后转头看自家小徒弟。 圣君霄的笑容有些僵硬,尤其在玄荥开口以后。 “阿尧是喜欢师弟还是师妹?” 都不喜欢! 一个都不喜欢! 圣君霄想愤怒地咆哮,最终却只是撇开目光,“师尊喜欢便好。” 玄荥点了点头,然后摸摸明旭两边娃娃的呆毛。 “带他们下去吧,我暂时不打算再收徒。” 清冷的声音一下子让圣君霄暂滞的呼吸恢复平缓,他猛一扭头,看着玄荥的眼睛一瞬间亮的像要发光。 明旭带着两个小娃娃下宗主主峰,笑容收敛,皱起了眉。 小楼内。 玄荥觉得自家小徒弟那心里喊着“不行不行”嘴上却说“随你随你”的别扭,他真是太了解了,了解得对方一个动作变化就能立刻发现。 哦——原来不想要师弟师妹啊。 玄荥莫名有些高兴,小徒弟只要有自己这个师尊就好了嘛。 他心情不错地开始逗徒弟,“两个小孩儿未免年纪太大了些,我还是喜欢小小软软的,阿尧到底是喜欢师弟还是师妹啊,三年后宗门大选我带阿尧一起去挑好不好。” 年纪太大…… 小小软软…… 圣君霄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自己膝盖有点疼。 他明亮温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凶狠,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玄荥。 被看着看着,玄荥忽然笑了起来#我的徒弟怎么会这么可爱#我的徒弟果然依赖我#这世上也只有我家徒弟的人形大只会有一种小软萌的效果了# 玄荥这一笑,圣君霄恍惚明白了什么,居然耍他?险些气歪了鼻子,结果就听到对方作弊一样的话。 “这上玄宗万年传承我是不可能交到你手上的,但我能保证阿尧会是我唯一的得意弟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玄荥的声音很清很淡,却很坚定很执著。 圣君霄背对玄荥,竖起了耳朵,有些红。他还要利用对方侵入上玄宗,还要吸取对方的灵气平衡圣火,不能打草惊蛇!于是他转身露出了个笑容,“师尊你真好。” 当晚,圣君霄趴在玄荥身上,漆黑的双眼一点点恢复正常颜色。 眉心相贴,寻找着契约印记,忽然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又气又怒地盯着身/下的人。 灵气糅杂的方式又变了,这个玄荥,这几个月又干了什么? 他本来是想把对方之前无情道基的灵气分离出来吸走的,结果对方现在两股灵气绕的愈加紧密根本没有办法分离了。 道基突变,两股灵气混杂,是想死吗? 圣君霄有些愤怒,开始思考起怎么提前自己的计划来。 他现在是金丹巅峰,很快就能突破元婴,等他元婴巅峰,应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面前的人。 这个男人天赋这么好,就算他那个时候一次性把对方灵气全吸出来,对方应该也能很快重新修炼回来的罢。 这样不用担心道基突变的问题,他就可以继续源源不断地吸取这个人的灵气了。 他本预计十年到元婴巅峰,现在看来……必须加快速度了。 “这几年,你可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了。” 凉薄与温柔在这把声音里突兀地和谐,渐渐消散在寂静的暗夜里。 时间过得很快,或许该说,自家小徒弟修为进阶的很快。 不到两年,自家徒弟已经成功筑基了,顺利让一些对自家徒弟悟性的质疑消音了。 傻师尊:我徒弟就是这么棒。 圣君霄一筑基,玄荥就给搜罗了各种功法,木、火、土、金、水应有尽有。 玄荥:毕竟自家徒弟虽然伪装成火灵根,实质上还是个五行灵根的魔族。小徒弟一根火灵根特别充盛导致的痛苦样还历历在目呢,必须要让小徒弟加强其他几根灵根的修炼来平衡。 (虽然可以借用魔君传承里的魔气偶尔用一下其他灵力,但事实上并不能吸收天地间除了火系灵力以外灵力的)圣君霄:…… 他开始拿着玄荥给的各种功法,不停(心疼地)消耗魔君传承的魔气伪装出修炼其他灵力的样子。 玄荥还在进行刻录大业,他有预感,刻毕之时,就是他化神之期,看来在此之前得挑个时间闭关进阶元婴巅峰啊,然后去找那位景泽长老解决邪气之扰。 第42章 谁的卦象 台上人影闪动,你来我往,剑气激荡,长衫并墨发飞舞,水蛇与火龙齐飞。 轰—— 水、火交融,一阵白雾冒起,咝咝作响,待雾气散去,环绕其中的两名男子逐渐显现出身形。 场中静了一瞬,后立刻暴起喝彩声,如此精彩的对战,看得人热血沸腾竟至屏息,如今胜负已分方才反应回来。 台上一人单膝跪地,衣摆微微烧焦,却并不狼狈,可见对手是控制好的。 容貌俊美的青年单剑架在他肩上,旋即收剑回鞘,秋水长剑在半空划出道清朗弧线,一如青年的笑容,和煦温润,“承让了。”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战败男子站起身,坦荡笑道:“明澈师叔灵气自如,剑气密织,清修甘拜下风。” 台下也响起各种赞叹声。 “明澈师叔不愧是宗主亲传弟子,此等娴熟地运转灵气……” “据闻明澈师叔不过入道两年,现在不仅筑基,还使得一手好剑……” “宗主果然慧眼如炬……” 圣君霄下了站台,温和有礼地婉拒了各种师兄师弟师侄的搭讪邀请,如同一阵风一般目不斜视和一个个笑得含羞带俏的女修擦肩而过。 所谓媚眼抛给瞎子看,不外如是了。 “师尊。”圣君霄目标性极尽明确地穿出人群,来到一棵苍劲古木前,含笑道,声音干净而温润,还带着几分欣喜。 树下白衣男子腰悬长剑,负手而立,气势浩瀚。若有他人在此,恐怕会震惊,因为此前并没有察觉到这里竟还站了个人,这便是将自身气机收敛到了极致。 “师尊要来,怎么不提前知会弟子一声?不然徒儿才不和那个清修浪费时间呢。”圣君霄玩笑般地抱怨道,只是这抱怨里的欢喜任谁都听的出来。 上玄宗,三年一度,内门大比,对急需资源又或是渴求扬名的内门弟子而言自是极其重要。但对上位人士而言却不足道也。 好多内门长老、护法把弟子赶去内门大比锻炼,自个儿就安心清静了,甚少来观战。 玄荥身为宗主会来实是出人意料。 他以为他不会来的。 玄荥睨了他一眼,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来自家徒弟绝对能在五招之内使对手落败,之前一番费力不过是为了不致对方难堪罢了。毕竟同门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得不说自家徒弟为人处事已经很有一套了。现在俨然是老一辈心目中“别人家的徒弟”,年轻一辈“最可靠的小师叔”,所有女弟子的梦中情人。只是……现在到他面前还得了便宜来卖乖。 玄荥并不理会,转身道:“走吧。” 身后圣君霄对玄荥面上的冷淡不以为意,兀自凑上去,敛了嬉笑,认真低缓道:“师尊会来,我很欢喜。” 玄荥眉梢微微弯起,鼻腔发出一声轻“嗯”,带着自家徒弟回到宗主主峰。 “两个月后,就是四方大会。准备一下,半月后就出发。”来到洗剑池边小桌前,玄荥敲了敲桌面,知会道。 想了想,怕自家徒弟紧张,复又宽慰道:“你初出筑基,这次比试与你干系不大,不必太在意。且当学习锻炼。” 四方大会,说的好听是让年轻一辈切磋切磋,事实上就是为了砥砺门下弟子并选出几个种子选手抵挡妖族神淮的打脸。 神淮如今已经是元婴巅峰修为,这次大会最看重的自然也是同为元婴的高手。 自从天魔王重伤于神淮之手后,这个被妖界长老重点藏起来的究极大杀器逐渐显露人前,五年来,神淮之名犹如长着翅膀一样传遍大陆。 ——记住,我叫神淮,很快这个名字会声震大陆。 想到五年前对方铿锵有力的话语,玄荥觉得自己有些期待四方大会的到来了。 四方大会,原著里是主角—原身—神淮的主场,两个月后想必依然如是。 “是,师尊。”圣君霄眉眼弯弯应下,然后开始准备的第一天就微妙地接下了玄荥一整个乾坤袋的东西。里面成山的灵石,各种防御法器、保命灵符、治伤丹药,甚至还有几件极品法器,圣君霄讶然。 “如有意外,实在无法抵挡,我又不在,可以引爆法器。”极品法器是宝贝,内含的力量精纯,引爆效果不亚于一个金丹真人的自爆。只是通常没人会这么做,这种程度的宝贝绝对是能激发大部分人“要钱不要命”的*丝心理的。 圣君霄嘴角微僵,这是怕他被四大仙宗联合追杀不成? 很奇怪,玄荥很奇怪。 四方大会固然重要,其显示的宗门新生力量更是直接影响仙宗势力,只是玄荥总是淡然的,仿佛万物不萦于心的,如今这番……倒像是……像是…… 他忽然盯着面前人凝起的眉,目光灼灼,“师尊怎么会不在我身边,我自是会跟紧师尊的。” 玄荥动作一顿,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戏谑地笑了起来,“阿尧第一次出门,我怕阿尧害怕啊。” 他自负不会像原身一样输给金丹巅峰的主角,可是万一呢,万一他技不如人,又或者主角狂性大发不想迂回路线报复要直接杀了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仙宗宗主”呢。 玄荥忽然有些后悔在自己脖子上还悬着夺命索魂剑的时候,就把徒弟绑自己这艘贼船上。 圣君霄深深地看着面前之人,“师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嗯,阿尧都八岁了,当然不是小孩子了。”玄荥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默默把圣君霄高高扎起的头发揉乱。 圣君霄:“………” 一直到半个月后,巨大的云舟飞起,都还没从玄荥嘴巴抠出除了敷衍逗弄以外答案的他几近暴躁。 船样法器高帆挂起,上印古纹,装潢大气、精致华美,两侧银色小剑环绕,气势磅礴,不堕上玄宗四大仙宗的赫赫威名,坐于其上,万里河山尽收眼底,不由心情激荡,生出万丈豪情来。 船上很大,三层高楼。圣君霄一个人在其中一间室内来回踱步,恨不得揪起隔壁房间那个眉眼淡然之人的领子问话。 “明澈师叔!明澈师叔!”咚咚敲门声响起。 圣君霄硬扯出一抹笑来,打开门,是三个苦了脸的青年修士。 “清修那小子恁的坏,摆了个阵法迷局,说什么无人可解。” “然后诓了我们不少灵石……” “师叔这么厉害,可要帮我们掰回一局啊。” 只见云舟之上,两个长老分别盘腿坐在船头、船尾保驾护航,大片空旷之处,有人坐,有人躺,有人下棋,有人闲谈,自然还有人玩各种小游戏,阵法不过其中一项。 看着下方光景,圣君霄忽然眼前一亮,无他,正是因为原来在玄荥房内谈事的明旭已经在船头闭目打坐了。 看似温和有礼实则三言两语极尽不耐地婉拒了三个苦逼娃,他就长腿一伸,转身进了玄荥房中。 “我说过,无须多言,我自有分寸。”玄荥背对门口,负手而立,站在桌案前,似乎在细细看着什么。 “弟子挂心师尊过来,结果师尊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听弟子说了吗?”玩笑般的委屈响起,玄荥这才转回头,面庞稍显柔和,目光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圣君霄似无所觉,阖上门,绕过精美摆设,挨着玄荥,嘻嘻道:“我就是想念师尊的紧。” 清澈的桃花眼底盛满自己的影子,明明是油嘴滑舌之语,却能说的这样诚恳真挚,玄荥觉得这也是绝了。如果自家小徒弟能不要揪着“师尊到底在担心什么”这个问题明里暗里一直缠着他就好了。 自从半个月前,稍稍显露了一点对(万一自己落败甚至身殒)徒弟前路的担忧,就被抓着没完没了了。 该说不愧是得魔神眷顾的天生魔体么,如此敏锐。 却不想徒弟似乎开始了更加迂回的路线,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对了,弟子这回内门大比魁首,师尊该怎么奖励我?” 通常情况下,作为一个鼓励与鞭策、糖果与棍棒教育并重的好师尊,玄荥一定是会好好奖励自家徒弟的,甚至他已经准备好了贺礼。 但是如今,为了防止自家徒弟顺杆子往上爬,玄荥只是轻飘飘道:“我的弟子,夺得魁首,理固宜然。” 圣君霄好看的笑容一僵,其实他都猜到玄荥肯定已经想好了要奖励他什么,如今只是想多套点额外信息出来,结果…… 嗬,他连法宝灵剑都有了,那些微末小物也并不稀罕。 他轻轻哼了一声,把目光从玄荥脸上收了回来,恰好瞥见桌上散乱蓍草,目光一顿。 玄荥通八卦演绎之术,他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他既不信天,更不会信这由天而定的命,玄荥也没教过他这类术法。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阵道、演绎本就相通,他会解阵,难道会连这最露/骨的卦象都看不懂么? 上巽下艮,风吹山木,长女惑少男之象。 圣君霄五指一下收拢,心里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愤怒来,嚯地侧头看玄荥,“师尊这卦是给谁算的?” 第43章 所谓卦象(已补全) “给你算。” 殊无起伏的声音响起,一瞬间让圣君霄心头所有的叫嚣、愤怒一滞,他呆了呆,眨了眨眼睛,木木地伸指点着自己鼻尖,“我,给我算的?” 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只是莫说他了,玄荥自己也觉得不敢置信。 他甚少给自己和身边之人卜卦。一因卜者难自卜,很多时候卦象都会被模糊,越是亲厚,越是难感。二因人生路上知道太多岂非无趣?三则即便知命常也难改。 然四方大会在即,主角在前,玄荥心中虽有隐隐的期待,对自己实力的期待,对与天道宠儿交锋的期待,对逆袭所谓剧情的期待,却又免不了或多或少的担忧,毕竟他不是什么孤家寡人、孤胆剑客。 之前叫了明旭入内交待了一些事宜,这些事情他已经准备两年了,倘他战败,倘主角真如《三界至尊》一般势不可挡,或可挽救一二,不使上玄宗如原著一般一路被打压到三流宗门。 只是……他对上玄宗更多的是因身份所在、职责所系,内心上最担心的当然是自家小徒弟。 这个从一开始被他诱/拐来的幸运s,这个总是口是心非地依赖关心他的小傲娇,这个陪伴了他在流央大陆一半光阴的徒弟。 两年间,零零散散、每日加上一样,他本已准备好了给小徒弟的“遗物”。如有意外,就让对方揣着这些东西离开上玄宗回魔域,其内灵药、法器、功法绝对可以用到对方修炼至元婴。期间,他还派人造了几个藏宝地以后给小徒弟寻宝,否则始终坐拥宝库,徒弟永远不会真的成长。再之后……他也终究是考虑不到了。 然而事到临头,却觉不够。 徒弟才八岁,心性未定,道基未定,骤逢大变,受刺激“基因突变”怎么办? 没他这个监护人看着,一样是大气运者,徒弟走上和主角一样的彻底中二之路怎么办? 又或者万一主角这个丧心病狂的深度中二患者非要揪出他的亲传弟子又怎么办? 种种忧虑纷至沓来,心绪纷杂。等他反应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下意识给自家小徒弟卜好了一卦(…)结果—— 玄荥无法形容自己看到卦象那一刻的心情。 上艮下巽,蛊卦。 皿虫为蛊,谷之飞为蛊,风落山为蛊,女惑男为蛊。 一般而言,同一个卦象,因为所测内容的不同,会有不同的结果,是为解卦。 按理说,玄荥卜卦时想的是徒弟前路安危,蛊卦当从此解。可是此时此刻的蛊卦却不然,明明测的是安危,结果卦象上那一脸“淫/溺/惑/乱”的气感真是闪瞎了玄荥的眼。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家徒弟即将因沉溺女色导致心智惑乱之象太过明显突出,一象势大,把要测的内容都给排挤出去了。 逗他么? 徒弟才八岁好么,就算长得大只,心理年龄也不够啊,早恋都没这么早! 一时间,什么前路担忧、主角剧情都被玄荥摆在了一边。他眯起眼睛盯着自家徒弟的脸,仔仔细细、上下求索。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关系的加深,对身边人面相气感的感知是会一点点模糊化的。 就像初见小魔物的时候,玄荥能一眼看出对方的大气运标配脸,现在徒弟面相却还得静心凝神、放开神识细细推演着去看。 结果是糟心的。 那左脸“红鸾心动”,右脸“沉溺/女/色”的样子不要太明显。等等,女/色? “师尊?”被这么凝成实质的目光看着,圣君霄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升起股前所未有的无措和窘迫来。毕竟作为种马文主角,他还没有及早领会害羞又欲羞还迎这种深奥的心理。 所以他并不知道现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觉得玄荥太奇怪了。 当然,玄荥现在的目光也的确很诡异就是了。本以为有老女人要勾引自家徒弟已经够糟心了,现在仔细一看好嘛,好像还是老男人。岂可修! 他当然不是歧视基佬,尤其在这个相当开放、男男合理的修/真/世/界。但是如同不是每一个家长都能接受嫁儿子一样,玄荥觉得自己也相当难接受看着自家徒弟被人压。至于自家徒弟会是强攻什么的,才八岁的幼生期徒弟还没觉醒x功能好么? 思绪就像呼啸的云舟,一念之间已是千回百转。玄荥内心极其之复杂,尤其是在观察到这次的沉溺不仅使自家徒弟心智惑/乱,甚至将要扭转整个人生轨迹之后。 玄荥:!!! “师尊?这个卦象……”没有得到回应的圣君霄忍着不耐,再次开口。 看到自家徒弟白皙的耳背染上胭脂色,以前觉得真是萌萌哒,现在怎么看怎么刺眼。 玄荥终于收回神识,觉得自己应该抢救一下。虽然徒弟面相上显示这次事件势无可当、百死不悔。但是剧情他都在逆袭了,命中注定什么岂不更是用来修改的? 百死不悔?玄荥心底冷哼一声,怎么,一个滥情成天性的魔族,还生了一副情痴心肠不成?开玩笑! 他一口打断自家徒弟那以前看起来小可爱现在看起来极其糟心的小扭捏样,放下一颗小小的炸弹,“阿尧不是很好奇这次出发前,我为什么给你这么多东西吗?” 突如其来的换画风让圣君霄一噎。 玄荥总是面无表情的,有也是极为疏淡,但也许是五年前那式“心有灵犀”的原因,他总是能从对方微小的气机变化上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变化。 就像半个多月前,不过一句话,他就知道到玄荥有事瞒着他,而且是不好的、危险的事。 可是现在对方情绪诡异的他都感觉不出来了,圣君霄有点烦躁。这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桌上散乱蓍草移开,看向玄荥。 只见对方淡淡伸手,漫不经心地拨乱桌上蓍草。 圣君霄:“………”他突然觉得对方有点幼稚,只是很快他就没空这么觉得了—— “因为早先我给自己算过一卦,此行会遇到我命中死劫。” 圣君霄瞳孔一缩,咚——好像有一把重锤敲击在心脏,一瞬间堵的发慌。“你说什么?”他甚至顾不得掩饰,抓起对方还悠悠晃在自己面前的手腕,双眼一下子充血。 玄荥觉得看到桌上卦象的糟糕心情终于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慰藉,至少徒弟现在还是向着自己的。 他微微柔和下面庞摸了摸对方发梢,继续道:“若能顺利渡过此劫,于我裨益良多,若否,不外是身死道消。” 他轻飘飘地说着,好像不是在说自己。 玄天师已经想好了,以自家徒弟现在对他的濡慕依赖,最近还会被诱/惑,是不是说明自己此行并不会发生意外呢? 既然不会,那说出来锻(吓)炼(吓)自家小徒弟也就没关系了。这样,应该就没心情去谈恋爱了罢。 圣君霄抖了抖嘴唇,“师尊,我刚刚好像耳鸣了一下,没听清。” 玄荥:“………”每天装模作样的徒弟好像终于又变成以前的小可爱了,心里淡淡的激动。面上他却只是清清冷冷地点了点头,“没听清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必在意。” 说真的,对方在说真的! 圣君霄一下子确定了这一点,喉头有些发涩。死劫?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怎么会?怎么可以? 在他所有的预计,所有极尽一切的想法里,都没有想过玄荥是会死的。他要绑着这个人、关着这个人到永远永远,永远给他提供灵气,永远做他的仆侍,永远看着他,忍受着和他一样的泥泞痛苦。怎么可以……死呢? “是谁?师尊会遭遇什么?”他忽然出乎意料地冷静道。 玄荥心内几分讶然,几分欣慰,然后自然地忽悠,“卦象并未显示。”他总不能直截了当地给剧透吧?万一自家徒弟孝心大发去和主角死磕怎么办? 圣君霄倒没怀疑,毕竟卜卦这种东西本就玄乎而模糊。 “师尊不要担心,阿尧相信师尊一定会顺利渡过的。”顿了少许,他忽然抬头,目光坚定,声音宽慰。心内打定主意这几天牢牢跟紧对方。他现在修为虽然比玄荥还差一个小境界,但有的底牌却不少,哪怕是要在合体大能手下逃脱也不是不可能。 就这样,在理由完全不同,脑回路更是南辕北辙的情况下,两个人却高度一致地打定主意盯紧眼前这个人。 于是乎云舟之上,众人极其诡异地日复一日欣赏着这样的画面——白衣清冷的男子身后一定跟着一个俊朗阳光的青年。他们一起在栏杆边看大陆壮丽山河,他们永远出现在同一块背景板上,他们同进同出……等等,同进同出? 宗主和明澈(师叔)是在同一间房的? 这个时候还不知道“闪瞎狗眼”四字的单纯剑修们只是觉得淡淡歆羡与微妙。 #早就听说宗主和明澈师叔师徒亲厚果然如此,竟还抵足而眠、对膝打坐——别人家的师尊系列# #哎哟,原来明澈师叔这么黏人啊——男神崩塌了系列# #咦,这位师妹/师姐,你看着宗主和明澈师叔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 明旭忽然睁开双眼,看着两人背影,眼底光芒变幻莫测。 关上门,圣君霄快手快脚地点亮珠灯,泡好茶水,从怀里掏出一本金丝黑木做封的古朴书本摊开平放。 玄荥喜欢三分泛黄的珠光,得用火系灵力打入珠灯重新调整亮度,他知道的。 玄荥喜欢苏合莲、漱榆花、川苑子按着三十六比二十九比三十五的比例用灵泉冲泡的茶水,不然就干脆不喝,他知道的。 玄荥喜欢看书,各种奇文佚志,甚至是话本,他知道的。 本来只是防止自家徒弟被老男人叼走,才同意徒弟跟自己一间房的玄荥,终于很快沦陷在徒弟的“孝顺”下。 第44章 栖仙谷啊 栖仙谷位与流央大陆南部最中心处,横跨十六座浮空山,山山相环,低谷相接,成了就一个巨大的自然平台。谷内仙雾袅袅,奇花异石,险峰峻崖,飞瀑奔泉,其内参杂人为设计的亭台楼阁、洞府屋舍,错落有致、匠心独具。端的恍若神仙宝地,不愧栖仙之名。 人族宗门或有盛会,多在此举办。各大宗门收获免费高质量场地,栖仙谷收获无与伦比的声望,可谓双赢。 没错,以玄荥的眼光看,栖仙谷与其说是修真门派,不如说是艺术摇篮,商业一条龙。 市面上几乎所有的话本小说、传奇故事均乃栖仙出品,进拍卖楼、聚宝斋更是认准栖仙商标,连玄荥在沪阳城住的那家客栈、吃的那家酒楼也是栖仙产业。 现在的栖仙谷,早早搭好站台,外附防护法阵、流光溢彩。四周是观战台,层层白玉台阶,按照宗门、世家势力安排好了位置。再外围一圈,依山傍水一座座洞府比邻而建,乃作休憩之地。之间还有自然形成的各种温泉、冰泉,实乃度假圣地。 来往之间,有女修身着湖绿长裙,衣袂飘飘,柔声细语做着服务员的工作,直叫一些初出宗门的青年修士眼冒红心。 综上所述,栖仙谷谷主真是个商业天才。有时候玄荥甚至怀疑第一任栖仙谷谷主也是穿的。当然,距对方陨落已有数万年之久,无可考矣。 云舟落下后,自有人前来迎接。 上玄宗乃四大仙宗之一,被分到的地方自然也是极好的。贝壳样小屋环绕碧波湖畔,周围景致美不胜收。 “湖内自带聚灵阵、隔识阵,舟车劳顿,上人若是疲乏可入内沐浴浸泡。” 耳边是宛若出谷黄鹂般的悦耳女声,正有栖仙谷出品女修在为玄荥引路。 闻言,玄荥放开神识细细一查,这才发觉看似一碧万顷的湖面原来是星罗密布的小湖构成的。每个小湖上套着多重阵法,进去泡温泉,完全不用害怕走光和不卫生。 当然就算有洁净阵,龟毛的玄天师依然觉得不卫生就是了,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的脸,境界的巨大差距,滔天的气势威压,还有身后疑似放着杀气的青年。这个时候,栖仙谷出品女修的心理素质就显示出来了,她脸上温婉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跟着迈入洞府,“上人可需要换些布置?” “不必劳烦仙子,这些我来就好。” 这时,圣君霄礼貌一笑,极其自然地从乾坤袋里拿出床榻、软枕、桌椅给洞府里的摆设进行大换血。 很多修真者都有奇怪的癖好,洁癖龟毛实在算不得什么。莫名其妙对她大放杀气的修士终于停止了这种敌意行为,女修心底松了口气。 更换布置既有人做,她也不执著,素白手上光芒一闪,便托着个乌木托盘,盘上灵果、灵泉、灵茶齐聚。 拿起圣君霄摆好的白玉杯盏,青罗小扇,纤手执素杯,手上火系灵力涌动,就要给灵泉加热冲泡。 半路上忽然一只手截了下来,圣君霄比她笑得更加得体,“些许小事,仙子不必劳烦,我来就好。” 女修继续微笑,“这本就是碧烟的职责,岂敢说劳烦?” 嚯—— 一直站在窗边、负手而立,淡淡然看湖光山色的玄荥忽然转回头来看碧烟。 圣君霄目光有一瞬间的阴暗。 对危机毫无所觉的碧烟妹子心内比了个剪刀手:好不容易被分配来给人族第一钻石王老五引路,结果……呵呵,一句话都没搭上,这是要被师姐妹们嘲笑死的节奏啊。 她超越极限地用一种最令人赏心悦目的姿势拎起茶壶,动作行云流水,分分钟可以跳起舞来的美妙节奏。 只是那节奏忽然一断,又是这只熟悉的手截了下来,圣君霄笑得清清朗朗,“师尊只喝我泡的茶,仙子真的不必劳烦了。” 碧烟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复回来,拿起灵果,准备细细剥壳。 还是那只手,“师尊只吃我剥的灵果,仙子不必劳烦了。” 碧烟的眼神终于变得极其微妙与古怪,她背对玄荥,所以只有圣君霄看到了这奇怪的眼神。但是以他现在的阅历与水平,还不能领会这种名为“好一对狗男男”的犀利目光。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眼神下,心内会升起一瞬间的尴尬。他想大概是今日做法有些不符合玄荥对他的“绅士教育”罢。 只是,嗬——凡事多让着些女孩子什么的荒谬言论,他才不会理会。 忽略心底的异样,他从碧烟手里抠出灵果,按着玄荥要求地据说最能保持果子原汁原味的先顺时针剥一半再逆时针剥一半的节奏开始动手,剥着剥着,他修长的手指骨节泛白。 原因无他,只因玄荥的目光还是不着痕迹地停留在碧烟身上。别人发现不了,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玄荥依然在看碧烟,心下思虑重重。 碧烟仙子,在《三界至尊》里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路人甲。 明面身份——栖仙谷弟子。 深层身份——栖仙谷的大小姐,栖仙谷谷主的独女。 隐藏身份——栖仙谷未来谷主,男主未来后宫。 原著里,碧烟仙子在四方大会副本里,是来照顾名不见经传的主角的。在一本种马文里,肩负着照顾主角任务的妹子,最后除了不科学地被主角吸引,还能有什么其他结局? 这位碧烟仙子也没有例外。 那是非常香/艳的一段。 身为人、妖混血的主角,有着妖族血统,自然也有着妖族血脉里的发/情/期。碧烟妹子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主角身边,不忍“这样优秀的男子”承受“这样不堪的痛苦”,最终奉献了自己的处/子之身。为主角激活血脉发挥了光和热,也为后来主角的财势与情报附上了栖仙谷的嫁妆。 那么……问题来了。 本来该被分配去照顾主角的碧烟仙子,现在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玄荥有种淡淡的不详预感。 主角该不会又没来刷副本罢。 沪阳城宝藏不刷也就罢了,连四方大会这种狂刷爽度、具有承前启后、贯通全文效果的副本都不来? 想起上玄宗死的悄无声息的一百多个人,难道主角现在喜欢玩潜伏游戏? 玄荥觉得他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他缓缓收回停留在碧烟身上的目光,“本宗无须他人服侍,仙子劳累,还是先行歇息罢。” 去吧,去找主角罢。 圣君霄长长垂下的睫毛轻轻一颤,嘴角翘起个小小的弧度,起身送碧烟出门。 湖边,碧烟忽然停了下来,目光有如实质,古怪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圣君霄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见对方从怀里掏出一本小书册,巴掌大小,彩羽装饰,十分精致。 碧烟把书册塞进他手里,意味深长道:“这是大师哥的心血之作,吾观汝骨骼清奇,乃百年难得一见之奇才,赠汝此书,望汝功成,莫失莫忘。”说完瞥了一眼室内人影,娉娉婷婷地走了。 圣君霄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背影,低头抿了抿唇,打开封面。 只见首页上书“春/梦辞(珍藏版)——浮生若梦,惟愿此生长梦不醒。敬天下有情人。”下有“栖仙谷”标志、“碧华真人”私印。云纹绘就,华丽非常,迤逦之美,让人情不自禁翻开下一页—— 彩绘华章、人影绰约、朦朦胧胧。 其中两名男子,一个清清冷冷,与玄荥气质竟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对方眉间多了分隐忍。 圣君霄目光不变,表情纹丝不动,喉头却难以自抑地发出一道吞咽声,翻着书页的手指有些微的颤抖。 脑海内划过的全是与书中人有几分相似的清冷面庞,长年冰寒的气息为灼热所驱散,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红晕。 啪嗒——一串鲜红的液体滴在画中床上。 圣君霄连忙捂住鼻子,哗得阖上书本。 拿出素绢擦了擦鼻头,他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书册。 *之辞! 不知所谓! 他眼底眸光变幻莫测,如果现在把它烧成灰的话,灵力波动会被玄荥察觉的。如果扔掉,被别人捡到也是不好。这么想着的他最后一把把书册揣兜里。 玄荥还在琢磨着主角、碧烟之事,等自家徒弟回来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对方出去的似乎久了些。咦,徒弟表情好像有些奇怪,向来专注地盯着他的目光此时也有些躲闪,等等,徒弟脖子上似乎泛着红晕。 玄荥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目光如电,“你刚刚在做什么?” “啊……没……”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圣君霄一愣,面前人颀长的身形、清俊的面庞、冷冽的气质一下子为他插上想像的翅膀。他揉了揉鼻子才恍恍惚惚答道:“没什么,碧烟仙子和我说了几句话。” 玄荥轻轻皱了皱眉,撒谎都不会撒。直觉的老男人的手已经向自家徒弟伸过来了。就一刻没看住,两人就天雷/勾/地/火了不成? 他微微眯起眼,觉得很糟心,最糟心的是自家徒弟居然因为别人对他撒谎,那就不要怪他棒打鸳鸯了。 然而没想到竟然还有更糟心的事情。 是夜,徒弟用非常严(道)肃(貌)正(岸)直(然)诚(虚)恳(伪)的脸跟他说“师尊,出门在外,若是阿尧还这样黏着师尊,恐怕于师尊有所影响。”说完,就哒哒哒跑去找分配长老要了一间房,一间离玄荥很远很远、距离横跨了一整个碧波湖的房间。 玄荥:呵呵。 早怎么不说怕对他有所影响啊?哦,现在有了老男人,突然醍醐灌顶长大清醒不黏人了是吧。 这一刻,玄荥觉得自己应该是恨不得埋伏在对方屋外,一看到老男人就把人绑起来套麻袋的。 但是……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个心情,只觉得失望。 为了转移徒弟注意力,他连命中死劫都编出来了,徒弟一开始时时刻刻跟着他有这个原因他自然知道。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就不把师尊的安危放心上了是吧。 明旭几次和他说徒弟心性似有问题,他都没放心上。只觉得是徒弟年纪小,现在看来,竟是他太过想当然了么? 一个湖面的对面,圣君霄躺在床上,单臂弯起,枕着脑袋,另一手拿着个精致的小海螺,对着珠光看。 第45章 发情期 第二天,四方大会就正式开始了。 观战台高高搭起,各大宗门的标志在半空漂浮,流光溢彩,恢宏非常。 一圈银白色“玄”字样小剑下,玄荥端坐首位,波澜不惊。 虽然这次大会的深层目的是砥砺自家弟子并挑选抵挡妖族神淮打脸的种子选手,但显然明面上不是这么说的,否则岂非显得他们怕了神淮?因此,这场四方大会对外宣称的是令年轻一辈好好切磋一番。凡两百岁以内者皆可报名参赛,分筑基、金丹、元婴三赛程。 大赛参赛军:四大仙宗——九虚宗、正阳宗、黎华宗、上玄宗。三大世家——兰州明家、临沂卫家、上溪方家。还有大大小小的门派、城池及一些散修。 不过大型宗门既垄断了生源,又提供精妙的功法,其内更是竞争激烈,是故主力军终究是在四大仙宗。其中上玄宗主剑,最凌厉锋锐;黎华宗主符,防不胜防;正阳宗、九虚宗都是综合型门派,手段多种多样。 至于三大世家,诚然修真者多寡亲缘,宗门远比家族重要,然对极少数的万年世家来说却不然。明家、卫家、方家便是如此,周围甚至依附有城池、门派,虽然不到掠四大仙宗锋芒的地步,却不可小觑。尤其是这一代明家家主明英乃化神老祖,修为堪属大陆巅峰。 玄荥虽然也年不过六十二,但他身为上玄宗宗主,当然需要自矜身份,不与门人争名,是故他并没有报名参赛。 不过,不久后主角这个金丹期的魁首在战胜后会向他挑战就是了。如今想必也是如此吧……应该不会有意外吧…… 原著里主角出了沪阳城,听到四方大会立刻就来了,就算如今没刷沪阳城副本,也会来才对啊。 玄荥心里有些没底,到底还是静静地等着主角来刷。 现在最先开始的是筑基期的战台。 这些人大多是宗门的新生代,从他们显示的水平基本上可推测百年后的宗门实力与势力格局。 “今年还真是有不少好苗子啊。”——这是坐在玄荥左边颇感欣慰的黎华宗宗主阙青。 “的确。”——这是寡言少语的正阳宗宗主凌风。 黎华宗宗主:“阿风,这是你家弟子吧,这一式引水东来真是妙啊。” 只见有一战台,青年修士一手引来场外清泉,水幕如瀑,织成密密的牢笼圈住对手,端的好手段。 正阳宗宗主:“我不认识。” 黎华宗宗主:“英雄出年少啊,若是早上一千年年,我也接不下这一招啊,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剑祸水东引了。” 哪知对面修士不慌不忙,旋身一拧,水不沾身,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就把水幕顶了出去。 正阳宗宗主(面无表情):“……我记得你十年前过得五百岁寿辰。” “这样么……”黎华宗宗主沉吟片刻,道:“那真是英雄出年少啊,若是早上五百年,我也接不下这一招啊,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剑祸水东引了。” 饶是一心在琢磨主角的玄荥这一刻都忍不住抽了抽眉心,不由顺着对方目光看去。 那一块战台之上,把对方打的狼狈倒地俊美修士,不是圣君霄是哪个?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与轻狂。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正好见到玄荥蹙起的长眉。 玄荥本不想多搭理没良心的徒弟,但徒弟终究是自家徒弟,再失望气恼,能扔一边不管吗? 两年来,徒弟在上玄宗一直一副翩翩君子之貌,打斗之中从不令人难堪,反而让人心悦诚服,这次居然会令对方整个人如落汤鸡一般狼狈,反观他自己眉眼却带着炫耀自得之色。 如此的反常,让玄荥忍不住担心起来。 “三号台上胜者似乎是玄荥师兄的弟子?”清雅的声音响起,玄荥收回目光,侧头,是灵犀晚来了半步,现在到场。 对着九虚宗宗主执礼后,灵犀在其身后落座,身为身受宗主宠爱的亲传弟子,如此也不算逾越。更何况灵犀九虚宗女神的身份,没人觉得什么不对,独独第三行一个容貌英俊的白衣修士狠狠皱起了眉。 “然。”玄荥点了点头。 “一别五载,没想到玄荥师兄都是做师尊的人了。”灵犀罕见的带着些促狭道。 玄荥听得微妙,这种“都是做爹的人了”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师妹喜欢,也可收个弟子。” 因之五年前在圣陵练的“心有灵犀”的缘故,灵犀对这个身体的影响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大了。是故没有负担的玄荥随口玩笑道,毕竟对这位白月光,他一直是很欣赏的。 台下圣君霄握剑的手一下子收紧,骨节泛白。 开始比赛的时候,他以为玄荥会用那独特的波澜不惊的语气宽慰他。然而没有,对方不曾看过他一眼。 他以为对方忙,然后赛中,这个人总该仔细地看他打斗了。然而还是没有,一个人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有什么这么重要的? 都……不担心他受伤的么? 心中升腾起愤怒,叫嚣着破坏与毁灭的*,甚至想杀了面前这个人泄愤。 忽然,背后的温度,让他知道对方看过来了,结果……他居然在和其他女人说话! 是了,他记得这个女人,叫灵犀,和玄荥似乎是旧识,师兄妹相称亲密的很。 越想越气,他结束比试,立刻就朝玄荥径直而去,经过灵犀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低垂的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心有灵犀? 圣君霄简直要气炸了,他居然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心有灵犀的气感,而且还是和玄荥一同修炼心有灵犀的气感,尽管是多年以前,玄荥灵气的味道他也不会认错的。 两年前多番追问的那个问题忽然重新浮现脑海——玄荥,你道基的改变究竟是因为谁?这个女人么? 另一边,灵犀也忽然抬头看向圣君霄,淡然如水的明眸有一丝奇异掠过。 玄荥本想尽着好师尊的职责问问自家徒弟的情况,至于昨晚的事,徒弟还小,是他太较真冲动了。哪知徒弟一上来就摆出一张死人脸。给!谁!看!他遂眼不见为净地撇开目光。 身后圣君霄五指一点点收拢,眼底漆黑,像最深沉的夜。 是夜,碧波湖畔,小屋,床上。 圣君霄凝视手中小海螺许久,忽然把它狠狠一扔,恨恨道:“居然敢不理我!” 他一仰身把自己摔进柔软床铺中,闭上眼睛,划过脑海的却全是同一张脸,面无表情、戏谑的、浅笑的、清淡的、柔软的…… 热浪打在四肢百骸,他却犹自不觉,一个人念念有词,“混蛋玄荥,愚蠢。嗬——等我元婴巅峰,我就……嗯……” 他忽然嘤咛一声,整个人一阵战栗。不起眼的热浪在一瞬间汇成热潮袭来,灼热燃烧着灵魂。 下/体一阵阵发烫,五彩斑斓的翎羽破体而出,双眼化为竖瞳。 妖异红光闪过,床上只剩下破碎的白衫。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泛着虹光的鸟儿。丹口金辅,玄目素规,鳞交绮错,华羽参差,尾冠天虹,是为孔雀。 理智与意识被焚烧殆尽,浑身上下叫嚣着兽/性的掠夺,小孔雀一跃出了房门。 在对面。 好香。 好甜。 他想要。 扑通—— 本能选择最近直线路途的小孔雀一头栽进碧波湖里。 第46章 脖子以上 房门之外,七彩的羽毛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小孔雀低头看看自己狼狈的身体,小爪子暴躁地在地上踩来踩去。 忽然它停了下来,歪了歪脑袋,然后扑簌簌地开始抖毛,红光一闪而过,柔软的羽毛好像夕阳下最美丽的云彩,又是整个的神气活现。 ——有妖气! 室内盘腿而坐的玄荥忽然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循着气息波动来源到了窗边。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 噗通——,还没看清窗外东西的玄荥就听到一声沉重的钝响,得亏这里处处套着驱尘阵,否则恐怕就要被甩一脸灰了,玄荥面无表情地暗暗庆幸着。 窗外小孔雀砸的眼冒金星,很快对面传来的香甜味道又让它重新跳了起来,甩了甩毛,它一跃而起,像颗小炮弹一样从窗口窜了进去。 破空风声响起,玄荥忙不迭侧身躲开,好险避过一脸毛的窘境。 低头,眼下已是一只泛着七彩虹光的美丽孔雀。 看清面前东西的玄荥心下一沉,清淡的脸上骤然敛了所有情绪。 七彩虹孔雀,又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除了主角圣君霄,不做第二人想。 主角人、妖混血,生母雀翎正是前三族第一美人,妖族圣女,孔雀真身,少有的七彩虹孔雀。 那……刚刚在窗外是想偷袭他么? 果然改走潜伏路线了么? 下一瞬,银白光芒划过半空,昊均已然出鞘,玄荥单手执剑,剑尖就停留在小孔雀圆溜溜的眼睛前三寸处,“出剑吧。” 小孔雀歪了歪脑袋。 玄荥长眉一皱,复又想到妖族用本体作战似乎威力更大。虽然只有到他膝盖那么大的小鸟儿能有什么威力加持就是个谜了。 “一别十二载,如今物是人非。你我之间终有一战、无可转圜,出手吧,李尧,或者该叫你圣君霄。” 寂静的暗夜,清冷郑重的声音响起,玄荥眉间全是从未有过的孤注一掷与坚定不移。 小孔雀动了起来,室内一度凝滞的空气奇异地流动起来,玄荥长眉一凝,气势攀升,下一瞬,所有升腾的气势、冲霄的剑气全都一滞。 面前的小孔雀灵活地扭动起来,长喙中溢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小爪子在地上打着旋,背后长长拖起的尾羽时展时合,七彩光芒隐隐绰绰,美不胜收…… 美不胜收个鬼。 这一刻,玄荥无比庆幸,现在的自己是个面瘫,不然他的表情一定很蠢。明明是决战一触即发好么!突然跳起舞来是闹哪样? 尤其是……跳的还真特么好看! 妖族能歌善舞,是天生的艺术家,《妖族志》诚不欺我! 一边欣赏,一边纠扎,全程玄荥都是木着一张脸的,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周围狠狠加厚了一层的隔绝阵法。 玄荥:大半夜的,还是别扰民了。尤其是要是让人知道有一只孔雀对着他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就这样,玄荥抱着剑,肃容看着面前这只跳得阴柔与阳刚美并存的小孔雀。 渐渐的,舞蹈接近尾声,小孔雀扭了扭身子,小脑袋高高翘起,背后迤逦尾羽在一瞬间大张,开出巨大的屏,七彩华光大盛,圆眼花纹闪着炫目的光,美得惊心动魄,叫人难以逼视。 饶是玄荥,这一刻,眼底都难以自抑地浮起一抹惊艳。也因而没有及时躲过小孔雀一跃而起的“偷袭”。 啾—— 啾啾—— 啾啾啾—— 混蛋,居然偷袭!他刚刚怎么没趁着对方跳的不亦乐的时候一剑戳过去。本来一开始不就是想好了要在主角反应过来之前迅雷发动、一击即中,绝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么? 都怪这只孔雀太作弊,长得这么精致可爱,乌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竖起的枕冠跟朵小蘑菇似得,不算尾羽整个身体只有他小腿大!说好的黑化吊炸天主角呢?让他怎么好意思趁人之危? 玄荥一边暗叹一边恨恨,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却没有落下。 下一瞬,他不敢置信地一手捂着双唇,另一手扒拉着一个劲啄他嘴巴的小孔雀。 “啾啾——”被扯下来扔地上的小孔雀在地上滚了几圈,立刻又跳起来朝玄荥扑去,倾情演绎了何谓“屡战屡败”,何谓“你虐我千百遍,我待你如初恋”。 室内就上演了一雀一人“你追我躲”的戏码。 穷尽玄荥所有的想象力,他也料不到有一天会有这种堪称奇/葩的事情出现在他身上。 现在他甚至没空去想“主角为什么追我”、“主角为什么这么诡异”、“我为什么非要逃不一剑戳死他”这种深奥问题,他只有一个意识——逃! 汗毛竖起,如果被扑住了,一定会有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情发生的! 一刻钟后。 往身上贴了一打极品敛息符的玄荥躲在房梁背后一个死角里,没敢喘一口气。 地上小孔雀有些惊异盯着面前高高的透明水镜,随后反应回来,眼里闪过一抹人性化的陶醉。 一脚踩在房梁上贴壁生长的玄天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果然,妖族自恋诚不欺我,不枉他刚刚超越光速凝出一面水镜来。 连死了一次又一朝超越大反派都能淡然视之的玄天师首次有如同今天一般心慌紧张的感觉。现在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烧掉的大脑终于能稍稍思考一下了,他摸摸刚刚被啄出血来的双唇,脸色一下子黑了。然而,还没等他思考个所以然出来—— 啾—— 清脆的鸟鸣如同魔音在脑海炸开,玄荥扭头就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啊——”玄天师一惊,脚下一滑,仰面掉了下去。 小孔雀连忙张开巨大尾羽,接住半空中的人。 刚为自己乌龙窘迫了一秒钟的玄荥下一刻浑身一僵。一根硬硬的……充满张力的……灼热烫人的……小棍。 发/情/期! 一瞬间像一道九天惊雷兜头劈了下来,玄荥脑海中三个大字不断刷屏! 他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整个人罕见的呆愣,甚至带着点滑稽。 不知是惊到了极致还是怎么的,玄荥恍惚觉得脑海中一阵眩晕,熟悉的眩晕。 小孔雀漆黑漆黑的眼睛重新变得黑白分明,尾羽卷着白衣男子落到柔软床铺上。 它长喙在玄荥脸上一阵猛啄,等反应回来后对方脸上已经布满血迹。小孔雀歪了歪脑袋,眼里划过疑惑和心疼,它伸出小舌头舔着对方染血的面庞。 小蘑菇似得的枕冠划过柔软,它忽然一阵战栗,整只软了下来,脸朝下喘气。 ——小毛毛。 ——亲亲。 小孔雀浑身难耐地磨着身/下的人。 第二天,四方大会高台上缺了一个上玄宗宗主,战台上缺了一个名叫沁良尧的青年。 第三天,第四天,两人依然没有出现。 第五天,明旭前去敲了敲玄荥的门,发现对方布置的一系列禁制,松开了皱起的眉头,了然点头,移步走开了。 直到半个月后,此屋大门才重新打开,一股肃杀凛冽之气扑面而来。 靠近此屋之人纷纷退避—— #艾玛,明旭师兄/师叔说宗主在闭关,果然呢# #宗主气势更上一层楼,壮哉# #以后天气热再也不怕了,往宗主身边凑就好了# 玄荥脸色暗沉如水,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完全是究极大反派标配神情,分分钟可以去毁灭世界的节奏。 随手一算,已是半月,玄荥怒极反笑,“圣、君、霄。” 居然被这么一个男人、雄孔雀给发/情了,是男人都不能忍。 守了三天,只是离开了一会会儿,没想到对方就在这个时间里醒了,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对方醒来,圣君霄有些不高兴地抿抿嘴,快步朝玄荥而去,等到了对方面前又是一副小太阳的样子。 “师尊,你终于……出关了。” 玄荥目光如电,好像刀锋剐在人身上一样锐利透骨,第一次被对方用这种目光看着,圣君霄一怔。 “是阿尧啊。”看清面前之人,玄荥微微收敛外露的气势,“你怎么来了?没有去参赛吗?” “筑基期的赛程十天前就结束了,现在已经是元婴修士一较高下的时候了。” “嗯。”玄荥淡淡点了点头。 圣君霄忽然冷不丁道:“师尊刚刚说的圣君霄是谁?” 玄荥面色一瞬间的冰寒,仿佛极地冰雪,察觉到自家徒弟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红晕后又生生压下怒气。抓起对方被冻红的手,驱散侵入对方体内的寒气。 “师尊,圣君霄是谁?”感受着对方温暖手掌的圣君霄整个人黏过去蹭了蹭,眉眼弯弯又不依不饶地问道。 “一个该死之人!”玄荥往后一退,不着痕迹地避开被磨破皮的地方,言语间却是杀气腾腾。 第47章 命中死劫 满含杀意的六个字一瞬间令圣君霄高高悬起的心坠落深渊。 他垂头抱着怀里柔韧的腰,双手越箍越紧,眼底发红,嘴角却又带着莫名的凉薄笑意,低声问道:“师尊想要圣君霄的命?” 玄荥身体微微的僵硬,一把扒拉下挂自己身上的大只,眼底神色复杂难辨。 该死!被一个雄孔雀发/情以后,就要变成基/佬不成,现在居然连小徒弟靠过来蹭蹭都觉得身体发热! 骤然没了怀里的温暖与充实,空荡荡冷冰冰的,圣君霄觉得自己本应该习惯了并且享受着这种感觉的。可是…… 他抬头轻轻笑了起来,“师尊,圣君霄究竟是谁?师尊若是想要他的命,阿尧帮师尊取来便是。” “不许!” 正自我纠结中的玄天师猛然听到徒弟的“豪言壮语”立刻一惊,掀起眼皮看到自家徒弟那一脸要找人拼命的样子,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杀气腾腾道:“你若是敢去找一个叫圣君霄的人,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到苦崖关上一百年!” 圣君霄:“………” 心底所有的叫嚣、愤怒与杀意蓦地一滞,他忽然觉得有些牙疼,又有些不敢置信——玄荥……不是应该清清淡淡、疏疏冷冷、冰冰寒寒的么,什么时候会像现在这样怒气外露、杀气腾腾。 当然,在他内心最深处还有些委屈,他不就是、不就是……明明什么都没做,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 然而这种隐秘的心理如今还不为他所发现,他只知道之前让人窒息的感觉渐渐消了下去。 至于玄荥,放下霸气威胁的时候,他是委实担心自家小徒弟去找主角麻烦的。主角是什么人啊,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找麻烦的吗?自家小徒弟一个照面别分分钟就能被主角给虐杀了,他当然得阻止。可惜……现在气狠了的玄天师并没有心情去哄徒弟,一出口就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可怕言语。 只不过话刚出口,他自己就先微妙了,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拆散董永和七仙女的王母娘娘标配威胁。微妙的他一时连爆表的怒气值都消了些下去。 瞧小徒弟一脸愣愣的木头样子,真是吓坏小孩子了,他不由缓下口气,对人招了招手,“过来。” 圣君霄乖乖地挨过来,“师尊。” 迁怒是最无能的人用他人的过错来惩罚亲近者的方法。——by苏格拉顶(…) 小徒弟还是这么听话又可爱,怎么能因为该死的主角迁怒一直关心着师尊的徒弟呢? 反正他都是一定要杀主角的,现在就是又多加了一个理由罢了。 玄荥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柔和下眉眼揉了揉自己徒弟的发梢,“圣君霄已经有金丹……不对,”话到此处,他突然顿了一下,脑海中飞快地划过那天小孔雀的灵力波动,神色凝重道:“他恐怕已经有元婴修为了,甚至能与化神老祖一较高下,所以甜甜要是想去找他,得先提升自己修为知道吗?要不然受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话到此处,玄荥不由开启哄骗幼生期小魔族时的专用“怪蜀黍”口气,为了自家小傲娇奇妙的自尊心,还把到嘴边的“死了”生生给换成“受伤”两字。 当然这被剪切掉的字眼圣君霄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想着玄荥刚刚出口的话。 ——能与化神老祖一较高下。 哦? 他怎么不知道? 原来在你心目中“圣君霄”这么强的么? 圣君霄眉梢微微翘起,也就不计较对方又不敬地叫他“甜甜”了。 “如此师尊岂不是也不是他的对手?那师尊为什么要杀他?” 看着小徒弟担忧的目光,玄荥很受用,但是为什么要杀圣君霄呢……这真是个大问题。两个理由,前者不可说,后者不!能!说! “此番闭关,有所感悟,察之圣君霄正是为师死劫的应劫之人,至于他身在何处,却还不得而知。”虽然时间过程都不对,但结果还是一样的,原著中主角可不是给他制造出“死劫”的人吗?他这样应该不算骗徒弟罢。 此时此刻,圣君霄觉得自己自己应该发笑的。 此番闭关? 真是哈哈哈哈! 可是他却笑不出来,是真的,对方说的是真的!他该死的能感觉到! 是了,圣君霄的名字,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李尧是圣君霄,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只有演算之道了! 玄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罢。所以寻找李尧……也只是个托辞罢了,目的是想杀了他罢。 思维流转的速度总是快到不可思议,从玄荥一言起到圣君霄全盘想清楚不过转瞬之间。 他没有再说话,直到玄荥把他高高束起的头发给全揉乱了,才抬头拉下对方的手,轻轻笑了起来,“那师尊一定要小心。” 玄荥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出关”,又缺席了半月之久,也就不好再“翘班”了。是故不一会儿,玄荥就带着自家小徒弟去了比试之地。 一步一步,他走的轻而稳,每跨出一步的间距与时间都是一般无二,和以往也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圣君霄挨着玄荥,恐怕也不会注意到对方极短的停顿和额角渗出的薄汗。 这种时候,玄荥唯有庆幸圣君霄作为种马文主角大概是不知道男人之间是怎么play的。不然他现在绝对没了半条命。 根据双腿间的伤口推断,创伤持续时间十天以上,造成伤害——浅表性破皮,深层火灵力入侵。 该说不愧是夜/御x女的主角吗,持久力简直逆天。 就这样,玄荥在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火辣辣的情况下终于到了观战台,圣君霄连忙低头,跟着坐在对方身后。 “恭喜玄荥宗主!”神侧九虚宗宗主虚净抚须寒暄道。 被磨了十天、磨破皮、磨进了大把火灵力调和了冰寒之气什么的,玄荥强忍着脸色不变应道:“晚辈不过是些许感悟罢了。” 虚净和原身的父亲是一辈的,又是人族第一人,原身小时候和灵犀一起被关在小山头学“心有灵犀”的时候还受过对方不少指点,他自称晚辈绝不为过,反而对方称他一声宗主是给他面子。 虚净的人就像他的道号一样,清净虚无,是个和蔼又渊博的长辈。如果不是因为主角和虚净的渊源,他还是很愿意和这个长辈多接触接触的。可惜,没有如果。 别看虚净现在仙风道骨的样子,但是玄荥知道对方在飘飘的白须下其实隐藏着一颗粉嫩粉嫩的脑缠粉之心。粉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主角生父——崇明太上长老,曾经在景泽之前的大陆第一人,史料以来修为最高、最接近天道、最惊才绝艳的谪仙人也。 五十年前,九虚宗太上长老崇明与妖族仙子雀翎缔结连理,一个是大陆第一人,一个是大陆唯一的化神女修,一个清雅如仙,一个殊色无双,上央折枝、赌书泼茶、并肩天下,委实羡煞旁人,如果……最后没有因为一个孩子一失踪一身死的话。 主角容貌五分类母,三分肖父,俊美非常,十分标志性的容貌。就是在这四方大会上,被虚净一眼认出带回九虚宗,从此九虚宗成为主角中期最大的靠山。 所以,玄荥很清楚,就算现在和虚净打的再好的关系,也抵不过一颗粉红到发亮的脑缠粉之心。 既然注定对立,又何必白费功夫? 玄荥淡淡应完,便把目光投向半空中高悬的“高手榜”,也就是这几天的战况。 如今这场四方大会的“戏肉”元婴期的争夺战都快接近尾声了,金丹期、筑基期的结果早已出来。 金榜之上,“九虚宗灵犀”五字熠熠生辉,原著中一招落败主角之手的灵犀这次没有主角横空出世,稳坐金丹榜榜首。 本想道喜的玄荥想到主角没有出现的原因不由黑了脸色,目光转向了绿榜。 榜首的是正阳宗的一个弟子,其次九虚宗弟子,再后面上溪方家嫡子……连清修、清萍好几个上玄宗弟子的名字都看到了,愣是没看到自家徒弟名字,玄荥回头奇道:“你赛中遇上了什么人?竟早早被刷了出来么?” 怀着“我徒弟多么多么好”、“我徒弟吊炸天”、“我徒弟最棒你们这些渣渣”的傻师尊情怀的玄荥一直觉得按自家徒弟水平,不是榜首也稳坐前三才对啊。 闻言,圣君霄还没开口说话,清晖就先嚷嚷了,“师叔祖,这你可不能怪明澈师叔,他在你闭关后就给你守关了,没再来参加比赛。” 玄荥哑然,圣君霄抬了抬眉,浅笑道:“师尊一人闭关,弟子不放心。” 玄荥心头登时一软,正要说些什么,恰在此时—— “九虚宗灵均,向上玄宗玄荥讨教高招。” 第48章 霸气甜甜 上玄宗玄荥,九虚宗灵均、魔域圣爵里、妖界神淮是《三界至尊》的四大高富帅。 所谓高富帅,必然是家世好、靠山硬、天赋高、修为叼、长得帅、有人气,玄荥自不必说了,完全符合各项指标。 原著中的灵均也不遑多让,九虚宗宗主虚净的亲传弟子,白月光的大师兄,水木双灵根,出场(就是现在)元婴初期修为,容貌英俊,一众“小师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然而……说了这么多也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作为种马文中的高富帅,除了神淮这种bug,都是注定要被主角拿来当踏脚石的。尤其是这位“大师兄”还一直心仪自己的灵犀师妹,在主角去了九虚宗以后就像所有的脑缠炮灰一样不停地作死挑衅主角,结局自然是极其血腥的,不提也罢。 迎着对方满含敌意的目光,玄荥的心情是微妙的,所谓“炮灰何苦为难反派”。但其实理由他转眼之间也已经想明白了,还不是因为他是“灵犀师妹”的“绯闻男友”嘛。 “师叔祖进阶元婴中期已久,越阶挑战,你哪来的自信?”还没等玄荥开口,清晖率先冷冷道。 这一口嘲讽音真是绝了。玄荥不得不承认清晖实在是挑衅开骂必备,省了他很多口舌。 作为一宗宗主又是高了一个小境界的修为,赢了对方显得“以大欺小”,虽然他明明年纪比灵均小来着。 若是输了,那更是要重复原著悲剧。 不接受挑战的话,却又容易显得怯懦。 骑虎难下,不外如此了。 针对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方法,玄天师经过精密计算认为应该是这样的——先委婉表示“骚年你修为低我不好意思欺负你啊”,然后在对方的坚持挑衅下“无奈”应战,最后以一个很潇洒的姿势秒胜对方。既彰显实力也是对方不知分寸与人无尤。 然而……玄荥觉得以自己如今状况似乎并不能那么轻松地秒胜对方,所以对方要是能知难而退那就再好不过了。 台下灵均听到“元婴中期”不由一愣,显然没想到玄荥进阶如此之快。他面上飞快地划过一抹犹豫,还是昂首道:“愿讨教玄荥宗主高招,即便战败也是痛快,还望宗主成全。” 嘴上说着敬语,他脸上神情却是傲然,十二年前对方还是金丹期,连跨两级,定是用了什么魑魅魍魉的办法,他不信他会输。 灵犀秀眉微蹙,显然知道灵均争锋相对的缘由。 众目睽睽,玄荥也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正准备侧头对虚净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出一把清朗的声音—— “你自挑战你的,我师尊又凭什么要应战?区区元婴初期,有什么资格叫我师尊应战?若人人如师兄你一般,想用这种方式扬名,我上玄宗山门岂非要被踏平?” 区区元婴初期,何等的傲慢言语。却转眼之间把对方的挑战之勇变作虚荣作祟。 众人转瞬已听明白圣君霄话里的潜在内涵。 上玄宗老宗主身殒之事大家都知道,玄荥年纪轻轻却已是一宗之主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战胜一宗之主绝对可以一战成名,而这位宗主又这样年轻,可不是容易被人拿来当踏脚石吗。如此用心,当真叫人不齿。 周围若有似无的隐晦目光叫灵均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狠狠看向圣君霄,“你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 仿佛没有看见灵均宛若尖刀的眼神,圣君霄轻轻“咦”了一声,“我既站在这里,又呼宗主为师尊,自然是我师尊的弟子了,这位师兄可是糊涂了。” 三言两语就给灵均降了个辈分,玄荥一边抽了抽嘴角,一边给自家徒弟点了个赞#我徒弟真是好口才#我徒弟果然向着我#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灵均也就不屑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这里哪里有你筑基小辈说话的份。” “以本宗修为身份,又哪里有你嚣张挑衅的份?” 所谓“骂我不可以,骂我徒弟就更不可以了”,哦,我保护的好好的乖乖徒弟就这样被开嘲讽了,这还能忍?玄荥站起身来,决定接下挑战。 一个境界的差距看似不过初期、中期一字之差,却是犹如天壤,灵力储备百倍之差,道心境界天渊之别,非主角这种挂逼逆袭不得。 而这修/真/界最是讲强者为尊,低修为者对高修为者的不敬便是格杀也不会有半个人觉得不对。这也是虚净在清晖的嘲讽和圣君霄的讽刺后没有发言的原因了。 灵均此举委实鲁莽了,玄荥的话不留情面却也并没有说错。 “哪里劳得师尊?”在玄荥正要掠下高台的时候,圣君霄轻轻一笑,走到前面挡住了玄荥,“不若先赢了我这个弟子,否则有何资格挑战师尊?”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我看错了不成,这小子其实不是筑基期,是元婴期?还是用什么秘法隐藏了修为?” “怎么可能?我之前好像就在筑基期的台上看到他了,倒是少有的天才,不成想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他疯了不成?” 别说他人,就连玄荥要不是看到场中人的反应都觉得自己幻听了,他眉头狠狠一皱,低喝道,“退下。” “师尊,相信我。”圣君霄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很亮很亮,就这么深深地凝视着你,让人忍不住信服。 但是……玄荥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相信,他真恨不得一巴掌甩自家不知轻重的徒弟那张大脸上,却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顾及自家徒弟的自尊心。 两人对视之间,台下一声大喝—— “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灵均气狠了,整张脸因为血液上涌通红通红,一副时刻准备演绎“怒发冲冠”的样子。 “我向师兄挑战,师兄若觉得胜之不武,可把修为压制在筑基期啊。”圣君霄有些不舍地把目光从玄荥那双有着莫名魔力的星眸收回来,看向台下灵均,笑眯眯道:“若是同等修为下,师兄不能胜我,那必是不能取胜师尊的,遑论师兄与师尊还有修为差距。” 话到此处,他面色变得郑重而大义凛然,“如此这番,委实是怕开了师兄这个先河,来找师尊挑战的人会接连不断,是故师弟想了这个法子。如有不敬之处,还望师兄海涵。” 说完,他恭恭敬敬地对着灵均执了个礼。 灵均狠狠一噎,所有的话都被对方给堵了回去。 玄荥也木着一张脸,显然被自家徒弟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但除了了解自家徒弟本质的玄荥和直面这种无赖行为的灵均,所有人都觉得——“艾玛这徒弟忒也懂事”、“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徒弟”、“明澈师叔真是我辈楷模”。 当然有好感是一回事,判断力又是另一回事了。大部分人依然不看好圣君霄,要么认为对方甘愿用自己的惨败捍卫自家师尊面子真是太感人。要么就觉得对方太过天真。毕竟除去修为,阅历、经验、对灵气掌握的熟练程度,两人之间显然也是存在巨大差距的。 玄荥也是这么认为的。 傻师尊情怀那也是在理智容许范围内的,他并不认为才入道两年的徒弟会是灵均的对手。但想到徒弟刚刚熠熠生辉、恍若星河的双眼时,不知为何,心底却像有一个声音说“相信他”一样。 他双眼牢牢紧盯台下战局,表情严肃得几次欲言又止的虚净把问话都噎了回去,也静静地看台上圣君霄……这张莫名熟悉的脸庞。 灵均不想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也打算给对方的挑衅一个狠狠的教训,是故出手快如闪电,以求一击必中,令对方再无翻身之地。 “捆天囚!” 无数的藤蔓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似乎要把站在中间的白衣男子给密密实实地捆住。 藤蔓的速度对筑基期而言实在是太快了,众人仿佛已经看到白衣青年身陷藤蔓的惨状,结局似乎已经可见,玄荥放在扶手上的五指蓦地收拢成拳。 忽然一道匹练般的剑光自上而下射来,仿佛裹挟着惊雷之势,锐无可当。 九天十剑诀! 九天十地,所向披靡! 玄荥一愣,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练的这剑诀。没有注意到身侧虚净面色狠狠一变,险些扶案而起。 “啊!”兔起鹘落,转眼之间,场中形式已是急剧变换。 灵均到底经验十足,避开要害,只有左肩被划出条长长的伤口。 他漫不经心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好,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第49章 同床共枕 叮—— 暴雨倾盆般齐齐坠落的冰箭撞上底下一圈火舌吞吐的灵气罩,发出一声脆响,凝成实质的相克灵力一瞬间散发出恐怖的压力。 轰——一眨眼的功夫,冰箭撞入火罩内部,众人只觉两者相撞之处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令低修为者齐齐暂时性爆盲,只能听到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炸响声,如同雨前滚滚闷雷。 高台众人纷纷站起,双眼紧盯战局,难以相信这样的一战仅是筑基期的水平。 “啊——” 一道人影被甩了出来,形容狼狈。定睛看去,竟是被认为稳操胜券的灵均,皆是不敢置信。 却到底,胜负已分。 爆炸中心渐渐稳定下来,白光褪去,烟尘落下,露出巨大凹陷中心站的笔挺的人。他身上衣衫焦糊,浑身血肉模糊,难以想象那曾经俊美绝伦的面容。 以剑支地,摇摇欲坠,他却自始至终,长身矗立。 可以想见对方为了取胜,如何强行逆着冲击力仿若磐石、不移不动,否则必是像灵均一样,被甩出来却只受一点轻伤。 如此执着,如此风骨,令人肃然起敬。却也有人叹惋,如此伤势,恐怕再难恢复,过刚易折啊。 高台之上,如一阵风一般飞快闪过一道白影。 “师尊,我赢了。”焦糊糊的脸咧开嘴,笑出一口小白牙,然后安心地倒在熟悉的温暖中,没了知觉。 玄荥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匆匆对明旭和虚净点了点头,身后传来的赞叹他都听不见,只是抱紧怀里的人往碧波湖畔小屋掠去。 轻轻把浑身是伤、没个人样的混蛋放在床上,他执起对方手腕,输入一道细细的神识查探对方情况。 经脉炸裂,脏腑破碎。 玄荥出乎寻常的冷静,他一直是冷静的,这个时候更是显得尤为冷静。除了刚刚掠下高台时面上一闪而逝的慌乱后,他的脸部表情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冰雪凝就,如同他现在有条不紊的动作一样。 先是输入灵力温养保护,接着是内服伤药,再外敷药粉包扎好,然后帮对方炼化药性,引着药物往伤处走。 等到做完一切,把人轻柔放平后,他终于开口,“有本事去挑战,你有本事别受伤!” 声音明明是古井无波,却无端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血腥恐怖。 床上人睫毛一阵乱颤。 “有本事受伤,你有本事别装晕!” 长长的睫毛抖阿抖,终于在周围的低气压下掀了开来,“师尊。”圣君霄两个被裹成白兔的爪子抓着下巴下柔软的被子,表情和他的爪子一样无辜。 “怎么,翅膀硬了?学会骗我了?”等看到对方真的睁开双眼,玄荥才心底一松,坐了下来,状似漫不经心道。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骂我!”圣君霄倒豆子一样哒哒哒道。 玄荥表情一滞,觉得在自家徒弟木乃伊一样的脸上看到愉快高兴一定是自己太生气的错觉。 “怕我骂你?我为什么要骂你?”他继续问道,语气殊无起伏,指节轻敲桌面。 笃笃笃,有节奏有规律的钝响就像敲在圣君霄心脏上一样,好像一瞬间与心率共频了,可是他明明是没有心跳的。他喉头有些干涩,“因为弟子受伤了,赢得不好看。” 砰—— 钝响瞬间变作一声巨响,金丝楠木桌四分五裂。 站在碎裂的桌边,玄荥怒极反笑,“阿尧怎么会赢得不好看?以筑基修为挑战元婴修士,还胜了,即便把修为压制到一样,也足够一战成名了。” 圣君霄:“………”瞥一眼很好地避开床榻惨烈溅开的木渣,他咽了咽口水,立刻改口,“因为弟子受伤,让师尊担心了。弟子知道的。”说着,可怜巴巴地伸手要拽玄荥袖子。 “你知道个屁!”见对方动作,玄荥低骂了一句,忙把慌着坐起来的圣君霄一把按了下去,动作很粗暴,落手很轻柔。 圣君霄有些不敢置信,原来玄荥也是会说脏话的。他觉得说的有点好听,咧嘴笑了笑,“师尊,弟子不是小孩子了,总是会遇到强劲对手的,师尊不可能保护弟子一辈子。再说弟子是魔族,身体强度本就强于人族,阿尧自己有分寸的。而且师尊担心弟子,弟子也在意师尊颜面啊。” 怎么不是小孩子啊?怎么不能保护一辈子啊?就你魔族皮糙肉厚是吧!玄荥心底轻哼一声,怒火奇异地熄了下去,却不搭话。 圣君霄歪头想了想,“师尊是生气阿尧不顾自己安危,可是……阿尧也很生气,师尊明明在闭关期间受伤了的,还想着要接下挑战。” 玄荥一愣,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谁告诉你我受伤的?” “弟子看出来的。”说着伸出小白兔一样的手擦了擦玄荥额头,“师尊都流了一早上的冷汗了……啊。” 话还没说完,他钻出来的手就被玄荥塞进被子里。 “怎么了?哪里痛?”听到徒弟一声轻呼,玄荥忙问道。 圣君霄摇了摇头。 玄荥不信,“那你‘啊’什么?” “我觉得师尊暖和。”圣君霄舔了舔下唇,“所以舒服得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玄荥:“………” “师尊陪我睡会儿吧,我冷。”说着,圣君霄像蚕蛹一样拱阿拱,往里缩成一团,留出大半张空床。 一个火灵根旺盛的人特么和他一个冰灵根的人说冷?以前不是见天地说热吗? 玄荥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却又觉得小徒弟蜷缩的样子特别可怜,然后等他反应回来的时候,已经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轻轻抱起旁边的大只了。 果然……很冷。 玄荥皱了皱眉,因为失血过多吗? 圣君霄惬意地低吟一声,把脑袋埋对方胸口里。 感受到喷洒在胸口热气后,思考中的玄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身体微微僵硬,不自然地撇开脑袋,想推开身上的“木乃伊”,又怕伤到对方。 察觉到对方小动作的圣君霄眼睛微微眯起,忽然松开手,担忧道:“对了,师尊哪里受伤了,不要管阿尧了,快疗伤吧。” 玄荥微僵的身体越发僵硬了,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圣君霄恍然道:“是不是很麻烦,需要阿尧帮忙?” “闭嘴!”玄荥终于忍不住低喝道,双手箍紧怀里的人,不让对方再动来动去,“一束火灵力蹿入经脉罢了,已经拔出,剩下创口睡一觉就好了。”说完就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圣君霄:“………” 他把脑袋继续贴在对方胸口,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响在耳边,震的耳朵发烫,他觉得这声音特别好听,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心吧。缺少什么总会觉得什么格外珍贵。 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支起脑袋,对着对方耳畔轻声道:“睡吧。”声音渺远得好像天边来。 随后,他灵活地从对方怀里钻了出来,好像没有受伤一样。他也……的确没受什么伤。和把修为压制到筑基期的灵均比试都要受伤的话,那以后还谈什么绑走玄荥? 之所以弄出这些伤来,一是以防玄荥起疑,二是……若是真轻松赢了灵均,那九虚宗和上玄宗难免会起嫌隙,如今灵均战败,他“重伤身死难料”,恰好。 毕竟……他还要顶着上玄宗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再过一段时间,可不能给玄荥惹太多麻烦。 把侧躺的人轻轻放平,他快手快脚地剥开对方衣衫,露出里面骨骼匀称、白皙细腻、肌理流畅的身体。 圣君霄眸光一暗,掌中已托着个小玉瓶,用拇指撬开软塞,他叉开对方两条大腿。 大腿根部,一左一右,是好像被火烧伤一样的创口,半条大腿大小,泛着水泡,因为之前匆忙,还摩擦出一片血肉模糊。 “太没用了吧。”圣君霄暗嗤一声,单手附在对方伤口处,吸出流窜入内、破坏着对方血肉经脉的灼热火灵力。 这火灵力不是一般的火灵力。圣君霄生父合体期火灵根修士,母亲化神期火灵根女修,孔雀本就主火,他乃圣火之体,这次成年激活血脉溢泻出来的火灵力,用玄荥的话说就是“一微升这种凝成实质的火灵力可以媲美原/子/弹效果”。 但同时这种火灵力也是大补,拓宽气海经脉,原著里的碧烟就因此受益匪浅,但谁叫玄天师这么点背呢,这灵力往这破皮伤口里蹿进来,起不到效果反而让人酸/爽得不行。 圣君霄翻过玄荥身体,掰开对方紧实的臀/瓣,将吸出的火灵力以一种精密仪器勘测精度的精准技术细细打入对方体内,引导着这份灵力一点点温顺地游走。 “反正你以后是要专门给我放灵气的,这拓宽的经脉都是我的,我就不嫌麻烦了。” 他抿了抿唇,盯着对方身体的双眼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再次翻过对方身体的手有些微的轻颤。 深吸了口气,他稳住手,用小软刷蘸着药膏往对方伤口上抹。 等一切做完之后,他绕到床脚,捡起一根飘飘悠悠的鲜红羽毛,眼底映出这片红艳,像有两朵小火苗在烧。 “是你亲过,我才给你的!”结果对方这么不珍惜,圣君霄很愤怒。他转身把小毛毛放对方身/下惩罚性地挠了起来。 接触之处,如一阵电流升起,透过莫名的连接钻入他体内,令他浑身一软,眼底泛红。 尾羽定情,是羽族的传统。 身上其他毛也经常被骚包自恋的鸟儿们拿来当珍贵的礼物送出去。 但是他们几乎不会拔下枕冠的羽毛,因为那是最最敏感点,直击灵魂,脱离身体后,依然会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圣君霄面色潮红,喘息不断,好像无法挣脱的痛苦,又好像极致无边的欢愉。 一道白浊闪过。 他先整理好自己,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赤/条条地躺在床上,身上布满红晕,身下都是污浊,无端荼靡,无端罪孽。 他眼中划过一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惊艳,拿羽毛点了点对方眉心,“呐,明明你也喜欢的。怎么可以生气?怎么可以扔掉?” 说着,摩挲了下对方脖子上的冰玉珠子,当年在小魔族滚来滚去撒娇卖萌下对方拿红线串起来的珠子。圆润而明亮,很漂亮。他把鲜红的羽毛打入冰玉珠内,珠子垂下,刚好挂在胸口上,与胸前一点茱萸相映成辉,耳畔自然地响起对方心跳声。 他给玄荥换上衣服,摆好之前的姿势钻进对方怀里。 过了一会儿,又皱了皱眉钻了出来。定定地看了近在眼前的清俊面庞许久,然后张开手臂把对方塞进自己怀里,这才闭上眼睛,面上神情很安详。 圣君霄在冥渊的时候,所有的目标就是——走出冥渊,让那些轻视他的人后悔,让那些欺骗他的人痛苦,让那些背弃他的人尝尝他的绝望。 本来他的人生应该是一出来就对整个上玄宗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报复计划。 但是在他踏出冥渊后,魔君传承狠狠阴了他一把,趁着他初初突破金丹期,心境不稳又兼心火内扰的时候想要抹去他所有的意识。 他的修为和肉身、记忆全被关在那个魔物身体里和魔君传承做斗争,只剩下一个一片空白的圣君霄,只能在偶尔和魔君传承斗争占据上风的时候,才能溢出一些肉身、修为与记忆。 本来照着剧本,那就应该是他最后战胜魔君传承,破开那个魔物身体,修为大涨,继续开始热烈报复计划,一路遇神弑神、遇佛杀佛吊炸天,开启王霸之路。 但天道就是这么见不得他好。没有了记忆的圣君霄嗅到坠落冥渊前刻入灵魂的气息,就像蜜蜂见到花蜜一样地扑过去,好嘛,从此小软萌遇上大魔王,人生彻底拐了个方向,什么主从契约、师徒系统、小海螺小珠子的都上线了。 等到圣君霄终于勉强战胜魔君传承,还一不小心嗑多了融合了第三份魔君传承后,心火内扰越发严重的他根本离不开玄荥,只能屁颠屁颠地跟着。 于是继报复计划后,他人生有了第二个目标,那就是绑走玄荥,每天给他放灵力吸收。 为了赶上玄荥的修为,他越发废寝忘食地修炼,终于突破元婴,“绑架”有望。 那么按理说,再过两年左右,等他修为到了元婴巅峰,就可以绑走这个人,再动用他这段时间埋在上玄宗的暗线使剧情回归正途,开启报复模式。 但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尤其这个“人”还是圣君霄这种麻烦聚集体。 明明才二十八岁,他居然就到成年期了。玄荥的气息对他这样火灵力充盛的人尤其是到发/情期的时候,就像黑夜中的夜明珠一样显眼,被本能驱走意识的小孔雀就这样哒哒哒地被吸引过来了。 然后,圣君霄的心里忽然有了第三个目标:把玄荥绑走放灵气,再让对方在他身下酿起来。 还有什么比对这个被寄予厚望的上玄宗宗主做这样的事更能报复整个上玄宗呢? 圣君霄觉得自己简直机智。 半夜,玄荥恍恍惚惚醒了过来,他是被勒醒的。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拜高深的修为赐,他睁眼就看到一颗裹满了绢布的不明物体,他正被这个不明物体给勒着! 半夜看到这种东西的惊悚效果绝对不亚于考古队探索金字塔的时候,看到里面长眠的第x代法老王突然翻身坐起的感觉。 所幸玄天师的心脏一向是杠杠的,思维流转的速度更是远超常人。在呼吸加沉了零点零一秒钟,反手把“木乃伊”推出一厘米后,他立刻反应回来这气息是自家徒弟,这装束更是他之前因为生气多缠了几圈之后的效果。 “师尊。”圣君霄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 吵醒了重伤在身的徒弟,玄荥心里有一咪咪的负罪感。但是很快他就没空管这些杂七杂八的感觉了,因为——不对劲,身上感觉很不对劲,尤其是身/下传来一阵异样的黏腻感。 作为男人,哪怕是再清心寡欲不过的男人,对于这种感觉,也再清楚不过了。 玄荥不敢置信,但是事实由不得他不信。半夜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居然…… 他之前做的梦,他之前做的梦应该不算是春/梦吧。 “我们试试吧。”手执长剑,一身休闲运动服的“小剑人”笑嘻嘻地凑过来。 “剑、玄之争,已有数十万年,如果你不怕被你爹打死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从书页中抬头,白色衬衫、纤尘不染,银丝眼镜、微微折光,塑造了一代学神的经典形象,玄荥笑看对方瞬间皱成包子的脸。 “剑清。”玄荥单手扶额,低声喃喃着这有些渺远的名字,恍如隔世。 “剑清是谁?”圣君霄冷不丁问道。 本就是隔世! 玄荥回神,摇了摇头,“故人罢了。”说着掀开被子一角钻了出来,转身把徒弟好好包牢,揉了揉对方脑门,“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走走。” 圣君霄摸了摸余温尚存的另一边,抿了抿唇。 走了出来,玄天师倒犯起了难,万人洗的碧波湖他可不想去。 找个山沟沟布个阵法当浴室倒是不难,用灵力凝一桶水出来也不难,可他又不是木灵根,哪里去找浴桶。 “要是甜甜在就好了。”被徒弟服侍惯了,现在随身连浴桶都不带了,啧啧,四体不勤要不得啊。 “嗬——”翘着脑袋看小海螺的圣君霄冷嗤一声,嘴角微微翘起。 限于器材问题,玄荥上演了一发淋浴。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伤口好了许多,原本肆虐的火灵力如今正温养着经脉,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难道射/了一次还有这种好处?” 一身清爽的玄天师又绕着碧波湖漫步了一会儿,至于会被小徒弟认为是“怪蜀黍”这种事,玄荥觉得完全不必要担心,就那才八岁的小豆芽,哪里懂这么多。 他只是难得起了点“乡愁”,到流央大陆十二年,过往种种,似乎都越发渺远了。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本就是上玄宗玄荥,而非玄门玄荥。 “适应力这么好,怪我咯?” 好一会儿,玄荥发出一声轻嗤。 抬头,一道白衣倩影正缓缓走来,莲冠乌发、清丽脱俗,不正是灵犀。 “玄荥师兄?”灵犀微讶,转而点了点头,“如此正好,也免了灵犀来去之路。”说着,她垂首歉意道:“是灵犀牵累师兄了。” 究竟是什么牵累,二人心知肚明。玄荥冷淡地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自己受伤,那么一向“绅士”的玄天师一定不会让女性尴尬,本来也怨不得对方,更何况在沪阳城邪修一事中对方还帮助过他。但身受重伤的是自家徒弟,他就没办法不迁怒。 灵犀微微一怔,随后恢复平静,手上青光一闪,是一个紫色玉盒。 玄荥下意识地朝此盒看去,并没有任何药香溢散或是灵力波动,但却自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这是极火石,家师命灵犀为师兄赔罪,是师兄鲁莽了。” 极火石,对所有火灵根修士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炼化了它以后,除了游散空气中的火灵气后,更可以任意驱动天地之火,甚至在对战中夺他人火灵力。还可以自动修复火灵根修士所有创伤,修为一日千里。 原著里,这种好物自然是落到了主角手上。 而如今……玄荥深深地看了灵犀一眼,“挑战而已,此事与你并不相干。” “非要论述曲直,此事与灵犀的确不相干。但源起终究在我,又怎可自欺欺人?”灵犀微微一笑,“左右灵犀是用不到这种东西的,与灵犀交好的师兄弟妹也多是木、水灵根,不若给最需要的人。” 看出玄荥对“遵师命”半个字不信,灵犀遂也坦然,“若令明澈因此一战留下暗伤,师兄可去哪再找这么好的一个弟子?” 玄荥眸光微动,不得不承认灵犀实在是一个极佳的说客。 接过灵犀手中的东西,玄荥垂眸,“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 夜风吹皱一湖碧波,两人结伴共行了后半夜。 等到朝阳初生,玄荥才推开房门。 一推开门,就看到床上的木乃伊。 “你回来了?”圣君霄不咸不淡道。 突然想起自家小徒弟是怕黑的,半夜把人吵醒,又把人独自一个扔漆黑里,玄荥摸了摸鼻子,心里淡淡的愧疚。 “好了好了,”他先声夺人揉了小徒弟脑袋上的蝴蝶结一把,没错,玄天师觉得这种萌萌哒蝴蝶结最配自家小徒弟了。“师尊送你个礼物!”说着拿出紫色玉盒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圣君霄:“………”当他是小孩子吗?还是那个女人送的。哼,那个女人送的,才更不能让东西留在对方身上。就算是给他放灵气的工具,也不能被别人染指! 他一把拿过玄荥手上的东西,“你和灵犀的话我听到了,人情是我欠她的!” 玄荥一愣,想起小海螺,忽然脸色一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的!” 圣君霄抿了抿唇,脑海中飞快地划过对方沐浴时晶莹水珠划落下来的景象,淡定音道:“一直等师尊都不回来,我就拿小海螺看师尊了,然后师尊一直在和灵犀说话,我都没空和师尊说话。” 呼—— 闻言,玄荥心底舒出一口长气。 以防小徒弟留下什么他不知道的暗伤,检查了一下极火石,确定并无异样后,玄荥布置好结界,就让小徒弟开始炼化。 他则在外给小徒弟护法,反正在普罗大众眼中自家徒弟都是受伤的快要死了需要抢救,他们消失几天完全不碍事。 十天后。 盘腿而坐的圣君霄“刷”的睁开双眼,眼中红色火焰一闪而过。 “师尊!”他一跃而起,跳到玄荥对面。 哗——玄荥右手平平一递,是一套崭新的衣衫。 “木乃伊套装”已经在炼化极火石的过程中被烧成齑粉,就看光溜溜的徒弟看了这么久,就算徒弟身材好玄荥感觉也很微妙。 “噗……”圣君霄笑了起来,接过玄荥手中衣衫慢条斯理地穿了起来。 等他穿好后,玄荥又给徒弟做了些“装饰”,一个重伤患者又出现了。 今天是四方大会闭幕式,他还是需要出现的。快死的徒弟被人看见恢复得这么快可不行。 两人甫一出现,又是好一通寒暄。 “玄荥宗主真是好福气。” “英雄出年少啊。” “我就知道明澈师叔不会有事的。” 等到名次已经宣布、奖品也颁发了之后,不管心中几何,众人面上都是带笑。虚净作为人族第一人,正做着最后的结束语。 在大家都放轻松的时候,玄荥却知道四方大会副本的重头戏要来了,有人很快要出现了,他兴味地勾起嘴角。 “何人在此?”台上虚净忽然侧头,手中光芒一闪,一道劲气打出。 对面古木,最高的枝条上绿叶掩映,有一红衣人一跃而下,好像从朝阳上跳落一般,耀眼,夺目,站定,回眸,扬眉一笑。 “诸君扫榻相迎,神淮岂敢不来。虚净宗主客气了。” 身后一排古木在虚净劲气下拦腰折断,湖水炸起千层浪,他站在高高冲起的水柱前,口气闲散优雅的好像风流才子,却是单手执剑,漆黑长剑剑尖指地,一股霸煞锋锐之气扑面而来。 第50章 势均力敌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四大仙宗联合举办的四方大会,号称阵法密布无人可探的栖仙谷,四位化神老祖坐镇的赛场,居然令一个妖族如入无人之境,何等的打脸。 如果玄荥知道这些人族大佬们在想些什么,一定嗤之以鼻,连一个没有理智的发/情孔雀都发现不了,还指望你们发现神淮? 寂静之后,本该一致对外、口诛笔伐对方“嚣张太过、不知死活”来抢救一点被对方踩在脚底下的脸的。然而—— “单人一剑,深入敌窝,何等潇洒、何等快意,好一个神淮!” “哎呀,这个就是打遍魔域无敌手的神淮吗?果然是美姿容、好风仪!” 少年意气、初出茅庐的修者们不禁心折,毕竟以弱胜强、四处挑战什么的,最能激发这种年纪的热血青年心中的英雄主义。在这“中二病之歌”中,这种英雄情节、崇拜主义更是到了空前高涨的地步。女修们则两只眼睛都化作了桃心。如果不是因为上面还有师尊、护法、长老、掌门、宗主等等等什么的,玄荥毫不怀疑这些小年轻们会化身为狼扑上去求签名。 然而……宗门“淫威”过盛,他们也只能小声赞叹,不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殊不知这压到极致的低音对高修为者根本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到底太年轻了,还没有改掉“咬耳朵”的坏习惯。 这些似乎窸窣模糊实则声声入耳的议论令前方几个宗主、掌门人什么的顿时一噎,然后脸拉的老长说不出话来——我门下怎么可能有这么不靠谱、这么“崇洋媚外”的弟子! 神淮嘴角笑意越深,锵一声,收剑回鞘,轻执一礼,动作间行云流水、优雅华丽。 “尝闻人族地灵人杰、英才辈出,淮心向往之;今见盛会,不忍错过,是故不请自来,还望诸位海涵。” 这话说的忒也好听,就算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几位人族大佬们也决定顺坡下驴,别人给的台阶不要白不要嘛,好歹是块遮羞布不是? 虚净抚须笑道:“道者无类,来者是客,只是如今大会已经结束,倒是叫小友失望了。” “宗主客气。即便只见闭幕,这泱泱盛况也叫淮此行不虚,更何况淮已观战多日。” 此言一出,前面一排人脸都木了,见过打脸的,没见过这么打脸的。哦,我刚说“不好意思你来晚了”,你就告诉我“没,我其实已经到了好几天了,只是你们一直没发现而已,嘿嘿。” 倒是玄荥听的有趣,他还以为被魔域整整追杀了三年,对方转性了,结果好听话说了一句就开始拉仇恨,啧啧,不愧是作死能力仅在主角之下的第一男配。 身后圣君霄垂着眸子,眼神一暗,上前半步,拉起玄荥负在身后的手。 “怎么?”玄荥回头,疑道。 “没事。”圣君霄抬头笑了笑,摇摇头,“师尊不要担心。” 他这么说,玄荥本来的随口一问彻底成了担心,“不许逞强,究竟怎么了?”说着,一双星眸把徒弟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头,头疼。”圣君霄大头啪嗒就搁玄荥肩膀上,脸色“刷”的一白,额头渗出薄汗。 玄荥心登时一紧,想到五年前小徒弟说头疼的样子,再没空管旁的什么了。 极火石对火灵根有天大的好处是事实,可是在补益火灵根的同时也在使自家徒弟本就不平衡的五根灵根越发失衡了。 玄荥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徒弟与灵均一战损伤经脉脏腑是事实。即便他及时施救,可是万一呢,所以最终还是让徒弟炼化了极火石,还在对方炼化时不停地释放自己冰灵力给徒弟来平衡。结果,现在还是有问题么。 “淮观战之时,为豪杰气魄所摄,为无上道法心折,心痒难耐,今有不情之请……” 话题很快被神淮雷厉风行地往“看你们打架”到“我们来打架”上引去,玄荥分出一抹心神,见几人与神淮对话已趋于白热化,没空再顾及旁的,便对明旭道:“我先出去片刻。”说完就拖着圣君霄退出人群。 身后明旭长眉微微皱起,一直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喝下去。” 四处无人的小山坳里,玄荥把圣君霄压在粗壮的树干上,一副立刻可以“壁/咚”的姿势,一手往对方嘴里塞。 圣君霄脑袋往外撇去,避开玄荥伸进来的手指,脸色苍白,表情隐忍,兼他相貌俊美与如今姿势,真是活像要被强x的良家夫男。 好香,好甜,好想要! 居然又拿血来勾引他,早知道就不说头疼了,什么理由不好,都怪那个神淮! “师尊,我好了,不疼了。”圣君霄嘴上飞快道,免得一不小心就要忍不住抱着对方手指吮了。 玄荥皱眉,压根儿不信,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怕小徒弟头疼着疼着给他变回巴掌小子的魔族形态,那后果就真是要带着自家徒弟开始大逃亡过着被整个魔域追杀的日子了。是故他态度异乎寻常的坚决—— “闭嘴,喝。” 圣君霄:“………” 他垂眸,看着对方指尖冒出来的鲜红液体,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又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涌上来。 他想,应该是“茹毛饮血”太“不文明”,不符合他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行事准则罢。 见徒弟不肯喝自己的血,玄荥一边暖心一边焦心,然后把徒弟下巴一掰,就把血给挤了进去。 圣君霄:“………”许久不见对方如此粗暴的画风,喉头吞咽一下,他把这几滴血用温和的灵力裹了起来。随后黏了过去,“我好了,师尊。” 然后一手抓起对方手腕,指尖抹过对方伤口,转瞬之间,细小伤口消失不见,指上皮肤光滑如初。 他动作很慢很慢,慢的玄荥莫名觉得尴尬。他推开圣君霄,手握虚拳,清咳一声,“好了,我们回去吧。” “嗯。”圣君霄眉眼一弯,点了点头。 出来的时候是暗戳戳的,回去玄荥也不想如何高调,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走到原来的位置,甫一迈步踏进人群,嚯——瞬间所有人齐齐看了过来。 玄荥反应很快,零点零零零一秒钟的怔愣后,他开口道:“徒儿顽劣,使伤口崩裂,刚刚重新包扎了一番。不知其中间隔,可是发生什么趣事了?” 没等旁人开口,站在最前方、众人对面之处的神淮率先道:“这位便是玄荥宗主?仪容气势,果真不堕仙宗之名,淮岂敢掠锋?” 说着,把目光投向旁边一个面色不善的修士身上,“还是这位年轻一辈魁首与淮同辈而交,正好切磋。” 话音刚落,那个修士的脸色更差了。 明珏,兰州明家少主,化神老祖明英独子,年一百八,元婴中期修为,此次四方大会元婴期魁首,名字还挂在半空红榜最上头。 脑海中飞快地划过明珏资料与刚刚神淮的话,玄荥稍一思索,便得出前因后果。 神淮此次自然是来挑战的,目标直指人族四个化神老祖,可是想打老的好歹得先把小的给打趴下了才能有个由头挑战。不然那些老一辈怎么可能愿意出手,尤其还有天魔王前车之鉴,赢了不光彩,输了更是脸肿。 是故他就选了明珏这个元婴魁首,年轻一辈中这次四方大会推选出来的第一高手。 然而,明珏愿意吗?当然不愿意,刚刚拿了第一,就要被打脸,换谁谁愿意? 神淮是元婴中期就可以逆袭化神的bug,现在元婴巅峰,让他一个正常的元婴中期怎么扛得住? 这样一场比试,很容易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心魔,不克服从此修为难进。于是,应该是他又或者明家祸水东嫁,引出了玄荥这个元婴中期。 “师叔祖,那明英忒阴险!”清晖愤愤不平道,然后巴拉巴拉瞬间让玄荥肯定了推测。 可惜,神淮不按剧本走。#说好的生性喜爱挑战强者呢#怎么还挑起来了# 神淮一跃跃上高台,回首之间,不着痕迹地对玄荥眨了眨眼睛。 玄荥脸部表情不动,心底却是微动。这是怕赢了自己使他一宗宗主难堪?那他到底是该感谢对方的体贴,还是该无语对方的轻视啊。竟这么自信一定会赢他? 他难得的起了些一较高下的好胜心来。 主角以金丹巅峰和对方打成平手,他也未必会比主角差啊。 玄荥抬头,牢牢紧盯台上战局,可惜……明珏连一合之力也无。 兔起鹘落间,漆黑长剑已是要架在对方肩膀,前方几个化神老祖的心都是无奈的,知道这个神淮叼,要不要这么叼,才一招好么? 明英面色一瞬间漆黑无比。凌风维持着和玄荥一样的面部表情,唯有一瞬间紧握的五指昭示了他不平静的内心,只是他漆黑的眼眸中划过的是与台上人如出一辙的熊熊战意。身侧阙青嘴角一抽,希望等会儿那个妖界高手挑战的是凌风,两厢得宜不是?唯有虚净老神在在,还是那么仙风道骨。 就在众人仿佛已经看到战果的时候—— 叮叮叮——几声脆响。 只见凭空几枚金色钉子直冲台上红衣人眼球而来,千钧一发、避无可避,红衣人忽然向下一番,整个身体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长剑从底下伸出挡住钉子。 嘭—— 二者相触的一瞬间,乍然一声轰鸣声,火花四溅、浓烟滚滚。 高台之上的人不禁齐齐站起,连虚净都一扫淡然。 比试之间,使用暗器,已是下三滥,丢尽了人族的脸。更重要的是神淮要是死了,他们去哪里找一个这样的弟子给景泽,又去哪里找一只天地神兽凤凰给妖族。合体期大能的怒火绝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在修士眼中模糊化的时间变得漫长起来,明明是几息功夫此刻却像过了几百年,终于烟尘褪去,露出里面两人,一站一跪,一灰一红。 看到台上的红衣人依然灼灼其华,没有染上一丝土灰烟尘,几个人才把心放了回去。连玄荥都舒展开眉眼——果然没有这么容易死,如果这么容易死,那就不是神淮了。 唯有阙青摸了摸下巴,侧头对凌风奇道:“明明爆炸点离这小子近多了,怎么明珏整身白衣都染灰了,这小子还是一副闪闪发光样?” 不待凌风回答,一声暴喝响起,“竖子,尔敢?” 明英拍案而起,目眦欲裂。 神淮长剑一顿,抬头微微一笑,容华摄人。 “有何不敢?” 话音一落,他停顿的长剑蓦然递进。 “啊啊啊!”极具穿透力的惨叫声惊起一群飞鸟,明珏浑身是血,气海破碎,被一剑搅碎的。 “珏儿,珏儿!”明英如一阵风一般掠下高台,扶起狼狈在地的明珏,痛心疾首。这是寄予了他所有期望的独子,明家这一辈天赋最高的子弟,就这么毁了。 他目光阴鹜地看着一丈远的始作俑者。 战台之上,偷袭之人,死有余辜,破碎气海,尚算轻了。 一个并未有错,一个爱子情深,无可转圜,无人可劝,大战一触即发。 “好一个妖界神淮。”明英嘶哑开口,仿佛短短时间老了几十岁,看着神淮的目光宛若毒蛇,然后带着儿子一跃下了高台。他是一家家主,不能意气用事。想要报仇,总有机会的。 一战之后,神淮此时气势已是盛极,毫不客气地扫视台上诸人,目光敛去慵懒,锋芒毕露,极具侵略性,只一眼便让人热血沸腾、战意汹涌。 凌风五指紧握,鹰目牢牢盯紧台下的人,似乎只待对方一提,立刻便要翻身而下。阙青真心无语,一个两个的战斗狂人,却不想——还有一个。 “上玄宗玄荥,愿领教尊驾高招。”人随声至,白衣人影已翩然而下。 台上圣君霄五指一紧,椅上扶手瞬间碎成木渣。 身侧清晖:“!” 说好的温润如玉小师叔呢? 除了几个年轻的上玄宗宗主粉,明旭等人都皱起了眉头。虚净几个也是不看好玄荥,太冲动了,复又舒展眉眼,年轻人有点冲劲也是好,只要不影响道心,倒是难得的一次锻炼。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玄荥猜也猜得到,并不以为意。胜负而已,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放在心上,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连这都看不开,谈何修道?而且即便输给神淮,这个年轻一辈第一高手,日后的宇内第一高手,也不丢脸,不像原著中输给主角一般使整个上玄宗蒙羞。 相比于玄荥的淡定,倒是神淮卡壳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伸出长剑,直指对方,“你要挑战我?” “放手一战吧,不要辱没我对你的信任!”银光一闪,昊均出鞘。 这时,众人才惊觉这个不显山不露水、一直清清淡淡的上玄宗宗主竟也是这样嚣张狂妄之人。 这年头年轻人都是怎么了? 一个比一个妖孽,一个比一个好战,一个比一个嚣张! 随着玄荥出剑,神淮目光一变,一瞬间剑气冲霄,“如你所愿!” 没有谁先,没有谁后,两人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动了起来。 神淮是个为战斗而生的人,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刻意、甚至不需要招式,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会选择最凌厉的攻击,这真是一种恐怖的天赋。他没有防御,一往无前,以攻为守,漆黑剑影密密实实地环绕周身,密不透风。 人随剑动,漆黑映鲜红,红衣人仿佛从天上来,笔直下冲,逆着光看耀眼逼人。好像一剑就能击碎底下白衣人的天灵盖。 然而白衣人却像早一步知道一样,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恰好侧身一步躲开。 随后众人发现,玄荥似乎总能在千钧一发时刚好避开致命一击,然后像料到对方会过来一样,先一步准备好雷霆一击,让对方根本躲避不及。 神淮旋身,忽然整个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千万剑影,人剑合一,剑道极致! 玄荥不动。 “他在干什么?想要找到对方本体不成?”台下人议论纷纷。 “他在等。” “他在等。” 凌风、圣君霄忽然异口同声道。 等?等什么? 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一刻你以身化剑,消耗最多,灵气运转最是滞涩的时候。玄荥蓦然舞动长剑,冰寒灵气倾泻而出。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对方本体在哪里。也知道对方弱点在哪里。却只守不攻,等着弱点出现的时间到,甚至引导弱点的加速出现。”虚净抚须道:“这种对天地的感应,恐怕是你我都不会有的。” 就在玄荥要平平一刺的时候,忽然整个人像是陷入泥沼中一样,手有千万斤重,每一个微小的平移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场! 玄荥脑海中飞快地划过这个字眼。 每一本玄幻/修真/仙侠小说里,都有这种叼破天的东西,它可能叫“场”,可能叫“域”,也可能叫“场域”、“领域”什么的。反正意思是一样的——在我之场,以我为王,听我号令,莫敢不从! 在《三界至尊》的设定里,“场”通常是合体大能的独门秘技,只有他们对世界有了足够的领悟,才能操控周围空间。主角这种逆天生物当然要开一点挂,于是在化神期就领悟了“场”。 而如今,神淮居然在元婴巅峰就动用了“场”?该说不愧是逆袭主角的一代男配吗? 战台空间一阵扭曲,令观战者不由瞪大眼睛,老一辈难以置信,小一辈还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进阶合体,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多少人卡死在化神巅峰,这一步不是天渊,甚似天渊。停留化神巅峰近百年的虚净手指一动。 这一切,玄荥都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十二年前,他身死,全身灵气似乎就是这么不受控制乱窜的。五年前,在抱朴派后山小竹楼也是这样,在那位天魔王的“场”下,不受控制,身不由己。 不,还是不一样的。 神淮只能减慢他的动作,给他施加压力,还不能彻底控制他。 玄荥的思维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晰。什么是“场”?电场是“场”,磁场也是“场”,人控之“场”,必定是激发了什么。 是什么? 玄荥护好周身要害,停下动作,闭目沉思,放出神识细丝,感应天地。 第51章 甜甜身世 天地间灵气疯狂而来,风云涌动,气流凝缩,台上白衣人气势骤变,节节攀升——元婴中期、元婴巅峰、化神初期、化神中期、化神巅峰、合体期! 观战众人一瞬间屏息,不敢置信。 玄荥执剑之手轻飘飘一动,仿佛不含一丝力道,周围扭曲空间却乍然恢复正常,再无一丝异样,场破。 如同突然突破一般,其气息又毫无征兆地掉落,合体期,化神期巅峰,化神中期,化神初期,元婴巅峰。 他最后停在了稳定的元婴巅峰境界,竟是在刚刚一刹那突破了。 玄荥原本以为主角会在与神淮一战中从金丹巅峰一路突破到元婴巅峰,都是因为开了挂的主角光环以及发/情期激活血脉的缘故,如今始知神淮本人就有这种魔力,激发人的极限。 台上消失不见的红衣人身形重新浮现,冲着玄荥扬眉一笑。 玄荥也笑了起来,清清浅浅。 默契天成,两人再次同时动了起来,这一次没有冰、火灵力交加,没有气势威压相抗,两人竟像凡人界贩夫走卒一般肉搏了起来。 看到在台上扭打成一团的两道人影,满座赞叹皆是化作瞠目结舌。 “他们的灵力都已经耗尽了。”所以也不用担心打斗间会有什么意外危险,虚净不知是赞叹感慨还是松下心弦,总而言之他轻吁了一口气,把目光从台上移开。 “这位小友。” 圣君霄五指紧扣,看着战台上已经扑成一团打滚的两人,面色沉静如水。 “这位小友!”转身过来的虚净加重了声音唤道。 人族第一人如此纡尊,换谁谁都得受宠若惊,连一直紧张地盯着自家师叔祖的清晖都一个激灵,圣君霄却纹丝不动,双眼一错不错,脑袋更是没偏一寸。 清晖忍不住一胳膊肘戳了戳自家看的专注的小师叔,“明澈师叔!” 圣君霄终于扭了扭脖子,对着虚净微微一笑,“宗主。”这一笑清雅无双,放在这么一张帅瞎人眼的脸上,更是好看的让周围女修捂了捂心口。 虚净却不知为何,忽觉脊背一阵发凉,一定是因为小盆友笑得太像自家失踪了几十年的师尊的缘故。 这么一感觉,他的笑容越发亲切和善了,“这位小友道号明澈是吧。” “不知明澈家乡何处,竟养出你这样天赋好、心性好的年轻人来。” “我下次也派人去那地招些弟子。” 虚净脸上笑容可掬,隐隐还觉红光满面之色,别说旁边听的清晖、明旭之人,连一直淡淡然的灵犀都忍不住看过来,目光古怪。 圣君霄却神情自若,虚净不由在心内赞一句好风度、好心性。 “偏僻之地而已,不是养我的地方好,是师尊把我养的好。”圣君霄面上带笑,神情温柔道。 虚净一噎,默默回头,看着台上曾经纤尘不染、一丝褶皱也无的白衫变得灰扑扑、乱糟糟以及凌乱衣衫中裹着的清俊男子,目光羡慕嫉妒恨。 这一切,玄荥都不得而知,如今他只能感觉到脖子上不断收紧的十指。 “你,认不认输?” 微微喘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神淮整个压在玄荥身上,一双长腿紧紧缠着身下之人,令对方动弹不得。他发冠尽散,衣袍脏污,却是一如初现,蓬头乱发、不掩国色。 “想要我认输?呵。”玄荥被掐得脸色发青,却还是发出了一声非常标准的嘲讽音。 时刻分出心神关注战局的圣君霄脸色一瞬间黑如锅底,再没空与虚净虚以逶迤,直接传音道:“虚净师兄,如你所想。” 识海内响起清朗的声音,虚净瞳孔急剧一缩,哪怕再多的猜想与肯定,等到确定的一刻都绝不是一句“果然如此”可以庇之的。 “真……真的……”他响在识海内的声音有一瞬间的颤抖,忽然急切道:“那师尊呢?” 圣君霄垂眸,“母亲之死,父亲始终不能释怀,等我年岁渐长,便不愿见我,令我自行历练,他则四处远游去了,如今我也不知他所在。” “那……那……”虚净呐呐,既为自家师尊尚在人世的消息高兴,又不知如何安慰眼前黯然神伤的小师弟。 稚子无辜,可是谁能不迁怒?在担心自己师尊身殒的几十年里,他也不只一次地想要是没有当初那个孩子该多好。这样,师尊就还在九虚宗,永远是九虚宗的太上长老、九虚宗的天。 事情的发生得追溯到三十多年前了。 崇明、雀翎缔结连理之后,本是琴瑟和谐。却谁想,在崇明闭关之时,雀翎竟发现身怀有孕。 人、妖、魔三族互有通婚,却没有一个混血出生。用玄荥的话说就是#染色体不能配对注定只能流产#驴和马只能生出骡子#物种不同怎么生猴子# 当然大陆官方话语是:笑话,这种混血一旦出现,那算什么?长此以往,哪还有什么三族?天道法则,异族结合根本不可能有孩子,都是修道之人也不需要有什么孩子。 可也许是崇明、雀翎两人的修为已经隐隐打破世界壁障,竟然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为了让这本不被天道允许与承认的孩子能留下,雀翎最终耗尽修为而死。 崇明闭关期间,忽觉心头大恸,境界不稳强行出关,就见爱妻尸体,悲痛过度,走火入魔。 然后,再也没有人看到过这位惊才绝艳的太上长老。 有人说对方早已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有人说这个痴情男子殉情而死。 还有人说,为了给那个孩子续命,对方也如雀翎一般耗尽修为而死。 众说纷纭,但是都无一例外的,一致认为要是没有那个不详的孩子就好了。 本就是事实不是吗?要是没有他就好了。 看着一向淡然的九虚宗宗主虚净无言以对的样子,圣君霄嗤嗤地笑了。 砰——台上一声钝响。 原来是终于蓄积了一点力量的玄荥一拳往身上之人的明亮凤眸招呼过去,用力之狠、其位之准,可见是准备已久的,那拳头撞击眼眶的声音简直听的人牙疼,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瞬间成了倾国倾城却青了一个眼眶的大美人。 “啊!混蛋!!!”居然打脸,神淮大怒。一手捂着眼睛,用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灵力抚过淤青,手过之处,皮肤光滑白皙如初。 就是这个时候,玄荥屈膝一顶,踹开紧紧压在身上的人,翻身而起,一个过肩摔把刚刚捂好眼睛的人甩出了战台。 “卑鄙!”身后是气急败坏的怒吼, 等做完这些动作,玄荥力竭以极,两股战战,以剑支地,几乎站不住,脸上却犹划过一道快意的笑。 忽然,腋下一痛。 玄荥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只红色长靴拽着勾出了战台。 砰——分不清谁先谁后,两人一起甩出了出去。 玄荥脸色“刷”的一黑。 比试规矩,出战台者,输。 场中形式极具变换,明明是最普通低/俗不过的肉搏,众人不知怎么也看得津津有味,莫非这就是凡人常说的山珍海味吃多了要换换青菜萝卜? 直到两人一同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让人脊背发痛的撞击声他们才回过神来。 圣君霄眼中恍惚一扫而过,飞快地跃下了观战台。 “师尊并不知晓我身份,还望师兄代为保密。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玄宗弟子。” 脑海中余音尚存,看着小心翼翼扶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之人的自家小师弟,虚净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什么都能看透的师尊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对这个师娘拿命换来的小师弟,让对方缺爱到这种地步?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个小师弟是师娘拿命换来的才看不透吧。 虚净不胜唏嘘。把圣君霄对玄荥的过度在意归结到了缺爱上。 至于怀疑对方身份的真实性,虚净表示,太明显了好吗,这种五分像师娘、三分肖师尊的容貌,还有那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师尊当年创到一半的剑招——九天十剑诀。 整个人都靠在自家徒弟身上,玄荥觉得浑身都疼,却又觉得浑身畅快,他给了还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死凤凰一个怜悯的眼神——劳资有徒弟! 神淮一看,顿时气歪了鼻子,一拍草地,翻身而起,回给玄荥一个挑衅的眼神——没用,还要靠徒弟。 圣君霄抱扶着玄荥的姿势轻柔一变,用半边身子挡住了神淮的目光,一边给玄荥施着驱尘术、清洁术,一边紧紧抓着对方手腕把自己的灵气用一种最温和的方式渡了过去。 刚刚好不容易蓄积出来的一点灵气都用在除淤青上了,现在灵力空空的神淮顿时羡慕嫉妒恨外加各种微妙。并不知道“被秀了一脸恩爱”这个词的他,对自己如今心情总结为“对玄荥这个能和他打成平手之人却如此不自立”的恨铁不成钢。 给了个鄙夷的眼神后,他把目光从玄荥身上挪了挪,刚好看到圣君霄好看的侧脸,不由一愣。 终于恢复了些的玄荥揉揉自家徒弟脑袋,笑道:“为师好了。” 玄荥不常笑,笑起来也是清清淡淡的,而且一年比一年清淡,明明当初在落日岭的时候笑起来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现在这种温暖却越来越少,淡泊越来越多。如今这一笑却很有彼时初见的温暖。 圣君霄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明明……明明他是没有心跳的。只是来不及多思考,这种奇异的感觉就被玄荥的动作给拉了开去。 已经一片整齐的玄荥又是之前那副纤尘不染、湛然恍若神人的样子。不再靠着圣君霄,他站的笔挺,仿佛亘古不变。取出两块灵石,随手一抛,抛出一块。 神淮伸手接住,很快把目光从圣君霄脸上移开,冲玄荥扬了扬眉,“便不言谢了。” 灵石,他多的是。可问题是没灵力连乾坤袋都打不开,更别说拿出灵石来恢复灵气了。玄荥这块灵石可真是及时雨,尤其是里面火灵力还极其充足。 圣君霄面色不变,扣紧了玄荥的手,“师尊我们快回去吧,明旭师兄都等急了。” “嗯。”玄荥对神淮点了点头,就转身朝高台而去了。 上玄宗众人都很高兴,长脸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宗主修为更上一层楼而且突破化神、甚至合体指日可待,那么宗门很快就能重拾昔日荣光了。这个时候曾经不同意玄荥继任宗主的长老们都感慨老宗主高瞻远瞩。 人族大部分也很高兴,老一辈们不用说,不必被打脸,换谁谁都得松了一口气,而且看那嚣张肆意的神淮这么狼狈,才不说心里爽死了呢。年轻一辈们则更高兴有新一代而且和自己同族的偶像诞生了。 总之除了没打成架的凌风和整个静默一片的明家,就是皆大欢喜了。 至于去打压天才、怕影响到宗门什么的? 喜欢玩吞并,那是魔族们的爱好。人族还是很和谐的,四大仙宗此消彼长已有数万年的平衡,早就习惯了。顶多以后分配少那么一丁丁资源,财大气粗的宗主们表示一点都不心疼。有个其他宗门的天才出来就想着要铲除?那本就不及妖、魔二族得天独厚的人族就不用玩了。况且,如此心胸狭隘,根本成就不了高深的修为。 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可以修为高,但一个狭隘之人绝对不可能有足够的心境驾驭高深修为。 接着,便是继续没结束的四方大会闭幕式了。 等虚净把没做完的陈词讲完后,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神淮已如来时一般无人知晓地离开了。 出了栖仙谷,九虚宗的虹帆飞船、上玄宗的云舟、正阳宗的双翼巨尺、黎华宗的宝扇,还有其他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都停在半空,五光十色,背映幽谷碧树,蔚为壮观。 众人告别,齐齐跃上半空。 云舟之上,一如来时,一前一后,两位长老盘腿而坐,保驾护航。 圣君霄跟着玄荥往室内走,却在走廊之上被玄荥推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初到碧波湖时,我见阿尧一个人睡得安稳的很,倒还是不必在我身边忙前忙后了,你好好休息罢。” 圣君霄:“………”想到那几天自己一个人跑对面去睡,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想了想临走前碧烟塞他怀里的书,他抿了抿唇,点点头,“好,师尊有事叫我。”说完,又不放心道:“师尊记得巩固境界,阿尧在隔壁给师尊看着。” 玄荥一噎。本来打算秋后算账再问问那个老男人的事,结果全堵喉咙里出不来了。#说好的只依赖师尊尊一个人呢# 瞧小徒弟那目送自己的目光,玄荥牙疼得紧,低骂道:“快滚吧。” 看着玄荥的背影,圣君霄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个玄荥最近好生喜怒无常,可是……为什么他好像有点高兴呢? 推开自己的门,布置好结界,把小海螺放桌上——以防玄荥有他不知道的意外情况。 他这才拿出乾坤袋里的书,装饰一如之前那本《春/梦辞》一般精致,如出一辙的彩色羽毛封面可见是一个系列的。 圣君霄觉得很奇怪,他本不该有的心跳又快了。 轻轻翻开书册,扉页上是高高的山峰,峰上终年不化的积雪,白雪之间是一朵美丽的花,迎风绽放、欺霜傲雪。 下有泼墨字迹:“有花堪折——论如何摘下那朵高岭之花。绝密版,栖仙谷碧空真人o著。” 圣君霄正襟危坐,肃容端目,翻开第一页—— “‘高岭之花’,意即高高在山岭上的花,只可远观,不可近玩。所以又引申为难以接近的美好人物。” “没有不好接近啊。”圣君霄对书中所言嗤之以鼻,然后翻开第二页。 “高岭之花,花卉名,多年生花卉-仙人掌及多肉及多浆植。形态特征:原种松之霜的形态是植株矮性群生………高岭之花是黄色斑锦品种,叶背面仍有白点或白短横条………” 圣君霄:“………” “不知所谓!”他磨了磨牙,继续往下翻。 “高岭之花栽培要点:光照应充足和柔和。用排水、保水都好的培养土种植,每年都要翻盆整理根部。” 圣君霄哗啦啦往后翻,忽然一顿—— “所谓‘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即‘若欲取之,必先舍之’。 摘下高岭之花第一要义——舍弃脸皮。” 圣君霄摸了摸自己面庞,若有所思。 另一边,对徒弟采取眼不见为净政策的玄荥来到自己门前,忽然顿住,接着一把推开木门,长剑直入。 一股柔力拂开,一声轻笑,“一别五载,别来无恙?” 只见有一红衣人抱剑而立,靠着柱子,似雅痞不羁,又似百无聊赖道。 这一刻,玄荥终于能体会对方在虚净劲气下飘飘悠悠下来时他人脸肿的感觉了。 一整船的人,竟没一个发现对方到来,如入无人之境、堂而皇之在宗主室内落下。这种情况,任谁碰到都会大骂一句“欺人太甚”!如此想来,虚净倒是好涵养。 而玄荥的涵养同样不遑多让,他收剑回鞘,撇开目光,冷道:“今日刚见,莫非你记性已这般不行了。” “大庭广众之下,一出手就是打打杀杀,都没法好好叙叙旧,怎么能一样呢?”神淮笑眯眯道。 “那便…承蒙挂念,侥幸安好。”玄荥淡淡应道,说完忽觉异样,不由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奇道:“你消失的时间里莫不是去梳洗打扮了?” 见对方发冠高束,一半拢在冠内,一半披肩垂下,泼墨一般,说不尽的写意风流。衣袍如火,贴合在身,映的眉眼更是昳丽无双。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显然和早上换了一个发型和一套衣服嘛。 神淮极其自然地点了点头,末了揪着玄荥衣摆道,“你这是什么料子?光泽度不错!” 玄荥:“………”借他一对想象的翅膀,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讨论穿衣布料的问题。 然而玄荥终究是玄荥,他很快回神,虽然还木着脸,但他本就是面无表情的。他用这种面无表情道:“雪里轻纱,上玄宗出品,打九折要么?” “好。”神淮一锤定音,“那我就跟你回上玄宗取货了。” 玄荥:“………”他忽然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你该不会是怕明英追杀,所以躲到我这里来吧?” “凭他?”神淮尾音一挑,眉宇间尽是傲然。 虽然知道你叼,但能不能不要用一种蔑视蝼蚁的口气说一个化神老祖? 玄荥不由摇了摇头,“明珏偷袭,你孤身一人在人族,大可轻轻放过,何必惹下强敌?又或者直接杀了明珏,再伺机击杀明英,暗中对明家逐个击破,令其再无翻身之地。否则斩草不除根,祸患遗千年!” 话还没说完,神淮就古怪地看着玄荥,“你和明家有仇的吗?那你要杀人时倒可叫上我。” 玄荥一噎,“我和他们有什么仇?是你和明家从此有仇了。” “明珏欺负你,我听见了。”神淮“哗”的往床上一躺,复又眉眼弯弯道:“不过大家都低估了你,玄荥。” 玄荥一愣,最后舒出一口气,他喜欢一击必中令对方再无翻身之地,神淮却不一样。对方就是这样恣意飞扬的性子、这样的道法,倒是他多虑了。遂也往床上一躺,和人并排看天花板,“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破了明珏气海。”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神淮笑吟吟道:“你只要做个路引,带我看看人族风光做报酬便好。”说着踢了踢玄荥脚背,“对了,你匆匆突破元婴巅峰,境界不稳,快点巩固罢,我来护法。” 这打蛇随棍上的,玄荥抽了抽嘴角。不过说干就干,他翻身坐起,盘腿闭目,末了又掀起一片眼皮,“等我彻底巩固境界,大抵是要去一趟妖界的。” 果不其然见对方瞬间僵了脸色,玄荥一乐,重新闭上眼睛。两年前与景泽长老对话那次,他就知道神淮是背着景泽逃出来的了,有这么不乖巧的徒弟,想必那位大长老一定气的牙痒痒了吧。还是自家萌萌哒徒弟可爱又听话。 隔壁,玄荥心目中可爱又听话的圣君霄正阖上《有花堪折》,脸上神情很严肃,然后拿起下一本《夕花朝拾——攻略男神手册之温水煮青蛙篇》。 书册交换间,露出途中被遮住的海螺口,圣君霄忽然目光一顿。 第52章 这是表白(修文+补三千字) 笃笃笃—— 门外传来钝钝的敲门声,神淮觑一眼已如老僧入定的玄荥,翻身而起。 吱呀——开门声响起,圣君霄调整出一个最干净阳光的笑容,“师尊。” 然后他好看的笑容裂了。 神淮只开了一小道口子,兼其长身玉立,恰好挡住了室内光景。他笑眯眯道:“好孩子。”说着伸手就要揉揉对方脑袋。 圣君霄偏头一躲,皱眉道:“你什么时候潜进师尊房内的,我师尊呢?” “小朋友不要这么严肃嘛。”似是早就料到对方会躲,神淮手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还是准确地落到对方脑袋之上。 圣君霄眼神一寒,一个手刀就要劈落,神淮手腕微转便躲了开去,一息之间,你来我往已是过了七八招。 “倒是好身手,竟不像个筑基小辈。”神淮玩味地笑了起来,似赞叹又似别有所指。 圣君霄心神一凛,他…本不该露出这样的马脚的,可就是看对面这张笑吟吟的“女人脸”不爽的紧。 “你们还想在门口吹多久的风?” 室内忽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玄荥真心觉得相信神淮这种深度恶趣味患者会给他好好护法…还不如相信有一天自家小傲娇终于自愿变成巴掌小子扑过来糯糯地喊“师尊尊”来的靠谱。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应下了然后真入定了呢。 好嘛,一睁眼就看到对方欺负自家徒弟。 神淮其人,性恶劣,好美人。 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三界至尊》中普罗大众对这位的评价,再想想自家徒弟貌美如花的脸蛋,玄荥心下一紧,甚至一瞬间已经怀疑到当初卦象里“老男人”的身份上了。 不得不承认,凤凰神淮无论仪容修为还是身份都是极有魅力的,对自家小傲娇这种小年轻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神淮如今年六十,和八岁的小徒弟比可不是“老男人”嘛。 并不知道被“老男人”了的神淮,听到玄荥的声音,不由摸了摸鼻子,打开大门,“你怎么醒了?” 看到其内盘腿而坐的人影,圣君霄眼神一暗,居然真的入定了。不过见了两面,就这样信任? “不醒,任由你们在我这里上全武行吗?”玄荥冷哼一声,对圣君霄招了招手,“你怎么来了?” 圣君霄眼中各色/情绪一扫而过,快步过来,一个虎扑搂住玄荥脖子,“想师尊了。” 撒娇的声音,求爱抚的动作,依赖的言语……在场三人,除了圣君霄本人,玄荥和神淮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把头埋玄荥脖窝里,圣君霄拿毛绒绒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摘下高岭之花第一步——舍弃脸皮,第二步——投其所好。玄荥是喜欢幼稚可爱愚蠢依赖的生物的吧。 神淮眼神微妙:你们真的是师徒?或者说你徒弟真的成年了? 玄荥:你不懂,我徒弟只有八岁。 这么一想,玄天师就不觉得小徒弟不同往日的动作有什么不对了,还有些嘚瑟地挑起眉梢——老男人又怎么样,小徒弟最依赖的还不是我这个师尊? 没有读懂玄荥眼神内涵,更不理解对方怎么突然洋溢起一股让他手痒的气息来,神淮只觉浑身鸡皮疙瘩泛起,他背过身去。 玄荥揉了揉小徒弟脑袋,“好了,起来吧。” 圣君霄听话地松开手挨着玄荥坐好,摘下高岭之花第三步——宣誓主权。 所谓美好化身的高岭之花身边总有莺莺燕燕、狂蜂浪蝶,高岭之花向外敞开的心房已经够小了,绝不能让他们再占去丁点儿地方,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圣君霄抬头凝视玄荥,轻声道:“师尊,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神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玄荥却是不置可否地吱了一声,没有接话。 圣君霄抿了抿唇,“之前在碧波湖,碧烟仙子给了阿尧一本书,叫阿尧不能告诉师尊,阿尧一时好奇就……”他抬眉,好看的桃花眼一片清澈,诚恳又动人,“师尊,我错了。” 高岭之花目下无尘、眼里揉不得沙子。切记:不要让对方对你有所怀疑,不要让芥蒂留存,必须及早解释。而且请实事求是,因为尽管高岭之花每天都只有一种脸色,但他们洞察人心的本事却与其面部表情丰富度成反比,一旦被发现说谎,那便会被对方彻底被打入深渊。如果实在不能说真话,请十假九真,模糊事实。 玄荥果然面色微缓,鼻头发出一声轻哼,“哦。什么书?” 圣君霄掀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神淮,摇了摇头。 神淮:“………” “我去吹吹风。”他一跃出了窗户。 圣君霄慢吞吞地把书册从怀里掏出来,“师尊你不能生气。” “阿尧是在和我谈条件?”玄荥并不接过,而是好整以暇地慢悠悠道。 圣君霄卡壳了一下——那套书没有看完。他忽然急中生智,嘤嘤道:“那师尊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 玄荥:“………”他一口气险些没喘匀,啪的一巴掌拍圣君霄后脑勺上,“给我好好说话。”然后一把抓过对方手里花里胡哨的书册。 翻开。 脸裂了。 然后又很快拼了回去。 圣君霄心里有一点点忐忑。 他后知后觉地想——明明他只要负责把玄荥绑回去关起来就好了,为什么要摘下高岭之花呢? 唔……他得取得玄荥足够的信任以后才方便绑走对方,所以努力摘下高岭之花,嗯! 圣君霄觉得自己简直机智。 许久许久,久到玄荥已经面无表情地把书册前前后后翻了整整三遍,久到圣君霄掌心一片湿濡,双眼一点比一点漆黑。 “师尊?”他喉头发干,心跳咚咚咚响在耳畔。他没有紧张,这不是他的心跳,嗯,这是玄荥的心跳通过顶羽传了过来。 良久,玄荥眼神复杂地抬头,“你看的懂吗?” 圣君霄:“………”他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他抓着玄荥手腕的手一下子收紧,整个撞了过去,撞得玄荥整张脸生疼。 没有什么技巧,看过的文字在这一刻化作他完全看不懂的上古字符,没有凭借、没有参考,他只能遵从本能。 甜甜的,软软的,湿湿的,凉凉的。他似乎天生在这种事上就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很快就从乱咬一气到掌握要领,就在他要登堂入室的时候—— 啪——一只手掌拍他脑门上强行把他推开了。 饶是以玄天师的承受能力和适应能力,都觉得这个世界委实变化的太快。 先是小徒弟突然撒娇装嫩,然后小徒弟告诉他自己在看小黄书,特么小黄书里面的某某和他怎么莫名相似呢,然后徒弟就一嘴糊过来了。 圣君霄冷静下来,挺了挺胸,竟有一股霸煞之气,“你说我懂不懂?”对方居然质疑他,真是太可笑了。 玄荥舔了舔被啃出血来的嘴唇,不敢置信,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是狗吗?” 刷——圣君霄的脸一下子黑了,他又是一个虎扑,理直气壮,“刚刚那是实验,再让我来一次,你肯定不会痛会舒服的。” 噗通——他一扑扑了个空。 玄荥先一步起来,旋身一避。圣君霄立刻跳了起来。 一追一逃,你追我赶,玄荥觉得这情况似曾相识。 “噗。”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玄荥指尖一动,一道劲气直冲向上。瞬间房顶破了个大洞,露出一张混杂着“蛤蛤蛤笑死我了”、“卧槽被发现了”以及“我去要被灭口”等等一系列复杂神情的脸。 神淮猛的往后一仰,双手捂眼,“哎呀,要长针眼辣”,整个人凌空而起飞远了。 玄荥忽然停了下来。 圣君霄收势不及,正在这时,玄荥轻轻巧巧一抬腿,白靴映腰带,把人一脚踹的老远。 呵,他躲不过主角,难道还躲不过一个筑基期小子吗? “嘶——”圣君霄狠狠摔进床里,一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 “清醒了没?” 上头传来冷冷的声音,殊无起伏,抬头,玄荥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圣君霄撇过脑袋不看他,一个人哼哼。 他不说话,玄荥也不说话,兀自坐在桌边,悠悠拎起茶壶,清泉流泄,泛着透亮光泽,他轻呷一口,水雾袅袅升起,映的人脸模模糊糊。 圣君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忽然大喊出声,“师尊,我喜欢你!” 摘下高岭之花第四步——大声说爱你! 高岭之花们虽然通常不会接受,甚至采取冷暴力政策,但是这句话绝对会在他们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尤其是如果你在高岭之花心目中有着一定地位的话,为了不让你再受伤,他们甚至会严词拒绝所有狂蜂浪蝶。 “爱”是什么,他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圣君霄觉得可笑,他把“爱”换成了“喜欢”,喜欢你的灵气。 叮—— 杯身一倾,一滴液体溅在桌角。 玄荥放下杯盏,走到床边,忽然叹了口气,柔和下眉眼。眉目之间,些许无奈,些许怜惜,却尽是长辈对幼儿的宠溺疼爱之色。此时此刻,这种温柔神色让人无端心寒。 “师尊我喜欢你!”圣君霄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双手固定着对方肩膀,眼神全是认真,眼底全是一个人。 玄荥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角,“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不是玄荥看不起自家徒弟,但是想想一个八岁的幼崽和你说喜欢,你也只能哭笑不得罢。换算一下,一个小学生缺着牙流着涕涕追着你说喜欢求亲亲,你什么想法? 听到玄荥的话,圣君霄皱起了眉毛。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想和我一起睡一起玩一起修炼永远在一起,看到别人和我在一起就难受,看到我对别人好就浑身不得劲还不想理我……” 玄荥破天荒地絮絮叨叨起来讲了一长串话。 “你怎么知道?”圣君霄揪起眉毛,如临大敌。心内却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怒来,好像有什么自己的东西被侵/犯了。 “哦,因为我以前对我……我爹也是这样的。”想到这里原身的母亲是难产而死的,玄荥话音一顿,转换宾语道。然而这宾语一转换,脑补了一下自家逗逼粑粑的脸,险些把自己给恶心到了。 圣君霄呆了呆:“………”爹? 作为一个资深恋母者,玄天师在缺牙的时候一直抱着“我妈妈全世界最好,我妈妈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这些渣渣全都滚开”的“护食”想法,是故对自家小徒弟的心理,他其实颇为理解。 然后受到了一些有心人(→如碧烟)的误导和小黄书冲击,才会把这种依赖当喜欢。 他轻轻笑了笑,脸凑近,蜻蜓点水般,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带着温柔的包容,带着温暖的祝福。 圣君霄瞳孔微微放大,一瞬间好像有什么破开心田。 “喜欢吗?”玄荥揉揉对方脑袋,问道。 圣君霄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刚刚的那个还是现在的这个?” “现在的。”圣君霄不知怎么的异常听话、有问必答。 玄荥心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舒展开眉眼,“所以啊,你这个喜欢和那书里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我是你师尊,你只是自然地依赖我亲近我,知道吗?”爱怜地点了点徒弟翘起来的呆毛,“等你长大,就会懂了。现在不要想奇怪的事。” 说完,他自然地把小黄书往怀里一塞,话音一转,“这本书没收了,十五岁之前不许看这种东西,否则我废了你修为关苦崖。” 言语之间,一片冰冷肃杀。cos知心狮虎什么的真是逼死冷正直了,终于能把声音调回正常色调了。 圣君霄:“………”想想乾坤袋里的拓印本,他点了点头,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之后,玄荥就开始抓起了自家徒弟的德育工作。中途神淮无数次来打岔,都被玄荥雷霆手段镇压。等到回上玄宗以后,玄荥看着小徒弟不错的样子,就去闭关了。 宗主主峰,静室之外,一片硝烟。 在玄荥闭关第一天,神淮、圣君霄已经斗的乌鸡眼了。 然后第二天,在神淮出去溜达的时候,利用对方的阵盲,圣君霄在宗主主峰套了十七八个阵法。 阵外,进不来的神淮:“………”没关系,他还有新玩具——清晖小盆友真是萌萌哒,清修那一肚子坏水像黎栩,清萍长得养眼,明旭变脸的样子真好玩…… 半年后。 彻底把境界巩固在元婴巅峰的玄荥出关。 “恭喜师尊。”圣君霄立刻迎了上来,恰好对上对方淡极的星眸,无所喜无所悲。每次玄荥闭关出来都是这样的,好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淡漠的不含一丝感情,他,不喜欢。 对上自家小徒弟明亮好看的桃花眼,玄荥微微柔和一丝目光,“嗯。” “哈哈哈,你终于出来了。”清凌凌的声音在半空响起,转眼一袭红影翩然而下,恰好落在了两人之间。 圣君霄脸一黑,他不应该这么早撤掉阵法的。 之后几天,玄荥安排了一下宗门事宜,细细交待明旭一番后,把圣君霄喊了过来。 “师尊。”圣君霄随传随到,亮晶晶眼。 玄荥沉吟片刻,摩挲了下杯壁,道:“去四方大会前我给你的乾坤袋还在吗?” 圣君霄点了点头,刷的拿出精致小布袋,打开递上,布袋背后浅浅的“荥”字光华流转。 玄荥接过,神识一扫,灵力一动,取出里面一个小锦囊,“这里面是一张古图,指向一个秘宝。找到秘宝,是我给你筑基期的任务。找到以后,秘宝是我给你完成任务的奖励。” 乾坤袋里三个锦囊,本是他以防自己在四方大会出了什么意外后给徒弟准备的藏宝地去寻找,以防徒弟坐拥宝库,不得成长。如今,既无意外,且做试炼罢。 圣君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本也想在玄荥出关后找个理由离开一段时间的,在四方大会的发/情期激活血脉和那块极火石都让他时刻处于一种要突破的状态,他必须离开闭关。可是…… “是。弟子必不辱使命。”他深深地凝视着玄荥的面庞,等他回来,修为就应该赶上你了吧。玄荥,等我回来! 站在最高峰,云海涛盛,山风吹起墨发,目送自家徒弟下山,玄荥有种恍惚的感觉,这是七年来第一次和小徒弟分开吧。初见时,对方还是小小软软不会说话只会嗷嗷叫要烤肉吃的小黑团子,现在都这么大了……好吧,也才九岁。 虽然徒弟如今只有九岁,但是无论修为和为人处世都足够独当一面了,如果有不能解决的麻烦可以用小海螺找他,如果遇上强敌可以炸极品法器,应该……不会有意外罢。 “啧啧啧,就是去历练一次,要不要和生离死别一样啊。”神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对方身侧,夸张道。 玄荥收起突如其来的感慨,嫌弃地看了神淮一眼,忽道:“你换衣服了?” 昳丽眉眼挑起,神淮摸了摸鬓角,“如何?” 雪里轻纱,其色纯绝,衣袍如火,华丽无双。 “相得益彰,国色天香。”玄荥细细欣赏面前人一番,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神淮眉眼一弯,“得君此语,吾无憾矣。” 这话说的,玄荥嘴角一抽,“所以穿的这么好看,是准备去投胎?” 却见对方忽然敛下嬉笑,正色道:“我要闭关冲击化神了。” 玄荥眉梢一动,“找到契机了?” 神淮点了点头,“多亏与你一战。” 说到这里,玄荥有些好奇,“你当时是怎么激发出‘场’来的?” “怎么激发……”神淮歪了歪脑袋,“我就想着我不可能会输,然后就突然控制了周围空间。” 玄荥:“………”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你呢,你又是怎么打破的?” “哦,我觉得怎么可能输给你,然后就打破了。” “………” “其实场就是借天地………” 上玄宗山门,圣君霄抬头,遥遥看了一眼群峰环绕中最高绝最陡峭的一座山峰——宗主主峰。 玄荥。 他心内默念道,脚下飞剑蓦地加速,笔直划出护山大阵,留下一串迤逦剑光。 圣君霄走后的第二天。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同时划出护山大阵。 “上次既然胜负未分,这次不若比一比速度?”清凌凌的声音含着战意跃跃欲试。 “看谁先到妖界。”清冷无波的声音接道。 “好。” 原本清晰可见的身影蓦然化作两道残影,以风驰电掣之速往东而去。东方妖界。 玄荥脚下飞剑加速到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厚厚防护罩打起,否则恐怕要一脸灰了。 神淮双臂张开,笑的畅快。鸟儿,是会飞的。 半个月后。 横跨落日岭,一路往东,妖界山水已渐可见。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同时在一座秀丽山体前落下。 平局。 “又是这样,混蛋!”神淮喘着气骂道,末了又大笑起来。 玄荥并不理会对方的意气,休息片刻,继续御剑前行。 流央大陆,南面广袤的土地是人族栖局地,最为壮丽、最为仙气;东方妖界,最为自然、最富生机;北部则是最庄严肃穆、信仰文化最盛的魔域。 一踏入山林,鸟鸣阵阵,有松鼠抱着果子鼓着脸啃,有小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蹭过来……生机勃勃,万类竞自由。 难怪会养出神淮这样的人来,玄荥不由一笑。 “你等等,我带你走走。这妖界除了管邙大峡谷,没有我不曾到过的地方。” 妖界管邙大峡谷,与冥渊齐名,大陆三大禁地之一。 玄荥略略放慢速度,等着身后人追上来。 两人并肩而行。 “这里是淮山,我的出生地。虽不是最高最险,却是最美的。梧桐参天,落英缤纷。” 玄荥面无表情脸:连这个都要遥控一下不成? “这里是黎水,我在这第一次碰到黎栩,他是谁你一定知道,我不说了。” 黎栩,金龙真身,日后和神淮同为三妖王,阵术天才。 玄荥心里默默点头:和我一样的知识分子。然而—— 没有然而了,并不能一起好好探讨知识。 因为这位未来妖王有一个隐藏身份——雀翎仙子的痴恋者。这样的人,面对主角难道还会有抵抗力吗?原著中可是被主角利用得底朝天。 “黎水倒也没什么稀奇的,”神淮哼哼道:“就是伴生泉的水特别好喝,我带你去偷喝,嘘。” 玄荥还没说什么,就被一把扯了过去。 第53章 东方妖界 清澈见底的泉水,底下玉石鳞鳞,煞是可爱;其上乳白色雾气氤氲,灵气四溢。 神淮从怀里掏出一片金色薄片,形如云彩,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从形状大小和其散发气息看来,玄荥推测这是一块龙鳞。整片流央大陆只有一条龙,金龙黎栩。 金色薄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抛物线,坠入泉中,水面漾开波纹,玄荥这才发现这看似毫无危机的泉上竟是套了连环绝杀的阵法,不由赞道:“果真好造诣。” 作为阵盲,神淮笑笑不说话,拿出精致翠绿色玉荷叶,舀起两盏泉水,一杯递给玄荥。 清透液体,恍如玉液,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尽数归于口中。 “神淮。”平平一道声音响起,不轻不重。 神淮一惊,“遭了。” 玄荥淡淡点了点头,“果真是遭了。”偷人家东西被主人当场抓到的经历他还是第一次,不过……是神淮递过来的,也不算他偷的罢。 水柱高高冲起,其上站着一青年男子,青衫如荷,玉冠束发,手持长箫,有子若青莲。 神淮变脸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他脸上被抓包的神情飞快地划过,勾起嘴角,抱着胳膊,挑了挑眉,模糊焦点道:“栩妹,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淮儿也不遑多让啊。”黎栩足间轻点,翩然而下,朝两人走来,他身后逐渐盛开起大片紫色鸢尾花,一步一步,步步生花。 “春水梨花,清风朗月。兄台好姿容、好风仪。”他把目光投向神淮身侧的玄荥,微微一笑,“不知是?” “上玄宗玄荥。”玄荥微颔首,看到对方身后紫色花海,眉头微动。 “原来是玄荥宗主。龙泉得饮于君,自是幸甚。”目光微微流连,黎栩一笑,清雅出尘,复而把目光转向神淮,哼笑道:“给你喝就是牛嚼牡丹了。” 这画风迥异的两张脸色和两句言语,神淮却不生气,反而扬眉一笑,矜骄而自傲,“那是它天大的福气。我可是全看在栩妹你的面子上才赐福的。” 两人你来我往,动嘴不够还分分钟动起了手来,《三界至尊》中凤王神淮和龙王黎栩就是典型的损友,玄荥很淡定,他把目光投向那画风熟悉的大片紫色鸢尾花,凝了凝眉,若有所思。 一息之间,半空中已是空间扭曲、灵气涌动、水火交加了,玄荥不动声色退后几步、走出战圈。 下一瞬,青红两道人影蓦然分开。结果显而易见,在暴力输出方面,无人能出神淮之右。 黎栩整了整发冠,对着好整以暇、优雅闲散的神淮缓缓勾起嘴角,“师傅已经为你下通缉令了,淮儿此去,一路小心。” 龙、凤、麒麟,天生神兽,无人敢居“尊”字,是故称呼景泽,三人用的都是师傅。 神淮面色一僵,显然没想到自家师傅这么狠绝。 笑看神淮变色后,黎栩目送二人离开,临走前对玄荥邀道:愿得闲与君论道。 “会的。”玄荥应道,心中不由叹惋。可惜,可惜了这位风姿卓绝的龙王黎栩。如今对方修为元婴中期,是同辈中皎皎,但是玄荥知道对方最终因为心结止步化神。 【“没什么值不值得,我心甘情愿。” “雀翎姐姐,永远在我心里。” “圣君霄利用我便利用我。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也?我若喜欢,便不觉得伤心失望。” 清雅男子眉目悠远,仿佛透过蓝天碧树、彤日浮云看到那个殊色无双、容色倾城的女子拈花一笑。】 一念成执,不外如此。 玄荥忽然问道:“那大片紫色鸢尾花是……” 话还没说完,便传来一道如银铃般清脆动人的声音—— “神淮哥哥!” 只见一只鸟儿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其羽红如火,其冠翠如玉,其喙嫩如蟹黄,其爪黑如徽墨。 夭莺,羽族八大族之一,血脉天赋仅在凤凰、孔雀之下,与仙鹤并列第三,美歌喉、善音攻,杀人于无形。 玄荥有种淡淡的预感,他似乎又要遭遇主角后宫了。 鸟儿在半空中转了个圈,落下来一个红裙少女,头戴花环,清纯动人,仿佛西方故事里的精灵。 少女扑了过来,抱起神淮胳膊,皱了皱鼻子,“神淮哥哥出去玩都不带上娴儿。” 果然! 预感被证实—— 莺语娴,夭莺公主,天赋极高,本该是夭莺未来的王。 然而, 死了。 如果说灵犀是主角的白月光,那这位就是对方心头的朱砂痣。 她替主角接下了邪尊(没错,原版玄荥)特意为主角创的一招,被邪气捆住了元婴,最后容颜尽毁、受尽折磨而死。 【“圣大哥你来了,你不要过来,娴儿不想让圣大哥看到娴儿现在的样子,娴儿希望圣大哥印象中的娴儿永远是最美的。” “圣大哥不要自责,娴儿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咳咳……就是有生之年遇到了圣大哥,此生不悔。” “等娴儿走了,圣大哥让弟弟来带走我的尸骨罢,娴儿想用自己的骨灰种一支夭莺花,这样…这样…就能永远和圣大哥在一起了……” 一墙之隔,犹如天堑。 曾经银铃般动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得嘶哑苍老,一点点变得低不可闻,时断时续,如果不是圣君霄修为足够高,恐怕捕捉不到这一点点小小的空气波动。 他看着面前简陋的土墙、土墙上粗糙的绝识阵法,眸光明明灭灭。直到那声音彻底断了,他才一挥手——土墙灰飞烟灭,露出里面的红裙女子。 曾经柔软的*干瘪如骷髅,花儿般娇嫩的脸庞青黑若邪修,脓疮遍脸。圣君霄蹲下身,双手抱起女子,在她眉心印下浅浅一吻。 “睡吧,我的公主。”】 ——随后纠结了人、妖、魔三族势力,同邪修开战,把邪尊玄荥的神魂抽出来用圣火烧了七天七夜。 玄荥:……… “神淮哥哥,这个哥哥是谁,唔……远山冰雪,无暇无垢,娴儿喜欢,不像有些人装模作样……”说到后面,少女哼哼了起来,被神淮敲了敲脑袋,“啧啧啧,这是上玄宗宗主玄荥,你神淮哥哥我的好友。娴儿知不知羞啊,对着个男人就说喜欢。” “神淮哥哥你欺负我。”少女捂着脑门两眼泪汪汪。 “好了好了,”揉揉白皙额头被敲红的一块,神淮手中红光一闪,是一个乾坤袋,他塞少女手里,“给娴儿带的礼物。” 看到那个袋子,玄荥抽了抽嘴角,这不是“购买”雪里轻纱的袋子吗。 少女接过,神识一扫,眉开眼笑,“好漂亮的布料,娴儿最喜欢神淮哥哥了。”说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看在这份上,娴儿偷偷告诉哥哥,大长老今天早上去了诸王山。” “不过下午长老感觉到你的妖气,已经从诸王山出来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有一白裙女子翩然落下。 此女肤白如雪,容颜倾城,却是冷若冰霜,那一股高岭之花的气场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气质倒与玄荥不胜相似,却又仿佛缺了点什么,缺了道法自然罢。 “鹤雪清,你怎么在这里。”一看来人,莺语娴弯起的柳眉就是一蹙,显然非常讨厌对方。 事实上,玄荥知道莺语娴之前口中的“某人”就是对方。 鹤雪清,仙鹤族少族长,同样是原著主角后宫之一。 仙鹤、夭莺,同为羽族八大族,族域毗邻,摩擦不断,又兼二族画风迥异,仙鹤性孤高冷傲,夭莺却多热烈烂漫,使二族更是相看两相厌。其厌恶之态已经到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仙鹤”和“呵,我又不是那闹腾的夭莺”的“人生/攻击”上了。 对于这个,玄荥只能表示无奈。什么天性厌恶啊,分明是口是心非、中二病犯嘛。原著里莺语娴死后,鹤雪清可是帮着夭莺族平乱,又帮其弟莺芎坐稳夭莺王位。现在这没说几句话就在半空中打起来的样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快走。”神淮一扯玄荥袖口,说着就带人缩地成寸瞬移离开,等跑远了,才松一口气,“每次出现都是一前一后,然后没说几句话就打了起来,还要我评理!” 他嘟嘟囔囔着,“我怎么可能说女孩子不好的地方嘛。” 玄荥轻轻一笑,觉得妖界这片土地真是绝了,合应了日后神淮的一句话——这世上,哪里还有我妖界这样的地方,这样天真,这样自然。 在玄荥眼里,妖族就像是那些热烈烂漫的少数/民/族一样,不是人族的仙气白,不是魔族的肃穆黑,他们花花绿绿怎么好看怎么穿;不像人族的举案齐眉,不像魔域的一夜情泛滥,他们情之所钟、生死不悔、至死不渝。 两人朝着诸王山而去,估计路上就能碰上景泽。玄荥心底默默幸灾乐祸。 另一边。 古墓洞府中。 有一白衣男子在蒲团上盘膝而坐,似是在接受着什么传承,他额头冷汗涔涔,表情似是狰狞可怖又似是惊慌失措。 他是谁,这里是哪里,他在做什么? 哦,是了,他是圣君霄,这里是他的根据地,他已经把玄荥给绑回来了。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刷——珠光亮起,一瞬间亮如白昼。 室内一角,有一个白衣人锁链加身,被捆缚在墙,不得动弹。强光亮起,他闭了闭眼,才睁开,看清面前之人的一刻立时瞳孔猛的一缩,不敢置信,失声道:“是你?” “师尊,是我。”圣君霄长身玉立,微微一笑。而对面的人是悉心养育他七年之久的人。 短暂的失态后,对方收敛情绪,不再说话。 “被唯一的弟子背叛,师尊是什么感觉呢?”圣君霄捏起面前之人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看过来。 那一双曾经独独对他露出暖意的星眸如今一片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圣君霄呼吸一滞,像是看到什么可怖之景,忽然后退半步。 “没什么感觉,些许惊讶失望罢了。”玄荥不咸不淡道。 圣君霄手指一紧,“你………”所有的声音卡在喉咙。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表情,勾起个嘲讽的笑容,“玄荥宗主还真是超脱淡然啊,就不知心里是不是真如表面。” “谈不上超脱,只不过没什么所谓罢了。” 圣君霄这个时候才发现玄荥亮而冷的星眸原来是琥珀色的,那么淡那么淡,淡得映不出一丝人影,淡的映不出离他仅有几寸距离的他。 他的眼里没有他。 圣君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来,五指一伸,抵着对方眉心,瞬间磅礴灵气蜂拥而来,驱散了他心中莫名的寒意。 大量的灵气流失使玄荥面色一点点表白,额角渐渐渗出冷汗,他的表情却纹丝不动。 圣君霄死死地盯着面前人仿佛冰雪凝就的面庞,直到对方脸色花白如纸的时候才松开手。 骤然失了支撑,玄荥一个没站稳,踉跄倒地,叮铃铃的金属敲击声响起,狼狈不堪。 圣君霄五指朝对方胳膊一伸,忽然又缩了回来,极快极快,快到没有被对方发现,快到他自己也觉得不过是因为当惯了乖乖弟子的缘故。 见对方已经盘腿在地、打坐恢复灵气,与在上玄宗时一般无二,仿佛不是阶下囚,他抱起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忽然道:“师尊知道我为什么要绑走师尊吗?” 玄荥睫毛微不可查地一颤,见状圣君霄嘴角微微翘起,嘴上却继续讥诮道:“因为……沁良尧就是李尧啊,我的好师尊,没有想到吧。你算的到圣君霄是李尧,却算不到你唯一的弟子就是圣君霄。” 见对方终于睁开眼睛,他嘴边笑意更深。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便都讲得通了。”玄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面上划过恍然之色,复又闭上双眼,继续调息恢复灵力。 圣君霄眉头一皱,嘲讽道:“师尊是想快点恢复灵力给弟子好用吗?师尊对弟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 对面人不为所动,他一挥袖子打开大门而出,漫无目的地走着。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而虚幻,白茫茫一片,他仿佛走在时间的长廊,什么如白驹过隙,忽然……他脚步一顿。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挥手烧尽身/下白衣人的长衫,露出美好而富有张力的身体。 他目露惊艳,双手垂涎地流连在对方身上,那许久没有表情的脸庞终于燃起怒意和屈辱。对方眼底仿佛有火苗在烧,最终映出一张俊美的面庞来,他的脸。 圣君霄笑了起来,低头亲吻对方这双好看的眼睛。 他双手一点点抚弄,看着身/下之人布满红晕,看着身/下之人面露隐忍却眼带水色,看着身/下之人紧咬牙关却泄露低吟。 “终于不是那副高高在上万物不萦于心的样子了么。” “玄荥你看看你,这样不堪,这样屈辱啊。是不是很痛苦?” “你痛苦我就开心了。凭什么我在泥沼你却在云端?这怎么可以呢,玄荥。”和我一起沉沦吧。 身/下之人缓缓睁开双眼,媚色褪去,眼底划过一丝极快的释然,顿时气息大变。 圣君霄不敢置信,对方竟是在这个时候突破了。 那是比无情道还要无情的气息,修无情道者,尚是人,人舍情尔;对方却已不像个人,不是舍弃而是本就没有感情,淡漠得就好像……好像这天地,无所喜、无所悲,静看人世变迁、沧海桑田。 他再如何作/践对方,对方也再没有一丝波动。哪怕他对上玄宗出手,哪怕他把明旭、清晖的人头带过来,对方也只是淡淡道:“我的过失。” 一年,两年,三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久到两人都已经突破合体巅峰,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久到偏居大陆一隅的两人名姓都已经湮灭在历史中。 “你走吧。”他解开锁链,“上玄宗还在,明旭和清晖我也没杀,你的灵气我用够了,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玄荥点了点头,起身,一如落日岭初见,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却没了那戏谑的哼笑、眉眼上微染的暖意、轻揉一只小黑团子时的温柔,有的只是一片淡漠。 他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地离开。 身后圣君霄深深地凝视他的背影。 忽然,他停了下来,圣君霄眼底一瞬间折射起阳光。 “你若不堪破,始终不得飞升。”他轻轻掐算,“可惜了,得少一个仙者。” 圣君霄闭上眼睛。 堪破? 他嗤嗤地笑起来,堪破什么? 他需要什么飞升,他就是不详,他什么都不需要! 泛着白雾的空间忽然一碎,蛛纹裂开。 蒲团上,圣君霄睁开双眼。 那个幻境是心魔幻境? 转眼已是半月。 半月前神淮被景泽抓住,好一通鸡飞狗跳,好险才护着脸逃进淮山梧桐之巅闭关。 玄荥在景泽的帮助下,成功地把混入元婴的邪气驱散出来。泛黑之气,丝丝缕缕,消散在天地间。 “咦?”景泽忽然惊奇,“你的体内怎么好像还有其他古怪的力量波动。” 第54章 掉落画像 其他古怪的灵力波动? 玄荥心神一凛,下一秒想到在四方大会时被主角弄晕的半个月和那时被磨进来的火系灵力,眼神漂移了一下,斟酌开口,“不知是什么波动?” “这个……我也不清楚。”景泽闭目感受,复又睁眼,沉吟片刻,道:“对方修为似乎在我之上,我也仅能模糊感觉。”他边说边低头思索,忽然喃喃道:“难道崇明兄还在?” 玄荥心下了然,不是崇明,是圣炎。主角最大的挂在于调动魔君传承时那股力量有着圣炎之力加持,合体以下、无人可查,简直是偷袭、暗算居家必备。 而景泽因为修为低于圣炎也只能模糊感应,看来是主角在他体内做了什么了。就不知道究竟只是那一次磨进来的灵力还是有其他手脚。 不,主角当时要杀他易如反掌。若说想借他掌控上玄宗完全可以杀了他易容,想必对方彼时因为发/情期根本神志不清没来得及做其他什么罢。 心里快速做着各种分析和推测,得出主角在他体内动手脚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五,那百分之五在于中二病突然清奇脑回路犯。 他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也许罢。” 接下来,玄荥在妖界把体内四散在外的邪气一天一缕一并清除了出去,景泽还日日拿他研究其体内的古怪灵力波动,然未果。 “看来这个只能你自己到了合体期才能感觉到了。”景泽抚须道,说完口气忽的一变,“等你知道了记得回来告诉老头子。” 期间,黎栩来了几次,二人共坐开启学霸模式探索道法也是有趣,有趣得玄荥实不忍对方被丧病主角百般利用,然而却又不知如何阻止,妖族生性痴情到无药可解的地步。同时,他还见了几次日后三妖王的最后一位麒麟王后荼,黑衣肃容,果是冷峻非常。 想到日后三人的妖王身份,就想到妖界大长老景泽的陨落。这个学识渊博又幽默风趣的老人,玄荥已不能把对方再当一个背景板,却遍回忆书中剧情,也没得到有关对方陨落的半点信息。 等主角去刷妖族副本的时候已经是五十年后,五十年……对于一个合体大能而言犹如白驹过隙,对方在这五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年之后。 彻底清除邪气的玄荥准备离开上玄宗,按计算,徒弟也快回来了才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地灵人纯,妖界是个好地方,玄荥决定下次带徒弟一起来度假。 临走前,他来到淮山。 神淮仍在闭关。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深知此点的玄荥已经很少用剧情揣度一个人物。 然而因为想到景泽的陨落,已经被他几近尘封的《三界至尊》情节走马观花般哗啦啦地在脑海浮现。他想到了……神淮之死。 【作者有话说:你们喜欢莺语娴的纯真,想让她感化圣君霄,我就让她死在最美好的年华。 你们喜欢黎栩的卓然风采与如许痴情,我就让他坠入泥沼,被圣君霄利用致死。 你们喜欢神淮的肆意飞扬、磊落洒脱,我就折断他的羽翼,让他骄傲尽失。 这样,你们是否会觉得痛心?】 莺语娴死后,圣君霄集合了三界势力攻打邪修。为了寻找邪修的弱点,他抓了几个邪修让精于推演的黎栩研究。 所谓研究癖,总是抱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献身精神,为了获得更多资料,黎栩潜入邪修大本营,被邪尊玄荥(是的)抓住。 已经化神修为,更是大陆第一阵道大师、手段无数的他怎么会如此轻易被抓到呢—— 原来圣君霄早就摸清黎栩性格,知道他会潜入其中,是故在他身上下了专门的禁制,使其极易被玄荥发现同时一旦接触禁制会自然转嫁到玄荥身上。 中招的玄荥怎么可能让黎栩好过,他用邪气侵入对方神魂令其备受折磨。莺语娴元婴被侵便如此痛苦,何况神魂? 在神淮潜入找到对方时,昔日清雅出尘、才华横溢的龙王已经面目青黑、神志不清,只会嘶嘶叫了——行尸走肉。 【“神淮,许久不见了。”白衣男子淡淡道,他依旧纤尘不染、剑气冲霄,仿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上玄宗宗主。只是那猩红的眸子和周身阴森的气息却昭示着对方已堕入邪道。 神淮挡住黎栩,戒备地看向来人。 “宇内第一高手,何等骄傲,何等肆意的你啊,”玄荥不咸不淡地赞叹,“这里困不住你,你却同样也杀不了我,更救不了他。如果你愿意跪下来求我的话,也许我会考虑考虑告诉你救他的方法。” 这种话神淮怎么可能相信,他冷笑一声,漆黑长剑乍然出鞘,红光一闪而过,已是架在对方肩膀。 玄荥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锋锐的剑刃不是离他仅有三寸。 “谁说我杀不了你,大不了同归于尽。死,或者取出邪气。” 闻言,玄荥轻轻笑了起来,清清俊俊,春水映梨花,“其实,我并没有多么想活着的。上玄宗万年传承毁在了我手里,如今的我已经是个飞升无望注定成为行尸走肉的邪修,明旭为了救我也死了。一无颜见上玄宗历代宗主,二不愿于青史黄帛上令宗门蒙羞,三何面目见同宗弟子……” 昔日以冰冷无情著称的冰灵根天才玄荥罕见地絮叨起来,神淮护着黎栩全身紧绷。 “所以,今日赴死若得凤王龙王相伴,倒是不枉此生了。” 他手指一动,身后黎栩忽然痛苦嘶叫起来。】 好兄弟危在顷刻,终于令这个仿佛为骄傲二字而生的男人屈膝触地。 玄荥告诉了他一个救黎栩的方法——凤凰精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取凤凰神魂煅烧,炼成精魄,可重塑黎栩神魂。 两难之局,要么修为尽失,要么永远活在愧疚中、修为难进。 不得不说,《三界至尊》中最后的玄荥已经被圣君霄给逼疯了。 神淮自然知道如果他救了黎栩,对方恐怕尽此生都要活在忏悔中了,可是彼时与妖族休戚相关的界阵出了问题,唯一可解之人就是黎栩。 最后凤凰魄出,灼灼容华一夕间作苍苍白发,这个被誉为极日之光的男人日薄西山,这个号称宇内第一高手的男人修为尽失,这个昳丽无双的男人脸上爬满皱纹,衰老得生活不能自理,却…… 终究无用。 玄荥没说完的一句话:凤凰精魄,须雄凤雌凰,二者交融之神魂。 这大陆之上只有雄凤,没有雌凰,黎栩注定没救。 ——何等丧心病狂的剧情! 现在的玄荥想起这一段情节来,当然不是想自虐,而是他知道主角是有一块凤凰精魄的,从一个秘境取出来的秘宝。凤凰精魄这种东西,对妖族才有用,与凤凰血脉越接近,效果越好,对凤凰就真的是有浴火重生之功效了。 玄荥自认不会像原身一样走向恐怖的反派画风,但给好友增加一条命还是不错的。谁知道如今潜伏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主角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左右给他一个人族亦或是小徒弟一个魔族都没用。 他走近神淮闭关之处,放飞一只传讯纸鹤进去,打算在临走前送小伙伴一份大礼——把那个有着凤凰精魄的秘境告诉对方,算还了景泽助他祛除邪气的人情。 忽然腿上一重。 低头,是一只小仙鹤,通体白色,亮如雪花,头顶红冠,艳若朝霞,喉颈尾脚,黑亮如墨。如果不是短手短脚胖乎乎的话,一定是一只少见的美仙鹤。 神淮凤凰真身,血脉精纯为羽族之最,他闭关时溢泻的一星半点灵气都够各种鸟儿们受益匪浅。是故如今这闭关之地,百鸟齐鸣,围绕在他们的王身边。 玄荥本没注意到这么一只小小仙鹤,现在却发现这小仙鹤气息异常熟悉。 果然,鹤嘴一张——“美人。” 玄荥抽了抽嘴角,赫然是当日沪阳城中景泽带着的白胖娃娃。 “美人你不记得我了?”小仙鹤转了转圈,化作一个白胖小少年。 咚——一声钝响,一卷画轴从小少年怀里掉了出来,咕噜噜往下坡滚去,滚动中画轴渐渐展开。 “哎呀呀,完了完了完了!” 瞧小少年跳脚急得不行的样子,玄荥抽着嘴角冷眼看着,忽然瞳孔一缩。 只见画轴张开,其上是一紫裙女子,背后大片紫色鸢尾花盛开如海,她站在花海前拈花一笑,容色倾城,潋滟的桃花眸令天边浮云都艳丽无比。 竟是当日从魔王陵带走的沈夫人容貌。 他忙快走几步,捡起画轴,“她是谁?” “嘘嘘嘘!”鹤三郎踮起脚尖,小肉掌一把捂上玄荥双唇,“轻一点轻一点,被黎栩师叔知道,我一定会死的。” 黎栩? 玄荥心咯噔一下,有什么像流星一般划过脑海。 第55章 掉了马甲 妖王黎栩,作雀翎像,满满一室,或喜或嗔,日夜描摹,以寄相思。 “你从黎栩那儿偷来的?”玄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他抓着鹤三郎的五指却一点点收紧。 “三郎。”清冷女声响起,一只纤修仙鹤飞了过来,化作一白衣女郎,鹤雪清。 鹤雪清看向玄荥,“幼弟顽劣,得罪之处,还望宗主海涵。”说着把目光转向那副工笔画,“这是我族第一美人雀翎仙子的画像。不知宗主可有指教?” 居然如此! 竟然如此! 果然如此! 这一刻玄荥的思路与记忆是无比的清晰。 琴瑟和谐,见爱妻尸体,走火入魔…… 可不正是大陆共知的崇明与雀翎凄美爱情故事的结局吗? 至于明明不过三十余年,何来沧海桑田变故。什么隐居之地、斗转星移、印记无力,不都是那位沈萧朗前辈自己说的吗,对方……为什么不能说谎呢? 如果对方真是那个《三界至尊》的关底boss,最后灭世结局的始作俑者,怎么不能撒下个弥天大谎、欺骗世人呢? 【“世人皆知,混血之儿,不可出世。却不知——这混血之儿,一旦逃过天道法眼勘测,潜力无穷,将成杀戮之主、灭世孤星。” “现在你也是合体巅峰修为了,能感觉到这个捆缚世界的壁障了罢。这就是数万年来无人飞升的原因。” “你的出生,不是雀翎与我的疏忽,而是我们精心谋划、夙夜期盼的结局,我最杰出的作品啊。” 素衣白袍,玉冠束发,清雅出尘。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尸山血海中,他纤尘不染,清朗的声音一如他的人一般,崇明太上长老,世称谪仙人也。 他看着圣君霄的目光仿佛一个铸剑师在看一把刚出炉的绝世好剑,惊叹而欣慰。 “雀翎虽然死了,我却还时时关注着你,你的表现一直令我感到骄傲,不愧杀戮灭世之名。” 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猩红的鲜血按着奇诡的路线往一个中心流去。 以大陆为阵,以众生血肉为能,一个冲破世界壁障的法阵。 可惜……似乎还差了一点能量。 “只要再几个高阶修士的血肉,就够了,壁障一破,你我便可坐地飞升。”他清清淡淡道,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仿佛论经讲道,而非蛊惑人心。 几步开外,圣君霄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等崇明说完,他才低低地笑了起来,“如你所愿。”】 如果说从冥渊出来的主角心底还留有最后一丝善念的话,那就是他的父母了,为了他耗尽心力、散尽修为的父母。 却原来……不过一个千年布局,成全一场坐地飞升。 杀足够多的人以冲破世界壁障,身为大陆第一人,这对崇明而言自非难事。只是……如此必然怨气缠身,何谈飞升? 派他人行此事,也是因果难逃。 唯有逃过天道勘测的混血,方可逃过因果,因为他是不被天道承认的生命。 崇明暗中推动一切,直到圣君霄率众与邪修大战,死伤无数,他等了近千年的飞升之梦终于要达成了,只差一点点……怎么愿意半途而废?这个幕后/黑手这才现身。 当最后一点柔软被践踏,当唯一的光明被掐灭,圣君霄也终于抹去心底最后一丝善念与人性,拉着崇明自爆了。 这才是《三界至尊》大结局灭世的全过程。 这样一个骗尽世人的“谪仙人”,布置几个遗迹、洞府给主角做增强之用,太合理了不是吗? 是他疏忽了。 是他一头撞了上去的。 难怪他在古木传承、寻找沈夫人尸体和取下羲和珠过程中和主角有如此差别待遇,因为一切本就不是给他准备的。 难怪主角要烧了那副尸骨,他以为是作者为了表现主角的黑化,却根本是不许他人玷污母亲尸体。 许多谜题都解开了,羲和珠恐怕还在崇明手中,那他何必要把九天十剑诀交给他呢? 忽然,玄荥瞳孔急剧一缩。 那个古木传承……不是他打开的,九天十剑诀也未必是交给他的。 圣君霄容貌,五分类母,三分肖父。 五分类母,三分肖父。 三分肖父。 “这是雀翎仙子独像,不知可有与崇明太上长老一同的画像?”玄荥无暇多加思考,脱口而出问道。 “她怎么会有?那时雀翎姐姐大婚,她都在闭关没去,连见都没见过崇明长老。”红裙少女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这幅画像还是小三从黎栩哥哥那里偷出来的罢,可要小心咯。”说着咯咯一笑,看向玄荥,“宗主哥哥要是想看,可以问娴儿要啊。” 妖族多颜控,其中羽族为最,看到美人,作其画像,争相传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莺语娴。”鹤雪清眸光一转。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莺语娴把玩着垂在胸口的乌发,明媚地笑着。 话音一落,红白两道人影已经半空中交起手来,惊起一群飞鸟。 只是这些,玄荥已无暇顾及,他捏着莺语娴最后抛过来的一卷画轴,蜷了蜷手指,深吸一口气,打开。 玉面修眉、悬鼻薄唇,柔和的轮廓淡化了眼中锋芒,勾起的笑容温柔了所有阴霾。 俊郎清雅容貌与沈萧朗七分相似,差的那三分全在……沁良尧脸上体现。 玄荥垂眸,还叫沁良尧吗? 万里之外。 茂密树林中,是狭小山洞,微黑微潮,泛着腐烂气息,洞内圣君霄拿着一把火红的长剑,仿佛烈焰燃烧,可以驱散一室阴森。 他信手挽了个剑花,火龙盘旋,洞内温度蓦地升高,足可见此剑威力。 握着它的圣君霄还知道,尽管它看起来是给火灵根修士量身打造的,事实上可调动五行灵力,不过以火做掩盖,令人防不胜防。竟是这样的适合“沁良尧”这个伪火灵根魔族。 不得不令人叹一句用心良苦。 “贺突破元婴,赠甜甜上人。”剑柄处两行小字熠熠生辉。 “甜甜上人是什么称呼。”圣君霄撇了撇嘴,眉眼却微微弯起个好看的弧度。 这一年来,他把玄荥放在他乾坤袋里的三个锦囊都打开了,一一去寻了其中秘宝。否则一个给筑基修士做的关卡,他还不得分分钟打通无聊死吗? 寻宝途中,一路上有石人傀儡、木人阵法、幻境之流,炼体炼心一应俱全。哪怕是已经突破化神的他都觉得从中得到了锻炼,玄荥布置之费心细致,可见一斑。 没错,突破化神。 一次激活血脉,一块极火石,一个秘境,他又在没日没夜地炼化魔君传承,竟然直接从元婴初期突破到了化神初期。 所幸在找筑基秘宝时,误入了一个秘境,其内时间流速与外不同,境外一年、境内二十年。否则玄荥恐怕要以为他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罢。 那……那个男人一定会很伤心罢。他知道的。 他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成了他的心魔。 圣君霄握剑的五指缓缓收紧,又想起当初那个心魔幻境,那双无喜无悲的淡漠星眸。 他,不喜欢玄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不喜欢那样没有人气的玄荥。 原来在意识最深处,他是害怕对方收回所有温暖的,独属于他的呵护与温柔。 可若是就这样发展,他知道一切恐怕会真如幻境一般,又或者以玄荥之心智在突破前就逃了出去,然后视他若蛇蝎。 无论是哪个结果,他,都不想看到。 “玄荥,如果你始终如一,那我就永远做沁良尧又何妨?” “得你七年悉心相顾,我就再付出一份信任。” 你是我最后的光。 收起长剑,圣君霄身形一闪,进了小竹楼。 珠光之下,柔软榻上,紫裙女子依然倾国倾城,睡得安详。 他走进几步,取出一块散发着勃勃生机与大妖气息的红色晶体放在女子身边。 遍寻不到一块冰玉床保持女子尸身不腐,没想到误入秘境居然拿到传说中的凤凰精魄,虽然不能使孔雀复生,却可令其尸身长存。 “娘。”圣君霄趴在女子床边,微微笑了起来,露出些许纯真,“娘你就在这好好睡,等我找到爹的身体,一定把他带过来,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可是,离开九虚宗后,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分开了?”说完,他甩了甩脑袋,“不管,反正我一定会把爹也带回来的。” 他絮絮叨叨“陪雀翎”说了不少话,忽然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似得笑了起来,“娘,我给你讲个可有趣的人。” “他呢,一开始抓着我,明明是为了夺我气运……”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愣,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声喃喃,“我有什么气运,我怎么可能得天道庇护?还是个精演算之人呢,连这个都会看错。” 他哼哼几声,复又展颜,“娘,他就是那么蠢啦,这个看错也就算了。后面更夸张,说着要利用我,结果什么宝贝都往我身上砸,教我写字、教我练气、教我剑法,连血都放给我喝,修士的血多珍贵啊,娘你说是不是啊!” “金丹修士自爆,他居然扑过来把我盖住,自己炸的稀巴烂。” “被人控制着要杀我,却宁可拿自己挡剑。” “哪有这样利用人的,好笑死了。还送糖葫芦、拨浪鼓、小海螺这种小孩子家家东西给我。” 他皱着眉头一副嫌弃的样子叨叨着。 “我这次出来还是……” “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功夫………” “既要修炼又要处理事务还布置这些………” “这么愚蠢,所以我总要看着他点。”说着,他脸上露出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甜蜜笑容。 这个时候,已经是十天过去了。 玄荥辞行后,出了妖界,一路往落日岭而来。 绿草成茵,古木苍苍,还有淡淡的威压残留。 玄荥来到一块青岩旁,放出神识,催动法诀—— 没有,没有他四年前打入其中的小竹楼。 心底有一角似乎终于塌陷,所坚持的,所不信的,所不愿承认的。 伫立许久,任落叶积肩。 半日后,他抬起头,看云霭流散,悠悠道:“该回上玄宗了。” 圣君霄放下小海螺,之前正好看到对方御剑回宗,那他也该回去了。回去要好好惩罚那个混蛋。 “居然敢背着我和神淮去妖界。”至今想到出上玄宗不久拿起小海螺就看到那两人并肩而立在花海中的情景,他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还好那个神淮识相早早去闭关了。 “要清除邪气,让我陪着一起去不好么?”他嘟囔一声,开始收拾起来,琢磨着要比对方先到,这样对方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了。 摘下高岭之花第五步,常刷存在感。别以为市面上说的冰山面冷心热是真的,高岭之花们的心通常是真冷,然而请坚信死死捂着冰它总会融化。 现在圣君霄对栖仙谷出品倒是有了一点信任,那碧谁真人一句话说的挺好——不要让仇恨驱走你心中的光明。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然后潇潇洒洒看流央美景。 他是爬出冥渊的鬼,他不甘心想拉着所有人陪葬,可是……那个幻境突然让他意识到:凭什么他得为了报复渣天道就搭上自己啊。 如果没有感受错,玄荥在幻境中最后突破的气息是天道的气息,修的天之大道,他怎么能把这个人推给那不承认他的天道呢? 所以……一定要摘下高岭之花! 圣君霄这次回上玄宗的目标很明确。 “玄荥,我想见你了。” 等到玄荥一踏入上玄宗护山大阵的时候,就看到前方山门口,有一人长身玉立,看到他双眼蹭的一亮,“师尊。” 玄荥眸光一闪,下了飞剑。 两人互相走近,直到仅余三尺远,他才停下脚步,圣君霄却觉得不够,兀自凑了过来。 “师尊居然支开阿尧去妖界,弟子好伤心。” 任大头搭自己肩膀上,玄荥静静听着耳边玩笑般的抱怨,在对方没看到的角度里,忽然勾起了嘴角,却是说不出的冰冷讥诮。 他伸手揉了揉对方毛绒绒的脑袋,“怎么,生气了?” “怎么会?”握住脑袋上微凉的手,包进掌心手内,圣君霄弯了弯眉眼,“弟子恭喜师尊除去邪气。” “嗯。”玄荥淡淡点了点头,眼前这双好看的桃花眼真是一如既往的真诚啊。 圣君霄觉得有些奇怪,玄荥今天似乎看他特别多,难道是小别胜新婚(咦)?他眨了眨眼睛,“师尊怎么总是看弟子,是不是觉得弟子又好看了?” 妖族多自恋,以羽族为最,激活血脉后,更是如此。 玄荥心下划过一行字,嘴上不置可否,“既是我的弟子,还不许我看了?”说着,话音一转,问道:“拿到灵犀佩了?” “拿到了。”圣君霄从怀里摸出一块通体翠绿、光华莹莹流转的玉璧。 灵犀佩,是九虚宗和上玄宗联合找到的有助修习心有灵犀的一种灵玉,玄荥有一块,灵犀也有一块,这块是玄荥自己的。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心有灵犀是至简至道之剑招,十分锻炼心境。玄荥本是想让小徒弟在道基未定时多加练习心有灵犀的,只是徒弟过去总是在他找对方练习时“恰好”不适宜练剑。 “明日,与我一同修心有灵犀罢。” “师尊就想着练心有灵犀,”圣君霄收起灵犀佩,玩笑般抱怨道:“怎么不问问弟子此行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 “哦。”玄荥依旧口气淡淡,“那你受伤了吗?” 还能更敷衍一点吗?圣君霄有些不高兴,“有啊有啊,师尊布置的那个木人阵法好难闯,打了我一掌,我现在还胸口疼呢?”说着就抓着玄荥手往胸口上拉。 摘下高岭之花第六步——增加肢体接触。高岭之花通常不喜与人接触,然而生而为人怎么可能不相接触呢,皮肤的摩擦,会使你在他们心中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 两人并肩而立,徒步走在上玄山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啊嗷!” 玄荥按了按对方胸口,圣君霄吃痛喊出了声。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玄荥,“师尊,疼。” “疼么?”玄荥不为所动,又按了一下,这回圣君霄真疼得脸梢一白了,痛呼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好了,好了。”他化按为揉,手中灵力微动,轻轻揉着对方胸口。 圣君霄把大半身子都靠玄荥身上,嘴上直哼哼,不理玄荥。 “怎么,生气了?”玄荥垂下眸子,那个不是木人阵打伤的,要练心有灵犀也被岔开了。 “如果师尊给我揉一个时辰的话,我就原谅师尊。”圣君霄小尾巴翘阿翘道。 “哦。” 玄荥答得干净利落,倒是提出来的圣君霄一呆,完全没想到玄荥会应下,胸口的温暖与柔软让他舒服得心神一荡,也就没有注意对方的不同往常了。也许……玄荥想念他了呢。这么想着,他心里酥酥麻麻的。 两人缓缓走着,夜幕渐渐降临,满天繁星,像……像那晚玄荥将他魂灯放入魂殿时一样明亮。 “小海螺还在吗?”玄荥放下揉着圣君霄胸口的手,忽然问道。 “在啊。”圣君霄站直身,点了点脑袋,从怀里拿出那只精致可爱的小海螺,“师尊要看看?” 第56章 满口谎言 “嗯。”玄荥点了点头,把小海螺收了起来,“你长大了,不要再玩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了,我回去给它重新祭炼、换个外形。” “不用,”圣君霄脑袋“刷”的转过来,“小海螺的形状就很好。弟子很喜欢。” “小海螺的形状很好?”玄荥奇道,复而恍然,“哦,也对,甜甜才十岁嘛,喜欢这种东西也对。我看甜甜挺拔身形,总是会不禁把甜甜当大人了。” 十!岁! 圣君霄脸一黑,发现自己现在最讨厌在玄荥口中听到自己的年龄。当初究竟是为什么要说自己才六岁啊混蛋。他磨了磨牙,“没有,只是不想师尊麻烦罢了。” “不麻烦。”玄荥淡淡接口,“说起来,这块五菱晶跟着阿尧已经差不多七年了,阿尧感觉可还好?其他属性灵根可还有不稳现象?” 圣君霄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察觉到周围覆在两人身上隔绝外人神识的浅浅防护罩,他压下心底异样,专心致志地胡诌:“木火土金水五行灵根都得到五菱晶的滋养,而且还有师尊给我搜罗的《润水诀》、金光剑、木灵晶、大地掌这些巩固水、金、木、土灵根的功法宝贝,弟子怎么可能不好?”他说着侧头看玄荥,眉眼弯弯,“师尊对弟子真是太好了。” “你真的这么觉得?”玄荥忽然侧头,用他那双底色极淡的星眸定定地看着圣君霄的双眼。 “嗯。”圣君霄重重点了点脑袋。 “阿尧,长大了啊。”玄荥悠悠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圣君霄脑袋。 夜深了,两人加快了速度,化悠悠漫步为缩地成寸,不过他们修为高深,这种速度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仍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什么,细碎的声音很快消散在这幽幽晚风中。 第二天,玄荥找明旭问了一些他离开后的情况,如他所料,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师叔。”等把事情都交待完,讨论了一些宗门问题后,明旭忽然开口。 “怎么?”玄荥抬眉,见对方欲言又止,不由疑道。 明旭掩去迟疑,温雅地笑了笑,“去年进的新弟子中,也有不少好苗子,小师叔可要看一看?” 笃笃笃——沉重的钝响传来,玄荥指节轻敲桌面,一字一字应着这沉闷的节拍,也显得有些压迫人心,“直说吧。” “没什么,只是觉得以小师叔眼界修为已经可以多带几个小娃娃玩玩了,明澈师弟早可独当一面,也该搬出宗主主峰了。” 弟子筑基,已窥道径,当搬离师尊洞府。玄荥当初以“徒弟筑基太快恐基础不稳”为由强硬地把沁良尧留在了宗主主峰。 如今又是两年之后,沁良尧已隐隐有突破金丹之象,怎可再留? 玄荥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明旭上前一步,“小师叔不觉得你对师弟太过在意些了吗?即便放下无情道,师叔也该知道修道者须淡泊明心切忌执着……” “好了。”玄荥抬了抬手,打断了明旭未竟之语,“我自有分寸,既是结丹在即,我还是须多加照看,等他结丹,我自会把他丢到金丹护法峰去的。” 他挥挥手,让明旭先行离去。 圣君霄在试剑林中收势旋身,负手看着明旭下宗主主峰的背影,眸色暗沉。 玄荥静坐良久,忽然站起身,拂袖甩落桌上厚厚卷宗、玉简。 砰—— “师尊这是怎么了?”圣君霄刚一脚踏进门槛,就有大块东西砸在他脚下,不由蹲下身捡起。 闻声,玄荥转过身来,目光一闪,他……没有发现有人过来。是因为心绪太乱,还是因为对方境界不自觉地敛起气息? 见玄荥没说话,圣君霄矮身替他整理起东西来,捡起,分顺序,叠好,放桌上。接着才挨着玄荥蹭蹭,柔声问道:“师尊心情不好?” “没有。”玄荥深深地看了圣君霄一眼,摇了摇头,扒拉下身上黏着的人,大步而出,“我去试剑林。” 骤然没了支撑,圣君霄半边身子还歪着,他狠狠皱起了眉头。 “桌上的事务,替我处理好。” 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圣君霄站直了身体,缓缓舒展开皱起的长眉,这个玄荥一定是在向他“撒娇”吧。 “这么信任我么?”他翘了翘嘴角,坐到书桌前,打开卷宗,明亮的脸庞陡然阴沉下来。 玄荥盘腿而坐,抽出昊均剑,横放膝上,闭眼,放出神识刻录走位。 所谓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就在于—— 学渣: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做作业了。 学霸:今天心情不好,做点作业冷静一下。 玄荥渐渐把心神沉浸在浩瀚天地中,仿佛置身苍茫,周遭一切与他再无关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人世变迁、看沧海桑田,映证自己的推演。 ——三十年前,冬,李城小渔村,李柱夫妇出海遇浮木盆,盆中有婴哇哇哭泣,婴儿携玉,玉刻字“尧”,夫妇遂收此婴为养子,名“李尧”。 ——二十三年前,春,小渔村一夜之间尽数烧毁,作人间炼狱。 ——二十三年前,夏,有乞儿李尧得沈城望源楼掌柜赠饭,感恩非常,于望源楼打杂。 ——二十二年前,夏,望源楼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原因不明。 ……… 原来……原来那些人都已经在那个时候被烧死了吗? 玄荥想干什么?他又算出了什么?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浮现,如今的清俊面庞萦绕在眼前,圣君霄紧紧咬着下唇,捏着卷宗的五指骨节泛白。竟一时没有察觉玄荥已经出了试剑林回来了。 身上还带着未褪去的锋锐剑意,玄荥腰悬长剑,踏步入内,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走着,永远那么淡定,仿佛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旌。 等人就要来到前时,圣君霄方才回神,眨了眨眼睛,温柔笑道:“师尊回来了。” 一抬头,就对上对方淡漠的星眸,无所喜无所悲。 圣君霄一怔,好像有什么紧紧抓着他的心脏,他喉头发涩,所有想说的话一瞬间都被这一双眼睛堵在喉咙里。 一天比一天淡漠的性情,一次出关比一次出关无情的双眼。 改变不了的吗? 这就是对方的道法吗? 忽然,脑袋上一阵温暖,耳边响起对方清冷却透着几分微不可查关心的声音,“怎么了?”玄荥静静地看着眼前低下头黑乎乎毛绒绒的后脑勺,眼底神色复杂难辨。 圣君霄伸手搂着玄荥,把脑袋埋对方脖窝里,贪恋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他终归是在意他的,他知道他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只要他不像幻境中那样令对方伤心失望,他就一定不会放下他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拾好情绪,站直身,率先问道:“师尊派人查了李尧吗?是因为……那个命中死劫吗?”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圣君霄不由放缓了呼吸。如今他既不想着要把对方关起来,这劫应该不攻自破的罢。 “没错。”对方没有解释之前的失态,玄荥也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卷宗,看了一眼,感慨道:“事事变幻果真瞬息万变,没想到昔日一个渔家子会成为我的生死大敌。” “师尊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圣君霄抬眉,异常坚定道。 “你倒是对我有自信。”玄荥拿卷轴轻轻拍了圣君霄脑袋一下。话到这里,他悠然口气一变,有些郑重,“不过你要知道,平安对凡人是福,对我辈修道者却是灾祸了,唯有艰险才能得到足够的锻炼,不会在求道路上止步不前。” “是——”圣君霄拖长了音,眉眼弯弯,“师尊说的是,弟子省的了。” “嗯。”玄荥不置可否地吱了一声,拿起卷宗细细看了起来,圣君霄背在身后的手一点点收紧。瞥眼看到的玄荥缓缓垂下长长的睫毛。 看着看着,他忽然开口,用那特有的清清淡淡的声音与口气道:“到一地就是一次灾难,这个李尧还真是有些灾星的潜质啊。” 说完他又不由奇道:“按理来说,当时他才幼童,没有修为才对。这样的大火中,别人都死了,他怎么没死呢?” 他怎么没死呢? 清冷的言语仿佛一把利剑一下子刺穿他的胸口,露出一片血肉模糊,圣君霄不可自抑地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缓解心头的钝痛——玄荥是想要他死吗? 在对方没看到的角度里,他露出个讥诮的笑容,满嘴苦涩。从来不知道原来玄荥说话也会这么刻薄,还是他听者有心? 玄荥捏着卷宗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直到指尖泛白。他忽然放下了卷宗,拍了拍圣君霄肩膀,“去休息吧,很晚了。” 躺在床上,辗转来回想着玄荥今天话的圣君霄忽然瞳孔一缩,翻身坐起,面色变幻最后沉静下来。 第二天,玄荥又开始拖着圣君霄去练心有灵犀。 “师尊,我……有点不舒服。”圣君霄立刻捂着脑袋,脸色苍白道。 “每次找你练心有灵犀的时候你就这么多话,还这痛那痛的,话本看多了,以为自己是个凡人吗?”玄荥抱起胳膊冷哼一声,“你就直说吧,为什么不想练心有灵犀?如果原因合情合理,我便放过你。” 只见圣君霄低下头,脸颊上升起两朵小红云,煞是好看,他轻声道:“心有灵犀,这种东西,应该和媳妇儿一起练的。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 “哦?”玄荥挑了挑眉,气笑了,“我记得一年前阿尧还说喜欢为师的,怎么现在就想媳妇儿的事了。” 圣君霄卡壳了一下,本来的伪脸红现在真热起来了。他该怎么回答? 1.喜欢你什么的都是骗你,玄荥你太天真了?? 不用想都知道说出这个答案以后一定会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2.师尊你不是说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吗?? 总觉得这么说了,以后他想做的什么事情会变得很艰难。 3.那师尊你的意思是想当我媳妇咯?? 他倒是想这么说,问题是说了以后那就真呵呵了。 咦,他为什么会想这么说,目标明明只是摘下高岭之花得到玄荥心中最高的地位啊,难道他摘下之后还想让玄荥当他媳妇儿? 思绪就像呼啸的飞剑,一瞬之间已是千里之外。 看着对面人一脸神游的样子,玄荥眉头跳了跳,又跳了跳,终于一巴掌拍对面光滑亮堂的脑门上。 “呀。”圣君霄一惊,再回神,看玄荥的眼神就有些躲闪。 “怎么,想编什么借口骗我想的这么入神?”玄荥脸上的笑容有些好看。 圣君霄一下子被迷得七荤八素,愣愣地点了点头。 玄荥:“……” 圣君霄:“!” 这天,到底也被圣君霄插科打诨过去,之后几个月玄荥都只是一个人去试剑林完成刻录大业,没有再要修心有灵犀的意思。 这让圣君霄大大松了口气,毕竟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像沁良尧那样信赖依恋玄荥,其中差别,玄荥怎么会发现不了。 这一日,玄荥放了一只传讯纸鹤下去,叫清晖上来见他。 “明澈师叔。”傻白甜呵呵呵地上来就一副哥俩好地拉着圣君霄。 不着痕迹地扒开肩膀上的胳膊,圣君霄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也没什么大事,”清晖摆了摆手,“李尧这个人师叔还记得吗,师叔祖叫我重新画一副李尧的画像。啧啧,难不成师叔祖还天天看他画像把纸看破了不成,那李尧怎么那么大福气啊,早知道应该多打他几掌的,哼……” 后面的话,圣君霄都听不太真切了,他忽然抬头,双眼漆黑,脸部表情奇异地变幻了起来,嘴唇微不可查地蠕动,“李尧是长这样的,不要忘了。” 一切发生的很快很快,快到清晖还能自然地把之前说到一半的话给接下去,一切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还有化神修为隔绝一切,在这个没有老祖坐镇的上玄宗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却也未必。 竹楼上,玄荥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眉目淡然。 等清晖画完后,玄荥静静地看着画像上满眼灵动的少年。 送完清晖回来的圣君霄眸光一闪,复挂上笑容凑过去,“师尊怎的又叫清晖来画了?之前那幅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画像上的李尧有些像一个人罢了。想让清晖再画张眉眼细致些的罢了。”玄荥淡淡道。 圣君霄心头一跳,“像个人,像谁?” “像阿尧啊。”玄荥脱口而出,把画像放到圣君霄眼前,“阿尧不觉得吗,眉眼之间都有些相像,尤其是一双又大又亮的桃花眼。” “师尊……别开玩笑。”圣君霄扯出个笑容,声音有些干涩。 “不过,果然还是我的甜甜好看多了。”玄荥又慢悠悠道。 “说起来,李尧也是因为魔族奸/细罪名被追捕的,该不会是阿尧的哥哥、堂哥、表哥什么的吧。”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圣君霄双眼紧紧盯着玄荥的面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也对,阿尧可是从小就被我诱/拐过来的,这些又怎么会知道呢?”说到这里,玄荥仿佛还有些得意,复又问道:“我倒是不曾问过,你母亲给你的传承里可有讲过你身世?本觉得传承是你私人的,为师不该多问,只是如今你也快结丹,马上就要去护法峰了,再不帮你掌掌眼就晚了。” “师尊为我好,阿尧知道的。师尊要看,阿尧就把什么都给师尊看。”圣君霄直勾勾地看着玄荥,一双干净清澈的桃花眼盛满了一个人的影子。 玄荥心头蓦地一颤。 “传承是一大团魔气包裹的,这些魔气我可以炼化,魔气里有母亲留给我一抹神念,有基础书籍,有功法,还有兵器。”圣君霄边说,边把一些东西从传承里捞出来给玄荥看。 玄荥一愣,立刻用神识隔绝出一个漏不出魔气的屏障来,圣君霄嘴角微微翘了翘。 书籍很齐全,功法也高品质,兵器里还有极品法器……只是对于整个魔君传承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玄荥垂下眸子,还是给圣君霄挑了几个适合金丹修为“沁良尧”的东西,“等你突破后,就用这些吧。” 入夜,盘腿而坐的圣君霄忽然睁开双眼,无声地打开墙上一个金属圆环,刚好露出对面人一张清俊的面庞。 他轻轻凑近,双眼变作漆黑一片,暗色像黎明前最深沉的夜,“睡吧。”温柔的声音化作渺远的轻烟融进对面人身体之中,传达神魂。 清俊男人的脑袋一垂,仿佛陷入了沉睡。圣君霄满意地点了点头,化作一道风下了宗主主峰。 许久以后,黑暗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是一双特别清亮的星眸,也特别冰冷。 魔化的摄魂之眼,越是有欲/望,越是能勾起,越是信任,越是不设防。 越是信任,越是不设防么? 玄荥嘴角勾起个清清浅浅的笑容,这种熟悉的眩晕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不曾怀疑,是他太过大意了。 他轻轻垂下眸子。 总以为七年朝夕相处,岂是区区一本小说可以抵消的。 四年前,那一夜一百多个人,绝非善类,死有余辜,不外是有仇报仇。 那一晚发/情期,也是他的灵根属性和道体吸引的,不外是阴差阳错。 之前种种,他都可以原谅。 “只要你对我说一句真话。” 可是—— 魔君传承太过惊世骇俗,不说也对。 李尧身份涉及命中死劫,隐瞒也对。 真是,好理由啊。 “可是,我已经给了自己很多相信你的机会了。” 低浅的声音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很快为黑暗所吞噬。 玄荥重新闭上双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圣君霄下了宗主主峰,一路往金丹护法峰群而去。 上玄宗最外围为执事峰,内一圈外门弟子峰群,再内一圈内门弟子峰群,再内金丹护法,再内元婴长老,最中央为宗主主峰。 出汐峰清流真人。 圣君霄最后停在了一座秀丽的山峰,双眼一下子再次变作漆黑。 “玄荥命你去查李尧?” “是。宗主命我彻查二十二年前入宗的杂役弟子李尧。” “玄荥当时怎么说的?” “宗主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遍寻此人不得,彻查生平,看有何特殊。” “好。” 圣君霄点了点头,缓步回上玄宗。把提起的心渐渐放了下去,应该只是找不到李尧才找人查的吧,是他听者有心了。 第57章 如此无情 圣君霄回来后,暗夜中,看到一张沉静的睡颜,心里忽然觉得热乎乎的,他贪恋地盯着对面人的面庞,直到天将破晓,才轻轻阖上金属圆环。 之后几月,两人不外是“我指点指点你,你黏黏蹭蹭我”,玄荥大部分时间都在昊均剑上刻录走位。圣君霄一路都在拖“突破金丹”的时间,他可不想在摘下高岭之花前搬出去,可惜谁叫他在玄荥刚回来时露出一副“马上就要突破了,我叼不叼”的傲娇样,这一日—— 玄荥:“我看你即将突破金丹,却似有瓶颈桎梏。” 圣君霄:“弟子心境不足,之前自以为是了。” 玄荥点了点头:“既如此,明日下山历练去罢,等结丹之后再回来。” 圣君霄:“……” 他顿了顿慢吞吞道:“那师尊把小海螺还给我,我要和师尊说话。” “我忘了。”清冷的声音响起,玄荥向来清淡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赧然,“把它化了以后,我忘记重新祭炼了,现在只有一块五菱晶。” 圣君霄:“……那等师尊祭炼好了,我再下山。” 玄荥:“……你可以用传声符或者通讯纸鹤。” 圣君霄撇了撇嘴,传讯符怎么能和小海螺比,他还要偷窥玄荥呢。 见圣君霄一副要赖下来不走的样子,玄荥眉头跳了跳,又跳了跳,终于一声低喝,“明天就给我滚下山!” 冷不丁一声,圣君霄缩了缩脖子,最后默默决定先顺着玄荥的意思,然后说是顿悟什么的马上变身金丹回来就成了。 这么想着的圣君霄麻溜地滚下上玄宗。 然后—— “师尊,弟子刚下山,遇到一条毒蛇,它想咬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它嗖地窜出来,我旋身一避,剑已出鞘。 它倒灵活,一扭就躲了开去。我大喝一声,‘呔,哪里跑!’ 数十根火链齐齐向它而去。它突然嘴一张,猩红蛇信一吐,把火焰尽数吞了进去,身形陡然拉伸数百倍,像座小山一样压来, 弟子猝不及防,竟被缠住。 喘息困难,蛇口将来。 那一瞬间,弟子想到了我亲爱的师尊,师尊还在等弟子回来,弟子知道自己不能死,忽然恶向胆边生……” 玄荥:“……” 半日后,收回传讯纸鹤的圣君霄眉开眼笑地打开——“污衣,焚尽。被蛇缠过的地方洗三百遍,回来后不许离我三步之内。” 圣君霄:“……” 之后每天不知道要接多少传讯纸鹤、撕开多少传声符,玄荥终于不胜其烦,“为师要闭关。” 在试剑林中一待便是大半年,等出来后看到几乎叠成座小山峰的纸鹤,眼神漂移了一下,一一打开,最后面露复杂。纸鹤中有思念之语,有日常生活,甚至有一天打坐几个时辰的数字。 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圣君霄在想些什么。他猜得到,对方跟着他恐怕是因为他的道体属性,没有柔水之体的李小婉,他这个玄冰之体也不遑多让啊。 只是他一没李小婉好骗,二没李小婉好绑,对方没办法才跟着他,时不时放点他的灵气或者喝点他的血。 至于对方那一脸单纯的样子,《三界至尊》中的圣君霄本来就是一个脸上笑吟吟心里藏千刀的影帝,骗尽天下人。不过是,投他所好的表演罢了。 另外,大概就是为了更好的报复上玄宗了。在对方下山后的日子里,他暗中派人去查探过,护山大阵、一些禁地、界阵、杀阵都有被动过的痕迹,被圣火烧过的痕迹,时间都在这五年间。 既然如此,弄那么多传讯纸鹤,是想演戏演全套,还是想逗他玩?算准了他看到这些会忍不住心软罢。 一年后,有一白衣男子意气风发地御剑驰入上玄宗。 圣君霄发现原来不能看到玄荥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他迫不及待地进了宗主主峰。 玄荥在试剑林。 收起剑,落下,他站在试剑林外静静等着,始觉岁月静好。 上玄宗又多了一个金丹护法,还是宗主的亲传弟子,明澈真人荣升上玄宗出岫峰护法。 搬出宗主主峰了,没关系,每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可以偷偷摸摸地进小竹楼,“师尊,我想你了。” 紧接着,圣君霄发现——原来金丹护法是很忙的,以前怎么觉得清晖一副闲的发霉的样子呢? 今天去抓邪修,明天去招收新弟子,后天还要给新弟子讲课出题。 清晖哥俩好地揽着圣君霄肩膀,苦哈哈道:“明澈师叔,你直说吧,是不是哪里得罪师叔祖了?弄得我和你一起水深火热。” 下午,圣君霄嘤嘤到了宗主主峰,“师尊,弟子错了。” “哦?”玄荥理了理发冠,淡淡道:“哪里错了。” “弟子不该小孩子心性,晚上还要黏着师尊。可是弟子从没有离开师尊这么远过,弟子想师尊。”大大的桃花眼特别清纯无辜得看着你,让人有一种想犯/罪的欲/望。 玄荥不得不承认欺压主角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蛤蛤蛤——你就是那个吊炸天拿他刷经验值,最后特么还中二病犯玩灭世的主角啊!劳资就是欺负你,有本事来咬我啊。# 玄荥绝不承认自己有上述这种奇/葩心理,他只是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布置任务,“近来邪修猖獗,四大仙宗联合共建了一个捉拿小队,上玄宗的就由你负责罢。” 圣君霄一噎,不敢置信。 察觉到玄荥是铁了心了,他忽然手一伸,“师尊,小海螺呢?” 玄荥的眉毛奇异地动了起来,“你还需要小海螺?”说着把目光往旁边堆成山的纸鹤一瞥,笑容玩味。 圣君霄的脸皮恁厚,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完全不会有小红云升起来了,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自是需要的,这样师尊也不用每天收这么多纸鹤平白辛劳了。” 玄荥:“我不辛劳,倒是重新祭炼太累了。” 圣君霄:“……” 他不由琢磨着是不是以前用小海螺偷看玄荥洗澡被发现了。感觉小海螺短时间内可能和自己无缘了,他心头一片惨淡,更不想下山了,就差在玄荥面前滚来滚去求爱抚求安慰了。却到底被玄大魔王拎起一把扔下了山。 时光如流水,转眼十年消。 期间圣君霄一直被玄荥撵着到处跑,渐渐的,他才意识到对方的良苦用心,他的确是实战经验太少了,现在的他在十年中得到了飞一般的成长。 而玄荥则一直在刻录昊均剑,终于—— 这一日,上玄宗宗主主峰,天地一阵风云变幻,灵气成旋,仿佛飓风刮来。 嚯——无数人引颈相看。 无数只传讯纸鹤从峰顶落下,四散落在不同人手中,尽是一些琐碎的布置与任务,他们心头却齐齐一片火热——宗主要闭关,冲击化神了! 等圣君霄回来后,只看到紧闭的静室大门,抿了抿唇,懊悔不已——居然没有早几天回来。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有着“金丹巅峰”修为了,功绩也多,更兼是宗主亲传弟子,在一众护法中可谓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以前是玄荥特殊交待,每天鞭策着他完成大大小小的任务,现在玄荥闭关。他立刻就一推二五六把所有事情全都交给了下面“小弟们”,自己则一个人静静地在静室外替玄荥守关。 十年如一日,圣君霄盘腿在静室外打坐,觉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静。 他轻轻摸了摸手里的玉璧——灵犀佩。不是玄荥给他的灵犀佩,而是他五年前出任务遇到灵犀时从对方身上偷来的灵犀佩。 当然,圣君霄觉得这不能算偷,他是拿了一块对木灵根修士有着泼天好处的极品木灵晶给灵犀,以报玄荥当日拿下极火石时说的“我欠你一个人情”。事后总觉极品木灵晶比极火石要好太多,怕对方内疚,才从对方身上顺一块灵犀佩下来的。 两块灵犀佩,形状、纹理一致,独独左侧一个云纹下字“荥”,一个云纹下字“犀”,一看便是一对,圣君霄现在还记得当时看到灵犀挂着的那块灵犀佩时自己气歪的脸。 在上玄宗这么多年,当然也就听过了两人间“为了大道失了她”的故事了。 圣君霄开始把两块灵犀佩重新祭炼了一遍,如今形状、花纹都焕然一新,尤其是一块字“荥”,一块字“尧”。他琢磨着等着玄荥出来就把另一块送给对方。 他如今,大抵是能和玄荥再一同练心有灵犀了。他想,等对方出关以后,他就慢慢把一些可以透露的都透露给玄荥听。比如魔君传承,比如沁良尧的失忆。 “我是李尧,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又是十年。 十年于高阶修士而言不过转瞬之间,可叫本来看不到玄荥就觉得度日如年的圣君霄等来,真心觉得自己都快成一块“望师石”了。 终于,在这十年后的某一天,静室之外,忽然一股强烈的威压弥散开来,排山倒海、浩瀚博大。 圣君霄刷地从一块岩石上跳落,双眼险些放出光来。 他紧紧地盯着那一间小小的静室,直到紧闭十年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纤尘不染、气势浩瀚的白衣人。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 ——不临深渊,不知地之厚也。 玄荥周身气息已然大变,不动如山、动辄如海。化神不愧是道途上的一个分水岭。化神之后,道与人密不可分。化的神,是你的道心。合体之后,心神交融,人道合一。 圣君霄一抬眸,便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星眸,淡漠的,无情的,他心一颤。 二十多年前那个心魔幻境再次浮现脑海,当那一抹释然划过星眸后,对方也是突破化神,然后再没有一丝人气。 他心一颤,蠕动了一下嘴唇,“师尊。” “嗯。”玄荥点了点头,踏步过来,白靴映碧草,十分好看。 咚咚咚——心跳仿佛响在耳畔,圣君霄知道那不是玄荥的心跳。对方的心跳缓而沉,一如现在走过来的人,没有半分波动。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捏着灵犀佩,喉头发紧。 玄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仿佛透过隔膜看人,一瞬间的恍惚后,他晃了晃头,渐渐褪去了眼里的无情。 ——如同做一道题,一直做一直做,不吃不喝做了十年,你必然不知日月、不知今夕,甚至被这道题同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玄荥现在就有一种仿佛高高在上静看人世变迁、命理变化的恍惚感。看到面前之人,才略略回神,记忆与意识缓缓回笼。 他拍了拍圣君霄肩膀,“什么时候回来的?”说完,自己掐指一算,已是十年,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很没意思。 果然,圣君霄轻声道:“弟子十年前回来的。” 玄荥点了点头,这时明旭、清晖等人也都一同踏云而来,一个个喜笑颜开,真心恭祝。 玄荥略略了解了一下十年情况,便打发这些人都走了。 #矮油,宗主威视越发重了,感觉自己都要站不住了。# #不不不,是更加冷了,还不是以前冻成冰棍那种冷,是好像无所遁形的凉嗖嗖啊喂# #明澈师叔果然我辈楷模,这样还能挺立宗主身后# “明澈师叔你倒好,一守关守十年,把事情全都推给我了。”清晖一脸“你太过无情”的受伤样,抖着手指着圣君霄。 正在与明旭谈话的玄荥忽然心头一跳,守关十年?主角是那么闲的住的人么? 他回头,正好对上一双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桃花眼,清澈,干净,温柔。 玄荥出关前,圣君霄的目标是等玄荥出关,然后送上灵犀佩坦白加表白。 玄荥出关后,圣君霄就窝囊地夹起了尾巴。他觉得所谓坦白与表白,都不能这么草率,要谋定后动,要三思而行,要以测完全。他摸出自己外出淘的一块五菱晶,吭哧吭哧开始加工起来,以期获得一个比小海螺还要可爱更全方位无死角的观(偷)察(窥)神器。经过深度观察以后,再制定完美坦白加表白方案。 就在圣君霄化身工艺大师的时候,玄荥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二十年前,圣君霄给他摄魂那次,因为太自信没多防备,泄露了他的化神修为气息,令玄荥不能轻举妄动。 他一直在等,等他自己也到化神的一天。如今等到了,可是……圣君霄呢,和他一样化神初期吗,还是比他境界要高呢? 他依然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主角这种深度中二病,一旦暴露,谁知道对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玩自爆炸了上玄宗怎么办?他可不是什么孤胆剑客,也不打算和主角来一发玉石俱焚。 玄荥轻轻垂下眸子。 其实近三十年的好师尊面具带下来,圣君霄对他是没有太多防备的,以有心算无心,把对方引进个绝杀阵中,并不难。 上玄宗万年传承,宗门之内御敌阵法、禁制并不少,要杀一个化神修士,也不难。 问题只在于,他并不想。 可是只把对方困起来不杀的话,以主角这种不可用常理揣度的气运,玄荥觉得对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逃出来。那么结局必然是呵呵呵。 杀,不想;困,很难。 至于废去修为?君不见多少点家小说中,主角都是被两面三刀的小人/意想不的好友/丧尽天良的魔头/贯穿全文的仇家给废去修为,然后金手指大开,踏上王霸之路,让废了他修为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开了一下脑洞,玄荥发现自己居然制定不出一个合理对待主角的方针。 啧,当年为什么要捉住一只小魔物,还乐滋滋地从此绑自己这艘贼船上。 他真傻,真的,单知道小魔物长着一张大气运者标配脸,却不想想这世上除了主角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气运。 玄荥面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苦恼,敲了敲额头,而且还不能忘了本文的关底boss崇明长老。 以前不去想,是因为对方修为太高,想了也白想。 半步天道啊,无论什么阴谋诡计在这种修为下都是纸老虎,何况对方还是玩弄人心的个中翘楚呢? 但是,从《三界至尊》最后的对话中可以知道,这位boss是一直在观察着主角的。换言之,这位boss已经监控他乃至整个上玄宗近三十年了,如何不叫人心惊肉跳。 困了他破开世界壁障的工具(主角),玄荥毫不怀疑对方会趁此让主角黑化的更厉害,更好地踏上杀戮之主、灭世孤星之路。 他垂头,轻轻拨弄桌上棋子,黑子长城已毁、尽数被困,死局。 拿出一枚白子。 除非他在所有人反应回来前,以雷霆之势杀了主角,连问一句“你真的巴拉巴拉”都不要问,才有可能冲破死局。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杀?”圣君霄拿着初步完工的小人,小人白衣玉冠、面容清冷、星眸剑眉,难得一见的清俊美男子,就是矮胖了一点,赫然是个q版的玄荥。所以圣君霄决定给它取名玄小荥,昵称小蜜蜜。 喜滋滋地看着惟妙惟肖的小蜜蜜,圣君霄觉得自己手艺真好。 现在他正透过小蜜蜜那双星眸看,只见大蜜蜜玄荥坐在桌案前,刚刚落笔,是一个力透纸背的决绝“杀”字。 圣君霄不由好奇,这个玄荥要杀谁?他从来没在对方面上看到过这么冷肃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人走入视野,明旭。 “小师叔,阵法被动的手脚,我派人去查,发现……” 阵法被动的手脚?圣君霄心一提,腾的坐起,双眼紧紧盯着小蜜蜜星眸中的影像。 “我说过,不用去查。”明旭话还没说完,便被玄荥冷冷打断。 对方忽然抬头,嘴角敛去了长噙的笑意,一字一顿,“小师叔知道是谁破坏的对不对?” 玄荥:“你逾越了。” 明旭怒极反笑,“这样你还要包庇他?小师叔眼中就只有一个居心叵测的弟子了吗?” “三族共会以后,我会处理。现在,不许动他。”玄荥闭眼,又睁开,一片坚定,对明旭警告道。 三族共会,距离时间,尚有半年,等回来,更是一两年后的事了。 明旭脸上表情有些冷,“希望如此。” 这一次的圣君霄依然出任务在外,玄荥闭关出来就又撵他去做任务了。 现在他只想急急跑回去和玄荥解释清楚。那是他刚来上玄宗的两年心怀怨愤、报复时动的一点点手脚,后来他就没再动过了。 “沁良尧。”一声喟叹。 圣君霄心一颤,连忙再看向小蜜蜜的星眸。 原本那个杀气四溢的“杀”字之下,是“沁良尧”三字,冷酷而无情。一如写下这三个字的人。 圣君霄瞳孔一缩,如坠冰窟,紧紧捏着手里的小人。 “明澈师叔。”清晖连忙揽着快要踉跄倒地、摇摇欲坠的人,焦急道:“师叔刚刚斩杀邪修时是不是受伤……” 然后一不小心看到对方手上的小人,话音一断,梗了一下。并不知道“痴汉”这个词的清晖真人愣了良久,直到圣君霄甩开他的手站直以后都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微妙心情。 只能讪笑道:“师叔是想念师叔祖了罢。”可是想念的快要晕倒的样子,好像不太可能? 这么一想,他又不由抬头捉急道:“师叔哪里不舒服?” 这一抬头就又是一愣,总觉得自家师叔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第58章 三族共会 “玄荥是否命你查过护山大阵、宗门内界阵、禁制?” “二十一年前,宗主命我与明旭师伯、明晰师叔、明雅师叔、清英师兄一同检查过宗内护山大阵、一百十二个界阵、五百三十六个禁制。” 二十一年前? 圣君霄身形一晃。 知道查东西玄荥都喜欢交给出汐峰清流,他便抱着试试的想法来问,没想到居然问出了一个“二十一年前”。 他以为是最近的事才对。却原来—— 所以这二十一年来都在他面前虚以逶迤是么? 难怪,难怪,他总是要把他撵到山下去,不是为了锻炼,而是为了调查。 走在山路上,茂林修竹,绿树成荫,阴影里,圣君霄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小人。 画面里,玄荥缓缓走进宗主主峰附近的一座小山峰,一进去,阵纹流动,波纹漾开。那是对方放一些杂物的宗主附峰,近二十年来对方经常会叫自己替他去此地拿一些东西。 过了一会儿,玄荥来到山顶一棵古木旁,轻轻一叹,“沁良尧。” 白光一闪而过,十个壮汉合抱也抱不过的树干拦腰而断。原本平淡无奇的小山峰立刻奇异地波动起来,透露出阴森危险的味道。 一树一草、一花一果瞬间有了特定的走位,从断掉的古木开始一环套一环——九环杀阵,一个绝杀阵。九不是具数,而是极数,不是九环,而是环环相扣无穷尽。解阵之法,史料未及,九环杀阵是阵道学上千古疑难之阵。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玄荥给这座小山峰一点点做着伪装,看那棵断掉的古木重新长出枝桠,原本的断枝变作一颗鲜红的果子被高高挂在树上,接口处被宗主令虚虚一印,仿佛天成,用神识也探不出任何异样。 原本汹涌诡谲的杀阵转瞬间又是鸟语花香。 圣君霄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你是不是要叫我帮你去附峰摘一颗红果子,玄荥?” 用这种杀阵对付他,他是不是该感谢你的高看。 玄荥,你真是好无情啊! 他飞快地出了宗门,半日就回到和清晖分别的地方,仿佛只是离开修整了一下,没有回过宗门。 不过很快他们就被召回了宗门,因为三族共会的时间近了。 何谓三族共会—— 三族共会举办地点:落日岭 三族共会举办时间:每百年一次 三族共会主办方:人、妖、魔三族,具体牵头人为人族四大仙宗、妖界二十/八大族、魔域五大血系。 三族共会日程:1.领导讲话;2.小辈比试;3.划分领地及一些天材地宝。 “师尊,我回来了。”风尘仆仆的白衣青年往最高的那座山峰一路穿云破空而来,人未到而声先至,温柔而愉悦,一如既往——师尊,我回来了,你不要担心。师尊,我回来了,我来陪你了。师尊,我回来了。 玄荥不自觉地微微柔和下眉眼,“嗯,好好休息罢,这次大会要做好准备。” “是,师尊。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就在圣君霄执了一礼,要退下的时候,玄荥突然开口。 “师尊有事要吩咐?”圣君霄温柔笑,背后手指一点点收紧。 “替我去附峰……下次吧,你先走吧。”玄荥挥了挥手。 圣君霄出了宗主主峰,脸上笑容一点点收敛,变得讥诮而冰冷,遥遥看了旁边那座鸟语花香的秀丽山峰一眼,飞剑往长老峰群划去。 “明旭师兄。” “明澈师弟怎么来了?” “师兄做代掌宗做了四十多年,不想更近一步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师叔对你恩重如山。” “的确。不过这与师兄想不想更近一步并不相干。” 一个时辰后—— “好。” 圣君霄踏步而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这就是人性啊,不是不背叛,只是筹码不够;不是永远对你好,只是你还够不成威胁。 巨大的云舟落在浮空山上,云帆高挂,尽显大宗气派,玄荥言简意赅地措辞鼓励后,精英弟子们便一一登上了云舟。 一前一后依然有高手坐镇,这回坐在最前面保驾护航的换做了玄荥。那些弟子们再也不敢像当初去四方大会一样各种玩耍了,什么牌九色子、大将点兵全都花掉,一个个左脸“我爱修炼”右脸“切勿打扰”地盘膝入定。 大庭广众之下,圣君霄也不好再怎么黏过来,这让玄荥淡淡松了口气。 半个月后,云舟在一座连绵起伏、苍茫壮丽的山脉上停了下来——落日岭。 三十年前,初出穿越,是在这里和主角一起坠入沁雪崖。 然后二十四年前,捡到了一个萌萌哒小魔物,从此师徒系统上线。 二十一年前,又在这里最终确定下来,可爱的小魔物就是丧病主角。 现在,又到了这里。 底下已有了不少人,攀谈阔论尽收耳底,玄荥收起莫名感慨,率众下了云舟。 落日岭一直是三族共会的会场,中央是与会之地,四处绵延开去的山脉早就约定俗成的是哪族哪门哪派的休憩之地。 十分自然地来到一座壮丽山峰前,华凌峰,一直做三会时的上玄宗基地。玄荥祭出一洞府法器,鸡蛋状小球在半空中放出莹莹华光,于青草地上蓦然变大,化作装潢大气、精致华美的仙人洞府,其内三层高楼,房舍林立,有长老开始分配房屋。 那长老自觉是个贴心长老,就把圣君霄一个小小护法给安排在了宗主主室旁。 玄荥:“……” 圣君霄:“……” →这是其实并不想看到对方偏偏还要虚以逶迤的师徒档。 所幸玄荥一直是个超级宅男,门一关,开始修炼。 上玄宗到的并不算早,之后两天几个压轴的大势力诸如妖界、九虚宗也都到了,第三天便是三族共会开幕式。 和四方大会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差异,不外是物种增多、规模扩大罢了。战台依旧是筑基、金丹、元婴的三大战台,强榜依旧高悬半空,观战台依旧围在四周。 三族共会说是三族首脑人的会晤,但在中二病之歌中,连“今夜月色正好不若以xx助兴”这种填空题大陆众人都会毫不犹豫、约定俗成地填下“打架”二字,何况如此盛会呢?简直不打架不成活嘛! 同样的,会晤会什么,当然是一些领地、材宝的三族划分啊。每族每日都有无数先人的陨落,更有无数新生儿的诞生,还可能有一些无法划分归属的秘境、材宝现世,三族共会就是让领导人解决这些问题的。 而解决与划分凭的是什么,一靠领导人嘴皮子,而最重要的嘛,当然是实力支撑。这实力同样由两部分构成,一乃至强者修为,二则是年轻一辈的战斗力。至强者实力一目了然,而新生代水准则由这强榜说了算。 为了会晤交谈方便,四大仙宗、二十/八大族、五大血系前头几人的位置是离得很近的,一字排开。 入场之时,可谓天雷勾地火,目光交汇之间,噼里啪啦,一片火花四溅。 天魔血系和妖界、天魔王和神淮是耻辱之仇。 圣魔血系和上玄宗、圣魔王和玄荥是生死大仇。 不过比起上玄宗其余几人,玄荥则显得淡定多了。他知道,他和这位昔日几乎一锅端了上玄宗高手的圣魔王圣御终有一战,这是他欠原身的因果,也是如今作为上玄宗宗主的担当。既如此,现在又有什么好多在意的呢?是非仇怨,自待战后评说。 比起玄荥的淡淡然,神淮便嚣张得多了,他给了天魔王一个名为“我元婴的时候你打不过我,现在我化神了莫非你还想自取其辱”这般意蕴丰富的挑衅眼神。 转头,他对玄荥眨了眨眼睛,下一瞬面色一变,那是一种要嘚瑟却发现对方和自己一般修为的扭曲面色,同时还隐隐透着一股“好!不愧是劳资对手。”的欣慰感。 玄荥:窃以为这面色太过复杂。他淡定地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 景泽长老是大陆第一人,领导讲话自然从他开始。 不论是哪一个世界,听领导讲话都是一件很乏味的事,底下小辈窃窃私语,高台长者面无表情。 这听的乏味的人也包括我们玄天师,他随头一瞥,便看到不远处小山谷内的两人。男的俊美非常,女的清丽可人,让人忍不住赞一句好一对璧人,如果那个白衣男子不是他的伪徒弟真主角的话。 圣君霄和碧烟仙子,本就是男主与女n,玄荥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才对,就是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搭上的,看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圣君霄做了很多事、埋了很多势力啊。 周遭强者如云,圣君霄本人修为比他也只高不低,是故玄荥并没有展开神识去探听,也就不知道两人以他为主角的交谈内容,或者说是碧烟单方面的教育。 “这么多年,你究竟在做些什么?”这是恨铁不成钢的碧烟仙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最好快点说,我没有多少耐心。”这是中二病犯的圣君霄。 闻言,碧烟秀眉微蹙,手中青光一闪,递到圣君霄手上,“你自己看看。” 圣君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有耐心听这个女人说话,还打开了手中的书册。 不过从中间随便翻开一页,他忽然目光一凝,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神玄篇——万千人中,他只看得到他,那个光芒万丈的凤凰神淮,他也只看得到他,那个远山冰雪的宗主玄荥……天才总是寂寞的,高处不胜寒。何其有幸,在有生之年,两人相遇……他们相识于四方大会,倾盖如故,自此莫逆……他们在妖界定情,上央折枝………他们一起进了洞府,倒在同一张床上……玄荥淡淡笑了一下,清俊如水……神淮的手抚摸着玄荥的脸庞和肩膀,一路往下,目光满是怜惜和爱恋……玄荥的身体轻轻打着摆,不自觉地颤动……他们的舌头追逐着,像两条兽性魅惑的蛇……玄荥紧紧咬着下唇,眼眶发红,眸光潋滟,神淮喘息着:喊出来,荥儿……终于玄荥喉头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嗯啊,快啊,淮…………………………玄神篇——未完待续” 第59章 求而不得 圣君霄阖上书册,脸上神情已是一片冰冷。他把书册递到碧烟手上,凉薄地笑了起来,“很快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真的是谣言?”碧烟双眼射出诡异的光,遥遥看着高台之上靠在一起的一红一白两人,喃喃道:“他们的衣服都是同一个款式、同一种布料、同样的云纹,难道不是道侣套装吗?” 圣君霄面色一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终于咬牙切齿道:“我还和玄荥同一个颜色呢!” “你懂什么,”碧烟摆摆手,“你这叫宗门校服,他们那才叫道侣套装。” 并不知道已经被八卦了的神淮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转头见是个貌美小姑娘,给了个艳丽笑容。 “嘶——”碧烟倒抽一口凉气,捧心口,“今日始知何谓风华绝代,当日四方大会竟缘铿一面,平生憾事。”她忽然转头,对圣君霄非常认真道:“我要叛变了,珍重,后会无期。”说完,娉娉婷婷地走了。 圣君霄:“……” 见神淮给碧烟抛媚眼,玄荥没什么反应,《三界至尊》中,神淮就是个主角后宫控,没什么好奇怪的,绝不承认看西风里无边萧瑟的主角很爽呢。 抛完个眉眼,神淮便回过头来,拿肩膀碰了碰玄荥肩膀,压低声音道:“给我算一卦呗,别这么小气啊,哥们儿。” 已经被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玄荥终于不胜其烦,“你怎么不问景泽长老。” “老头说我们两个师徒关系太近,他看不出来。” 前方还在讲话的景泽眉头跳了跳。 玄荥有些好奇,虽然关系亲近会被模糊命理,但以景泽的修为要看出来还是不难的,他不由疑道:“你要算什么?” “姻缘。” 玄荥表情一顿,继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俊美到扎眼的人,脸,还是那张脸,殊有国色;人,还是那个人,华丽无双。最后木着脸平声反问,“姻缘?” “姻缘。”神淮肯定地点了点头,末了又惆怅地摸了摸鬓角,“我觉得自己大抵是要孤独终老了。” 玄荥下意识地觉得下一句话肯定不是他想听的,便先一步接下对方的话,“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姻缘自有天定,强求不得。” “是极是极,”神淮很是赞同,“如我这般人物,有谁堪与我并肩。慧极必伤,颜倾多孤,上天注定我孤独终老罢。” 玄荥:“……”他终于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地嘴角抽搐起来,妖族多自恋,尤羽族为最,神淮这个羽族之王更是令他鸟望尘莫及,《三界至尊》诚不欺我。 说着,神淮两簇小眼神嗖嗖地看过来,“可惜,荥荥你这么颗好白菜就被头猪给拱了,可惜啊。” 其形容之哀伤,语气之幽怨,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不绝如缕,令玄荥险些抖落一地鸡皮疙瘩,“闭嘴。”他低喝一声,一点也不想去研究对方的胡扯,“演算需要安静。” “嗯,好。”神淮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是一副慵懒优雅的富贵闲人样。 玄荥:“……” 他凝眸盯着面前昳丽灼然的面孔,一点点放出神识细丝,细致地描摹,忽然心头一跳,放在身侧的五指蓦然成拳。 所幸他控制面部神情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这个身体灵根道体赋予的情绪也足够淡,才没叫神淮察觉出异样来。 定定地看着面前人许久,玄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何?”神淮不由问道。 玄荥摇了摇头,神情凝重。 神淮心一提,“怎么?” “我发现。”玄荥沉吟片刻,道。 “嗯。”神淮点了点头,“发现什么?” “我发现我们可能关系很不错,是故我为你的推演也被模糊了,我算不出来。” 神淮:“……”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哦,那有必要这么严肃,考虑这么久吗?” 玄荥认真地点了点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十分担忧日后不复今日之智力。” 神淮:“……”他吊起眉梢,朝玄荥轻轻踹去一脚,没好气道:“那真是多谢玄荥宗主的大恩大德,屈尊与我这愚人相交了。” 似早有所料,玄荥轻巧一抬,双脚离地,轻飘飘道:“不必。” “师尊。”这时,圣君霄从后方绕回来,对玄荥轻轻一笑。 玄荥眸光一闪,弯起的眉峰恢复正常坡度,点了点头。 “啧啧啧,肉麻师徒转性了?”神淮瞅瞅已经规规矩矩坐在玄荥身后的圣君霄,又瞅瞅不动如山的玄荥,抱着胳膊奇道。 玄荥破天荒地没多理会对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兴致盎然、一脸八卦的未来妖王,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求而不得,不得善终。 他终于知道景泽为什么说算不出来了,神淮面上气机所显示的姻缘,遑论景泽,连他都不敢置信更不愿相信,如何说的出口? 求而不得? 什么人,能拒绝阳光? 谁,能拒绝这个号称极日之光的耀眼男人? 不得善终? 《三界至尊》中的凤王神淮的确是不得善终。 想到这里,玄荥悚然一惊。 龙王黎栩,痴恋雀翎,情深不悔,至死不休,神淮又是救黎栩才死相凄惨的。如果神淮的真爱是黎栩什么的,“求而不得,不得善终”一语成谶,似乎也没有说错。 一瞬间思绪窜出天际,细思极恐…… 玄荥看着面前人的眼神变得无比微妙,神淮不由摸了摸鬓角,“我头发梳歪了?” 玄荥:“……没有。”他眼不见为净地要撇开脑袋,忽然想到什么,猛的一扭头,“二十年前,我离开妖界时给你留的纸鹤你看到了吗?” 见对方神色郑重,神淮也认真起来,周遭人多口杂,他模糊道:“看到了,不过没找到。” “没找到?”《三界至尊》中主角在秘境中不过元婴修为就能拿到凤凰精魄,神淮怎么可能找不到?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找羲和珠找的呕心沥血,羲和珠都能长脚跑了,万一凤凰精魄也是boss给主角准备的呢……不对! 玄荥忽然瞳孔一缩,凤凰精魄秘境在开元山,他昔日给“沁良尧”筑基历练的藏宝之地可不是也在开元山,对方……怎么不可能先一步拿走? 玄荥不着痕迹地瞥了身后圣君霄一眼,兜了一个大圈,还是一如书中吗? 有些事情,注定无法转圜,已成宿命吗? 圣君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应和极了原著之中“人面兽心”的评价,玄荥收回目光。 此时,景泽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他下来后严肃正直的领导人标配脸陡然一变,就一巴掌拍神淮脑门上,“作死啊,姻缘姻缘姻缘,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墨汁,别给我尽装稻草。” 说着,暗暗给了玄荥一个感谢的眼神,玄荥点了点头。 “装墨汁?”神淮飞快地闪过身子,对景泽哼哼道:“然后像你一样又黑又丑吗?” 景泽白胡子一翘,之前已经被那种种自恋言语给恶心得半死,现在更是气个仰倒,“逆徒!” 他抽出个鞋拔子甩出去如打出一筒暴雨梨花针般绚丽灿烂,不堕大陆第一人的风采。 神淮似乎习以为常、早有所料,已然眼疾手快几个起落飞了出去,打也打不到。 刚刚路过,要接过景泽话筒(x)的虚净:“……” 他抚须笑了笑,“令徒当真活泼。” 很快,大家都装模作样地结束了陈词,天……已经黑了。 “……” 不论哪个世界,领导都是有着把十分钟当一个小时讲的独门秘技。 不过,也无妨。三族共会的夜晚,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三族共会,打架是一大看点,篝火晚会更是其特色,无数小年轻们翘首以盼的一个美好晚会。 三族共会的篝火晚会,又称相亲大会。会场之上,节目繁多,游戏精彩,妙趣横生。身份、修为与年龄被模糊化,虽然不到元婴筑基一视同仁的地步,但给平日高高在上的长辈们、师尊师伯们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除非一些心胸狭隘之辈,一般大家都一笑而过、不会计较。 尤其是抽到一起完成任务/游戏/惩罚的男男、女女、男女、女男们,一路之上或斗智斗勇或相互磨合或通力合作,(包括任何一个方面的)接触不断,从而成全了一对对神仙眷侣、欢喜冤家,而被戏称为相亲晚会。 每个晚上的节目都不一样,但同样的是每个与会之人——上到大陆第一人景泽,下到一个小门的筑基弟子,都要把代表自己身份的玉牌放于一个玉筒之中。 玉筒由栖仙谷出品,每一个玉筒代表着一个不同的游戏类型。玄荥得承认,栖仙谷中人的脑洞果非常人能及,敛财、打广告的能力更是登峰造极。 第60章 所谓游戏 流央大陆地域广袤,家族、宗门万千,修士过千万,其中小有天赋之辈更是不知凡几,三族共会与会之人挑选的皆是各族精英,即便如此,这场中也有三万弟子之众。 是故玉筒游戏第一步——大浪淘沙。 这场游戏,每个人将代表自己身份的玉牌放入玉筒之中,玉筒给玉牌添加一个禁制。禁制印入完成后,玉牌退回给每一个人随身携带。 然后便是抢夺玉牌大赛——在保证自己的玉牌没有被抢走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夺得他人玉牌,抢夺的玉牌数目在半空中会有一个排行榜。大赛限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取前一千名进入下一关。 为尽可能保证游戏的进行度与公平性,每人不得动用灵力与神识,一旦动用,将会触发玉牌上的禁制而被淘汰出局。 简而言之这是一场肉搏大赛,肉搏目的:抢玉牌。 玉筒高悬半空,暗夜中散发着柔和美丽的光芒。长辈们保持淡然,遥想当年。小年轻们都是齐刷刷地仰面盯着玉筒,屏息凝神,眼珠一错不错。 月上中天,就是这时—— 刷——玉筒一阵白光大盛,刺人眼球。三万个玉牌同时由□□出,四散分落。 这个时候,玉牌还没到手,尚可使用一下灵力,众人凭着和自身玉牌的感应立刻朝随机散落的玉牌飞驰而去。 一时间,各种剑光、五光十色,飞鸟走兽、各显神通,众人速度之快实是超越平生极限,唯恐被他人抢去玉牌,在一开始便失了大赛资格,贻笑大方。 虽然不能动用灵力与神识,但这绝不意味着修为高深便毫无优势。修为高则经验足,眼力佳,手脚功夫、肉身强度经过多年淬练更不是低修为小辈可比。 这不,那里一个金丹修士砰的一脑门撞筑基修士脑瓜上,把人撞晕了轻飘飘取下对方手中的玉牌。 “……”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位道友真是好方法,在下佩服佩服。”有眼见全过程的修士过来,双目惊叹,口中称赞,不动声色于笑吟吟间妙手空空。 “啊啊,我的玉牌都不见了,混蛋!”等人走远了,那位蛮力修士才回过神来,愤怒地跳脚。 长者们顾及颜面,一般不会抢小辈抢的太厉害,但也绝不会任由自己的玉牌被抢走,于是乎有抢红了眼的小年轻们一个没注意就触发*oss,被开启地狱模式了。 “兔崽子,为师的玉牌你也敢抢?”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呜!师尊,弟子错了!”求放过!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有谁轻巧路过,解下两人腰间玉牌。 “劳资的玉牌不见了!逆徒,是不是你?” “师尊尊,我是无辜的!” 哀嚎声络绎不绝,生无可恋之语更是此起彼伏。 天幕之下,一片硝烟,却有一块地方难得清静。 只见一棵参天大树之上,树冠茂密翠绿,有一白衣人闲坐丫杈间。 玄荥把玩着手中玉牌,对月细看,姿态高洁,目光淡然。 肉搏这种东西,土里来尘里去的,和神淮玩过一次,他就再也不想玩第二次了。 玄荥悠悠把目光转向黑夜中那起落间格外耀眼的红衣人。 神淮专业暴力输出一万年,手脚功夫,无人能出其右,即便是景泽在不能动用灵力神识的纯肉搏中恐怕也没办法在对方手下讨到好。 地下已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大片,熊猫眼、猪头脸更是屡见不鲜,半空之中一千个名字赫然在列。 毫无意外,神淮位列第一,一万一千四百五十六块玉牌,把第二名扯的老远,几乎拿走了一半人的玉牌。这种成绩,真叫人瞠目结舌,抬首之人心底皆是一样的悲愤呐喊:什么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凤凰其实是吃金科拉长大的吗吧! 然后在看到有红衣人走过来时,立刻面色巨变,狂奔出万里之遥。 黑暗中,圣君霄手起拳落,打趴下一个魔族,摘下对方腰间一袋玉牌,看半空中排行榜,没有找到一个该在的人。他缓缓皱起眉头,是,是遇到危险了吗?复又松开眉头,无论对方如何都与他不相干,他,不值得他关心。 一个时辰将近,玄荥悠悠抬头,“起风了。” 他翩然而下,盘腿坐于古木下,闭目入定。 这是主峰回到玉筒旁的一条必经之路,玉筒柔柔的光打在玄荥的脸上,却没有柔和下他半分冷凝的轮廓。 一路有人路过,想要抢玉牌,就被那一寒千里的气场瞬间给整清醒了——啊,领导人讲话中看到过这位,是人族宗主。 #一定是像景泽长老、虚净宗主一样懒得和我们计较闹腾的前辈,真乃高人风范# 他们微微一鞠躬,继续朝玉筒走去。 有一红衣人踏上山坡,施施然走来,优雅闲散,他手中拿着的仿佛不是一个黑布袋,而是一条嫩柳、一支新桃。 忽然,他脚步一顿,轻轻踢了身侧盘腿而坐的白衣人一脚,“不是吧,玄荥你还没到一百岁,怎么一副老头子的样子。我就说怎么前一千名里没有你,原来你在这给我装啊。” 玄荥缓缓睁开双眸,幽深无波,“我对这不感兴趣。也不会和你比。” “你不想和我比?”神淮吊起眉梢,“那我还偏偏要和你比。” 玄荥站起身,眼不见为净,转了个方向,背朝神淮走开了。 神淮:“……” 眼见着还有一息功夫就要到一个时辰,他忙朝玄荥快步而去,大喊道:“玄荥!” 玄荥下意识地回头,就被一个黑布袋砸了个满怀。 当——一个时辰到。 第一名,神淮:一万块玉牌。 第二名,玄荥:三千四百五十七块玉牌。 第三名,明澈:三千四百五十五块玉牌。 …… 第一千零一名:“……”明明前一秒还是第一千名的,我不服! 神淮扬了扬眉,对玄荥笑得有些得意。 玄荥也笑了起来,嘴角缓缓勾起,“多谢了。” 神淮:“……” 看着榜上的名次,这种数字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圣君霄捏着玉牌的五指一点点收紧,骨节泛白。 一名之变,几人惊叹,几人扼腕,更有那些不可言说、心照不宣、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双眼。 无论结果如何,终究游戏第一轮已经结束,那些不论是被□□了眼睛、打塌了鼻梁的小苦逼们灵力一转,又是一副道貌岸然、人模狗样,半点不见之前的狂犬病架势。 大部分人都来到高台之上,抱着“哼唧,没进前一千名的我是多么的睿智啊,现在就来看看你萌怎么作死怎么倒霉”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不可言说心理,看底下的游戏第二轮。 这第二轮游戏将一千人随机划分为一百个小队,每队十人,一个时辰内完成一桌菜,食材在落日岭自取,烹饪期间可动用灵力、神识。最后菜肴评分由玉筒随机点十人品尝给分,取前十队进入下一关。 “……” 这一瞬间,大家的面部表情都被清空了。有句话叫做“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然而现在却是他们连饭食菜肴都百八年没见过了。 筑基后,辟谷,不需要吃。 筑基前,辟谷丹,多么的轻松啊。 玄荥这一队十人:玄荥、神淮、黛芙华以及不知名人若干。虽不知名,但这些人中无一例外的都是修为高深、颜高气质好,一脸“劳资叼炸天”的面相。 玄荥、神淮自不必说。 黛芙华何许人也? 这个问题放到大陆上来,大部分男人一定会会心一笑:梦中情人,心中神女。 黛芙华,魔族,继雀翎之后的新一代三族第一美人,天魔血系圣女,现任天魔王的亲传弟子,也有传言是天魔王的爱妾/女儿什么的,魔族情感关系那么乱,谁知道呢。 当然,玄荥知道她还有一个隐藏身份:主角正宫。 作为一本虽然画风清奇但终究还分属种马文阵营的小说,《三界至尊》中主角圣君霄的后宫不可谓不多,玄荥如今遇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在浩如烟海的主角后宫中,有身体好用如李小婉,有纯真动人如莺语娴,有高岭之花如鹤雪清……许许多多的妹子们仿佛昙花一现便淹没在后宫众美人中,不再出现。在这样“竞争激烈”的后宫大军中,黛芙华能稳坐正宫,绝不是因为主角对她的“爱”。 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其实是非常畸形的。所谓“一见崇明终生误”,黛芙华心目中深藏的那个人其实是比她大了几百岁的崇明长老。是故见到主角时,她对和崇明“三分容貌、七分气质”相似的主角产生了移情作用。主角这个深度中二病知道这点后自然非常愤怒。#父亲是母亲的,滚粗!#——中二病的怒点总是那么歪。然后他就开始马力全开攻略这个三族第一美人,誓要让“这个痴心妄想、异想天开的女人”坠入污泥,永远痛苦,“好让她知道有些人不是她能肖想的”。 然后在一个渐渐移情、一个努力攻略中发现……以为会是阴差阳错地发现“啊!原来他/她才是我的真爱”吗?那么甜一定不是中二病之歌。 两个心机深沉的人渐渐对方“很好用”,字面意思——很好用。床上很好用,爽!床下更好用,圣君霄借黛芙华这个纯种魔族名正言顺地把持魔域,黛芙华借圣君霄这个魔君传人收拢势力,两人可谓合作无间、一拍即合。 可见主角对黛芙华那真是满心利用与阴暗,没一点儿怜惜。黛芙华稳坐主角正宫之位完全是靠其逆天的美貌值、智力值、武力值。 这个最后借着主角之力一统魔域五大血系,成为继圣炎之后的第二任魔君的女人,其综合能力与素质可见一斑。其在《三界至尊》中的地位,更是毋庸置疑。 可以说,这场三族共会,纵观全文,对主角而言主要就是两个作用—— 1.从人族走向三族。(我们的目标是流央大陆!) 2.邂逅这位三族第一美人。(本来这次和黛芙华同队的主角又被师尊给挤走了。) 所以,有着这样的黛芙华,更不必说玄荥、神淮,再加上其他七个修为至少在金丹之上的修士,可以说玄荥这支队伍阵容是十分壮观的,完全可以打上“天之骄子队”的标签。 可是当任务变成了做菜,天之骄子们只能面面相觑。 最后,已经习惯统筹全局、发号施令的玄荥宗主清咳一声,“首先,我们要决定好做什么,其次取食材,然后生火,最后菜成。” 黛芙华沉吟片刻,点头赞同,“诚然。” 玄荥:“现在我们要思考做什么?” “灵泉、竹实、玉果、五灵谷、涂酱草……”神淮一击掌,清凌凌的声音开始点菜,说到一半,见周围人神情各异,不由摸了摸鬓角,“怎么,我说的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玄荥摇了摇头,“只是你说的不太适合给生物当菜吃。” 神淮:“……” 黛芙华掩唇一笑,珠玉生辉,“凤凰性高洁,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不知凡人菜色也是自然。” 神淮恼羞成怒,吊起了眉梢,“我不知道,难道你们知道?” “当然知道。”给了神淮一个嘲讽的眼神,玄荥淡淡道:“一桌十道菜足矣,不如我来说十道菜吧,鸳鸯织就双暖月,芙蓉并蒂羹,春江花月夜、米糟猩唇、蒸驼峰、野鸡片汤、兔脯奶房签、凤凰三啄清,一品级汤饭碗。”自觉大概是唯一一个曾吃过饭、受过□□吃文化熏陶的人,玄荥按照自己印象中的满汉全席给了几个适合山野制作的菜名。 神淮抱着胳膊,绝不相信一个一出生就长在山头上吃着辟谷丹长大的仙二代会知道什么菜。然后他边听表情边诡异,最后听到“凤凰三啄清”这个菜名更是双唇微张,“你……你想吃我?” 旁边也有一人摇了摇头,泪眼汪汪道:“完全听不懂。” 玄荥:“……”他咳了咳,“这些菜还有一个名字,麻雀烤萝卜,豆腐蛋花汤羹,花菜汤,酒酿红果、团子、豆腐皮、野鸡汤,奶腌兔肉,茶叶鸭、白饭。” “……” 好歹有菜名了,大家都觉得不错。正摩拳擦掌准备下一步—— “且慢!” 或许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对做菜有着隐形心电感应,这里终于有一个清醒的人打断了汉子们的意气风发。 黛芙华:“花菜、酒酿、奶是什么?豆腐我曾听过,只是在这落日岭似乎也没有。” 兜头一盆冷水。 “也对。”汉子们冷静了下来,然后重新开始讨论。 一刻钟后,隔壁已经飘起了淡淡的香味。只见有一白衣男子在金丝楠木桌前,面前是一条鲟鱼,男子长剑出鞘,红光一闪,吹毛断发,一片片花白的鱼肉尽数在盘,内脏、鱼鳞归于虚无。 火灵力微动,小火温起,煲汤。 他转身,把山鸡开膛破肚了,其动作行云流水,半点不见血腥,纤尘不染。 两个小姑娘仰头星星眼看他,另外七人人各玩各的,鹤雪清和莺语娴还吵起了架来。 “!” 神淮拍了拍玄荥肩膀,感慨道:“你有个好徒弟。”颀长身形、面庞如玉、桃花眼潋滟无比,那白衣男子可不就是圣君霄。 看着把外袍脱下系在腰间活像穿了条围裙的伪徒弟真主角,玄荥突然觉得自己的教育也是有点用的。全赖他多年鞭策,不然就凭主角在小渔村和某某酒楼的几年,能有这样出神入化的厨艺? 旁边的香味越飘越重,还在讨论菜色的几人终于急了,决定先找食材,找来什么做什么。 找食材,这对几个“天之骄子”而言,还是非常容易的。 劲气一射,天上飞的,什么麻雀、喜鹊、乌鸦都刷刷掉了下来。冰灵力一冻一拉,各种鱼虾尽数炸出了水面。至于蔬菜,什么菜是能吃的,天之骄子们表示他们已经检查过这些植株都是无毒的。 那么,到了做菜,又是一片静默。“吾等当先观察一番,感应天地气机,探寻最适合它们的归宿,才好动手。” 有点道理的样子,大家开始冥想。 又是一刻钟后,隔壁飘来了肉香味,玄荥忽然道:“我会烤肉。” 圣君霄眸色微变,五指不自觉地抓着“围裙”一点点收紧。 第61章 再见孔雀 烤肉、烤鱼、烤蘑菇、烤小鸟,静静地散发着恬不知耻的香味。玄天师已经撩起衣摆,坐在岩石上,化身烧烤大师了。 “这个,这个,这个……”周围围着九个天之骄子们,其中一个小年轻正给他不停地递食材,很快烤韭菜、烤兔子也上线了,忽然玄荥手指一顿,深深地凝视着对方递过来的东西,“这个是………” 红叶绿花黄蕊,花冠九瓣,花瓣半月形、柔软舒展,香味清新淡雅。 “这个是九瓣幽莲。”小年轻笑眯眯道。 果然!九瓣幽莲,珍稀灵植,有凝聚灵气、拓宽经脉、增实气海之功效,乃助金丹修士冲击元婴之辅婴丹的特效药材之一。 该说不愧是天之骄子吗?对这种珍稀灵植那一脸“烤烤烤”的土豪相!简直……暴殄天物!#还好我不是那些穷酸炼丹师不然一定胡子都气翘起来#虽然我并没有胡子但是那些炼丹师们一般都有# 见玄荥没有接话,还在凝视他手中开的烂漫、香的清幽的九瓣幽莲,小年轻疑道:“怎么了,药典记载九瓣幽莲是无毒的。” 玄荥面无表情抬头,“我知道是无毒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玉筒挑选来品尝评分的人只有金丹初、中期,甚至筑基期修为,会因为这道菜直接爆体而亡。” 小年轻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有理有理。” 这群生活白痴! 玄荥默默撇开脑袋,往一圈花花绿绿中抓起六支向日葵,叉起,放到火上。 “刺啦——”一阵白烟起。 玄荥:“……”没理由啊,韭菜都是这么烤的,怎么没这么夸张。 “哈哈哈哈!”清凌凌的悦耳笑声响起,神淮捂着肚子指着表情一脸惊诧僵硬的玄天师笑的打跌,“玄荥你也有今天啊。” 玄荥眉头跳了跳,又跳了跳,等了一息又一息的时间,旁边笑声还是没能停下来,他终于道:“这里已经有五道菜了,还有五道神淮你负责罢。你对火灵力的熟悉与操控绝对在我之上。” 笑声戛然而止,神淮一脸不敢置信,抖着手指指着玄荥。忽然站了起来,几个起落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 黛芙华斟酌道:“望玄荥宗主以大局为重啊。” 玄荥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他有些聒噪想支开他罢了。” “……” “……宗主胸襟果然令吾等望尘莫及。” 玄荥继续挑出几根卖相好的小青菜串好,一如既往往火上烤。 眼前一抹红飘飘悠悠落了下来。 神淮:“我回来了。”他“嗖”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花里胡哨的书,打开——菜谱,栖仙谷出品。 众人顿时用顶礼膜拜的眼神看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正好。”玄荥停下手,一桌的烧烤什么的他也觉得有点微妙。 立刻成了焦点、主心骨的神淮掀起片眼皮,觉得肩膀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以一股有今生没来世的架势把菜谱一把塞进玄荥手里,“在我旁边念。” 玄荥郑重地点了点头,“必不负所托。” 遥遥看到一红一白两道绰约人影的绿衫女子眼底有流光闪过,她就知道把菜谱漏给神淮,过年会有糖吃。 “碧烟师姐果然神机妙算!” 但是,很快她们的表情就被清空了—— 红衣男子指尖微动,一朵小火花升起,只见那火花与寻常火灵根修士的不同,呈祥云状,云彩一点点流动,时而做莲花状,时而做彩尾状。 “这火焰好生奇妙!” “真是美丽非常!” 围观众人不由啧啧称奇,发出赞叹道。 神淮摸了摸鬓角,“所谓物肖主人。” 他边说边引火入大家刚架好的石灶下,话音未落,青岩灶台已化作一片飞灰。 “……” 玄荥不由一叹,“果真物肖主人。”一样的破坏力爆表。 神淮冷哼一声,支使大家搭灶,再开火,又是一片飞灰。 他清咳道:“意外。” 一次不行,就第二次,第二次不行,就第三次,第三次不行,………就第十次…… 神淮发挥了他叫人瞠目结舌的坚韧不拔之力,不断尝试。 搭灶众人都是苦不堪言,如果神淮不是化神修为,他们早就暴走了,不由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同是化神修为看上去又很靠谱、镇的住的玄荥。 玄荥手握虚拳,清咳一声,还没等他说话,那不是一般好看的小火花缓缓飘了过来,“啾——” 它绕着神淮转圈圈,无端透着股委屈的味道,众人仿佛听到了它悲泣“小火做不到啊”的抽噎声。 被自己脑补的不要不要的,众人默默看神淮。 神淮面色几经变换,终于玄荥开口道:“你凤凰真身,凤凰之火,焚寂一切,威力自不与凡火相同。” 这个时候,离一个时辰的比赛时间只剩一刻钟了,玄荥扫视周围一圈,破釜沉舟道:“把菜谱给我。你去破坏其他小队做好的菜。” “!” “比赛规则没说这样不可以。”玄荥沉声道。 “玄荥宗主所言极是!” “有理有理!” “说得好!”神淮一击掌,笑了起来,飞身而出。 “由远及近。最后再破坏我们附近的几个小队。”玄荥传音道。神淮遥遥对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说完,玄荥又对其余人道:“为我护法,以防他人来破坏。重点保护已经做好的菜。” “是,必不辱使命。” 黛芙华还带着几个一脸学术的小年轻们给周围套了一个又一个防护法阵。果不其然,走人来偷袭,不过来只能在阵外咬碎一口银牙了。 倒是看到外面不声不响出现如今气得要跳脚的偷袭者的众人不由感慨,“玄荥宗主果然料事如神。” 而此时的玄荥已经沉浸在做菜中了,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研究癖总是能见微知著,并且很快投入进去,站在一个“道”的制高点上触类旁通。 一个时辰已经接近了尾声,神淮做事一向干净利落,常常毁了人一桌菜,对方还不知道行凶者是谁。 他来到圣君霄阵地外,还没进入。圣君霄就勾起了嘴角,然后用一种“菜刀甩砧板”的大厨架势把长剑一把□□了金丝楠木桌上,动作之间于利落中见杀气,一股霸煞之气扑面而来。 神淮微妙地皱起眉头,圣君霄瞥一眼不远处仿佛做菜做到入定白衣人,忽然笔直向前冲,一拳冲面前红衣人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上发去。 居然想打他脸?神淮目光一变,倏然锐利毕现,两人很快在半空中交起手来,翻出了几个山头。 两人都刻意收敛了气势威压,否则两个化神老祖之间的战斗绝对是能风云变色,甚至把整座落日岭夷为平地。 “啧……金丹修士啊,你这么厉害,你师尊知道吗?” 圣君霄眸色一暗,出手越发狠辣。 “啧啧啧,这种阴狠招式,可不像你师尊那样清风朗月的人会教的。” “特意把战斗圈往外引来,看来玄荥还不知道你的真实修为罢。” “哎,你说我回去怎么和玄荥说比较好呢?惊现迷之化神高手,我竟力有不逮。还是你的徒弟其实是逆天高手,又或者……” “闭嘴!”圣君霄抽出一把形式古怪的漆黑长剑,喉头发出一声低吼。 神淮哗啦啦往后退几步,讶然道:“有魔气。”他目光变得郑重,“好剑,好剑法。” 圣君霄对这赞叹充耳不闻,他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玉筒,轻轻笑道:“一个时辰到了,你永远毁不掉我们的菜了。” 神淮:“……”他面色一变,咬牙切齿,“混蛋!” 大妖的威压陡然锁定圣君霄。 圣君霄瞳孔一缩,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远古压力倾轧而来,浑身血液沸腾,臣服仿佛在一瞬间刻入本能。 他双眼紧紧盯着半空中额头凤凰图案若隐若现的红衣男子,七彩羽毛破体而出。 血脉压制。 高等妖族对低等妖族无与伦比的碾压,除非修为相差极大,否则不可抗拒。 凤凰,乃羽族之王,万妖始祖,直系压制七彩虹孔雀。 本来打算即刻赶路回去的神淮忽然摸了摸下巴,“这也……太可爱一点了吧。” 小孔雀两只眼睛水润润、圆溜溜,枕冠跟朵小蘑菇似的。它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忽然直冲过来,“女人脸!”声音清亮微糯,煞是喜人。 “啧啧啧,长着这么可爱的我大妖族身体,偏偏要这么凶。”神淮侧身一躲,忽道,“不过你的气息很奇怪啊,其实我一直对你蛮好奇的。要不是顾及玄荥,我早就把你绑回妖界了……” 旁边喋喋不休,小孔雀忽然停下爪子,在如今血脉压制之下,它只有被玩弄的份,必须想办法摆脱如今状况,必须用那个了。 它潋滟竖瞳中人性化地闪过一道光泽,开始调动另一部分力量。 “嚯——”远处,圣魔王忽然抬起头,没说一句话,闪身出去。 说了一通有的没的话,神淮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却察觉到几道强横气息逼近,后面更是跟了无数弟子。 原本落后几步的白衣人忽然极速催动飞剑,率先落下,见一片狼藉中的一人一雀,瞳孔猛地一缩。 正用力量化解威压到一半的小孔雀一惊,看到面前的人,立刻低下圆滚滚的小脑袋,哒哒哒往神淮小腿后躲。 第62章 习惯保护 背后人影逼近,不用一息时间就能赶到。 小孔雀眸色微暗,一瞬间地想要逃避眼前白衣男人审视的目光后,他立刻将这种无关紧要的想法抛诸脑后,要向外跑去。 它拉开小爪子,哒哒哒拼命往前跑,却发现一直在原地踏步。 “逃?你现在还来得及逃到哪里去?” 上方响起清清冷冷的声音,小孔雀踢踏了一下爪子,回头,眸中闪过一抹极快的愤怒,愤怒深处却还是受伤和委屈。 “你也知道了对不对!” “你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下暴露身份!” “你想让所有人对我这个不祥避若蛇蝎对不对?不过,我才不会怕!嗬——” 七彩虹孔雀虽不如凤凰一般天地之间只存其一,却也绝不是什么烂大街品种,整片大陆的七彩虹孔雀不超过一掌之数,一旦被发现,只要稍稍观察,便不难发现对方的身份—— 害死父母的不祥。 不被天地承认的生命。 玄荥没有理会对方的控诉,一手捂上小孔雀叽叽咕咕的长喙。很快有鲜血被啄出,他恍若未觉,冰灵力倾泻溢出,转瞬之间愤怒的小孔雀变成了冰雕的小孔雀,他一把把小孔雀塞进块空间灵玉内。 这一切一环接一环,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之前还一个劲往他小腿后钻弄的他怪痒的小孔雀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神淮张了张嘴,“你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玄荥垂眸。 各色剑光、器光已是到了眼前,圣魔王率先落下,皱眉看着两人,“我察觉到一个强横的圣魔血系魔族气息,他在哪里?” 虽说决斗之间,生死不论,但一个能一不小心弄死一宗宗主兼几个中流砥柱的掌权者,其情商也着实堪忧。瞧瞧这话就问的半点不客气,没顾及另外两人与他几乎相当的身份与修为。 “咦,圣魔血系魔族魔族?”神淮一副吃惊模样,“这你自己不知道吗?我们又不是魔族怎么可能感应得到?” “胡说!”圣魔王有些暴躁。 “这里只有我与神淮两人,我们没有看到第三个生物,什么魔族,不知道!”对方不客气,玄荥便更加不客气道。 圣魔王还待说什么,这时正在上上下下检查神淮的景泽开口,“连我都没有察觉到魔族,你问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你察觉到了吗?” “可是……” “一个魔族罢了,又能如何?”虚净出来打圆场。 “那个是……”那个可是魔君大人的魔气,他绝不会认错的!可是就算脑子缺根弦,圣魔王也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出口,只能咬了咬牙。 “哈哈,刚刚吃菜吃得太爽,认错了罢。”几个魔王见圣魔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巴掌拍对方背上,打哈哈道:蠢货,别再给他们魔域丢脸了。 倒是圣魔王想到刚刚色香味俱全的菜,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咽了咽口水,看着玄荥道:“刚刚那个第一的小队,做菜的听说是你弟子,他在哪里?” 玄荥:“……” 饶是以他的接受能力、涵养及此刻万般滋味在心头的心理,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终于还是端住了仙气,“这个魔王该问他的队友,而不是本宗。” 有几个同队之人觑了一眼神淮正欲说话,莺语娴忽然道:“那个小弟弟啊。”她把玩着垂在胸口的长发,明媚一笑,“他突然想到落日岭盛产雪芮花,去采了。”说着,不着痕迹地对神淮眨了眨眼睛。 在圣魔王再次开口前,鹤雪清接道:“不错,今日极阴之月,乃雪芮花盛开之时,不好错过。” 闻言,莺语娴撇了撇嘴,对神淮吐了吐舌头。 神淮:“……” 感觉自己在两个小丫头心目中似乎已经把那个明澈套麻袋砍死了,现在两人在为自己掩护开脱。拜托,他师尊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好不好。 除神淮外,几个魔王的感觉也很微妙,虽然转移话题的话头是他们起的,但是这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好吗?同属魔域魔王,真是丢了个大脸。 “好了,实话给我说吧,你刚刚为什么放出威压?”等大家都开始往回后,景泽开始盘问神淮。 “哦。”神淮耸了耸肩,“玄荥说想看看我的凤凰印记。” 景泽:“……” “好吧,是我想给玄荥看看的,这么美的东西不分享一下不是太不厚道了吗?” “……滚吧。”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被恶心的半死,景泽咬牙切齿。 在大家都往回走的路上,有一人不着痕迹地落后众人。 白衣银剑,袖绣云纹,定睛一看,此人可不是玄荥。 “能变回来么?” 清冷的声音响在识海,一如很久以前小海螺还在手上的时候。 良久寂静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能了。” 玄荥拿出空间灵玉,掐诀释放,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衣俊美男子。 冥水可蚀万物,肉身不存、神魂亦消。圣君霄的身体是由冥水和魔气合成的,可以借用冥水属性融化神识让人无法感知。是故之前连景泽都没有在神识之内查探到主角,所以现在也不必担心凭空出现被他人察觉。若非玄荥熟知剧情与主角各项技能更兼和面前的伪徒弟朝夕相处久矣,也不会猜测到并加速而来。 “没什么想说的吗?”看着面前这张明明无比熟悉却又仿佛无比陌生的脸,玄荥先一步开口道。 圣君霄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眼,五指微蜷,一点点收紧。 沉默,一片沉默。 这是师徒两人从不曾有过的凝滞气氛,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玄荥的心一点点下沉。 当沉入谷底时,他嘴角掠起一丝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寒,转身离开。 圣君霄呼吸一滞,身侧五指蓦然成拳,下意识地开口,“我……” 身前人脚步顿了顿。 圣君霄眸光一亮。 “编好理由了么,想好怎么骗我了么?不必告诉我了,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说完,玄荥继续前行,一步一步,沉而稳,每一步间隔的距离与时间都是一样的,像极了他那精确而冷酷的性格。 圣君霄又一点点伸开五指,掌心有细细的血丝渗出,他捏了捏腰间的“围裙”,把鲜血一点点擦在白衫上,“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 很快众人重新回到了赛场。 中途虽然起了点波澜,但大家玩游戏的热情依旧不减。 上一关做菜,第一名以圣君霄出神入化的厨艺落在了他们这支队伍上,第二名则是由景泽掌勺的,第三名是掌握着大量秘籍、菜谱具有先天优势的碧烟所在小组,第四名是以“烧烤”取胜的玄天师组。 不得不说,玄荥的烧烤,其火候掌握程度绝对到了宗师级别。至于他在最后关头研究的菜谱,事实证明,哪怕看起来那么认真靠谱甚至分分钟沉浸入定的样子,临时抱佛脚还是没什么卵用的。若非神淮破坏了大部分小组的菜,恐怕这第四名绝对落不到他们组上。 所幸,最后还是险险地擦边进了,这一关取前四支小组的人共四十个进入下一关。 第五、六、七………一百名:我们不服。我们的菜明明更好,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倒是神淮回来后看到名次,啧啧称奇,“嘿,老头,没想到你还会做菜,怎么没做给我吃过。” 景泽淡淡道:“你长得这么丑,有什么资格吃东西,我为什么要做给你吃?” 神淮:“……”他抖了抖手指,不敢置信,“刷”地转头看玄荥,“难道我长得还不够好看?” 这第三关,不再是淘汰赛了,而是相亲大会的戏肉,可谓成就了无数佳偶。 这一关叫“宗主游戏”,顾名思义,在四十人中选定一个宗主,宗主拥有命令所有人的至高权利。这些命令时而恶趣味,时而小意思,时而令人羞窘非常,时而无伤大雅,因人而异。 所以每到这时候看台众人都希望被选定的“宗主”是个深度恶趣味患者,而另外三十九人则希望来个性格冷淡平和的——别说了,玄荥宗主或者景泽长老这样的最好,看玄荥宗主本身就是宗主了,多么合适啊。 只可惜,这位“宗主”可不是“民/主制”推选的,而是由玉筒从四十人的玉牌中随机抽取的。 很不幸,这次被选定的“宗主”是被普罗大众评价为“性恶劣”的神淮。 当结果出来的时候,另外三十九人的表情都咯噔了一下,连景泽都没有例外。 景泽:我本不想进入这一关的,只是做菜做的一时有些忘情。都怪逆徒没来破坏他的菜。现在竟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至于这宗主要选定谁来做任务,这则是由在看台众人决定的。玉筒会在四十个人的身份玉牌上印上一到四十的数字,由随机抽取的看台人报其中两个数字,再由“宗主”发布命令,最后玉筒内会射出对应数字的玉牌,那么翻开玉牌得出对应执行命令的人。 因为在玉筒射出玉牌前,没人知道那两个数字对应的人是谁,甚至可能是“宗主”本人,有的人为了不坑死自己可能会稍稍收敛,如此便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显然,神淮绝对不是这种人。他宁可坑死自己也不想错过这么一个爽歪歪的机会。 这一点,看台众人很满意,今晚说不定就能成就二十对少男少女/少男少男/少女少女。尤其是这次四十人中皆是要修为有修为、要颜值有颜值、要身份有身份的有头有脸人物,诸如大陆第一人景泽长老,大陆公认第一美人黛芙华,隐形默认第一美男神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响名号的第一高岭之花玄荥,还有魔域圣子圣爵里,夭莺公主莺语娴,仙鹤族少族长鹤雪清……… #还有玄荥和神淮,莺语娴和鹤雪清两对官配哎# #成,不成,成,不成,成………# #师尊再也不用担心我未来一百年的娱乐生活辣# 第63章 一三一四 月上中天,好风如水。 第一轮的宗主游戏要开始了,无论是在场的四十人还是在看台上的众人,都有一丝淡淡的紧张掠过心头。 真是奇了怪了,万八年没紧张过了,当初突破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时,也不过尔尔,现在居然心底起了波澜,看来心境还有待提升。 老一辈们很想调整一下心情,可是看看场中的景泽,最后默默地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而小年轻们则毛毛雨,转瞬把这自责反思抛诸脑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半空中的玉筒。 开始了! “嗖——”玉筒内/射出一枚玉牌,漂浮在半空中,其上刻着的小小两字在眼力惊人的众修士眼中一瞬间被放大无比——清晖。 刷刷刷,几万双眼睛齐齐看向上玄宗方向,清晖苦哈哈地站了起来,极力给玄荥和圣君霄一脸“我是无辜”的表情。 自家师叔祖不用说了,不是记仇,但光那冷飕飕的目光多看他几眼就够他受了。 至于自家明澈师叔,近三十年相处下来他已经彻底认清了对方的凶残本质,别看平时看起来温润清雅的,那是一肚子黑水。#一开始居然觉得这位小师叔温柔可欺的我真是太天真了# 但是再怎么掩饰,那双眼中透露出的兴奋还是出卖了他。众目睽睽下,他压低声音做贼似道:“二号,二十二号。” 这个数字,真是绝了。连思绪如同呼啸的飞剑已经疯狂展开对号码对应之人猜测的众人都忍不住眉梢抖了抖。 神淮所信噗的笑出了声,摸了摸下巴,在万众人的紧张目光下,慢悠悠地开口道:“请二号拿到一根羽族尾羽并且送给二十二号。然后由二十二号把尾羽送还回去。” 羽族尾羽定情,只赠心之所系,否则即便至亲之人也无法触摸。能拿到别人尾羽已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还是在送给别人的前提下了,奇耻大辱!至于还回去那人更是要被对方好生记恨了。只能期待二号本身就是一个羽族了。若不然,这就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历年来无论多么难完成的任务都有前人用他们的智慧独辟蹊径,众人依然充满信心与期待。 短暂的停顿后,漂浮在半空中的玉筒仿佛也知道众人的心焦,它人性化地晃晃悠悠、墨墨迹迹地散射出两块玉牌。 二号,二十二号。 玉牌在半空中转了个身,两个名字赫然在列——莺语娴,鹤雪清。 好家伙,一开场就到□□啊。 坐成一圈的四十人中,缓缓站起个红裙少女,与此同时,一白衣女子也站了起来,二人恰在对面,遥遥相望。 围观众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来了,来了,世纪相爱想杀,那一瞬间火花四溅、欲说还羞、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大家齐齐屏息噤声,紧紧盯着场中之人,心如擂鼓。 几息之后,两人气势攀升,继续对视。 长时间不换气,众人淡淡的胸口痛,然后缓缓吐出口气——没事,他们懂得,害羞嘛。 一刻钟后,两人继续对视。 众人默默收回目光抿了口茶——没事,这种人生大抉择总是很难下的,他们懂得。 又过了一刻钟,两人还在对视。 虽说时间在修士眼中总是被模糊化的,但是此时此刻寸息寸金啊。 风吹落一片树叶,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从莺语娴面前落下,两人仍然在对视。 “咳……”终于神淮忍不住清咳一声,说出了大家伙的心声,“娴儿、雪清,你们还打算看多久啊。” 莺语娴顿时目光一转,恨恨地看了神淮一眼,几步过去,冲神淮摊开个手,“神淮哥哥借我根尾羽。” 神淮眼神一个漂移,“娴儿啊,不是哥哥不想帮你,哥哥是为了你的清白着想。” 好一通软磨硬泡,莺语娴终于放弃垂死的挣扎,她重新看向鹤雪清,玉容之上一片肃杀,“来吧。” 说着身形骤然一变,化作一只火红色的美丽夭莺,同时半空中出现一只纤修的仙鹤,二鸟在半空中一阵激烈的打搏,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样子 众人的表情顿时就清空了。#说好的别扭的爱呢#这么凶残真的好吗# 打斗中,一片红白两色羽毛从半空四散纷落,忽然二鸟停了下来,身形一幻,再次变做两个美丽少女。 低头,捡起地上羽毛。 莺语娴手中红羽似焰,鹤雪清手中白羽如雪,二人面对面互相走近。 此时,众人惊觉——原来刚刚是互相啄掉尾羽吗?真是奇妙啊!感觉好像被打开了什么的大门。咦,为什么要互相,不是只要一根就好了吗? 莺语娴把鲜红尾羽递给鹤雪清,鹤雪清也把洁白尾羽递给莺语娴,两人很快又交换了回来,完成了任务。 擦肩而过之际,莺语娴低头对鹤雪清道:“多谢。” 如果只是莺语娴一个人送,再被还了回来,即便是游戏,也让她这个夭莺公主失了颜面,若是互相,便无妨了。 “我不过是想早些完成任务。” “无论如何,我欠你一个人情。” 很快,这压的极低的声音便消散在暗夜中,只是压得再低,也逃不过耳力惊人的修士们——嗷嗷嗷!他们仿佛看到因为一个“人情”引发的婚礼。 很快,第二轮就开始了——一号,十一号。似乎从清晖的选数中得到灵感,下一个人如是开口。不过,这也的确比较不容易得罪人。 “请一号唱一首让十一号落泪的歌,十一号于落泪后有感而发为此歌做舞一曲。” “………” “!” 场中寂静了一瞬。紧接着众人面色都是一阵古怪,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妖族这么能歌善舞是天生的艺术家。如果抽中的是玄荥宗主什么的,哦,那画面太美他们不敢想。还要落泪,这不是逼死冷肃直吗? 所幸,玉筒没有要强/奸众人五感的险恶想法。一号和十一号都不是像玄荥这样的冷面,还都是出自才艺大族妖族——一号景泽,十一号神淮。幸好,幸好……个屁! 景泽啊,那可是妖界的无冕之王,大陆第一人啊,你能想象一个合体大能在你面前唱歌吗?今夜会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晚,落日岭终成埋骨地什么的。 当然在此等重量级炸/弹的刺激下,大家也没忘记幸灾乐祸一下神淮。 终日打雁,总是要被雁儿啄瞎了眼的。神淮早就有这个觉悟,如今早死早超生,死得其所。他十分淡定地站起身,至少表面看来是如此,只是迎着景泽利如刀锋的眼神,面部表情还是诡异了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讨好笑,“师傅,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还给我唱过《摇篮曲》吗?淮觉得这就很好。” 景泽抖了抖眉毛,真想抽出一鞋拔子扔对面那张讨厌的脸上,见天到处飞的雏凤一息时间都安生不下来,还《摇篮曲》,《鸟巢曲》都没有。 不过被这么一恶心,景泽倒想起几十年前有一只毛茸茸、暖红色的小鸟儿“啾啾啾”趴在他肩膀上啄的场景,到底没了脾气,低沉的歌声渐渐响起。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有一只美丽的水鹭悠悠然来到湖边梳毛、汲水,好一通打理后开始觅食,鸟嘴一呷就要吞下一条小红鲤,却听到细细碎碎的呜咽声。 小红鲤:“我……我好饿,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再吃我?” 水鹭:“……”它捉了几个虾米让小红鲤吃饱后,放它回了湖。 以后水鹭偶尔来湖边时,小红鲤都会跳出来和它叽叽喳喳地说话,水鹭爱搭不理地捉好虾米。 日复一日。 小红鲤还羞答答地和水鹭分享了大秘密:它不是一条普通的小红鲤,而是一条有着金龙血脉的小红鲤,有一天会鱼跃龙门、变成九天飞龙。 水鹭:“……” 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嘲笑的小红鲤失落地钻进了湖里。 之后水鹭再也没见到过小红鲤,终于有一天它来到湖边叫唤对方。 这时歌声骤急,一如青锋划碎七尺冰,跳出来一条凶猛的大白鲟。 水鹭与白鲟搏斗了一天一夜终于剖开了它的肚子,里面却没有小红鲤,只有一团金光。 光飞天际,化作九天翔龙。 金龙昂着脑袋飞到水鹭旁边:“吾乃真血金龙,自能化险为夷。” 水鹭无声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金龙神色大变,扑了过来,这才发现水鹭背后是大片的鲜血。 妖力输入,如石沉大海,回天乏术。 小红鲤当初没说完的话是,有一天它会鱼跃龙门、变成九天飞龙,就可以永远保护你了。 最后的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妖族有歌集,名曰《绝歌》,不学歌无以言,《绝歌》十八篇每一首每个妖族都耳熟能详至于演绎。这首《相惜》正是其中之一,讲得是奉献,是守护,是深情不改,是黄泉碧落永诀绝。 众人被这首歌带入质朴而伤感的意境中,一股悲凉袭上心头,纵修为登极,终九天十地不复相见。久久寂静,五味杂陈纷至沓来。 玄荥忽然抬眉看了景泽一眼,按照《三界至尊》的记叙,这位如日中天的长老已经命不久矣,三十年内必将陨落,刚刚于歌声中他似乎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却抓不住,究竟是……为什么呢? 忽然衣摆一紧,玄荥回头,圣君霄。 原本离他老远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抓着他衣摆,神色慌张害怕,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沉浸在歌声的悲伤中。 玄荥垂眸,看着白衣映五指,好像很久以前的小黑团子和那个白纸一样的青年。 他手指灵力微吐,忽然拿出一串烤肉,在静止了时间的空间灵玉中,烤肉依旧油光发亮、外焦里嫩、散发着恬不知耻的香味,“吃吗?” ——不一样,他们做的是冷的,冷的,你做的是暖和的,吃了热乎乎的,呜…… 圣君霄呼吸一滞,五指无法抑制地颤抖。 啪—— 烤肉忽然落地,圣君霄瞳孔一缩。 神淮急吼吼地跑过来,猛地一撞玄荥。 猝不及防没拿稳,玄荥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捡,被神淮一把拽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好哥们儿,我就靠你了。快,用你的冰灵力帮我弄两行自然的清泪下来。” 趁着大家还沉浸在《相惜》的哀伤中,神淮赶忙用化神修为把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飞扑过来求作弊。听完歌要哭哎,这不是逼死他了么?他神淮长这么大还没掉过一滴鳄鱼泪呢。 玄荥:“……” 扒拉开已经扯上自己领子的双手,他慢吞吞地凝聚起周围的冰灵气,化冰为水,引水入眼。 一瞬间,神淮泪如雨下。 神淮:“……”说好的清泪呢,一点美感都没有好吗?他一边哭一边死掐玄荥脖子,奈何眼泪太多,噎的他都说不出话来。 两人背后阴影里,圣君霄捡起尘埃里的烤肉,伸手轻轻摩挲,细细擦干净上面灰尘。然后,抬头看着“嬉闹”的两人,狠狠掷了出去。 玄荥一胳膊肘打开神淮,施施然整了整衣襟,又是纤尘不染,没有一丝褶皱。他嘴角掠过丝丝缕缕的笑,“没想到神淮你如此感/性啊。” 这声音不轻不重的,灵力加持,刚好平平传入所有人耳中。众人回神就看到神淮靠在玄荥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所谓美人之为美,那就无论是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神淮觉得哭得太凄惨不够好看,在众人眼里那就是“一枝梨花春带雨”、美不胜收,尤其是还靠着玄荥宗主,和一直以来比阳光还耀眼、比剑尖还锋锐的气质大相庭径,一下子的反差令众人倍感视觉冲击。 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莺语娴和鹤雪清之后,神淮和玄荥这对官配并没有抽到同一组,#但是就算这样也无法阻挡他们在一起#这一定是真爱#铁汉柔情泪如雨下啊# 眼泪还是像脱缰的野马流个不停,神淮默默运转灵力,瞬间蒸干玄荥引发的“大水”,体内似乎有“刺啦”一声白烟起,一时间真是酸爽无比。 玄荥微微勾起嘴角,推了神淮一把,“舞吧。” 众人目光蹭蹭蹭亮了几百个度,堪比极品夜明珠,一时间深沉的夜仿佛亮如白昼——跳舞哎,一直被圈起来修炼的人族修士们可是连舞蹈都不曾看到过,妖族、魔族们虽然屡见不鲜,可是当跳舞的主角换成神淮以后,那就只有“嗷嗷嗷”了。 转瞬之间,就从挥泪如雨恢复到优雅华丽,神淮揉了揉鼻子,飞身一掠,攀花折枝。 手中一枝新梅,乌色枝条点缀胭脂色。骨里红,像极了执着这枝新梅的红衣男子。 他一横一挥,化枝为剑,枝头火灵力倾泻而出,荡开圈圈火纹,随着中间跳跃的人漾动。 这是水鹭的自白——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直至遇到一只小蠢鱼。蠢鱼不听话,还喜欢说瞎话。居然偷偷溜走,怎么可以……溜走呢? 舒缓的动作骤然杀气四溢,执着决绝,直至力竭。 你这么蠢,我总想永远看着你,可惜不能永远看着你。 圣君霄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离开,玄荥收回他们投出的目光,忽然瞥到草丛中的竹签。 肩膀一阵轻碰,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身侧之人。 “好看吗?”神淮笑眯眯地问,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得瑟。 玄荥缓缓点了点头。 直到下一轮玉筒转起,众人才从这苍凉双重击中回神。 中途三号、三十三号,四号、四十四号,各种没节操任务一一上线。 等到黛芙华上阵时,气氛彻底回到巅峰。 “十三,十四。”又是一次抽号。 好数字,神淮摸了摸下巴,“那就请十四号于十三号腿上运转灵力、不得动弹。十三号口含相克属性灵力,由在场众人一讲笑语,直至十四号运转灵力四十八周天后结束。过程中十三号、十四号须互相对视,不得眨眼。” 四十八周天的灵气运转,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说吧,一个修炼狂一天的灵气运转也不过九九八十一周天了。这是要逼死十四号的节奏啊,分分钟急岔气、灵力暴走有没有,还要时刻面临十三号一口灵气喷出来的威胁。 十三号就更不用说了,相克属性的灵力冲击绝对好受不到哪里去,还要在万众瞩目下“听笑话”,一不小心笑出来那可真是一辈子的黑历史了。 众人不禁齐刷刷看玉筒,屏息等待着其内/玉牌射出。 第64章 一三四续 十三号,明澈。 十四号,玄荥。 玉牌在半空中翻转回来的一刻,神淮一愣。 众人亦是一愣,然后暗戳戳地笑——师徒档哎,好像也很带感的样子。 以上自然是立场不坚定的路人们,立场坚定者总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和神淮一样是师徒档,果然是默契天成、缘分天定。 看台众人各色/情绪闪过、不一而足,玄荥只是极其淡然地站起身。 圣君霄同时站了起来,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俊美非常,令看台之上一众少女们顿时眼冒红心。 砰——台上有一青衫男子忽然站起身,长袖倾翻茶盏,发出一声脆响。 “阿栩。”身侧黑色长衫男子伸手按了按对方手背,那青衫男子方才回神,对周围看来之人微微一笑,“失态了。” 场中圣君霄绕出圈子,朝玄荥走来,一步一步,他脸上笑意始终不变,玄荥面无表情地看着。 待两人之间仅余一步远时,圣君霄侧头,是一个半人高木桩,他弹了弹其上灰尘,坐下,转头对玄荥笑了笑,“师尊,来吧。” 玄荥垂眸,看着下方洁白的长衫,长衫掩映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然后——淡淡的牙痛。 主角的大腿哎,坐上去? 他怎么没一早放水淹死神淮。 “师尊?”圣君霄抬头,温柔笑。 玄荥点了点头,轻身一跃,在对方大腿上盘膝而坐。嗯,平坦而柔软富有弹性,又有长长的股骨做支架,十分安全,是条好肉凳,如果肉凳的主人不是主角就好了。 神淮笑眯眯地过来,“明澈是火属性的,那得含一口水灵力啊。”他一指刚要点上玄荥又在半路上拐了个方向指了指在场的一个水灵根修士,“你来凝一捧水灵力到十三号嘴里。” 很快,圣君霄就是面色通红、腮帮子鼓鼓的。玄荥淡淡的紧张,如果对方喷出来,那就……真是一脸口水了,那滋味太美,他不敢想,只能寄希望于圣君霄作为主角的定力了。 他沉下心神,开始运转灵力。 眼见着玄荥熠熠生辉的星眸一点点变得空洞而没有焦距,圣君霄知道对方已经入定了。只是他却陷在之前好看的双眼里出不来。 他心底自嘲地笑笑,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啊,只是你的主人为何如此无情? 他定定地看着那双好看的星眸——就是这双眼睛让他一再恍惚、一再心软、一再轻信,等他抓了对方后就把这双眼睛挖出来好好珍藏,快了。等三族共会结束的那天,刚好是百年一次的九魑并天日。 沉浸在自己算计中的圣君霄并没有理会周遭喧哗。 直令一个个自告奋勇来“讲笑话”的人都是铩羽而归,好些笑话便是连老一辈也撑不住抚掌大笑,却不成想中央坐的那人竟是半点不动声色。不禁令众人赞一句“好定力”。 #明澈师叔果然杠杠哒# #壮哉我大上玄宗#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众人不由看看玄荥,好家伙,一眼险些看直了,已经有二十圈转纹萦绕在外了。转纹是运转一周天灵力便荡开一圈,只不过大家伙入定的时候都没那么花里胡哨而收敛灵力,如今为了游戏方便,玄荥遂释放转纹。这就意味着他已是运转灵力二十周天了。 顿时众人脸色僵硬,早有听闻玄荥宗主是个修炼狂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是—— 这场游戏时间都要过去一半了啊,还不能把那个明澈逗笑,他们不服,他们还想看玄高岭之花湿身呢。 原本摄于明澈、玄荥淫威一直三缄其口的上玄宗众人也不由蠢蠢欲动。一个与玄荥同为玄字辈长老一跃而下,他是长辈不怕,豁出去了。 “明澈师侄。”长老笑眯眯地抚了抚胡须,一团和气,“你想不想听听你师尊小时候的趣事啊。” 众人率先打了鸡血——哦嚯,这是要来扒一扒啊。畅想如今高岭之花昔日小小团子样嘴巴漏风喊湿乎乎的情景,那画面真心美,简直大爆料啊。 连一直正襟危坐、没有动静的圣君霄都不由转了转眼珠,那长老一看,有门,赶紧趁热打铁对着他传音。 众:“……” 这一瞬间,他们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描述,仿佛瞬间漏了风一样空落落的,难受得只恨不得以头抢地,让这位长老看看民意啊。尤其是在看到连那明澈都面皮抖了两抖后,这种欲/望更是到达巅峰。 说了什么? 究竟说了什么! 好好奇,高岭之花小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 所有人都抓心挠肝,只可惜老一辈不好开口问,小一辈的不敢开口问。直到那明澈从面上抽搐、青筋毕露、一片通红重新恢复到白面皮、淡定脸,还是没人开口从那长老口中抠出一星半点来。 那长老垂头丧气,好几次都觉得小师侄要笑出来了居然都给他忍不住了,莫不是和他师尊学了一样的冷面? 紧接着,清晖立刻接了上来。反正他一直是作死小能手,再作一次死也无所谓了。舍得一身剐,敢把宗主拉下马不是?大不了去苦崖抄《剑则》咯,还能要他命不成? 做好如上心理建设后,他光棍地对着圣君霄道:“明澈师叔,宗主主峰竹楼后的寒泉你知道吗?” 圣君霄没有反应。 “那是四十多年前师叔祖初出继任宗主的时候继任大典过后自觉风尘仆仆要沐浴把洗剑池当汤池跳进去出来的时候剐出了一身伤我大惊失色他却告诉我自己是用剑气伐髓。”他一口气蹬蹬蹬下来半点不换气,仿佛多喘一口气马上就会被死于非命似的。 众人不由嘴角抽搐,然后想了想高岭之花从洗剑池出来浑身浴血甚至一脸血的的样子,接着用那张清俊出尘的脸面无表情镇定音:吾如此,剑气伐髓尔。不由就哈哈哈了。 可惜,笑完回来,那场中的明澈依然毫无动静。 但是大家似乎发现了一点小小的窍门,那就是凡事涉及玄荥,都会让这个明澈稍微有些情绪波动。 啧啧啧,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师控”啊。 “师控*”好,接下来来讲笑话的人样样事都往玄荥宗主身上靠。就这样,一直以冷肃示人的玄荥宗主无端地被“尿床”、被“捉蛐蛐”、被“表白x”次。大家越说越起劲,栖仙谷更是编起了“玄荥谣”,准备三族共会回去就整理整理投入发行。 到后面,本来暗戳戳参与的上玄宗众人都缩起了脖子,无他,只因感觉到了宗主的冷气了。不要问他们为什么相距近百里之遥,还能感觉到什么冷气,他们有特殊的感应宗主冷气技巧。 到最后,眼见着玄荥已经运转了四十周天灵力了,而那明澈却是适应了大家的各种“玄荥宗主曾经”体,重新变回不动声色。 “……” “!” 他们开始撺掇讲述具有一定真实性与可信度的上玄宗弟子上阵,哪知原本好好的同壕战友此时装起了鹌鹑。 众:叛徒。 上玄宗众:忠于宗主。 众:…… 众对视:群起而攻之,上不上。 上玄宗众:宁死不屈。 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就在大家士气低迷时,神淮施施然站了起来,来到圣君霄身侧,笑吟吟,“好孩子。”说着还学着玄荥样伸手摸了摸对方脑袋。 圣君霄:“……” 众人肉眼可见那明澈面部神情陡然狰狞。 第65章 还未成年(补至六千/补了两次) 圣君霄面色扭曲,神淮恍若未觉,还摸了摸下巴,“对了,我是来给你讲笑话的。二十余年前,我与玄荥同往妖界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圣君霄眼不见为净地撇开目光,只牢牢盯着几寸远的玄荥。 神淮不乐意了,把脑袋微微往两人之间探,迫的对方不得不看自己。 圣君霄:“……” 神淮笑眯眯继续道:“你也知道,你师尊对你一向关心的紧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不就愁你的终生大事了么。” 圣君霄眼珠动了动。 “你师尊觉得我妖界山清水秀、妖杰地灵,就想给你找个妖族媳妇儿。结果就是这么巧,第二天,来到彘族,见一小香猪,身环祥云。玄荥一眼便发现那头小香猪骨骼清奇、天资卓绝,近看更是颜如玉眸似星唇若丹。他便做主把你许配给那头小香猪了,看,信物还在我手上。”说着立刻旋身一扭,走出圣君霄水灵力可能的波及范围,拿出只精致可爱的小海螺轻轻晃了晃。 圣君霄额头青筋毕露,面色扭曲到一个极点。 要喷了,要喷了,要喷了! 众人心神一阵震颤! 然后……没有了。 眼见着那明澈面部神情诡异了那么久,居然愣是没喷出来。 “玄小荥,你这是作弊你知道吗?”神淮一声大喝,不敢置信,抖着手指着端坐的玄荥。 众人用神识仔细分辨感知,方才发现,那明澈口中的一口水已经成了一口冰,塞住了,喷也喷不出来。 因为游戏过程,两人双眼必须对视,所以玄荥没分给旁边指控的神淮一个眼神,只是冷哼一声,继而对圣君霄冷冷道:“你是猪吗,也会为这种无稽之谈产生情绪波动?” 圣君霄变来变去、似乎马上就要憋死的神情忽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玄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句话马上把什么都镇住了,诸邪退散。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你把水变成了冰!”神淮不服。 “冰难道不是火的相克属性吗?难道你有说不能中途换灵力吗?” “……”说的好有道理,居然无法反驳。 没戏了。 不,他们不服! 他们又有了新灵感! 有一白衣女子款款走了下来,莲冠乌发,清雅出尘,正是灵犀。 #绯闻男友和绯闻青梅的巅峰对决# 在灵犀与神淮擦肩而过的时候,众人仿佛看到了火花四溅,噼里啪啦。 只见灵犀来到圣君霄身侧,对玄荥微微一笑,“玄荥师兄可不要怪灵犀多嘴了。”说着便对圣君霄传音。 众:“……” “噗——” 毫无征兆一阵钝响,立刻拉回众人失望的情绪。 喷了喷了喷了喷了,不敢置信,居然喷了,真的喷了。盯着明澈那潮红的脸色、大张的嘴巴,众人呆愣一瞬,不禁拍案大笑、顶额相庆,啊蛤蛤蛤!冰是很快会融化成水的,尤其在火灵根修士体内,啊蛤蛤蛤蛤! “吐出来。”清冷中略带急促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回神,却发现本该“湿身”的玄荥宗主依然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正扑过去捧着那明澈的下巴。 圣君霄眨了眨眼睛,然后撇开脑袋,“吐不出来了。” “!”众人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居然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把口中那捧水灵力给咽了下去。 =0=怎么没有呛死,这不合理! 相克属性灵力哎,就这么咽下去了,这得损伤多少经脉啊。 “吐出来啊。”玄荥一手掰着圣君霄下巴,一手去探对方手腕检验,却很快被对方伸手拉开。 圣君霄伏过来,贴着玄荥耳畔,语气戏谑温柔,“我饮过你的血,而且你肯定知道的我还吸过你那么多灵气。这些灵力对我可是大补,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闻言,玄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只抓着对方的手查探。血中灵气温和,吸入灵气也是经过炼化,不会直侵经脉,可是凝聚的灵力就要精纯也狂暴的多了。 “你都知道我是谁了,何必这么假惺惺。” “快放手,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见玄荥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圣君霄喉头溢出低吼。 这言语用的是传音,众人只见两人身形相贴,玄荥在给那明澈做着细细的检查,一下子被气氛感染拉回了“正常模式”,不由感慨“师慈徒孝”。 直到给对方全身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丝异样后,玄荥才松开圣君霄手腕,轻身一落,整了整衣冠,“随你怎么说,只要你一天还是我的弟子,便一天还受我管。” 圣君霄身侧五指一颤,微微蜷起。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对着玄荥轻轻笑了笑,凉薄而嘲讽。说的真好听,真是比唱得还好听。只是宗主附峰的九连环杀阵莫非是假的? 玄荥皱了皱眉,到底玉筒再一次转起,很快又是下一轮,只得快步归位。 “哎,你们师徒现在很奇怪啊。”神淮碰了碰玄荥肩膀,传音道。 玄荥垂眸,“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是妖族。” “啧,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听玄荥话,就算知道对方不是嫌弃妖族的意思,神淮也不乐意了。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是妖族。” “这样说才对嘛。”神淮眯了眯眼睛,又道:“你让让他罢,他还小。” 还小?玄荥嗤笑,“他这还叫小?” 想起之前对方恬不知耻直言“我六岁了”,他居然就相信了,还避开一切少儿不宜的东西给对方进行幼童启蒙,玄荥就忍不住一阵气恼。 对面圣君霄见神淮、玄荥两人亲密相靠形状,眸色一暗,忽然一阵气血翻腾,他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玄荥下意识地抬眉看去。 圣君霄擦了擦嘴,撇开对方目光,蒸干额头薄汗,运转灵气温养被水灵力冲伤的经脉。 又一次号数出来,神淮开口宣布任务。说完后,立刻回来拉着玄荥,“你别看他化形了人模人样的啊,其实在妖族悠长岁月中还是个幼崽。我之前就觉得他幼稚,直到现在才明白情有可原啊。刚那小孔雀你也看见了,枕冠跟朵小蘑菇似的,哪个成年雄孔雀长这样啊,分明还是个未成年。” 玄荥:“……”那个小孔雀的确可爱的过分。妖族寿命也的确比人族长,但是…… “他都发/情过了,还没成年?”想到当初四方大会的时候,玄荥脸色一黑,总算知道什么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了。 “发/情?”神淮面色变得有点古怪,“你不是不知道他是妖族吗,怎么知道他发/情的?” 玄荥:“……我曾看到过一只一般模样的小孔雀,彼时并不知他身份。” “不,重点是你怎么知道他发/情的,”神淮并不让玄荥轻轻揭过,忽然面露异样,“他不会是对着你……” “闭嘴。”没待神淮说完,玄荥一声低喝,单方面切断了两人传音。 神淮:“……”他不由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唔唔唔……我…不问了。”没有传音,他就动嘴道,甫一开口却被玄荥死死捂住嘴巴。 对面运转灵气的圣君霄忽然睁开眼来,面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转头吐出一口血来。 神淮好一会儿才从玄大魔王手下挣扎出来,理了理衣冠,没好气道:“险些被你给闷死。” 玄荥正襟危坐在蒲团上,目光清正,并不理会对方。 神淮又来劲了,“咱们继续前面这个话题啊。” “你要知道这世上是有早/恋这个词的。” “未成年怎么就不行了?” 玄荥眉心跳了几跳,察觉到无数自以为隐晦的灼热目光,终于还是接通了神识通道。问道:“火灵根过盛,是否会促使发/情期提前?” 神淮正乐着对方主动接通通道,闻言不由摸了摸下巴,“怎么个盛法?” “就是……”玄荥凝眉思索片刻,“就是时常需要阴寒之力的调和。” “这么严重?”神淮一惊,“我火灵根也算盛极了,最多就打打架耗耗过多火气罢了。如果到要其他灵力调和的地步,那还真是完全可以催生发/情期了。那他心性不稳算又有一个原因了。” “这样么。”玄荥垂头应道。 等到四十个人、二十对组合都玩完游戏后,天已大亮,该是三会的重头戏——弟子比试了。 刚疯耍了一晚,不带休息片刻就开打,“中二病之歌”的生物就是这么精力旺盛。 这次的筑基、金丹、元婴战台是同时开始的,看台之上,低修为者真是一阵眼花缭乱,而高修为的长辈们则老神在在,所有动作在他们眼中仿佛慢镜头回放,还有闲评头论足一番。 阙青、凌风、虚净等人也不再如四方大会一般把玄荥当个晚辈看了,天才与天才高手自然有不同的待遇,而一个化神修士已完全坐的稳四大仙宗宗主之位,更有资格与他们并排而坐。这就是实力的支撑。 只不过对于阙青“这个年轻人好心性啊”、“那个小姑娘好资质”这种闲扯之话,玄荥也懒淡理会。 神淮更是懒洋洋躺在一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突破化神的他已经没有参赛的机会,对战斗狂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只能干坐着看别人打架更痛苦吗? 如此,两人倒恰好传音闲谈,嗯……好吧,主要是神淮单方面的叨叨。 “哎哎哎,你看那个不是灵犀吗?你知道她昨晚究竟和你那徒弟说了什么居然让他差点喷了出来。” 灵犀如今已是突破元婴,不过因为突破时日无多的缘故,很快从元婴战台上败了下来,比起几乎笑傲元婴强榜的主角正宫黛芙华终究是逊色太多。 玄荥并不理会神淮。灵犀和原主几乎是青梅竹马地长大,完全可以爆很多料,反正无论是什么都不是他想听的。 “嘿,你看那不是挑战你最后被你徒弟收拾了的九虚宗那谁吗。我还以为被你徒弟一整会彻底留下心魔,没想到这么快就克服进阶了。” 一方战台之上,九虚宗灵均。此时的灵均已是元婴中期,虽然鲁莽无脑了些,这心性还是值得称赞的。 “黛芙华不愧是黛芙华啊,美人就是不一样。负手站定是遗世独立,莲布轻移便是惊鸿翩跹。” 场中黛芙华一袭柔软黑色绸袍,长发披下,周身无一饰物,却难掩倾城颜色。玄荥所见女子中唯有那位沈夫人或者说前三族第一美人雀翎仙子可以与之媲美。 黑色软鞭随身舞动,密不透风,鞭鞭致命,利落非常,几乎没人可在对方手下过三招,不愧是魔族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 听神淮摇头晃脑啧啧赞叹,玄荥不由戏谑,“我记得你去魔域挑战那次可是把各个圣子、圣女都挑战了个遍,怎么,对着如此美人你也下的去手?” “啧,玄小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吗?”神淮捂心口作心伤状,“欣赏是欣赏,挑战是挑战,一码归一码,我怎么会因为美色误事呢?” 这说唱俱佳还真是怪恶心人的,玄荥大抵是懂景泽的痛苦了,他撇了撇脑袋并不理会对方。 这时,恰是圣君霄上场,玄荥下意识看去,不由想到彼时对方与灵均对战,那一身伤也一定是装的罢,他冷哼一声,开始细看对方究竟是如何做的这么一手好戏,能把碾压式的比赛打出国际制作惊险片的效果来。 结果,手起剑落,秒胜。 玄荥:“……”怎么,被发现后,连这些许掩饰也懒得吗?他莫名气恼地移开目光。 时间过的很快,又是一个白天,晚上依旧是大家起哄的相亲晚会,换了一个玉筒在半空中悠悠亮起。昨晚最后的四十人按惯例都没加入游戏,一些长辈们昨晚意思意思后今天也便加入“闲看”队伍——他们可不想把老脸都输光,再说年纪一大把的还玩什么小年轻们的游戏啊。 如今这大浪淘沙的一个时辰,台上不多的人便开始冥想的冥想,唠嗑的唠嗑。 玄荥对身侧景泽不经意道:“说起来没想到长老也是善曲多情之人。”没有卓越的技巧,驾驭不了那样的歌,没有深沉的感情,更唱不出那首《相惜》。 景泽抬头,看了玄荥好一会儿。看的周围的人还以为对方是被触犯了想灭口呢。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颇有些释然意味,“儿时学得些罢了,谁没个年少骚包的时候?”说完,他语气一转,狠狠踹了下方神淮一脚,“死小子的歌可是一绝,你喜欢可以叫他给你唱上几天几夜。” 这话又是一转把皮球踢了回来。见状,玄荥只得无话,恐怕这位知天命的智者自己也预感到了大限将至,那他又还有何话可说? “哎呀嗷——”正帅脸盖着张荷叶“晒月光浴”的神淮猝不及防一脚被景泽从长椅上踢了下来,捂着腰起来呲牙咧嘴,“老头你混蛋!你就嫉妒我吧你!” 景泽嘴角一抽,眼不见为净地撇开目光。 今晚第一关已是即将结束,大队人马都聚集了过来。又是热热闹闹的第二轮比赛和相亲大会。 第二轮过后,黎栩轻轻挤开神淮来到玄荥身侧。玄荥眉头一跳,对方来意他已心知肚明。 黎栩金龙真身,水族之王,与神淮血脉等级相当,却终究不是羽族,感知不到主角体内的血脉之力。 “一别二十载了,玄荥。”黎栩开口寒暄。 玄荥自是陪着寒暄,“的确,近来安好?” “自是无恙。” 一边神淮忍不住撇了撇嘴,还不如来问他来的直截了当好吗? “早就听闻你有一徒,真是一表人才。人族果真人杰地灵。” “哪里,小徒一向鲁钝。你有所不知,替父买药竟能找丢了地遇到我就拉着我衣襟问路,这才结下我俩师徒缘分。” 一直低垂着头陷在阴影里的圣君霄忽然抬头,直直地看着前头三言两语就给他套了一个身世的玄荥,良久,抿了抿唇,重新低下头。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收了自己这样一个不祥的弟子罢了,他又多想什么? “替父买药?父亲?”闻言,黎栩呐呐,低声重复。 “怎么?”玄荥抬头奇道。 黎栩恍而回神,摇了摇头,很快离开了去。 神淮看了玄荥一眼,看了圣君霄一眼,又朝黎栩背影看去,垂眸,两个并不想被知道身份,一个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反而累了他自己。最终他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时间过的很快,这终日打打比赛、玩玩游戏的,可真是精力旺盛的中二病们的天堂。转眼已是大半个月过去了,赛程已接近尾声,就着大赛,掌权者们也把一些划分问题解决地差不多。 有着合体大能坐镇的妖族这回大方的很,战斗力爆表的魔族也因为天魔王被神淮整得还在闭关实力大削,是故人族此次可谓大丰收,各个宗主、掌门人都是乐条条的。 金丹榜榜首是圣君霄,玄荥心情微妙地接受了一个个人的道喜。突然有一种“劳资徒弟其实更加叼破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而元婴榜榜首则是黛芙华,这次天魔王没来,天魔血系带队的是一个长老,但显而易见天魔血系的人几乎已经唯黛芙华马首是瞻了。《三界至尊》中这个女人也是一早架空了天魔王,等到突破化神后更是直接夺取了魔王权柄,真是个可怕的女人,能不与为敌便不与为敌。 明日便是三族共会的闭幕式,今夜的游戏,众人玩的格外热烈,很有一种“不疯魔不成活”的羊角风姿态。 忽然明旭呈上来一块玉简,传音道:“宗主,有急件。” 玄荥不疑有他,拿起玉简,神识虚虚一探,面色微变——宗门突现化神邪修。 怎么会突然有化神邪修呢? 不过眼下并不是研究这个的好时机。 昔日一个金丹邪修就使他险些失手,一个化神邪修就更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宗内虽有几个长老留守,各个法阵开启也足够秒杀一个化神,只是有些大型法阵启动还需宗主令或者宗主副令。明旭早早便言及忘把宗主副令交予,现在…… 玄荥心思电转,便把宗主令解下命明旭现行带回去。宗主令有历代宗主力量加持可让明旭在短时间内有化神修为及时赶到上玄宗。至于他……此时此刻并不适合离开。 一切发生的很快,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间极快的交谈。 宗门精英力量都在此,明旭应该能在两个时辰之内赶回上玄宗,此时还无人知晓不会有其他势力趁虚而入,不会有大问题才对。可是玄荥不知为何还是隐隐觉得不安,仔细盘算一遍,却是未果。 “啧,明日便是结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聚。”原本看到明旭走开一步的神淮又凑了过来咏叹调对着玄荥唏嘘道。 玄荥本想嘲讽出声,只是想到景泽的大限将至,想到神淮“不得善终”的卦向显示,不由开口,语气微和,“这次回去,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神淮耸了耸肩,“找几个化神中期、化神巅峰的挑战挑战罢。” 料定如此,玄荥吐出口气,“你也该给你师傅尽尽孝了,你现在的修为完全可以替长老处理事务了,还妄想一直这么清闲下去不成?” 神淮面部表情一滞,打了个哈哈,没应声,然后一把被耳朵尖的景泽长老抓住,“没错,你是该学着些了。” 神淮:“!”他幽怨眼看玄荥。 玄荥笑而不语,心底轻轻一叹,希望你日后不要抱憾。 第66章 所谓弑师(补两千字) 这三族共会闭幕式终于在众人的不舍中不紧不慢地来了。 先是对这次大赛结果的表彰,圣君霄作为金丹榜首赚得钵盆满满、名利双收,还有获奖感言可以发表。 静静地看着圣君霄站在万人中央,玄荥诡异地升起一股“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奇妙感,明明那个伪徒弟是真中二病主角好么! 可是伪徒弟还未成年啊。 可是伪徒弟也是他养了近三十年的啊。 还记得那个软萌傲娇却会送他珠子的小黑团子,那个嘴上嫌弃却跟白纸一样全心依赖他的青年,忆起这些的玄荥再怎么也无法把他们和心思叵测的圣君霄连在一起。 一直不去回忆,如今因神淮一语陡然忆起的玄荥突然觉得恐怕是有什么逃出来了自己的预料。 中二病主角会死皮赖脸地要烤肉吃吗? 中二病主角会三天就学好心有灵犀和他搭配无间吗? 这大半个月,玄荥一直在想原因,这必然事关他不知道的冥渊十年。或许……主角在冥渊待了六年就杀出来了,或许……主角在落日岭滞留了四年才到沪阳城,或许……这四年主角根本是失忆的! 失忆梗什么的不是小说家们的狗血最爱吗? 小黑团子和那个“沁良尧”不正是一脸不谙世事的样子吗?不然他怎么会相信那种“我六岁了”的鬼话? 玄荥越想越合理,直觉的没错,他在圣陵中三年后醒来觉得徒弟被迫成长长变样了,现在想来如果说是恢复记忆变回中二病也完全合情合理啊。 大半个月里,几乎肯定了这种推测的玄荥再无法把圣君霄当一个要铲除的主角。 其实,一开始是没有骗他的罢。 “师尊,我回来了。”圣君霄带着战利品走到玄荥身边,笑容浅浅,好像多年来每次出任务回来必定会第一时间到宗主主峰笑容灿烂温暖地报告“师尊,我回来了”一样。 哪怕心知此时主角已经异变并且二人如今对立已见对方不过是在做戏罢了,玄荥也不由心下一软,点了点头。 圣君霄嘻嘻一笑,带着主角所特有的诚恳而正经的矛盾吊儿郎当之色,把整袋战利品往玄荥手中递,“师尊替我保管罢。” 玄荥心下觉得奇怪,摇了摇头,“你自放到你的乾坤袋里,放我这里做什么?” “被师尊发现了。”圣君霄眉眼一弯,从袋内取出一朵洁白剔透、寒气四溢的花朵,“里面的冰月霜色花给师尊用刚好,弟子却是用不到的。” 闻言,周围众宗主、掌门不由看的一阵羡慕嫉妒恨,徒弟要不要这么乖啊,他们收的怎么都是讨债鬼。 玄荥垂眸看了那骨节泛白的修长五指,五指中紧紧捏着的如玉枝条,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圣君霄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师尊?” 玄荥忽然笑了起来,“好。”他伸手接过那朵漂亮的花,终于明白自明旭走后心底一直以来的不安从何而来了。 圣君霄忽然如抽干了力气一般踉跄了一步。不,他不会发现的。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不用担心。 玄荥伸手轻轻一扶,掌下身体微微颤抖,“小心,累了吧。” 圣君霄嘴角扯开个笑,“无事,劳师尊担心了。” “原来你知道了。”玄荥捻了捻冰月霜色花的花茎,淡淡一笑,似了然似释然,清俊一如初见,随后拿出个精致玉匣将花朵小心放好。 圣君霄不明所以,正待要问,却被不速之客打断。 “这就是你那个做菜很棒的徒弟?”忽然一道仿佛高高在上的声音飘了过来,圣魔王卷着袖子遛遛哒哒过来,感情一直惦记着第一晚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好菜。看到圣君霄的获奖感言,立刻被身边小喽啰告知对方身份。 嘿,不仅厨艺无双,这容貌也是无双。魔族一向是一种没节操的生物,圣魔王心思立马活络起来,赶了过来。 玄荥笑容一敛,俊容之上陡然一片肃杀,朝圣魔王看去,“魔王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低情商,好像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他努力委婉,硬生生扯出了个笑来,“就是……我心甚悦令徒,不知可否请来我圣魔城小住几日?”叫五大三粗装有文化真心累,这话说的不伦不类,不由叫众人都笑了起来,另外几个魔王也是默默捂脸。 玄荥却没那么好心情,他面色陡然阴沉,“魔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冰寒气场气势全开,圣魔王不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只是瞧对方似乎没听懂,又绞尽脑汁换了个委婉但又明白一点的说法,“就是你这徒弟长得好厨艺好,陪我玩几天……”察觉周围越来越冷,他不由立刻道:“过几天,我一定全须全尾把令徒送回来。” 说完,周围没降温反而更冷了,圣魔王有些委屈:他就是想再吃吃那好吃的菜顺便约一炮啊。 只是在众人眼里,便是冷面魔王傲慢地仗势欺人。 圣君霄脸色“刷”的漆黑无比。 欺人太甚! 本就与圣魔血系生死大仇的上玄宗众一个个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真恨不得冲上前去生啖其肉。 只有同为冷面的玄荥读懂了某魔王那仿佛看恶毒拆散七仙女和董永的王母娘娘的目光,他忍不住嘴角一抽,长剑乍然出鞘,寒光一现,“可敢一战?” 圣魔王眼神一滞,不太明白世界的变化为什么那么快。周遭人亦是连连出声阻止,毕竟玄荥和对方还有一个小境界的差距。上玄宗再也承受不起一个至强者的损失了。 玄荥站起身,长身玉立,气势摄人,“魔王可还记得四十年前挑战家师之事?” 圣魔王闻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说你这一身衣服怎么如此眼熟,你是泰乘的弟子?” 泰乘,前上玄宗宗主,也是原身生父兼师尊。 话到这里,众人知道再如何阻止也是无济于事了。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只是……何至于此,何止于此啊。如今玄荥如日中天,完全可以再等几十年再度突破去报师仇,岂不胜券在握?至于这妄图夺弟子之事,在人族各大宗主均在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如此奇耻大辱之事真的发生。 “难道玄荥师兄不明白吗?何必亲自上阵?”灵犀秀眉蹙起,向来淡然无波的美眸流露担忧。 身侧圣君霄闻言,五指一紧,直直看着对方背影。 玄荥提着剑踏向战台,与神淮擦肩而过。 “我知道,你会赢。” 玄荥抬眉。 神淮笑得有些得意,“我元婴巅峰能胜化神初期,你可别比我差太远。这样,我打残一个天魔王,你打残一个圣魔王,多好啊。” “自然。”玄荥轻轻一笑,“岂敢令君扫兴?” “……”狂妄!何等的狂妄!傲慢!何等的傲慢!真是一下子清空了众人表情。 但是想到神淮的战绩,再想到玄荥虽然只有一战为人所知,但那一战却是惊天一战——以一个小境界差距与神淮打成平手,甚至一个激发了“场”,一个打破了“场”。突然有种淡淡的理所当然感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不,他们不能这么跟着疯魔,要淡定要理智要客观。 众人的心情很纠结,然最纠结的当属已经在场中的圣魔王。 感觉自己被瞧不起了的他当然有着作为上位者的愤怒。但是……当年他真的只是想找泰乘挑战,那个老头怪慈眉善目的还指点他,他压根儿没想一不小心就把对方打死了,还波及了周围好几个元婴长老,可是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上玄宗所有人看到他皆是一副恨不得扑过来咬的样子,他只能每每避开上玄宗人绕道走。然后久而久之就彻底忘了上玄宗的样子,不然知道这个明澈是上玄宗弟子他一定不会赶上来的。 他不由一边想着要如何教训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一边又想着怎么胜才不会让对方太难堪,一时心理真是复杂难言。 “战台比试,生死不论。”玄荥挥剑挽了个剑花,冷冷道。 台上圣君霄一惊,不能自抑地起身,又坐了下来,双眼紧盯战局,掌心暗暗蓄积力量。 圣魔王也是一惊,“别冲动!” “……”玄荥顿了顿,继续,“闲话休叙,战罢。” 说完便不再理会对方,待战灯一亮,就抓着长剑笔直朝圣魔王冲了过去。 觉得刚刚自己真是把有限的文化水平全贡献出来劝这个年轻人了,没想到对方居然当他不存在。 如此不知好歹,圣魔王也一肚子火气,不再想着留手,招招杀机。 “咦?”台上好整以暇躺着的神淮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奇道:“这……不像他的打法啊。” 不只神淮,所有曾见过玄荥出手之人均是讶然。 玄荥此人,无论从何时看来都是理智镇定、不动声色的,合该于抬眉间强虏灰飞烟灭,哪怕打打杀杀,也硬是能打出股清风朗月的淡定从容来。 哪像这次。 圣魔王一手抚过被剑气划破的肩膀,收敛起眼底的漫不经心,开始严阵以对,若非他及时躲避,刚刚破的就不是他的肩膀而是神魂了。 玄荥之对战,掌控全局,于运筹帷幄间游刃有余。如当初四方大会与神淮一战,咳……最后灵力耗尽那时不算,那都是先一步算到对方出手然后早早制定百种策略,仿佛国手执子,才能制胜。 哪像如今,居然一副“神淮式”一往无前的模样,浑不要命的样子。 众人不由眼底微妙——这是因为血海深仇红了眼还是“夫唱夫随”(咦)? 并不知道又被暗暗脑补的玄荥依旧气势全开,起落间飞沙走石,锐气毕露。 这的确不是他贯有的打法,但是……他就是来泻火打沙包的,还管什么谋篇布局? 劳资的徒弟要杀劳资啊! 饶是以玄荥的涵养都忍不住在心底狠狠爆了一记粗口。 从知道自家徒弟就是中二病主角这一天起,玄荥觉得自己就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两人反目相杀的准备。可是到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才发现说一千道一万、筹谋所有、万全心理建设,终究难及现实直面。 他精心养了十年,放养了二十年的徒弟,在他决定冒着被中二病主角团灭的威胁拎着徒弟“留校观察”的时候,想要杀他! 当头一棒,不外如是。 冰月霜色花,于冰灵根修士大有裨益,只是鲜少有人知道它与雪芮花相混合会引动九连环杀阵。他知道也是因为《三界至尊》中主角打算用这个方法折磨死原身。 昨日玉简由雪芮花浸泡过,这是明旭用玉简的习惯,可以精心凝神,所以他没有多心,直到拿到这朵冰月霜色花。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主角恐怕是知道他在宗主附峰的布置了,所以想要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九连环杀阵对付他。这是主角最喜欢的虐/杀对手的方式,既宣告了他对对手的了如指掌,更是赤/裸裸的侮辱——你想用它对付我,那我就先用它对付你。 是不是该感谢你只打算杀了我,没有像原著一样要叫我跌落云端、众叛亲离、为千夫所指?总算三十年相处没白费么? 玄荥有些想发笑。 磅礴灵力随剑尖倾泻而出,周围如冰封之地。 磕啦啦——迅速冰爆之声响起,圣魔王解开身上冰层,五指成爪、魔气吞吐,瞬间爆裂所有坚冰,弹射而出,如剪雨般齐齐朝玄荥而来。 刚刚释放了一个大招,如今似乎扭转不及、避无可避。 一道白影飞快地掠了下去,圣君霄五指已然伸出,忽然一顿—— 战台之上空间一阵扭曲——场。 众皆哗然,之后又释然——既然可破神淮之“场”,能激发“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无数块碎冰呈锋锐锥状,尖头一端锐利无比,其内蕴含的更是两股化神灵力,射/入人体,必是血如水注。 只是如今这一块块坚冰都以一息一帧的速度在龟速前行,叮叮叮——玄荥挥剑轻轻一扫,便打落所有冰锥。 原来这是有恃无恐! 众人方才明白一直淡然示人的玄荥怎么今日突然暴躁冲动起来,原来他根本有战胜圣魔王的必胜把握! 修为差距虽然犹如天堑,但也并非不可跨越。 所谓的灵力储存百倍之差,由于……虽然玄天师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主角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时常用圣火之力游走他体内,早就把他气海经脉拓宽了数倍,更锻炼了他的神魂凝实程度,远超一般化神。 至于心境差距,在心境上,玄荥绝对可以算流央大陆的一个先驱者。每天探索天地命理、演化的玄天师的境界足以碾压一般化神。 如此,便缔造了一个轻而易举、越阶战胜的传奇。 手起,剑落。 圣魔王神碎,身殒。 魔域势力各个色变,却终究——圣魔王杀泰乘、几大长老在先,侮辱在后,战台比试更是早言“生死不论”,他们无话可说。 玄荥利落抽出昊均,他与圣魔王无冤无仇,但杀圣魔王是他欠原身的因果,是他如今作为上玄宗宗主的担当。 也许这位低情商的魔王当时真的是无心之失,但上玄宗四十年蒙羞受辱、风雨飘摇、一个宗主、八个长老之死的结果已然造成,不是任何失手之语可以弥补,唯有用鲜血方能洗净。 圣魔血系诸人各个神色大变,目露恐惧,却没有多少愤恨,魔域本来就是杀戮的地狱,强者为尊,历代魔王皆是厮杀而得,不断有人挑战,一旦战败便是死路,然后魔王权柄移交。 圣魔血系圣子圣爵里站了出来,“望宗主留家师全尸。” 知道魔域是个信仰文化泛滥的地方,玄荥一个伤口都没给圣魔王弄出来,冷冷点了点头,“你自行方便。” 说完,收剑回鞘,寒光一闪而过。 他转身看向站在战台一侧的圣君霄,忽然笑了起来。 在经典感人电视剧/小说/电影的镜头/片段里,总会有人明知对方递来的糕点/酒/茶有/毒,却还是会面色不变,一笑接过,一尝/饮而尽。 此时此刻,玄荥恍惚有些明白这些人的心理了。 圣君霄愣愣地看着玄荥一步步走来,直至到他身侧、两肩相挨、气息交缠。 他呼吸一滞,喉头一阵发涩,刚刚…刚刚他真的以为这个人就会这么死了。 “今天是九魑并天日,为师没记错罢。”玄荥侧头对着圣君霄低声道。 九魑并天日,百年一度,是迄今为止所知九连环杀阵的唯一生关。 你既还留给我一线生机,我又为何不敢接下那朵冰月霜色花呢? 圣君霄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头。 第67章 爆好感度 “九魑并天日,合该焚香沐浴,却还在外风尘仆仆。啧……”玄荥轻轻一叹,倒是他那鬼毛性子贯有的话。 见圣君霄面色有异,他不由摸了摸人脑袋,奇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莫非还在担心为师?” 圣君霄偏头躲过对方干燥温暖的手掌,扯出个讽刺的笑来,“担心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这样装模作样有意思吗?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不是还想要,杀我吗? 玄荥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我并没有什么都知道。推演之术,终究模糊。不知可否请君解惑?” 第一次看到对方这样顺杆子往上爬近乎没脸没皮的样子,圣君霄表情一阵古怪。 玄荥并不理会,自顾自接了下去,“我一直不明白,你既是李尧,对上玄宗心怀怨愤理固宜然,想要杀我这个签下追杀令的始作俑者也不奇怪。却为什么在一开始你我落日岭初遇时要跟着我?” “落日岭初遇?”圣君霄玩味地咀嚼着这五个字。 忽然嗤笑道:“宗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上玄宗流袖峰山洞之内的事还是宗主告诉我的,现在就忘了吗?当日沁雪崖上宗主‘慷、慨、施、我、援、手’的事也忘了吗?” “不是忘了。”玄荥神色淡淡,“只是在我心里,你始终是个巴掌小子,不是李尧。”流袖峰山洞一事是原身之经历,沁雪崖上他也只把对方当主角。唯有落日岭古木边,对方才是他诱/拐的幸运s。 身侧呼吸一滞,识海之内一片波动,紧接着玄荥便听到对方近乎咆哮的传音,“始终把我当那个小傻子?哈——玄荥你敢说这二十年里你没有一直防着我,你敢说你心里不想杀我,你敢说宗主附峰的杀阵不是给我准备的?” 对比圣君霄的剧烈起伏情绪,玄荥便显得淡定很多,他总是那么淡定,有时候圣君霄真恨不得撕开他这张脸。 “怎么能说小傻子呢?”玄荥有些不高兴,“明明那么软萌可爱。” 圣君霄面色“刷”的一黑,攀升的怒气一滞,然后哗啦啦全掉了下来,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再说,你既是李尧,隐姓埋名在我身边,我防着你莫非不应该?你是我命中死劫,又对宗门动过手脚,还对我进行摄魂,可见居心叵测,我对你滋生杀心难道不应该?我又不是哪个小傻子?” “你不是说软萌可爱的吗?”圣君霄脱口而出。 玄荥奇异地看了身侧人一眼,圣君霄回神,面色更沉,撇开目光,“我从来不知道玄荥你这样巧舌如簧?我莫不是要感谢你迟迟没有对我动手?” “诚然。” “……” 师徒两人并肩而来,气氛融洽,看台众人均是感慨“师慈徒孝”啊。 两人很快重新回到高台,仿佛之前与圣魔王一战并不存在一样,三族共会闭幕式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在一开始你我落日岭初遇时要跟着我?”玄荥施施然落座,继续之前的话题,研究癖总是有超出常人的执着探索精神。 圣君霄:“……” 他狠狠磨了磨牙,“自然是利用你深入上玄宗,好彻底弄垮这个丑陋污秽的势力。否则倾我之力恐怕也无法与一个万年传承的宗门抗衡。” “原来如此。”玄荥恍然,又疑,“可是你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上玄宗宗主的罢。否则沁雪崖上就不会是那般反应了。” “……在那之前当然是要利用你的冰寒灵气了。”圣君霄冷冷一笑,“你不会不知道你的道体对我是何等样的大补罢?” “哦——”玄荥拖长音,忽然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我、忘、了。”圣君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那你刚刚为什么突然飞身至战台?”冷不丁,玄荥换了一个话题。 圣君霄撇了撇脑袋,“好睁大眼睛看你怎么死!” 两人位置一前一后挨的极近,玄荥还破天荒地没有坐的端正笔挺,反而往后靠,圣君霄双眼死死盯着身前人的背影,一副恨不得看出一个窟窿来的样子。 场中讲话还在继续,有人听得聚精会神,有人昏昏欲睡,也有人直视前方、放空思想。 清晖率先发现了玄荥、圣君霄两人的异样。想到历年来三族共会“相亲大会”的成功率几乎百分之九十,他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完了! 明澈师叔该不会在长时间的深情凝视(对视)、肌肤相亲(坐大腿)中,终于把心内的一腔尊师情怀给转换成深情爱恋了罢。 仿佛已经看到这位天赋惊人、俊美非常的好伙伴、好师叔日后是如何被无情地打断四肢、废去修为、刺破气海扔下上玄宗,然后沦为乞丐,蓬头垢面在地上艰难爬行遥遥痴望上玄宗内最高的那一座山峰的样子。 清晖一个激灵,一把虎扑。 “咳咳咳。”被狠狠扑个正着的圣君霄一惊,险些岔了气。 “你干什么?”圣君霄扒拉下身上的大只,温柔笑。 清晖脊背一凉,缩了缩脖子,弱弱道:“师叔三思而后行啊!” 圣君霄气息陡然一变,阴狠无比,“你也知道?” 是了,清晖、明旭可不是玄荥最信任的人么?明旭都知道了,清晖又怎么会被蒙在鼓里呢?自始至终,只有他,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明旭既然同意与他合作,对方的亲传弟子恐怕也知道他的计划,怎么,现在是害怕了吗? 他忽然欺身压进,一簇小火苗快速钻入对方体内。然后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笑得一脸哥俩好的样子,“不许告诉玄荥,否则……”他没再说下去,而是轻轻催动火焰。 清晖面皮一阵抽搐。要不是被圣君霄下了噤声禁制,早就痛呼出声了。 痛痛痛痛痛! 草草草草草! 圣君霄撤回力量,用一脸温润笑容传音道:“你若敢告诉玄荥,我就不会让你再这么轻松了,知道吗?” 清晖飞快地点了点脑袋,然后瞅瞅依然淡淡然的自家师叔祖,再瞅瞅显然异变的明澈师叔,最后默默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以后让这个不识好人心的师叔被师叔祖收拾罢。他不管了! 啧!自家师叔怎么会变成这样?还口呼“玄荥”,并不知道“黑化”这个专业词汇的清晖只能悚然感叹——爱而不得的男人真可怕! 在夕阳给群山踱上一层浅金、云霞烧满天空的时候,这冗长的领导人讲话终于接近尾声,三族共会终于彻底结束。各族各宗有序地出了中央山脉——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他日再叙。” “一定要等我来找你啊!” 几口寒暄,还有结情缘的小年轻们的依依不舍,之后众人便齐齐踏上来时的飞行法器。 云帆高悬,两侧“玄”字样小剑环绕,是上玄宗的宗门法器,呼啸一声,绝尘而去。 只是却有两个身穿上玄宗宗门服饰的人绕开云舟,走在山野烂漫中。 “没想到你真的同意跟我来?” “不跟你来,难道等着你给我摄魂,然后再像行尸走肉一样地跟来吗?” 圣君霄脚步一顿,笑了起来,“你与我修为相当,意志又远超常人,你知道我无法给你完全摄魂的。” “便是如此,你准备了那么多,恐怕也有千种方法让我来罢。” “我有千种方法,难道你玄荥就没有千种应对吗?” “你秘法如此多,我何必让你一个个轮着在我身上用?” 圣君霄不置可否一哂,像是兴致不错的样子,好心情问道:“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怎么不怕,你十有*便是要对付我,只是——”越随着圣君霄走,玄荥心底不安越发浓重,他面上却是淡定自若,颇有一种释然超脱的意味。 “只是什么?” “只是……我始终不相信你真的会对我出手。”玄荥侧头,直视圣君霄双眼,一双星眸亮的惊人。 圣君霄一怔,瞳孔微缩,转瞬又恢复正常大小,“噗——”的笑出声,“我从来不知道玄荥你是这样自恋的人,跟神淮学得吗?” 说完,他气势陡然一变,杀机毕露,森寒无比。 玄荥面前画面骤变,蓝天碧树尽做尸山血海,阴风阵阵。 杀阵开启,圣君霄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九连环杀阵么。”玄荥低声道。 “哈哈哈哈,玄荥你果然猜到了。只是你向来骄傲,恐怕自负阵法造诣,认定绝不会被我困住才跟了过来想一探究竟罢!你却不知道你的身体早就被我动了手脚,任你何等惊才绝艳,也逃不过去!” 圣君霄笑若癫狂,带着终得偿所愿的快感,嚣张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直往玄荥耳里灌。 玄荥抽了抽嘴角,直面帝王级深度中二病患者真不是人干事。他何德何能竟有幸见到对方摘下温雅面具化身病丧主角啊。想来在自己面前装作正常人也一直掩饰的很辛苦罢。他觉得还是先不要打断对方的感情抒发好了,遂抽出剑开始寻找生关。 “怎么,不相信么?”圣君霄的声音突兀一变,凉薄与温柔矛盾混合,“没错,你二十年来的确对我千防万防,我本没可乘之机。只是没料到罢,你最信任的师侄也会背叛你。他当日给你看的玉简和我给你的冰月霜色花残留气息在你体内混合,就会成为杀阵的攻位。看……不是不背叛,只是筹码不够。”就像没人会永远对你好,只是还够不成威胁。 “别说了。”玄荥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圣君霄那化主角为反派的话唠模式……好吧,他也知道对方是想用言语瓦解他心房,然后让他彻底迷失在阵法内而身死道消。 第68章 放逐之地(小修) 圣君霄喘息着死死盯着玄荥的方向,眼角一颗晶莹随着他起伏的呼吸颤动。 玄荥觉得自己可能受伤太重,有点心率不齐,心跳好像也跟着这颗要掉不掉的泪珠颤个不停。就在他觉得那滴猫眼泪要掉下来,自己就要解脱的时候—— 圣君霄忽然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玄荥:“……” 他抬头看看天,夜幕降临,九颗奎星连成一道奇诡的形状。九魑并天日,九连环杀阵的唯一生关,究竟怎么样才是生关? 自玄荥踏入阵法中心地带后,整个阵法所有的杀机几乎全向他涌来,阵位之道瞬息万变,转眼圣君霄所在之地已是一片清明无虞。 已经挣脱,圣君霄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而是同样仰头看天,然后——一阵清唳响起。 再次被鲜血模糊了视野的玄荥抬头,只觉七彩华光亮的刺目,是一只几乎有小山那么大的七彩虹孔雀,如果不是那眼里熟悉的水光和脑袋上顶着的那朵小蘑菇,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又一只孔雀了。 也对,妖族本体是可以放大数百倍战斗的。他不知是了然还是欣慰地点了点沉重的脑袋,以剑支地,浑身凝出一层冰霜。周围飞剑、风霜雨雪撞到这层冰上“咝咝咝”化作阵阵白烟,那冰层也在渐渐变薄。 那不是灵力,而是道体。最后护主外溢的道体。 不远处的巨型孔雀一声凄唳,嫩黄长喙一张,喷射出烈火,直冲九霄,焰染长空,在鲜红火光与九星相映的一刹那,阵法与夜空相通,妖光大盛,九星坠落。 孔雀扑扇而来,挡住下方还睁着眼睛、站得笔挺却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 一片火海,星河坠落,爆出奇异的光,空间扭曲。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远在上玄宗。 群山苍翠,瑞气万千,一片清明,哪里有什么邪修。 一座秀丽的山峰上,有一白衣俊雅男子坐在桌案后,正在阅读桌上玉简,忽然一阵心悸。 “明旭长老,清晖护法有讯传来。”有童子入内报告,却被对方一手挥开。 明旭御剑直冲魂殿,双眼锁定最前排最高的那盏灯,却只得一片灰败,那盏灯后紧紧挨着的一盏小灯也灭了。 “小师叔?小师叔!”他五指发颤地摸上最高处灰灭的灯,摸着灯盏底座背后的“玄荥”二字,忽然咳出一口心头血。 半月后,上玄宗精锐弟子自三族共会落日岭归来,宗主玄荥闭关,并下令暂时关闭魂殿,其亲传弟子外出历练,长老明旭代掌宗门,如此一过数十年。 众所周知,放逐之地是与冥渊、殒天谷齐名的大陆三大禁地之一。 所谓禁地便是有死无生,有去无回。 不过比起冥渊的神秘,殒天谷的妖异,放逐之地便显得没那么可怖了。无知故生怖,而对于放逐之地,至少其地理位置、成因、内部情形,大家心中到底有些底—— 放逐之地位于魔域深部。 原本,放逐之地并不叫放逐之地,而叫礼赞圣地,其内有五大魔神遗留下的魔神礼赞,每一个魔族都可进入接受礼赞,激活血脉,修为将一日千里。 当然其内接受礼赞位点有限,自会有厮杀争斗,本是正常的搏斗,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如是而已。 却在有一次大批魔族入内接受礼赞时,不知为何,那礼赞之地居然突然秩序崩塌,成了个只进不出的地方。至于其原因至今仍为流央十大不解之谜之一。 因其只进不出的缘故,放逐之地又逐渐成了一些难以杀死或是不方便杀死的罪恶魔族的归所或是被追杀的亡命之徒逃命之地,是故人称放逐之地。 有限的物资空间却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人口,不难想象,厮杀就此展开,是何等样的人间炼狱。 一入放逐之地,便是永无止境的杀戮。 这是千年前魔君圣炎说的话。 魔君圣炎也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从放逐之地走出来的奇迹。 漫无边际的黄沙,赤日炎炎,寸草不生,如身置火炉,哪怕连修士都无法抵挡这样的烧灼。 一块被大片风沙侵蚀的岩石后,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男子,不远处有一个黑袍少年叼着根狗尾巴草,时不时往男子处瞅一眼又瞅一眼。 可惜对方一直毫无动静,少年只有一个人抱着腿静静坐着。夜幕渐渐降临,沙漠的夜是可怖的,极度的炎热之后是极度的冰寒。 少年忍不住挨过来贴着白衣男子,却发现对方的身体比这深沉的夜还要冷一百倍,他皱起了脸,“不是吧。” 他伸手要探男子的鼻息,嘴上念念有词,“我花了这么多丹药和灵气救你,你可别给我死了。我还要你好好报答我呢……啊嗷——”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只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正紧紧攥着他手腕,他咽了口口水,静了片刻,忽然大喊起来,“无量天尊,魔王在上,玉皇大帝,祖龙祖凤,魔神魔神…………” “吵死了。”静夜中清冷干涩的声音响起,不轻不重却刚好叫少年哭爹喊娘、求神拜佛的干嚎一滞。 他一噎,鼓起脸看声源。 只见那浑身是血、长发披散的青年缓缓坐起,暗夜中这惊悚效果绝不亚于看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少年好险没屁滚尿流,只是直愣愣地看着。 月光下,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简直要反光,见状那白衣男子抽起嘴角,没好气道:“还要看多久。” 少年一个激灵,“有……有什么吩咐?” 白衣男子奇异地看了人一眼,却到底浑身血污粘腻太难受,没空理对方怎么又精分了,反正自古主角多精分。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沐浴。” 少年一呆,“这里是沙漠。” 白衣男子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伸手掐算……还好,至少没再穿越还好……个屁!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一千年前!他居然来到了一千年前! 那也就算了,一千年嘛,怎么修炼不是修炼,也许他还可以一早去感化*oss崇明,彻底扭转剧情什么的。可重点是……现在他与之前天地感应极其微弱,这居然是一个自成一方的小世界! 他的修为被小世界压制到了金丹期,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啊!那也就算了,修为什么的早晚会回来的嘛,可是这个小世界灵气比流央大陆稀薄太多就不能忍了。 他“嚯——”地站起身,一把拎过对面少年,“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少年张着嘴,呐呐的,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他的内心在哭泣——说好的救下高人,对方传授毕生绝学,最后把传承/宝藏都告诉你然后让你替他报仇云云呢? 高人醒来,高人活了,高人好像疯了! 果然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一入异世、虎躯一震、霸气侧漏、小弟臣服、后宫入怀,怎么到他这里会变成这样? 一穿过来就是在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被追捕。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关系,就算所有人都说这片天地只能进不能出,他也坚信自己会用主角光环凿出一个出口来,然后换副本大杀四方。被追捕没关系,追杀逃跑那都是用来升级的,是主角的家常便饭。可是—— 哪有主角是被变态基佬大色魔派人追捕做炉/鼎的摔,这还是主角吗,他简直怀疑自己穿的是那个奇怪的绿丁丁模式。 好不容易逃出追捕,救下一个疑似高人的重伤生物,然后…… 男子见少年神色奇怪,忽然心头一跳,然后不顾人的哇哇大叫把对方拖到月亮底下暴露出那张熟悉的脸。还是白玉无瑕,还是桃花眼闪亮,可是……不一样,不一样! 那是七分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容貌,某人是俊美翩翩、芝兰玉树,眼前少年就是硬朗英气、如松似柏。而且……年纪身形也不对,眼前少年只是个少年,显然还未长成。 男子瞳孔急剧一缩,仿佛被什么掐住喉咙,最后朦胧的意识回笼,是七彩孔雀伏来,是烈焰焚天,是满地鲜血与落羽。 他抓着少年衣领的五指很稳,声音却微微发颤,“不是主角吗,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呢?” 声音很轻很浅,很快破碎在夜里,少年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想大吼“天王盖地虎”试探。忽然脑中一阵锐痛——“嘀嘀嘀——流央系统已启动。” 见对方面露痛苦,这张熟悉的脸庞露出这样痛苦的神色,男子下意识地松开手,温声道:“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少年抓着男子手腕,脸上一阵虚汗,却露出个白痴一样的笑容——啊蛤蛤蛤,劳资也是有挂的人了。果然是命定主角! 男子颇觉不忍直视地撇开目光,从悲伤中恢复清醒的脑子却是疯狂运转起来——九连环杀阵何等精妙,九魑并天日解法更是史无前例,跨越时间与空间,如今看来这解阵之法恐怕是利用天地异象活生生撕裂一道空间缝隙来。那么……对方也许只是和他失散了。 不错,如今这脏乱又情绪不稳定险些被人认为疯子的男人正是曾经仙气飘飘的流央第一高岭之花上玄宗宗主玄荥。 玄荥一通理智推测加自我安慰后,然后目测了一下面前唯一的活物——魔族,十六岁,炼气修为。 他面部表情微妙了一下——魔族唯有成年后方可脱胎换骨,成人形修炼,除非……天生魔体。 啧啧,莫非长这种容貌的人就是要天赋异禀不成?走了个伪天生魔体真主角,又来了个真天生魔体。 他嘴角微抽,然后支使,“凝一桶水出来。” 铛—— 少年正莫名其妙,就发现面前一个金丝楠木大水桶哐当出现在眼前,他张了张嘴,立刻眼冒金子扑过去抚摸,口中喃喃,“这得值多少钱,不,多少灵石啊?” “五块上品灵石。”清冷的声音响起,顿时叫少年目光发直,“靠,我还从来没见过上品灵石呢!” 他用仿佛坠入爱河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木桶。 玄荥眉心跳了跳,又跳了跳,这样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好违和,他终于忍不住出口打断对方的深情凝视,“凝一桶水出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仿佛有冷气弥散过来,少年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用自己匮乏的水灵力硬生生挤出一桶水来,还没等他哀悼一下自己山穷水尽的灵气,就被水花一溅——玄荥已经进了木桶。 血腥气渐渐弥漫开,男人水藻般的长发浮在水面,过了一会儿钻出来,露出一张清俊无瑕的面庞,在月光下好看的简直要发光。 但是落在笔直笔直的少年眼里,那就是对方挂着一脸不劳而获的讨厌嘴脸。暴殄天物啊,在沙漠里用这么一桶水洗澡,他都要被天气蒸干了。刚刚怎么就傻兮兮地给人凝水了呢。 他抬头看看已经从木桶内出来的人,肩宽腿长腰细,白面剑眉星眸,长得真是一脸人模狗样。 见少年打量自己,玄荥边穿衣服边朝对方看去,一眼之间,寒气四溢、气势摄人。 少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最后不得不承认对方气势着实不是自己这等*丝可以媲美,难怪会屈服在人淫威下。 不过没关系,他知道无论多么叼炸天的高富帅,总会臣服在主角帐下的,这么想着的少年乍然挺直脊背,眸光晶亮,直视回去。 有点意思,玄荥玩味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刚刚气势全开,即便只有金丹修为也不是个炼气小辈可以抵挡的,没想到对方还能这样倔强地回视他。 “那前辈呢?”少年回的不卑不亢。 玄荥表情不变,心里却犯了难,之前在九连环杀阵的时候,他几乎到了道体自解的地步,如今不是不能动用灵力,却是最好在道体恢复完全前不要动用灵力。所以想威吓这少年一番,让对方为他所用。却不想是个心智坚韧之辈。 “也罢。”玄荥低叹一声,“我名玄荥。” 闻言,少年挑眉一笑,“我叫圣炎,圣火之圣,双火之炎。”哈哈,果然是要臣服在他的主角光环下的。 玄荥面无表情的脸裂了。 觉得自己名字非常霸气的圣炎还特意把名字说的文绉绉一点,却发现对方良久都没给他反应,反而表情奇怪,他皱了皱鼻子,“怎么,哪里不对还是你听过这个名字?” 玄荥:呵呵。 何止听过,如雷贯耳好么? 一千年前,魔族,天生魔体,和某人七分相似的脸,圣炎。 玄荥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他琢磨着要不要露出一个见到现代主/席迂尊接见的荣幸表情,最终因实施难度太高而没有投入实践。 片刻的震惊后,他转而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里是放逐之地?” 魔君圣炎,为魔域魔鬼城城主第七子,天生魔体,天赋异禀,少为众兄长所嫉恨,联手陷害使其堕放逐之地。 “你这都不知道?”圣炎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最后露出一个难兄难弟的戚戚表情,“哥们儿,你也是被人家一不小心坑进来的罢,我也是。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没有打不破的壁障,也没有出不去地方!”他双眼陡然露出一种异样的神采来,让人忍不住信服。 可惜这“人”里并不包括玄荥,他只是啧啧赞叹,不愧是一统魔域五大血系的王者,这腔调眼神真像天/朝某一种地下组织的洗脑神功。 说完好久愣是没等来对方捧场,少年回头呲了呲牙,“你不信?” “信。”玄荥应的铿锵有力。他当然信,自从知道对方是日后的魔君后,他就不担心自己会出不去这个地方了。 他抱着胳膊打量四周,这里就是三大禁地之一的放逐之地么?倒也无甚稀奇,比想象中的阴风阵阵、血流成河、人间炼狱好太多了。 倒是圣炎说完一通话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中二,他挠了挠脑袋,耳尖发红。 玄荥看的有趣,少年魔君啊,传奇人物啊,就是这样么?什么王者风范、霸气侧漏,现在还是个会脸红的小少年。 他对人招了招手,开始盘问情况。然后发现情况很不妙,这块放逐之地同魔域一样,分为五大血系,毕竟魔族向来排外,不只排斥他族,还排斥本族其他血系。 这五大血系魔族各自聚集、建立势力,是故有了五大城——圣魔城、神魔城、天魔城、元魔城、皇魔城。 而不幸的是,如今地处圣魔城势力范围,而圣炎正在被整个圣魔城追捕。 玄天师摸了摸下巴,有些微的犯难。如果换个人,大不了不理对方,可是这个人是圣炎啊,一代传奇圣炎啊。就这么把对方扔了,玄荥觉得简直暴殄天物,魔君大人啊,多么珍稀的品种啊,必须要好好利用起来,尤其是他还要通过对方出放逐之地呢。 “那个圣魔城少城主真特么是大变/态死基佬啊!到处抓男人,来一炮就够恶心了,还要采补。” “你可不能丢下我,我是你救命恩人啊。就算你要丢下我,也要想想你这张脸,这么好看,肯定会被那个变/态少城主抓的,还不如我们一起联手铲除他这个邪/恶势力呢?” 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一会儿嘤嘤哭泣,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又小太阳升起,简直说唱俱佳的未来魔君,玄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如果曾经任何一个时候,有人告诉他魔君圣炎实际上是个打蛇随棍上、死皮赖脸傻白甜蠢货,他一定不信,可是如今—— #难怪会被自家徒弟坑走魔君传承# #不愧《三界至尊》第一冤大头# #蠢货,就算七分相似的脸,和劳资徒弟比起来也差远了# 第69章 捏脸神功(大修) “基佬是什么意思?” 脑袋上响起一道清冷无波的声音,正抱着玄荥大腿哭诉的圣炎一噎,心里咯噔一下,弱弱地抬头,“就是喜欢男人的男人。” “哦?”玄荥隐隐有了些猜测,嘴上漫不经心,“这样么?” “嗯。”圣炎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家乡话。” “那基佬也没什么不正常啊,修道路漫漫,志同道合便好,大陆上男男结契双修的也不在少数。” “什么?”圣炎大惊失色,他难道到了一个男男合理的世界了,他忽然一跳老远,警惕地看着玄荥,“你说这么多,难不成也是喜欢男人的?” 瞧那丰富的可以做表情包的脸,玄荥颇觉可乐,到底无心逗他,遂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人类。” 圣炎刚松了口气,却立刻反应更加激烈,“那你喜欢公魔族?” 玄荥:“………”他扯了扯嘴角,“我不喜欢生物。”#研究癖总是有着把一生献给事业的执着心理#他们已不是简单的“恋物癖”三字可涵盖而是堪称“恋理癖”的奇葩存在#“朝闻道夕可死也”的殉道者就是这样的# 心中已经敲定了这位魔君圣炎穿越者身份并且恐怕还有着不小金手指的玄荥依然很淡定。穿越者,很稀奇么? 他对对方招招手,两人开始探讨怎么走出这片见鬼的沙漠、逃脱所谓“变/态”大色魔死基佬少城主的方法。 最后发现,实施难度太高。玄荥决定还是留在这片沙漠里好好养伤,再把面前的未来魔君调/教成一个临时打手后再出去为好。 “如你所言,一旦到有人烟处便逃不过追捕,不若在此先提升实力。也许过个十年八载出去,追捕你之事已然被人淡忘。” “十年八载?”圣炎一下子拔高了声音,惊恐脸,“那不用别人追捕,我们就先成人/干了。我们喝西北风吃黄泥沙吗?” 吃?喝? 玄荥一呆,然后默默看了一眼圣炎,恍然,对方还是个炼气五层没辟谷的少年啊。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小玉瓶,“辟谷丹。” 圣炎一愣,摸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原来还有这种神物啊,小说诚不欺我,路遇高富帅真是太好了。 他塞了一颗进去,咂咂嘴,甜甜的。再看对方,已经盘腿闭目了。 一个时辰后—— “咕噜噜——” 实在饿的不行了,圣炎皱着脸睁开双眼。 玄荥也睁开了双眼。 “那个……玄兄,你这个辟谷丹是不是过期了?” 玄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这城里是不是酒楼林立、小摊遍地,和魔域大不相同?” 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跳了个话题,圣炎还是摸了摸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 果然!玄荥心里的小人默默地蹲了下来,这放逐之地就是个人人要吃要喝的地方,见鬼,他化神肉身、金丹修为,现在居然饿死了。 面上,他依然保持着神棍标配表情,“流央大陆筑基以后便可辟谷,筑基之下可用辟谷丹。只是如今我金丹修为却感饥饿,辟谷丹也失效。恐怕这放逐之地与外不同。” “原来如此。”圣炎一拍大腿,难怪他就没在原主记忆里看到吃吃喝喝这种事情过,感情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么坑爹。只是很快恍然就被苦脸代替了,“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玄荥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如电,直指东南方向,指使道:“你去把它挖出来。” 圣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0= 只见天幕之下,一片黄沙,唯有一样绿色生物——特大号异世修仙版仙人掌。 圣炎用高山仰止地目光看着几乎有两个他那么高的绿色生物,其上尖刺在月光下折射着悠悠的光。 “这是防护法器,去吧,不然就真的只能喝风吃土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双洁白柔软的手套出现在他面前。 圣炎接过,深深看了玄荥一眼——风萧萧兮易水寒。他站起身义无反顾地往前而去,直到刨土刨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凭什么他刨土,对方坐着看啊? 他瞥瞥好整以暇坐在一边的玄荥,清风明月般,想象了一下对方来挖土的样子忽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自古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啊!!!!!” 忽然圣炎一声尖叫,只见一条大黑蛇在地里躲凉,被他挖到,“嗖——”地腾空而起。 又是一个时辰后。 寂静的夜,一片黄沙中,窜出丝丝缕缕的香味,圣炎有幸见到玄荥堪称大成的烧烤神功。尽管□□蛇打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这一刻他却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他大抵是懂屈子的信仰了。 “口水流下来了。” “哦哦哦。” 饱餐一顿后,玄荥发现一件更不科学的事情——他好像困的厉害,除了某人给他摄魂,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了。 他略呆地看向圣炎,“这里人都要睡觉的吗?” “当然啦。” 一刻钟后,铺好了柔软的锦缎,并在外布置了好几个防护法阵,玄荥开始躺下睡觉、恢复精力。 圣炎翻了个身,刚好看到月光下对方略显柔和的侧脸,他啧啧舌,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被传授绝世功法,也没亏,跟着眼前这个人吃得好睡得好。从他穿越而来就再也没过过这么安心的日子了。 这一夜,有人安心睡眠,自也有人彻夜不眠。 万里之外,圣魔城城主府内,一片灯火通明。 “少城主,属下无能,失了那炉/鼎的踪迹。”一身甲胄的冷肃男人“刷”地跪下,脑门滴下一大滴冷汗。心中不由把几天前逃走的混蛋狠狠骂了一顿。这少城主一向性情暴戾,现在自己连看个炼气期的小娃娃都看不住,真是惨了。 “还没找到,要你何用?”上首坐着的男人站起,一脚踹了那人一脚,对方“啊”的弹开老远,却不敢动弹。 无他。只因对方是这个圣魔城的天才少城主,百岁就达金丹巅峰的天之骄子,圣御。哪怕对方如纨绔般当街强抢俊美男子,哪怕对方对他人动辄打骂甚至处死,也没人说他半分不是。 这是个身份说话,实力说话的放逐之地。 “少城主,属下必定在一月之内抓回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少城主恕罪!” “最好如此,滚。” 等到对方连滚带爬地出去以后,圣御满脸的暴躁渐渐变得阴郁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人,轻轻摩挲了一下,目光混杂着缱绻与痛苦。 只是细看,那小人却不是城中大行追捕的圣炎模样,而是剑眉星眸、眉目泠然,不正是初到此地的玄天师么? 在沙漠一连几天后,玄荥发现此地也并非祥和,反而危机四伏。魔族甚少踏足,魔物却狂暴成性。这里的魔物可不像流央大陆上的魔物一般不堪一击,反而具有不逊于魔族的力量。 圣炎:“啊,这是大魔物——血魔虎啊,玄荥救命!” 玄荥:“……”他贴上一张敛息符,抱着胳膊静静地看对方作死。 这几天可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昨天大黑蛇,今天血魔虎,呵呵。圣炎简直拉仇恨作死小能手,玄荥觉得比起圣炎来,自己可真不像个穿越者。 不过,他也不担心。所谓穿越者总是有着遇强则强、皮糙耐打,哪怕血条再短也会在清空前打死反动势力的特点,这特点在圣炎身上更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叮——能量已够,进阶炼气七层。” 原本好整以暇的玄荥忽然感受到一阵令人心悸的滔天威势,转瞬之间却又像不曾存在,定睛看去,却发现圣炎竟是连连突破两个层次,一举从前一刻的炼气五层到了现在的炼气七层。他微微讶然,这个圣炎恐怕真有什么了不得的金手指。 让他回忆回忆尘封在记忆里的小说,系统?面板?神兽?还是藏在纳戒/玉佩/x里的高人? “玄荥?玄荥?玄荥!玄荥荥荥荥荥荥!” 已经脑洞到其实圣炎身上住着一个神话故事里像盘古一样肉身化为大地山河的魔神、这位魔神要重生的玄天师乍然回神,揭开身上的敛息符,“我在这里。” 圣炎的表情裂了。他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控诉道:“玄荥,我没想到你这么没义气!” 这用着圣君霄的脸操着清晖的口气说着神淮式的话,玄荥感觉极其微妙,虽然面上他只是淡淡道:“如今境况,你需要成长和历练。” 圣炎默默皱了脸,“那也不用隐息起来罢?”并不能把“躲”这个字用在面前风清月明的男人身上,他默默换了个词。 玄荥垂眸,“我之前身受重伤,如今空有修为,却无法使用。” “什么?”圣炎一呆,瞧玄荥长长睫毛垂下的样子,立刻改口,“不是……我说那个……你别伤心,好好养伤,一定会好回来的,你别难过,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纯良的,玄荥觉得天/朝教育制度大好。只是面上他依旧淡淡的神伤,“不必,你要保全自身已是困难,不必理会我。” “不,你别看我只有炼气修为……我修为会很快赶上来的!真的!你相信我!” 玄荥心中一动,果然有所依仗,他抬眉,“那我先行多谢。不过你也很不必担忧,我虽不可动灵力,境界仍在,寻常魔物、低阶修士并不敢靠过来,之前的血魔虎也是因为狂化了才会冲过来的。且我所备符禄、丹药也足,再不济,下下策引爆法器也能保命。” 圣炎一梗,心中内牛,土豪什么的最吐艳了。忽然脑袋一抬,从胸口摸出两张纸来,“哦,我说怎么被打着了没事,玄荥你给我贴的护身符对不对?” “那叫防御符。” “一样一样的。”圣炎眉开眼笑。 之后圣炎便让玄荥收敛威压,果然有大片魔物攻击而来,圣炎从一开始被追的屁滚尿流、几次险死还生到后面越战越勇、大杀四方。 “叮——能量已足,炼气八层。” “叮——能量已足,炼气九层。” “叮——能量已足,炼气大圆满。” “叮——能量已足,突破筑基。” 通过杀戮进阶么?玄荥若有所思,那就是系统咯? “玄荥,玄荥,玄荥,我要筑基了。”圣炎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大步而来,发梢上挂着汗珠,背后仿佛有大片阳光迤逦。 嗑/药似的成长!玄荥出声打断对方的兴奋,“半个月,从炼气五层一路突破到筑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天赋异禀?”圣炎笑嘻嘻的,见玄荥面色冷淡,才敛下笑意,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什……什么?” 玄荥叹了口气,“天生魔体,你的确天赋异禀。只是再是天赋异禀,也不至到半月突破五层的地步,古往今来,史料所及,从炼气到筑基花的最短的时间是三年,你不觉得自己太快了吗?这绝对会导致基础不稳,以后修为进阶困难。” “这样啊。”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圣炎失落地耷拉下大脑袋,像一头大型犬。 “我言尽于此,听或不听、信或不信在于你。你若相信,便最好压制修为、凝实灵气以拓宽气海经脉、精纯体内灵力;你若不信,便找个地方突破,我也会为你护法。” “信信信,怎么不信?”一听这话,圣炎急了,“我就是不想拖你后腿……才这么想提高修为的,现在就是有点小失望,怎么可能不信你?” 玄荥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清清俊俊,春水梨花,“我自然知道你想法,不然我会提醒你?你以为我是什么大善人不成?” 卧槽!圣炎突然有一种惊呆了的感觉,觉得自己小伙伴身上似乎有一股浓浓的反派画风。这一笑怎么那么……说不清道不明呢? 之后圣炎便很听话地按着玄荥的方法凝实灵气,果然神清气爽倍儿棒,小伙伴真是棒棒哒。他很快把对方那面瘫秒变腹黑的笑脸丢到了九霄云外。 一年后。 “凝元丹,可清除身体一切负面状态,安全无副作用,价值一千积分。” “嘀嘀嘀——交易成功。” “玄荥!玄荥!” 已经利用乾坤袋里有限的物资和放逐之地有限的劳动力(圣炎)制作出一个防风防阳防兽可移动豪华总统帐篷的玄荥掀开竹帘出来,见对方双手空空地过来,不由讶异。 正值午时,按理说,吃货圣炎在这个时候应该左手一只土狼右手一只野猪嘴上叼着一袋果子(主要组成成分:仙人掌)才对。 只见一年过去,之前小白脸一样的十六岁少年已经抽条长高了不少,原本奶白色的肌肤被晒成健康的蜜色,还有许多道狰狞的伤痕被对方美其名曰“男人的勋章”给留了下来。 当时拿着药膏的玄荥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曾经认为同样暴力无极限的未来魔君说不定可以和神淮成为至交好友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少年似乎很快就要长成青年,眼角眉梢俱是坚毅,越来越往那一代传奇魔君圣炎的方向靠拢了,如果不要说话的话,可惜—— “玄荥,你看这个,你看这个!”圣炎献宝似地捧着一个玉瓶过来,谄媚脸。 玄荥拿起玉瓶,挑了挑眉,“疗伤圣药,从皮外伤到经脉气海以至道体神识都可以修复的凝元丹。” 一听小伙伴这么说,圣炎笑弯了眼,“给你治伤刚好。” 玄荥一愣,摇了摇头,“这种好东西,你自己留着罢。” “哎哎哎,客气什么,你教我炼体,教我剑法,教我阵道,我这还不能报答你万一呢。” “再说,你恢复了,我们的实力才会更强。你别犯傻啊。” “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见玄荥还要推辞,圣炎脸一肃,“当我是好兄弟就收下。” 玄荥颇觉无奈,“不是我不收,是这凝元丹对我的伤没用。” 圣炎卡壳了一下,脑子里揪着系统,阴险笑,“小流流,你不是说清除一切负面状态吗?” 流央系统电子音纠正:“是对元婴以下修士清除一切负面状态。” “对啊。” “电子扫描系统开启——嘀嘀嘀,扫描完毕。姓名:玄荥。表面修为:金丹初期。真实修为:化神初期。伤势:道体受损,灵力可用。”电子音结束,流央系统软萌音上阵,一句话总结,“他在骗你。” 圣炎一愣。 玄荥见他面色异样,疑道:“怎么?” 圣炎喉头有些发涩,“没什么,不能用就算了。你饿了吧,我去找食物。”他匆匆抽走玄荥手中的玉瓶,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玄荥看看空空如也的掌心,若有所思。他没问药是哪里来的,因为答案根本不用猜,显而易见是系统给的。所以这个月突然日夜不眠地杀魔物是为了兑换丹药么? 圣炎跑了老远,抱着大腿晒日光浴。一下子想到一年前他还在备战高考,一下子又想到这异世的一年。 不知想了多久,忽然豁然开朗。 抬抬头,发现太阳都西斜了,他一下子蹦起来,“糟糕,玄荥要饿死了。” “思考好人生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圣炎回头就看到有一白衣人长身玉立,手擎稠伞。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是吧,玄荥你怎么跟小姑娘似的还撑遮阳伞。” 玄荥目光在圣炎身上流连片刻,收回,颇似嫌弃道:“不然呢,像你这样黑不溜秋么?” 圣炎不乐意了,“怎么是黑不溜秋?明明是阳刚之美好吧。哪跟你白斩鸡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话,玄荥奇异地笑了起来,“白斩鸡么?” 圣炎:……(不祥的预感) 玄荥扔开伞。 预感被证实——“啊啊啊啊嗷嗷嗷嗷!”——by被胖揍了一顿的未来魔君。 哪怕圣炎如今初出筑基,哪怕玄荥不动用灵力,终究玄荥是个可以和纯武力值爆表战斗狂人神淮肉搏成平手的高手。更何况,一个才用灵力用了一年的瘪三?玄荥根本毛毛雨,找准灵力运转滞涩的地方就是拳拳生风,哪里像当年和神淮肉搏那般狼狈。 鼻青脸肿成猪头的未来魔君大人跪倒在玄大魔王的纤尘不染雪白衣摆下,“玄荥,窝绰惹,我柴是柏斩支……” 玄荥面无表情地拍拍对方的猪头脸,扔下一罐药膏。 一刻钟后,啧啧赞叹玄高富帅的好药膏,已经人模人样地圣炎嗷嗷过来,“玄荥,你太过分了。” 然后发现,一阵肉香,他吸吸鼻子,没骨气地蹭过去了。 “你的丹药我很感谢。我也的确隐瞒了修为伤势。你已经知道了罢。”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圣炎握着烧烤木棍的手一颤,摇了摇头,“你我萍水相逢,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你事事据实以告,老底都掀出来给我看才是真傻罢。” “再说,你教我那么多东西,也没害我利用我,不过隐瞒一点东西算什么,谁都有秘密啊。”他还隐瞒了穿越和系统呢,说着,圣炎侧头朝玄荥呲了呲牙,“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玄荥沉吟片刻,道:“这就是你思考一下午的结果?” 圣炎大喊,“不许嘲笑!” “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世上没有一点秘密的人根本不存在,他有那么多隐秘,为什么要要求蠢徒弟样样据实以告,隐瞒就是居心叵测呢?正常人尚且不能,何况中二病呢?至少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害他,还不够么? 圣炎果然有圣炎的魅力。 玄荥难得怅惘地抬头,月明星稀,不知道小傲娇究竟怎么样又在哪里?穿越流央大陆三十多年,捡到幸运s近三十年,前十年他几乎把自家徒弟给揣裤腰带上,后二十年虽然撵着对方到处跑,可是一出完任务回来对方就会哒哒哒跑过来死皮赖脸求虎摸,几乎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也不知道已经露出帝王级中二病面目的对方病情有没有加重。 第70章 圣御圣清(补二千字) 圣魔城主府。 一个甲胄统领满头冷汗跪在一个面目俊美却眼角眉梢都是暴躁的华服青年面前,“少城主,属下……属下一定很快找到人。” “嗬——”圣御冷笑一声,“很快,一年前你也说很快的。” “属下…属下………” 正在那统领在圣御威压下浑身发颤的时候,一道青年人的声音宛如天籁般传来,“大哥这是做什么?” 一个魔族少见的清雅男子踏步而来,不动声色间化解了空气间几乎凝滞的流动。 “你来干什么?”圣御面上暴躁更甚,满目不耐。 “听说大哥年前去北境遇到魔物狂潮,我来探望一二。小弟可是刚从外回来便过来,大哥竟是不欢迎么?”这言语有些油滑,却硬被他说出十二万分的诚恳来,倒是个做戏高手。 圣御冷笑一声,直截道:“不欢迎!” 对方似也习惯。圣御的直接暴躁整个圣魔城中人都是习惯的。“小弟好生伤心,为了弥补小弟心伤,大哥让统领大人送我出去罢。刚好我要和统领大人一同和父亲禀报一件事。” 圣御面无表情地看了那统领一眼,又看了下方如竹似松的人一眼,“滚吧。” 那统领一瞬间如释重负,不由向这位二公子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 圣魔城主共二子。这已是很了不得的多子多福了,因为魔族一向没节操,一夜情泛滥成灾,今日一炮明日不相识者比比皆是。这导致了中弹的女魔族们生下孩子后也不知道父亲是谁,要么独自养要么扔了。圣魔城主这两个儿子的母亲都是城主的贴身女婢,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俗称没空约炮),是故被确定为城主之子。 长子圣御天赋不凡。在这个被魔神压制了的小世界里最高修为不过元婴,五大城主便都是元婴修为,而对方以不到百岁之龄达金丹巅峰,天资可见一斑。是故其性格暴躁好/色也被城主纵容,更定为少城主,高手有一切任性的资本,高手也值得一切更好的待遇。 次子圣清天赋稍逊。至今金丹初期修为,其实已算得上很不错了,奈何珠玉在前有个光芒万丈的大哥呢。 待圣清与那统领出去后,圣御暴躁的表情一扫而空,他冷冷一嗤,“圣清?” 想要取而代之么? 倒也多谢对方的想要取而代之,一年前才能被他阴差阳错地杀了圣御易容进来。 随后他掏出怀里的小人,表情很快柔和下来,低声喃喃,“师尊。” 师尊,我好想你。 师尊,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还有,三十年。 他知道,师尊一定还在流央大陆,他要赶快出去。 两年前,圣君霄在放逐之地一片野外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手中空空,他用契约查探,石沉大海;他用小蜜蜜的眼睛看,一片血海。 随后,他过了一年浑浑噩噩的日子,似乎是在不停地走,又似乎是在不停地杀人,直到他知道这片地方名为放逐之地,才清醒过来。 所以,因为世界阻断才会察觉不到,对吧。 所以,师尊一定还好好的在流央大陆,对吧。 他轻轻摸着小人的后脑勺,眸光软和,也只是看着小人的后脑勺,自从看过小蜜蜜眼里的一片血海后,他就再不看对方的眼睛了,那一定是因为世界的阻断所以把画面停留在九连环杀阵的最后一刻了。 万里之外,沙漠。 哗—— 面前一袭黑色柔软绸裙从眼前落下,圣炎眨了眨眼睛,神情呆滞。 “穿上。”玄荥恍若未觉,冷冷命令道。 圣炎:“我是男人!” 玄荥:“你也可以变成女人。” 圣炎:“!!!” “我们现在要出沙漠,怎么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在追捕你,你需要掩饰。” 圣炎:“……”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我们可以偷偷摸摸地出去。” 玄荥摇了摇头,“太危险了。” 圣炎苦苦哀求:“玄荥!玄荥!玄荥!你一定还要更好的办法的对不对,我知道的!玄荥!!!” 玄荥无动于衷,“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然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一看到这个美丽到冰雪消融的笑容,圣炎登时就吓尿了。和玄大魔王在一起的一年里,已经足够让他充分认识到对方冰山一笑背后的血/腥恐怖。他颤颤发抖,活像个要被强x的黄花大闺女,开始脱衣服。 他开始脱,玄荥也开始脱。 圣炎乐了,这是一种名为“独囧囧不如众囧囧”的不可言说心理,“玄荥,你也换啊?” 玄荥点了点头。 然后一息之后。 “不公平!明明都是换衣服,为什么你换男装,我换女装,这不公平。” “因为被追捕的是你。” 圣炎顿时消音了,他皱起脸,“那你干嘛要换衣服?” “一身白衣的魔族么?”玄荥不答反问。 “那又怎么了?”圣炎刚说完,忽然想到以前见到过的各色各样的魔族,似乎都是放纵不羁挚爱黑,不由喃喃,“咦,魔族好像都穿黑的。” 玄荥并不理会这个没常识的未来魔君,反正等对方出去后就可以仔细看看魔族对黑的爱究竟到了怎样病态的地步。 现在,他正拿起三枚扇形黑玉簪子给对方挽了个朝阳髻。 #哦,论为何玄天师如此多才多艺# #作为一个隐性母控,我知道妈妈的头发怎么梳,真是棒棒哒# 给圣美人打扮了一番后,玄荥上下扫描,最后嫌弃道:“太黑了。” 圣炎:“……”他暴躁脸,“我又不是真的姑娘。” 玄荥并不理会对方的咆哮,他继续拿出一罐神淮友情赠送养颜润肤膏。 果然神淮出品,必属精品,你值得信赖。 颜如玉、发如瀑,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是个美人,虽然美人有些颓废。 玄荥点了点头,觉得这样的圣炎和自家徒弟相似程度已有百分之九十了,很好。玄荥嘴角掠过一丝犯冷的笑意,以后徒弟如果再犯病,就用女装刑法。 圣炎深深郁卒中,但他没想到还有更碎他三观的事。 只见一身描金黑衣把仙气和霸气很好结合在一起的小伙伴原本外露的气势威压忽然全收敛不见,反而一副病弱的样子趴在他身上轻轻咳嗽,面白如纸,仿佛立时就能咳死过去。 圣炎:“……”#我的小伙伴是影帝#我是否该立刻跪下拿衣服求签名#急在线求# 他好一会儿才找回点自己的声音,“玄荥,你干什么?” “我是人。” “难道我不是人?” “我说我是人族。” “……哦,我果然不是人。哎哎哎,那你怎么进放逐之地的?” “这不重要。”玄荥摇了摇头,解释道:“重点在于,我不可能以人族形态出现,否则必遭群起而攻之。现在我把自身气息全收敛起来,就当是个被女魔族破了气海强抢回去的。” 人、妖、魔三族通常看气息便能区分,现在没气息,人家也就看不出来了,除非亲身检查,但谁那么无聊。再说被女魔族破气海强抢回去的公(咦)魔族其实还不在少数嘞。 解释完后,玄荥看圣炎的目光就很好地调整到清冷中带着丝丝愤恨与不甘,诠释了何为“废修为之恨”、“遭强抢之辱”。 圣炎:“……” 他木着脸听玄荥指挥出了沙漠。 这片沙漠的魔物已经被圣炎杀的差不多了,其战斗狂性可见一斑。圣炎在其中已无法得到多少锻炼,这也是玄荥打算出去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则是,沙漠火灵气充盛,与他却刚好属性相克,并不适合他道体恢复,而一年中除了道体受损其他伤都养好了,未来魔君也被他培养成了一个好保镖。 既如此,现在不走,更待何时,难道一辈子窝这沙漠里么?那还回不回流央大陆了? 一出沙漠,进了小镇。 圣炎的表情就僵了,大街小巷全都是他的画像啊靠,还阵法加持栩栩如生、历久不损、风霜不侵。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佩服小伙伴的高瞻远瞩。 他用着倾国倾城貌,做着玄荥教的女土匪动作,揽着“强抢来”病美男,“享受着”周围女魔族的钦佩目光和男魔族的退避三尺。 周围巡逻军来回查探,似乎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人物。 整齐的跑步声走后,路边有个炸“油炸果”的魔族老头忍不住和旁边卖烧烤的老妪抱怨,“每次哗啦啦地走过都要撞翻好些东西,还好这次我躲的快。什么人啊,都找了一年还没找到。” 老妪也十分不满,却还是嘲笑老头道:“算了吧,你就个炼气修为,凭什么不满?” 凭什么不满? 听到这句话的圣炎微微一愣,对玄荥轻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强者为尊吗?” 大抵也看出来对方穿越前估计就是个长在红/旗下的未成年五好少男,一时会难以接受这种“低修如蝼蚁”的世界观,可终究这是必须经历的成长。 “怎么可以这样……毫无人权呢?”圣炎不自觉地喃喃。 “可以说高阶修士与低阶修士已经不是同一类生物了。对于高阶修士而言,低阶修士不是人。没有什么奇怪或残忍的,凡人不是也从不会把猪狗当同类吗,因为前者有灵智,后者蒙昧混沌。这种区分凭的是智慧,而高阶修士视低阶修士如蝼蚁之区分凭的是修为,没什么不一样的。” 玄荥眸光明明灭灭,带着不含一丝生气的无情。 “愚蠢软弱者总是抱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却不想想他们根本就是这天地的造物,有什么资格要求天地的态度,他们‘以刍狗为刍狗’与‘天地以万物为刍狗’不是一样的么?” 静静聆听教(洗)诲(脑)的圣炎:=0= #小伙伴一秒钟变思想家# 其实这就是物种不同是吧,“像人吃猪狗,虎狼吃人,没什么残忍与不公的是吗。”圣炎若有所思,高阶修士与低阶修士就算形态一样也已经不属于同一个物种了是吧。 “然。” 圣炎弯了弯眉眼,“谢谢你,玄荥。”说着,朝老头那边走去,“我请你吃油炸果。”至于烧烤,圣炎表示:这天下除玄荥之手再无烧烤。 美人一笑,姝色无双,老头捧起一袋油炸果,褶子脸笑得文雅,“宝剑赠英雄,美食赠美人。姑娘不必客气。” 圣炎:“……” 他原本伸出的手一僵,搂着玄荥转身就跑,玄荥眼疾手快把那袋油炸果顺了过来。 一刻钟后, 一座豪华酒楼内。 “靠,玄荥你是吃货吗,这也拿过来。”倾国倾城美人不负“女土匪”作风,一拍桌子咆哮,令原本垂涎之男子顿时退后:美人虽美,未免凶了点,他们还是喜欢妖妖娆娆的。倒是那些目露嫉妒的女子很快看红了脸颊。 “姑娘,女儿家还是温柔些的好。”玄荥打开油炸果的纸袋子,拿出高端存放玉盒,悠悠匀了一半酥脆金黄的果子进去。 【数九寒天,河上结了厚厚的冰层。冰层上有不少窟窿,原来是村里人为取水用早早凿好的。 但一个冰窟窿前,却有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正在搓衣服。他小脸红扑扑的,双眼黑亮黑亮,认真专注地洗着桶里的衣服。 李尧心里想着:昨天被阿爹阿娘打了,一定是因为他洗得不干净,今天一定要好好洗,这样阿爹阿娘会不会夸夸他? “野孩子,你还在洗衣胡啊。”身后传来一道软糯糯的声音,一个比李尧约莫小上岁半的孩童头戴虎头帽穿着厚厚的棉衣像个粽子似的蹒跚而来。 李尧一急,“阿顺,你小心点,快回去,别过来,这里滑。” 李顺是李尧的弟弟,但不是亲弟弟。因为李尧是老李夫妇捡来的,这个村里谁都知道,只有懵懵懂懂的小孩儿不知道,但也会跟着父母叫“野孩子”。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三个字的确切意思,但有时无知童语岂非最伤人? 李顺觉得因为自己的哥哥大家好像都不和他玩了,所以他也不喜欢这个哥哥。 但是李尧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小软软的弟弟的,弟弟曾经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叫他“哥哥”。 “野孩子,这是阿娘给我买的油炸果。”被李尧小心抱住的李顺炫耀地举起油纸袋。 李尧给李顺理了理被风吹歪的帽子,看着对方红通通的鼻尖,心疼道:“阿顺快回去,这里冷。” “我马上就回去。”李顺撅了撅嘴,“把油炸果送给你后,我就回去。” 李尧心里暖暖的,弟弟还是这么可爱,连他最喜欢吃油炸果都知道。接着他笑容一僵—— 李顺把油纸袋一转,里面剩的零星几个果子全进了冰窟窿,他有些心疼,却在瞥了一眼躲在石头背后的几个大小孩后,鼓了鼓腮帮子,“呐,给你了。你自己捡起来吃吧。” 金黄的果子坠入窟窿,一点点、一点点下沉,很快沉到再也捞不起来的深处。】 ——《三界至尊》开场,第一章《陨落的油炸果》节选。 众读者看到标题后,怀着“油炸果是绝世高手”、“油炸果是主角绰号”、“油炸果是为救主角而死的邻家妹妹”各种猜测,然后……那一瞬间的心情只可谓智者道而难为俗人言也,不说也罢。 在看《三界至尊》前,玄荥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本种马文居然可以有如此清奇的开头。 但是现在,当主角变成自家徒弟后,就只能觉得心疼了。哦,他精心呵护养了十年的徒弟,后面就算不精心也舍不得杀养了二十年的徒弟,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这样欺负,可以忍? 可惜,那个小渔村的人都死光了,说起来也是可怜,玄荥想给徒弟找场子都不行。 看到油炸果的一瞬间,他就下意识把东西揣过来了,留着……给徒弟,治治中二病——呐,弟弟不给油炸果,师尊给。 默默看着一身黑衣的病美男用价值连城的玉盒装路边摊,圣炎:…… 他找回了女土匪的声音,磨了磨牙,“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噢嚯,知道用做戏来压制他了,有点进步。玄荥心内默默点头,面上是心如死灰的无畏,“为什么不敢?大不了一死,再不济,生不如死。我已无所惧,” 圣炎:“……”他觉得心好累,想哭。 “好。”一侧包厢内传来啪啪啪掌声,从内出来一个挺拔颀长的男子,身后跟着两个人模狗样的随从。 圣炎心中警铃拉响,妄图英雄救美的伪高富帅真炮灰都是这样的,对方不会要来抢玄荥罢? 咦?明明“美”是他才对啊?难道这个世界已经基佬逼死直男了吗? 玄荥不动声色观察,金丹初期修为,黑衣银线,袖口翻飞,隐隐现河山吞吐双面暗纹,这种服饰。据刚刚一路而来的街边杂闻分析,对方身份他心中已有了些底。 心思电转间,玄荥已是有了新的想法。 第71章 所谓重逢 大理石铸就,上涂漆黑油料,在阳光下折射着明亮的光,显得这座恢宏厚重的城主府宛如黑龙般雄伟,外有莹莹阵纹流动,彰显着这座府邸绝非徒有其表、不堪一击的花瓶建筑。事实上,其防御力、攻击力都是一绝。以玄荥的眼光看来,哪怕化神修士的一击恐怕也能抗住,而放眼这放逐之地,并不会有化神修士。如此,这城主府堪称固若金汤。 现在,城主府,中位偏西,二公子的小筑里,再偏西,西厢房。 已经恢复男儿身的圣炎风风火火地过来,看到玄荥就急吼吼地开口,“那个二公子真的靠谱吗,我们这样可是狼入虎口啊。” “靠谱又如何,不靠谱又如何?”玄荥如老僧入定,嘴上不咸不淡,“你也看到了,街边巡逻何等森严,早晚有一天会被找到,谁叫你得罪的是尊贵的少城主呢?与其坐以待毙,不若相信二公子。” “那他万一骗我们呢?他们可是亲兄弟,转眼就把我们送给他哥呢?” “不会,二公子素来有宽厚之风,且屡次劝少城主不要滥杀无辜,不会如此的。”玄荥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立刻又自/慰般点了点头。 待察觉一直若有似无的神识笼罩移开后,玄荥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有人投靠,先说几句好话,再应下“好好好”,然后带回来暗中观察一番,这种“上位者的德行”,玄荥再清楚不过了。 圣炎撇了撇嘴,“就见了一面,你就这么肯定这个二公子的人品?万一他是个伪君子呢?” “哦,那你就等死吧。”玄荥闭目养神,不再看圣炎。 圣炎:“……”他觉得小伙伴换画风是不是太快了点?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不是,玄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圣炎慢慢反应回来。 玄荥睁开眼睛,“总算也有点进步。”他指节轻敲桌面,发出一声声钝响,沉吟片刻后,道:“这圣清恐怕和圣御不和久矣,想取而代之了。” 圣炎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小伙伴不是和他一起刚从沙漠里出来么? “一路街边巷闻,整合分析。” “没讲两兄弟不合啊。”总不能夺嫡脑残剧看多了就随便开脑洞罢。 玄荥抬眉看了圣炎一眼,“这种东西。” 圣炎认真求教脸。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圣炎:“……” 其实这倒不是玄荥欺负圣炎,而是圣清是个惯会做戏的,表面文章好,背地里勾当也让人无法察觉,只是玄荥脑子的运算速度一向堪比巨型联机,概率论算一算,于无声处见惊雷,圣清想取而代之的概率达百分之九十九。让他找理由给圣炎听,他只能给出一堆数据,他一向不是个适合师范的人。 “所以,我表明你我善于阵法,你是我同母弟弟,因你被抓而失散,我被人破气海后扔入沙漠,为你所救。现在无法,以技投靠,想必他不会拒绝,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北边抵御魔物的大型护阵似乎出了问题的关键时刻。” 圣炎虽然被小伙伴打击了一发,但他一向有着杂草一般旺盛的生命力,转眼就不记打地问:“护阵出了问题?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 “沙漠魔物水平格外低,巡逻军看似找你,却抓了许多和你无一成相似的游民,那些游民我观察至少有一半是阵师,最重要的是城中人马频频向北调动,我刚显露一点阵法造诣,圣清情绪过于兴奋了。” 圣炎慢慢回想,一拍大腿,“对,你说的有道理。” “好了,”玄荥收起名侦探口吻,告诫道:“会有人监视我们,你看我脸色说话,不要像今天这么鲁莽了。” 圣炎反应回来刚刚玄荥一直在引导他不要讲出格的话,乍然发现小伙伴的化神修为在境界上完爆整个城主府,感觉突然有种“扮猪吃老虎”的爽歪歪,但是,他还是为难道:“你有‘脸色’这种东西吗?” 玄荥:“……” 接下来三天,圣清好吃好喝好床好房地养着两人,中途试探不断,也调查了两人,因为圣炎初入放逐之地的缘故,哥哥什么的调查不到,但后面却都是对的。 在基本确定了二人可信度和阵道水平后,他把主要攻略方向放在了玄荥身上。 “实不相瞒,圣荥兄,北境魔物狂潮突发,于年前破损了北大护阵一个小角,未免人心惶惶,并未公开。你如今正是出现的恰到好处。” 玄荥皱眉,“哦?竟然如此!” 圣清一番晓之以大义、威胁之以圣炎、利诱之以疗伤圣药,玄荥就彻底“上了圣清的贼船”。 之后,也不知圣清是怎么和这圣魔城城主讲的,大概是夸出点花来那种,那城主竟要亲自接见二人。 玄荥直觉的这个圣清恐怕是要让他去给那个阵法做点手脚,却不知究竟是要做什么了,倒也无妨,左右阳奉阴违便是。 他带着圣炎跟着圣清穿廊过庭,虽不再是病弱美男的样子,却也是脚步虚浮、毫无魔气,走的过快时,需要圣炎扶上一把。 来到整座城主府最中央处,有一建筑,形似书房。还未进入,大门便已开启,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都进来吧。” 这圣魔城城主五百来岁,元婴巅峰修为,维持着四十上下的盛年男人面貌,想必是为了气势威严罢。如此沉淀,更显这男人醇厚的魅力。两旁有小婢打扇,不出意外,恐怕就是圣御和圣清两人的母亲了,她们一如二八年华的娇俏。 “父亲。”圣清执礼,玄荥、圣炎也跟着执礼,“城主。” 圣魔城城主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玄荥也知道自自己入住以来,一举一动同时也受着这位城主的神识监控。是故那城主并不再加试探,也不累赘说明,直接单刀直入,“先生有高才,清儿所言,我皆允诺,只要先生修补好阵法回来。不过……”他轻轻敲击桌面,仿佛敲击在人心上一样,抬头,目光如炬道: “不过,在此之前,我当先为先生看看身体,毕竟术业有专攻、药物有针对,如此方便我替先生寻药。” 圣炎抓着玄荥的五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圣魔城主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 玄荥表情不变,点了点头,轻轻一笑,“那便多谢……多谢城主了咳咳咳……”话未竟,他便咳嗽起来,内里心思电转想着解决方法。 他终究不是魔族,身体一查,一切皆知,魔族的排外可绝非说说而已,尤其是在这入口只有魔族能进的放逐之地里,被发现身份可真就是等着群殴了。 若暴露修为强行动用灵力?不可能。不提这森严的城主府,就是圣魔城主就是他如今无法匹敌的了。 抽取圣炎灵力伪装?也不行。就那点筑基魔气,未来魔君恐怕要在一统五大血系前先被自己抽成人/干了。 一片寂静,唯有虚弱的咳嗽声响起。片刻后,玄荥喘匀气,面色白得离谱,缓缓伸出一个手腕,暗暗凝聚灵力,只能偷袭挟持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人未到而声先至。 “父亲命我前来所谓何事?”这声音暴躁中带着尊敬,转眼,一个漆黑华服的青年踏步入内。 他目光一扫,忽然如遭电击,浑身一震,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清空,呆呆地盯着玄荥的方向,张了张嘴,竟没发出声音来。 圣清脸上一抹阴霾划过,上前道:“大哥,这位圣炎小友与他兄长圣荥都是阵道高手,希望大哥不要因美色误事。” 这话说的有些不客气,无论是对圣御,还是对圣炎。 两人却都不曾顾及。 圣炎现在觉得很奇怪,原身的记忆告诉他这是变/态大色/魔少城主,身体却有一种异样的蠢蠢欲动,想要靠近、想要碰触,好像对方体内有什么在召唤着自己。他瞬间斯巴达了,难道他已经在这个男男合理的世界里要变成一个基佬了吗? 他看一眼“柔弱无依”的美男子玄荥,就算要变成基佬,显然貌美如花、修为高深、学识渊博、性格也好的小伙伴才更好是吧?怎么可以喜欢那个三角眼掉梢眉一脸要毁灭世界的大变/态? 圣君霄眼里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漆黑的长衫描金龙纹,墨玉冠束发,过分苍白的面容,无力虚浮的气息,隐忍的眉眼。 是,受伤了吗? 对!那个时候在阵法伤的那样重! 脑海里飞快地划过对方浑身浴血的样子,他不自禁地往前走,直到眼中的影像极速后退—— 玄荥拉着圣炎往后退了几步,抬头道:“少城主。” 清清冷冷的声音一如既往,圣君霄一愣,目光微转,这才注意到玄荥紧靠着的人。 意识渐渐回笼,体内的魔君传承一脸要叛变的样子。他暗暗收拢力量,深深地凝视着玄荥。 好一会儿,暴躁重新爬上一度空白的脸庞,他似愤怒又似不甘,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狠狠瞪了圣炎一眼,对圣魔城主道:“父亲安排就是,不必过问儿子。” 除了玄荥,其他人都以为圣君霄刚刚看的是圣炎,毕竟两人挨的那么近,毕竟这位少城主已经追捕对方一年有余了。 只有圣清似有怀疑,终究也没想出什么来。 圣魔城主哈哈一笑,夸赞了圣御一番,重新把目光投向玄荥,“先生让我检查一番身体罢。” “哼,他是什么身份,也值得父亲为他检查?”圣御抱着胳膊,一双眼睛盯着玄荥阴鹜非常,“儿子来就是。” 圣魔城主并未斥责圣御言语里对玄荥的不客气,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说完,却不答复,而是站起身,龙行虎步朝玄荥走了过来。 圣君霄眼尖地看到玄荥身侧五指骤然化掌为拳,他忽然大喊一声,“父亲。” 圣魔城主脚步一顿,回头。 圣君霄道:“我抓那兔崽子整整一年,明明记得一年前对方才炼气五层,现在却已经筑基,必然有古怪!” “哦?”圣魔城主微讶,这进阶速度的确快了些。 圣炎抬头,冷冷道:“我东躲西藏,最后甚至入了西部大沙漠,里面魔物无数,终日厮杀。我的进阶是用血堆出来了,少城主这样的金贵人物自然是不明白的了。” 为了性命激发的潜能,古往今来,最不乏的便是如此了。 圣御听得面色漆黑,勃然大怒,“巧舌如簧。”他大步过来,竟不顾圣魔城主在场,一把拎起圣炎,一拳打过去,骨头相击的声音听得人耳根发麻。 玄荥:“……”少城主性格狂暴他一直知道,但他不知道已经狂暴到这种地步,当着城主的面就要行凶,他琢磨着病弱的自己要不要干脆一个不稳晕倒比较好。 忽然,手腕一麻,是那圣御虎虎生风的动作间碰到了他。 一阵魔气蹿入进来,奇妙地环绕着经脉气海,心跳渐渐缓和下来以至于无,体内似乎被进行着怎样的改造。 “啊——”圣炎被打翻在地,肋骨断裂的清脆响声,猪头脸在此上镜。玄荥惨不忍睹地撇开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个传闻中性暴戾同时也看似性暴戾的少城主圣御。 他在帮他? 玄荥暗暗心惊,一开始就发现他的不同寻常,以狂暴扑打为掩护给他输魔气,这位少城主心计城府真是到了可怕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帮他是为了什么? 又是怎么发现他的人族身份的! “御儿!”圣魔城主一声大喝。 圣君霄回头,面目狰狞,是压抑不住的狂暴残忍,这演技,玄荥觉得自己也是服了。 圣魔城主皱眉,看来儿子对这个圣炎真是极为喜欢在意啊,很少看到对方这样失控的样子了。 圣君霄紧紧捏着拳,额头青筋暴起,喘了几口粗气后,才一点点平复下来,躺到一侧大椅中,“父亲,我失态了。” 圣魔城主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冲圣炎问道:“小友,无事罢。” 如果不是意外得掩护,玄荥简直想骂娘,好个圣魔城主,还能再敷衍一点吗?他过去蹲下身,要扶可起怜的未来魔君大人。 圣炎却抓着玄荥手臂自己站了起来,吐出一口血,目光好像野狼,“死不了。” 那么一瞬间,玄荥觉得对方有什么不一样了。 ——强者为尊。 ——修为低下,便是被人当街打死,也是自己无能。 ——你若修为高深,不视他人如蝼蚁,那是你的涵养与境界;但你修为不济,却无法阻拦别人视你如蝼蚁。 玄荥昔日言语一句一句划过脑海,一字一字刻入心头。 以前是玄荥把他照顾的太好了,让他甚至有一种玩通关游戏的错觉,忘记这是一个真实的残酷的世界。 他抓着玄荥手腕,紧咬牙关,他要变强。 “没事就好。”圣魔城主之言语功夫可谓一流,竟能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然后打出一团温和的魔气要给圣炎治伤。 圣炎却一步躲开,侧脸冷若冰霜,“不敢劳烦。” 圣魔城主挑了挑眉,并不计较对方的不识好歹,倒是有些赞叹,“少年好心性。” 但他并没有忘记玄荥的事,他目光微移,玄荥扶着圣炎过来,惨白的脸上勾起冷冷的笑容,“这就是城主答应我的庇护吗?”一瞬间,竟是气势摄人。 圣魔城主目露惊异,等检查完玄荥伤势后,讶然道:“竟然是被人爆了金丹。” 被爆了金丹居然还能活下来? 曾经金丹巅峰的修为,难怪会有这样的气势。 虽然只是曾经的强者,但能忍爆金丹之折/磨,无论如何都值得尊敬,更何况他还用的到对方的阵法造诣,圣魔城主道:“先生放心,如今日之事,再不会发生。”他略带警告地看了圣御一眼。 “那我便信君一城之主之威信。” 待人都走后,圣清慢半步多留了片刻。 知道这个小儿子在想什么,圣魔城主直截道:“我观察那圣荥,隐约觉一股浩瀚博大之感,难以相信对方会是个废人,所以怀疑是其他血系混进来的细/作,现在看来倒是我猜错了。” 圣炎一进西厢,就嗷嗷嗷叫唤起来,“好痛啊……玄……哥!” 玄荥抱着胳膊冷眼看着,然后扔出一瓶药罐,“没人监/视,别叫我哥。” 闻言,圣炎立刻贼兮兮道:“那个圣魔城主怎么没有发现你?” 玄荥皱着眉,“圣御用一种很奇妙的手法替我的经脉气海乃至脏腑气血做了伪装。” 圣炎张了张嘴,不敢置信。 玄荥啪的一巴掌阖上对方下巴,“没错,就是在你被他爆打的时候。” 圣炎捂着下巴,目露痛苦——好痛,小伙伴下手的居然比那个变/态少城主还重。 “我打你是不想听你嗷嗷叫打断我的话,”玄荥毫无队友爱道,接着继续,“我不知道圣御为什么要帮我,但我只能说对方深不可测。”他眯起眼,“看来要越发小心了。” 然后——圣炎就一个人苦逼兮兮地涂着药膏,玄荥早就转身离开了。 月上中天。 少城主卧室内,一阵极轻的悉悉窣窣声响起,维幔之后,床塌之上,软成一滩的漆黑华服中,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东西。 它吭哧吭哧爬出来,圆溜溜的猫儿眼左右看了看,立刻小短腿一支,熟门熟路地爬了出去。 从东边绕到西边,从西边再顺着气息而去。 门外,是一圈圈防护阵法,为了防护,也是玄荥向圣魔城主展现技能的布置。 巴掌小子吸了吸鼻子,比穿廊过庭更加熟门熟路地东拐西拐爬进去。 窗微开,它一跃上了窗户。 乌云正散开,显露出月儿,皎洁的月光柔和地撒在床上安眠的人清俊的面庞上。 它好像一下被什么击中,又好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忽然愣住,没有跳进去,就趴在窗口呆呆地看着。 第72章 痴汉甜甜 片刻后,它轻爪轻腿地从窗上一跃跳了下来,软垫着地,没发出一点声响,空气流动几近于无。 它偷偷地,偷偷地,偷偷地爬上床沿,爬到合衣而卧的男人旁边,伸出舌头舔了舔男人的衣袖,偷腥似地弯起猫儿眼,小萌脸上傻气咕噜噜地冒。 到底还记得正事要紧。它很小心地踮起脚尖,叼起袖子掀开,用额头轻碰手腕,输入一道细细的灵力。 今天打入魔气的时候快速感受了一番,对方只是把气息全部束在深处,没有真的毫无修为想必是因为人族身份。至于只有金丹初期修为,他刚来放逐之地时也是只有金丹修为,这是被这小世界压制了的,无妨。现在,他仔细查探—— 小萌脸猛地一震,对方竟然道体受损。 是了,当时最后的时候,这个人身上已经没有灵力波动,凝出来的冰…… 猫儿眼一暗,它抱着小短腿蹲在男人旁边,抿抿嘴,一小只可怜兮兮的。 过了一会儿,小魔物又跳了下去,翻到桌子上,嘴巴叼开茶壶盖,里面是普通的清泉;它舔舔桌上点心,口味偏甜;想起今天下人端出来扔到府后沟槽的剩菜,对方根本没吃多少。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划过一丝心疼,它皱了皱小萌脸,师尊很挑食,很难养的。 它飞快地又蹿出窗户,一路无声,融于漆黑夜色中。 身后急剧缩小的室内,床上,男人忽然睁开双眼,目光清亮,没有一丝朦胧。 他翻身而起,面沉如水,最后爆出一句粗口,“混蛋,来了这么久,结果什么都不说就跑开是么,好样的!” 懂不懂什么叫“尊师之道”? 傍晚,从圣炎处回来后,玄荥就一直在思考——圣御究竟是怎么发现他身份,又是为什么要帮他。 没理由啊,连圣魔城主都没有确定的事,对方凭的是什么才发现的。近百年的狂暴之名做掩饰又是为什么? 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捏了捏额头,准备先休息一下,反正圣御总不会害他罢。 当这一个想法划过脑海时,忽然电闪雷鸣。 圣御为什么不可以害他? 他凭什么觉得圣御不会害他? 还有,圣御把圣炎这么揍的没个人样,即便是为了给他送魔气也不至于此,按理说,他不会不动怒的。 他对圣御本能地放心与纵容。 圣御让他莫名地安全与熟悉。 有什么呼之欲出—— 在这放逐之地,还有谁能给他这种感觉呢? 甚至可以说,在整片流央大陆,也只有一个人能给他这种感觉,让他这样纵容。 圣君霄! 如果如今的圣御就是圣君霄的话,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更何况主角有特殊的捏脸技巧,根本不用担心有高修为人看出来。 还有那魔气,细细体会,可不是和圣炎同出一源么? 虽然不知道蠢徒弟为什么要易容成圣御,但玄荥显然很清楚自家徒弟偷鸡摸狗暗戳戳的尿性,他早早躺下等着蠢徒弟来“自投罗网”,然后来个“久别训话”、“促膝长谈”。 等一点点微弱的空间波动传来的时候,玄荥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雀跃。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萌萌哒幸运s# #我的徒弟怎么可能这么贴心又懂事# #这么可爱一定不是中二病主角# 那一瞬间,玄荥几乎是惊喜的,出于某种只能意会不可言说的心理,他静静地等着蠢徒弟叫醒自己,他脑海中翻滚着软糯糯的清亮音“师尊师尊”。 他等啊等,徒弟知道担心他身体,真孝顺。 他等啊等,徒弟有点内疚,真是长大啦。 他等啊等,徒弟跳开去了,小傲娇么总是容易害羞。 他继续等啊等,就这么跳出去了??!! 玄荥现在真是有一肚子邪火,躺下,闭目,暗暗想着怎样让蠢徒弟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就这么躺着,躺着,躺着,一点点迷迷糊糊了——这个连化神or金丹修士都要睡觉的不科学世界。 一个时辰后,小小的黑影再度出现。乌溜溜水润润的猫儿眼左看右看,最后定定地看着床上睡得安详的人。 这回过来的小魔族脖子上多了一个拇指大的精致小布袋——那是三十年前,还在抱朴派的时候,他不乖非要冰玉床,对方给他系上的乾坤袋,背后“荥”字泛着浅浅的光华。 它比之前更小心地跳到桌子上,拽下乾坤袋,打开,摸出一个茶壶,形式大小与桌上一般无二,不同的是里面的东西。 桌上的是清茶,不是放逐之地那么穷逼,连点泡茶的东西都没有,而是玄荥这人鬼毛的厉害,这里哪有人会给他准备那么麻烦的东西,他自己又是个懒病犯了的,那么宁缺毋滥。 它拿出来的则是苏合莲、漱榆花、川苑子按着三十六比二十九比三十五的比例用灵泉冲泡的茶水,#中二病主角摸索出品,玄荥最爱标配茶水,你值得拥有# 然后,它蹑爪蹑腿地蹭到盘子边,把比自己还大的盘子掀起来,里面糕点一咕噜全都倒进乾坤袋里,再捧出一个个样式花色一模一样的糕点。 玄荥喜淡,极淡极淡,它还掺了一点对方喜欢的漱榆花。 这时,暗夜里,床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小魔族大惊失色,立刻微平移钻进一边放蜜饯的罐子里。 玄荥翻了个身。 半刻钟后,两只小爪子扒拉着罐子口,半个圆滚滚的脑袋露了出来,没醒,然后一整个圆滚滚的脑袋露了出来。 它更加小心翼翼地爬出来,等爬到桌子上又犯起了难,它点点脑袋,做了一桌的菜,可是怎么拿出来呢?师尊会怎么想呢? 它鼓了鼓脸,最后拿出一包肉干塞在点心盘子下,一袋炒果仁塞在果盘下。然后摇摇小尾巴,一溜烟爬到床上,挨着玄荥袖子,小耳朵啪哒盖下来,看看玄荥,看看玄荥,再看看玄荥,然后闭上了眼睛。 跨越了半个城主府的厨房: 大妈a:咦,面粉怎么少了一斤。 大妈b:擀面杖断了十根! 大妈c:今天买的菜少了一半! 大妈d:你们谁用了锅和蒸笼? …… 闹贼啦!!! 天将要破晓,夜幕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小魔族眼皮一掀,跳下了床,跳上了窗,消失在夜色中。 天明。 耐不住寂寞蹿过来的圣炎,十分自然地拿起桌上糕点准备当早餐。 “呕咳咳,呸呸呸!”碎粉渣滓满桌。 玄荥早一步侧身避开,沉眉,“有/毒?”他大脑高速运转起来,谁会给他们下毒,圣魔城主犯不着,圣君霄版圣御不可能,圣清的话…… 没待玄荥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圣炎摆了摆手,拎起茶壶倒下一杯水来,香气溢开,玄荥眉头一动,立刻想要出口阻止,到底没来得及。 “噗——”一口水成喷泉状洒向半空。 好一会儿,圣炎才抖着手指,愤怒而同情地看着玄荥,“他们居然这么对你?这是给人吃,给人喝的吗?” 城主府东边,用小蜜蜜的眼睛远程监控的圣君霄握着小蜜蜜的手一点点收紧。 玄荥似有所知,拿起一块梅花形状的糕点塞进嘴里,细细咀嚼了起来。 圣炎有幸见到冰山冰破雪消、眉眼带柔的画面,他张了张嘴,看的有些呆,以至于没能第一时刻阻止小伙伴把手伸向茶壶倒出一杯水并轻把水转移进了嘴里。 回神的圣炎:=0= 他顿时用高山仰止的目光看着玄荥。 “味道很不错。”玄荥点了点头。 圣炎眉毛皱成个球,“你的舌头没遭受过什么毁灭性打击罢。这种又苦又恶心的东西你会说不错?” “只是一点漱榆花的味道罢了。”玄荥又轻轻呷一口,微微眯起了眼睛,雾气蒸腾,朦胧中,他对圣炎道:“这需要慢慢品,余味悠长,像你这样牛饮是不行的。” 圣炎觉得小伙伴这逼真是装的太厉害了,顿时惊为天逼,“玄荥,你这是要上天啊。” 漱榆花,高级灵植,性苦、辛、平,归肝、肾、膀胱经,清热凉血、养心安神、引气归海,调和诸药。 简而言之,这药名贵又好用,还让人远离心魔,但大家通常都不喜欢拿它入药,无它,只因味道委实非常人能忍,不只是苦,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麻,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玄荥:“……” 他抬眉,轻轻一笑,“你知道那些说我口味猎奇的人,最后都去哪儿了吗?” “!!!” 靠,小伙伴纠集*oss即视感,圣炎吞了吞口水,“幽冥?地狱?天堂?” 玄荥笑而不语,放下杯盏,叮——发出一声脆响。 圣炎:……不好的预感。 “啊啊啊啊嗷嗷嗷——”撕心裂肺的惨叫,预感被证实。 “玄荥,我绰惹,我绰惹……”未来魔君再次跪倒在玄大魔王无风自动的漆黑衣摆下。 “嗯,漱榆花伤科圣药,多喝点,药膏就不用了。”拍拍圣炎的猪头脸,玄荥如是道。 圣炎:“……” 当然,最终玄荥还是给圣炎留下了药膏,如此好茶,给个不懂欣赏的人,怎么舍得? 第73章 前往北境 接下来一个月,玄荥和圣炎都暂住在圣魔城城主府内。 圣魔城主并没有再见两人,圣御也不曾来过,只是时不时的“偶遇”,面前这不又是一遭“狭路相逢”—— 早就被玄天师出神入化的烧烤神功征服,哪怕对方有一些猎奇的口味,圣炎也表示:小伙伴的厨艺棒棒哒,和那些城主府厨房里端出来的东西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于是他时不时去后山“打猎”,弄些食材央玄荥玩烧烤。终于某年某月某一天,玄荥不胜其烦,两人开始往后山进发,路遇少城主—— 圣御宛如狂狮一样暴戾当的目光投射而来,圣炎顿时气势攀升、战意沸腾,玄荥颇感牙痛、撇开目光。 并不知道已经掉了马甲的甜甜君版圣御:“你们不好好在府里待着,要是在外面被人打伤可别说我城主府保护不力。” “不劳少城主费心,”圣炎冷笑一声,“我们就算死在外头,也怪自己实力不济。” 圣御面色一点点变得狂暴,这是想要打人的前奏,圣炎也是把手放在了背后的长剑上。 “咳咳咳……”玄荥忽然咳嗽出声,面色苍白,抓紧了圣炎手腕,似乎下一秒就能昏过去的样子。 凝滞的气氛陡然被打破,汹涌的战意也不再存在,两人都不由担忧地看过来。 等到两人渐渐走远,传来渺远的对话声—— 玄荥:“你是猪么,要去和一个金丹巅峰比谁拳头大?” 圣炎:“哎哎哎,我就看不惯他,一时没多想,你别生气。” 圣御右手伸出,还保留着之前想要搀扶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的“病弱”不过是伪装。良久,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抿了抿唇,“‘猪’不是我专用的么?烧烤不是只给我吃的么?” 晚上,小魔物版圣君霄夜夜暗戳戳地来,潜伏在玄荥袖口下。他不说,玄荥便也当不知。一开始还心思翻腾,后来也便习惯,反而睡的越加安心。 这天之后,和圣御的“狭路相逢”次数明显增加了,两人莫名其妙的不对盘,一开始玄荥还阻止阻止,后来干脆不管了。 圣炎是什么人,魔君传承的主人,以后的半步天道,隐隐能感知着过去未来,蠢徒弟这么爆打人家简直作死,难怪以后会被魔君传承给坑死,该!但是,作为师尊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徒弟作死吗,显然不,所以他多番阻止。 但是,后来他却发现,徒弟不知道哪根脑线搭住了,反正对于中二病的脑回路,他一向不甚了解。徒弟虽然是在爆打圣炎,却同时也在给对方喂招,迅速提高着对方的作战力、灵气运转流畅度,那经验积累的简直比沙漠里杀一年魔物还快。 他也便不多加干涉了,说不定两人能打出“男人的友谊”呢,背后一片硝烟。 期间,圣清也以“请教阵道”之名多次前来。 一个月以后,圣魔城守卫军整装待发,又是一批抗击魔物的勇士,玄荥和圣炎也被安插到这队里,送过去修补护阵。 在城中待的一个月里,玄荥已经逐渐知道,原来在一开始,放逐之地作为礼赞圣地,进来的魔族接受礼赞都是要经过魔神的考验的。 如凡人般的生理需求,格外狂暴强大的魔物,这些都是魔神留给后人的考验。 在礼赞圣地秩序崩塌成为放逐之地后,这些考验也就成了这个小世界的自然规律了。 在这个小世界里,魔物强大而仇视着魔族,两者是天敌、不死不休,和魔物大大小小的战争几十万年来几乎没有停止过。 北境是魔物的大片栖息地,它们经常对魔族发起进攻,那里驻守着大片魔族好儿郎。 因为阵法被魔物不知疼痛、不知死亡地炸烂了一角的缘故,魔族的情况一瞬间变得危险,大队的魔族前去守城,大批的阵师被送过去修补阵法。 圣御请令此次前去一同抵御魔族。圣魔城主自然不同意,对方一年前在北境魔物狂潮中可是差点丧命,九死一生才回来的。 “父亲,我已隐隐有突破元婴之感,还差一分契机,这次北境厮杀会是我的契机。” 凡事涉修为进阶,再大的事也就不是事,圣魔城主很快同意,城中能再多一个元婴高手也一直是他期待的。 就在此不久后,圣清也前来请命前去北境,不知是否担心圣御有什么动作亦或是其他。 这次前往北境的人马由彼时追捕圣炎的统领率领,这一照面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四目相对间火花噼里啪啦。 作为被爆了金丹的“病弱美男”,玄荥和圣炎坐在同一头魔狮鹭上。 “小兔崽子还真能逃!”那统领呸一口,目光逡巡在两人之间,冷嘲道:“一个废人,一个筑基小子,最好别给我拖后腿。” “你这是在质疑父亲的决定吗?”人马从中间散开一条路,圣御骑着头金纹黑狮鹭过来,与他一身黑色铠甲相映,显得威风凛凛。 然而不需要威风凛凛,只圣御那暴躁的声音就足够某统领吓尿了,他想了想当初这位要抓圣炎的原因,顿时心里七上八下,少城主可是看上对方才要抓回来的,他,他…… 圣清笑吟吟出来劝说,众人很快起营。 一时间,万千头狮鹭飞在半空,遮云蔽日,黑压压一片,壮观非常,玄荥突然有种知道魔族为什么放纵不羁挚爱黑原因的感觉来,这种气势,可还真不是什么仙气白、妖族彩可以媲美的。 只可惜,在这个不合理的小世界,大家还是要吃要喝还要睡。此时此刻,只能庆幸魔神还没无聊到某种境界,把拉撒也给纳入这个世界。 众人这么进进停停,终于还是快到北境了。 圣魔城北方城墙之外便是北境,高耸的几乎直入天际的城墙蜿蜿蜒蜒像条雄壮的卧龙。漆黑的油料在半空中折射着阳光,带出奇异的冰冷金属质感。 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一股一股,泛着让人作呕的味道,这是修士比试中永远感受不到的血腥杀戮。 前赴后继还有魔物悍不畏死地一头一头撞上城墙,一瞬间被其上杀机毕露的阵法绞成飞灰,然而同时流光溢彩的阵纹也一点点变得稀薄。 玄荥眼尖,一眼察觉,这里恐怕就是被损毁的阵法之处,用拙劣的方法补全,并不能很好地抵挡魔物攻势。 偶有一片地方被彻底打通,魔族们立刻出现在那里与魔物展开殊死搏斗,殷红的热血洒上城墙。 圣炎看的眼睛发红,这种用肉身筑成一道城墙的画面,任谁看到都会眼睛发红,无关种族。 众人很快从狮鹭上下来支援上去。 边防事务一瞬间全权交接,由少城主圣御掌控全局。 兵分三路,一队人马由圣清带领继续守城,一队人马出阵攻向魔物,还有一队人马保护阵师,让他们来到城墙阵上能静心研究。 破的是城墙靠外一侧,魔物重点攻击也在此,下来研究实是危险非常,哪怕知道前面有人给自己挡着,但是万一呢,万一前方死的太快,万一一不小心被撕出一条裂口,如此让人静下心来未免强人所难了些,这也是这个阵法只粗略一补的缘故,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护阵环环相扣,实是精妙非常,想要修补原样却也困难。 魔族不愧是天生为战斗而生的种族,圣炎不愧是日后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一代魔君,哪怕只有筑基修为,一与魔物交锋,也是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小心!” “噗——”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 正细细观察着这阵法的玄天师一个趄迾被扑倒,热血一下子喷满了整张脸。 一身漆黑铠甲看不出究竟染了多少血的圣御压倒在玄荥身上,肩膀被独角魔物锋锐的长角贯穿,点点血迹映的他眉目妖异昳丽。 玄荥有一瞬间的迷茫。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潜心研究的是大部分人,然而玄天师显然不属于大部分中人的一个,研究癖总是对科研事业怀着一种献身精神,他们总是能在任何时刻分分钟同研究内容一起坠入爱河并谈上一场倾世绝恋。 虽然玄天师并不打算为了个阵法送命,但看到这么精妙的包含天地至理的走位,还是一时没把持住,沉浸进去了。 “哧——” 直到圣御挥剑从背后刺入独角魔物肚皮狠狠甩出去,独角从体内退出的声音才让玄荥彻底回神。 “你怎么样?”玄荥扶起肩膀上血哗啦啦流的人,退后几步进入阵法包围之内。 “无碍。”圣御冷着面孔摇了摇头,站起身,问道:“阵法看的如何?” “好阵法。”闻言,正在掏药的玄荥不由赞叹道。 圣御:“……” 他面上带出一分暴躁来,“自然是好阵法,我问的是你研究出什么来没。” 玄荥:“毫无头绪。” 圣御:“……” 他忽然吊起眉梢看玄荥,玄荥平静地回视。 第74章 所谓摊牌 四目相对。 圣御暴戾嗜血的目光渐渐软和下来,凝视着玄荥,忽然轻唤道:“师尊。” “呵。”终于肯承认了,玄荥冷笑一声,一掌把药丸拍进对方破了个窟窿血流如注的伤口。 圣御脸一白,药丸在伤口中渐渐化开药性,有些烈,血肉迅速破骨重生,滋味十分不好受,他却保持着柔软的表情,眉眼弯弯欢喜道:“我知道师尊总是能认出我的。” 对啊,我总是能剥了你马甲。玄荥不咸不淡道:“好玩吗?” 圣御皱了皱眉,十分为难而无辜,“我怕师尊生气。” 做这么危险的事,我怕你发现后担心生气,但我也怕你发现后不担心不生气。 “你干什么?”一声大喝,圣炎杀气凛冽地冲进来,一副怕狂暴青年要打死病弱美男的样子。 “……” “师尊,我晚上来找你。”圣御不着痕迹地在玄荥耳边轻声道,随后对圣炎冷笑一声,提剑出去,一场内战又开始了。 玄荥难得没形象地撇了撇嘴,哪天晚上是没来找他的? 入夜。 在这个不合理的世界,魔族要睡觉,魔物也要休息,可真是个难得安静时间。 一阵极轻的悉悉窣窣声响起,玄荥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他轻轻摊开手,小黑团子蹭蹭蹭爬了上来。 久违的手感,微凉、微软。 “师尊。”黑团子仰脸糯糯道,玄天师心脏一下子被射中了,他深吸了口气,食指轻揉掌上贴着的软软肚皮。 小黑团子刚开始还是很享受的,舒服得猫儿眼眯起,突然它眼睛一下子瞪的圆溜溜,吸了吸肚子,后退两步,一个没站稳跌了下去。 玄荥心一颤,忙伸手。 团子在半空中身形一拉,变做个脸蛋好、身材好、活计也好的裸/男。 裸/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清澈的桃花眼沁出水色,身上还布着浅浅的红晕。 “!” 玄荥伸到一半的手猛地往回一缩,翻身而起,脸上表情调整到极其正经而认真,眉眼染上的暖意统统去掉,俗称面无表情。 这一瞬间,他的内心是想剁手的,我单记得幸运s萌萌哒,喜欢顺鳞摸揉肚皮,却忘了幸运s会变成个和他一样大只的男人,男人还会变成孔雀对他发/情。他居然还乱摸乱揉!玄天师心底的小人默默蹲了下来。 “师尊。”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低沉中仿佛带着某种企盼。 玄荥掉冰渣音,“何事?” 圣君霄:“……” 他吸了口气,摇摇头,手上骤现一套衣服,开始穿。很快冷静下来,来到玄荥床边。 玄荥往内侧靠了靠,两人相对而坐。 玄荥看着自家徒弟大大的桃花眼,圣君霄盯着自家师尊明亮的星眸,然后相顾无言。 “……” 半刻钟以后。 “师尊……”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才怪! “你把自出了九连环杀阵之后的事都说出来。” 听到玄荥的声音,圣君霄第一时间住了口,玄荥则半点没停顿继续用他那特有的清冷音不紧不慢道。 圣君霄点了点头,理了理思绪,乖乖道:“出阵法后,便到了这放逐之地,没有找到师尊,我就想师尊一定要还在流央大陆,就想着一定要早日出去。”他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却精简了些内容,竟连玄荥也不曾发现。 玄荥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我的……传承里……”说到这里,圣君霄不由抬眼小心地看着玄荥,他再也不想骗面前这个人了,对方也一定知道他不是魔族的事了,可是……说这个传承是魔君传承?想到和眼前人几乎形影不离的黑小子,圣君霄抿了抿唇。 想必是魔君传承里有出放逐之地的方法,毕竟圣炎走出放逐之地的事举世皆知,且十有八、九和对方成为圣御有关。玄荥转瞬明白过来,然后静静等着对方继续,哪知对方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了。 这是要整理一下思路?玄荥表示明白,然后继续等着。 半刻钟后,两人星眸对桃花眼。 “……” 玄荥忍不住清咳一声催促,桃花眼再好看,看久了也尴尬的很。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自家徒弟清澈的双眼一点点弥漫开雾气。他渺远的记忆里忽然蹿出“对视三分钟测验”的名词。 玄荥:“……”他率先撇开目光。 圣君霄却还在凝视着玄荥,随后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沙哑与鼻音,“师尊一定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罢。” 这是要彻底摊牌?玄荥挑了挑眉,并不接话,没有想杀他是真,骗他那么多事、布下九连环杀阵却也是真,他便那么大大方方一点芥蒂也没有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也不会明知对方就是圣御却那么久不点破了。 圣君霄搭膝盖上的五指微微收紧,轻轻笑了笑,“师尊的演算之道当真神奇,改日弟子也想学。”说完,玩笑般的话似乎缓解了一些紧张,他双眸再次牢牢锁定玄荥,不放过一分一毫。 玄荥垂眸,轻轻拨弄床上锦缎皱纹,淡淡道:“只要我会,只要你想学,自无不可?” 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蓦地一震,然后缓缓摊平,随着主人一起放松下来。 这当口,玄荥忽然开口,“不过——” “不过什么?”圣君霄脱口而出。 “演算之道终究模糊,”玄荥顿了顿,抬眉,缓缓道:“我想知道所有,你可愿意说?你若不愿意也无妨,只是过了今晚,以后我也就没有听的兴致了。” 圣君霄呼吸一滞,这一刻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有隐瞒,对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不不不……不是不原谅,这想的未免太美,以对方之性情是永远视他为路人才对。 他缓了缓呼吸,忽然如倒豆子一般,“我是五十多年前崇明长老和雀翎仙子的那个孩子,只是我自有记忆以来便被小鱼村李氏夫妇收养,名李尧,后辗转至上玄宗,成为杂役弟子。我那时不知是何时又是何地有的,但体内就是有一股涌动的魔气,一次魔气外溢被发现,于是被清晖判作魔/族奸细,然后坠崖,这个师尊知道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头看玄荥。 “嗯。”玄荥点了点头,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卦,眼底也没有一丝波澜。 圣君霄有些丧气,却又奇异地平静,他冷静了一下,继续交待。从激发魔君传承保护了两个人到推开他卷入冥渊,然后得知生父生母,关于魔君传承,然后出来,然后被传承暂时地抹去记忆…… 忽然面前散发着一阵甜甜的香味,颗颗金黄的果子圆滚滚的在碧绿的玉盒中,圣君霄低头,眼睛瞬间瞪大。 “吃吗?”玄荥捧起装着油炸果的玉盒,黄绿白三色相映,煞是好看,这玉盒最好的地方就在于“保鲜”,放进去拿出来一个样还温温的。 圣君霄呆呆的,玄荥捡起一个,看着对方,“张嘴。” “啊。” “嗯。” 圣君霄喉结动了动,咽下去,忽然一个虎扑,搂住玄荥,在耳边情不自禁地低唤,“师尊师尊师尊……” 这情绪起伏怪大的,玄荥难得没训话,而是轻轻顺着对方脊背。虽然他一直觉得明明两个人一起坠崖但对方落入冥渊自己则好端端的挺奇怪,却也只以为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他从来没想过原来那个时候是对方把他推开的。 还有那几乎一笔带过的冥渊日夜,简直比《三界至尊》的寥寥数语还要简单,如果他不曾事先知晓恐怕也要以为“所谓禁地冥渊不过是条黏糊糊的河,过了好久才爬出来”罢了。 这当口,静夜中,忽然一阵噼里啪啦杂音—— “玄荥玄荥,我跟你说,太好了……” “啪——”重物坠落声。 因为玄荥、圣君霄两人谁都情绪起伏过大,是故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有人到来。 结果就是圣炎急吼吼地进来推开门,看到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大半夜搂在一起,衣衫不整。 两人同时抬头,被四道有如实质的目光锁定,圣炎却还是维持着惊呆了的表情没回神。 玄荥率先反应回来,一脚踹开蠢徒弟。 “唔。”圣君霄捂着小腹,发出一声让人耳朵能怀孕的闷哼。 “什么事?”玄荥心底莫名一颤,但还是第一时间看向门口一脸蒙逼的未来魔君。 圣炎揉了揉肚子,坐好,转头也看圣炎,目光有些阴森。 “我我我我……”圣炎终于在玄荥清冷的声线下反应回来,然后结结巴巴道,“是不是……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打扰了。”说完,他啪的把门一阖。 “……” 玄荥捏了捏额头,简直想爆粗口,这未来魔君的思想也太不健康了点罢。 他站起身,准备去开门,圣君霄忽然转回脑袋,抿了抿唇,“他经常这般时候过来的么?太没礼数了些罢,师尊不该放任。” 走到一半,闻声,玄荥脚步一顿,回头笑睨床上正襟危坐的人一眼,“他是不是经常这样过来,你难道不知道?”每天三更半夜跑过来装死的团子。 圣君霄:“……” 第75章 土豪甜甜 “靠,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劳资的眼睛要瞎了!” “这个男男合理的世界,简直了!” “会不会长针眼啊!” 圣炎一个人往前走,嘴巴叽叽咕咕动个不停,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说好一起称王称霸、问鼎天下(并没有)的小伙伴就这么突然变成了基佬? 他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另一个人似曾相识的面孔,和他怎么长得那么像? 细思极恐,替身梗在脑海里蹿来蹿去。 哐——房门大开。 圣炎一惊,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走来走去,实际上一直在小伙伴门前徘徊。 门口站着一个美男,白皙却不再病弱不胜衣,反而气势浩瀚,不动如山动辄如海,一身黑衣更衬的他有种神秘的美感。 圣炎心头忽然窜起一股愤怒,他冲上去想拎起玄荥的领子,却被背后圣君霄轻轻一格。 “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的,你骗我!”圣炎眼眶有些发红,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娘们儿兮兮的,又吼道:“我把你当好兄弟,你怎么能骗我?” 这种一句话就拉高自己一个辈分的话真是糟心,圣君霄脑海中飞快窜过一张讨人厌的昳丽嚣张面庞,脸先黑了。 玄荥倒是率先庆幸自己给这块地方套了阵法不会扰民的先见之明,他本是防着自家中二病徒弟进来哇哇哇乱叫,没成想这时派上了用场。 他眉眼淡淡,向圣炎肩膀伸出一个手。 圣炎哗啦往后一跳,大喊出来过瘾是过瘾了,可是他却忘了面前人可是个大魔王。 “你……你不会要打我吧?”他猛地回神,磕磕绊绊道,立刻嘤嘤,“玄荥,我错了。你一定没有骗我,刚刚肯定是意外,是我误会了对不对?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玄荥:“……” 圣君霄:“……” 手好痒怎么办? 师徒俩一瞬间心有灵犀了,尽管原因并不相同。 玄荥向圣炎肩膀伸出的手狠狠一抓,瞬间把未来魔君吓得半死,可惜最终颤颤发抖的未来魔君现小白花还是没能抗住魔鬼之手的淫威,被狠狠拉进房内。 身前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圣炎夹在两人投射下阴影的光亮中间,只觉得对面两人活像黑白无常。 “他是我的弟子。”玄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啊……哦…哦哦……啊?!!”圣炎下意识地吱声,忽然察觉不对,这是要玩师徒禁/恋啊? “没错。”觉得介绍完弟子身份,就算澄清误会,已经不必再解释下去了,玄荥点了点头,拉开条凳子坐在桌边,提起茶壶,倒了杯水,水是圣君霄出品口味猎奇版。 圣君霄很自觉地挨着玄荥坐下,把油炸果放到桌上,“师尊吃。” 圣炎定睛一看,那可不正是自己出卖“色/相”挣来的油炸果吗?他觉得有点难受,他把这种难受归结在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真是太吐艳了。又不敢反抗玄大魔王的淫威,拉开条凳子,他也坐了下去,没精打采地倒水喝。 下一秒,“噗——” 没来得及阻止的师徒档左右一闪。 看对面两人那一脸享受的样子,圣炎真的觉得心好累,难道基佬都口味这么猎奇不成? “擦擦吧。”圣君霄拿出块雪白的锦帕递过来,面上是暖暖的笑容,像破开阴翳的小太阳。 “谢谢啊。”圣炎下意识地接过,擦了擦桌子,想了想又捏出干净的一角擦了擦脸。 玄荥:“……” 圣君霄:“……” 等到三人再次好好地坐着后,已是距圣炎到来的半刻钟后,这时他已经冷静下来并做好了心理建设。基佬么,又不是没见过。也许小伙伴是以前不喜欢男人,现在突然喜欢上了呢,并没有骗他。 自我安慰着的圣炎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然后跑到门边捡起刚打开门受惊掉下来的小药瓶,颠颠过来,“玄荥,你看这个。” 有些熟悉的瓶子形状,玄荥心下一动,接过,打开,果然是凝元丹,不过却是对化神修为有效的凝元丹。 圣君霄眼睛一亮,“太好了,师尊。”再看圣炎黑不溜秋的脸,也顺眼多了,他决定以后给对方喂招鞭策时可以温柔一点。 他手上红光一闪,拿出节漆黑古雅好似黑玉般的枝条,递给圣炎。 圣炎一愣,不明所以。 “谢礼。”圣君霄解释道。圣炎忙摆手,心里堵的慌,眼睛看玄荥,“怎么能要谢礼呢,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这算什么?” “收下吧。”玄荥垂眸,把小药瓶放在桌上,对圣炎淡淡道:“我帮你自有我的目的,不要说的我好像冤大头一样。” 圣炎喉头有些发涩,“……目的,什么目的?无论什么目的,你帮我是事实,不管怎么样,我都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到后面,他又是元气满满的热血少年样。 目的当然是绑点因果上去,希望你不要把我徒弟坑的太狠。玄荥嘴上却避开这个话题,看着桌上的黑玉枝,道:“好,那就当这黑玉枝是我送你的,你以后会用到的。” 黑玉枝,三千年生根,三千年长枝,与冥渊相伴相生,可遇而不可求。有割裂空间,融合破碎,扭转命理之功效。 魔君圣炎,曾广派人手,遍寻黑玉枝而不可得。 玄荥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圣君霄,这种眼神名为“壕,真土豪!”圣炎彼时那样高的修为和势力都弄不到一根黑玉枝,结果自家徒弟就随随便便拿出一根,啧啧,不愧是气运之子主角啊。 圣君霄立刻解下乾坤袋,温柔笑,“弟子总是丢三落四,还望师尊代为保管。” 因为处于思考与惊讶中而幸运地避过了一波虐狗恩爱的圣炎张了张嘴,“你……你又算到了?”以他现在的眼界和水平,还并不知道黑玉枝是什么东西,不过能被玄荥当回礼的想想也知道是极好的东西,虽然还是不想收,但对方都这么说了,他终归是收下了。 当然玄荥最终也没有收下圣君霄的乾坤袋,就看了看,然后险些闪瞎了眼,什么凤凰精魄,小竹楼(没错),九鸢花,君霄剑……简直壕的令人发指。与原著提及的宝贝相比,就差颗曦和珠了!想到被自己蝴蝶没的曦和珠,玄荥淡淡地不好意思,还怎么收的下人家的乾坤袋? 此事算告一段落,如今三人都在,也无妨,玄荥干脆对圣君霄道:“把你怎么出放逐之地,还有为什么要易容成圣御一起说出来罢。” “砰——”圣炎一个不稳一脑门撞桌子上,抬头,“我,我刚刚好像耳鸣了一下。” 圣君霄看了他一眼,径自解释道:“每百年一次,魔神礼赞启动,天有异象,可借助魔神礼赞的能量贯通天之异象从秩序崩塌的出口撕裂一个裂缝出来,便可回到流央大陆。” “而这魔神礼赞为五大魔神遗留,分圣魔、神魔、天魔、元魔、皇魔礼赞,每个礼赞只有本血系魔族可接受,并被各大城主把持。” “礼赞位点每个血系仅有三个,每百年,各大城主将会挑选三个天赋好的直系弟子或心腹去接受。” “距离下一次魔神礼赞开启还有三十年,不出意外,圣御会有接受礼赞的资格。” “一年前,他在这里魔物狂潮遇险,我便索性取而代之。等着三十年过去,魔神礼赞开启。没想到会遇到师尊。”说到后面,圣君霄眉眼柔和下来,很是欢喜的样子。 圣炎却一声大喝,“那你为什么要派人抓我?”他往后一退,双手抱胸,活像个要被强x的黄花大闺女。 “那是圣御之前下的命令,我既替代,自不好改变太多。”圣君霄不急不缓地解释。 圣炎眉头皱成球,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他点了点头,立刻又觉得不对,“那你为什么打我?” “此言差矣。”圣君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我不是在打你,而是在锻炼你。” 圣炎:“……” “难道你不觉得我给你找出了很多破绽吗?” “难道你不觉得这圣魔城城主府一月,哪怕没有厮杀,自己也在突飞猛进吗?” “难道你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性和道心都与之前天壤之别了吗?” 圣炎听得晕乎乎的,最后圣君霄笑吟吟一锤定音,“我知师尊想锻炼你,那么自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么!”虽然更重要的是师尊现在不能动用灵力,而他又怕自己鞭长莫及才给圣炎进行魔鬼训练的,但是这理由显然不能说出来,师尊一定会“害羞”的。 “那…那他和我有没有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圣炎突然转头看玄荥,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合理,“然后你爱屋及乌锻炼我,就是你说的目的?” 圣炎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太合理了,他和对面人长得那么像,还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说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都不信。说完,却发现对面两人一脸便秘,他挠了挠头,“我说的没道理吗?玄荥你算算!” 玄荥口气飘忽,“不用算,他和我一样不是魔族。而你是纯种的魔族。” “!”圣炎张了张嘴。 玄荥觉得这位未来魔君的关注重点总是很歪,难道不应该把关注重心放在出放逐之地的方法上吗? 第76章 甜啊甜啊 说完该说的,圣君霄就温温柔柔、笑如春风地把圣炎打发走。 临走前,圣炎看着两人的目光是极度鄙夷的:都这样了,还骗我不是基佬,只是师徒! “师尊吃药罢。”圣君霄送完圣炎回来,关上门,看到玄荥,眉眼俱柔和得一塌糊涂。 玄荥此刻的心情也微妙的一塌糊涂—— 师尊吃药罢 吃药罢 罢 他最后默默打开药瓶,里面只一颗圆滚滚、白花花、香飘飘的药丸。 他很快咽下,闭目,打坐,炼化药性。 圣君霄坐在桌边,托着下巴,静静地给对方护法。 然后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圣君霄传信给圣清,大意便是“在外与玄荥一同发现魔物之王及阵位关键,前去绞杀并查探,暂把一应事务全权教托给你”云云。 因圣御之前斩杀魔物之剽悍,玄荥研究阵法之专注,玄荥住处又有阵法掩护,众人并没有起疑。 一年后。 圣君霄坐在窗前,手拿书本,一片阳光从外洒入,给他侧脸镀上一层浅金。 玄荥初出睁开眼,便是这样温柔而美好的画面,将他一瞬间无喜无悲的寥远心境拉入现实。 他起身。 圣君霄回神,转身,欢喜的笑容爬上脸庞,清清纯纯的,像碎银子一样明亮又干净,“师尊。” 玄荥掐指一算,已是一年,不由笑道:“你倒能等。” 圣君霄觉得对面的人有什么不一样了,细细一看,眉眼弯弯真心道:“恭喜师尊突破。” 玄荥无可无不可地吱了一声,真心觉得重新恢复金丹中期不算什么,(重点→)尤其是比蠢徒弟还有低一个小境界,就更不值得说道了。 总是能清楚对方在想什么的圣君霄不由低头摸摸鼻子,都怪他。 按着圣君霄给出的伪传信,两人很快手拉手(并不)跑出北境大杀四方了一通。 血性与战斗根植任何一个男人心中,区别只在于是毕露如神淮、异变如圣君霄、还是深埋如玄荥。但是这种时候,哪怕是玄荥也不由杀的畅快淋漓。手起剑落,鲜血喷涌而出,旋身一避,还是纤尘不染。 两人从极北之地一路往边城回去,营造一种“绞杀魔物之王、研究法阵”的假象。 入夜。 圣君霄拉着玄荥往小竹楼里一躲。 迎着玄荥微妙的目光,圣君霄垂下头摸了摸鼻子。 玄荥:虽然早猜到中二病主角恐怕从一开始就把小竹楼从他打入的青岩内挖了出来,并且炼化药性之前还亲眼见到了,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依旧是难以言表的。#好小子,你师尊我才把东西藏起来,你就挖啊# “师尊。”圣君霄牵起玄荥不拿剑的一只手,软软道。 混蛋,以为还是“六岁”么?玄荥终于还是没能在这软哒哒的声音中坚守住,败下阵来。他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嗯?” “师尊,你跟我来。”圣君霄拉着玄荥一步步往上走,上了台阶后,推开房门。珠光依旧是那珠光,软榻依旧是那软榻,美人依然倾国倾城,骷髅也理所当然地不见了。 “娘,我带师尊来见你了。” 玄荥心一颤,《三界至尊》自始至终只讲了圣君霄毁了骷髅带走了小竹楼,却没有讲述任何原因,也便被读者们归结到对方中二病晚期且法宝妥妥地要带走上了。如今始知,一切都是为了这软榻上睡得安详的雀翎仙子。 圣君霄从未对任何人提到过竹楼里的人,哪怕迫不得已带后宫进来躲避也只在外室,导致这位“沈夫人”的身份始终未被读者察觉。玄荥知道这是因为身生父母是他心中最柔软最光明的地方,他不愿让任何人玷污与踏足。 如今愿意带他过来? 他垂眸,扣紧了掌心里的手。圣君霄疑惑地看向玄荥。 玄荥抬眉,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一切就像早已进行过千百遍一样习惯,圣君霄拉着玄荥来到雀翎床边,像天下间所有的贴心儿子陪母亲拉家常一样絮叨: “娘,我找到师尊啦。现在在北境杀点魔物,用来提升修为,很快就能回到流央大陆了。” “娘,你一直很想见师尊的。今天我把他带过来了,你看,和我说的一样貌美如花又高洁如仙吧?”圣君霄侧头对玄荥露出一个小孩儿恶作剧一样的笑脸。 这油腔滑调一点都不尊师重道的话,玄荥配合地作势惩罚性地拍了圣君霄脑门一把,手却有些发软。 每次徒弟中二病犯,玄荥都会想一巴掌拍过去,可是这次他却觉得喉头发涩。他知道,害死父母,一直是圣君霄绝不原谅自己、决绝背弃天道的最大原因,这个厌恶着全世界的人,心底最厌恶的其实是不祥的自己。 可是就连这个都是假象,什么父母恩爱,企盼爱的结晶,为孩子耗尽修为,不过一场千年骗局。 何其,残忍。 圣君霄一个人喋喋不休,时而讲一些外面的趣事,时而讲放逐之地的风土人情,然而最多的还是玄荥对他如何如何好,他自己如何如何不懂事。 玄荥不握剑的手一点点攥紧,看着榻上颜倾三族的美人,他忽然心升出一股久违的愤怒来。 随着修为的精深,七情六欲已日渐淡泊,各色/情绪归于虚无,他已经很久没有愤怒的感觉了,可是这个时候,他真想质问: 这样懵懂单纯,这样蠢的可以,这样一片赤子之心,你们怎么忍心? 察觉到身侧人的异常,以为是对方听得无聊了,圣君霄从话唠孝子模式中退出来,发觉自己的确讲的久了,还没给玄荥介绍,不由拍了拍脑袋自责,“师尊,这是我娘,就是你们说的雀翎仙子。还有……那个骷髅不是我爹,我就把他烧了,你不会生气吧?” 他忐忑地看着玄荥。 玄荥冷哼一声,“还有把我刚藏好的东西转眼就从岩石里挖出来了对吧。生气,我若样样生气,气也被你气死了!”话到最后,他气息变得急促,声音也有些大。 圣君霄拿手给他抚胸口,心里方方的,不是说不生气的么?怎么这么口是心非? 忽然身上一紧,温温热热还软呼呼的,鼻尖全是冷冽的冰雪气息。 玄荥抱紧了怀里的人,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就是要扒开血淋淋的伤口才能排干脓血,他狠了狠心,“我说如果……如果…如果……” 圣君霄翘起脑袋,“什么?”他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回抱,嗷嗷嗷,师尊的腰真是又纤细又柔韧有弹性还很有爆发力。 话到嘴边,却是这样难以说出口,玄荥清了清嗓音,最后从间喉溢出一声喟叹,“我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得意弟子,我永远在这里,绝不背弃你。” 贴着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震,心猿意马尽做无以言表,良久,圣君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捧起面前人的脑袋,“师尊说的,我好欢喜。” 清澈的桃花眼底盛的全是一个人的倒影,像映着碎星一样明亮。 玄荥闭上眼睛,下次,下次他一定不会心软。这里是崇明的竹楼,难保对方不会勘测到什么。 就这么白天杀杀魔物,晚上睡睡觉,纯纯的,间或谈谈感情,两人用了半年时间,一路杀回圣魔城的北部边城。 圣炎一身戎装,已初见日后魔君之峥嵘,只是看到从一条血路上飞过来的熟悉两人时,好险要滴出一滴男儿泪。 他嗷嗷嗷扑到玄荥面前,眼眶有些发红,抱着玄荥狠狠拍了几巴掌在背上,“老子还以为你……们死在外面了!” 玄荥轻轻推开对面的人,盯着对方血迹斑斑的战甲,目露嫌弃。 圣炎抽了抽嘴角,“玄荥,你还能再作一点吗?谁跟你一样一路杀过来还会注意到不弄脏衣服”说到这里,瞥见“圣御”一身飘逸黑袍的他卡壳了一下,最后嘟囔,“奇葩师徒档。” 也就对方是关心之语,又冷不丁丢下人一年半,玄荥才没露出魔王嘴脸让对方再次跪倒在他衣摆下。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黑团子塞对方手里,“送给你。” 身后一直保持着淡淡笑意看着的圣君霄一愣。 “这是什么?”掌心里小小软软一团,好像一不小心就能捏死一样,圣炎心头微颤,手忙脚乱地捧好。 半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圆滚滚的脑袋正好翘起,露出两只猫儿样的眼睛,湿漉漉软乎乎,要爬起来又没力气,短腿一软站不稳跌了下来。 随着掌心里小东西的动作,圣炎心一颤一颤的,抬头都结巴了,“玄…玄荥,这……这是什么?” “魔物,雪球兽。” 饶是前一刻还结巴的圣炎这一刻也无语了,“煤炭兽还差不多,黑不溜秋的,还雪球兽。” “呜……呜呜呜……”小魔物无牙的小嘴一张,咬住圣炎伸出的食指。软的不可思议,圣炎一下慌了,怕自己糙手给人弄坏了。 “雪球兽是独角魔物和咔他魔物结合生下来的,没那么脆弱。”玄荥不由开口。独角魔物和咔他魔物一向不和,染色体更不太匹配,哪怕结合也甚少有下一代,但谁成想就让玄荥捡到了这么一个下一代。 圣君霄永远也忘不了对方当时仿如冰破雪消的柔和与小心翼翼,那是他从未看见过的。 当然,玄荥更忘不了自己捡起小黑团子时自家徒弟好像被活生生剥离了什么,那种小孩子被全世界丢弃的表情。 玄荥:“……” 他忍受着那有如实质的目光抖着手把小黑团子塞进怀里,然后现在立刻丢给圣炎。 玄荥:团子虽可爱,徒弟价更高。 而且谁能说这不是爱屋及乌呢? 第77章 教你一课 “独角魔物和咔他魔物的后代?”想到那跟小山一样的体型,狰狞丑陋的躯体,和对魔族与生俱来的仇视,圣炎便秘脸,“它以后不会也长成那样罢?” “最多你一只手那么大,而且它灵智不低。你好好对它,它就会亲近你,不会仇视魔族。” “物极必反么?”小魔物似乎含累了,张开小嘴巴,圣炎把糊满口水的指头拿出来,轻声咕哝。 玄荥不置可否,很快告别,与圣君霄并肩往里走,圣君霄轻轻蹭了蹭对方肩膀,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师尊不想养它么?” “比起半巴掌大的软绵绵,我更喜欢巴掌小子。”玄荥沉吟片刻,道:“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我养养?” 圣君霄一呆,随后忽如一夜春风来,尽驱散阴霾暴戾,连顶着圣御的脸都挡不住那一股子柔和气。 得知两人到来,圣清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两人亲密无间气氛,目露扭曲。 随后他踏步下来,笑吟吟迎接。 几日后,玄荥发现圣清委实是“宅斗”、“宫斗”、“朝斗”的个中好手。这一年半功夫,北部边境已以圣清马首是瞻,并且能把这块地方治的如铁桶一般,对方实力、心机也的确不俗。 现在圣御外出一年半,不只丢下偌大边境不管,还没有杀了所谓的“魔物之王”,护送的阵师玄荥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来,此消而彼长,其人气一落千丈。 不过对此,玄荥、圣君霄都淡淡的,他们只要提高修为,到时候能拿魔神礼赞就好了,还玩“夺嫡”戏码不成?不知道到时得知此事的圣清是何表情,左右与他们无关。 经过这半年的淬炼,圣君霄已经恢复了元婴初期修为,对此,刚刚重返金丹巅峰的玄天师是保持沉默的,他心中的小人默默蹲了下来。#那些年修为比徒弟还低的日子里#哪怕徒弟是主角也不能忍# 想到这里,玄荥忽然反应回来—— 玄荥:“你在流央大陆修为是多少?” 圣君霄温柔笑:“……师尊难道不知道吗?” 玄荥并不被忽悠:“真实修为。” 十分明白自家师尊这几天情绪古怪原因的圣君霄垂头,沉默,到底没能在玄荥越发森寒的气场下挺住,他抬头无辜脸,“化神中期。” 玄荥:“……” 这日子没法过了。 玄天师依旧顶着他一脸淡然的表情,却飞快开启“生人勿扰,熟人莫理”的修炼狂人模式。他把全副注意力都投入阵法研究中,以此提高自己对这块放逐之地的体悟感受。 圣君霄:“……” 他默默给陷入研究大业中的自家师尊护法,间或出去斩杀斩杀魔族,那手起剑落一脸杀杀杀的霸气侧漏以及斩杀效率之高很快把一年半跌落的人气给刷了回去甚至远超彼时巅峰。 时光如流水,转眼二十年过。 此时圣君霄已是元婴巅峰修为,玄荥元婴中期修为,二人虽说神速,到底是重返修为,实际上进阶速度最快的当属圣炎,短短二十年从筑基初期到金丹巅峰,直叫一众人看呆了眼。 尤其是在玄荥隐藏修为依然在扮病弱美男,圣君霄为了拿到魔神礼赞名额同时不引起圣魔城主的戒心而把修为显露在元婴初期的情况下,圣炎的修炼速度更叫人瞠目结舌。 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丝一跃成了万众瞩目的绝世天才,任谁都会虚荣心极度膨胀,变得目空一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圣炎除了面对心中认定的小伙伴化神修为的玄荥还一如既往外,对其余人都是一副十分讨人厌的鼻孔朝天样,哪怕是修为比他高的人也仅面上客套,实际上心里只自得觉得——不过是仗着修炼时间比他长罢了,假以时日,必叫对方拜倒他脚下。 夕阳斜挂,映的这方天空也像被鲜血染红了一样。 血色下,圣炎利落挥出一剑,巨大的魔物如山体崩塌般轰然倒下,鲜血溅了他年轻的面庞一脸,映的那意气风发的笑脸都带着令人心寒的残忍与血腥。 他伸手拉出差点葬身魔物嘴下的一个魔族青年。 “多谢圣炎大人。” “都是同胞,客气什么。” 他摆摆手,嘴上说的谦虚,眉宇间却全是自傲,信手挽了个剑花,剑上鲜血成串珠滴下。 起身恰好看到这一幕的玄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等到圣炎反应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在众星拱月般的生活中,自己和玄荥的关系早就生疏大不如前了。 进城路过那阵法破碎处,迎面而来熟悉的清冷身影,他张了张嘴,对方却只是擦肩而过。 圣炎身侧五指蓦然成拳,目光全是愤怒,愤怒深处却还是委屈。 “师尊生圣炎的气了?”圣君霄脱下厚重铠甲,挥开血腥气与杀伐气。 玄荥轻轻拨弄桌上蓍草,淡淡道:“离魔神礼赞的开启只剩十年了。” “的确。”圣君霄转身与玄荥对坐,娴熟地拎起茶壶开始冲泡“圣氏灵茶”,独特的香气渐渐弥散开来,花瓣浮浮沉沉,雾气氤氲。 “这最后十年就再教他最后一课罢。”接过圣君霄递来的茶盏,玄荥轻呷一口。 “道途漫漫,切忌自傲么?”圣君霄放下杯盏,轻轻笑道。 道途漫漫,可以自负天资修为,却绝不可忘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不可目空一切、妄自尊大,自傲不只令人止步不前,失足难防,更重要的是易滋生心魔。圣炎如今的状况很危险。 “师尊这般为那圣炎考虑,徒儿吃醋了。”圣君霄清朗声线中带着些许玩笑般的委屈。 吃醋?玄荥也放下茶盏,眉眼淡淡,“那我也再教你一课,不要乱用词语。” 圣君霄:“……” 他默默换了个话题,“我观师尊近来似乎越发投入,是否对那阵法有什么解决办法了?” 那巨型护阵着实精妙,破损处也厉害非常,所谓阵法之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诸人未彻底参透前,用的都是治标不治本之法,很快补上,却又很快破损。 “有些头绪。” 玄荥在研究方面从来是一个很诚实的人,是三分就绝不谦逊做二分也不夸大做四分,他说“有些头绪”那必然就是字面意思。 不过只要有一些头绪,顺蔓摸瓜的自然也就快了。 约五年后的某一天,圣君霄力排众议让玄荥全权修补阵法,圣炎这个时候也挺身力鼎。 玄荥与圣君霄并肩走出议事堂,背后响起一道低沉男声,“玄荥。” 圣炎大步而来,如今的他已脱去少年的青涩稚嫩,更没有一丝上辈子乖乖学生的模样,整个人硬朗而锋锐,像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为战而生。 玄荥脚步一顿,圣炎很快绕过对方来到人面前,脸上掠起淡淡的笑,“久不到你那坐坐了,不知今日你有没有空。”他双眼只紧盯玄荥,仿佛并没有圣君霄这个人,说着,还从怀里拿出揣出只小黑团子,“你不知道,它都长这么大了吧。” 玄天师的内心真切表情是这样的:“……”→“!!!”→“。。”说是要教圣炎学会天外有天的一课,结果研究阵法研究的太投入,就把对方给忘了。不过,现在也来得及。他脸上神情始终淡然自若,最后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圣炎握着剑的手缓缓放松。 等到踏入熟悉的屋内,玄荥踏步而入,圣君霄关上门。 “啪——” “砰——” “轰——” “咔——” 总而言之,各色声音齐飞,已经元婴初期的未来魔君衣袍面庞共一色,时隔二十多年再次跪倒在玄大魔王的衣摆下。 那硬朗霸气的表情重新变成嘤嘤,“你怎么又打我?” “师尊累了吧。”圣君霄连忙递过一盏茶,然后拉过玄荥的手轻轻按摩起来。 圣炎:“……”耳边仿佛听到滴滴电子音——你的队友正对你发起“虐狗一击”,仅剩三点生命值,请快吃药。 玄荥抽出只右手端起茶盏,口气淡淡,“我想打,不行么?” “!”圣炎猪头脸变得无比狰狞,“你想打就打?”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当我是什么?既如此,你莫名其妙“冷战”,我又为什么要巴巴地凑上来? “自然。”玄荥理所当然道:“我修为比你高,自然想打就打。” 圣炎五指蓦然成拳,一点点收紧。 “你是不是在想,你修为很快就能赶上我,然后来一雪今日之耻?” 清冷无波的声音响起,圣炎整个的一愣。 愣神间,窄小的空间内,白光乍然一现,锋锐紧贴脖颈肌肤,似乎下一秒就能破开咽喉,宛如死神的镰刀一般冰冷,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 圣炎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玄荥,对面杀气铺天盖地,几乎凝成实质,让他喘不过气来。 玄荥一如初见,不咸不淡、不急不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既想着要报复我,我又怎能给你这个机会?” 见对方呆滞表情稍缓,嘴角渐渐掠起个冰冷的笑,玄荥继续开口,仿佛开启了“反派关键时刻话唠”模式,“你知道你最大的错在什么地方么?” 第78章 送曦和珠 放逐之地,圣魔城北部边城,忽然一阵耀眼光芒。 以玄荥为总设计师,各阵师齐打下手,各战士听从指挥,历时约四年,防护巨型阵修补大业终于竣工。 阵成的一瞬间,整座北部边城都发出一阵耀眼的光,半空中仿佛有黑色神影浮动,亘古蛮荒的吟诵悠悠响起。 众皆跪拜,口呼我神。 直到这个时候,玄荥才明白,原来这个护阵是远古魔神开辟放逐之地时就留下来的,只是后被建城魔族利用而已。难怪……难怪如此妙不可言。 最后阵成那一瞬间给予的感悟,玄荥抬眸,他有预感,出了放逐之地,恐怕他就能进军合体。 阵已大成,来犯魔物皆一头冲在护阵外撞得稀巴烂,流动阵纹无一丝一毫改变。 众人压在心头近三十年的大石齐齐落地,那一瞬间甚至是不敢置信的。片刻后,心头欢呼起。 如此再不必顾虑魔物狂潮,除留部分人防守后,大队人马都重回圣魔城中心地带。 与来时一般,众人骑着漆黑狮鹭,黑压压一片,如乌云压城,从上空掠过。 只不过来时玄荥作为“圣荥”与弟弟圣炎共乘一骑,如今玄荥因成功修补阵法一举成为北境英雄,更有令少城主护送共乘的殊荣。 当然,在两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里,还有这样的流言—— “哎呀呀,我觉得少城主好像从以前的霸(暴)气(躁)侧(狂)漏(野)变得温和宽厚起来了。” “这可都是圣荥先生的功劳,我们以后在少城主身边可不用提心吊胆了。” “什么?这跟圣荥先生有什么关系?” “这你都不知道?三十年前,少城主绞杀魔物之王,圣荥先生探寻阵法痕迹,深入北境魔物聚居腹地。于危在旦夕中相遇,一年半朝夕相处,携手共进……”话到最后,那人露出一个名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深长表情。 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看两人如今共乘一骑甚至近到耳鬓厮磨的姿势,众人恍然大悟,随后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唉嘿嘿嘿! 圣炎作为先锋,一身戎装骑在最前头,时不时往后瞥一眼,心里回荡的话三十年如一日——这样还骗我只是师徒。 四年前,再次被玄大魔王胖揍一顿的时候,未来魔君大人的心理是极其复杂的,那是混合着“你怎么又打我”的震惊、“你为什么又打我”的不解、“你怎么敢打我”的自傲怨愤,以及在内心最深处不可言说的淡淡兴奋。 圣炎:……我不是抖m。 只是任谁被心里的小伙伴视而不见近五年,结果小伙伴突然对你开了熟悉模式,一下子抚今追昔、忆峥嵘岁月稠了有没有?虽然愤怒生气,但难免有一种微妙的如释重负感——之前小伙伴的不理会一定是我的错觉。 再然后发现小伙伴原来不是忽视,更不是刻意遗忘,而是“用心良苦”的教育。昔日清冷言语至今刻骨铭心。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在于流露出了你的不甘与怨愤,也不是在于你还不够强大,你最大的错误在于你在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就敢流露出你的不甘与怨恨。” ——“是什么导致你的错误,是你的自以为是。你是不是觉得很快自己修为就能追上来,并且一雪前耻。” ——“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用了二十年从金丹巅峰到元婴巅峰,而你用了二十年不过从筑基初期到了金丹巅峰,你觉得按这种速度你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来一雪前耻。”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若是杀了你,你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圣炎的回忆再次被带到四年前的那一个傍晚。残阳斜挂,云染血色,铺天盖地的杀意,绝情冰冷的一剑。最后不得不承认——小伙伴玄荥实乃装逼圣手,无人能出其右。 那一瞬间寒从脚起,满心满眼都是脖侧冰冷的剑锋,死亡的阴影笼罩头顶,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对方是要杀了他的,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玄荥的做法的确简单粗暴了些,但是效果却是实打实的,绝非一般的苦口婆心可以相媲美。死亡的冲击在一刹那就让他找到了自己的致命点。 天赋有差异,闻道有先后,世上最不乏的便是陨落的天才了,唯有坚守道心、踏实修行,方能问鼎大道。 现在,圣炎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已初有“心机狗”的特点,所谓面上笑吟吟心里藏千刀,再不会喜怒行于色,更不会一脸让人想套麻袋的得瑟。 只是……“那个时候才没想着要报复你好么?”想到四年前的那天玄荥的胖揍和教育,圣炎第一千零一次嘟囔出声。 不过,这就不是玄荥知道的了。 他只觉得,圣炎穿越前不愧是个冲击高考的备考生,这知错就改的乖乖学生态度简直不要太好。尤其是事后那句“你费那么多心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自己的缺点,难道因为你的方式不够温柔就要愤怒,那我还算什么人”简直让一度忘记教育问题的玄天师淡淡的羞愧。 理虽如此,这种通情达理的气度胸襟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师尊总是那么欣赏那个圣炎,还为对方从身手到修为、从修为到心性面面俱到地考虑,莫不是想给弟子收个师弟?”圣君霄把下巴搁玄荥肩膀上,轻轻蹭了蹭,玩笑般地嫉妒道,心中是否也如面上这般轻描淡写就未可知了。 玄荥面部表情一滞,#虽然已经收了个主角徒弟,可这也不代表我心那么宽,能分分钟收一个未来魔君# 尤其是,他有预感,随着魔神礼赞开启日子的到来,这份预感越发强烈——一出放逐之地,他应当就能回到原来的时间轴,恐怕与这位如今言笑宴宴的魔君遥遥千年、再无干系了。 “不会。”玄荥垂眸,忽然想到主角那中二病的姿势,不由又加了一句,低缓道:“我曾说过,这上玄宗万年传承我不可能交到你手上,但我能保证你会是我唯一的得意弟子。从过去到现在将来,这句话,也不会变。” 身后呼吸忽然一滞,紧紧抓着狮鹭链子的手一瞬间收紧,好一会儿,圣君霄才缓缓放松下来,喉头溢出一声喟叹,“师尊还记得啊。” 半个月后,众人重新抵达圣魔城中心,圣御、圣清连着几大统领一同向圣魔城主复命。 玄荥与圣炎“兄弟档”,一个是本次阵法损毁修补最大的功臣,一个是三十年间脱颖而出的天才高手,两人再次被贵宾待遇地进了城主府。住处却由圣清院中的西厢挪到了整座城主府靠近中央的地段。 今非昔比。 更重要的是,圣魔城主在考察两个人,是否可收为己用,是否值得栽培。 每天都看到师徒两人黏黏糊糊的,如今这么乍一单独面对昔日小伙伴,圣炎竟还觉得淡淡的微妙。 他坐在玄荥对面,只觉三十年光阴荏苒,不由慨叹道:“上一次我们这样在这雕廊画栋中对坐的时候,才刚出大沙漠,什么都不懂啊。” 玄荥挥袖一拂,阖上大门,淡淡道:“那只是你,不必捎上我。” 圣炎:“……”还是不是小伙伴辣?还能不能好好玩耍辣?他不由换了个话题,“离魔神礼赞开启只剩一个月了,你们有没有把握?” “百分之九十。”玄荥低头看一眼壶中茶水,又轻轻推开了。 圣炎搭在桌上的五指微蜷,没由来道:“那……万一我们三个人有人没能进入魔神礼赞之地呢?”说起来,圣御是少城主,圣炎是新起之秀,玄荥更是一举成为英雄人物,当是最有可能获得这一期魔神礼赞的人。可是,谁能保证呢,万一呢?不是还有一个城主亲子圣清吗,对方在这次守卫北部边城中也是功不可没。 话一出口,圣炎自己先是一愣。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的。 论三人中,最有可能被落下的就是他自己了。圣炎不由烦躁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娘们兮兮的。想改口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从怀里摸了摸,摊开手在玄荥面前。 淡淡的光华亮起,柔和而温润,只见一颗龙眼那么大的白色珠子正躺在圣炎蜜色的手中,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芒,令人不住想靠近。 玄荥情不自禁地拿起这颗珠子,一瞬间只觉一股亘古悠长的神圣感充斥心头,没有令人心悸的威压,却比那滔天气势更加浩瀚。 “喜欢吗?”见玄荥冷然眉目中罕见地露出一丝神往,圣炎不由笑了起来,“送给你。” “这是什么?”从摄人珠光中回神,玄荥觉得奇怪,对方怎么突然送他颗珠子了。送珠子不是蠢徒弟才有的癖好么?想到这个,就想到徒弟送珠子的缘由,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忽然有什么闪过脑海,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成型。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没有文化的未来魔君含糊其词道:“只知道它叫曦和珠。”说着笑了起来,“感觉和你很配,就想着送给你了。” 第79章 再见黄招 随着圣炎的话,玄荥瞳孔急剧一缩,心神巨震。 他喉头有些难以发声,只盯着面前这个自己遍寻不可得的珠子。好一会儿,才抬头,紧紧盯着圣炎的双眼,“这个你从哪来的?” 圣炎摸了摸鼻子,装模作样地沉吟着,似乎是在整理措辞,实际上内心捉鸡—— 大概二十多年前,流央系统升级,查探到有外来穿越者,当时他的心理是怎么样已记不得了,是暗戳戳地想着有后辈可以调教,还是怕穿越者抢夺气运,又或者其他。总而言之,种种想法在系统鉴定玄荥道基突变、神魂有异的时候,一瞬间的心理活动都被清空了。 想想自己时不时爆出口的现代话,还有最初的最初,两人初遇的时候对方问的那句“基佬是什么”以及彼时对方的微妙表情,原来……那么……就是说…对方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刚开始圣炎的心理是很委屈愤怒的,觉得自己被小伙伴欺瞒了,可是当明晃晃的“道基突变”四个大字刷在脑海的时候,他愤怒的重点立刻就歪了。 再也不是刚刚穿越的小白了,道基突变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他的道基还是玄荥辅导着打下的。“道非一尘不变,却绝不可突变,否则轻则修为不进,重则身死道消。切忌思绪浮动。” 言犹在耳,结果你自己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么? 圣炎开始在系统里找可以消除道基突变隐患的东西,然后被他找到了一颗羲和珠,就是积分高的吓人。 之后的事,不必赘述,已能想见。 重点是,他现在该怎么说? ——小伙伴,你是穿越者,我也已经发现了,啊蛤蛤蛤。这个羲和珠是从当前最时髦的系统里拿粗来的,叼不叼? ——玄荥,你又骗我!算了,我也不怪你,我自己也没告诉你。喏,我知道你有隐患,给你,不要感谢我。至于哪里来的,哼(傲娇脸),你自己猜,你的身份也是我猜出来的。 ——玄小荥,嘤嘤,你有病快治啊,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转瞬之间,圣炎的思绪已经绕着巨大的脑洞走了一圈,然并卵,无论哪一个说辞,感觉都会被大魔王胖揍一顿。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咳……这个嘛,是我之前绞杀魔物的时候,深入一个巢穴发现的,白白的,和你很配,你也知道我们魔族不喜欢其他颜色,就想着要送给你啦。” 边说,圣炎心里边内牛,明明见人说鬼话技能已刷爆,平常说的不都挺好的,怎么一到玄荥面前就不行了? 小伙伴一直很体贴,求这次也不要问,不要问,不要刨根问底。 玄荥垂眸,并未作答,而是讲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罢。” 圣炎:“哦哦哦好,诶诶诶?” “天柱塌陷,天水大淹……”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讲述的是神话故事里,人祖炼羲和珠补天擎柱的故事。 “所以,羲和珠是举世难得的灵宝,可遇而不可求。这种东西,我不可能收。”他最后如是总结,既因为你如此诚心相待,也因为这分巨大的因果,我不能收。 圣炎用一种惊呆了的目光看玄荥推过来的珠子,咽了咽口水,“原来……原来它这么叼?” “没错。”玄荥轻笑一声,最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如果不是时间太短,以后和这位魔君遥遥千年,借过来用用也好,可惜!他心底无奈一叹。这就是命罢,曾经的遍寻不得,如今的失之交臂。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哎哎哎,这么珍贵给我用就更是大材小用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宝剑配英雄嘛。”圣炎拿起珠子就往玄荥手里塞。 “大材小用?”玄荥挑起眉梢,仔细打量了圣炎一番,点点头,“大材小用是大材小用了一些,不过给你吊着命总是好的。我可不像某些人,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啊。” 有时候真觉得比起自家中二病徒弟,面前这位魔君才更像是主角啊。穿越的身份,自带的系统,热血的性情,坎坷的经历,最后王霸的一统魔域,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叫人瞠目结舌的作死能力,堪称事故聚集体。无论是如今在放逐之地,还是以后到了流央大陆。 现在多少次被魔物打的奄奄一息就不说了,史料记载也从不缺魔君圣炎在成为魔君前那九死一生的经历。 圣炎:“……”简直不能好好玩耍了。他默默收回珠子,现在时间短暂,既然小伙伴这么体贴不收,那他还是等出了放逐之地以后把珠子借人用用融合道基好了,到那时候顺便揭穿对方穿越者身份,嘿嘿,想象一下对方清冷无波的面容上出现的呆愣,想想就可乐。 如果……如果他没能拿到魔神礼赞名额,那给那个混蛋也是一样的。玄荥不收,那个护师到病态的混蛋总是会收的。 圣炎捏着珠子的五指有些紧。 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到了魔神礼赞的开启时间,前往人员也确定了下来——玄荥,圣炎,圣清。 当得知名单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震惊的。居然没有圣御? 圣魔城主给出的理由是这样的,给玄荥是有恢复体质之救急;给圣炎是对方骁勇之奖励;而如今圣御已是元婴初期,天赋已极,魔神礼赞不过锦上添花。给圣清却是能真正起到激活血脉的作用。 对于这种理由,普通魔族信不信未可知,玄荥等人自是不信的。显然这是圣魔城主赤/裸裸的戒备。圣御天赋实在太高,高到让圣魔城主感到了威胁,一山不容二虎,哪怕父子。以此等天赋,假以时日,圣御与他修为相当时,岂非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怎么愿意再让圣御接受魔神礼赞? 不过,他们信不信也不重要,圣魔城主是圣魔城的天,他说的,就是铁律,没有你信不信只有他定不定。 玄荥心底暗暗盘算,是他们大意了,忘记放逐之地是个飞升无望,强者只钻于权/欲的地方。 然而再怎么样,魔神礼赞开启的这一天还是到了。 圣清紧跟圣魔城主,玄荥、圣炎落后半步,也是低眉跟随。 四人出了城主府,飞快地往放逐之地中央地带掠去。风声呼啸而过,底下漆黑肃穆的建筑群极速后退。 随着行至中央,视野一点点变得开阔。 那是三座墨黑的雕塑,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质,只遥遥一眼,便令人心悸非常。铺天盖地的威压,咚的一声敲击人心,玄荥一下子面色苍白,连忙低头。 这种威势,比之他彼时初初元婴前往圣陵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传说中的万魔始祖,远古魔神,受着所有魔族的顶礼膜拜。 哪怕是霸气天成如圣魔城主,笑里藏刀如圣清,在神识已经扫到雕像后,都立刻下了半空,一步一叩首往前。 玄荥下来半空,不再是六十年前去圣城的阳奉阴违,而是跪的真心实意。六十年与天地的沟通,让他对这样以身化魔域、以血化魔族的魔神无法不敬佩,值得他的跪拜。 圣炎也仿佛被这庄严的气氛感染,一张脸绷的死紧,一步一步,一步一跪。也许这是深埋在所有魔族血脉里不可磨灭的尊崇与敬意。 初落地时,还是朝霞漫天,到雕塑前,已是夜半时分。 三座漆黑的雕塑前各有一个蒲团,乃接受礼赞的位点。 而圣魔城主,则是来开启阵地,并给三人接受传承时护法的。 入阵地后,圣魔城主停了下来,朝雕塑的方向深深鞠了一个躬。三人继续前行,就在快要到达蒲团前的时候,玄荥跪下,站起身,忽然胸前黑光一闪,一人白衣长剑凭空出现,直指圣魔城主。 与此同时,本该被爆了金丹、毫无修为的病弱美男玄荥也立刻旋身而出,一合之间,圣清已经晕了过去。 圣炎一愣,看着那与圣魔城主扭打的熟悉面容,转而心底淡淡松了口气,多少次担心小伙伴突然跑回去决定不出这放逐之地了。 把圣清给五花大绑捆个结实后,玄荥也很快加入对圣魔城主的围攻队伍中。 没杀了对方倒不是他心善,而是在魔神雕像前是不能见血的。 也因此,一个元婴巅峰的圣君霄、一个元婴中期的玄荥,一个元婴初期的圣炎,尤其是前两个还有化神境界加持,对付一个元婴巅峰本该手到擒来,可谁叫只能绑不能杀呢? 圣魔城主倒是个人物,临危不惧,侧身一避,一双鹰目如电,盯着玄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寒声道:“你修为恢复了?不……”他忽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是人?” 避过圣君霄一击,他转而扭头,直面对方,“御儿已经死了对吗?” “好观察力。”圣君霄由衷赞叹,人影已然一闪,来到对方身后,剑柄朝对方颈后狠狠一拍。 圣魔城主一个踉跄,到底身经百战,躲了过去。 圣君霄抬头看天,月亮很圆,是十五的满月,很快就要映照到那漆黑的雕像前,魔神礼赞马上就要开启了。 他眼神一暗,朝玄荥看了一眼,剑尖忽然奇异一动。 看着勾过来的长剑,和熟悉到陌生的气机,玄荥一愣。 在这紧急万分的时间,既要格挡圣魔城主,又要发大招对付对方,还要随时去引动魔神礼赞,圣君霄也不赖,还能有空羞涩紧张一把。 他直直看着玄荥的双眼,心如擂鼓。 以前是他愚蠢地多次拒绝,现在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心有灵犀。 下一瞬,他眸光一亮,几能点亮漆黑的夜。 玄荥伸剑勾回,一瞬间两道灵力奇异地相连。 圣炎抽身退出战圈,发现这个战局竟已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他脸上表情古怪,“嗯,小龙女和杨过也是师徒。” 就在月光已经照耀到第一个黑色雕像的时候,一黑一白两柄长剑恰好架在圣魔城主脖侧。 圣炎立刻上来与玄荥绑圣清一般用着系统出品捆灵绳把对方捆成粽子。 捆灵绳,肉身难动,灵力亦滞,神识无展,实乃绑/票抢/劫必备,流央出品,值得信赖。 粽子被粗鲁地推倒在地,狼狈加身,他却一如那端坐城中的样子,大笑出声,“哈哈哈。没想到我纵横放逐之地五百余年,居然会栽在你们手里,时也命也……” 反派在这种时候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感慨,玄荥、圣炎理也不理对方,转身而去,圣君霄这种集中二病之大成者本该能和对方唠嗑唠嗑一起骂骂天道不公什么的,奈何中二病已被玄大魔王驯服,于是,三人很统一的恍若未觉、听而不闻。 背后,圣魔城主,无边萧瑟,“……” 走到一半,玄荥忽然脚步一顿,“圣清呢?” 只见原本在地上被捆的结实人竟是不见,那块地上空空如也。 第80章 遥遥千年 “我在这里。”平平一道声音响起,仿佛波澜不惊,静夜中却无端叫人心惊肉跳。 只见乌云掠过,朗月重现,露出那陷在阴影里的半张面容,脸上诡异的笑容。 “我靠,午夜凶铃啊。”圣炎“嗷”的一声退后半步,立刻反应回来自己胆小,不禁又往前踏了一步。 玄荥没空顾及这位未来魔君又默默逗比了一把,不由轻轻皱起眉头——圣清站在第一座魔神雕像之后,一旦对他出手,不可能不触及雕像,这必然会被反弹过来的魔神威压给镇住。 而且对方的修为似乎不是之前表现出来的金丹巅峰,而是元婴中期。 是……早有准备? 月光渐渐往第二座魔神雕像移动,事不宜迟,来不及多做考虑,玄荥侧头对圣君霄道:“你先去,我会为你护法的。” 他们现在不能对圣清动手,可圣清若是想出来对他们动手也必须得走出魔神雕像之后,届时便无可后顾之忧地对付对方了;若对方一直不动手,那就简直再好不过了,他们又不是杀人狂魔,目标只是出放逐之地。 “师尊万事小心。”圣君霄郑重地点了点头,身形一晃,已是跪在了第二座雕像的蒲团下。 玄荥、圣炎一左一右护卫在对方两侧。期间,圣清一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圣君霄俊美的面庞,又仿佛透过这张脸在看着什么,贪念而眷恋。无端柔软,无端诡异。 圣炎不知怎么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夏日滂沱大雨前的闷雷滚滚一般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圣魔城主一直保持安静,既没有喊圣清来给自己松绑,也没有继续发表反派特有的感慨。 月影移动,当橘红色妖异圆月彻底从第一座魔神雕像离开,正对第二座魔神雕像的时候,忽然一阵巨大的威压弥散开来,令人寒毛直竖。 威胁,巨大的威胁。 逃,来不及逃。 圣清从魔神背后缓缓走了出来,双手结着一颗巨型的黑色圆球,浓郁到凝成实质的能量体,散发着恐怖的威压,魔神礼赞的力量。 对方居然拿了第一个魔神礼赞,没有人注意到。 圣清双手结印,黑色的巨型球体气舌吞吐,在他手上一点点上升。 “快阻止他!”圣炎率先一声低吼,连忙朝对方奔去。 玄荥也在同一时刻动了起来,可是—— “来不及了。” 圣清脸上绽开个略显纯真的笑容,最后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圣君霄,喃喃自语,“原来哥哥真的不在了。” “那……我要魔神礼赞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黑色能量体在一瞬间升至半空,耀目光芒亮起,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瞬间目盲。耳边无声,心底却是阵阵轰鸣,逼的人气血涌动。 轰—— 一声巨响,转瞬被磅礴的能量吞噬了声音,以黑色球体为中心爆炸,巨大的波纹漾开,波及之处,一片虚无。 “疯了吗?” 圣君霄一声咆哮,强行中断了魔神礼赞的接受传承,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来不及缓一缓体内翻腾的气血,他纵身一跃,接住了被巨大的气流冲翻在半空的玄荥,“师尊,你没事罢?” 本以为是个野心家,结果却是个中二病兄控,居然想玩同归于尽,万万没想到。 玄荥真觉得这点太背,“咳咳咳……”他摇了摇头,想开口,却吐出一大口血,混着残脏碎肉。 圣君霄本来就白的脸一瞬间更加白了。 半空中能量体漾开的波纹圈圈逼近,圣君霄抱着玄荥极速后退。 转瞬之间的事被无比放慢,明明眨眼之间,仿佛哗啦啦走过千山万水,意识却是无比清晰。周遭一切在眼中一点点放大,那不断膨胀挤压的能量成分仿佛都了然于心。 原来魔神礼赞就是远古魔神陨落后,身血皆化,还剩下的一小部分能量封存起来。 玄荥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流畅,仿佛进入一种无比玄妙的境界。 时光如白驹过隙,如今不过是如今,将来也只是将来。 当所有能量聚集在一起时,我为人,有所思有所想;当这些能量溢散开的时候,不过化为天地万物,世界即我,我即世界。 魔神以身化魔域、以血生万魔的时候,原来也是这样想的。 诚然,没什么不同。 时间在玄荥眼中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所有情绪都淡泊了,久到他已经从百万年前魔神陨落、星河堕天走到现在魔域如画、万魔繁盛,久到他已经从世界初诞、天地混沌走到了河山倾覆、万物虚无,一个创世纪就此结束,以后不外是重新演变。 是人、是妖、是魔,是火、是水、是尘,并没有什么不同。终究,来来去去,千古无痕,轮回一场。 时间在圣君霄眼中却不过是转瞬之间,短暂到那颗巨型黑球还没升至最高,短暂到他只是向后掠了一步,短暂到他还来不及把怀里的人背在背上,腾出手来解决面前的困境。 手中的温暖却已经渐生凉意,仿佛有什么要很快离开自己,心脏有一块被反复撬开很快就要被挖走,圣君霄心头突的一颤,“师尊?” 面前人的双眼还没阖上,身体还没有真的变凉,却仿佛已不像个活物,而是立刻要化作尘埃,归于世界的角落。 啪哒—— 置身浩瀚宇宙,世界演变清晰可见,玄荥心底已没了情绪,无所喜无所悲,忽然一阵灼热,仿佛敲击心灵。 他浑身一震,遥远星河一点点裂开蛛纹碎开,露出断壁一角,有人轻轻哭泣,他一身白衣抱着个黑衣男子,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泪水却争先恐后地从那不敢置信的双眼中掉落。 有些熟悉,这个人似乎有些熟悉,被抱着的那个人,也有些熟悉。 好像是……哦,是他自己。 玄荥静默了片刻,有什么哗啦啦从脑海中灌。 “哭什么哭?”一声轻斥响起。 在这巨大的能量爆炸中,无论什么声音都是不该被听到的,更何况这样清冷低缓的声音?圣君霄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到了。 “师尊?”他浑身一震。 他还没告诉蠢徒弟对方父母的布局,要是只让对方一个人,是不是又要玩自爆毁灭世界啊?还不想做这样的罪人,于是,玄天师告诉自己醒来。 然后,他抬头看看逼近到分分钟就要炸过来的气旋波纹,接着,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一踹发愣中的蠢货,“想死吗?” 话音未落,圣君霄就搂紧了怀里的人,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下一瞬,他把人往背后一背,单手执剑引导着空间内能量的流转。 原本捆绑着圣魔王的地上已是空空如也,没有一点突出的痕迹,平坦的叫人害怕。 身下紧贴的脊背还在微微发颤,玄荥贴着对方耳畔柔声传音道:“别哭。” “没哭。”毛茸茸的大脑袋晃了晃。 玄荥:……如果你的声音不要带着这么重的鼻音,我还会相信一点,蠢徒弟。 “师尊抱紧我,我要放手了。” 这才感觉到正被一只手托着下盘(嗯)的玄荥眼神一飘,点了点头,收紧在对方颈项前合抱的十指。 圣君霄松开手,整个人周身魔气倾泻,是魔君传承里的魔气。 想到魔君传承,玄荥不由立刻回神,神识一扫,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某未来魔君,松了口气。 果然,有着小强一样旺盛生命力并且自带系统的穿越者是不需要他担心的。 重新把意识集中在圣君霄形式奇诡的剑上,剑似乎与这空间布满的能量同出一源,能奇妙地引导着这个狂暴的能量体。 经过一次“人之将死”,好像整个人的境界与神识都提高了一大截,玄荥最先发现这些集中流动的能量撕开了一个口子,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中,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幽深、混沌,仿佛能撕毁一切的气息翻滚流动。 逆着爆裂能量,圣君霄背着玄荥极速往裂缝而去,边跑身上边裂开一道道细细的口子,浑身浴血,唯有背上的人,依然完好。 圣炎见状,立刻咬牙跟上。 圣清脸上笑容一敛,清雅褪去,杀气四溢,带着极端的疯狂阴狠。 “你们,怎么可以,还活着?” 他一声爆喝,额上青筋毕露。 “小心。”随着圣清脸上扭曲狰狞的笑容,玄荥瞳孔一缩。 可是,来不及了——原本混乱的气旋受到又一波攻击越发狂暴起来,直指圣君霄方向。 自爆,圣清居然元婴自爆了。 这就像一个引爆点,连着周围一片空间扭曲起来。 避无可避,圣君霄把背上玄荥往裂缝口一推,正在这时,面前一黑。 圣炎挡在圣君霄和玄荥面前,回头,布满鲜血的脸上,呲出一口小白牙,听不清,比着口型看:放心吧,我有金手指。 你一定猜到了对不对,玄荥,你那么聪明。 转身之间,他把颗圆滚滚塞进了半个人已经进入空间裂缝的玄荥手中,羲和珠。接着一把把圣君霄也给推了进去。 如果没有这个动作,也许玄荥还会相信对方的系统能救下对方。可是……把原本想着出去后给他用的东西都给了他,却一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在空间裂缝阖上前,最后露出的是圣炎那特有的纯良笑容,像最初的最初,两人在沙漠里初遇一样。 背后爆裂四起,翻腾波动的能量仿佛择人而噬的巨蟒,一点点吞没过来,模糊了那年轻的脸庞,明亮的桃花眼。 羲和珠能融合万物,这爆动的能量也一定可以罢。 玄荥用仅剩的力量把手中羲和珠狠狠掷了进去,随后意识陷入虚无。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手中突然而来的熟悉温热。 史载: 魔君圣炎,经历奇绝。 天生魔体,生可修炼,少为众兄长嫉恨,联手陷害,十六岁堕放逐之地,炼气五层修为。 后三十年,出放逐之地,元婴初期修为,弑母杀兄,夺城主之位。 后二十年,达化神修为,厮杀掠夺,乃为魔域圣魔血系九百二十八任魔王。 后五十年,广派人手寻人。 后又五十年,达合体修为,攻城并击,一统魔域,五系臣服,自封魔君。 后三十年,率众征战四海,魔域大盛,史称魔域之荣光时代。直至攻入苍山,于上玄宗魂殿忽笑若癫狂,转瞬顿悟,达半步天道境,重返魔域,与人、妖二族重归和平。 后五十年,闭关魔鬼城,终生未出,陨落。 这是整个流央大陆人人皆知的历史,无甚好说,值得一提的是对方那堪称猎奇的审美,不爱威风凛凛的狮虎王,不爱霸气侧漏的咔他兽,却偏爱五短身材的雪球兽。 虽说小小软软,难得可爱,可是光看魔君圣炎这几个字就觉得一点都不搭好么!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铁汉柔情、反差萌? 还有嘛,自是那屡次寻人寻物之不可得罢,被后世众人戏言为“天妒英才”。 不过,终究千古风流尽风流云散,唯余圣城雪山中尸身长眠圣陵,以及青史黄帛寥寥数语。 当然,玄荥还知道,对方留下最深刻的痕迹,不是那万魔来朝的圣陵,也不是供人津津乐道的传奇经历,而是那作复生之用一分为四的魔君传承。 不过,现在的他意识正陷入虚无,可无力八卦。 天幕之下,一片漆黑,旷野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死寂的暗夜中,忽然一声低吟,“师尊……” 很快,有动静传来。 圣君霄翻身而起,忽然腿一软,又倒了下来,朝三步开外一身玄衣的人爬去。 指尖相触,温热依旧。 他脸上这才有了表情,嘴角漾开个清浅的弧度。 接着,缓缓输入一小束灵力查探对方体内的伤势,所幸,都是皮外伤。 在他要把灵力抽出时,身下之人忽然睁开双眼。 圣君霄大喜,“师尊?” “嗯。”玄荥下意识吱声,过了一会儿,眼底迷蒙才褪去。 比起圣君霄来,他受的伤自然轻多了,立刻坐起,下意识地摸了摸乾坤袋,然后表情一滞——全都被空间裂缝给吞了。 所幸,化神以后,还有神识空间这个好物。#自从养了中二病主角后,我已经习惯了带各种各样的药# “张嘴。” 圣君霄眨了眨眼睛,然后眉眼弯弯,“啊——” 惨不忍睹。 但结果还是玄天师温柔塞药一枚。 暂时骨头断的差不多的圣君霄还不能盘腿打坐,又荣获玄天师大腿版枕头一个。 躺的舒服些了,他默默开始炼化药性。 玄荥也闭目炼化,但并不敢彻底沉浸。谁叫压根没多余体力布置几个防护阵呢。 结果,就是这么屋漏偏逢连夜雨。 “谁在那里?”暗夜中,一声清喝响起。灵力加持,不响,却咚——的一声直直撞入人心底,这是一个化神高手。 这把声音,有些熟悉。带着女子的婉转与清丽,闻声便知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又有别于寻常女子的娇柔,而是带着无比的高贵雍容与凌厉辽阔。 不用猜,便知来者何人,黛芙华。 玄荥、圣君霄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凝重。 别看三族共会时,对方笑语盈盈,那是没有利益冲突,也不能起冲突的前提下的。这个女人狠起来,不用赘述,《三界至尊》中绝对能溜出一大串凶残度爆表情节。 尤其是在两人如今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杀了他们两个,可使人族实力大挫,保魔域百年更胜一筹。 圣君霄立刻坐了起来,挨着玄荥,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玄荥:…… 圣君霄:…… 圣君霄腆脸笑,“师尊,我刚刚能坐起来的。” 迎面是一声冷哼,玄荥起身,开始清理身上狼狈——作为一个专业洁癖鬼毛,这种浑身血污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而作为一个专业神棍,这种狼狈姿态也绝对不能给其他人看到。再然后,一身整齐总比一身伤痕看起来有威慑力一点,不会让对方轻举妄动罢。 圣君霄:“……” 他凝水洗了洗手,替光速焕然一新的玄天师束发冠,理衣襟。 等到黛芙华来到时,玄荥已是一副衣冠楚楚,与做那上玄宗宗主时一般无二,浑身自带泠然仙气,浩瀚博大。 因放逐之地感悟,这分气息境界更融于天地,叫人心折。 “玄荥宗主。”黛芙华目光一闪,很快敛去讶然,浅浅一笑,“不知宗主何时到的魔域,竟未叫我一迎。” “小徒顽劣,历练受伤,是故星夜而来。”玄荥面不改色的扯淡,且扯的合情合理又合法,良好地利用了一切可利用的现实情况。 黛芙华似是信了,如果玄荥现在气息不是那么虚浮的话,她一定转身就走,只是…… 第81章 所谓正宫 “原来如此。”黛芙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手中一动,黑色长鞭从袖口一滑而出,“早就想向宗主讨教一二,今日因缘际会,恰好叫我一尝心愿。” 话音未落,长满倒刺的黑鞭已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挥了过来。 发现了。 避无可避,玄荥伸剑格挡,剑锋与鞭头相撞的一瞬间,叮——的一声脆响,能量激荡。 两人均是往后一退。 晚风吹开黛芙华垂下的袖口,露出一截皓腕,与那黑色魔气吞吐的长鞭相映,竟显得分外曼妙与魅惑,不堕三族第一美人之名。 玄荥负手而立,单手执剑,剑尖指地,衣摆飘动,尽显高手风范。 这本该是个郎才女貌、珠玉生辉的美好画面,奈何气势对撞、杀机流转,也奈何郎心似铁,不懂怜香惜玉。 黛芙华咽下一口淤血,转而妖妖娆娆地笑了起来,“三十年不见,宗主风采更胜往昔。” 三十年? 没想到进入放逐之地前后流逝的时间竟然恰好相同。 因受伤颇重,无力掐算的缘故,黛芙华这句话算是给玄荥做了“时间导航”,不由暗暗想到也不知道明旭是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失踪的? 看黛芙华表现,此言应未外传。 心思电转,面上,他只是容色淡淡,“尊驾也是。”因不知这三十年过去,黛芙华是否如原著中一般杀天魔王取而代之,还是仍做着天魔血系的圣女,玄荥只含糊称呼。 闻言,黛芙华眸光流转。试探结果未明,她只静静站着,没有再动手,却也没有离开。 两人身后圣君霄暗暗焦急。玄荥那脸向来没什么表情,被冰灵根一冻总是白的吓人,可别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他自是知道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尤其硬撑着一击后更是雪上加霜。 果然,很快玄天师的虚张声势就扛不住了,整个人都有着微不可查的轻颤。 眼尖发现的圣君霄五指一蜷。 “我有一问……”黛芙华话到一半,迎面而来凌厉剑锋。 圣君霄已在两人反应回来前拔剑出鞘,剑是漆黑颜色的君霄剑。与此同时,朝玄荥方向轻轻一拂,转瞬把人乘风送出。 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另一个山头的玄天师:“……” 他脱力地坐了下来,慢吞吞从怀里摸出颗药丸往嘴里塞。 觉得以自家徒弟的武力值和耐力值,尤其是主角光环,以及男主与正宫之间不可言说的非科学引力场,应该至少可以坚持一刻钟时间。 玄荥闭目调息片刻,半刻钟后起身。 短短时间,伤,自然是不可能好的,勉强在漏风的经脉处打个补丁就好。算是可以去营救最近不喜欢玩灭世、喜欢玩献身的另一种中二方式的蠢徒弟。 以这种状况,师徒两人联手,杀了黛芙华勉强可为,就是怕这般以后彻底重伤,走不出魔域。 “你这般容貌,我倒是不舍得杀了。” 玄荥快速掠过这个山头,心内盘算未定,已是回了来,却见黛芙华长鞭绕着自家徒弟颈项,纤纤素手轻轻擦干净对方脸颊,露出那如玉面庞,俊美明亮。 踏月而来的玄天师当场卡壳了一下。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场景,《三界至尊》中主角、正宫结缘剧情可不正有这经典一段。 只是书中寥寥数语和现实直面冲击,这感觉可谓相差十万八千里。 妩媚天成的第一美人操着女神音却说着女土匪的话,那感觉……好吧,美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带着别样韵味的。 可重点是那底下小相公得配合不是?书上描写的镇定自若呢?邪魅一笑呢?用王霸之气让女霸王花拜倒在自己的松柏裤下呢? 满脸的屈辱隐忍什么的,好像摸在脸上的不是第一美人的玉手,而是第一胖墩的猪蹄一样。 这表情,是个美女都不能忍,何况黛芙华? 混账,求她一夜临幸的男人可以从天魔城城门口排到上玄宗山门再绕流央大陆一圈,她玉容森寒,“怎么,以为我想怎么你不成。也不照照镜子看你这蓬头垢面,若非与……与故人三分相似,我早就一掌劈了你!” 这话与原著剧情,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饶是情形紧张如这般,玄荥也没忍住抽起嘴角——难不成自家徒弟治好了中二病的同时也把主角特有的诚恳版油嘴滑舌也给去了? “嗬——”圣君霄冷冷一笑,“我蓬头垢面又如何,总不及姑娘暗夜女鬼一般的尊容。” 玄荥:“……”淡淡的牙痛。这是得多睁着眼说瞎话才能对着黛芙华的脸编出这种话来。 “你——”黛芙华恼羞成怒,复又恢复笑颜,变脸比翻书还快,“你想激怒我。”她笃定道,嗤笑一声,“未免太过天真了些。说吧,你手上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说出来,我就不去追你师尊。” 拖延时间。 脑海中飞快划过这一行字,玄荥这才反应回来,对方为何选用君霄剑,又为何说了这些有的没的。 只是……难道讨论的太激烈了,没有发现他已经回来了么? 玄荥心内淡淡的微妙,恍惚想起在放逐之地内最后的感悟似乎直接把他的境界给提升了一个大境界。 如今,他气息融于这世间万物中,既如此,就别怪他偷袭了。 锵—— 一根冰箭射来,谁都没有注意到,割断长鞭,猝不及防间,黛芙华往后退了三步。 圣君霄很快挣脱,身上的血太多,已看不出是新添上的,还是后来的。 没了鞭子的强迫支撑,他腿一软,玄荥忙一手揽过,让对方靠自己身上。 “师尊……”眼皮无力地耷拉,却没彻底阖上,还在努力寻找着什么,一边找寻一边还带着深深的忧虑。 “我无事。”玄荥很快给对方塞了颗药丸吊命,把人往身后一背,看向黛芙华。 只见她用恋物癖一样的目光看着断成两截的鞭子,气息浮动不稳,分分钟要狂暴化扑上来和他拼命为爱鞭报仇的样子。 玄荥这才想起来这根鞭子似乎是对方心中男神崇明长老送的,“我可以把它补回去。”觉得带着又重伤了的徒弟似乎不可能完整出魔域的他心内又启动一个方案开口道。 结果却与他想象的差十万八千里,只见原本浑身沁出悲凉气息、我见犹怜的美人忽然起身,一脸平静地甩了手中鞭,斩钉截铁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玄荥:…… 不愧是被读者称为“变脸女王”的女人。 话音一落,她便是气息暴涨,竟在一瞬之间突破了,化神中期。 玄荥:…… 她把目光投向玄荥,“宗主助我突破,我愿护送宗主出魔域。” 玄荥:…… 他的表情变得很飘忽,“条件?” “条件?”她咀嚼着这两个字,最后捉摸不定地笑了,“只想要宗主与令徒为我解答两个疑难。” “好。”趴在玄荥背上的圣君霄忽然开口。 没来得及说什么的玄荥:…… 虽然达成过程出了一点意外,但结果还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个条件得到黛芙华的护送。 至于对方那两个问题,不说,玄荥也猜得到。徒弟同意了,他也没什么好不同意。 而对方会不会在之后下黑手,且看各自手段罢。 半月后,已到魔域口,出去便是落日岭,黛芙华至今无一丝异动,这叫玄荥不由暗暗提防,所幸两人伤势已好转不少,离完全好转自然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却也不会如之前一般无一合之力。 魔域口外。 “第一个问题,”黛芙华深深地凝视着圣君霄的脸庞,最后还是撇开目光,“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明澈道友这把剑的来历。” “如你所想。”圣君霄提起剑,在阳光下挽了个剑花,背刻“君霄”二字熠熠生辉。 黛芙华目光一凛,俄尔一叹,“它竟已经臣服了。” 剑既臣服,再不可能抢夺。 “第二个问题,敢问明澈道友双亲可在?” 从三十年前,圣君霄就觉得黛芙华看他的目光很古怪,看来不是错觉。 他沉默片刻,识海内忽然响起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不想回答便不用回答。”大不了跑咯。 第一次听到玄荥这样近似无赖的话语,圣君霄不由噗的笑出声,摇了摇头,“师尊,我很好。”遂开口道:“均已仙逝。” 黛芙华姣好的脸庞上出现短暂的空白,好一会儿才回缓过来,好像早有所料,又好像不敢置信,最后只是恍惚地点了点头,“多谢。告辞。” 女人,一旦涉及爱情,真是难用常理揣度。 真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就这样轻轻放过他们。 玄荥、圣君霄对视一眼,踏上飞剑。等两人走远了,身后才传来一道清丽洒脱的女声—— “我黛芙华很少佩服什么人,神淮是一个,玄荥你是第二个,像你们这样的人,死一个,这世上便少一个,如此,岂非太寂寥了些。” 第82章 伪蜜月吧 玄荥脚下飞剑一顿,细细回忆半个月前黛芙华神色,似乎并没有要除去两人的意思,莫非……是他脑补过度? 对方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 还有五十多年前在圣城初遇神淮的时候,对方“借”他的天魔血系魔气,如今想来和黛芙华弥漫周身的气机却是不胜相似。 细思极窘。 “师尊?” 耳边响起清朗悦耳的声音,玄荥转头看一眼蠢徒弟,说起来之后的黛芙华如此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和主角也有很大的干系啊。 原来没有黑化主角影响的正宫黑莲花是如此潇洒磊落的么? “弟子……脸上有什么吗?”在玄荥有如实质的目光下,圣君霄伸手摸了摸脸颊,表情纯良。 纯良的很像另一个人。 一个叫圣炎的人。 玄荥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开始他对圣炎的回护帮助,有对方魔君身份的原因,也有那同为穿越者的“老乡”感情,却更因为那张和“沁良尧”七分容貌、七分纯良的酷似面庞。 看黛芙华之前神情,想必历史并未改变,圣炎依然出了放逐之地一统魔域,绝未死在那放逐之地中。玄荥稍稍安下心来。 “师尊,魔君传承一分为四,我已得三份,等哪一天我们看到第四份,就想想办法唤醒里面的残念罢。” 清朗的声音打断了玄荥短暂的恍惚。 玄荥略略回神,紧接着目露讶异。 那名为“你有这么好心”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圣君霄真是想忽视都忽视不掉,他摸了摸鼻子蹭过去,“在师尊心目中我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么?” 不,不只是十恶不赦,这说的未免太好听了些。 迎着徒弟幽怨的小眼神,玄荥到底把心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觉得这实在怪不得他。原著里主角是怎样遍寻第四份魔君传承而不可得又是如何狂暴化的简直历历在目,还有之前布下九连环杀阵的帝王级深度中二病之语言犹在耳,更有那和圣炎一见面就火花飞溅的场景,让他很难切换频道啊。 果然……这是打出“革命友谊”了么? “咳……”他轻轻揉了黏糊过来的徒弟脑门一把,清咳一声,开口否认,“不是。” 圣君霄:“……”还能再敷衍一点么? 脚下飞剑划过长空,很快魔域已在背后缩成一道渺远的影子。 那吊命的药效也渐渐失了效用,师徒两人在落日岭靠南一处落下。倒非强行赶路回宗不行,玄荥自是无妨,只是圣君霄伤势着实太重。先是礼赞之地的冲击后是空间裂缝的碾压,这些大部分都被对方挡下,再压制下去,恐怕于根基有损。不如干脆选个地方尽快疗伤。左右现在玄荥已非之前的几无还手之力,不怕再有什么人突然出现。 “师尊,我们还是先回宗罢。”想到明旭的“叛变”,圣君霄便不能放下心来,这个理由就要脱口而出,却又顾及对方心情,他静默了一瞬,如是委婉道。 没有接到徒弟脑电波的玄荥只觉得宗里还有明旭在,不用他操心,摇了摇头,见对方还要开口,直接落下飞剑。 圣君霄:“……” 阳光明媚,天蓝如洗,山下流水与天一色,绿草成茵,落英缤纷,很美……也很熟悉的地方。 飞剑落下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抬头,极目望去,还能看到崖壁上深深插着的一把长剑,原身的佩剑。转眼竟已是六十余年消。 “师尊当时为什么要救我?”圣君霄睫毛轻颤,低声问道。 “你真的要听?”中二病果然要突然有感而发了,玄荥非常了解徒弟地先一步料到,施施然收起剑,侧头问道。 “如果师尊不想说,那我也不想听。”圣君霄敛起一瞬间的紧张,笑了起来,干净明亮。 玄荥顿了一下,神情微妙——这也未免太乖巧了一点罢。其实心里该不会疯狂地转着“你不告诉我真相肯定是心里有鬼”什么的罢? 被自己脑洞的心累,他摆了摆手,“没什么想不想的,不过是提前掐算到你若坠崖便成我命中死劫,所以来救。”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挑眉笑了起来,“如果知道沁雪崖下没有灵气,我是不会跳下来救你的。” 圣君霄:“……”他慢吞吞道:“什么还记得李尧气息的果然是骗人的。” “阿尧在我心目中只是甜甜,不好么?” “好。” 师徒档就地找了个坑位,圣君霄盘腿闭目,运转灵气,炼化药性。 玄荥则在静静坐着的人外布置阵法,压制着浮动不稳的气息。 在放逐之地三十年被压制修为,百倍凝实了灵力、拓宽经脉气海,一出来可谓灵力疯涌。 而在礼赞之地境界飞跃,更是把他心境直接提升到合体期。 可以这么说,玄荥现在去闭关个十年百年的,完全可以越阶突破合体期。 不过,已经一人入定了,他再分分钟沉浸,未免太危险了些。 布置好一切后,他抽出昊钧剑,再一次借住其上走位,感悟天地。 养伤不似进阶闭关直接沉浸在另一方天地中,圣君霄每隔三天就醒来一次,然后开始动作不断。 第一次—— “师尊,你的剑。”圣君霄背在身后的手往前一伸,银色长剑如一泓秋水,光华流转,一甲子未变。 玄荥有些怔然地伸手,阳光下,眉眼渐渐染上暖色,“好。”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醒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偷偷摸摸行动,还背着玄荥。 玄荥:“……”他看起来像很蠢吗?每次醒来消失的一个时辰,他都发现不了? 只不过本学霸懒得理会罢了,呵。 终于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第五次—— “师尊。”圣君霄纯良笑。 “嗯?”玄荥睁开眼睛,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师尊,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就拉起玄荥往林中走去,外有隔识阵法隐蔽及诸多障眼法,并看不出什么。轻轻踏过,是一间小木屋。 做工精致,角料平滑,外饰木系灵力旺盛鲜花藤蔓,生机勃勃。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木屋的材料,灵骨木。 灵骨木是修真/界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材料,聚灵效果顶级,堪称闭关修炼宅的心头好。作为修炼宅的一员,虽然不说,但玄天师也心水灵骨木很久了,只是壕如他,也只得一截放在室内作聚灵之用。 玄荥眨了眨眼睛,有点为败家徒弟的土豪程度震惊。灵骨木是能那么浪费的东西吗?等回去一定要把这个小木屋连跟拔走。 拉着有些发怔的玄荥往里走,圣君霄并没有体会到自家师尊浓浓的肉痛,还在发表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土豪言论,“师尊,我们姑且先暂住这里罢。” “等会儿我再加些聚灵精上去。” “防御效果还差了些,要麻烦师尊再做些阵法了。” “师尊在此安心闭关罢。”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玄荥陡然回神,瞳孔微微瞪大,随后又恢复正常大小,居然发现了么? 他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随后眉眼俱都柔和下来。#徒弟就算中二病也这么细心#我徒弟果然向着我#灵骨木什么的再说吧# “一起?” “一起。”圣君霄眉眼弯弯地应下。 攻略高岭之花第一百十五步——记住,在最终求婚之前一定要有房有剑。 房是两个人的家,剑是必要的代步工具。 高岭之花通常不缺这种东西,但是你提供的不是房、剑,而是你的诚心,这会让高岭之花看到你的认真与真心。 屋内一卧室,一书房。 只有一卧室一书房。 玄荥微微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临时之用放两个蒲团不就好了么,既然非要弄房间的话,这也未免太简陋了一些罢。 “师尊,我去书房。” 书房正对外,如有来袭,那是一点缓冲都没有,在此沉浸,太过危险了些。 “等等,”玄荥沉吟片刻,开口,“左右不占空间,一起去卧室罢。” “弟子不敢逾越。” 玄荥:“……你难道是第一天和我共处一室?” 这种“老师老徒”的口气,圣君霄不由“噗——”地笑出声,为自己“匠心独具”的设计深感机智。 半个月里,圣君霄的伤势也好了近半,又有灵骨屋攻防兼具,玄荥在此闭关倒也无妨。 不过,就算当甩手掌柜也不能这么夸张罢,一闭关就是十年百年的节奏,饶是玄荥都觉得这般以后自己得无法面对明旭。 是故他也就与圣君霄对坐修炼,凝实灵力。 然后,化神初期、化神中期、化神巅峰。 玄荥:…… 圣君霄:…… 玄荥恍然大悟:知道在放逐之地最后的感悟对他益处良多,却还是没想到居然多到这种地步。随便运转一下灵气,都不用冲击,直接突破了。 圣君霄一边高兴一边捉鸡:师尊修为更进一步真是太好了!不用为我压制不稳的灵力真是太好了!师尊修为又比我高不用心内暗暗纠结真是太好了!可是……师尊修为又比我高了(内牛)。 第83章 狗粮吃咩 期间,玄荥每隔十天醒来一次,圣君霄也便把每隔三天醒来的间歇改为每隔十天。 尤记得玄荥睁眸,初突破化神中期的时候—— “师尊。”总是早一步醒来的圣君霄欢喜地迎过来。 “练剑么?”玄荥落落起身,抽剑,单手挽了个剑花。 “练剑?”圣君霄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很快,红、白两色光芒亮起,耀目绚烂,曾经在放逐之地被红光罩住的白芒大盛,几与天争辉。 圣君霄:“……” 收起剑,他摸了摸鼻子,当初在放逐之地最后的时候时间紧急不是,就一不小心用自己的灵力直接盖住了玄荥的灵力,需要……这么“记仇”么? ——当高岭之花开始对你做的事在意,甚至对此反应不再淡然,反而“稚嫩”时,那么,恭喜你,你在高岭之花心目中的地位必然举足轻重,并且高岭之花对你也绝非毫无感觉。 这一定算是“稚嫩”的反应罢?圣君霄收起剑,默默地想着,然后悄悄、悄悄、悄悄地拉起对方已经被“温水煮青蛙”习惯牵起的手。 “师尊……自出了放逐之地后,似乎情绪波动大了很多。”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在他还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个雪球兽形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玄荥也是这样,明朗的,随性的,戏谑的,温暖的…… 只是越到后面越加冷淡无情,整个人的情绪仿佛也随着他那根冰灵根的日渐充盛一点点冻结,弥漫上冰寒的气息。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属性,对方的道体,对方的道法,无可更改。 如今,却忽如一夜春风来,冰雪消融,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他自然内心欢喜,可就怕于对方修炼有损。 “是么?”玄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瞧对方并不在意的样子,圣君霄压下心中异样,“道”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么? 他脸上绽开个明亮的笑容,“师尊,我去做饭。” 虽然出了放逐之地,但是圣君霄却发现玄荥似乎很喜欢里面吃饭睡觉的这种凡人习惯。所以每次在对方醒来后,他都会泡茶、准备吃食,然后死皮赖脸荣获一份“抵足而眠”。 攻略高岭之花第二百十五步,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据栖仙调研小组调查研究发现,约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高岭之花其实是个隐形“美食控”。所谓抓住男人的胃就等于抓住男人的心,这句话绝不只限于凡人界。 圣君霄深以为然,他嘴里不知哼着什么调调,轻快地从乾坤袋里拿出锅碗瓢盆与砧板。 游鱼、飞鸟有幸享受天道宠儿吹毛断发的剑法,全程无痛,死的安乐,师尊说这样肉质比较鲜美。 很快,一道道菜香气传来,每做好一道,圣君霄就立刻把它们放进空间灵玉里保温保鲜。 只剩最后一道龙雀炖蘑菇了,这个需要小火慢熬,圣君霄支着下颌坐在一边,然后摸了摸怀里,摸了摸,了摸,摸……他脸色猛地一僵。 时间倒退到半个时辰前,那个时候,圣君霄才刚刚说要去做菜,那个时候,玄荥才刚刚与自家徒弟短暂地分道扬镳,然后他踏步入内,来到床边,忽然脚步一顿。 洁白柔软的锦缎,好像一望到底的平原,干干净净,任何东西都能尽收眼底。是故上面唯一一件物什也就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约一根中指那么长的迷你人物雕像,玄荥伸手捡起,手上的小人和握着小人的“大人”从眉目容颜到神态气质都不胜相似,剑眉星眸,淡然如画。 显然,这是一个迷你矮胖版的玄天师。 细致入微的衣着雕刻,惟妙惟肖的五官描摩,尤其是那冷淡中夹杂着些许暖意的神情,直可谓栩栩如生,非观察入微且对被雕刻者抱有极大的感情不可得。 玄荥神色变得极其微妙,这种精湛的炼器水准和对他的了解程度兼此地可能出现的人,小人主人身份不言而喻。#从来不知道原来徒弟还是个艺术家# 等到圣君霄一路急吼吼来到灵骨木屋外的时候,已经是距玄荥发现后的半个时辰又半刻钟。 他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屋外溪水上下整理一番,然后在脸上调整出一个干净灿烂的笑容,一脸人模狗样地推开门,动作斯文优雅,“师尊。” 人未见而言先至,让他成功避免了两个字说到一半就卡壳的悲剧,只是笑意微僵罢了。 室内玄荥正坐在书桌边,淡淡地翻着一卷书册,小名为小蜜蜜的小人被完好地放在其上一角做镇纸用。 希望被打破,以为玄荥在看书就不会发现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圣君霄心里的小人默默地蹲下来,还好做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只希望小蜜蜜的“偷窥之眼”不要被发现,不然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你回来了。”玄荥抬眉看了圣君霄一眼,然后继续低头。 圣君霄:“……”没有了么? 被那堪比激光的闪闪灯泡眼照着,玄荥很快又抬起头来,拿起书上的雕像,修长白皙的五指映着栩栩如生的小人,分外好看。 “你在看它是么?”他脸上划过恍然之色。 圣君霄内心忐忑,师尊会不会以为他有什么变/态的癖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有一个自己的缩小版然后被另一个人藏起来摸来摸去这种事的。 “没收了。” 纠结间,清清冷冷的声音已然响起。 “是……啊?”圣君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反应回来瞪大了眼睛,表情一瞬间就卡住了。 “做镇纸挺好。”玄荥不咸不淡道。 “这不行。”圣君霄脱口而出,快手快脚“嗖”地来到玄荥桌前,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小人,一个他刚刚用半刻钟迅速粗制滥造的小人,一个白衣黑剑面如玉、鬓若裁、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的小人。 “不行?”玄荥冷冷反问。 “这个给师尊用。”圣君霄腆着脸笑,递过去一个矮胖的小圣君霄。 “……” 玄荥从圣君霄进来以后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终于裂了。 圣君霄眼疾手快“哗——”地拿起桌上的小蜜蜜塞怀里,把手上另一个小人放了上去。 玄荥:“……”他气笑了,“怎么,你拿回去我就抢不过来了?” 圣君霄:“……”这种土匪霸王似的话真的是他那个仙人一样师尊说的吗? “拿过来。”玄荥站起,伸出手,摊开。 圣君霄睁大亮亮的桃花眼看玄荥,硬是把一张俊美湛然的脸整出狗狗表情来。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可惜,玄天师并不是绒毛控,他以非常之冷酷无情脸道。 摆在面前是一个两难抉择—— 不给。师尊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不给,混蛋! 给。给了就没有师尊尊手办看了,给了上面的“偷窥之眼”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最后,他还是用一种混杂着极其不舍与壮士断腕的表情拿出怀里的小人。所谓“生命诚可贵,面皮价更高,若为花花故,两者皆可抛。——栖仙诸侠赠天下所有要摘取高岭之花的勇士们。” 玄荥伸手接过,轻轻抛了几下,仿佛玩着小沙包,随着他的动作,圣君霄的心也是一上一下的。 最后,等对方停了下来,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可以稍稍缓解一下压力的时候,忽然一阵狂跳。 只见玄荥轻轻捻了捻小人头上的发冠,牵出一根黑色细线,线上编了几个大气简单的花结。 “转过来。” “啊?”圣君霄一时没反应回来。 “转过来。” “哦。”虽然还是没明白,他依旧乖乖背过身。 “太多了,转一半。”想讲九十度的玄天师默默换了个词。 圣君霄左侧身朝玄荥。 “另一边。”再次发现自己不适合师范的玄天师有些恼怒地磨了磨牙。 圣君霄:“……”他一个大转身,右侧身朝玄荥。刚好露出腰间漆黑的长剑,君霄剑。 不明所以,有些忐忑,圣君霄淡淡的紧张,下一瞬,他长长的睫毛突的一颤。 玄荥把连着小蜜蜜的细线穿过剑柄小孔,扎好,做剑穗。 圣君霄张了张嘴,脸上表情像是高兴极了的怔愣。忽然隔着个桌案一把搂住玄荥脖子,“师尊,师尊,师尊……” 师尊对我是不是也如我对师尊? 就在他要问出来的档口,啪——的一声响,半臂宽的楠木桌从中间裂开。 砰—— 轰然倒塌。 玄荥:“……” 圣君霄:“……” 玄荥先蹲下身,拨开碎木渣。 “师尊小心。”圣君霄立刻也蹲了下来,拉开玄荥的手,“师尊要找哪本书,弟子来便好。”楠木裂开,全是木刺,极容易弄伤手,上好材料,哪怕修士也会中刺,他不放心。 “我的剑穗。” 清冷的声音响起,圣君霄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心头蓦地一颤,连带着手上也是一震,然后……白皙好看、骨骼清奇的手就变成了白皙好看、骨骼清奇却成了筛子的手。 “……”好蠢啊,玄荥无语,“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子。” 第84章 景泽之死 圣君霄:“……”一瞬间,他的心情是无比萧瑟的。 到底再蠢也是自己徒弟,玄荥抬起圣君霄满是木刺的手,缓缓放出灵气,进入,拔出。 冰冰凉凉,却带起一阵异样的酥麻,有些舒服。圣君霄喉头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惬意的低吟。 然后玄荥拔木刺的动作瞬间加快了一个度。 圣君霄:“……”我希望时间能倒退回一息之前。我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 等到桌案残骸清理好,玄荥拿起矮胖缩小版手办小甜甜的时候,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夺了过去。 玄荥:“……”他抱起胳膊,吊眉看对方。 “这个刻的不好。”圣君霄拿着小人摇了摇头,材料只是他随手捡的烂木头,做工不过是他用半刻钟大刀阔斧弄得,他只是想混淆一下对方视听罢了,万没想到会被拿去做剑穗。让玄荥带这种东西?让玄荥每天看这样的自己?圣君霄自己第一个不同意,“我再刻一个好的给师尊。” “声色法相,皆是虚妄,刻的好与不好也没什么分别。总归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玄荥伸出手,嘴角勾起个清清浅浅的笑。 圣君霄一下子迷瞪了,好险没色令智昏,他拎起小人,指着对方的两条眉毛,“一高一低,这还叫没什么分别?” 玄荥:“……”他抽了抽嘴角,终于发出一道恼怒之声,“滚吧。” 圣君霄:“……”他摸了摸鼻子,没想到有一天会在玄荥嘴里听到“滚”这个词。感觉有些微妙,真心觉得自家师尊最近情绪特别丰富,简直无限向正常人逼近。 他默默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冰玉,冰玉这种东西对玄荥这等冰灵根修士自是再好不过的了,然后右手执小刻刀,“刷刷刷”飞快地动了起开。 玄荥轻哼,“我还以为冰玉都被你给吃完了呢?” 圣君霄手指一顿,抬头,笑得眉眼弯弯,“这是最后第二块。最后一块在师尊脖子上。” 玄荥言语一塞,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衣襟摸了摸胸前的冰玉珠子。 温柔抚摸透过珠内小毛毛穿了过来,圣君霄面颊发烫,转过身侧对玄荥,忽然身体轻轻一颤,一个不小心小人的鼻子被削掉了。 “……” “啧,”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略带嫌弃的声音,“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子?” 背后微微一热,一只手覆了过来,带着他的手削动起来,小人被削掉了一圈,挺翘的鼻子重新突了出来。 作为一个涉猎广博、多才多艺的学霸,玄荥的雕功也不遑多让。并且,刻着刻着,渐入佳境。 只是被从后面圈起来的圣君霄整个人越发不好了,背上靠着的全是微热的胸膛,带着对方特有的冷冽清明气息,充斥他整片脊背。心脏一搏一搏,比起从小毛毛透过来的律动,更让人喉头发涩,他下意识地吞咽,又要小心不发出声音,很快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专心一点。” “雕刻一技,重在刀锋的把握,也切记专注。” “来,食指屈起来,托住,这样就算偶尔走神也不会有大疏漏。” 耳边声音响起,数十年如一日,清清冷冷,认认真真。 圣君霄有时候真的很佩服玄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事,都能那么认真,专注的心无旁骛、一丝不苟。 他的心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好像很多年以前对方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描红写字一样安宁。 正经专注起来的圣君霄自然也是雕刻大师,事实上剑法好的修士一般雕功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强强联手,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很快成形。 眉眼弯弯,干净明亮。 雕刻一事,若刻人,不是包含着极深刻的感情永远只能得其形而难得其人。如圣君霄刻的玄荥一般,这个小人眉眼生动,若只有圣君霄一人恐怕得不出这样的作品。 玄荥把两个小人摆一起,最后心情很好地得出结论:矮胖版玄荥比矮胖版圣君霄大一圈。 圣君霄“噗——”地笑出声,真心觉得这样的对方简直可爱。 他挑了根银线,给昊均系上了小人。 一切做完,已是薄暮。 日薄西山,云霞灿烂,大片大片如火似幻,两人并肩而立,脸庞都被打上一层胭脂暖色。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玄荥忽然开口打断陡然而来的诗情画意。 “嗯?”圣君霄侧头,眉眼温柔。 “我记得你说你去做饭的。” 圣君霄:“……” 圣君霄:“!!” 他快步而出,用上幻影身法,到底也没能抢救回外面的龙雀炖蘑菇。只有碎裂的瓷罐、菇渣,甚至看不见小龙雀可怜的尸体。 所幸其他菜都早早放在空间灵玉里保鲜了,玄荥阻止了圣君霄的重新煲汤,微黄珠光下,两人对坐共食。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半年时光如流水,圣君霄的伤虽未大好,但已完全不会影响到日后根基,剩下的都是需要慢慢调养的了,这些还是回上玄宗修养的好些。 修炼时,对坐抵膝;醒来后,眉目相对,随后悠悠然然几日,好不惬意。 圣君霄觉得自己都不舍得回去了,只不过玄荥已然突破到化神巅峰,若要再进一步,则必须闭关了。还有明旭的事情,总归早日解决才好。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这片山水一眼,把灵骨木屋收好,然后塞给玄荥。 “你自己留着。” “师尊,我已经有小竹楼了,师尊若一人出门在外,还没个洞府法器呢。”虽然觉得自己永远都会跟着对方,但是万一呢? 闻言,玄荥也不再推辞,刚收好,准备离开时,忽然—— 东方之处,蓦地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悲凉与哀恸,深触人心,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而来,闻者伤心。 天上鸟儿,湖里游鱼,地上走兽齐齐发出阵阵悲鸣。 天地在一瞬间黯然失色。 景泽, 陨落了。 万妖共悲,哀悼他们的掌族之王。 天地失色,纪念这位合体期大能。 无须任何赘述,这句话已深入所有察觉到这份浓墨重彩悲凉气息的人心中。 玄荥准备启程的脚步一顿,浅浅的笑意凝固,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师尊。”圣君霄忙扶住有些身形不稳的人。 搀着玄荥坐到个矮木桩上,圣君霄执起对方泛着凉意的十指,轻轻揉搓,“道途漫漫,生死有命,一切自有定数,师尊不要太过伤心,” “嗯。”玄荥失神地点了点头。 圣君霄却愈加担忧。玄荥的情绪变得丰富生动了,会说会笑还逗乐,可是与此同时,负面的情绪也被放大了。 如果是之前的玄荥,伤心定有,可也不过些许情绪波动罢了,何至于此? 他轻轻搂过对方,抚了抚那永远笔直的脊背,柔声道:“景泽长老纵横大陆五百余年,一生恣意,也曾踏遍千山万水,探过秘境无数,一手把妖族推向巅峰,必是无憾矣。” 无憾? 无憾从来是对现实无可奈何以求潇洒的的妥协之语罢了。 未问鼎大道,世上还有那么多未知不曾解开,就此溘然长逝,如何舍得,如何甘心? 玄荥垂眸,没有说话。脸色已重新回转到那淡淡然上。他摇了摇头,“我无事。”只是一时有些伤心罢了。 但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事,又会有多伤心呢? 不过是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看见这一天罢了。不过是那学识渊博、豁达磊落的老人昔日指点之语言犹在耳罢了。 见对方面色回缓,圣君霄斟酌道:“景泽长老陨落,师尊该早日回宗了。”未竟之语——景泽长老陨落,大陆格局必变,妖族一族势大已是过去式,牵一发而动全身,人族也必然有所动荡,该回去主持事务,才能为上玄宗争取更多的资源。 他不在意上玄宗,可是他知道上玄宗之于玄荥无可替代。 只是景泽于玄荥有拔除邪气之恩,有如师如友之情,这句凉薄如斯的话,他才没有说出口。 玄荥轻轻摇了摇头,见圣君霄仍目露担忧,道:“等等。” “等?”圣君霄疑道,忽然面色陡然一变。 几乎话音刚落,远处,万里之遥,一阵强大凌厉的气息不停攀升,几乎笼罩半个大陆。 这是化神巅峰气势全开的气场。 气息里掩不住的悲鸣与遗恨。 然后,那阵强大凌厉的气息极速逼近。碾过半片大陆。 极快极快,仿佛下一瞬就能凭空出现在眼前。 圣君霄立刻翻身而起,挡在玄荥面前,肌肉紧绷,目露戒备。 随着对方的迫近,玄荥缓缓站起身,释放气息,浩瀚博大。 那股气息蓦地一顿,又立刻百倍加速而来。 哐当—— 下一瞬,一阵狂风起,数十棵古木被对方掠来带起的劲风拦腰吹断。 “你来了。” 玄荥轻轻推开身前的圣君霄,踏步而出。 十丈之外,有一红衣人单手执剑,剑尖直指玄荥。他浑身上下气势凛然,如火衣袍共墨黑长发齐翻飞,模糊了那昳丽的眉目。 “我来了。” 第85章 心魔誓言 神淮缓缓抬起陷在阴影里的面庞,露出那耀目的容颜,一如初见,殊有国色,只是那表情生冷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疏离冷硬,“你早就知道?” 玄荥顿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是。” 神淮的气息在一瞬间大变,仿佛极度压抑在爆发的边缘。 “啊啊啊啊——” 他忽然大喊出声,一跃至半空,人随剑动,林中狂风阵阵,高大的古木齐齐被拦腰砍断,剑气所至,一片狼藉。肆虐的气息如波纹漾开,空间被带出一阵扭曲,百鸟跪拜,瑟瑟发抖。 “你先好好休息。”玄荥把灵骨木屋拿出来,一把把站起的圣君霄按在床上,“等我回来。” “师尊。”圣君霄忙拉住玄荥,看着林中发疯一样的人,想要摇头,却知对方既下决断,已是不能阻拦,不可更改,最终只点了点头,“师尊小心。” “会的。” 说完,就身形一闪,一瞬间,人已到了林中。 圣君霄连忙跟了出来,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已经扭打开来。 剑气激荡,带起阵阵轰鸣,飞沙走石。 绿草成茵、古木参天的树林被磨平,所有凸出地面的东西均被剑气绞成齑粉。 圣君霄撑起一个防护结界,笼罩灵骨木屋。 天幕之下,一片凌厉杀伐气息。 若有修为低些的人在此,恐怕得立时被震得皮开肉裂,七窍流血。是故玄荥叫圣君霄在室内等他回来。只是,怎么可能呢? 圣君霄背过身去,轻轻咳出一口血,用拇指极快地擦拭,下一瞬便转回了头来,快的让人难以察觉。 可终究只是难以,不是不能。 玄荥迅速一个起落,往远处掠去,此时的神淮已如疯兽,只盯着玄荥一人立时跟了过去,战圈迅速远离。 圣君霄看看已经缩小成两个虚点的人影,剧烈地咳出声,转而往室内走去。你不愿让我看,那我也便不看了。 他坐在床边,按对方说的那样,等他回来,然后一手拿出了小蜜蜜。 许久之后,乌云褪去,如一只手拨开阴翳,一片清明,天地重现明朗。 神淮、玄荥两人同时停下手来。 神淮脸上的暴戾阴郁一滞,满是空白,仿佛最后一抹希望被打破,不敢置信。 许久,他失神地抬头看天,长长的睫毛下,眼底一片茫然,如稚子般看着玄荥,“这么快就天地复明了么?”真的不再了,了无痕迹? 想要求一个答案,却又像是怕极了听到那个答案。 玄荥心有不忍,终究冷言,“你不要让他失望。” 神淮浑身一震,哐当——长剑坠地,一声钝响。 玄荥一怔,下一瞬脊背一紧,腰间手臂紧箍,颈侧一滴灼热,顺着衣领滑下,滚烫入里,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们这些知天命的人是不是什么都会算到?” “所以算好一切,所以早早把身后事安排万全,所以甚至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就能直接接手妖族。” “可是……你们什么都算到了,难道算不到我……” “会伤心么……” “为什么要瞒着我……” “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发现……明明早就有那么多迹象了……明明你都提醒我了……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发现……” 耳边低语,如泣如诉。 那滴泪仿佛从皮肤一路烧到心底,玄荥心头微颤,轻退半步,捧出肩上的脑袋。 眉眼依旧,灼灼其华,只是锋锐褪去,满是迷茫,酡红的脸颊、潋滟的凤眸使这个昔日霸道凌厉、不可一世的男人看上去脆弱而无助。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师傅也是会死的。” “他怎么会死呢?” “你说他那么高的修为,怎么可能……死呢?” 他缓缓闭上眼睛,有什么终于违背主人的意志,从紧闭的眼皮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无声落下。 玄荥抬手接下颓然倒下已然昏迷的人,摸了摸对方红热的不正常的面庞,长长一叹,“又喝酒了啊。” 《三界至尊》中,神淮的酒量酒品绝对是能和对方那修为天资相媲美的,同样逆天,只不过后者惊才绝艳到逆天,前者就是离谱奇差到逆天。 玄荥曾有幸见过一次对方喝酒,一杯倒不外如此,也便罢了,那酒品就更不敢让人恭维了,好险没移平整座宗主主峰。 不过,神淮一向甚少饮酒,自己事,自己知道。 且就那骚包的性格,永远一丝不苟的长发,永远耀目如火的衣袍,一天恨不得用柚子水把身上羽毛梳上一百遍,怎么可能让人看到自己这么不华丽的一面呢? 这一次,却是烂醉了。 恐怕是唯一一次不是意外的饮酒,也是唯一一次不发酒疯的醉酒。 玄荥摇了摇头,双手打横抱起已经只剩梦呓的人。怎么也不能让如今已是堂堂妖王的对方幕天席地、醉倒草丛罢。 妖族以龙、凤、麒麟为尊,奉为王座。 景泽陨落后,三人恐怕已接任妖王。 “师尊。” 身后传来一道柔和清朗的低唤,玄荥回头,圣君霄眉目柔和、嘴角带着暖人的笑,岁月静好。 “师尊,我来吧。”他几步快走上来,转眼已是接过对方手里的人。见玄荥周身气息已不再萧索,不由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双臂中面色醺然的男人——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两人并肩回到灵骨木屋,把神淮放在了唯一一张床榻上,在屋外木桌边对坐。 如今倒是不适合回去了,至少在神淮醒来之前。 圣君霄冲好灵茶,提壶倾倒,轻轻把杯盏推倒玄荥对面,“弟子如今越发想学师尊的演算之道了。” “怎么?”接过杯盏,玄荥抬眉。 乳白色茶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对面人眉眼,让人看不真切。 “因为我不想有一天也如他一般。”圣君霄朝屋内看了一眼,仿佛怕凉似地捧起杯盏,滚烫透过手心传过来。 他面上带笑,“弟子还记得,当初去参加四方大会前,师尊算到命中死劫时,也是如景泽长老一般替弟子安排好一切。如今想来,不胜温暖,更,不胜惶恐。” 你什么都能算到,难道算不到我会伤心的么?神淮悔恨遗憾之语仿佛响在耳畔,玄荥轻轻放下杯盏,却始终没有说话。 纵然悔恨遗憾,左不过一时之痛,总会走出来的,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是勘不破的,可若提前告知,岂非化短痛为长痛,更有可能令对方激进改命、逆天而为…… “勘不破,勘不破,勘不破!”圣君霄忽然站起身,情绪激动,不用想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再也压抑不住自听到神淮恨语后的害怕惊慌。他真是恨极了玄荥的极度理智,什么东西都是可以算一算评个优劣可否的么? 如果当初那个命中死劫应劫之人不是他,是不是对方就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在了,只留给他一个安排好他日后一切的乾坤袋? 他不敢想象,景泽之死、今日神淮让他一瞬间回想起过去许多忽略的细节。 “弟子没有凤王那么潇洒豁达,必一生活在心魔之下,修为难进。” 玄荥不由皱起眉头,“不要乱说话。” 修为越高,很多话越是不能说出口,因为很容易勾得天地认同,到时真的应验。 “师尊觉得弟子还小么,在开玩笑么?”圣君霄轻轻笑了起来,随后眉目一厉,“我以心魔立誓,若日后骤得师尊厄难消息,便教我心魔缠身、永堕邪道。” 玄荥下意识起身要捂对方嘴巴,奈何圣君霄似早有所料,快语如珠、一气呵成,在两人手唇相触时,已是誓成,再无可更改。 他不由怔然。 随后,圣君霄横眉冷目的表情秒变无辜,变脸比翻书还快,他拿双唇轻轻蹭了蹭玄荥手心,好像大型犬科动物,乖巧又可爱。 玄荥一时没回神,显然被自家中二病惊呆了,万万没想到时至今日,徒弟居然还这么病入膏肓、不可救药。 “师尊,你别生气。”圣君霄腆脸笑。 “别生气?”玄荥回神,冷笑,“我倒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还会被人威胁。这个人还会是我自己唯一的弟子。” 早就料到玄荥是会生气的,可是听到后半句话,圣君霄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用自己威胁对方,无耻更不忍心,可他没有办法,“对不起,师尊,我害怕。” “呵。”玄荥并不答话,转身带风,大步一踏,就进了木屋,砰——木门一声钝响。 圣君霄连忙跟了上去,然后和门上新添的禁制大眼瞪小眼。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禁制,以圣君霄如今水准,分分钟解百八十个。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玄荥下的禁制,他能随便解吗? 解了,一定是火上浇油。 不解,那就一定很长时间不能看到对方了,尤其是里面可还有另一个混蛋啊。 第86章 一吐千里 玄荥静静坐在书案前,手上一卷杂书,他专注地看着,神情认真,然后半个时辰过去,还是这一页,一个时辰过去,还是这一页,两个时辰过去,还是这一页(…) 不知何时,窗外升起一颗小树苗,枝茎纤细,绿叶幼嫩,迎着风轻轻颤动,煞是可爱。 小树苗一点点升高,这速度,生机旺盛,绝非一般,当是有木灵气催生的。一直长到大蘑菇似的小树冠已经与床沿等高。 玄荥不知是看的太专注还是怎的,并没发现这小小的变动。 小树苗的一根枝条偷偷地钻进未阖全的窗户,视窗上禁制如无物。它灵活地像一根小蛇,贴着墙壁缓缓移动,然后到达地面,匍匐前进。 枝条最顶端卷着块巴掌大的小木雕——两个小人手牵手,一个眉眼弯弯,一个面色微暖。 枝条爬上了桌,继续挪动,一点一点,它要碰上一条修长的大腿了,枝条不由娇羞地抖动了一下。 “呕……呕呃……” 里间传来一阵痛苦咳喘声,玄荥“啪——”地放下手中书,起身,快步入内。 身后偷偷摸摸爬到一半的小枝条,枝条中的两个小人,半空中,显得无比萧瑟。 一如屋外的人,西风吹落树叶簌簌,一片枯叶在他眼前打了个圈,又随风而去。 圣君霄:“……” “咳咳咳……呕唔……”床上的红衣人发冠尽落,长发披散,似乎睡得不舒服,身上衣衫连着床上锦缎也凌乱褶皱,但美人终究是美人,蓬头垢面尚且不掩国色,何况只是一点小小的凌乱呢?更有一种楚楚动人、引人怜惜的美感。 但是眼睁睁地看着美人抓着自己的床沿大吐特吐,在自己的室内一吐千里的玄荥显然不这么认为了。 他原本迈出去准备扶人的一条长腿顿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缩了回来,目光专注地盯着地上的不明液体,液体发出微酸微腐气息。 他瞳孔微微放大,面色一点点变白。 很庆幸,已然化神巅峰的修士估计一百多年没进过食了,所以只是一些味道奇怪的透明液体。 可是,玄荥仍然觉得自己的胃似乎也在翻滚、抽搐、痉挛,有什么刺激着他的延髓。 他忽然转身,大步流星,破门而出。 门外的圣君霄正孤零零地抱着腿坐在门沿上,便听“哐当”一声巨响,劲风呼啸而过。 等他回神,就看到前面一白衣人正一手扶着一根粗壮的树干,一手抵着脘腹,脊背微弓,吐得昏天黑地。 圣君霄一惊,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慢了一拍才反应回来,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扶起几乎站不住快跪下去的人。 “师尊。” 玄荥抬头,面前是一张俊美清纯的面庞,还有干净明亮的气息,他一手搂紧了面前的人,把脑袋埋对方脖窝。 圣君霄浑身一僵,舌头打颤,“师……师尊……” 玄荥并不回答,头面部充斥着清新温暖的味道,有点像青草,也有点像阳光,很好闻,他深吸了几口气,洗嗅觉。 有一股吸力仿佛透过衣衫传来,直击灵魂,引起一阵战栗,圣君霄一点点回抱过对方,然后颤巍巍地伸手摸出一块漱榆糖,塞进肩膀上那正带给他莫大痛苦与莫大享/受的嘴里。 指尖划过一片柔软,还有些濡湿,圣君霄一个激灵,像有小雷舌扫过一样。他恋恋不舍地缩回手,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里轻轻舔了舔仿佛还带着暖意的指尖。 微苦、微涩,熟悉的味道,压下胸腔、胃部的翻滚,玄荥抬起头,大脑当机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才这么想到——他自己的徒弟,还不许抱了?果体都看过,怕什么! 他极其淡定地收回手,然后对着自家徒弟好看的脸洗眼睛。 至于地上糟粕—— “清理干净。”洗好眼睛的玄荥发号施令道。 “是。”圣君霄有些可惜地搓了搓犹带对方体温的五指,面上笑眯眯应道。 现在,对方一定没办法生他气了罢。 玄荥莫名觉得自家徒弟现在脸上的笑有些碍眼,他准备要重回室中,想到里室的狼藉,又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等会儿把房里也收拾一下。” “是。”圣君霄下意识应道,却并没反应回来,等下一刻思索一番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噗。”他不由笑出声,心里想打跌,到底想像了一下待会儿可能就被冰冻上的可能才忍住。 “不必了。” 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只见有一红衣人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他抱臂而立,斜斜倚着门框,似百无聊赖又似雅癖不羁。一身衣袍如火,泼墨长发一半用玉冠束起,一半贴合披下,胸前垂下两缕长发,随风轻轻飘动,华丽如仙。 他挑眉看玄荥,“你这也太弱了罢。” “不及某人,”玄荥薄唇微动,“哭晕过去,吐醒过来。” 神淮难得好脾气,也不恼,只轻轻一笑,直叫彤日红花也黯然失色。他站直身,缓缓朝玄荥走了过来,宛如闲庭漫步,优雅怡然,待走到对方面前,伸出一只手掌,摊开,竖直,掌心朝外,“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玄荥化开面上冷然,一声喟叹,与对方双掌相碰,一击掌。 “然。”神淮脸上笑容扩大,“我当离开了。他日再战。” “他日再战。” 妖族如今正动荡,这个时候跑出来求一个答案已是对方最后的任性。从此以后,他再不是那个妖族大长老最宠爱的小弟子神淮,再不是那个可以单人一剑挑遍大陆的神淮,再不是那个可以长夜醉酒无所顾忌的神淮。 再也没有人会永远站在他身后做他坚实的后盾,为他理清所有烂摊子,从此以后他是妖族之王。 ——“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那又如何?我必叫那狂风一溃千里,再不敢吹过来!”眉目昳丽的红衣男子扬眉一笑,骄傲肆意,“便真不敌身死,那也是死得其所,岂不畅快!” 昔日宗主主峰对坐之语言犹在耳,彼时明媚阳光一如今日,看着那抹绯红渐行渐远,玄荥不由开口,“可记得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前方脚步一顿,许久后,传来悠悠一叹—— “怎会忘记?只是如今,淮不敢一死?” 如果没有记错,现在的妖界景泽身死,剩下修为最高的便是他的三个弟子——黎栩、后荼、神淮。 然而虽然都是天生神兽,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神淮一样是吃金柯拉长大的。如今后荼、黎栩尚只有元婴修为,若神淮不在,妖族必衰。 玄荥目送着那抹绯红渐渐消失在眼底、识海。这就是修炼,不只修为,更是一颗心。 道途漫漫,半途陨落者无数,仇敌对战、竞争厮杀,哪怕臻达大陆第一人如景泽,也抵不过天命。 身边亲近熟悉之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你一人,独享无边寂寞。也许哪一次闭关出来,百年千年,已是物是人非,记得你的只有青史黄帛。 既然终究要离开,何必投入心血?唯有大道,不谢不灭。 “师尊。”看着玄荥面无表情的面容,圣君霄心底没由来的一慌,轻推了对方一把。 玄荥乍然回神,突如其来的无情褪去,恢复淡淡然,“嗯?” 他鼻尖发出一声轻哼,目光中透着真切的疑惑,仿佛之前一瞬间淡漠的气息只是错觉,他自己也不曾发现。 “没……没什么?”圣君霄摇了摇头,压下心底的异样。 “我们回去吧,不早了。”他伸手拂去对方肩上落叶,笑道。 “好。” 本来就是准备好回去的,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只要把灵骨木屋塞进乾坤袋里就可以启程出发了。 小屋内枝条被突然合紧的窗户夹断,生机迅速褪去,手牵手的两个小木人“啪”的掉落在地。 本就是为了讨玄荥开心和原谅的小玩意儿,既然如今对方已经不生气了,那也就用不着了,收起灵骨木屋的圣君霄并不理会。 两人御剑而出,往南部人族广袤的栖居地而去。 只是原本的一路往上玄宗进发的路,却被玄荥带着打了个拐,在一个东边村庄停了下来。 一红一白两道剑光在半空中划出清朗弧线,两人翩然而下。 “师尊?”圣君霄疑惑地看玄荥,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到这明显就只是凡人界的地方来。 “仔细看看罢。”玄荥负手而立,眉目悠悠。 虽仍不明所以,圣君霄还是听话地极目望去。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正是春耕,来来往往的村民赤脚站在地里,汗流浃背,却生气勃勃。绿油油的小苗在春风里欢快地打着摆。 妇女们养蚕织布,正午又提着布袋送来,给地里的丈夫、儿子送饭送菜。 一股恬淡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他们永远也体会不到的酸甜苦辣与家长里短。 第87章 boss初现 圣君霄渐渐散开神识,小村庄三面环山,出去便是镇里,然后是一个小小城池,然后又有几个渐大的城池,最后是……上玄宗。 圣君霄浑身一震,这条路线。他飞快把目光转向靠东一侧,那里有一条干涸的河床,上面依然有焦黑烧灼痕迹,狰狞可怖,昭示着曾经的烈焰焚天。 他喉头有些发涩,脖子转得艰难,好一会儿才侧对玄荥,涩声道:“这里是?” “七十年前的李家小渔村。”只是曾经被大火烧遍的小渔村已经不是小渔村,而是小农村了。 玄荥拉起圣君霄的手往前走去,气息收敛,一路的村民们并没有发现两人。 圣君霄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而这份矛盾来自纯粹。从看《三界至尊》的时候,玄荥就有这种感觉。非白即黑,没有中间色,没有转寰点。 他突破合体在即,届时闭关,不知再出来会是何光景,又是多少年以后。如果闭关前再不告诉对方那满目疮痍的身世,他怕有意外。却又怕说了,直接让现在还勉强算个正常人的对方黑的不留一丝痕迹。 他想先抚平对方心底所有的伤痕,给最后的诛心留一点筹码。 这个用意,圣君霄当然猜不到,但他知道对方那么做一定是想开解他的心结,不由心里甜甜的。 “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如师尊一般对我了。”无微不至。他还有什么好留下心结的?之前种种若算是获得这份厚爱的考验,也未免太轻了些。 “你真的这么觉得?”玄荥不由停下脚步。 “当然。”那年轻的脸庞上,一双桃花眼清澈明亮,盛满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那如果是你的……和我比呢……” “什么?”圣君霄睁大眼睛,没听清。 “没什么。”玄荥摇了摇头,“你听错了。” 圣君霄:“……”他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哦”。 说完,又真诚开口道:“师尊不必为弟子浪费时间,弟子心内没一丝心结。人生在世,谁不会遇到几个非善之辈呢,不过是弟子运气不好遇到的稍微多了些罢了,若这样就要自怨自艾或是恨天不公,这世上岂非有太多的怨恨?这样,弟子也不配做师尊的弟子了。” 闻言,玄荥表情顿了一下,目露微妙,“……说的好像你以前没怨恨过一样。”三十年前,九连环杀阵那帝王级深度中二病的面孔可是历历在目啊。 “呃……”圣君霄卡壳了一下,皱了皱鼻子,“弟子也要成长的么!” 两人并肩,一起走过田野、农舍、集市。 今日正是一月一度的赶集,集市里,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等我一下。”玄荥松开圣君霄的手,隐匿了身形朝一路边老叟而去,拿了一包刚出锅的油炸果,放下一个铜板。 下一瞬,他就如一阵风一样地回来,把热气腾腾、盛满金黄果子的油纸袋塞进圣君霄手里。 圣君霄眨了眨眼睛,缓解了一下刚刚的瞠目结舌,欲言又止,“那个铜板——” “换来的。”玄荥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又镇定下来,“灵石灵玉给他无用,金银之物恐使他遭难。唯有铜板,恰到好处。我观那富商路过,便拿灵玉换了个铜板。”虽然交换方式和买油炸果方式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说完后,他又有些恼怒,“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圣君霄:“……弟子什么都没问。”他紧紧捧着油纸包,觉得灼热一路烫到心里,不由咧嘴笑了起来,“弟子好欢喜。” 说完,先塞了一颗油炸果进玄荥嘴里。 玄荥一愣,有些不习惯,还是轻轻嚼动起来,突然觉得甜食也没那么难吃,就是太黏腻了一些,不好。 “弟子小的时候,每年大年夜都能吃到半袋油炸果。说起来,养父母供我吃穿,而我劳作报答,本就是交易之事,恩情两清,既如此,他们最后便是要杀我,我可怨却没什么好恨的,何况死的是他们呢,当是我亏欠了才对。”圣君霄面上微微恍惚,尘封多年的记忆破开时光。 “他们供你什么吃穿了?数九寒天的单衣还是炎炎夏日放了三天的馊水冷饭,你给他们洗衣做饭,是他们没有偿清欠你的劳力才对。别说他们还要杀你了,无能没杀成反而死了难道就要变身受害者了不成?” 从感慨中回神的圣君霄:“……” 玄荥简直不敢置信,他难道一不小心把一朵黑莲花养成了圣母花,别逗了,这还怎么在竞争激烈的修真界里生存下去,看李尧的悲惨经历就知道了。 “你有没有脑子?我告诉你,你之前种种不幸,多半是你自己愚蠢,别去怨天怪地说运气,它们受不起。” 圣君霄:“……”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情绪比之前在落日岭还丰富剧烈。还有—— #我的师尊秒从高岭之花变毒舌,该如何是好,求栖仙诸侠,急# 然后他伸出只手轻轻抚了抚玄荥起伏的胸口,腆脸笑,“师尊别生气,弟子其实也没觉着自己亏欠他们,就是怕师尊觉得弟子心性残忍来着。” 玄荥:“……” 玄荥:“呵。” 一直从村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圣君霄才把被自己“驴了”一把的自家师尊哄回来。 当然,其实他内心还非常想知道,为什么自家师尊会对他的过往一清二楚到连他什么时候吃什么穿什么都知道。 如果说算出来的,那未免也太过瞎扯了些。 奈何,总觉得问出来估计又要花很多时间哄人呢。 两人从村里走了出来,重新踏上飞剑。 不一会儿,又在一座小镇上落了下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圣君霄很快知道对方要带他去他当初逃出了小渔村后打杂的客栈。 “师尊,该回上玄宗了。”他不由开口,实在不好再耽搁时间下去了。 “无妨。”玄荥摇了摇头,“宗内自有人主持,很不必担心。” 圣君霄愣了一下,这口气,可真是毫不在意的冷淡啊。比之对方曾经万物不萦于心的淡漠还要疏冷。 上玄宗之于玄荥,何时成了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恍惚发现,对方出了放逐之地的确是情绪变得丰富了,而如今,却只是对他一人的情绪变得丰富了。 他该高兴才是的,可不知为何,止不住的心慌,极致之后便是虚无,这句话还是玄荥教他的。 “师尊,你……” “怎么?”见圣君霄欲言又止,玄荥投以疑问。 那双向来冷而亮的星眸里,暖色融融,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圣君霄有些不忍打破这份美丽,“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哪怕上玄宗真出了什么问题,等他们回去夺回来便是,不必忧心。 停停转转又是大半个月。中途,几乎把圣君霄不在上玄宗的地方都过了一个遍,他甚至一度担心对方要向他问冥渊地处然后前去,所幸没有,所幸。 不然玄荥固执起来,他可真是没办法。 两人终于彻底踏上了回上玄宗的路上,连绵起伏的浮空山近在眼前,一离三十余年,圣君霄心里陡然升出股仿佛“游子归乡”的温暖企盼来,他想宗主主峰的小竹楼了,想背后的寒潭了,想楼前的试剑林了。 “你的峰在出岫峰。” 耳边响起一道不闲不淡的清冷声音,圣君霄惊觉自己把刚刚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腆脸笑,“弟子毕竟在师尊的峰上待了那么多年。等升护法以后就到处跑没有多待了。” 玄荥:“你这是在怪我布置的任务太多?” 圣君霄:“……” 已近山脚,两人正准备开护山大阵,忽闻悠扬琴声。 这琴声音色一般,听的出不过是把普通木琴罢了。修真界内,最不乏多才多艺之辈,生命一长,总要找些娱乐打发时间。尤其是妖族能歌善舞,多琴鼓笙箫样样精通。神淮便忍痛拔过一根毛做凤尾琴给玄荥弹奏,那音色、旋律绝非底下可相媲美。 可就是那股意蕴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高山大海,日月星辰,天地大美。眼前仿佛展开一卷图卷,亘古苍茫,从一片混沌,到天地始分,到生命初成。 原来,是这样么? 还想,再看清一点。 “师尊!”圣君霄目露惊慌,只见玄荥飞剑一顿,眼底没有焦距,整个人气息浮动起来。 被重重一推,玄荥转而回神,心神一凛,下面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个世上,自景泽陨落后,还能带给他这样感觉的,不…哪怕景泽也给不了他这种深不见底的感觉,只有一个人,也只能是那个人。 在他清醒后,原本清晰可闻的琴声渐渐渺远起来,仿佛从天边来,玄荥目光向下扫去,只见一片迷蒙不清。仿佛有一团隔断一切的浓雾,目光穿不透,神识探不进。 见玄荥目露紧张,圣君霄也浑身戒备起来。 直到琴声渐弱,最终归于虚无,下方迷蒙褪去,绿野青草,别无一物。 第88章 主从约解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圣君霄双眼迷茫,却立刻又是一慌—— 玄荥刚刚压制下的气息又浮动起来了,周围灵气蜂涌而来,直往玄荥体内灌,这竟是要立时突破了。 经脉被强行撑开的感觉并不好受,玄荥目露痛色,脑中却是高速运转。 那个人,一定是崇明。 可是,他来做什么?只弹了一首琴就离开了? 不,不仅仅是一首琴,对方在催他突破。 原本尚可压制的修为气机一阵暴动,根本无法再控制下去。 那对方为什么要催他突破,是他之前洗清圣君宵心中戾气的行为被发现了?对方想要支开他然后再做手脚?不行! “师尊!师尊!师尊!”玄荥的状况很不对,再不闭关突破,这些疯涌而来的灵气会生生撑裂对方经脉的。 见对方依然没有反应,圣君宵一咬牙把玄荥打横抱起,解开护山大阵,穿云破空,直奔宗主主峰,飞快地朝静室而去,开门,放人,阖上。 圣君宵心中担忧,动作光速,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极快,一气呵成,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 转瞬之间就是一个人盘坐在静室蒲团内的玄荥:“……” 感受着充斥经脉的疯狂灵气,仿佛再不进行动作,就会被彻底撕裂,整个人几乎已经被灵气压的起不来身。 玄荥闭目,决定先控制一下灵气,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在彻底闭关前和圣君宵说清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圣君宵坐在静室外一木桩上,他每次为玄荥守关,坐的总是这里。 他遥遥瞥了不远处一座秀丽的山峰一眼,来时他刻意收敛了气息,没有叫明旭发现,以防对方打扰玄荥的闭关,现在,他自己也不好随意离开。 那么,便再放任对方几天。 时光如流水,在修士眼中的时间总是被模糊化的,尤其是在闭关的时候。 玄荥想的是只用一会儿功夫,事实上一个闭眼一个睁眼,已经是半年过去了。 所幸,圣君宵还在宗主主峰的静室外,没有离开,也没有什么人来到。 此时玄荥体内浮动翻涌的灵气已经部分稳定下来,至少可以在彻底闭关前留出半个时辰的功夫做准备。 他睁开眼睛,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流动的另一股气息,然后轻轻笑出了声。 有些人不愧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 静室大门再次打开,圣君宵狠狠一愣。 熟悉的人一步一步从室内踏步而出,气息无线逼近于合体,却终究没有到合体修为。 失败了? 圣君宵有些不敢置信,又马上反应回来,挂起个暖暖的笑容迎了上去,柔声宽慰道:“师尊……” “你不必这么叫我。”话还没出口,清冷的声音便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那声音很冷很冷,几乎要掉冰渣子,玄荥从不曾用这种声音和圣君宵说过话,哪怕是在当初发现对方身份与欺瞒后。 圣君宵一怔,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慌乱,勉强挂着笑,“师尊……说什么?” 玄荥抬眉,整张脸仿佛罩着一层寒霜,冰冷得让人心惊,他缓缓重复道:“我说,你不必叫我师尊,我受不起。” 圣君宵呼吸一滞。 只见玄荥周身气息凝聚,眉心一点点流动着黑气——主从契约。 眼睁睁看着的圣君宵脸上所有血色褪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咽喉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扼住。 黑气凝聚成光,黑色光团透过白皙的面庞穿出眉心,被冰寒劲气一打,消散在半空。 契解。 一瞬间的反噬让圣君宵气血翻腾,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连忙闭紧双唇。 “好一个圣君宵,我今日始知有些人真的是无心之人。”逼出体内契约后,玄荥忽然笑了起来,自嘲而冰冷。 “不是,师尊你听我说!噗……”圣君宵开口,喷出一口鲜血,他却恍若未觉,急急忙忙地去拉玄荥的衣袖。 “不必,你想说,我却没空听。”玄荥垂眸看了一眼袖子上带着斑斑血迹的修长五指,厌恶地皱起眉头,甩开。 ——我想知道所有,你可愿意说?你若不愿意也无妨,只是过了今晚,以后我也就没有听的兴致了。 三十多年前的话语穿过时空响在耳畔,圣君宵心中慌乱不已,对方已经不要听他的解释了。 他当时真的想说的,只是被突然闯进来的圣炎打断了,后来……后来终日无暇…… “我错了,师尊。”他连忙开口承认错误,“我真的错了,师尊,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你何错之有?”玄荥仿佛冷静了下来,脸色又变成了那惯常的淡淡然,万物不萦于心,只无起无伏道:“师徒一甲子,是我从没看清过你,我之过也,你何错之有?” “我纵曾经下令追杀,有对你不起,这么多年也该还清了,还请圣道友贵脚勿踏贱地。”说完,他转身朝静室走去。 忽然,背后破空风声响起,玄荥嘴角勾起个冷笑,转身打出一道冰冷劲气,忽然瞳孔一缩。 只见飞过来的不是暗/器,不是杀招,而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黑团子。 玄荥猛地收手,被反弹的力道往后冲退了半步。半空中,小黑团子眸光一亮。 下一瞬,玄荥怀里便是一重,小黑团子挂在了他手臂上,圆溜溜的猫儿眼里划过一丝心疼,仰脸糯糯道:“你没事吧?” 说完,又委屈地皱了皱红通通的鼻尖,“玄蜜蜜,你不要我了吗?” 话音刚落,它就被狠狠甩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抛物线,重重地磕在一块岩石角上,顿时额头血流如注,软软的肚皮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莫非以为你我修为相当,我就不敢对你动手吗?” “还是你觉得我就合该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 玄荥面色陡然阴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打碎了他那张好像面具一样冷淡的脸。 他拔剑出鞘,寒光乍现。 小黑团子趴在地上,愣愣地仰头,血色模糊的双眼里映出半空中冰玉珠被剑气绞成齑粉,一根鲜红顶羽飘飘悠悠落了下来。 砰—— 一声脆响,半个巴掌大的小人坠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 “滚。” 这次转身,再没有一丝留恋眷念,满是凉薄。 道涂漫漫,谁能保证不半途陨落? 人心易变,有谁能始终如初,又有谁能表里如一,真以真心相待。 投入感情,即是浪费感情。 唯有大道,不谢不灭,不离不弃。 “呜……” 看着再次紧闭的静室大门,岩石上的小黑团子浑身抽搐了一下,呜咽出声。 它爬过去把裂成七八块的小圣君宵塞在肚皮下,仿佛异想天开地想从千年冰玉里汲取一点温暖。 它一个小短爪里还紧紧抓着一根鲜红的小毛毛,另一个爪子按着地上的冰玉碎粉,却终究很快被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圆溜溜的猫儿眼一瞬间瞪大,仿佛极度震惊,它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缩回爪子,捧着小毛毛往脑门上插/去,却怎么也插不回去。 拔下来、送出去的羽毛,怎么可能再插回去?怎么可以还给他嘛? 小黑团子抿了抿唇,一阵黑雾闪过,巴掌大的东西渐渐拉伸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他白皙的身上满是青紫与伤痕,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额头和腹部长长的口子,大片的鲜血还未凝固。 “咔哒——” 圣君宵双手在小腿处一按,摔断的腿很快被接回去。 他整理一番,白衣纤尘不染,散乱墨发高高束起,掀开外衫衣摆直直地跪在了静室外十丈远处,身上斑驳血迹一丝不留。 他怕对方到时候出关以后看到心疼,一定会心疼的吧,他对他这么好,只是一时太生气罢了,都怪他。 闭关无岁月。也没有人知道,宗主主峰已经有人回来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一年,两年,三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圣君宵数十年如一日地跪在静室外,脊背笔挺,秋去冬来,任落叶积肩、雪花粘衣。自始至终,都没有用灵气抵挡一分一毫,一如他当初摔在岩石上没有用灵气护体一样。 这是他该受的责罚。 圣君宵轻轻摩挲着手里已经被修补如初、看不出一丝裂痕的小人,桃花眼弯弯,和握着小人的大人一样。 四十年后。 峰上忽然灵气急剧转动,浩瀚博大的气息几乎在一瞬间笼罩了整片大陆,一股看不见的波动连着天地如波纹漾开。 又一个合体期! 自景泽陨落后的第二个合体期! 嚯——大陆无数感受到这份天地异样的人都引颈相看。 上玄宗众人率先发现,目露惊喜——宗主突破了。 一座秀丽的山峰上,有一白衣青年正于桌案后读玉简,忽然手一颤,玉简啪嗒坠地。 第89章 你舍弃我 宗主主峰,关闭四十年之久的静室大门重新大开。 圣君宵眼睛一亮,立刻抬头看去,他整个人被刚刚的合体风暴冲击,衣衫长发都被吹乱,看上去有些狼狈,一张干净好看的脸却明亮得像要发光。 只见从静室内走出来的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百年如一日。 人,还是熟悉的人。 脸,还是熟悉的脸。 可这一刻圣君宵却觉得对方前所未有的陌生,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瞬间几乎呼吸不过来。 千言万语,在触及到对方那双无喜无悲、毫无波动的星眸时,齐齐梗在喉头。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连入关前的冷漠愤怒都没有了,那双淡极的星眸映不出一丝倒影。 他眼里什么也没有了,尽是虚无。 多年前的幻境重现眼前,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事实。 ——合体,合的是你的道法。 这是玄荥当初领他入道门,提及每一个修炼等级时告诉他的。 而曾经在他耳边不厌其烦、谆谆教诲的人,如今淡漠的仿佛在神龛上高高在上的神像,看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如视死物。 “你还在这里。”玄荥缓缓走来,入关前的滔天愤怒如今已不值一哂。 一如—— 曾经倾注了六十多年感情的人如今在他眼中也与一粒尘埃无异。 圣君宵就这么看着对方一步步走来,仿佛步步生华,带着妙法天音。 从很久很久以前,在他每一次看到玄荥有什么感悟、顿悟或是闭关醒来时那无所喜无所悲的眼神时,他就担心,担心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玄荥。 现在,这一天还是到了。 难怪,难怪当时会连他的解释都不要听。 明明每次都对他这么不忍心,明明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看出他没有刻意欺骗,却还是不听不想,决绝地丢开他。 原来你只是要一个理由,一个舍弃我这个杂念好专心进军你合体修为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 那跪在地上整整四十年不曾动弹过的白衣青年忽然站起身。 “你舍弃我!” “为了合你的道法,玄荥你舍弃我!” 他笑若癫狂,一步步后退,最后飞身离开,消失在天际。 玄荥缓缓收回目光,古井无波。 很快,有一白衣人极速而来,“小师叔!” 看到熟悉身影的一刻,明旭浑身一震,积压心头近七十年的大石终于落地,他不能自抑地喉头发颤,“小……小师叔回来了。” “嗯。”玄荥淡淡点了点头。 很快,各大长老、护发纷纷前来恭贺,其他仙宗乃至妖界、魔域贺帖纷至沓来。 一应事物,玄荥全都交给明旭,自去稳固境界了。宗主主峰清冷更胜往昔。 这一日,上玄宗来了位贵客。 妖王神淮,大陆唯二两个合体期大能之一,可不是贵客吗? 但他惯来是个不喜麻烦的,好端端山门大路不走,非要偷偷摸摸飞山走壁过来。 曾经在上玄宗玩耍的半年里,他早就把整座连绵起伏的苍山给摸了一个遍,还拉着玄荥让他给自己开护山大阵的认证资格。 所以,他一路往宗主主峰过来,可谓畅通无阻,无人发现。 但这“无人”的“人”也仅指旁人罢了,整个上玄宗都笼罩在玄荥广袤的神识范围之内,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这么一个“宵小之徒”。 一道轻飘飘的劲气往上一弹,神淮不以为意,却不想那看似绵软无力的一击在触及肉身时一瞬间重如千钧。 “哎呀!” 红衣人猝不及防、直直往下坠落,所幸又很快反应回来,在半空中潇洒地打了几个花样旋转,最终施施然翩然而下,不堕“流央美男榜榜首”之风采。 他负手而立,嘴角噙着惯来矜骄自负的笑,只是在看清不远处端坐石桌上不动如山之人的一刹那,笑容一僵。 那白衣人明明只坐在石桌边,却仿佛与你隔着千水万水,渺远如天边; 一双星眸扫来,明明在看你,眼底却仿佛没有一丝波动。 神淮一直知道玄荥是单冰灵根、玄冰之体,还曾炼过无情之道,可他还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玄荥。 他的道是勇武之道、一往无前,合体之后,他即是剑,剑即是他。 玄荥的道是天之大道、高高在上,所以如今,对方已与天地同心了吗? 良久,神淮面部肌肉才重新动起来,喟然一叹,“你变了。” “变与不变,只在你眼,于我,并无不同。”玄荥轻轻拨弄桌上蓍草,容色淡淡。 “终究,你是曾同我魔域初识、四方一战的玄荥。”神淮潇洒一笑,纵身一跃,十分自觉地坐到了玄荥对面。 不过本为一战,如今这样的玄荥,让人提不起任何战意来,百无聊赖间,见桌上布满蓍草,不由挑了挑眉,“你在算什么?” “找一些练器的材料。” “练器的材料?”神淮讶然,坐拥整个苍山上玄宗,是什么样珍贵的材料需要对方掐算寻找?“什么材料,说来听听,兴许我有呢!” “黑玉枝、半月沙、冰雪□□、柒茻星、漠河晶、三千年的朱丹、五千年的茂山之竹、殒天之心。” 随着玄荥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神淮脸色一点点发青,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摸了摸鼻子,“你这是要炼什么器,除非飞升,不然我简直怕你在陨落前都找不到。” 合体修士,有着十万年悠长生命,当然除非成功飞升,否则很少有人能活到这天数。但那些东西,随便一个就是只存在传说里的宝物,可遇而不可求,好比黑玉枝就是昔日魔君圣炎穷万魔之力也不曾找到的东西。 “羲和珠。” “什么?”神淮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耳鸣。 “这是炼羲和珠的材料。” “!” 饶是以神淮之承受力,这一刻面部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空白,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一巴掌拍玄荥背上,“好志气!” 羲和珠啊,那可是神话故事里天柱塌陷用来补天的东西。如果说之前的材料是存在传说里的宝物,那么羲和珠就是让人想都不敢想的神物。 至于玄荥是怎么知道那些炼器材料又是怎么会炼制的,对方一定有奇遇,他不会过问。而且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 “你要羲和珠做什么?受伤了?”不像啊,对方的气息十分自然流畅。 玄荥摇了摇头,“我有预感,若无羲和珠,必有一劫。” 这次是真的预感,而不是借着《三界至尊》的编纂。 修士的预感是很准的,尤其是像玄荥这样修为高又精通命理之人。 神淮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一叠声问道:“那这些材料找到了吗?算到了吗?在哪?我们一起去找!” 大凡天材地宝都有守护之辈亦或地处凶险,让这样的玄荥一个人去找,他不放心。 “不必。”玄荥摇了摇头。 “什么不必!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神淮抱起胳膊,有些生气。 “若无意外,以你之资质,达半步天道是早晚的事。像你这样的天才,本就不多,死一个,便少一个。”玄荥波澜不惊,平铺直叙道。 神淮表情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个天资卓绝的天才吗?” “你以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天道的资格吗?那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庸之辈,是不是现在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一分一毫的动容?” 玄荥没有说话,只收拢桌上蓍草,然而脸上神情显然是肯定的答案。 那副万物不萦于心的样子,叫神淮所有愤怒顿时泄了气,他有些心灰意懒地坐下,恨声道:“无论如何,我现在就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你想要一个人去找也逃不过我。” 之后半月,玄荥下苍山,神淮紧缀其后。 一年时间,踏遍落日岭,终无所得。 一年后,妖界讯来,神淮先行离开,临行前狠狠警告,“你要再寻,必知会于我,你若有意外,我必荡平苍山。” “你不会的。”玄荥言毕离开,神淮气个仰倒。 重回上玄宗的玄荥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缓步踏上宗主主峰。 待走进峰顶,竹楼之内,入室,床上一截手指粗细的漆黑纤细枝条,散发着亘古蛮荒的气息,仿佛能消融一切。 黑玉枝,长于冥渊三千年一长的黑玉枝。 神淮、玄荥二人遍寻落日岭一整年不可得的黑玉枝。 玄荥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黑玉枝背靠的金属圆环,圆环拉开便是隔壁房,他面上划过一瞬间的恍惚。 落日岭,依山傍水,苍苍古木间,有一白衣男子背靠遒劲树干坐着,单脚屈起,形容放浪,再看不出当初一丝不苟、清雅温良的模样。 他单手竖剑,剑柄处挂着个小人,看着那犹带暖意的熟悉眉眼,不由吃吃地笑出了声。 第90章 自欺欺人(补1000+) 玄荥取出一泛着寒气的玉匣子,将黑玉枝悉心放入,阖上,放置桌上。随后盘腿静坐。 一个时辰后,宗主主峰渐升起一股肆意凌厉的气息,不断靠近,直至门外。神识之内,也相应地出现了一个白衣浪荡的青年。 那气质已与之前大不相同,竟像那凡人所有无人管教而纵情声色犬马的纨绔一般。 玄荥睁开双眸,轻轻皱起了眉,转瞬又恢复平静,信手一拂,开了大门。 “我以为,师尊并不想见我?”圣君霄散漫而立,一双戏谑的桃花眼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想与不想,多是庸人自扰。”玄荥起身,容色淡淡。 “嗬――”圣君霄静了片刻,一声嗤笑,接着抚掌由衷道:“对,我怎么忘了,如今师尊眼中万事万物恐怕都与尘埃沙砾无异,又怎么还会对弟子有什么恼怒抵抗之情绪呢,看来还是弟子想的太美了些。” 玄荥并不否认,诚然如是,他拿起桌上玉匣子缓缓朝门外走来,碧玉映白指,煞是好看。 圣君霄话毕,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似乎很为自己的推理解释自豪。待玄荥走到他身前一臂远处,他忽然笑容一敛,垂眸看向底下玉匣子,匣子里是黑玉枝,“但弟子有一问,还望师尊解惑。” “什么?” “如今师尊对弟子既无百年前之爱怜,亦无四十年前之怨愤,何故舍近而求远,与凤王踏遍落日岭而不向弟子询问呢?” “师尊明知弟子有黑玉枝不是么?弟子在师尊眼中早已与一粒尘埃无异不是么?为何不向弟子来拿?” 圣君霄“嚯――”地抬头,眸光灼灼,牢牢锁定面前那让他恨不得撕碎却又舍不得一分一毫的漠然脸庞,不肯放过一丝异样,最终颓然发现看不出任何异样。 “师尊敢说不是怕见到弟子吗?不是怕见到弟子动摇你那还没稳固的境界吗?”圣君霄厉声发问,咄咄逼人。 玄荥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你失态了。” “失态?哈哈哈――弟子哪有师尊那样好的心性与涵养!此问弟子心之所系,失态再所难免!”圣君霄大笑出声,复又紧盯玄荥,一字一顿,“还望师尊解惑。” 玄荥摇了摇头,答道:“彼时,我并不知你身在何处。” “我如今境界不稳,与你并无干系。” 合体合的是道法,穿越而来道基突变的问题在合体之时,终于暴露。 若无羲和珠,早晚在此等境界波动下身死道消。 他亦有预感,有一劫与羲和珠相关。 圣君霄自不信玄荥的话,“随师尊怎么说,曲直论断自在我心。” 玄荥:“……”饶是以他如今之淡然,也有一瞬间的无语。少顷,才开口,“随你。” 又是这副样子,圣君霄恨恨。他转身夺门,径自往隔壁房间去了。“此间本就是弟子居所,如今再容纳弟子这么一粒尘埃,想必师尊不会吝啬拒绝罢。” 还来不及说“不”的玄荥:…… 他也转身回房,懒得开口,左右多一人于他也并无不同。 圣君霄狠狠把自己摔进柔软床榻中,锦缎被褥软枕都是淡淡熟悉的味道。 他把自己团一团塞进被子里,脸也全被蒙住,让鼻尖充斥着那一个人特有的冷冽气息,“混蛋啊啊啊啊……” 习惯把整座宗主主峰尽收眼底的玄荥:…… 他默默收回了散开在隔壁房的神识。 空间之内,似乎有什么在一瞬间流散走了,圣君霄敏锐地察觉,钻出一个脑袋,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他拱了拱,抱着被子往墙上的金属圆环蠕动,“咔哒”一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掰下拉环,用力似乎过猛,整个圆环都脱落了下来。 圣君霄:…… 玄荥:…… 圣君霄略觉不好意思,于是先声夺人,模糊焦点,“师尊如今警惕性未免太差了些,擅撤神识,不怕弟子于师尊不利吗?” 玄荥顿了一下,道:“你还不行。” 一个化神巅峰,再怎么也弄不死一个合体期,除了自爆之外,其他无论赠之以何利器都难越阶,何况区区散开点神识不关注呢。 然而,“不行”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很微妙的词,无论原意指什么,当心仪之人在你面前说这个词的时候,很多人都会一下子大脑当机,然后无法抑制地偷换概念。 圣君霄好看的脸一阵发绿,怒道:“弟子行不行,可不是师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决定的!”说着,抓起玄荥手腕就要往被子里带。 到一半时,又忽然反应回来,连忙松手,他耳尖微红,忙灵气一转抹去异样。 “哐当――”骤然被松开的手因着惯性重重甩在床角上。 圣君霄回神,立刻捧起那只手,只是方触及光滑肌肤,心神都来不及一荡,那手便径自收了回去。 “你究竟想说什么?”玄荥收手,端坐,静问。 声音一如既往,淡然与认真矛盾地结合,圣君霄心底一时有些复杂。那意味大抵是“明明以前还摸过我小/逼逼,现在却给我装纯”。 可是触及对方那彻底无爱无欲的星眸时,千般情绪又皆化苦涩。是真的彻底不食人间烟火了罢。 “弟子不过是打开圆环,好让自己动作尽收师尊眼底罢了。”敛下心底无奈,他嘴上只无所谓道。 听罢,玄荥收回目光,“随你。” 随着那双淡漠的星眸再次阖上,圣君霄好看的脸上也渐渐笼上阴霾。那份与天地相通高高在上仿佛俯瞰众生的气息流转弥散,深深地提醒着他――对面的人已经变了。 静看了良久,对面人始终恍若未觉,不为所动,圣君霄终于气闷似地闭上眼睛运转灵气。只是,此时此刻,此地此人,又如何让他静的下心来。 少顷,他便睁开眼睛,“啊呀――”出声,对面人没有反应。 “师尊你床上怎的有一块淤泥!” 对面人依然没有反应,被道法同化,抹的连洁癖都没有了么? 他遂蒙头盖脸。 之后日子,似乎顺理成章似的,圣君霄不时外出,三五日、月余,皆有,但无论如何每出去一趟,总会回来一次,一如七十多年前,被玄荥撵着到处做任务一样。 然后回来便是不停地撩拨玄荥,时而讽笑“师尊你承认吧,有弟子在身侧,你就是境界稳固不下来”,亦或怒道“什么长生大道就那么重要,纵师尊日后修为登极、成仙成佛,可能抵挡万世寂寥”,间或在宗主主峰,这里动动那里弄弄,做些铿锵事吸引玄荥注意力。 奈何,总有人,心志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 无论圣君霄每次出去多久,或是身带酒气宿醉而归,或是香蔻扑鼻脖印吻痕回来,又或是血流如注身受重伤踉跄而来,玄荥都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心神来,自始至终,也不曾询问对方做了什么。 而这一次,距圣君霄离开已有一整年,对方却还没有回来,他从未离开过如此之久。 玄荥立于峰顶,负手而立,山风轻轻拂起他的衣摆,飘逸如仙。他淡淡然注视着山门口,那里每天进进出出都有许多弟子,各色剑光划过,还有几个单火灵根的天才。 第二日,他留讯于明旭,出了上玄宗,一路往东而去。 上一次去妖界已经是九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元婴巅峰,御剑而行哪怕极速也要半月;那个时候,景泽还没有陨落,神淮依旧是踏云恣意的年轻一辈第一高手;那个时候,他去妖界只是想祛除体内的邪气,出来后还依依不舍琢磨着下次带自家徒弟一起来度假。 而如今,昔日与他比试速度的青年已是妖族之王,他们也都已经是合体修为,这些路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生机勃勃,妖界万古如是。 进界门后,玄荥便收敛气息,但是如同在上玄宗玄荥不会发现不了神淮一样,如今在妖界神淮自然也不会观测不到一个玄荥。 “你来找我?”一棵古木前,神淮纵身一跃,扬眉一笑,似乎有些得意。奈何玄荥很快摇了摇头,“与龙王一别多年,约定一叙。” 神淮神情一僵,脸色臭臭,“你找他也不找我?” “淮儿何出此言?”神淮话音未落,便有一青衣男子手持玉箫翩然而来,“怎的只许你与玄荥宗主相交莫逆,不许我与宗主坐而论道?这传到大陆,你霸道名声恐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这把声音清雅无双,于神淮却最是装模作样,他抱起胳膊,哼哼道:“纸上谈兵,有什么好说的!” “匹夫之言!”黎栩站定,一声轻嗤,转而把目光投向玄荥,由衷赞道:“一别七十余载,宗主风采更胜往昔。” “君亦如是。” 第91章 殒天之心(捉虫) 神淮最近感觉很不好,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两个学霸好友在你这个学渣面前高谈阔论,限于知识问题,你却只能云里雾里,这感觉怎一个心酸了得。 玄荥自来了妖界后,便与黎栩上谈天文、下讨地理,云“某夜观星相如何如何”,神淮一脸菜色地走了出来,背后凉亭内一青一白两个人正谈的投契。 牙疼,神淮决定再也不过来听,连神识也要屏蔽这两个混蛋。 一刻钟后,在神淮显然已经纵了几个山头离开后―― 黎栩面色陡然沉下,凝重道:“你要去殒天谷?你可知道这是大陆三大禁地之一,古来有去无回,有死无生。” “自然知道。”玄荥十分平静。 见状,黎栩只能徒然一叹,“看来我是阻拦不了你了,也罢,我的确是翻阅过妖界一些关于殒天谷的记载。” 殒天谷,与冥渊、放逐之地齐名的大陆三大禁地,也是《三界至尊》中唯一一处主角不曾去过的禁地,位于妖界管邙大峡,传闻其中烈焰焚天、湮灭万物。 从黎栩那获得所有资料后,玄荥便绕开神淮往管邙大峡而去,至于准备,他过去一年都在准备这件事,如今已没什么好再准备的,不过成则生,不成则死罢了。 一路而来,原本生机勃勃、万类竟自由之像一点点变得萧索、蛮荒。 待入口前,便觉一阵灼热扑面而来,玄荥在身上凝出一层冰,却转瞬化作“刺啦――”融化声。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破空风声响起,玄荥旋身一避,静静地看向来人。 “你特意绕过我就是要来殒天谷?”神淮收剑回鞘,狠狠皱起长眉,目露愤怒。 “不错。”玄荥点了点头。 感觉就像一拳打上了棉花,对着这双漠然的星眸,仿佛自己在无理取闹,简直憋屈,神淮转身不看玄荥,“你来殒天谷做什么?”话毕,他自己先是想起之前来,失声道:“殒天之心?” “不错。”玄荥依然点了点头。 神淮面色一阵变幻,转而一咬牙一把抓起玄荥手腕往入口处跳了进去,“你我两个合体修为,我就不信这殒天谷能吞了我们。” 玄荥:…… 如果是之前的玄荥大抵会用他那特有的冷淡调道“何须如此冲动,尚有防护措施未置”,而如今他虽然懒得说,心底还是升起一股淡淡的微妙感来。看来那些跳坑前的准备是没用了。 管邙大峡最低陷处,原本一块漆黑幽深不见底的空洞蓦然阖上,仿佛已经饱食的凶兽闭上了血盆大口,又仿佛那块洞口从未出现过。 其内神淮、玄荥甫一进入,便觉一阵灼人心肺乃至神魂的热浪扑面而来。 神淮忙在两人身外结出一层火焰外衣来。 凤凰主火,自带本源之火,乃世间至刚至烈之火,不想即便如此,他也被烧的一阵难耐,更遑论单冰灵根的玄荥。 两人仿佛进入地底世界,一片火海,脚下没有实地,顶上看不到入口。 “愚蠢的人类!”一声咆哮响起,铺天盖地往耳中灌。 火海中,一条巨龙起伏蜿蜒地盘曲着,两人先是一愣,转而反应回来,这不是真的龙,只是无数火焰凝聚而成的形状。 只见它周身火舌吞吐,龙脸之上一片狰狞,呼啸着令周围火焰攻击而来,神淮抱起胳膊,撇撇嘴,“这么丑居然还敢用我妖族的形态。”说着转头看玄荥洗眼睛。 玄荥:“……”他颇为无语,随手招来极地坚冰,用冰化水浇灭火焰。 那巨龙见状,嘶声高喊,更有大片火焰如骤雨而来,玄荥用水浇火,神淮一边提供防护罩一边炼化这些火焰。 过了一会儿,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齐齐朝那火焰巨龙飞扑而去,果不其然,龙身中央有一段不连续处,那里火焰特别稀薄,仿佛被剜了一层肉似的。 两人齐齐往那里进攻。 原来,见那火龙一脸低智商又狂暴的样子,竟然不自己扑过来反而不断指挥周围火焰,两人便猜测这火龙是有什么隐患,才过来一探。 如果是其他生命体,这应该算是“受伤”了吧。不过对于火焰凝聚而成的,只要再把溢散的火灵气凝聚回来便是,这一脸自己身受重伤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神淮抽了抽嘴角,一跃架住那中间龙身最稀薄处,跨过,双手抓着龙角,狠狠扭动,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打不过我们的,拿个殒天之心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那呆火龙被神淮大力晃的眼冒金星,听到这话立刻嘶吼起来,无数火花齐齐往神淮而来。 就算是单火灵根,刚刚吸收了那么多火灵气也撑得慌,神淮伏在火龙上挥袖把那些火焰赶走,“好好好,那我换个说法,我帮你把你的‘伤’治好,你送我们一颗殒天之心做礼好不好?” 玄荥抬头看了神淮一眼,不愧是做妖王做了那么多年的人,和当初已是大不相同,这么快就看出对方“龙傻火多”的本质。 显然,要不是对方自觉“身受重伤”而不敢亲自上阵,以他们如今的修为根本不是这火龙地对手。就如今不过驱使一些火焰前来,两人已是快应接不暇了。 玄荥浇灭火焰的水已快耗尽,神淮吸收的火灵气更是快撑破经脉,而周围火焰依然铺天盖地。不想个办法,委实不行。 “真的!”那火龙暴动瞬间一滞,拼命扭头要看神淮,奈何两个角被人狠狠抓住,“啊呀,我的头好像不能动了!” 神淮:“……” 玄荥:“……” “啊哈哈哈哈哈!”神淮顿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玄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龙身上笑掉了下来。 玄荥:“……” 没了桎梏,火龙又猛一扭头,“能了,能了,我又能转头了!”他欣喜若狂,然后就看见刚刚答应他帮他“疗伤”的人在半空中浑身抽搐,它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对方却一直笑个不停只会“哈哈哈”。 虽然这个人的气息要亲切一点,但它还是决定看向另一个看起来正直可靠的人,“你能帮我治伤吗?” “他能。”玄荥把看了一眼神淮,道。至于他,他的灵气只能加重对方的“伤势”。 “……喔。”火龙似乎有点失望,转头看神淮,担忧道:“他真的行吗?” “他很快就会好了。”玄荥波澜不惊。 他话音一落,神淮便飞身而来,对火龙正经脸,“来吧,我来给你治伤。” 他虚立对方身侧,缓缓释放(刚刚吞的太多)的火灵气,控制它们一点点充实龙身上仿佛被剜去的一块。 神淮对火灵气的操控不可谓不纯熟,刚刚吸收的火灵气也不可谓不充盛,分分钟就把火龙“伤口”给填平了。 火龙立刻眼睛一亮,扫了扫龙尾,转而欢脱地扑腾起来。 未免被扫到,神淮、玄荥站在一边避开了对方。 一刻钟后,火龙落在两人面前,前爪上抓着一把红珠子,“殒天之心,送给你们。” 玄荥:…… 神淮:…… 他们看着那少说也有数十颗的红珠子,眼神一顿。 “怎么了?”火龙歪了歪脑袋,“太少了吗?” “怎么可能?”神淮回神,摇了摇头:“是你给的太多了,我们只要一颗就够。” 火龙一摆爪,“没关系,我有很多的。”说着就把红珠子全塞进神淮手里。 真土豪也。神淮伸手接过,如是想着,说好的天下至宝呢?这么随意真的好吗? 既得殒天之心,两人便打算离开。 火龙一路游到出口,最后抿了抿嘴,低下头。 忽然龙头上一重,脑袋上响起清凌凌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样子,又不是生离死别?” 火龙抬头,眼前是昳丽飞扬的眉眼,它立刻摇头,“不行,我出去,会死很多人的。” 神淮一愣,转而了然,这一出去,必是烈焰焚天、生灵涂炭。他莫名觉得对方有些可怜,拍了拍龙头,“那我会来看你的。” 火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真……真的吗?” “自然,我神淮言出必行。”说完,神淮顿了一顿,道:“但是下次我来见你的时候你要变得好看一点。” “好看一点?我现在不好看吗?”火龙沮丧,显然待在妖界这个地方,良好地继承了妖族傻白甜又自恋颜控的神奇品质。 神淮驱开周围火焰,掏纸笔,刷刷刷作画,“喏,这样才叫好看。” 只见白纸上是一条迷你龙,外貌特征,三字以蔽之――短胖萌,头上龙角足与某蘑菇相媲美。 “哦。”火龙若有所思。 “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等你变成那个样子的时候。” 两人出了殒天谷,玄荥把殒天之心一分为二,其中一份给神淮,“这对你修炼也大有裨益。” 神淮大大方方摆手,“你用吧,我要的话下次再来一趟殒天谷便是。”说着,他摇头晃脑,“啧啧啧,大陆禁地就是这样的么。” 万里之遥,上玄宗,宗主主峰。 四十多年来,圣君霄难得喜形于色,他一路缩地成寸上来,“师尊!” 一片寂静。 他下意识地抽出长剑,看剑柄处垂着的那个小人。 随后不握剑的手一点点收紧,转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地松开,白皙的掌心里是一颗鲜红的珠子,殒天之心。 第92章 与你真相(微修) “我也不可能用这么多颗。”玄荥摇了摇头,依然把另一半塞进神淮手里。 神淮抱起胳膊,有些无奈,想了想对方炼制羲和珠,若是失败那么多次,便是殒天之心足够,其余材料也不够,遂也不再推辞,接过,“你下次再找炼制材料,必不能避过我!” 玄荥不应声,“告辞。”转而御剑而去。 神淮:“……”他气的跳脚。 半日后,玄荥重回上玄宗,与离开时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只除了那坐在宗主主峰石桌边的人。 “师尊回来了。”圣君霄抬头,盯着玄荥狠狠看了一番,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他才撇开目光,不再说话。 玄荥点了点头,转身往竹楼内去。 身后圣君霄收紧五指,缓缓闭上双眼,忽然道:“师尊其实知道弟子几乎不曾拿那个契约加害过师尊的对不对?师尊一定猜到弟子其实一早就想说的对不对?师尊那么聪明。” 背后三步远,玄荥脚步一顿,点头道:“是。” 圣君霄蓦然睁开眼睛,瞳孔放大,随后嗤嗤地笑了起来。 果然,一开始就算因为愤怒上头不多想,这么久了,也不可能想不到,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对吗,师尊?” 玄荥背着圣君霄,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想也知道是无动于衷。 良久,才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转眼之间,玄荥已经坐在了圣君霄对面。 圣君霄一愣,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像是想笑,这是玄荥自出关以来第一次要和他主动说话,而且……刚刚也没有……没有承认对吗? “师尊要说什么?”圣君霄下意识地柔和下眉眼,像以前每一次聆听对方教诲一样。 “我要说的是你的身世。”上玄宗宗主主峰有历代宗主威压,更有万年积淀的各色法阵。在这里说,并不担心被窥伺到。 圣君霄不明所以,抬眉看玄荥。 “据我所知,这大陆上自十万年前便有一捆缚大陆的阵法,故十万年来无论如何惊才绝艳之辈都不曾成功飞升。崇明长老率先发现,多年绸缪,准备血祭大陆,破开壁障,然若自己动手,终会被这杀戮怨气吞噬。唯有混血之种,主杀戮、不被承认、不沾因果……” “师尊不要说了。”玄荥话还没说完,圣君霄忽然一声大喊,目露哀求。 “他遂求亲妖界雀翎仙子,只是混血难保,雀翎仙子为此身死道消,崇明长老却并未身亡,你当谨慎对待。”玄荥并不被打扰,只顿了一瞬,便很快接口下去。 圣君霄的脸出奇的白,他的表情却已变得很镇定,“师尊说完了吗?” 玄荥点了点头,“说完了。” “弟子只想知道,此等辛秘,师尊是怎么知道的,以师尊如今修为恐怕算不到这点吧。弟子曾亲眼看到家父散尽修为的影像。” “融合两份魔君传承时,一瞬间借以看清过去未来,终究只是一部分,无因无果、无头无尾,焉知不是虚假?莫非落日岭的沈萧朗前辈,你丝毫不曾怀疑过?至于我如何知晓,这与你无关。”玄荥起身,已是要再往竹楼前去,最后道:“这是我之所知,信不信在你。” “信,怎么不信?”圣君霄跟着站起身,手一松―― 啪嗒―― 一颗鲜红掉了下来。 玄荥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殒天之心,圣君霄也下意识地低头看地上的殒天之心,脸上的表情像哭也像笑,“只要是师尊说的,弟子总是相信的。只是,师尊都不担心弟子会心痛的么?不担心弟子会接受不了么?” “弟子用半年时间找殒天之心,用半年时间进殒天谷,再用半年时间出来养伤,怕师尊看到弟子受伤担心,却忘了师尊已是无情之人。” 他转身,“师尊不想看到弟子是么,如今弟子也不想看到师尊了!” 直至那抹白消失在天际,玄荥才收回目光,屈身捡起地上鲜红的珠子,轻轻摩挲了一下,神色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过的迷茫。很快,他周身卷起气旋,不稳的境界再次波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很久很久,他掷开手中的殒天之心,转身往静室内去。 周围一片白茫茫,混沌幽深,忽然一阵狂笑拨开阴翳。 “哈哈哈哈――父亲利用我,母亲舍弃我,连师尊都拿我做进阶的踏脚石!” “为什么,凭什么,你们这样对我?”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也很好看,一双桃花眼很大,如果不要这么面目狰狞就好了,玄荥如是想着,又开始琢磨对方究竟是谁,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只见那人背后一片尸山血海,断壁残垣,他站在最前面,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的世界只有杀戮与死寂。那双被玄荥评为“煞是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绝望,玄荥心一颤,下意识地想伸手给予对方一点温暖。 对方却忽然大笑起来,脆弱褪去,全是扭曲到极致的疯狂―― “玄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玄荥,我要你永远活在心魔里,修为不得寸进!” “玄荥,你看着,你看着,生灵涂炭、河山倾覆,全都是因为你!” 一瞬间,记忆统统归笼,可是来不及了。 砰―― 一声爆裂巨响,玄荥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对方,那修长的人影已自爆,不留一丝痕迹。 巨大的能量连着阵法漾开,轰鸣声不绝于耳,所有生命都了无痕迹,壮丽山河尽做一片虚无。 很像……很像他很久以前看的一本种马小说的结局。 只除了,他还安然无恙,站在破碎的大陆之上。 静室内,玄荥“嚯――”地睁开眼睛,瞳孔放大,似乎不知今夕何夕。他额上微微薄汗,好一会儿,才干了去,只是波动不停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圣君霄……” 他喉间无意识地溢出一声呢喃,很快消散在狭小的空间里。 静室大门再次被推开,玄荥一路往魂殿而去,最高处亮着的一盏灯后依然依偎着一盏略小些的灯,百年如一日。 他翻开灯盏底座,背后“明澈”二字清晰可见。 手中冰寒灵气倾泻而出,跳动火焰转瞬熄灭,微一动手指,冰层爆裂,连着灯盏一起破碎,溅了一地。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玄荥转身,再次往静室而去。 敛息静心凝神,排除一切杂念。他求道,不为长生,不为无人敢欺,只因道之本身,已叫人目眩神迷。舍弃一切,唯望一探究竟,以我澄明心,观世玄命理。 一切会影响他判断的杂念,都必须舍去…… “错了!”于沉浸中,不知日月,忽然心底响起一道犹如万钧重的声音。 等玄荥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遭场景已然一变,静室蒲团皆做山清水秀。 “小玉,小心!”愣神间,旁边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只见一条碧花色小蛇正吐着信子游过去。 神识不能用,玄荥低头一看,身上是麻布衫,小手小脚,大概是八岁孩童的四肢。 饶是以玄荥如今境界,都大脑当机了一下――难道他又穿越了? 刚刚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没有神识,他就放出一点点意念,企图沟通这个世界,然后被世界的意志排斥了。 玄荥:“……” 如果不是在流央大陆又进修了这么多年,心境已经很难产生什么巨大的波动,他现在一定泪潸然而涕下。 辛辛苦苦一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小玉,小玉你怎么了?”旁边稍大些的男孩见对方一直发愣,不由面露焦急,狠狠晃了对方一下。 那男孩约摸十岁上下,皮肤雪白,凤眼飞眉,精致得不像样,以后容貌之成就即便比不上神淮、圣君霄之流,想必也不会低。 当然,现在的玄荥并没有心情欣赏未来美男――#那些年,连一个十岁男孩都能晃死我# “别动。”玄荥被晃得头晕,开口轻叱,随后面部表情一顿。 这把声音奶声奶气,煞是可爱,只是……似乎音色不太对,他下意识一摸胸口――什么都没有。 再一摸身下――也什么都没有。 “!!” “……” 容颜美丑,皆是皮下白骨,哪怕少了一个器官,也依然是皮下白骨,玄荥如是想着,是男是女于他,其实也并无什么分别。 “小玉,你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好。”玄荥点了点头,发出一把甜美清亮的女童声音。 男孩扶着“女童”坐到了小溪边,摸摸对方头上的小髻,笑眯眯道:“小玉在这里等一下,采亭哥哥去摘些果子回来。” 正垂头一看,便见溪水中映出一张俏丽的脸蛋,小小年纪便是楚楚动人,不难看出以后的倾城颜色,玄荥所知众女中,恐怕唯有雀翎、黛芙华可胜她一筹,但那股柔弱之美、引人怜惜的气质却是连两位第一美人都没有的。 玄荥正想眼不见为净地撇开头,便闻男孩声音,微微一愣。 小玉?采亭? 结合两人容貌…… 他微微一探如今肉身,木水双灵根。 果然。 玄荥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并且不出意外,他应该还在流央大陆。用两人如今年龄推算,时间轴也吻合。总而言之,他并没有穿越。 那这个世界的意志为什么排斥他? 他怎么突然就换了个身体,神魂、修为都没了? 第93章 邪王采亭 《三界至尊》中的傅采亭是一个浓墨重彩的反派人物,其反派程度也就仅低于关底*oss崇明和贯穿全文始终的邪尊玄荥(嗯)。 说起他的生平,其实和玄荥也有异曲同工之悲。 他出场的时候年方十六,正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更兼年纪轻轻便已筑基,又是四大仙宗之首九虚宗长老灵犀的亲传弟子,本该前途无限、一片光明。 奈何,他有一个表妹兼师妹许莞玉,中途省去细节若干,结局是许莞玉成了主角的后宫。 在一本丧病种马文里,主角后宫的表哥/师兄,还能有其他什么结局,不是炮灰就是反派,前后者不同只在于智商问题。 本来傅采亭和许莞玉都是十分尊敬主角这位师叔的,同在一宗,辈分不同,还是白月光的徒弟,本该相安无事一起活到灭世。 怪就怪,傅采亭对许莞玉实在是太好了,这种好用通俗点的语言描述就是玛丽苏小说里男二对女主的深情不改――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立刻出现,你遇险时我可以挡刀挡木仓,你为男主受伤哭泣时我可以为救男主耗尽修为只为博你一笑。 如果说中二病男主最讨厌的人是像灵犀、玄荥那样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人,那他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这种不参杂一丝私念、无怨无悔的爱,那么……毁灭它吧,这种感情本就是不该存在的。 然后主角极其无耻地勾/引了许莞玉,虽然修为低了些好歹也是个美人不是么,美人在主角攻势下溃不成军――“对不起,表哥,我爱的是师叔”。 傅采亭没能抗住这巨大的打击,直接心魔入侵沦为了邪修,被宗门所厌弃,然后被邪尊玄荥捡到,培养成了心腹。 但是傅采亭依然是爱着许莞玉的,又爱又恨,无法割舍,最后被圣君霄利用这一点攻陷了邪修阵营。 据说,傅采亭是十岁拜入灵犀门下的,所以现在是在寻道的路上吗? 玄荥指节轻敲岩石,不由思考起接下来的打算。是一起去九虚宗?还是一起去上玄宗? 灵犀多次助他,夺人爱徒似乎不好,那他扔下傅采亭去上玄宗? 还是自己找个山坳坳修炼?左右以他如今境界,也不需要什么太多资源。 不远处,“哎呀――” 爬上山摘果子的男孩一个不稳跌了下来,明明是不高的地方还是屁股着地,他却头一歪晕了过去,双目紧闭,呼吸渐渐缓了下去,直至断了。 忽然――那已经没有的呼吸又起了,急促起伏,男孩一张秀丽的脸也变得狰狞扭曲、青筋毕露。 他忽然睁开眼睛,仿佛挣脱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境,眸光锐利凶狠,像择人而噬的凶兽,与之前天真不谙世事的男孩已大不相同。 锐利褪去,他脸上渐渐爬上迷茫,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很白很干净。 他忽然连滚带爬地到了溪边,溪水中映出一张年轻的脸,眼珠乌黑,不是猩红色的,不是邪修的猩红色的,他回来了,回到五百年前了,“哈哈哈哈!” “圣君霄!” “许莞玉!” 他喉头溢出低吼,带着彻骨的仇恨。 还有……还有一个人,白衣长剑、纤尘不染。 傅采亭瞳孔一缩,悔恨低喃,“尊主。”这次他一定不会如此大意,不会被利用置对方于陷阱。 不不不,他记得是他拜入九虚宗的一年后,才传来上玄宗宗主玄荥入邪的事。也就是说现在对方还在苍山,还是上玄宗的宗主,一切都还还来得及。 他要去阻止,决不能让圣君霄那个卑鄙小人陷害对方。 到底是历经五百年沉浮的人,傅采亭很快冷静下来,理了理衣服――这是跟了玄荥近四百多年的习惯,那个洁癖的人啊。 整理好一切,他嘴角勾起个冷冷的笑容――许莞玉。 他现在动不了圣君霄,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背着手,一步一步往回走,远远看着溪边低眉螓首的人,五指一点点收紧――总是这样,这样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享受他一切的努力却对他弃若敝帚。只是如今的怜惜已全化作厌恶。 虽然神识不在,但察觉力仍在,敏锐地感知到空气异样流动声,玄荥抬头,微一挑眉,直觉得对方有什么不一样了。 傅采亭脚步一顿,那双顾盼生辉的杏眼里,眸光极淡极淡,漠然把那张娇俏的脸硬生生变成了冷冽。 见对方一脸呆愣的样子,玄荥静静等了一会儿,结果对方还在呆愣,他不由开口打破僵滞,“吃的呢?” 没错,时隔多年,又重新体会了一把“饿”的感觉,玄荥淡淡的苦恼。 傅采亭回神,想到――他既要找圣君霄报仇,不如“以彼之身,还施彼道”,否则以对方逆天的修为与天赋,恐怕终他一生也不会是对方对手。 他先去上玄宗阻止玄荥的入邪,再带着许莞玉去九虚宗接触圣君霄,好反利用之。 打定主意后,他脸上重新爬上宠溺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之前采的几个果子,在玄荥面前晃了晃,“喜欢吗?” 玄荥:“……” 他觉得还是不要带这么一个傻/逼去上玄宗了。 乌黑的瞳仁清澈见底,只静静地看着,傅采亭不由摸了摸鼻子,把大点那个塞玄荥嘴里,“小玉吃吧。” 玄荥往后一退,凝视着对方手里的果子好一会儿,然后接过,傅采亭眉眼弯弯地嘎嘣咬了一口自己的果子,却见玄荥把另一颗果子放入溪水中细细地洗了起来。 傅采亭:“……” 洗完后,玄荥把果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 好甜,怎么会这么甜,见鬼! 他转身把果子往溪中一掷,正中一条游过的鲫鱼,鲫鱼一身血。 傅采亭:“……” 玄荥转而眼疾手快拔起岸边芦苇,狠狠一戳把鱼捞了上来,然后对傅采亭命令道:“拿些干草枯木过来。” “是。”傅采亭下意识应道,等蹲在树下捡落枝的时候才反应回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他眸光一闪,总觉得许莞玉有什么不一样了,莫非也重生了? 不对,就算是几百年后的许莞玉也不可能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与气势。那……是夺舍? 这些年死了的女修里,有谁有这样的气势? 还没思考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来,他就捡好了两大把树枝干草,回头正见对方拿着两块石头摩擦。 “……” 他记得他去捡落枝前,对方就在摩擦了。 那张娇俏的小脸紧紧地绷着,神情认真,眸光专注,仿佛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看着这张脸,傅采亭脸上划过一丝恍惚,也有一个人曾是这样的,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认真,这是菟丝花一般的许莞玉永远不会有的表情。 他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有些好奇这个许莞玉的身体里装的是谁的魂了,至于夺舍,他已确定无疑。 过了一刻钟,玄荥还在摩擦起火。 傅采亭:“……”他不由开口,“我来吧。” “不必。”玄荥摇了摇头,继续摩擦摩擦。 又一刻钟后…… 半个时辰后…… “咳,”傅采亭发出一声清咳,“小玉,鱼已经死了。” 玄荥十指一顿,脑中进行着极快的换算――鱼死了=不新鲜。 他立刻把两块石头塞进傅采亭手里,“快一点。” 傅采亭“噗――”地笑出声,发现即便顶着许莞玉的一张脸,他都很难讨厌面前的人。 他把两块石头放了下来,拿出块帕子,执起玄荥手腕,擦了擦上面被磨出的血迹,温柔道:“小心一点。” 傅采亭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所以才会那样轻易地被圣君霄利用。 见惯了各色中二病,陡然一见这么一个正常人,玄荥觉得有些难得,但是重点是――“先点火罢。” “好。”傅采亭不由一声轻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 火折子 折子 子 玄荥死鱼眼看过去――不早说! 傅采亭宠溺地摸了摸玄荥脑袋上的小髻,“看小玉刚刚那么认真,不忍心打搅。” 然后曾经邪尊手下的第一心腹邪王傅采亭大人有幸见到玄天师出神入化的烧烤技艺。 一边吃着半片烤鱼,傅采亭一边在想,究竟是哪位仙子这么十项技能全通? “小玉,我听说上玄宗收徒要求比九虚宗宽很多,不如我们去上玄宗罢。” 玄荥眸光一闪,顿了顿,开口试探,“哦?上玄宗?九虚宗的宗主是化神巅峰修为,上玄宗宗主是谁,听都没听过。” 这把声音听起来有些刁蛮,却更多娇俏,仿佛真的只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任谁听到都会会心一笑、不忍责怪的,只是一直带笑的傅采亭却陡然沉下脸色,周身似弥漫杀伐气,“上玄宗宗主以后修为绝不会逊于虚净。” 第94章 邪修甜甜 果然。 什么穿书、穿越、系统、一脚跨过去一千的都经历过了,现在的玄荥很淡定――重生,很稀奇么?很了不起么? 他决定一定要早点丢开这个傅采亭,以免被察觉出异样来,一失足成千古恨。嘴上只悠悠应道:“哦。” 当然他也要去看一眼上玄宗是什么光景了才好去重新修炼。 于是两个心底各有盘算又各有猜测的人开始上路,朝上玄宗进发。 哦,你说两小孩儿为什么都知道去上玄宗的路,显然一个纵横五百多年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而于另一个而言这整片大陆里最熟悉的路就是去上玄宗的了好么? 两人谁都有秘密,但谁都心照不宣。对于这一点,玄荥很满意。 半个月后。 傅采亭不愧是天之骄子又兼活了五百年,已是炼气五层修为了,他转头看玄荥――炼气大圆满,默默地卡壳了一下。 如果不是知道黛芙华现在正活得好好的,他甚至怀疑许莞玉体内的就是那个可怕的女人。除了对方,实在想不出有哪个女修如此强大了。 “前面便是尹城了,小玉。”虽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傅采亭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发现对方对“小玉”这个名字的排斥,他笑眯眯道。 玄荥点了点头,忽然察觉到一股令人汗毛直竖的威胁,“小心!”他拉着傅采亭一阵极速后退。 两人虽然修为不再,却都有敛息的秘法,躲在一棵树后,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 只见三个人追打着跑过来,嘴里发出嘶嘶声,面色青黑,一双眼睛猩红猩红――邪修! 两人心神一凛,对视一眼,眼底均是凝重。 那三人似乎在寻找什么,待其走了,傅采亭才舒出口气,复又皱眉,“邪修竟然如此猖狂!” 尹城是上玄宗属城,可不是什么边境角落,而是位于人族内部中央,这般景象该是几百年后玄荥成为邪尊整顿了所有邪修后才会出现的才对。 和傅采亭几乎抱着同样想法的玄荥听到对方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这口气说的自己以前好像不是邪修一样。 两人心中都有担忧,加快速度出了山岭。 只见前方一座城池城门紧闭,其上阵纹流动,却挡不住一个个前赴后继往上撞的邪修。 两三个看还不觉得,如今这番大批邪修聚集,背后仿佛有血雾弥漫,无数人凄厉嘶叫声响在心底,叫人怵的慌。 傅采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正、邪二修全面开战不是应该发生在三百年后吗?难道玄荥也重生了?并且来的比他早?早早地把所有邪修全聚集起来。 可尹城是上玄宗属城啊,那个到死都言无面目见历代宗主的人怎么可能对尹城出手? 忽然半空中响起一道嘶鸣声,那些密密麻麻往城门撞的邪修全停了下来,抬头看天。 只见半空中是一个美丽的巨大夭莺,只是它清澈的瞳仁是一片鲜红,彰示着对方邪修的身份。 这个人,傅采亭认识,因为爱妻惨死入邪的前前代夭莺王,同样是昔日玄荥手下的得力干将。 只见红色大鸟在半空中化作一一身红衣的颀长男子,“明日在苍山下集合,现在进城去,里面所有人的精/血都是你们的。” 苍山下集合? 苍山上玄宗! 傅采亭、玄荥心里都咯噔一下。奈何还没筑基,无法御剑。 两人绕过大批的邪修飞快地往苍山跑,到半路,傅采亭忽然腿一软跌了下来。 玄荥脚步一顿,只见傅采亭爬起来狠狠抓住路过的一个人,目似癫狂,“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本不耐,低头见只是个小男孩,不由息了火气,想了想,道:“这杯凉茶挺好喝的。” “前一句!” “玄荥宗主半年前陨落……嗷嗷嗷……小鬼你放手!” 玄荥忙上前拉开傅采亭,虽然他心里也挺微妙的――就这么“被陨落”了。 好吧,其实之前他心里也多多少少有点猜测,当初他闭关时的状态太不对了,而一个闭关没闭好把自己给整陨落的死亡率可是流央大陆之最,修为越高越是如此,景泽当初就是这么陨落的。 而最后残留的本能找个壳子夺舍重生是多么合情合理啊。 夺舍者在恢复原来身份前是被天道排斥的,是故不能沟通天地也合情合理。就是不知道他闭关时对神魂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让他现在到了感应不到的地步。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现在就死了?”傅采亭低声喃喃。 这副不能相信的迷茫,玄荥觉得有点可怜,但是对方找的那个原身本就是死了,他,终究不是那个玄荥。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夺舍了个小女孩的事,他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能让对方继续这么可怜了。然而傅采亭并不轻易放过玄某人―― 他攀上对方肩膀,“你说他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怎么会死了呢!”像是想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他期盼地看着玄荥,最后忽然瞳孔一缩,“是他!一定是他!”圣君霄! 并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什么,反正就是傅采亭很快莫名其妙地振作起来,带着玄荥越加飞速前进朝上玄宗进发。 第二天清晨,远远便听到哀鸣钟声――上玄宗历代宗主陨落,钟鸣三年不绝。 再无法自欺欺人,傅采亭反而冷静了下来。前方是大片大片的邪修,密密麻麻,看的人头皮发麻,比之尹城之外,简直巨象之于蚂蚁也。 傅采亭先停了下来,“我要过去一探究竟,姑娘先行离开罢。”他异常郑重道,连挂在嘴边的“小玉”都舍去了。 但……为什么非要说姑娘呢?道友不好吗,男女通用。 玄荥摇了摇头。正在这时,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明澈师叔,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火红色剑光划破长空,一道人影站在流动阵纹中,赫然便是清晖。 山门外聚集了大批邪修,人群散开,缓缓走出来一个白衣青年,他负手而来,脚步悠悠,语气闲散,“没错,我疯了。” 被玄荥教育的很好,哪怕沦为邪修,圣君霄依然衣冠整齐、浑身上下、纤尘不染、剑气缭绕,除了那双猩红的眸子,其余与做上玄宗护法时一般无二。 清晖语塞,前仆后继的邪修一个个悍不畏死地撞上来,流动的阵纹以极缓却终究存在的速度稀薄下去。 圣君霄在用这么多邪修的命消磨护山大阵。 “师叔祖尸骨未寒,师……” “闭嘴!”清晖话音未落,圣君霄就一声怒斥打断。 他浑身上下气势攀升,直达合体修为,巨大的威压摄的清晖一时说不出话来。 圣君霄盯着那亘古不变的护山大阵,目露迷茫,转而又变得愤怒,“我只是想进来看看师尊,你们为什么阻止我?” “我们何曾阻止?沁良尧你的魂灯是宗主闭关前亲手打破的!”清修踏剑而来,立于清晖身侧,“你既自甘堕落沦为邪修,有何面目再做我上玄宗弟子,有何面目再做我上玄宗少宗,有何面目进我魏巍苍山?” 上玄宗众弟子能自由出入护山大阵,便是因为魂灯自带认证作用。魂灯一破,便再不是上玄宗弟子。 在外察觉到合体大能陨落时那股天地悲凉时,圣君霄便第一时刻赶回来了,却发现进不了护山大阵,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魂灯碎了,可他从来没想过…… 圣君霄表情一滞,接着哈哈大笑,“你们以为我会相信吗?是明旭!让明旭出来见我!” “我在这里。”背后响起一道清清朗朗的声音。只见半空中有一人踏云而来,正是明旭。 在他身后又缓缓走出来一道鲜红人影,他面无表情,昳丽眉眼之间一片冷然,漆黑长剑乍然出鞘,直指圣君霄,“散人,或者,死。” “凭你?”圣君霄踏步而出,也是长剑出鞘,两剑相对。 “欺师灭祖!”神淮眉目一厉,挥剑一扫,那些撞击护山大阵的邪修就死了泰半,不愧大陆第一人的修为风采。 欺师灭祖? “胡言乱语!”圣君霄看着神淮的眼睛几乎要喷火。接着随手一招,又是大片的邪修补上,以前从来不知道大陆之上居然有这么多邪修。 他把目光转向明旭,“我是师尊亲传弟子,你有什么资格阻我进山?” 明旭抬头,如数家珍,“一百年前,你企图破坏我宗护山大阵,七十年前,你预谋弑师布下九连环杀阵……” “够了!”圣君霄喉间溢出凶兽般的怒吼,忽然瞳孔一缩,只见明旭手上拿出来一盏破碎的魂灯,其上熟悉的冰寒灵力犹未褪去,底座“明澈”二字已断成两截,蛛纹密布、狰狞丑陋。 “宗主已将你逐出上玄宗。” “没错,师叔祖必是早早知道你沦为邪修,为了保全你名声才只打碎魂灯而未开宗除名,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邪修之流,人人得而诛之,杀活人以炼阵,吸/精/血提修为,你要对宗主的尸身做什么?” 第95章 师徒再见 昔日师徒亲密形状犹在脑海,若非有玄荥亲手打碎的魂灯为证,神淮不会随明旭过来。 圣君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只呆呆愣愣地看着明旭掌心里魂灯。 耳边骂声不绝于耳,千夫所指。 邪修,本就是最为人所不耻的生物。 圣君霄充耳不闻,忽然脸上肌肉奇异地动了起来,他踉跄着朝明旭跑过去。 神淮率先踏步而出,“你想做什么?” “给我,给我,给我啊!”圣君霄大叫着朝明旭扑去,形似癫狂,神淮横剑格开,往斜刺里一挑,圣君霄被巨力往后连连冲退,站定立刻提剑刺来。 傅采亭张着嘴,有些无法接受世界的迅速变化。 圣君霄变成邪修了? 圣君霄是玄荥的弟子? 圣君霄和神淮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因为玄荥反目成仇了? 他怔愣愣地转头看身侧人,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眼睛、耳朵是不是出了一点问题,只是等看对方清面色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可怕了。 砰―― 一声钝响,圣君霄狠狠摔在地里,尘土飞扬,神淮长剑架在对方脖侧,面若冰霜,“散人。” 终究,初破合体,不是神淮的对手。 圣君霄只是盯着明旭手中的魂灯,忽然气势攀升――要突破合体中期之兆,气旋凝起。神淮面色一变,剑尖一动就要刺下。 “住手!”一道娇叱响起,蹲在草丛里的玄荥忽然站起身。 “姑娘!”傅采亭拉玄荥的袖子,对方却不为所动。 众人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一稚齿女童,不由皆皱起眉不明所以,怎的这里还有这么个小女孩、小男孩。 唯有圣君霄、神淮二人表情一滞。 神淮立刻飞身而来,待走进,瞳孔一缩,朝对方伸出的五指有些发颤,“你……” 玄荥无心理会神淮,只冷冷看着三步开外的人,“怎么,不敢过来见我么?” 刚刚打斗弄乱了衣袍发冠,圣君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配着那呆滞的表情,不胜滑稽。 听到熟悉的冷问调,那一双清亮的桃花眸忽然亮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身形一晃,已是出现在玄荥面前,像是想到什么,又立刻双手遮面捂上眼睛。 “你竟这么不爱惜自己。”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不敢置信,随后齐齐瞪大眼睛看去。 只见那娇俏小女孩儿身后凭空出现了一道修长的人影,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眉目冷然,星眸熠熠,散发着合体大能的威压,不正是昔日宗主玄荥的容貌吗? 神魂,那是对方的神魂,几以凝成实体的神魂。 圣君霄五指咧开个小缝看玄荥,轻声唤道:“师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白衣神魂狠狠一巴掌甩在圣君霄脸上。 圣君宵血红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像是被打懵了,看起来异常无辜。 “邪修之流,身堕泥沼,飞升无望,终为怨气所侵沦为行尸走肉,我没有教过你吗?” “修炼一途,切记稳扎稳打,不可急躁冒进,我没有教过你吗?” “之于邪修,每进阶一次,周身怨气都会化入修为,侵损神魂意志,离神志彻底消散更近一步,我没有教过你吗?” 玄荥收回手,蜷了蜷五指,却愈加冷声道: “是谁教你一年之内从化神强行突破到合体的?是谁教你刚刚从合体初期借用外力突破中期的?啊?” 圣君霄脸上一片红红的巴掌印,他既没用灵力消去,也不再伸手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放下手,露出那双猩红色的邪恶眸子,嗤嗤地笑了起来,“难道师尊还会管我吗?” 看着那看似云淡风轻的脸,玄荥终于喟然一叹,“我不管你,谁管你?” 话音一落,天地一阵风云变幻,那白衣神魂体的境界几乎在一瞬间从合体初期跌落到化神巅峰。 有些人,终究是舍不去的。 圣君宵瞳孔一缩,不敢置信,他连忙伸手接住忽然倒下来的女童,结结巴巴道:“我……我…弟子不是……” 那道白色神魂重入女童体内,了无痕迹,圣君宵抱紧了怀里双眼紧闭、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莫大痛苦的女童,不知所措。 “死不了的,就是境界跌落罢了,要不要跟生离死别一样啊。”耳边响起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只见神淮几步走来,抱着胳膊,显然对这师徒档无语的很,对圣君宵也是恨铁不成钢,“还不散人入上玄宗?” 圣君宵一愣,立刻点了点头,嘴里发出一声嘶鸣,解散了还在前仆后继往护山大阵冲去的邪修们。 神淮挑了挑眉,觉得邪修们的交流方法真有点玄妙。 圣君宵抱着小女孩走到护山大阵脚下,忽然停下脚步,把女孩儿塞进神淮手里。 怀里蓦然一重,还小小软软散发着奶香味,神淮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抱好,再看去,只见圣君宵扑通跪了下来,朝着苍山山门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弟子自甘堕落,有愧师尊教导,有愧上玄宗宗训,今自请除宗籍,养育教化之恩,无以为报,三叩首谢之。” “你……”神淮忙腾出一只手阻拦,却来不及了,苍山内一道流光射出,消散在半空,自此是真的再非上玄宗弟子。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神淮连连开口。 圣君宵起身,“还请凤王好好照顾师……玄荥宗主。”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最想看到的人是你吗?” 闻言,圣君宵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纯良的很,连着那双猩红色的眸子都不再阴森可怖,仿佛只是一个轻轻抱怨柴米油盐的邻家大男孩,“可是,不行啊。” 可是,不行啊。 神淮心头一颤,看了一眼护山大阵内即便有所动容也难掩戒备的众人,又看了一眼俊美依旧却终究已沦为邪修的圣君宵。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邪修的。邪修以修士血肉提升修为,哪怕之前是父子师徒,一旦入邪,即便一开始能克制,到最后也克制不了这种本能,然后再无神智道德可言,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史上从不缺乏因一时心软留下入邪弟子却遭灭门的前车之鉴,玄荥如果强留圣君宵下来,上玄宗必人心浮动。而且……培养了一个入邪的弟子啊,何面目面对宗门先辈?圣君宵自请宗门除名是最好的方法,也许还能给玄荥留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他看了看怀里面色重新变回红润的女孩,最重要的是——邪修周身弥漫之邪气会侵蚀周围人,现在玄荥只有化神修为,对合体邪气的抵挡力太低,若长久在圣君宵身侧,离他自己沦为邪修也不远了。 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人,神淮捏了捏怀里女童的鼻子,轻轻一叹,“叫你关键时刻掉链子晕过去,反正我是没办法了。” 明旭从半空中下来,“多谢凤王解围,宗主还是交由我等罢。” 结合之前圣君宵的话,神淮现在并不信任明旭,只笑吟吟道:“不必,我还从来没看到过玄荥这么可爱的样子,不多看几眼怎么行?我记得玄荥身边还有个小男孩的,你快去把他带过来。”话音未落,人已是径直往苍山宗主主峰进去了。 明旭:“……” 三个月后。 玄荥“嚯——”地睁开眼睛,抬头,白纱曼曼,低头,云纹锦缎,这是他在宗主主峰的居所——没有开启“一睁眼就穿越”机制,很好。 脑海中最后画面划过脑海,那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玄荥立刻翻身而起,他想起来了,四十多年前,对方在落日岭发的誓——我以心魔立誓,若日后骤得师尊厄难消息,便教我心魔缠身、永堕邪道。 “都说了话是不能乱说的。”玄荥暗骂一声,就要下床,却腿一软摔了下去。 玄荥:“……” “哦呦,醒了?” 房门“吱吖”一声从外打开,洒进大片阳光,进来一个红衣人,比这阳光更耀眼。 玄荥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 “啧啧,娇弱如此,真是我见犹怜啊。”神淮几步抱起地上的小美人,揉了揉对方脑袋上的小髻,笑眯眯道。 预感被验证 玄荥连忙眼睛啪嗒一闭装死,不想看这个恶趣味之王。 “啧……现在你只是炼气大圆满修为,昏迷三个月不吃饭,腿脚发软、头晕眼花是很正常的,不要逞强。”说着,一手撬开个罐子,塞了一颗黑不溜秋的丸子进玄荥嘴里。 玄荥:……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辟谷丹。 女孩软软的小腿抽搐了一下。 “真可爱。”神淮由衷赞叹。 远处,圣君宵盯着小蜜蜜的眼睛,“啪”的一掌,旁边岩石尽做齑粉。 会相信神淮会好好照顾玄荥的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第96章 仙子留步 玄荥开始对神淮采取了屏蔽政策。调息片刻,召来明旭,解释并吩咐了一些事宜。 “宗主何时可重返巅峰?” “这个肉身暂且无法容纳强大神魂,待达金丹巅峰后方可。”玄荥忽悠之语张口就来。 明旭安心地点了点头,转而道:“当日与宗主同来的少年,查探知他与宗主现在肉身有血亲关系,恐他对宗主心怀怨恨,不知该如何处置?” 说起来,流央大陆的人一个不小心整死了自己,只要没死的太彻底又有强大神魂支撑,完全可以夺舍重生。众人习以为常,不过弄死了个人,他们还没妇人之仁到这种地步,只除了被夺舍者亲眷会心怀怨恨,须斩草除根或细心安抚。 玄荥沉吟片刻,道:“让他来见我。” 傅采亭很快上来,那一身白衣冷然,很有一番上玄弟子的味道,本来,他就是跟在玄荥身边近四百年,染上上玄风华,不足为奇。 他抬头,看着玄荥的目光很复杂,就这么看着……看着……看着。 玄荥挥了挥手,让明旭退开。 抬头看一眼伏在梁上的神淮,明旭安心地退开。 “尊主!”傅采亭扑通一声跪在玄荥面前,那一声重响听的人膝盖疼。 他膝行过来,凄声忏悔,“属下陷尊主于陷阱,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宽宥,尊主不想与属下相认也是应该……” 那声音仿佛带着无限懊悔,又有无限庆幸,直听的人心酸,玄荥却眉头一皱,“别说了。” 傅采亭噎了一下,瞪圆兔子眼看玄荥。 “我不是他。不过机缘巧合,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光景罢了。”玄荥容色淡淡。 傅采亭一怔,良久才点头,“是。” 那一脸“好好好,你说的都好;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但显然不相信的样子,让玄荥眉心一跳。 罢了,反正这事本就说不清楚,只要对方不来缠着他就好。 傅采亭转而有了新目标,“无论如何,宗主于我都有再造之恩。今恳请入宗主门下。”说着又要磕头。 玄荥柔力扶起傅采亭,“我不会收你为徒的。你若想留在上玄宗,我可令明旭收了你,不过,灵犀于你,终究才是最好的归宿。”同是单木灵根。 傅采亭一愣,“为何?是我资质不足,还是心性欠佳?”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曾说过,只收一个弟子。”玄荥语气淡淡,眼神却很认真。 触及那坚定目光,傅采亭一怔,转而失声喊道:“一个弟子?圣君宵那个卑鄙小人?” 玄荥秀眉一蹙,“闭嘴。我不管你记忆里的圣君宵是怎么样的,如今他是我的弟子,你若想留在上玄宗,他也就是你的师叔!” 师叔? 被这个称呼一煞,傅采亭瞬间消音了。#那些年,有的人永远是我的师叔# 最后傅采亭死活要留在上玄宗,就被玄荥打包去给明旭了。其实,他觉得两个人很搭啊,一个是玄·上玄宗宗主·甩手掌柜·荥的代掌宗,一个是玄·邪修尊主·甩手掌柜·荥的全权代理邪王,想必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并且完全可以进行学术切磋的罢。 自此,上玄宗又出了一个少年天才,单木灵根傅采亭,道号清溪。 傅采亭出去后,神淮一跃而下,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盯着玄荥瞅了好一会儿。 “看好了么?”被盯着喝了三杯茶后,玄荥冷冷开口。 “你怎么不问你那蠢徒弟去哪了?”神淮不答反问,醒来第一时间明明是要去找对方的,他没看错的罢。就算被他打了个岔子,也不至于遗忘到现在。和傅采亭那玄之又玄的交谈,恐怕是对方奇遇,他可以不过问,可对圣君霄的只字不提,就实在太反常了,他不得不问。 良久沉默。 好一会儿,玄荥才淡淡道:“有什么好问的?” 远处,圣君霄握着漆黑剑鞘的手一紧。 却忽听其内传来一声巨响。 只见玄荥清淡话音刚落,便站起身挥袖掀翻桌子,壶杯罐盏碎了一地,水液四溅,所幸现在的玄荥只有炼气修为,才没叫上好金丝楠木桌尽做木屑碎渣。 尽管如此,圣君霄、神淮两人均是面色一滞,隔着遥遥万里神同步了。 “!!” 神淮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也太喜怒无常了一点罢,难道换了个小姑娘的皮就要像女人一样不讲道理了不成? 只见玄荥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上一片冰霜之色,“还用问吗?一定是一早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去了。没胆鬼!” 最后一口暗啐直让圣君霄有一种狗血淋头的感觉,更形象生动地表现了小女娃娃体内玄天师的万丈怒火。 开玩笑?都准备好大刑伺候了结果人犯就这么给跑了,岂可修! “不知道自己现在有问题吗?还给我到处乱跑?” 听着玄荥的恨恨音,神淮默默撇头――这还是我那不动如山浩瀚如海的好基友吗?这个女人皮一定有/毒。 所幸,骂了几句后,玄天师很快又是淡定脸了,那变脸速度直叫人瞠目结舌,分分钟洗脱“面瘫”之名。 虽然小娃娃版玄荥让神淮很想再好好玩玩,奈何玄荥会这样坐以待毙吗?很快就“作”出点事情把对方打发回妖界了。 之后玄荥便潜心修炼,往金丹巅峰这个目标不断前进。至于某个蠢徒弟,作为主角就算变成邪修也不会这么快出问题罢,左右以他现在修为根本拿对方没办法,不如不想。 当日上玄宗山脚下,上玄宗众与邪修的对峙,知道的人很多,但确切知道的人却没几个。 宗外之人只有神淮一人知晓全过程,他不会说。宗内之人更是一个个守口如瓶,当锯嘴葫芦。 是故几乎没人知道,玄荥夺舍成了个小姑娘的事。他们知道的版本是――玄荥宗主闭关陨落,夺舍重生回来,与逆徒邪修沁良尧大战,逼退对方,自己却也深受重伤,境界跌落。 至于一些总会知道点什么的各族各宗掌权人,他们只是摇摇头――不可说。 八年后,玄荥结丹成功。 与此同时,大陆上传来三千年的朱丹现世的消息。 三千年朱丹――羲和珠的炼制材料之一。 如今玄荥重新修炼至金丹初期,也就是他初初穿越而来的境界,可彻底洗清昔日道基突变的问题,的确是用不到羲和珠了。可是,显然,就算他用不到,有人却更需要用到了。 他遂派出几大长老去朱丹现世点,转而还是不放心,决定动身亲自前去一探。顺便也是稳固一下他每天只知修炼不知历练的境界。 他,终究太心急了些,不好。 一个时辰后,有一一身白袍做男修打扮,却显然是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从上玄宗踏剑而出。 半个月后。 一座巨型山谷内―― 弯弯的柳叶眉,杏眼,琼鼻,红唇不点而绛,皓齿如编贝,身形袅娜,玲珑有致,纤腰更是不盈一握,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尤其是,美人脸上一片冷然,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更激发了一群“天之骄子”们的征服欲――如此佳人,可堪配我。 最好的是美人连修为都这么高,师尊/父亲/长老一定乐见其成。 蓝天碧树,山体连绵起伏,中央一凹陷山谷内,有大批修士聚集,而以上正是其中不少男修们的真实心理写照。 朱丹因极火而生,三千年煅烧凝聚为一枚,可遇而不可求。对火灵根修士有着连极火石都无法比拟万一的功效,也是炼器、淬炼法宝的极好材料。 三千年一到,朱丹现世,爆发出一阵耀眼光芒,为大陆众人所察觉,大大小小宗门都派人前来找寻。 不过,因朱丹现世处位于人族境内,根据上一次三会的条约,妖、魔二族不得来取,而仙宗宗主们不是养伤如玄荥(嗯),便是闭关如虚净,是故真正来抢夺朱丹的对手倒也不足为虑。 玄荥如此盘算着,对周围如狼似虎的目光视而不见,他一向是这么一个淡定的人。 奈何,修真界从来是一个狼多肉少的地方,女修修炼艰难,出众者更少,而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基佬基因的,是故为了美女,很多男人是可以豁出去的。 “仙子请留步。” 一把温文有礼的清润声音响起,只见那是个一身白衣的年青男子,眉宇间颇有风流意味,金丹中期修为,骨龄不到百岁,倒也算是个天才。 万里之外,“砰――”一声巨响,一块巨岩瞬间碎成齑粉。 旁边圣君霄脸色漆黑一片,磨了磨牙,忽然站起来,来回踱步,衣摆随风晃个不停,一如主人那起伏波动的心理。 第97章 两朵桃花 景宁见面前女修步速不变,依旧莲步移动,以为对方没听到,不由上前了几步,来到对方身侧并肩而行,又很有风度地留出一臂距离,提醒道:“仙子小心,朱丹每次现世,必喷大火三次,还有两次未动,仙子不要离得太近。” 他声音如春风,娓娓道来,更是显出十二分的真诚与友善,若是寻常女修,必是要心生好感了,奈何―― 玄荥只冷冷道:“我知道。” 景宁一噎,却并不气馁,很快恢复嘴角的笑意,“不知仙子门派,可是为磨练自己一人历练?不过这寻找朱丹危险至极,还是结个伴好。” 一般宗门弟子,都会穿着宗门“校服”,一眼便可认出,玄荥为了不想凑上上玄宗,是故穿的是其他款式服饰,很容易被人认为是散修,而“散修”又通常是“穷逼”的代名词。景泽这话说的委婉又好听,给对方留足了面子,又提供靠山,实在让人无法拒绝,奈何―― 玄荥只冷冷道:“不必。” “……仙子心智,真是叫景宁自叹弗如啊。不知仙子芳名?” 玄荥忽然停了下来,抬眉看对面的青年,一身九虚宗校服,人模狗样。 “跟我去一个地方。” 只见美人轻启朱唇,青年色令智昏,等他反应回来时,两人已经来到一隐秘无人处,周围甚至还布好了一些他看不懂的阵法。 “仙……仙子?”景宁环顾一圈,结结巴巴。 玄荥轻轻一笑,仿佛冰雪消融、春回大地,那冷艳的面庞柔和下来竟是如此楚楚动人、引人怜惜。 景宁又觉得脑袋晕乎乎了,然而还没等他反应回来――“砰――” 只见玄荥用刀鞘狠狠一拍对方鼻梁,那挺翘的鼻子顿时塌了下来,血流如注。 “!!” 景宁刚想嗷嗷叫唤,玄荥已经抽剑而出,直往他身上戳来。 瞳孔映出锋利的剑尖,他却无法动弹,比对方高出的一个小境界此时竟是全无用武之地。 噗――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不致命,却是剧痛,绞的人神识打颤的剧痛。 玄荥对剑的掌控力是何等样的高,剑剑往对方痛处招呼,半点不含糊。 “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一阵凄厉的叫喊,奈何被周围阵法笼住了声音,压根儿无法传出去。 等地上的人已经衣衫破碎,满地打滚,浑身上下几十个血窟窿,玄荥才觉神清气爽。寒光一闪,他收剑回鞘。 那景宁竟还没晕过去,更是连喊叫也没了,玄荥倒觉得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倒有些骨气。 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先打晕对方罢,这么想着,玄荥蹲下身准备给对方颈后来一手刀。 忽然,地上的人抬起头来。 他的脸很红很红,是不正常的潮红,眼角也沁出水珠,呼吸变得急促,微微喘息着,“打我,快打我!” 玄荥:“……” 对方一手抓过来,正处于罕见呆愣状态中的玄天师没反应回来被抓个正着,小臂处传来一阵灼热与战栗。 “刺我!”景宁抓着玄荥的手抽出长剑,狠狠往周身几大窟窿刺入,绞动翻转,血肉碾压声咕噜咕噜。 一阵麝香味传来―― “……” “!!” “你们在干什么?” 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喊,玄荥僵硬的脸这才重新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还插/在对方体内的秋水长剑。#还好因为修为不足不能驾驭昊均#不然我现在一定心痛致死#瞎了我的眼睛# 脑海中划过各种奇妙的话,玄荥很淡定地松开手,舍了长剑,起身,回转,看向来人,容色淡淡。 只见对方一袭白衣,是标准的人族仙气白,剑眉星眸,剑气缭绕,腰间一把银色长剑。看过来的目光有些逼人,还有些恶狠狠的意味。 莫非是这地上修士的师兄弟? 当然,玄荥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对方破了他的阵法走进来这一点,不过金丹巅峰修为,竟然能破了他的阵法走进来? 不简单。 “你是何人?”玄荥率先问道,宛如出谷黄鹂般的声音响起,让人不禁心神一荡。 “对啊,你是何人?”身侧传来一道冷嗤。景宁不知哪来逆天的生命力,已是拍拍屁股站起来,还光速换了一件外袍,又是衣冠楚楚、一脸人模狗样,抱起胳膊眯眼道。 玄荥眉心一跳。 “一介散修,吾名佘甘。”对面那人似乎平静下来,对玄荥抱了抱拳,“之前见……道友与这位仁兄同去,是故不禁一探,不想道友已经教训了对方,真是打扰。” 这是想要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然后没想到美人彪悍如此是吧。 景宁:“……”他顿时眉梢一吊,一声冷哼,“仙子待我的深情厚谊,你又哪里懂得。” “道友,此地狼藉,还是与我先行出去罢。”佘甘哗啦一声展开一条洁白锦缎,在被景宁滚遍了的一路血污上铺上,对玄荥轻轻一笑。 玄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纤尘不染的靴子,又看了看满是鲜血的长剑,点了点头,“多谢。” 很快走到佘甘面前,与佘甘一同出了去。 身后景宁:“……”他嘴里不知道骂了什么一句,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蹲下,捡起地上玄荥遗落的长剑收好,忙飞身而出,结果―― 找了半天,半分对方的影子都没寻见。 “景宁。”一把清雅优美的声音响起,只见走过来一女修,素袍莲冠,清丽脱俗。 “师尊。”景宁忙躬身,犹豫许久,终究随女子去了一块大批修士聚集地,那里全是九虚宗精英弟子。 另一边。 玄荥才不想刚甩了变/态,就遇上另一个色中饿鬼。 之前那个修士,要不是猜到对方恐怕是灵犀的弟子,而灵犀又助他良多,他一定一剑杀了。这个佘甘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奈何―― 对方也太会说话了一点吧,每一句话恰到好处,那一声声“道友”更是喊的玄荥浑身舒坦,还有许多关于朱丹的讲述,有些竟是连他都不知道的。 玄荥心内不由划过一抹赞赏,转头就开启了学霸模式,与对方进行学术探讨。 晚上,佘甘用火灵力点燃篝火,招呼玄荥过来坐。 虽然不会觉得冷,但是坐在火堆旁,总是感觉好一点的。玄荥与对方相对而坐,不由道:“道友木火双灵根,天资纵横,何不入宗门而取资源?比做个散修轻松的多。” “道友不也是吗?”佘甘抬眉一笑,很是温润清朗。 玄荥一怔,转而点了点头。暗道自己怎么起了这样的闲心,想把人拉回上玄宗,上玄宗难道还缺一个金丹护法么? 月明星稀,忽然一声巨响,耀眼红光,染了半边天。是朱丹现世的第二次喷火。 玄荥正要后退,眼前便是一片黑不溜秋,佘甘已经用身体把他遮个严严实实的,并且抱着往后极速飞掠。 耳边是呼啸风声,和震天尖叫――那些贪心离得近又来不及躲开天火的人,转瞬已成飞灰。 玄荥推开面前的佘甘,淡定脸,“多谢道友。” “唐突了。”听到瞬间疏离的声音,佘甘立刻松手道歉。 “不必,道友也是一时情急。”玄荥摇了摇头,眼神却是漂移了一下――许莞玉的皮很好看他知道,但对方更吸引人的是那楚楚动人的气质,而他明明很硬朗英武才对,怎么会刚解决了个抖m狂热追求者,又来一个含蓄体贴派。 他把目光转向又沉寂了下去的朱丹方向,周围还有焦火痕迹,死伤无数,四大仙宗的人正联合展开了救援。 那个为首者不正是新升职的元婴长老清晖吗?某乖乖师侄孙。旁边是清修,清屏,傅采亭,还有灵犀,和白天的抖m…… 站在几个坡后,玄荥扭了扭头,决定得离他们远一点。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历练,再默默拿走一颗朱丹。 “这里太过嘈杂,道友,我们不若往后些罢,左右离朱丹现世还有一点时间。”身侧传来清清朗朗的声音。 “好。” 瞌睡遇上了枕头,玄荥觉得这个佘甘不是太会察言观色,就一定是个像他一样的身份不明人员。 他有点淡淡的探索欲。 等两人再次挑好一个角落坐好的时候,玄荥坐下,忽然轻轻“呀”了一声。 “怎么了?”佘甘立刻凑过来。 玄荥抬头,轻轻拢起了眉头,染上清愁,“我的簪子不见了。”只见月光下,美人螓首,青丝如瀑,那之前挽起半边长发的扇形玉簪不知遗失在了哪里。 佘甘眉心极快地一跳,顿了顿,才道:“一定是刚刚情急遗失了,我去找一找。”说完,就往之前来的路掠去。 这就不是担心被前方人马认出来咯。 玄荥收起突如其来的女儿家情态,挑了挑眉。 然后从怀里拿出几本木质书册――之前佘甘拉着他后退时,他从对方怀里顺手牵羊来的书册。 第98章 怎么说呢 “……他在历练中遇见了他,从此,一生的劫。 玄荥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眼见到沁良尧的时候心中的悸动,那一瞬间,他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是他了,就是他了,就让他醉死在那双潋滟的桃花眸中。 他把他带在身边,却又怕自己炽热的感情灼烧了对方,他说:做我的弟子,我会保护你的。 沁良尧甜甜地笑了:好。 ……他教了他很多很多……他们朝夕相处……玄荥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暗沉……可他怕伤害到沁良尧…… (中途省去神淮求而不得陷害沁良尧小白花以及玄荥为沁良尧与神淮决裂情节若干) ……玄荥始终在忍耐,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行。直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心境不稳,闭关陨落…… ……玄荥做梦也不会想到,再一次看到沁良尧会是这样的情况……那是他捧在掌心里唯恐对方有一点点闪失的沁良尧啊……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有一把刀在剜。 ……他恨自己的无能……他扇了沁良尧一巴掌,打在人身疼在他心……沁良尧知道,他和师尊再也不可能了,可是……他喜欢玄荥喜欢了一百多年啊……天呐,原来他们一直是两情相悦,对方却都不知道……” 再后面是一系列以“嗯嗯额……”、“啊呃啊……”、“轻点……尧,给我……”为主要内容的句式。 玄荥拿着木质书册的手很稳,面部表情也很平静,修长的手指好像翻飞的蝴蝶,他一页一页翻过。 事实上,在经过刚刚的《流央歌(神淮x玄荥)》、《上玄记事(明旭x玄荥)》……等等一系列小说的轰炸中,玄荥已经能很淡定了。 他甚至还有心情想着:这本比之前几本肉明显少了很多,语言也要生涩直白些,恐怕是个新手。 果不其然,翻到最后一页“栖仙谷碧甜敬上”,之前五本都是碧灵、碧空二人写的,只此一本是碧甜,这位碧甜应该就是个新手罢。 “碧甜”之下,又有一个圆印,是一个小小的阵法,上书错金字――点击看评论(栖仙谷最新功能)。 玄荥不由把手指往上一附,圆印开始奇异地流动起来,一条条小短句滚上来。 “1l:作者大傻/逼,丧病狗,居然污蔑我淮!!岂可修!――读者“淮淮我的嫁”敬上。 2l:1――读者“犯我凤王,虽强必诛”敬上。 3l:10086…… 4l:魂灯号码…… 5l:咦,楼上,魂灯号码,那是什么东西?…… 6l:对啊,那是什么? …… 186l:我是4l,不好意思。我乱入了一下。 …… 250l:神玄在此,诸邪退散。(楼下注意队形)――读者“清晖灰辉徽挥”敬上 251l:神玄在此,诸邪退散。(楼下注意队形)――读者“神玄一生推”敬上 252l:神玄在此,诸邪退散。(楼下注意队形)――读者“其实我想逆西皮”敬上 ……” 玄荥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评论也完全扯淡,但这种久违的酸爽快感却是让他分外想念的。尤其是在第356l以后,尧玄党进来,撕逼大战彻底开始。静静坐看,何等惬意。 也许……他可以技术加想象力资助一把栖仙谷,说不定平板、歪怀都能很快现世。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轻松从来最消磨人的意志。 在神往中,玄荥没有察觉到有人的渐渐靠近,直到一片火热洒了下来。 嗯……没写完,这里也没捉虫过,等等,我再码一点,不好意思。 第99章 重回男身 “你拿来的?”玄荥冷冷问道。 “对啊。”神淮灿烂地笑了起来,“除了我,还有谁?” “他给你的?” “啧啧啧。”神淮摇了摇头,捂着心口,唏嘘叹道:“我不辞万里送来,你就只记得你那个徒弟吗?真是好生薄情啊,玄荥。” 美人捧心,自是不胜引人怜惜的,可惜他面前的是向来冷酷无情的玄天师。 玄荥向来就有把神淮的话迅速过滤的本事,他并不理会对方的“幽怨”,直截开口,“他在哪里?” 说唱俱佳,对方却无动于衷,神淮变脸比翻书还快,分分钟出戏,正经脸,“不知道。他来妖界托我来送给你的。” 玄荥垂眸,想也如此。 “说话不会委婉一点吗,混蛋!”圣君霄盯着小蜜蜜的眼睛,看到那张冷艳的脸上流露出的些许失望与落寞,不由对着神淮一阵咬牙切齿。 “下次看到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关起来也好,迷晕也好,打断四肢废了修为也好,让我见到他。” 圣君霄微微自责间,忽然听到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如此凶残! 神淮眼神漂移了一下,“我好像有点耳鸣。你能再说一次吗?”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玄荥并不重复,只如是平铺直叙道。 顿了许久,神淮才慢吞吞道:“你要知道我和他是修为相当的。” “你可以智取,如果没有‘智’这种东西,那么,去找黎栩。” 神淮:“……”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圣君霄:“……”看来下次不能去妖界了。 “离三族共会只剩二十二年了,你能重返巅峰吗?”神淮摸了摸鼻子,感觉好基友的目光真是让人无所遁形,不由开口转移话题,这一转移,不由真担心起来。 “……足矣。”也察觉到自己有些急切了,玄荥眉眼微微柔和下来,“多谢。” 神淮笑了起来,“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之后神淮又逗留了一日,很快便走了。 又是五年,玄荥修为已达金丹巅峰――当初他穿越而来的原身修为。再也不存在道基的问题了,可随时引出神魂的力量,重返巅峰。 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出了上玄宗外出历练。 这是个凡人城镇,玄荥仿佛一个外出游历的侠女。 半月沙,半月沙在东帝国皇陵,难怪他之前怎么也没算到。 这还是黎栩不日前传讯给他的,这其实就是一个妖族爱上凡人帝王,用修为给凡人续命,最终无力回天,守着帝王化作一捧沙的悲伤爱情故事。 然不平凡点就在于,这个妖族是神兽凤凰,所有事关神兽的寻常东西都会变得不再寻常,抽出神魂能做出个凤凰精魄,何况肉身化土? 原来传说中的半月沙就是这么来的吗? 玄荥心下暗忖,脚步一步不错。 前方簇拥着一群人,似是卖身葬父、强取豪夺的戏码,这自然是修真界永远不会有的情景,玄荥却没有半分好奇心,步速丝毫不变地往前走,直往皇陵而去。 “公子――”忽然身后一声大喊,玄荥还没回神,小腿上就是一重,只见是一个一身孝服头插草标的少女正抱着他的腿哭的梨花带雨,把五分的清秀衬托出十分的楚楚动人来。 “公子,我什么都会,会做饭,会洗衣,会刺绣,脏活累活也都会,你带我走吧。” 身后人指指点点,仿佛不把她带走,他就是多么丧尽天良似的。与此同时,一个肥头大耳的锦衣公子率打手走过来,说着一些标配的话,“小子,我劝你巴拉巴拉,我是巴拉巴拉的巴拉巴拉。” 玄荥没有回头露出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只是想一脚甩开小腿上的纤纤玉手,奈何某美人不愧号称“脏活累活也都会”,力气不是一般的大,竟然咬定青山不放松。结果就是玄荥带着某美人一起腾空离开,他只想拿一把半月沙,可不想染上什么因果。 背后传来一阵惊叹―― “啊,他会飞!” “武林高手!” “仙人!” 待龙气隐隐处,玄荥停了下来,并且毫不怜香惜玉地扒拉下小腿上的美人扔下去。 他这才落下来,施施然转身,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冷艳无双的面庞,那清秀小美人一愣,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是一个姑娘。 玄荥冷冷看了她一眼,她一个激灵,往后瑟缩了下,“我……会听话的。” 玄荥便不再理会对方,释放出临来时神淮给他的一抹凤凰印记,很容易便取走一捧半月沙。 动皇陵,是死罪! 清秀小美人张了张嘴,立刻冷静了下来,俏脸之上,一片决然,“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我会永远跟着你的!” “是么?”玄荥来到少女身边,轻轻笑了起来。 咔哒一声脆响,小美人低头,发现双手已经被加了镣铐,怎么也挣脱不断,她脸上一点点爬上惊恐,眼角也因为害怕沁出了泪珠。 “我觉得还是这样保险些。”玄荥轻轻摸了摸玄铁打造的镣铐,他抽取了神淮的一部分灵力,这是能捆住合体初期大能的法器。 “本来,半月沙,待我重回合体后来取也不迟,只是我知道,我不出上玄宗,你就不会来找我。” 闻言,清秀小美人那引人怜惜的表情一顿,接着气质大变,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些许纯然,些许冷然,更多的是温柔。 他缓缓笑了起来,嘴角一点点往上翘,不胜愉悦,把头靠过来,埋在玄荥脖窝里,轻轻蹭了蹭,仿佛偷腥的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宗主这样了解我,我好欢喜。” 宗主? “你叫我什么?”玄荥皱眉。 然而还没等对方给出个答复,怀里忽然一空,只有玄铁镣铐从半空落下,铛――一声脆响。不见了,明明套牢的人居然不见了? 难道对方竟已经有合体中期的修为了? “圣君霄!”玄荥忽然站起来,一声大喝,“你居然去突破了?”你怎么敢就这么突破了? 忘记他说的了吗? 晴空万里,唯有他的声音飘荡,没有对方半□□影。 好一会儿,玄荥才捡起地上镣铐,神色恨恨,准备了这么多,结果还是被对方给跑了。 “有本事跟着,有本事别跑啊。” “居然敢去突破?” 骂了几句的玄天师,终于还是无法,只得回到上玄宗,准备闭关。 二十年后。 宗主主峰,又是一阵风起云涌。 这是合体的气息,圣君霄牢牢紧盯小蜜蜜的眼睛,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又看到自家师尊如竹如玉的男儿身模样了,淡淡的激动。 他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上移,直到触及对方那双无喜无悲的星眸。 他一怔,难道有些东西是必然的么?他以为,这次,会不一样! 玄荥很快收敛好重回巅峰外露的气势,容色淡然下来,这一次重新突破,让他知道自己当初错在哪里了。 当初,他,根本就是被道法同化了,如果不是有一个人强行把他拉出来的话,他终将成为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 这是他本身探索大道最危险的弊端,也是他过于执着的缘故,更是崇明那一曲琴音的刻意引导。 所幸,有一个人,始终在。 “圣君霄。”玄荥眉眼微微柔和下来,有些温柔又有些无可奈何地一叹。 既然是重回巅峰,各种恭喜自然没有四十年前的多,但也不少了,玄荥一如既往地做着甩手掌柜的活。 离三族共会还有两年,玄荥心底盘算了一番,决定再去找一找遗失的徒弟。 这回,不用怕他修为太低,太容易被对方邪气侵蚀了罢,玄荥挑了挑眉,御剑而出。然后发现,有些人真是不可多得的演员,不仅捏脸*好,演技也逆天。 以玄荥如今修为气势,自然不会有人随便来搭讪。这么想着的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掩饰让徒弟好浑水摸鱼凑过来。 他捏了捏怀里的狐狸腿,转眼之间,合体大能玄荥成了金丹真人玄荥。 小狐狸转身舔了舔玄荥手指,“吱吱吱。” 这狐狸是他路过一座山脉时捡到的,至于他怎么会去捡这种累赘。 玄荥:我记得当初捞了个雪球兽,徒弟表情就很美。现在嘛,雪球兽显然是绝种了,但第一眼看到这只小狐狸,我就觉得这和某兽不胜相似,就是一黑一白。 于是玄天师就把小狐狸强行从窝里抢了出来,当初小狐狸是多么不情愿地哭爹喊妈,现在不还是乖乖的? 这就是大魔王的淫威了。 玄天师打算拿小狐狸“引蛇出洞”,奈何至今连一个人都没到他面前来过。 三日后。 “这位道友。” 来了,来了!玄荥精神一震,回头,神情卡了一下,这不是那个谁谁谁吗? “在下九虚宗景宁,不知道友是否也为结婴果而来?” 第100章 又见三会 玄荥眯了眯眼,一句“不是”刚想出口,脑海中忽然划过当初拿朱丹时那某“佘甘”出现的情况,不由点了点头,“然。” 至于抖m,很稀奇么?他才无所谓 “吱吱吱!”只是他无所谓,怀里的小狐狸忽然叫起来,脊背弓起,一副要炸毛的样子冲着景宁低吼。 小狐狸一向怕生,他第一次捉出小东西的时候,对方就是这样子的,玄荥不以为意地一捏小狐狸后腿,释放淫威。 景宁把目光投向玄荥抱着的小狐狸,只瞥了一眼,便发现不过是个普通狐狸,便不再理会,对玄荥笑了笑,“在下也是,不若结伴同行?” 闻言,玄荥的目光微妙了一瞬,随便遇一个人就要搭伙,现在他又不是披着许莞玉皮的美貌女修,这么草率大意可不像是灵犀教出来的弟子。 难道……对方要发病了? 思维还没走好一个封闭曲线,玄荥怀里的小狐狸就率先有了动作,它咕噜噜顺着玄荥衣襟往上爬,爬到肩膀,忽然狠狠一蹬小短腿,好像一个炮弹发射,直击景宁笑的风流倜傥的脸。 “啊――” 这大概是流央大陆有史以来唯一一只以凡狐之躯撞趴金丹真人的小狐狸吧。 景宁整个人被撞倒在地上,脸还像榻榻米一样被狠狠踩着,几乎睁不开眼,俊俏的脸上满是被爪子抓伤的红痕。 显然,这小狐狸不是一只玄荥以为的普通小狐狸,不是天赋异禀就是…… 玄天师嘴角掠过一个冰凉的笑。 还在景宁脸上作威作福的小狐狸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它抖阿抖扭头,看到一个可怕的笑脸,立刻纵身一跃,然后发现跃不动,后腿被牢牢拽住了。 “吱吱吱――”它无辜地抬头。可惜等来的不是萌系控主人的爱抚,而是一个阵盘泰山压顶而来。 转瞬之间,它就被强大的阵法牢牢捆缚住,动弹不得,这是对方精心研制,连合体中期大能也能网住的阵盘。 玄荥包紧小狐狸,随手给还在地上翻滚的苦逼景宁打出道滋润诀便身形一跃,消失了身影。 刚被挠出了点感觉的景宁:“……”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不好吗? 等离开人烟繁盛处,玄荥的脚步便渐渐放缓下来,宛如闲庭漫步,看山山水水,只是,一直不曾开口说话。 他怀里捧着的小狐狸被看不见的阵法牢牢捆住,只能正襟危坐在玄荥小臂上,它整张狐狸脸都是面无表情的。 一路寂静,直到苍山巍峨雄奇的山体已浮现在眼前。 玄荥低下头,却见小狐狸正拿两只爪子捂着脸,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翻了个身趴下,屁股朝玄荥。 久违的小傲娇姿势啊,虽然一个是雪球兽,一个是小狐狸,一个是细细鳞甲的黑屁股,一个是白毛屁股,但从小屁股上传出来的委屈还是一样的。 “唉……”玄荥不由轻轻一叹,抬起小臂,给小狐狸转了个身,“你生我气了?所以不肯见我?” 翻过身来的小狐狸还是继续用爪子紧紧捂着脸装死,玄荥难得耐心,“乖。之前是我错了,不会再那样了,不会舍弃你的。” 小狐狸忽然浑身抽搐了一下,蜷成一团开始发抖,玄荥这才发现不对劲,“怎么了?” 他忙解开阵法,把小狐狸提溜起来检查,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道白影从眼前飞快地掠过。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玄荥你把我当什么?” 转瞬之间,小狐狸已经消失在视野,寂静的空间里唯余一句冰冷的话语还在回响。 玄荥的手保持着小心捧起的姿势,手中却是空荡荡一片,看起来有些滑稽。 圣君霄庆幸现在自己有着合体修为,让他一闪身便是万里之遥,远远地躲开了玄荥。让对方闻不到他身上压抑不住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缓缓放下紧紧捂着脸庞的手掌,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眸子。 从变成狐狸跟在对方身边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终于还是压制不了邪修的本能,他,需要活人的精/血。 怎么可以被对方看到呢? 那个时候,对方怎么可能还这样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舍弃”? 许久,玄荥才收回手,对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细细的看了看,留着一小撮细细的狐狸毛,他阴沉如水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变得明朗,“以为我会信么?” 玄荥把对方的心口不一归结为傲娇病犯,本来嘛,一边送朱丹,一边换着不同样子接近过来,这样还要他以为蠢徒弟想玩“恩断义绝”戏码,岂不是侮辱他的智商? 只是…… 他幽幽一叹,以他对自家徒弟的傲娇本性了解又兼两次差点被抓住的经历,估计短期内徒弟都不会送上门来让他抓了。 后面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是三族共会了,既如此,还是先回去准备一番罢。 等了结三会以后,再来找对方也不迟。 敲定主意后,玄荥转身往苍山而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多的时间于修士而言,本就是很快。 又是百年三族共会,只是昔日来浑水摸鱼甚至还玩小年轻游戏的人都已经成了一方势力的顶梁柱。 一如既往的云舟,一如既往的壮丽山河,一如既往的落日岭,只是这一次,从出上玄宗开始,玄荥心底便不知为何隐隐有着不安。 他拨弄蓍草,却只得到一片混沌不清,这不是以他现在的修为能算出来的结果。 魔族率先到达落日岭,毕竟如今人、妖二族均有合体大能坐镇,魔族式微,自然只有弱者等强者的道理,从来没有强者去迁就弱者的。 接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门小派也陆续到了。 妖族和上玄宗同是最后一波进来的,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并肩而立,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红袍如火,立刻叫不少人眼前一亮。 玄荥仿佛已经看到木质小本本最后一页不断滚上来的小短句―― “神玄在此,诸邪退散!” “官方已发仙丹!” “愚蠢的尧玄党!” …… 他瞥一眼身侧笑得一脸放浪不羁的某人,正在挥挥手打招呼,不由心内暗叹:果然无知者最幸。 这回的领导人讲话是从神淮开始的,虽然辈分不足,然而拳头才是硬道理。哪怕……对方说的多么令人耳不忍闻,台下的人依然掌声如雷。 下一个接力的自然是大陆上唯二两个合体修士的另一位,玄荥。 玄荥的讲话是深受众人喜爱的,无他,简洁的一逼,其简单粗暴风格直叫人瞠目结舌。 “讲完了?你才讲了几个字?”神淮不可思议。 玄荥并不回答,反而手上掌心白光一闪,一本木质书册显现。 “这是什么?”神淮微微瞪大眼睛,只觉玄荥手上的东西一股幽冥气息扑面而来,深不可测。 “有弟子玩物丧志,我没收上来的,给你看看。” 就坐在玄荥身后“被玩物丧志”的清晖:“……”皮埃斯:清晖灰恢徽是资深神玄党,可逆不可拆。 当然,这是一本玄神,为什么刚好是玄神,个中缘由,恐怕无须赘述罢。 神淮目露微妙,接过,看着看着,慵懒半躺的身体一点点挺直,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啪――”他猛然阖上书册。 砰砰砰砰――清晖心如擂鼓,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动静有些大,玄荥不由侧目看去,“看完了?” “嗯。”神淮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这倒有些不像某人一贯的风格,他以为对方会指着书上内容逐字逐句地和他说哪里哪里把他写的不够帅,哪里哪里把他写的弱气了,居然不置一词? “没什么感想吗?”玄荥不由开口。 清晖在身后默默给自家师叔祖竖了个大拇指,真男人也!原来玄神才是王道啊! 神淮面露难色,沉吟片刻,脸上渐渐泛起红晕,这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啊,玄荥不由微微瞪大眼睛。 “你……是想借这本书和我表明心意?” 玄荥:“……” 他一直淡然的如玉面庞龟裂了一下。 “原来,如此么?”看到这一幕的圣君霄低声喃喃,缓缓放下紧握手中的小人。 “我过去一直以为凤王的自我恋慕如明珠皎皎,今日方知大错特错,实是如皓月千里,非吾辈可以想见。” 神淮:“……” 一直竖起耳朵的清晖:“……” “开个玩笑嘛,要不要这么批判我啊!”神淮撇撇嘴,脸上的胭脂色光速褪去。 他拍拍手中书册,“你给我看这种东西,我会这么想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哪里合情合理?要不是顾及形象,玄荥几乎想翻个白眼给对方看。 “还是说,你想叫我灭了栖仙谷?杜绝谣言。” 清晖:“!” 玄荥:“……”他顿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神淮做了个奇妙的表情,“我看是独荼毒不如众荼毒罢!得亏我心境高才能这么淡然应对啊。” 他不由拍拍胸口,极尽夸张,只是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静了半晌,却轻轻笑了起来,“多谢。” 玄荥瞥对方一眼,那笑容很浅很浅,却也很真很真,他淡淡道:“不必。” “离师傅离开已经整整七十年了,其实我早就释然了,你不必担心,刚刚不过想起百年前光景罢了。”神淮眉目悠悠,语气闲散。 第101章 三族混战 夜幕渐渐降临,又是三族共会的夜晚,这样的晚上总是美丽而又迷人的。 满天繁星,栖仙谷出品的玉筒冉冉升起,停在半空,散发着柔和的光,沐浴在光芒下的是一个个小年轻们跃跃欲试的青春面庞。 玄荥忽然眸光一转,看向下方一个角落。 四目相对间,对方猝不及防,偷看被抓个正着,但显然他是有着不错的心理素质的,没有心虚地撇开目光,反而坦坦荡荡地笑了起来。 景宁觉得自己运气甚佳,原来当初随便遇到的一个人就是人族第一人啊,这运气有点逆天,他摸了摸下巴,如是想着。 还好当时对方带着他的小狐狸走的快,不然……也许他已经看不到现在的落日岭风光了。 自从二十多年寻找朱丹时遇到那个冷艳美人后,他对这种冷冽的气场就没了抵抗力,只想被那锋锐的气息狠狠贯穿。 察觉到某个后辈看着自己的目光正一点点变得炽热起来的玄荥:“……”抖m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不敢置信,随时随地都能发/情么? 他默默撇开目光,正对上神淮饶有兴致的凤眸,那双眼里燃烧着一种名为“八卦”的火焰。 “你后来去过殒天谷了么?”玄荥先声夺人,率先问道。 一听这话,神淮就有些苦恼地抚了抚额头,“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 “我记得,妖族各事务,基本都是后荼处理的吧。”玄荥凉凉道。看神淮那脸就是一副要当甩手掌柜的样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黎栩和神淮就是两个一起悠闲荡秋千然后无病□□说好累好忙的人,曾有幸目睹过这一幕的玄荥深为不齿。 同样都是甩手掌柜,像他,是多么的诚实啊。 “是真的!”瞧玄荥那嘲讽的目光,神淮颇为无奈,“你知道的,我从来把娴儿当妹妹,结果现在,她说走就走,留给我一个烂摊子。” 说起这事,玄荥恍然。 二十年前,妖界发生了一件轰动大陆的事――夭莺公主莺语娴和仙鹤族少族长鹤雪清私奔了。 众所周知,夭莺、仙鹤二族向来是彼此排斥的,哪怕不排斥,也从来没有两族继承人共结连理的事发生。 这就是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不同是两个妖族都够胆够修为,分分钟逃到天涯海角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结果引起的反响自然是轩然大波,首当其冲的就是两族动荡,还有新的继承人的培养问题。 当然,虽然两个元婴上人真心敛息躲起来的确是难找的,但是以神淮羽族最高的血脉之力和大陆之最的神识搜索还找不到两人,却是说不过去的。 显然,神淮在包庇两个人。 “所以,阿荼就把两个丫头的烂摊子都给我了。”神淮长吁短叹,“真是太无情了。”他幽怨地往旁边看了后荼一眼。 黑衣凛然,对方不动如山。 见人无动于衷,神淮不高兴地过去,奈何无论他说多少话,对方面部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像极了一块石头。 直到游戏规则介绍清楚,玉筒内/射/出无数刻有人名的玉牌,小年轻们一个个纵身跃开,神淮也没从对方嘴里抠出半个字来。 “老咯老咯!”他没精打采地回来。往后一躺,就靠在玄荥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两人都没有去参加这一次的“相亲大会”,有些东西玩过一次也就是那么回事了,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是不去的好,当初景泽参加完全是被神淮硬拉扯过去的。 玄荥不理会神淮的无病□□,两百岁都不到,哪里老了?只缓缓收回放在后荼身上的目光,他和对方接触不多,却直觉得对方和当初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随着从上玄宗出来,到落日岭,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他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到如今,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一双无形的手一点点笼罩过来,带来不祥。 正在此时,圣君霄正星夜兼程地赶到落日岭,便见两人互相偎依画面。 他愣了愣,隐匿了身形躲在两人身后,他有合体中期修为,两人发现不了他的。 他这么想着,抿了抿唇,盯着两人背后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 从三十年前玄荥告诉他另一个身世后,他就开始满大陆地找一个白衣清雅的修士。直到不久前,才隐隐有了些踪迹。 真的……真的活着么? 他相信玄荥不会骗他,可对方也会弄错不是吗? 可是,他居然真的找到那个人的踪迹了,他一路顺着线索而来,他得……得先去找那个人搞清楚。 “你怎么不理我?”过了好久都没得到回应的神淮弹了一下长腿,不高兴道。 玄荥没有回应,反而突然往后看了一眼,圣君霄一愣,连连后退几步,下意识地以手遮面。 “怎么?” 玄荥皱了皱眉,缓缓回过头,转到一半,摇了摇头,看了神淮一眼,“理你了。”接着又很快转回去。 神淮:“……” 他一个翻身坐起,正待理论,忽然东边传来一阵嘈杂,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 两人对视一眼,只见神识之内,是一个妖族的尸体,血淌了一地,死相痛苦,手成虚拳,生前仿佛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在他身边离得最近的是一个魔族,正拿着一块染血的玉牌,显然是从对方手里挖出来的。 周围还有许多人面露惊恐与愤怒,他们不是没看到过死人,危机与陨落可以说是伴随着修炼之路的,只是三族共会点到为止,这晚会更是有不见血的铁律。 尤其是,只不过一个游戏,一块玉牌,竟然杀戮掠夺至此。尤其是妖族向来团结,在旁的所有妖族见同伴如此惨死,立刻一个个红了眼。 神淮吊儿郎当的神情猛然一变,眸光锐利逼人。他正襟危坐,面沉如水,他在等,等众人把那个妖族的尸体带过来。 “不是我,人不是我杀的!”那魔族忽然大喊出声。 “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吗,你手里还拿着狼啸的玉牌!” “我是看他没反应了才拿的,我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不是我,”那魔族自然知道杀人的后果,语无伦次地大喊,忽然双眼一瞪,“是他,是他!人是他杀的,刚刚他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众人随着他食指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个白衣飘飘的人族青年。见众人目光看过来,他狠狠一皱眉,“一派胡言,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们人族向来阴险狡诈,自己杀了人,却想这样嫁祸于我!” “呵,魔族残忍成性,嗜杀之名大陆共知,有甚好说!” “哈,当初采结婴果时,你们人族就是这样巧舌如簧骗了我城主的!” “我小师妹一家都是被魔族灭门的!” …… 后面的话有些不对味,原本只是死了一个妖族的事,居然牵扯出三族的摩擦与仇恨来。 三族从来不平静,争端不曾消失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是表面上,至少在三会上,维持着一种平和。 而这伪装的平和在这一刻被打破,起先围观的人一个个都被激得血气上涌,眼红脖子粗,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不过转瞬之间,一群人竟都打了起来。 神淮眉头狠狠一皱,正待要动,一道黑影闪过,后荼已率先飞身而去。 他又缓缓坐了下来,调节纠纷,这种事情他一向不在行,还是交给这个妖族行政大队队长罢。 他这么想着,玄荥也这么想着,继续容色淡淡地坐着。 岂知后荼一到,便是轰然一掌。 “啊――”在场的人、魔二族全被弹开老远,那些人倒地几乎便没气了。 后荼是化神老祖,这些人如何抵挡得了一个化神老祖的一击。 “后荼你这是什么意思?欺我魔域无人么?”黛芙华一声清喝,俏丽妩媚的脸上此时仿佛罩着一层寒霜,还有些不敢置信。 “徒儿!徒儿!” 此起彼伏锥心痛呼响起,那被一掌击毙的弟子们的师尊叔伯几乎瞬移而来,老泪纵横。师徒是修真界最密切的关系,如凡人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手带大的弟子死在自己面前。 “欺人太甚!” 几人被仇恨遮住了目光,联手向后荼袭来。 事态发展的太快,神淮几乎目不暇接,做不出更多的反应,只忙飞身接过几人联手向后荼打来的一掌。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的面色很不正常,浑身戾气隐隐,气息不稳。 “阿荼!”顾不得周遭事态,他不由担忧地伸出手。却见对方连连后退几步,晃了晃脑袋,有些呆滞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第102章 神淮之死 自从合体以后,神淮已经甚少出手,以他如今修为身份,稍有动作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故闲得发霉的他把大把时间都拿来骚扰玄荥上了。 而如今,他救下后荼这一手间,似乎就像某一种信号,立时激化了矛盾与仇恨。 原本小一辈的从那个妖族尸体开始就已经打作一团,老一辈的如今也开始动起手来不认人。 事态的发展超乎人的想象,神淮出手多有保留,不外是替妖族们接下一击又一击,如今他若再有大动作,场面就真的彻底失去控制了。 只是即便如此,似乎也缓解不了什么。 在场各族每人或多或少都与另一族有些摩擦,不过是埋在心底或粉饰太平罢了,如今所有的仇怨在鲜血的刺激下被无限放大。 神淮想振臂一呼说住手,却又太单薄了一些,杀几人杀鸡儆猴又怕激化矛盾。 他只能等,等玄荥过来。 却不想迟迟不见那一抹白色身影。 “圣君霄!” 玄荥没有告诉过对方,他当时在小狐狸身上其实放了特殊的气息,一旦靠近,他就能发现。纯粹物理手段,没有一丝灵力波动,是故能逃过对方的法眼。 听到声音,圣君霄心头一跳,险些要跳出嗓子眼,连忙后退想走。 却见玄荥仍背对着他,面朝黝黑的山体冷冷道:“圣君霄,我知道你在这里。” 圣君霄脚步一顿,想了想,明白应是修士的直觉,对方并不确切地知道,恐怕只是匡他。他不由越加收敛了气息,却不再逃离。 他很久没有这样,当面仔细地看玄荥了。 察觉到身后正一点点远去的气息停顿了下来,玄荥嘴角一翘,又飞快地压了下去,面似落寞,“快三十年了,你还要躲我躲多久?” “之前我突破合体,心境不稳,才导致对你有差,你若还耿耿于怀,为师与你致歉。”说着,他背对圣君霄缓缓躬身。他当时,的确太绝情狠心了些。 圣君霄呼吸一滞,这世上自来只有弟子错没有师尊错的道理,他忙伸手想拉,到一半却又蓦地缩了回去,转而跪下来对着玄荥磕了三个头:师尊没有任何对不起弟子的地方,是弟子辜负了师尊的期望与教诲。 没有动静啊,玄荥暗道过了这么些年,蠢徒弟也有些长进了,不知现在是该欣慰好还是该无奈好。 “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不愿见我?是因为入邪的事吗?” “从来,养不教师之过,这不是你的错,是为师的过失。我没有在你打基础时就教你祛除心中杂念,我没有在你心境不稳时在你身边辅助,这全是我的失职。” “不过,入邪也并非大陆所传那样无药可解,只要驱走怨气,坚守道心,要重新恢复也是可能的。我一直找你就是想把这个方法告诉你。” 圣君霄一愣,随即心头狂喜,下一刻却又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冰凉。 也许玄荥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假话的时候,左手食指会忍不住往里蜷起。 他抿了抿唇,随后转身离开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玄荥可以是这样一个蛊惑人心的个中好手,再听下去也许他自己就会不知不觉地暴露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结果察觉到那抹气息突然离开的玄天师:“……” 他面色一下子沉下来,顺着气息弱下去的方向一路掠去。 圣君霄心头一惊,难道玄荥真的能看到他。 不不不,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罢了。 可就是这样,他也心如擂鼓,忙催动法诀,极速前进。 两个合体大能的速度,恐怕只能用追星逐月来形容了,不过半个时辰,面前已是一片漆黑建筑。 魔域。 在这里,玄荥彻底失去了那若有似无的气息。 他身形停在半空,伫立许久,最终神色恨恨,穿越多年,让他现在想爆句粗口发泄一番都找不到个适当词。他胸膛上下起伏,让躲在远处的圣君霄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师尊这么年轻,肯定不会气晕过去罢。 显而易见,圣君霄这个担心是多余的。玄荥很快冷静下来,知道这次追寻恐怕又是无果了,便转身往落日岭回去。 等玄荥飞远了,圣君霄才拿出小蜜蜜,轻轻摩挲了一下。 离开的时候是追的急迫被压榨出了所有精力,回来的时候,玄荥的速度明显变缓了下来。 遥遥看到落日岭连绵起伏山体的时候,玄荥忽然面色一变。 血腥味,浓郁的血腥味。 脑海中飞快地划过离开时那个妖族的尸体和那些人的争吵,难道神淮、后荼、黎栩、黛芙华和另外几大魔王、几位宗主,连这个事态都控制不住? 他忙极速催动飞剑,心底的不安一时间扩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片金戈相击的声音,伴随着灵气疯狂地窜动,玄荥忽然发现那些血流一点点汇聚,竟然有一个奇诡的运动方向。 他心神一凛,忽觉这次的□□也许并不是偶然。 他不动声色地放缓速度,仔细研究了半天,却始终无果。不由纵身一跃,加入了下方遍布山野的战圈。 “你哪里去了?”后背一热,神淮肌肉一阵紧绷,转瞬放松下来,没好气哼哼,“我以为你从看台下来的时候摔死了。” “现在怎么办?”玄荥快速忽略对方毫无意义的话语,语气微沉。 “怎么办?现在还能怎么办?”想要阻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一夜过去,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至亲好友的死,唯有用鲜血方能洗清,已不是他们出手震慑能解决的,很多人现在已经不怕死了。 闻言,玄荥一愣,侧头,只见对方昳丽眉眼上也染上了鲜血,闪耀着嗜血的妖异与压抑不住的肆虐。 这个时候,连神淮都不想罢手了。死了那么多妖族,他怎么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玄荥无法,只得竭力保全上玄宗有生力量。连那些护法、长老都因为弟子的惨死,不再听他号令,如何能期待他宗他族? 如果是圣君霄,如果是圣君霄死在了这里,他也只会想到报仇罢。 日落月升,月升日落。 地上已经铺满了尸体碎肢,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断裂法器与无主灵物掉了一地,连浮云都被染上不祥的血色。 透过小蜜蜜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鲜红,圣君霄再也坐不住,立刻朝落日岭的方向来。 玄荥修为是够高,但万一呢,万一那个神淮狂性大发怎么办,万一所有的人都联手对付玄荥怎么办,万一……万一那个人要对玄荥出手怎么办? 玄荥一直在动手,连他向来纤尘不染的长衫上都溅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几乎三族所有的精英弟子都会葬送在这里的。 杀了这么久,那些热血上头的势力首脑们也该清醒回来了罢。 忽然,他心头一颤,脸上血色都迅速褪去。 他下意识地回头,隔着几座山头,遥遥看到那个红衣人苍白的脸,甚至连额头薄汗和那不敢置信的神色都无比清晰。 “你……”玄荥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接下站得有些不稳的人,忙把灵力探入,却如泥牛入海,有一剑透过肉身贯穿神魂,周身灵力都以极快地速度在流逝,无力回天。 “我想回妖界。”神淮垂眸,抽回被玄荥抓紧的手,站起,挺直了背,淡淡道。 “好。”所有要脱口而出的询问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不想说,神淮并不想说是谁刺伤的他,是谁能刺伤他? 求而不得,不得善终。 百年前的测算重新浮现脑海,玄荥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御剑,带着神淮一路往东而去。 一路上,出奇的沉默。 苍苍郁郁、生机勃勃的山林河海很快出现在眼前,东方妖界。 神淮身形晃了一下,玄荥忙一手揽过对方肩头,终于忍不住,灵气开始像不要钱似的向对方体内输入。 “不用了,别浪费了。”神淮摇了摇头,想要拉开玄荥的手。 “闭嘴!”玄荥“啪――”得一巴掌打开神淮伸过来的手。 神淮愣了愣,看了看红通通的手背,张了张嘴。 脚下的飞剑还在极速前进,玄荥升起防护罩,替神淮理了理被罡风吹乱的头发,已经连骚包的发型都维持不住了吗? 见状,神淮忽然笑了起来,寒肃气息一扫而空,一直冷凝着的面庞也重新染上艳丽的颜色,他干脆懒洋洋地靠在玄荥身上,笑嘻嘻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荥荥。如果我死了,你这冰雕的脸会不会伤心地崩掉?” 玄荥破天荒地没有把对方乱七八糟的话过滤掉,垂眸,顿了顿,缓缓道:“神淮之于玄荥,倾盖如故,高山流水。” 半晌静默。 “倾盖如故,高山流水,倾盖如故,高山流水,倾盖如故……”一片安静中,神淮忽然开始反复念着这两个词,不厌其烦,嘴角渐渐拉开个大大的笑容。 第103章 正文终焉 “此剑名为昆梧,取昆山之玉、梧桐之精炼制而成,妖族四大圣物之一,我的本命法宝。” 耳边响起清凌凌的声音,玄荥低头,一把漆黑的长剑平平递来;又抬头,对面的人,一如初见,殊有国色,肆意飞扬。 他看着对方一点点把漆黑长剑递到他手上,剑身嗡嗡震动,发出阵阵悲鸣。 “好。”他伸手接过,许诺道:“从此以后,我在,剑在。” 这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对方希望他照拂妖族的请求。 “便不言谢了。”神淮扬眉一笑,直叫彤日浮云都黯然失色。末了,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悠悠叹了口气,“有空代我去一次殒天谷罢,就说我闭关了,出期未定。” 玄荥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什么,却忽然一阵奇异的灵力波动传来,从身后一路直穿前来,仿佛直入神淮体内。 波动中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圣君霄! 对方已经解开他下在对方身上的气息了吗? “怎么?”见对方面露异样,神淮不由开口询问。 这一问,叫玄荥立刻回神,他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在神淮俊美的面庞上,不由整个人一愣。 只见那原本苍白的面容忽如一夜春风来,掩不住的红光,面带桃/色,两靥生花。 他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对方的脸依然苍白。刚刚是? 他放出神识细丝查探,然后面部表情登时就微妙了。 什么“求而不得,不得善终”,分明是“福泽绵长,喜事将近”嘛! 至于什么喜事,看刚刚那么多盛开的桃花,还需要解释吗? 这是玄天师这么多年神棍生涯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逆天的事。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道行不够。 是发生了什么,让对方面相在一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既然对方没事,刚刚蠢徒弟又暴露了行踪,显然要赶快把对方捉回来,机不可失。 神淮只看到原本神色沉重的好基友忽然之间就把已经挂在腰间的漆黑长剑塞回他手里。 他疑惑抬头。 “放心吧,你现在死不了,剑还给你,自己回家。”说完,玄荥就把神淮往剑外轻飘飘一拂,转身就飞远了。 神淮:“……”他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显然没料到好基友居然突然之间如此无情无义。 他遥遥看了远方的淮山梧桐之巅,慢吞吞地缓步过去。 “圣君霄!圣君霄你再跑,你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当从没收过你这个弟子!咳咳咳……”玄荥大喊出声,胸膛起伏,忽然咳出一口血,身形一晃,从半空中坠落,以剑支地撑着身体。 圣君霄脚步一顿。 大口的鲜血混着内脏碎片吐出,在白色的长衫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连神淮都重伤了,玄荥又怎么可能真如表面一般安然无恙呢? 玄荥撑着剑柄,眼皮有些沉,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他晃了晃脑袋,准备重新追赶,忽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师尊!”圣君霄一惊,连忙飞快地跑了过来,隐匿的身形骤然显现,白衣墨发、漆黑的眼珠,和入邪前一模一样。他半扶起玄荥,伸手去探对方手腕。 那手腕却忽然一翻,转瞬之间就紧紧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玄荥睁开眼,一挑眉梢。 “你骗我!你又骗我!”圣君霄反应回来,忽然大喊道。 “怎么能说骗呢?”玄荥嘴角绽开个浅浅的笑,“明明是……” 话还没说完,掌心握实的手腕忽然化作一团黑气滑出,又重新凝聚成一只完好的手。圣君霄转身几个起落就飞走了。 玄荥嘴角笑意一僵,连忙追了上去。这次,到底人是能看到了,不像上次那么模糊,追起来也不像之前那样很快落了下来。 玄荥觉得,再这么多追几次,他的御剑技术绝对会上升为大陆之最。#以后万一要逃命再也不用担心速度了# 不知道追了多久,玄荥只牢牢跟紧身前的白色身影,甚至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去思考,周遭场景忽然一变。 蓝天白云做灰蒙蒙一片,柔风和畅做阴风阵阵。 玄荥一愣,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闭了闭眼,再睁开,极目所见,依然是一片灰蒙。 没有太阳的天空,没有青草的土地,有的只是看不到尽头的漆黑死水,泛着令人作呕的气泡,发出‘咝咝’声。 冥渊。 不需要求证,不需要思考,心底便已升起这方天地的名字。 弥漫的压抑与绝望叫人心惊,这是死于冥渊者弥留之际最深刻的痛苦所化。 这里就是对方曾经待了那么久的地方吗?玄荥心头一颤。 圣君霄正一身白衣站在水中央,泛着气泡的水没到他膝盖,他却一动不动。 看着那抹洁白而熟悉的背影,玄荥下意识唤道:“圣君霄。”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天堑。 “宗主一直跟着我,究竟想做什么?”圣君霄背对玄荥冷冷开口。 又一次听到“宗主”这个称呼,玄荥面色沉下来,冷笑道:“那你一直逃又是为什么?” “如今我与宗主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 简直,简直冥顽不灵,傲娇十足!玄荥觉得自己修炼多年的淡泊心境在这一瞬间全都化成了白烟从头顶上冒出来。 “好好好,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圣君霄你现在想和我玩恩断义绝是吗?” 圣君霄脊背不动,沉默。 “想要恩断义绝可不是朝苍山磕几个响头,打碎魂灯这么简单的!”玄荥气得狠了,双目充血,恨声道: “你当初刚刚从冥渊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是我,是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是我喂你吃喂你喝,是我用自己的灵气帮你平衡体内过盛的圣火之气。” “是我陪你在圣陵把什么都想起来,是我给你放了一个手臂的血,是我手把手地教你心有灵犀,教你写字,教你练剑,带你看各种各样的书,给你讲各种各样的常识。” “是我给你买拨浪鼓,买糖葫芦,买油炸果!现在你以为是一截黑玉枝,一颗朱丹可以还清的吗?” 玄荥手上白光一闪,狠狠一掷,把一根漆黑的枝条和一颗鲜红的珠子全都甩进令人作呕的死水里。 圣君霄浑身一震,甚至在意识反应回来前已经向前一跃,伸手捞起黑玉枝与朱丹。 他的动作很快很快,那些东西在冥水里还没被腐蚀,只不过……假的! 只不过是略为相似的黑色长条和颗红色珠子罢了。 身上忽然一阵温热,冷冽的味道扑面而来,久违的熟悉味道,圣君霄呼吸一滞,连瞳孔都下意识地放大。 圣君霄纵身而来,就在冥水边上,和岸边的玄荥仅一步距离。 玄荥狠狠抱紧圣君霄双肩,“你敢真的跟我划清界线?我不准!” “我是你师尊,那些教你帮你都是应该的,就算你入邪了,带你走出来也是我的责任!” 双臂下、胸膛下紧紧贴着的身体颤动个不停,就在玄荥以为大功告成,暗夸自己口才惊人、煽情了得的时候,圣君霄忽然仰天一阵大喊。 “啊啊啊――” 他猛地推开玄荥,暴露出猩红色的双眸,狰狞发青的脸庞,这是再也压抑不住的邪性。 玄荥踉跄着后退几步,抬头。 邪修,嗜精/血,其内蕴含灵气越高越好,最起码来源的修为比本人不得低于两个大境界,长期得不到滋养,将不受控制,面貌大变,如鬼雾侵蚀。 这是书上说的,玄荥愣愣地看着,他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一个邪修狂性大发的样子。 圣君霄桀桀地怪笑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条血淋淋的大腿,从上面灵力波动看,那是一个元婴修士的大腿,腿根部皮肉翻起,腥气的血液一滴滴掉落冥水,咝咝咝冒起黑烟 嘎嘣嘎嘣――圣君霄就这么当着玄荥的面张口就咬,茹毛饮血,满嘴血腥。 玄荥瞳孔微缩,定定地看着圣君霄的嘴,胃部平滑肌一点点翻滚、痉挛、抽搐。 他忽然后退几步,转身拿剑支地,“呕――” 背后传来更加大声的怪笑声与骨肉咀嚼声。 玄荥拿着剑的手有些不稳,从半蹲直接单膝跪下,几乎要把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身后圣君霄笑着笑着,几乎要把眼泪都给笑出来。玄荥,你看清楚吧,你最爱干净,连一点脏污都忍受不了,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我? 等等,我去上三节课,回来再战,必须这章完结!!!!!!!!!!!!!!!!!!!!!!!!!!!!!!!!!!!!!!!!!!!!!!!!!! 第104章 番外:表白风波 等到玄荥双腿恢复正常,就立刻揣着自家蠢徒弟出了冥渊。#外面还有战争呢,他没有忘记# 岂知才刚刚走出那片灰蒙的天地,便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哀恸铺天盖地而来,百鸟悲鸣,蓝天浮云转瞬如冥渊中一般暗沉。 神淮死了。 玄荥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呆若木鸡。 “师尊。”圣君霄轻轻扯了一下玄荥衣角。 玄荥缓缓转过头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圣君霄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样子的玄荥,这种不敢置信、不愿相信、绝不接受的神情。 “他怎么会死呢?”极轻极轻的声音,仿佛怕打碎什么般的小心翼翼。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陷入一种神经质的自言自语,“难道我看错了,怎么可能,明明不该是这样子的,他的未来明明不是这样子的……” 玄荥异常烦躁地来回踱步,圣君霄忙一把拉住他,“师尊不要担心,凤王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被这把声音一惊,玄荥立刻回神,神淮当时面相改变的原因似乎是圣君霄把什么东西打入了对方体内,“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手腕一翻,一把抓住对方手腕。 那目光有些锐利逼人,圣君霄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但不是很痛,真的不是很痛,只是一点点痛。 他柔声宽慰道:“师尊还记得弟子有一块凤凰精魄吗,凤王神魂受损太重,只能重塑神魂肉身,是故有这番陨落天象,但必定可以很快恢复的,师尊不要太过担忧。” 凤凰精魄=凤凰重生=死凤凰很快就会复活 玄荥的心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下一瞬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淡定脸放下自家蠢徒弟的手。那手腕有些发红,他面色僵硬了一下,犹豫一会儿,重新执起对方手腕揉了揉。 圣君霄咧嘴笑了笑,“师尊,我不疼。” 这种话玄荥自然并不理会,圣君霄也不勉强,他,其实很享受对方的这种温柔,哪怕只是因为师徒。 一片温馨柔和的宁静,玄荥忽然开口打破静谧,“你怎么会把凤凰精魄给神淮?” 主角不是这种活雷锋罢! 还是说两个人背地里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 闻言,圣君霄垂眸,睫毛颤了颤,过了一会儿才抬眉,对玄荥笑了笑,“师尊希望凤王好好的话,那弟子也希望凤王好好的,弟子……” 这么贴心?玄荥心下微暖。 却见圣君霄顿了顿,脸上绽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弟子还等着凤王做师娘呢!” “!” 圣君霄脸上混杂着深深的祝福与某种难言的执着与眷恋,专注地凝视着对面的人,把正处于震惊期本该半天回不来神的玄天师活活炸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玄荥咬牙切齿,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佘甘”的限量版珍藏书册。 “啪――” 他一巴掌打对方亮堂堂的脑门上,“你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 圣君霄像是被打懵了,愣愣地捂着脑门,接着忽然反应回来,脱口而出,“师尊不是心悦凤王吗?” 居然还敢问出这种话来,“你是《流央歌》看多了吗?一肚子男盗女娼,我怎么可能喜欢神淮?” 想想就整个人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他跟神淮。 他跟神淮? 他跟神淮! 回想起那些以“啊,淮……”、“哦,荥……”开头的句式,玄荥有些想吐。 他早晚有一天得把栖仙谷给封了!居然连自家徒弟都荼毒了! 还信以为真,这些同人不是应该看看就过、一笑置之的吗。混蛋!这么蠢!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徒弟? 就在玄荥的思绪如同呼啸的飞剑,转眼之间已经绕着流央大陆飞了好几圈后,忽然一声石破天惊―― “师尊不喜欢神淮,那我呢?” “!!” “……” 四目相对,星眸瞪桃花眼。 不只玄荥,连脱口而出的圣君霄也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他说出来了? 他怎么可以说出来?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说就来了? 师尊会怎么想他? 欺师灭祖? 非分之想? 师尊会怎么对他? 逐出师门? 恍若路人? 从此收回所有温柔与爱护?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脑袋上有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覆盖了上来,轻轻揉了揉。 圣君霄呼吸一滞,没有,没有厌恶,没有怪罪吗? “以后少看些那种书。”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无奈。 圣君霄:“……” 他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什么书?” 玄荥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转而一字一顿道:“难道还要我说吗?” “那些人都是乱写的,你还小,容易被移了性情,不许再看了。” 所以,是以为自己因为被那些书带出的感情吗? 圣君霄心里忽然蹿起一股愤怒来,他怎么可能因为那些书? “我不小了,我已经快两百岁了,师尊也只是比弟子大三十四岁!” “师尊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一点都看不出弟子,弟子从一开始,从什么都不记得时候,就开始喜欢师尊的吗?” 怒吼一时爽,一生火葬场! 圣君霄把憋在心里的话借着一股情绪上头全喊出来后,立刻就后悔了。 完了。 看对面,面色阴沉如水,眸底一片晦暗,翻腾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事态发生的太快,让玄荥做不出任何阻拦与引导,于是,现在他只能沉默。 他以为他会很震惊,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诚如圣君霄所说,难道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吗?只是下意识地被他忽视了罢了。 他,可是把一生都奉献给探索大道的男人。 两人又重新陷入了对视,沉沉的对视,深深的凝视。 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西风吹落一片枯叶,咻――在两人面对面间打了个卷,又翻飞了出去。 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圣君霄乍然回神,大步一跨,就和玄荥脸贴脸,鼻尖对鼻尖,“师尊呢,师尊怎么想?”他双眼牢牢紧盯对方的面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骤然放大的脸带给人无尽的压迫感,玄荥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撇过脑袋,却被对面人一把箍紧了。 圣君霄双手如铁钳,牢牢固定着玄荥的脸庞,皮肤相触时却又很温柔。原本交缠的呼吸在一瞬间似乎化为同一个人,连那寸许的距离也没有了。 寂静中,忽然,一声含糊的低吼―― “你咬我,嗯……你……狗吗?居……居然然敢咬我?” “师尊也咬我了!”急促而喘息的回答。 “你懂什么,你别动,唔……我来!” “怎么会,我看过很多书的!” “哈,你那种书,说出来都笑死人……唔……” 长久的停顿。 “我……呼……难道不懂,师尊懂?”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我……我修为比师尊高……嘶――”话还没说完,圣君霄就被狠狠推开,他踉跄几步捂着嘴巴,嫣红的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发冠尽散,衣袍乱皱,眼里沁出水色,两颊潮红,活像被蹂/躏的良家妇女。 比起圣君霄的“惨烈”来,一直口口声声说对方是狗的玄天师明显衣冠楚楚多了,尤其是嘴角只有一点血丝,轻轻一抹,了无痕迹。 他又淡定地整了整衣冠,又是一副仙风道骨、人模狗样。 圣君霄眸色暗沉,松开手,在袖口擦了擦,露出微肿的红唇,银丝混着鲜血,别样荼靡。 玄荥眼神一暗,“过来。” 圣君霄长腿一迈,两人又只是一寸距离,目光灼灼,“师尊,喜欢吗?” 玄荥凝眉,思索一番,“一般般罢。” “那师尊想与弟子共同探索此中奥妙吗?” 玄荥似乎终于回神,他淡然的脸卡了一下,心里的小人默默蹲了下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不合理!#劳资可是要把一生都奉献给探索大道的男人# 不过,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师尊?”沉吟间,圣君霄抬手,轻轻托起玄荥的下巴,蜻蜓点水般印下一枚低吻,满含珍视,“师尊永远是弟子的师尊,师尊不喜欢弟子也没关系,只要弟子喜欢师尊就好了。” 他温柔道,没有半分失落与自怨自艾,只是浅浅地笑着。 许久静默,忽然―― “难道,我不能考虑一下吗?” 玄荥咬牙切齿。 第105章 番外:美人鱼啊 苍山上玄宗,宗主主峰。 “扑通――”一声响,只见一不明物体被直直扔入寒潭之中,寒气升腾,水花四溅。 玄荥负手而立,站在潭边,白靴映青苔。 自三族混战结束已经半月了,当日神淮身死的波动在一瞬间传到落日岭,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神淮……竟然也是会死的。 妖族不由齐齐罢手,而人族在玄荥到场后也停下了手来,魔族更是发现黛芙华竟然不知所踪。 三族混战自此结束。 整片大陆,死伤惨重。更重要的是,来参加三族共会的都是各族各宗的精英弟子,竟然因为这等毫无意义的事折损大半,各大势力无不扼腕痛惜,悔恨非常。 连玄荥在清点人数时,都不由感慨叹息。去时五百弟子,如今却不到百人。 之后玄荥率众幸存弟子回来安抚一番后,便下令封山关闭宗主主峰了,他说的是参剑悟道,却不想在大陆众人眼中则成了“凤王身死,从此不看大陆河山”的痴情。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如今玄荥自然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在宗主主峰豢养了一只大型邪修才封山的。 寒潭的水有清心之效,虽然不可能祛除邪气,好歹能压制一二,玄荥一回来就把人扔了进去,便有如上情景。 过了一会儿,水面上飘浮起墨黑的发丝,好像海藻般散开,圣君霄缓缓从水中钻了出来,吐出几个泡泡,嘟囔道:“师尊考虑好了吗?” “你一天少问一次会死吗?”玄荥咬牙。 “可是师尊都已经考虑半个月了。”圣君霄扭了扭,灵活地游过来,双手抓在潭边岩石上,仰头看玄荥。 这种姿势,还真是让人心生征服欲啊,明眸皓齿,我见犹怜,玄荥蹲下身,捏起圣君霄下巴,“想要我快些考虑好也行,只要你……”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圣君霄眸光一亮,“师尊要弟子做什么,弟子一定立刻就去!” “真的?” “真的!”话刚应下,圣君霄笃定的表情就一裂。 只见玄荥手中白光一闪,掌心便摊好一条冰蓝色皮裙,其上细细鱼鳞,像是满天繁星一般美丽,皮裙两缝渐合,在底部做同色的鱼鳍尾。 圣君霄反应了一会儿,才一个激灵看玄荥,结结巴巴,“师……师尊是……想要……想要弟子……” 玄荥含笑点了点头,“穿上,去潭面上游三圈给我看看。” 圣君霄:……我的师尊尊不可能这么恶趣味,对方一定是神淮假扮的。可是神淮好像暂时已经死了,噫! 他弱弱地抬头,满含期待地用凄楚的眼神看玄荥。 “快点。”玄荥催促道。说着,还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刻录珠来,这是打算要把这场景永远记下来咯。 玄荥(微笑):做了十三年的许莞玉,我觉得徒弟应该要和我同甘共苦一下,有事,弟子服其劳么! 原本处于纠扎期的圣君霄忽然坚定了下来,宛如壮士断腕一般,深深地凝视玄荥,“师尊喜欢这样?” 玄荥不置可否,只静静地看着对方。 “如果师尊喜欢的话,我可以变给师尊看!”话音一落,圣君霄修长双腿浮出水面,蓝光一闪,那腿奇异地融合起来,化作一条冰蓝色鱼尾,和玄荥手中的皮裙不胜相似。 圣君霄:我不只有特殊的捏脸技巧,我还能捏全身。 他像一尾真正的鱼一样,欢快地在潭中游了起来,美丽的鱼尾时隐时现,还在水面上做了几个花样旋转。 玄荥:…… 他修长的五指捏着刻录珠,只觉得心底一角仿佛有什么塌陷了,哦不,是碎了。#我的徒弟怎么可能这么破廉耻# 游了三圈后,圣君霄凌空一跃,跳到玄荥面前的水中,像传说中诱惑人心的海妖,他轻轻张开嫣红的双唇,“师尊――” 玄荥眸光一暗,站在岩石上使他正好比圣君霄高半个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底下的人清澈的桃花眼里只盛满了一个人的影子,格外蛊惑人心。 他伸手,揽过对方柔韧的腰,缓缓低下头,唇齿交缠。 攻略高岭之花第三百四十九步――要弱势,释放你所有的柔软,让对方尽可能地怜惜你。――by清甜真人 啪―― 玄荥把美人鱼圣君霄打横抱起,踹开竹门,扔在洁白的床榻上,向来淡极的星眸此刻像有两簇小火苗在蹿,亮的惊人。 美人鱼圣君霄摆了摆尾巴,在那有点凉又有点热的指间碰了过来的时候,他嘤咛一声,脸上渐渐泛起红晕,遍布全身。 只是那在他身上点满了火的手突然又收了回去,有那么一瞬间,圣君霄几乎是想跳起来化身大鲨鱼叼住那双手的。 但是在鱼尾已经抵上床沿,马上就可以翻身而起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他只是一条柔弱的不堪一击的美人鱼。 他默默放弃之前的诱人想法,缓缓地扭过头,然后――脑袋凝固,再也转不回来了。 玄荥在脱衣服,他眉宇间带着些许的隐忍,额上已染上微微薄汗,眸底更是暗沉一片,但他的手依旧很稳,他的表情也很淡漠。 见状,沉浸于美色中的圣君霄也不忘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分心神感叹一下――我的师尊真是装/逼高手,无人能出其右。 洁白的衣衫已经褪尽,腰带、发冠落在最上方,玄荥一步步踏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圣君霄,随后缓缓低头,轻轻亲吻对方沾满晶莹汗水的鼻翼。 圣君霄浑身一颤,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伸手箍紧玄荥,带着对方翻身一转,两人的位置顿时一换。 玄荥:“!” 圣君霄低头。 “等一下。”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师尊相信我,好不好?”圣君霄温柔道。 “不是,我是想说……” “师尊想说什么,想说还没考虑好吗?”一声轻笑,“可是,来不及了。” 三天之后。 有一白衣人头戴斗笠,临溪而坐,手上一根鱼竿,鱼线直垂入水,那底端竟是没有鱼钩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么? 咕――一尾红色锦鲤一头撞上来,咬住鱼线。 斗笠下,白衣人嘴角掠起个微凉的笑,他一拉竿轻轻松松就把小锦鲤握在了手里,然后拿出节树枝就要串起来。 “!!” 小锦鲤立刻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扑通一声跳进旁边的锅里,里面热水沸腾,正好煲鱼头汤。 小锦鲤在沸水内花式游泳,嘴里吐着小泡泡,看起来可怜非常。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就算随时随地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半个时辰后,小锦鲤居然还没死,显然这是一条妖鱼。 又是半个时辰,锅内的水快干了。 “哗啦啦――”大捧的水从天而降。 小锦鲤:“!”它愣愣地抬头,是斗笠下一张清俊无暇的脸,微微带笑。 “啾――”鱼嘴里发出一声鸟鸣,它耷拉下脑袋,继续在水深火热里泡澡。 这水是天泉水,火是殒天之心火。两相加而成,灼热非常,是合体大能也会觉得酸爽的滋味。 尤其是这次水烧干了还有,烧干了还有,小锦鲤苦不堪言。 直到天边染满红霞的时候,锅里的水才再次烧干,小锦鲤圆溜溜的眼,瞅了瞅临溪而坐的人,对方没有动静。 它一跃而出,化作一道修长的人影。几步来到溪边,从身后搂住那白衣人,轻声唤道:“师尊。” 这是曾经的师徒档,如今的关系复杂不知名档,玄天师与圣某人。 玄荥鼻尖发出一声轻哼,显然并不想理会对方。 圣君霄把头搭在对方肩膀上,仰脸看对方,被大火烧了半天,他整张脸红扑扑的,让垂眸的玄荥不禁心下一软,行为先于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对方脸颊,“难受吗?” 圣君霄回握对方的手,嘴角咧开个甜甜的笑,眉眼弯弯,“不难受,师尊不要担心。” 说着,不由皱起了眉,“倒是师尊,今天刚醒,就来吹风,冷不冷,疼不疼,酸不酸,累不累……” 他一叠声问着,似乎十分担忧,却被一把阴测测的声音打断,“是么,既然你不难受,那再去锅里游一会儿罢,我看你享受的很啊!” 圣君霄:“……”他表情一裂,不太明白事情的发展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 瞧那样,玄荥一声冷哼,扭头,继续钓鱼。 圣君霄默默低头,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手上不轻不重地在玄荥腰上揉起来,他今天刚学的手法。 玄荥觉得心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烧,可是看着缠在他身上的人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 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处于心绪翻腾没歇过一刻的玄天师被揉得晕乎乎的,本来想要怒拍的手就没伸出去,反而靠着圣君霄就昏昏沉沉了。 斗笠“啪――”的掉开落在地上,露出玄荥清俊的面庞和披散如瀑的长发,以及脖侧、耳背影影绰绰的痕迹。 合体大能烙下的痕迹,可不是这么好祛除的。 圣君霄心神一荡,下意识开口道:“师尊,我们今晚――” 听到这沾满情/欲的声音,玄荥登时清醒,瞥一眼自家徒弟那潮红的面颊,他暗骂一声禽/兽,嘴上却挑起个愉悦的笑,甚至带着些妖娆,“前几天喜欢吗?” 这是玄荥平常时候绝不会有的容色,圣君霄像被蛊惑了一般点了点头。 “那我再教你一个道理,物以稀为贵,美好的事也要多多节制,知道吗。” “嗯,是,师尊。” “所以,下一次就等我进阶合体中期的时候再说罢。” 一瞬间被惊回神的圣君霄:“!” 他整个人如遭电击,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师尊,我刚刚好像耳鸣了一下。” 玄荥笑而不语――愤怒无益,还是等他修为赶上来再好好准备一番来一决雌雄罢。 那笑容看的圣君霄险些滴下一滴男儿泪来,正所谓―― 啪啪一时爽,一生火葬场! 第106章 羞羞咻咻 有玄荥在身边,圣君霄整个人就像颗冉冉升起的小太阳一样,什么压抑不住的邪性统统烧掉,就算偶尔忍不住了,也顶多泡泡寒潭,再出来又是一脸灿烂光明的样子。 这让本来打算去宰几个元婴修士的玄荥止住了脚步。 这一日,圣某人又沉下寒潭去了,玄荥习以为常,一个人自去了试剑林练剑。 半日后,他收剑,放松下来,靠着块岩石,闭目养神。 忽然浑身一轻,玄荥心神一凛。 玄天师:当初我变成许莞玉的时候,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他立刻伸手检查,修长、白皙、充满力量,依然是自己的手,向上看,云纹暗绣的衣袖,也是自己的衣服。 但是,这并不是自己的肉身。运转了一下灵气的玄荥十分清楚这一点,这根本就是他的神魂。 那么,他的肉身呢。 玄荥环顾四周,只见一片昏暗,溢满周身的是冰凉的液体,底下有岩石、水草,这里……似曾相识。 玄荥放出神识细丝,还好,并没有一睁眼就穿越,而且他还在宗主主峰,好像只是get了一个神魂离体的新技能。 既如此,他便不浪费这个凝视锻炼神魂的好机会了。 玄荥放任自己漫步前行,忽见一抹暗光。 他不由敛息凝神,待走进,只见几块岩石磊成桌椅,珠光微黄,下面有一白衣人正正襟危坐,执笔狂书。 那人墨黑的发,白皙的脸,猩红的眸,不正是圣君霄吗? 玄荥忽然知道这里为什么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了,原来是他的寒潭啊。 圣君霄此时的表情很奇怪,夹杂着温柔、享受与痛苦于一身,他掌中的笔越动越快,越动越快。 玄荥整张脸都是微妙的,说好的压制邪性呢? 他不由越加收敛气息,庆幸他现在只是个神魂体,而某人又实在是很专注,不曾发现他的步步靠近。 “‘滚!啊――’玄荥才刚说了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声呻/吟,他立刻紧咬下唇。却不知道这个样子,更是让伏在他身上的人双眼充血。 沁良尧不停地压制内心的叫嚣,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他在玄荥耳边温柔地笑了笑,‘师尊说什么都好,只是不可以赶我走哦,不然是要接受惩罚的。’ 嘴上是这样说的,动作上他却依旧很轻柔,绝不释放心中的一点野性,只专注地讨好底下的人……” 玄荥:…… 此时的他神色太复杂,心情更复杂,已经无法用人类、妖族、魔族任何一种语言来形容了。 “……玄荥只觉得体内一阵空虚,他需要……‘给我!’ 这一刻沁良尧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籁,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却并不急着释放自己欲/望,而是低头在玄荥耳畔轻轻笑道:‘师尊需要弟子对吗?’ 玄荥闭眼不说话。 沁良尧又动了动,‘师尊,你需要弟子。’ ‘嗯。’ ‘弟子想要师尊说给弟子听。’ ‘……’ ‘弟子听不见’ ‘我需要你,阿尧!’ ……” 玄荥就这么看着某人下笔如有神,伴随而来的是痛苦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他忽然瘫倒在岩石上,一阵混浊的气味散开。 玄荥:“……” “师尊――” 忽然一声低/吟,玄荥一惊,却见圣君霄只是下意识的呢喃,他那双猩红色的眸子也渐渐变得正常回来,压抑不住的邪性骤散。 玄荥:“……”这莫非就是寒潭的清心之效的真正内涵? 圣君霄迷茫的双眼一点点找回焦距,他重新坐直身,轻轻擦拭脸上簌簌的汗水。 玄荥一看不好,连忙往旁边一块巨岩狭缝内一塞。这个时候让对方看到,他觉得自己的脸皮并没有对方那么厚。 圣君霄起身,那白浊随波逐流在水中飘散开。 玄荥:“……” 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个精子在自己眼前飘过。不知道是因为太破廉耻了,还是太紧张了,他居然突然之间又开启了学霸模式。 现代男子一次□□,约三至六毫升,每毫升零点二至四亿个精子。 玄荥很专注地研究着眼前不断飘过的东西,发现修士肉身强度大了以后,果然连某项能力也强大很多,而阳气盛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和圣君霄同样是合体修为,一个小境界的差距暂且不计,但因为一个是冰灵根之体,一个是火灵根之体,某项数值似乎也有一定差距。 肉身对人的影响果然是相当大的。 玄荥还在进行着精密的计算,忽然一阵极速水流声。 圣君霄出指如电,直取狭缝中隐藏者咽喉。 玄荥下意识旋身一避,一时间四目相对。 两人的表情都裂了。 轰――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炸开,直震的人头晕眼花。 等反应回来后,就是“被发现了”四字不断刷屏。 一刻钟后,两人还在互看。 因为之前的大动作,水还在哗啦啦的流。又是一抹白浊循环似的从两人眼前飘过,圣君霄表情一僵,终于开口,“师尊……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事实上看到了全过程的玄天师模棱两可道。 圣君霄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耳边忽然又响起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写的好玩吗?” 玄荥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他就立刻想咬了自己舌头。 但是,还是那句话,不要脸这种事向来是敌强我弱,敌弱我强,敌炸我叼的。 见自己说完后,对面人睫毛一阵乱颤,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的样子,玄荥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了。 看了一眼徒弟意/淫同人嘛,顺便又看了一发徒弟自撸嘛,很稀奇么? “呦,还害羞啊。”玄荥轻轻笑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摸上对方脸颊,热度灼人,他掐了掐,忽然一阵柔软与越加滚烫的味道。 圣君霄含住玄荥的手指,轻轻吮吸。 玄荥一个激灵,低喝出声,“松开!” “不!”圣君霄红着眼睛抬头,含含糊糊地咕哝,“师尊明明也喜欢的!还笑话我!” 妈的,智障!玄荥咬牙,“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了?” “师尊你看你身上气旋都在打着欢快的摆呢!”圣君霄得意洋洋,说完,忽然大惊失色,“师尊,你怎么只剩神魂了?” 肉身自然是看不到什么“摆”的了。只有神魂遵从灵魂本能乱动。 圣君霄忙松开嘴,上上下下检查玄荥。 “被你气的神魂出窍了!”玄荥磨了磨牙,到底没拍开对方在他身上细心摸索的手。 只是,“摸”这玩意儿,尤其是发生在两个关系不可言说的人中间,无论开头如何,原因如何,到结局,总会变味儿。 玄荥:网友诚不欺我。 他伸手抓住那不规矩的手,“你的尊师之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知道玄荥身体倍儿棒,压根儿没事,圣君霄放下心来,忽然就有些委屈,“我们这样究竟算什么?十年了,师尊都不让弟子碰一下!弟子只能借之笔墨,师尊是不是……是不是始终只把弟子当个徒弟?” “所以冷眼旁观弟子一个人如何渴求,如何不堪,师尊是不是一直在心底笑话弟子?” 圣君霄把手从玄荥掌中抽出,借着之前的担忧一股热气上脑,就把玄荥整个压在岩石上,双手箍紧,目光灼灼。 看着对面人那瞪得发红的眼眶,玄荥恍惚有些负罪感。 他自己是冰灵根嘛,自然欲/望淡泊,可蠢徒弟却是单火灵根,还是分分钟能走火入魔的单火灵根,又是放纵欲/望的邪修,让对方初尝*后就十年茫茫,好像真的有点不人道。 圣君霄只觉压着的人忽然如泥海一般一阵晃动,转瞬人就不见了。 玄荥:现在我是神魂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捏来捏去的。 身后忽然有一把冰泉一样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觉得我会笑话你,嫌弃你?” 圣君霄转身,只见玄荥负手而立,逼格甚高。 他一下子如爽打的茄子一般,蔫蔫地摇了摇头,“是弟子说错话了。”耳边却又响起一声长叹。 “如果你今天一直变成雪球兽的话,我就满足一下你。” 圣君霄一愣,既而立刻抬头,双眼亮晶晶。 等到他已经变成“它”,一团团在玄荥掌心的时候,他才反应回来,现在这么迷你的他要怎么满足自家师尊尊。 这真是一个严肃的大问题,小黑团子盘坐在玄荥掌心,皱着一张小萌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玄荥脸上很淡然,但心里简直笑得想打跌#每次徒弟变成雪球兽,本来就少的可怜智商就会变成负值,真是可喜可贺# 他单臂枕起躺在床上,另一只手食指轻轻揉动掌心团子软软的肚皮。 “师尊,别闹!”小黑团子很严肃道,奈何玄荥完全不理会他心中的苦恼。结果就是掌心里的小东西很快就丢盔弃甲地滚来滚去了。 团子:我的师尊好幼稚,怎么办?真是拿他没办法! 忽然团子浑身一个激灵。 玄荥笑眯眯道:“还是在这里,看来我没记错啊,甜甜。”很久以前,在沪阳城惊鸿一捏过对方的小/逼/逼,这次玄荥很快在鳞甲的埋藏下找到,然后揉捏了起来,“为师说过会满足甜甜的。” 小魔物愣愣地张着嘴,不敢置信,这和它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很快他就没空想这个问题了,它软软地贴着玄荥掌心,虽然白天才……但是只要是玄荥,他就没有丝毫抵抗力。 许久,小魔物两只小耳朵啪嗒盖下来,软着身子在玄荥掌心里舔来舔去,辛勤地运动。 玄荥面色阴沉如水,他居然忘记在手里放张绢布了,岂可修! 那一瞬间的脏污把对方被掌心里软绵绵激起的异样给全压下去了,小魔物的内心是滴血的,但是它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弄干净自家师尊手上的东西。 其实……其实哪有很脏啦? “你嫌弃它,你嫌弃我!”舔完后,小魔物仰脸,委屈地控诉。 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人忍不住心一抽一抽的。 奈何没引来在场唯一一个人的半分安慰,对方反而还在它脑门上一戳一戳的,“呆毛呢?” 说到这个,小魔物更委屈了。它转个身,屁股朝玄荥,不说话。 这个时候的玄天师当然也想起来那颗被他无情绞碎的冰玉珠和里面飘飘悠悠落下的鲜红顶羽。 玄荥换了个手托小魔物,中途不着痕迹地把对方在床单上擦了擦,然后把之前的手背过身去,召来冰水轻轻冲洗。嘴上温柔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嫌弃甜甜呢?” “啊啊啊,如果你没有在洗手,没有把我在床上滚了三圈的话,我也许还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小魔物一阵激动,在玄荥掌心里狠狠跳了起来。 “玄蜜蜜,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喜欢我,你是不是不爱我?”它忽然安静下来,睁大两颗圆溜溜的猫儿眼,伤心地仰脸看玄荥,声音也一下子从糯糯变得低沉,那是圣君霄的声音,“师尊,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 仿佛透过小小的脸看到那双心痛的清澈桃花眼,咚――玄荥的心忽如重锤敲下,猛地一颤。“我……” 玄天师:我是一个很正直的男人,说不出那种肉麻的话。 “我当然爱你啊。”他低头拿鼻尖轻蹭对方脑门。 第107章 打boss上 竹楼书房内,玄荥正以手支额,闭目小憩。阳光斜斜打入,为那白色身影铎上一层金边。 圣君霄踏步入内,正看到这么一幕,心中一暖,别样温馨。 书桌上的书横七竖八,放的凌乱,圣君霄挑了挑眉,不由好奇对方今日怎么了,按理说该一丝不苟分门别类地放好才对。 他收敛气息,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替对方整理桌上书册。 忽然,啪嗒――一声响,一卷犀皮纸包的书册掉落下来,圣君霄矮身去捡,忽然目光一滞。 只见那书册从从中间打开,黄纸黑字,有朱色下划线。 “你在看什么?”几乎是同一时间,玄荥醒了过来,伸手便拿走地上书册,飞快地阖上。 然而再快,也快不过合体大能的双眼一扫。 那段话早在转瞬之间就被圣君霄刻在心上。 他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扶着桌案站了起来,“师尊,我想再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玄荥的脸色很冷很冷,如果是寻常时候圣君霄一定没有原则地乖乖认错、点头应是、再也不提,然后说些逗乐的话让对方面色缓和下来。 可是此时此刻,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师尊,我可以再看看吗?那个是唯一的办法了,对不对?” “不准,我不准!你最好想都不要想!”玄荥忽然怒喝出声。 话音刚落,他胸口上便附上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不准就不准嘛,师尊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圣君霄嘴里嘟囔一声,又伸了一只手去抚平玄荥狠狠纠起的眉心。 玄荥犹不放心,恐吓道:“你要是敢真这么做,我就把你扔进苦崖关上千年万年!” 圣君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师尊要不要这么狠啊,我可以忍受苦崖罡风千年万年,却无法忍受见不到师尊千年万年。” 他搂住玄荥的腰,把脑袋轻轻搁玄荥肩膀上蹭了蹭,“我怎么敢真的用那种方法,我最怕的,就是见不到师尊啊。师尊不要担心。” 耳边响起一声喟叹,玄荥伸手回抱,“这样最好。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就算没有,我也会拿那些不相干人的肉身养着你的。” “和你相比,他们不值一提,知道吗?” 肩膀上圣君霄吃吃地笑出声,“师尊原来也会说情话的呀,弟子好喜欢,师尊能不能多说几句给弟子听听?”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是一记响拍,圣君霄有些痛苦地捂着脑袋,脸上却依旧笑得见牙不见眼,“师尊你害羞啊?” “我记得之前叫你去疏松峰上灵田的,松好了?”玄荥表情冷淡,口气还有些像传说中的夺命连环包租婆。 圣君霄立马皱起了脸,“还没有,师尊你听我说……” “滚罢!” 玄荥一拂袖,就把的对方轻飘飘送出了竹楼外。 圣君霄站在宗主主峰荒芜的灵田前,不由蹲下身,唉声叹气,他托着下巴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邪修者,心魔入侵,深入神魂,杀人盈野,杀活人以炼阵,采精/血提修为,怨气侵蚀,弥漫溢散,为天不容……邪性难去,终将为怨气所侵,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唯自爆神魂或元婴、金丹,令碎片遍布大陆,方可一一涤尽其内怨气……行此法,需有极亲密者护法,并随后一一收取神魂碎片融合,即便如此,亦九死一生……” 那本书册上的话好像一卷魔咒,在他脑海反复盘桓,挥之不去。 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知道的。 没有了,否则玄荥之前不会是那样的回答。 师尊啊,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干干净净的双手沾满血腥。那双手合该握剑掐诀,不染纤尘,你合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是夜,圣君霄总算让那块因为主人多年忽视的灵田重新焕发生机。 他把那片灵田一分为三,一种适宜的灵草植株,一种漱榆花,那是玄荥最喜欢的味道,一种紫述寰尾花――等我回来。 他用少许木灵力灌入,让那些灵植充满生机,来年应该会开满了罢。 原来不知不觉,在宗主主峰已经五十年了。 五十年里,在玄荥不知道的时候,他有五次失去神志,三次濒临意志侵蚀,刚开始两次都是最后逃出上玄宗杀了很多人才重新恢复意识,后来他学会了放出精/血驱散部分邪气的方法。 但,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走到末路的。 圣君霄嘴角掠起一抹眷恋的笑,几个起落钻进玄荥的卧室内,一个虎扑就搂住盘腿在床上的人的脖子。 快突破合体中期了罢,只是放心不下他,才迟迟不闭关,又在自溢灵气吗? “师尊,我腰好酸。”圣君霄大头在玄荥胸口不安分地蹭来蹭去。 玄荥伸手按住对方好看的脸狠狠往外一推,“松个土就腰酸啊?那为师实在是为甜甜你的,感到忧虑。”他意味深长道。 圣君霄:“……” 他哼哼道:“师尊又叫我甜甜,我喜欢师尊叫我阿尧啊。”说完,就反手一扣,带着人一翻,两人对坐的姿势转瞬化作一上一下的平躺,“至于弟子的腰好不好,师尊试试就知道了嗷嗷嗷――” 他话还没说完,玄荥就屈膝一顶。 圣君霄顿时脸色雪白,冷汗簌簌而下。玄荥顺便轻轻一脚,就把人踢翻在床。 他挑眉一笑,“看来是不怎么好的,还是为师来满足甜甜你罢。” 说完,他轻轻低头,吻了吻对方颤抖的睫羽。 圣君霄却猛地一个扭头,玄荥一下巴就磕对面墙壁上,“嘶――” “师尊总是以为弟子会对师尊百依百顺,师尊就是仗着弟子喜欢师尊!”圣君霄扭过头,有些愤怒道。 玄荥摸了摸下巴,闻言皱眉,“你觉得我欺负你?” “没错!师尊总是欺负我!师尊一点都不讲道理。” “道理,那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玄荥一声冷笑,把圣君霄牢牢按在墙壁上,“我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样?” 圣君霄:“!!” 他伸手捏了捏玄荥面皮,被对方一手拍开,“做什么?” “师尊,你是不是被神淮假扮了?”圣君霄眉毛皱起,“你怎么可能……” 玄荥气笑了,“我说你脑子里成天装的是什么东西!” 一场本该轰轰烈烈、五十年之痒的争吵,消弭于无形。 圣君霄后知后觉地反应回来,不由有些苦恼。果然,他是不可能和自家师尊吵架的,他怎么可能那么欺师灭祖? 看着玄荥略显暗沉的星眸,和已经贴在他身上的灼热,圣君霄旋身一扭,变成了一颗小黑团子。 玄荥面色一僵,双手还撑在墙壁上没收回来,原本牢牢包围的一只大型生物就变成了膝边小小一团。 “师尊,我们睡觉罢。”小黑团子叼起玄荥衣摆,仰脸脆生生道。 玄荥脸色一片漆黑,但他惯来是不会对萌萌哒小生物发脾气的。然后,他咬了咬牙,一脚踢开衣摆的小东西,“滚罢。” 玄荥:这是我不发脾气的极限,嗯。 小黑团子可怜巴巴地抱着小短腿蹲在门外,皱了皱鼻子,其实他也想满足师尊的,但是来一发就跑非君子所为,嗯。 它严肃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等玄荥醒来的时候,环顾四周,不见有人,不由摸了摸鼻子,哎呀,忘记团子形态的某只是小傲娇啦。 所以,这是离家出走了吗? 想了想五十年来,某生物的正常状态,玄荥放下心来,随后进了试剑林,百年如一日地练剑。 下午,是惯常地去书房。不知不觉连一夜都在书房过了去。 见夜色暗沉,玄荥摇了摇头,没人提醒,就是这般。 忽然,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玄荥嘴角一翘,又飞快地压了下来。 窗口轻飘飘飘进一道白衣人影,玄荥恍若未觉,继续低头看书。 “师尊。”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一如既往,却见玄荥面色猛地一变。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是完整的肉身发出的,只是一抹神念。 他“嚯――”地站起身,只见对面人的身影有些飘渺,他伸出手来,“师尊,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制作它的材料。” 羲和珠! 可是玄荥此时却没有半分兴奋的感觉,“你” 额,突然发现有一份实验报告今晚九点交,容本渣先去写个作业,回来来捉虫,qaq不好意思 第108章 番外:打boss下 “我问你去做什么了?”玄荥长袖一甩,拂落桌上厚厚书册,面色冷凝。 圣君霄只是轻轻笑了笑,“明明那个时候说圣城的雪山很美要再去看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两百年了,却始终不得闲。以后师尊代我去看看好不好?” 眼见着那身影淡得仿佛一阵轻烟似的,好像风一吹就能消散,玄荥伸手去抓,却只是从对方手腕里穿了过去。 “你在哪里?在哪里?说啊!”那一瞬间的抓空仿佛掐断了玄荥脑中的某一根弦,让他一反常态地怒吼出声。 那身影伸手按了按玄荥的眉心,“对不起,师尊。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了自己了,我怕有一天让师尊看到彻底沦为行尸走肉的弟子。” “师尊不用再担心那位崇明长老了,他会和我一起消散的。” “师尊也不用到处再找羲和珠了。” “闭嘴,我问你在哪里?”玄荥咬牙打断,如果不是对方的“阿飘”状态,他一定抓起面前的人狠狠晃三晃。 那人影顿了顿,转而笑了起来,“师尊知道,我不会说的。” 话音刚落,那虚虚的人影就彻底消散在黑暗中。 玄荥瞳孔一缩,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高速运转起来,对方一定是去找崇明了,那么崇明在哪里? 答案却是不知道。 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根红艳艳的羽毛,这是四十年前两人讨论到这时他重新收下的对方的顶羽。 鲜红顶羽转瞬火焰燃起,飘浮在半空,向主人的方向前进而去。玄荥立刻御剑跟上,并极速催动顶羽的速度。 至于那个分出一抹神魂来跟他说话的本体是否还依然存在,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主角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好笑死了好吗? 全世界死光了主角才会死不是吗? 要死好歹也要等到灭世啊! “现在我要羲和珠是为了谁啊,蠢货!”玄荥暗骂一声,以驱散心底浓重的不祥与不安。 现在一无道基问题,二无曾经的邪气滋扰之困,再执着于羲和珠,当然是想融合某人体内的邪气。 “我都说了,会有办法的!” 必有一劫,有关羲和珠,原来是这样吗? 暗夜中,那鲜红的顶羽飘浮在半空,仿佛一簇鬼火,又像是希望。 那顶羽从上玄宗而出,穿过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钻入一座古老的城池。 石砌城门上阵纹隐隐流动,上书“沈城”二字,虽是深夜,城内依然人流如织,低阶修士来来往往。 沈城,自古便是上玄宗属城。 玄荥眸光一闪,收敛气息入内,宛如一阵风一般随着那顶羽到了青石板路的尽头。 那顶羽在一座山脚下忽然停了下来,只见那里一片空旷,杂草丛生。 顶羽仿佛被迷惑了一般在半空中不停地转圈。 玄荥翻身落剑,低头盯着脚下空地,十分逼真,十分自然,但他还是隐隐嗅到了阵法的味道。这是一个障眼法。 然而还没等他做什么,瞬间一股吸力从其内传来,漆黑夜幕一瞬间变得天蓝如洗。 只见前方仙雾微飘,流水淙淙,桃花盛开,落英缤纷,几个小竹楼稀疏地夹杂在绚烂的桃树之间,楼外石桌之上皆是稀世棋局,还有茶盏放置,看起来怡然惬意,世外桃源不外如此。 那枚打转着的顶羽重新飞动起来,一路穿过鹅卵石小径。一进入内,玄荥便发现周身运转的灵力和神识皆如泥牛入海,仿佛被什么无形地压制了。 他沉了沉眸子,随着顶羽继续前进,分花拂柳,忽闻悠扬琴音。 琴有九德,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这是玄荥第一次闻这般诸德兼备的琴,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美妙的旋律,让人险些迷散其中。 然而,也只是险些。 玄荥闭了闭眼,再睁开,面前已有一人抚琴而坐。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果然如《三界至尊》描写的一样,人模狗样,衣冠楚楚。 “崇明长老,还是该称呼尊驾为‘沈萧朗前辈’亦或是,‘寅泰上人’?” 随着修为与境界的提升,如今,只一眼,玄荥便看出对方曾经的多重身份。 “我以为,你会想叫我岳父的。”一曲收尾,崇明转身洗了洗手,动作间如行云流水。 饶是这样紧张万分的时间,玄荥也不由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坐。”崇明来到桃树下,一张石桌前,抬手示意,率先落座。 玄荥也坐在了对方对面,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对面的人,对面人流转周身的气机。 他,什么也不在意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玄荥原以为对方会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今始知对方根本无情,“舍”之道,凡此世间,无物不可舍。 “不必如此拘谨。”崇明微微一笑,提壶倒水,推了一杯茶到玄荥面前。 “他在哪里?”玄荥垂眸,看一眼水中旋拂花浮浮沉沉,径直问道。 “在我身体里。”崇明摇了摇头,煞是嫌弃道:“子不肖父,这孩子傻的厉害,宗主多年教诲劳累了。” “……不必客气。”玄荥摇了摇头。 “宗主此次前来恰好。我也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宗主。”崇明手上红光一闪。 一块漆黑玉简出现在玄荥面前,一股熟悉得有些悠远的味道。 圣炎。 玄荥伸手接过。 “玄荥,如果你看到这块玉简了,大概你还总算有点良心。 当年到了上玄宗魂殿,看到悠悠排列的历代宗主魂灯,用你教我的推演方法看到一根无形的线连接八百年后第四百三十六任宗主玄荥的时候,我就看透你这个大骗子了。 不过,既然你都来我墓前忏悔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吧。 还有,嘿嘿,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老乡。怎么样,我够霸气吧,没给咱们大天/朝丢脸吧。 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我有金手指了,说不定还猜出来是个系统了。羲和珠、凤凰精魄、君霄剑……都是那里的奖品,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你值得拥有。喏,都送给你们师徒了,不要太感谢我,请叫我红领巾。 还有,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大陆上有一个捆缚世界的壁障,一旦进阶合体巅峰,要么散尽修为,要么时刻小心控制,否则再次突破必是被这壁障绞得灰飞烟灭的结局。没错,我就是这么死的。 看你那徒弟,应该拿到三份魔君传承了罢,第四份是我送你的大礼,在漠河底,一定要去拿。至于复活什么的,哈哈,你们骗了我这么多,我骗你们一次也算讨回来了。是不是时刻提心吊胆怕被夺舍?哼,谁让你们骗了我一辈子。 不过,无论如何,在放逐之地的三十年,都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三十年。 赠吾友,玄荥。” 修长的五指握着玉简的手一点点收紧,所以魔君传承的复活之说只是一个玩笑吗?傻/逼,编这种玩笑! 忽然一股阴森之气弥漫开来,熟悉的阴森之气,玄荥立刻抬头。 只见黑色浓雾紧紧包裹着坐在对面的清雅男子,透过那已经软成一滩的黑雾,玄荥仿佛看到一双清澈温柔的桃花眼。 他心头一颤,立刻明白回来。圣君霄如今肉身本就是冥水、魔气所化,可以化作任何形态,之前一直以无形之象在和崇明的神魂作斗争,只是因他看玉简的气息变化而受到影响。 正在这时,一条黑色软鞭宛如毒蛇吐信一般凭空出现,直往玄荥刺来。 玄荥一怔,旋身一避,发现凝滞的灵气已然可以运转。 “黛芙华。”他皱眉,来人赫然是五十年前三族共会失踪的天魔王。 黛芙华恍若未闻,机械般再次动作,正在玄荥拔剑出鞘、寒芒一闪而过的时候,那条漆黑的长鞭在半空中虚点一下,猛然往回一转,朝那正与黑雾搏斗的崇明而去。 躲闪不及,长鞭直接就狠狠甩在崇明胸口,不过一个化神巅峰的全力一击于合体巅峰而言也不过尔尔。 崇明身形一晃便重新站直,只不过他身上的黑雾也在半空中化作一道白衣人影。 那白衣人飞快地看了玄荥一眼,又转过头,拔出漆黑的长剑朝崇明刺去。 玄荥有些气急,到底正事要紧,与对方配合起来。 “心有灵犀,似乎那时还是我研究了,派人给你和灵犀两个小娃娃教授的。”哪怕三人夹击,崇明依然游刃有余。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这流动四散的空气似乎就已足够被用来攻击。 “好了,不陪你们玩了。”清雅淡然的话音一落,万千气状刀锋如暴雨般朝玄荥齐齐而来。与此同时,这方小天地的空间顿时一阵扭曲。 圣君霄不退反冲,忽然朝崇明直奔而去。 玄荥体外结出一层厚厚的冰,气刃撞上,乒乓作响,崇明想杀他和黛芙华,不过,他不会杀圣君霄的。 忽然,他瞳孔一缩,一丈外,两道白影相缠处,狭窄的范围内,灵气极具皱缩,可怕的灵压让人心头发怵。 轰――刺眼的强光让人短暂性的失明,然而爆裂被很好地控制在那极小的空间范围内。 一丈外的玄荥居然完好无损。 他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只看着中间那一片白光发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刹那,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又也许是一年。 那白光终于彻底消散,从里面走出来一道修长的身影,他脸上的笑容很干净。 玄荥眸光一亮,下一瞬却又立刻灰败下去。 “师尊。”圣君霄几步走来,执起玄荥低垂的手。 “嗯。”玄荥点了点头。 扭曲的空间早就在崇明身影消散时重新稳定下来,铺天盖地的气刃也已经不见。 圣君霄抱着腿挨着玄荥坐在青草地上,面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底下玉石鳞鳞,上面花瓣随水。 “师尊是不是喜欢雪球兽的样子,我变给师尊看。” “不,我最喜欢你这个样子。”玄荥摇了摇头,摸了摸圣君霄毛茸茸的脑袋,好像很久以前,那个白衣青年还什么都不记得干净的和一张白纸一样的时候。 “可是,我想唱歌给师尊听。”圣君霄歪了歪脑袋。 “好。”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七彩光芒一闪而过。 只见面前是一个泛着虹光的鸟儿。丹口金辅,玄目素规,鳞交绮错,华羽参差,尾冠天虹,是为孔雀。 比起圆滚滚的脑袋,小蘑菇似的顶羽,如今这孔雀是已经成年了罢,不再是小孔雀了啊。 面前的孔雀灵活地扭动起来,长喙中溢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它没有再跳舞,就是这么看着,看着玄荥。 玄荥觉得他是不懂鸟语的,但莫名其妙地他就是能听懂这清鸣。 果然,三千大道,殊途同归么。 他看着面前的七彩孔雀光芒一点点暗下去,和之前在上玄宗书房内不胜相似,只是之前只是一抹神魂,这次却是本体。 “师尊,我喜欢你。”圣君霄想,“爱”什么的,既然都不能陪对方一直一直走下去,还是不要说出来了,不然,据说小心眼的高岭之花是会生气的。 “嗯,我也是。”玄荥淡淡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七彩的亮光彻底归入虚无。 第109章 番外:神美人啊(小补) “有本事自爆,你有本事别死啊!”清冷话音刚落,便是一抹鲜红溅落在青草地上,鲜艳得刺眼。 “玄荥!”背后响起一道惊呼。 玄荥缓缓转回头来,眼神有些空洞,黛芙华看着地上那一口心头血,蠕动了一下唇角,却不知道说什么,忽然对面人气息一阵大变―― 合体初期、合体中期,合体巅峰,苍茫浩瀚。 玄荥的神识仿佛到极细微极细微的地步,一片尘埃、一抹星辉都无法逃过他双眼洞悉。 他看到,以这里为圆心,有无数细若星埃的东西在大陆中一点点散开。 那些东西散发着熟悉的味道,谁的味道? 那些东西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小,马上就要捕捉不到了。 这怎么可以? 你怎么敢就这样消散! 我不准! 半空中还剩一点火光的红色顶羽忽然在一阵铺天盖地令人心悸的引动下火光大盛,转眼之间燃遍整座城池。 那即将消散的星埃仿佛感受到同源的力量,又仿佛即便这种形态也下意识地追寻顶羽上熟悉的气息,点点汇聚。 “玄荥!”背后响起一声大喝。 那抹白色身影一僵,仿佛突然回神,气息也在一瞬间跌落回合体初期,他愣愣地看着漫天大火,有些不敢置信。耳边响起整座城池人的凄厉嘶喊,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 良久,他喉间溢出一声喟叹,抓紧了一颗他掌心里的白色光球,一块神魂碎片。 他抬手召来冰水要熄灭满城的大火,却发现以他如今的修为根本浇不灭这以合体巅峰修为做引、合体中期大能顶羽为祭的漫天大火。 “没用的。”黛芙华摇了摇头,缓步上前,“只能等到那片顶羽自己烧完。” 良久,玄荥才点头道:“多谢。” 多谢之前出声打破,不然这把火也许已经烧遍大陆了,而他也可能在无意识中为了引导火光耗尽修为。 “何必言谢。”黛芙华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话音刚落,她忽然面色一变。 一股颇为香甜的味道,一股混血的味道,一股人、魔混血未成年的味道。 玄荥恍而明白黛芙华为什么会被崇明抓到这里来了,是觉得之前人、妖混血失败,要再做一个人、魔混血么?黛芙华是这个大陆唯一一个化神女修了。 “宗主,告辞。”只见黛芙华玉容之上,一片森寒,杀气凛凛。 “等等。” 黛芙华脚步一顿。 “稚子无辜。”玄荥缓缓道,脑海中划过一张清纯干净的脸庞。以黛芙华之高傲,被抓被困,更是被迫生子,足够磨灭少女时期对那张清雅无双身影所有美好的幻想。 “混血的后果,宗主应当是清楚的。”黛芙华雍容高贵的声音冷冷响起,“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玄荥,一个明澈而已。” 说完,她踏步出了这方小天地,一跃至半空,衣袂飘飘,橘红的火光更映的她倾城容颜娇艳不可方物。 “往日之耻,今屠尽沈城洗之,四大仙宗,但有异言,我黛芙华在魔都恭候大驾。” 灵气加持,这句话在上空环绕数遍,响彻方圆万里。极尽嚣张。 玄荥双眼微微瞪大,对方在替他背下因果和这屠城名声。 “我黛芙华平素不爱欠人,这便当我对你们师徒的谢礼。” 识海中响起那雍容的声音,黛芙华人影已追着一不明生物飞掠而去。 玄荥收回目光,很快回了上玄宗。 原来有一天,一城生命在他眼中也不过成了一个数据。 三年后。 上玄宗,流袖峰。 一片小树林内,天蓝风清,却无端阴森。 一白衣修士正在和一灰衣邪修殊死相搏。 离两人不远处,有一个小孩儿正血淋淋地倒在地上,半个手臂都是狰狞的咬痕,配合着那灰衣邪修满嘴的鲜血,显然是“吃人未遂”。 按理说,这上玄宗外有护山大阵,内有大陆唯一一个合体修士坐镇,怎会令一个小小炼气期邪修混了进来呢? 玄荥正循着淡淡的熟悉味道一路踏云而来。 眼见那白衣修士的长剑就要刺穿灰衣邪修的胸口,他立刻挥袖一拂。 轻飘飘的力量传来,立刻叫那白衣修士被弹开老远,铛一声长剑应声而断。 玄荥立刻扶起在地上嘶哑狂叫的灰衣邪修。 那邪修满脸褶子,鲜血淋漓,玄荥却恍若未觉,伸手在对方背上轻抚。 满脸的冷冽味道,那邪修一怔,忽然咝咝咝大喊起来,双手捧头,仿佛极尽痛苦。原本失去的神志竟重新开始与狰狞的邪性做起斗争来。 玄荥展臂圈住因为痛苦而不停乱动的人,避免对方伤到自己。 忽然,那邪修喉间溢出一声低吼,五指嗖地狠狠抓住玄荥的脖子。脏污的手指下,青色脉管跳动。 “圣君霄。” “阿尧。” “还是你喜欢甜甜这个名字?” 玄荥低声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一把清泉,那邪修眼底闪过挣扎,一丝清明划过。 “师……师尊?” 嘶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却是熟悉的音调。玄荥心底松了一口气。 显然,这是当年自爆得渣都不剩的某主角和立志要玩复活戏码的玄天师。 昔日沈城大火,却终究囿于玄荥境界与修为,只收的一块神魂碎片。 但,没关系,只要不彻底消散,他可以一块一块找,最后用羲和珠融合在一起就够了。不过,在取出神魂碎片前,必须要让那碎片恢复神志,才能洗干净邪气。这着实有点麻烦啊。 然后,玄天师发现他的世界神展开了。 ――这位道友请留步! ――咦,这课树上好像有熟悉的味道! ――这头虎似乎很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每一块神魂碎片彼此之间并没有意识交流,导致每一块神魂碎片附着者恢复清醒后的记忆都停留在那一支孔雀歌上,嗯。然后接下来所有的反应都是一模一样。 玄荥已经很清楚套路了,首先,某邪修脸上目露恍惚,然后渐渐有了焦距,忽然瞳孔一缩,最后不敢置信扑了过来,“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虽然很脏很丑,但玄荥觉得自己对自家徒弟已经有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好素质了。一没推开,二没立刻吐。#我真是一个负责的好师尊# 尤其是当那又腥又臭的嘴凑上来亲吻的时候,玄荥依然很淡定。#连狗都亲过了我会说# 最后,他缓缓伸出五指,在对方脖子上轻轻一按,咔――颈骨断裂的声音。 那邪修脖子一歪,鲜血从嘴角溢出,脸上却带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惬意表情。 玄荥伸手在对方天灵盖虚虚一按,一颗白色光球蓦地出现,他伸手取下收好。然后把目光转向对面两人身上。 一个形容普通的白衣少年,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儿。 两人都身着上玄宗校服,玄荥轻轻一哂,也无妨,总归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就不能活下来了。 他轻轻抬手,忽然瞳孔一缩。 只见那白衣少年把小孩儿抱在怀里,抬头,直直看进他眼里,不大不小普普通通的双眼里射出锐利的目光,嘴角噙起一抹慵懒的笑意。 此等骚包气质,实非常人能有。 玄荥立刻身形一晃,来到少年面前,“是你?” “是我。” 话音刚落,那少年出手如电,便在怀中小孩儿脖处轻轻一按,那小孩儿便晕了过去。 玄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圆圆的脸,不长不短的眉,微小的眼,微塌的鼻,如果不是优雅闲散的气质,这一定是一个扔在人群里再也不找不出来的路人甲。 玄荥觉得自己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他明明是想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夺舍了”,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怎么夺舍了这么一个少年?” 神淮嘴角笑意一僵,转而哼声道:“玄小荥,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 “不及某人。”玄荥回神,负手而立,淡淡道,“好了,怎么到这个地步了。” “你还有脸说。”一提起这个,神淮就牙痒痒,“再也没看到过你这么薄情的人了。” “我走后出事了?” “没有。”神淮一撇嘴,“就是变成颗蛋重新长了一次,然后好不容易五十年刚修复好神魂的伤,就遇到了黛芙华,那时候还没破壳,就被打死了。” 他说的有些气恼,显然觉得丢脸至极。 倒是玄荥眼神一飘,五十年啊,黛芙华啊,他把目光投向对方怀里的小孩儿,放出神识细丝,哦,好像还是人、魔混血啊。 第110章 番外:著乱穿 事情的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玄荥已经踏遍大陆,玩厌了收集神魂碎片的游戏,久到圣某人已经重新成人,久到神淮恢复真身,久到玄荥和圣君霄师徒档去妖界成了亲获得妖神的祝福狠狠闪了大陆一把,久到玄荥、圣君霄、神淮以及某人魔混血修为都臻达半步天道境。 转眼三百年光阴消。 这一日,苍山上玄宗,宗主主峰。 “荥荥,我要走了。” “后会有期。” “你不要太过思念我。” “不会的。” 这是来上玄宗玩耍了近一年依依不舍的妖王神淮,以及容色淡淡送客的玄天师。 玄荥身后圣君霄眉心一跳:还不滚?他当初真不应该把凤凰精魄给这个混蛋!后患无穷啊! 自从大家修为都到顶了之后,日子就开始变得非常无聊,不能提升修为还要自我压制不去修炼,这不是让人无聊至死么,他们又不能像崇明那样直接去玩血祭世界。 当然,觉得无聊的只有闲不住的神淮。玄荥一直在找破解大陆壁障的方法,脑子高速运转的不要不要的,而对另外两人而言,显然这世界上有比飞升更有趣、更让人舒服的事业。 等那抹红色背影彻底消失在天际后,圣君霄才收回目光,嘻嘻笑道:“师尊今天想吃什么,我去做。” 玄天师信口报了几个菜名,就往试剑林走去了,每天早上的练剑,是雷打不动的好习惯。 长剑出鞘,寒光乍然一现,林中飞沙走石,忽然一把漆黑长剑斜刺里蓦地伸出。 玄荥下意识肌肉紧绷,提剑一勾,那漆黑长剑飞快转动,脱了他的束缚。 这是一个高手,不输玄荥的高手。 下一瞬,玄荥反应回来,这柄剑是昆梧,他猛地收剑往后一退,剑气散开,果然露出一道修长的红色身影。 “神淮。”玄荥面露微妙,这突然来一发回马木仓是怎么回事,不过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给自家蠢徒弟添堵了。 “玄荥?”三丈外,神淮直直看着对面的人,惊疑不定道,“你……不是入邪了吗?” “入邪?”玄荥心中一动,恍惚觉得似乎又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果然,下一刻神淮回头一看,立刻眉目一厉,“你又在耍什么花样,黎栩呢?” 哦,这是从来救落入邪尊玄荥手中的黎栩的剧情里穿过来的是吧。 玄荥嘴上淡淡道:“你想见他?那我带你去见他。”好久没去妖界了,把这个神淮带去见神淮,玄荥觉得那个场面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说完,他就转身要出试剑林。 神淮下意识迈出一步,忽然反应回来,“你会有这么好心?” 并没有这么好心来给对方解释的玄天师,“随你。” 神淮:“……”他哼了一声,提步跟上,“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不顿,径直往外走去,神淮撇了撇嘴,“真无趣。” 一直候在试剑林外的圣君霄见剑雾中有人走了出来,立刻眼前一亮,“今天师尊出来的好早啊……” 话还没说完,看到紧随玄荥身后的红衣男子,他忽然笑脸一僵,忍了一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终于咬牙切齿,“你怎么又来了!” “圣君霄?”神淮也是面色大变,“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上玄宗难道不是理所当然?”见对方那吃惊的样子,圣君霄脸色更是刷的一黑,“倒是你,究竟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上玄宗?”神淮目露迷茫,转而环顾一圈,直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难道你还没发现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么?”以防两个人直接出手把他的宗主主峰拆了,玄荥终于忍不住开口。 话音刚落,两人都是一愣。 圣君霄讶然,“师尊说什么世界?” 倒是神淮若有所思,其实从周遭环境一变的时候,他已经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只是脑洞还没突破天际,顶多以为玄荥给他玩了一个障眼法罢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念之差,便可使每个世界有不同的走向,这与你原来的世界有一些小变动而成了另一个世界,如此而已。”玄荥不咸不淡道,诚然以他如今心境已经很难有什么能让他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了。 说完,他便一路踏云东去。圣君霄、神淮立刻跟上。 一路看来,山清水秀,不见他彼时血流成河、邪修遍地的样子,神淮显然已经接受了玄荥的说法。 只不过,默默地看着两人并行一剑的样子,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在心底碎了。 #就算不做死对头也不用玩师徒禁恋游戏罢# #说好的不死不休呢# #你你你,没错就是你,虽然我一向看不起你顶着我羽族血脉却辣么滥情,但也不要这么秀恩爱好吧#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神淮如是想着,虽然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世界同他那个世界这么不同,但显然……在前面已经把脸凑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不会告诉他了。 他决定去问这个世界的自己,无论是怎样的神淮都是最好的,他这么坚信着。 然后,神淮好看的脸裂了。 只见万花丛中,有一男子躺在半空中的软榻上,昳丽的眉目却叫这百花都黯然失色。 风华绝代,不愧是我,神淮这么想着,目光下移,却发现男子怀里正抱着个四头身的小娃娃,男子双手正可耻地蹂/躏着弱小。 神淮:“……” 看到有人过来,四头身小娃娃立刻摇身一晃,变作个长身玉立、面容秀丽的俊俏男子。 神淮:“……” “你们来干什么?”他的口气很不好,显然是被打搅了好事的不乐意。 本世界的神淮一脚踹过去,“脸这么长,难看死了。”说完,翻身而起,纵身一跃,就飘到了玄荥身前,笑眯眯道:“我才离开半日,荥荥就忍不住来看我了?” “不是我要看你,是有人要见你。”说完,玄荥拉着圣君霄往旁边一闪,却见背后一片空旷。 原著淮: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不想出现了。 “哦哟,还害羞。自从荥荥不用小玉的身体后,我就好久不见你这么可爱了。”神淮由衷赞叹。 玄荥:“……” 圣君霄:“……”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徒手撕裂空间露出里面的红衣男子。 四目相对,神淮与原著淮凤眸瞪凤眸,终于原著淮提着剑迈步出了来。 此时,他的表情已经很好地调整到“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上了。 “你是神淮。”原著淮眉目悠悠,洒然一笑,“果然风采卓绝。” “君亦如是。”神淮默契地扬眉一笑。 妈的,两个智障。玄荥实在看不下去,往下方桌边一坐。 “你怎么来这的?你那世界怎么样?”神淮忍不住叨叨开口,实际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事了,所以他很淡定。 现在他最好奇另一个世界的八卦。然后他的脸就碎了。 什么,玄荥成邪修了?全世界成邪修,我那飘飘欲仙的好基友也不会成邪修好么! 什么,圣君霄联合三族势力攻打邪修,天,他难道不应该分分钟遁入邪道,师唱徒随吗? 什么,他们连师徒都不是,圣君霄是九虚宗的弟子,圣君霄有一个后宫团,从黛芙华到李小婉,从莺语娴到鹤雪清,还有那些听都没听过的女修! 神淮不知道该怎么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三观。 圣君霄也一脸愤怒心痛,最后对玄荥指天誓地,“弟子心中唯师尊一人。” “嗯。”唯有玄荥淡淡点了点头,很淡定,然后忽然站起身,“既然这么有趣,我们就去另一个世界玩玩罢。” 此决定赢得除圣君霄以外在场所有人的一致通过。 太无聊了好么,好不容易有点乐子了。 最后圣君霄反抗无效,暗戳戳决定要如何让另一个世界那个恬不知耻狼心狗肺的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事实上,两个半步天道配合无间就能撕裂时空,现在五个一起,效果好的不要不要的,分分钟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111章 番外:著穿下(+3000) 原著荥手上还紧握着长剑,只是原本好端端在对面的红衣人却不见了。 他猩红眸子一沉,浑身肌肉紧绷,静静感受着周围的气机,观察对方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一刻钟后,没有人出现。 又是一刻钟,还是没有人出现。 半个时辰后,西风吹落一片枯叶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飘向对面青衫如荷却不复俊雅的男子。 “咝咝咝――”他嘴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原著荥:“……”他默默收剑回鞘。 “尊主!”傅采亭快步上来,警惕道:“神淮真的走了吗?” “神淮,不是那种藏头露尾之辈。” 话音一落,面前空间忽然一阵扭曲,一个手持漆黑长剑的红衣人凭空出现。 傅采亭:“……” 原著荥:“……” 打脸来的太快,万万没想到。 神淮飞快地抬眼看周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袭青衫如荷,然后是里面包裹的面目青黑只会嘶嘶叫的男人,他面色一变,就算早听这个世界的神淮说过了,直面的一瞬间还是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阿栩。”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身边人的手,触手干瘪如柴,他一愣,这双手本是大陆第一阵道大师的手,抚琴作画,吹箫写书,附庸风雅骚包的厉害。 “神淮。”原著荥开口。 神淮抬头看去,只见好基友依然几百年如一日的淡漠,只是那双猩红色的眸子昭示着对方已经沦为邪修了。 他还没说话,空间又是一阵扭曲,很快跳出来一个白衣秀丽的男子,他看着神淮与黎栩紧握的双手,大惊失色,“神淮,你和龙王果然有……嘤嘤嘤!” 神淮:“……” “别吵了好嘛!”下一瞬圣君霄踏步而出,嫌弃道,愚蠢的弟弟,不愧是那个崇明和黛芙华造的。 “圣君霄!” “圣君霄!你居然敢来!” 玄荥、傅采亭异口同声道,圣君霄抬眉,首先看到自然是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身影。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师尊被他逼成了邪修。圣君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句话,突然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尤其是在面对那双星眸中毕露的杀机时,冰冷中全是刻骨的恨意。 恨意。圣君霄脑中一清,他的师尊从来不会有这种情绪,这个人不是他的师尊。 玄荥挑了挑眉,呦,不错,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圣君霄回头,朝已经出现在身后的自家师尊温柔地笑了笑。 从玄荥开始出现后,对面的人就陷入一种失声状态,直到原著淮走出来,傅采亭才反应回来,一声惊呼,“两个神淮!” 这时,从来眼里只有玄荥的圣君霄才注意到原著荥身侧的碍眼生物。 永远忘不了和“许莞玉版师尊”一起出现的某人的圣君霄:……看来回去要好好教导一下青溪师侄。 原著荥很快冷静了下来,轻轻一哂,“如果这不是一个逼真至极的幻境,看来就是有十分玄妙的事发生了。” “诚然。”玄荥踏步而出,来到原著荥对面。其实在现代看小说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觉得这位大反派实在和他十分相似,穿越之后更是如此,只除了对方把上玄宗看的太重了,而在他眼里上玄宗却始终只是他穿越而来必须承担的一项责任。 如果不是那么看重,不会在老宗主陨落后疯狂地修炼,也许就不会有心境问题。 如果不是那么看重,不会在圣君霄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下滋生心魔沦为邪修。 如果不是那么看重,不会在上玄宗彻底成为三流宗门门人死伤大半后疯狂地报复。 “你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吗?”原著荥淡淡开口。 “没错。”玄荥点了点头,“你知道?” “有幸经历过一次空间乱流。”原著荥说完,看了一眼玄荥,有些欣慰地笑了起来,“看你的样子,那个世界的上玄宗一定很好吧。” “人族第一宗门。”玄荥淡淡道,既无自傲,也不漠然。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进来喝杯茶罢。”原著荥似乎很高兴,收敛了一身缭绕剑气,率先往林间小筑走去。 傅采亭:“……”他默默地跟了上去。 玄荥:“好。”他点头跟上。 圣君霄:“……”我跟进去会不会被打死呢? 神淮:“哈哈。”无论哪个世界,我的好基友都辣么可爱,他溜溜哒哒地跟上去。 沈琛:“……”不要告诉他还要多防一个这个世界的玄荥。 原著淮:“……”万万没想到。 黎栩:“咝咝咝。” 七人围桌而坐,傅采亭静静站在原著荥身后。 原著荥提壶倒水,茶雾袅袅,闻到空气中清香的神淮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世界的好基友口味没那么猎奇。 圣君霄抬头看了一眼玄荥,只见对方对他摇了摇头,他默默放弃自己重新冲泡茶水的诱人想法。 一坐下来,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等大家都拿起茶盏,原著荥看向玄荥,问了不少另一个世界的问题,也有说到修炼上的。 “嗯……”忽然原著淮皱眉,按着头半趴在了桌上。紧接着,众人也都觉得浑身酸软。 被暗算了。众人脑海中飞快地划过这句话。都怪对方顶着玄荥的皮和身份,很难有防备心理好么。 “你们别这么看我。”等所有人的修为都被暂时禁锢后,原著荥站起身,淡淡道:“放在你们身体里的邪气不多,不过暂时捆缚而已,等我杀了圣君霄后就会给你们解开。” 说着,他来到圣君霄面前,“你放心,我说的是这个世界的圣君霄,既然你是上玄宗弟子,我自然不会对你动手。” “你怕我们阻止你对付圣君霄?”玄荥开口。 原著荥并不回答,只是看了黎栩一眼,道:“他已经没有救了。” 言下之意便是觉得他们会因为黎栩而迁怒咯。 “哦。”玄荥慢吞吞应了一声,然后缓缓站直身,手上一颗荧光流转的珠子,虚虚打出在每人身上扫了一圈,所有人都恢复了修为。 原著荥一直淡淡然的脸裂了一下,好久也没拼回去。 玄荥:“还有,我们能找到凤凰精魄,你不用这么担心。” 见几人毫无异样要走出去,傅采亭立刻要派人手过来,却被原著荥抬手阻止了,“挡不住他们的。” 四个半步天道,一个合体中期,这世上有谁能当得住? 玄荥忽然脚步一顿,背对原著荥道:“杀了圣君霄以后,有没有想过怎么让上玄宗重返昔日荣光?” 原著荥浑身一震。 “尊主。”傅采亭忙扶住踉跄了几步的白衣人,却发现对方身躯微微发颤。 他以手遮面,低声喃喃,“我一个邪修,如何让上玄宗重返巅峰,还能怎么样?” “你们能找到凤凰精魄?”原著淮拉着黎栩,忍不住开口。 神淮看到这样的黎栩也无法不动容,不过,凤凰精魄这玩意儿有点耳熟,他好像还用过,“在这里的圣君霄那儿?” “没错。”玄荥点了点头,对原著淮道:“带我们去对方的地盘罢。” “可是,他会给我们吗?”原著淮犹豫道,凤凰精魄只有一块,贡献逆天,谁会愿意拿出来做大善人,尤其是圣君霄此人薄情寡义,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由不得他不给。”玄荥走在最前面,冷冷开口。 圣君霄:“……”看来师尊很讨厌这个世界的他啊,他飞快地黏上去,师唱徒随,狞笑,“没错,这就由不得他了。” 原著淮:“……” 神淮拍拍对方肩膀,扬了扬眉,“我们那么多人,他不给就打到他给!” 原著淮:“……”他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主意。” 一行土匪行进在山间,朝着目标地飞速前进,准备着群殴主角的大事业。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一装饰华丽的洞府内,有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忽然一个面容清丽、气质冷艳的女修踏步入内,扬声问道。 男子缓缓转过身,鬓若裁、鼻似胆,一双漆黑的桃花眼深不见底,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有若最动听的浪水拍岸声,“什么日子?” 冷艳女修柳眉一竖,咬牙道:“今天是语娴的祭日。” 男子微微一愣,转而点了点头,“近来事多,便有劳雪清代我去看看她罢。” 闻言,鹤雪清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圣君霄,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圣君霄低声喃喃,“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是是是!我居然忘了你本就是无心之人,只有那个傻丫头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你!”鹤雪清手上白光一闪,是一轮五彩花环,是莺语娴生前最爱的样式,她朝前狠狠一掷,“不要假惺惺地拿这种东西过来,她就是被你这样的虚伪骗得没了命。” 说完,她转身身形一晃,化作一只雪白的仙鹤就飞走了。 花环打在圣君霄胸口又滑了下去掉落在地。 圣君霄矮身捡起地上花环,眼底有着一瞬间的迷茫,“我只是想送个东西给她。” 忽然,他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转身看向后方,“谁!谁在那里?” 主角不可思议的直觉。玄荥心内一叹,率先踏步走出虚空。 “玄荥?”圣君霄瞳孔一缩,既而冷冷笑了起来,“你居然还敢出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就怨不得我了。”说完,他掌心火焰一动,就漫□□玄荥打来。 只是这些火焰还没来得及靠近玄荥,就被一道无形的红色屏障格开。 这股灵力波动,圣君霄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他开口试探道:“想不到你还带了帮手?” “唉,你不只有眼无珠,还蠢的厉害。”悠悠一叹响起,甜甜霄凌空出现在玄荥身前,“我这是为了救你啊,如果我师尊出手,你现在就已经成一座冰雕动弹不得了?” 看到对面人的身影,圣君霄双眼微微放大,“你……” “甜甜一直觉得为师是这样蛮不讲理的残暴之辈么?”玄荥对甜甜霄轻轻一笑,说不出的清俊无瑕,却有一股阴森之感扑面而来。 甜甜霄脊背一凉,扭头在脸上笑出了朵花,“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的意思是师尊修为已至臻境,非他那等凡夫俗子可比。” 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凡夫俗子的圣君霄:“……” 刚刚一脚踏出来就被什么东西秀了一脸的原著淮:“……”真是够了。然后发现回头还有一对狗男男,这世界真是不让人活了!他拍拍黎栩肩膀,仿佛得到了人生的唯一慰藉。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圣君霄很快冷静了下来,鉴于他自己的特殊捏脸技巧,在他看来,对面几人也不过是捏了脸的无胆之辈。 “你不是玄荥,你没有入邪。”圣君霄看着玄荥的双眼笃定道。 玄荥蜷了蜷五指,手好痒。 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家师尊那一脸“我好想揍你”的表情,甜甜霄心神一凛:师尊只能打我一个人的。 他立刻纵身一跃,身如剑影万千。圣君霄拔剑出鞘,却发现对方的修为高的可怕,半步天道。 “快,给你三息时间,交出凤凰精魄!”深得玄大魔王真传,很快甜甜霄就一脚踩在被打趴在地的圣君霄脊背,一脸强盗嘴脸。 “这么狠?”看着圣君霄一脸鼻青脸肿猪头脸的样子,原著淮不由伸手摸了摸脸颊,对神淮道:“还是你最好。” “别怕,那小子就喜欢玩自虐。”神淮摆了摆手,老神在在。 玄荥:“……”默默瞥一眼圣君霄的惨状,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末了又想,这么欺负这个世界的主角,天道会不会有意见? 不过这个主角想炸死天道,应该不至于那么包庇吧? 相似的招数、相似的灵力波动,这个时候的圣君霄已经反应回来,“你是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同出一源罢了。别拖延时间、转移话题了,凤凰精魄,快!” 圣君霄:“……”他冷哼一声,撇开脑袋,“休想。” “不想死的话,我劝你就快点交出来。” “你以为我会怕死么?”圣君霄冷冷一笑,“你自己难道怕死?” 甜甜霄一愣,下意识地转回头,那里玄荥正静静地站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当然怕死,我最怕死了。我怕我死了以后,关心我的人会伤心,我的命可是师尊千辛万苦、踏遍大陆、搜集一万三千二百一十九块神魂碎片拼回来的,这种事你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你不怕死。” 看着甜甜霄脸上温柔缱绻的笑容,圣君霄恍惚发现今天的阳光如此刺眼。 他不知怎么的,也回头朝玄荥看去,那张脸高高在上、不染纤尘,和另一张讨人厌的脸除了眸色没什么不同,他冷哼一声。 “既然你不怕死,我就拿一个消息和你换凤凰精魄,崇明长老的消息。” 圣君霄本想冷笑,听到最后几个字忽然浑身一震,“你……你说什么?” “好了。你和他灵力相通,完全可以强抢,不要这么多废话。”玄荥忍不住出口打断,圣君霄脸上那种整个世界都明亮了的小心翼翼让他看不过去。 甜甜霄一顿,点了点头,不费吹灰之力就打破了圣君霄毫无遮挡力的阻拦,解开对方乾坤袋,虚虚一扫,果然在小竹楼雀翎的尸体旁,他神识一勾就把火红色凤凰精魄捞了出来,扔到原著淮手里。 “你说,你刚刚说……”拿了东西,甜甜霄也就松开了对圣君霄的压迫,圣君霄狼狈地爬起来拽着甜甜霄的衣袖,话到嘴边却又有些颤抖,问不出来。 看到圣君霄这副样子,甜甜霄再自虐也说不出什么讽刺的话了,他咬牙道:“他在沈城,你不要对他抱什么期望!他一直都在,却眼睁睁看你身堕泥沼,任你坠落冥渊!” “是……是因为娘的死吗?”圣君霄睫毛一颤。 “你随我来。”看不下去自家徒弟那好像难过又好像恨铁不成钢的复杂小表情,玄荥来到两人身前,对圣君霄低声道。 圣君霄不知怎么的,竟听话地愣愣跟了出去。 甜甜霄:“……” 然后,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为什么他们还不回来?”甜甜霄脸色漆黑。 神淮磕了一把瓜子,拍拍手,把瓜子壳全扔身边人身上,晃了晃长腿,“急什么,一个闭关都要几十年,一个时辰算什么?你忘了你师尊给你治病花了多少时间了吗?” 注:病,特指中二病。 闻言,甜甜霄大惊失色,“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待一百年?” 刚刚踏步入内的玄荥顿了一下,笑了,“圣君霄,你实在有自知之明。” 听到熟悉的声音,甜甜霄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圣君霄,直觉得对方有什么不一样了,却又不确切的知道,转而对玄荥腆脸笑,“师尊一直把弟子教的很好。” 玄荥眼神漂移了一下,侧头对圣君霄道:“需要我们和你一起去沈城吗?” 圣君霄摇了摇头,面色冰凉如雪,“这了结终究只有我一个人能做。” 末了,他顿了顿,不由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玄荥愣了愣,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爱屋及乌吗?”另外,哪里有对你好,本宗怎么没看出来? 玄天师心里的小人摸了摸下巴:难道在流央大陆深造了五百年,我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人民教师了吗?各种中二病手到擒来!尽管我没有教师资格证。 “那……那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玄天师:……大概是因为我上辈子欠了隔壁五百万wifi费罢! “你也许已经不记得了,五百多年前,在上玄宗老宗主刚去世的那一年,我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走火入魔,浑身浴血在外峰被一个十二岁小少年捡到。” 随着玄荥的话,圣君霄愣愣地抬头,脑海中仿佛飞快地飞过几个画面。 “那个小少年叫李尧,我本想把这个杂役弟子带在身边,只可惜他说去采玉莲果就再也没有回来,我那晚还找了他很久。后来签下追杀令的时候时值闭关并没注意到李尧二字,只是后来再见发现对方身份,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忽悠之语玄荥张口就来,而且这本也是“玄荥”的事实。刚刚的交谈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圣君霄不是真的无心,只是觉得现在所有人喜欢的都是他伪装出来的自己,所以他不信任,而之前真实的自己获得的只有背叛和伤害。 他也发现,羲和珠等法宝,只能本世界给本世界用,否则他早就给原著荥祛除邪气了。 “羲和珠可以融合邪修一身邪气,言尽于此,后会无期。” “师尊和这个世界的玄荥有很大的不同啊。”撕裂空间的同时,甜甜霄几步跟上来在玄荥耳边低声道。 “发现了?”玄荥低低一笑,“下次带你去另一个世界看看。” 第112章 番外:回现代辣(+3000) 这是一间密室,铜墙铁壁,里面一片漆黑,一片空旷,只有朝南一扇从外面锁紧的小门,和北上一扇从外面锁紧的小窗。 忽然,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空间一阵扭曲,四道修长身影凭空出现。 “你们怎么又跟来了?”――by这日子没法过了的某主角圣君霄:说好的度蜜年呢? “无聊嘛!”慵懒的声音响起――by实在是太无聊了的妖王神淮。 玄荥并不理会两人,他环顾四周,高深的修为让他轻而易举地看清室内光景。淡淡的眼熟,他矮身捡起地上一金色平面状长方块。 “师尊,这是什么?” “肾。” “什么?” “罢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玄荥轻轻一哂,用灵力给已经彻底黑屏的手机充电。 圣君霄:“……” 这里没有西风,他却依然觉得无比萧瑟。 神淮轻轻一嗅,忽然觉得不对,“血腥味。还是修士灵体自爆的波动。” 闻言,玄天师的眼神漂移了一下。他的肉身咯,他因为勾搭wifi没有控制好能量被炸死的肉身咯。 没错,玄天师、神淮四人组已经在无限的芥末如雪中撕裂空间换世界地图了。 而这新世界的地图嘛,当然是玄天师穿越前的大天/朝。现在,他们正初入新世界,果然,这个世界的天道意志衰弱,无力排外,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必须压制修为,否则很可能一个没控制好就完成连中二病主角都没完成的灭世壮举。 这间密室嘛,当然是玄天师在上辈子短暂的二十五年人生里最后的一天被关禁闭的地方。 玄荥掐指一算,嘴角一勾,时间控制得很好,刚好是他上辈子刚死的公元二零一六年四月一日,不用让父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 “玄荥,玄荥!” 玄荥正准备带着蠢徒弟和好基友以及好基友的男盆友一起出去,忽然听到一把清亮的声音响起。 三人的目光登时同时朝玄荥看了过来。 玄荥往小门踏出的脚打了个拐来到窗边,语气熟稔道:“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充话费了,你别蹭隔壁wifi了,免得被玄叔叔发现!”暗戳戳的小声音响起。 你给我充话费了,可是我却已经穿越了。允悲。 “哦。”玄荥淡淡点了点头。 “师尊,话费是什么?wifi又是什么?”圣君霄贴过来在玄荥耳畔低声道。 玄荥:“……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圣君霄:“……是。” “还有,玄荥,我给你带了十个充电宝,够不够,玄叔叔有没有说要关你多久啊?” 玄荥:我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么久远的事。 “无妨,我很快就会出来了。” “什么?”外面惊恐音,连忙阻止,“我说玄荥,你别冲动,可不要干傻事……” 哐啷――他话还没说完,便是一声铁石之声,玄荥已经从内强行打开铁窗,大片的阳光洒入,逆着光有一个穿着白t的青年正趴在窗口,面部表情保持着呆愣。 “剑清。”久不见了,玄荥微微一笑,然而没等来好友标志性的阳光笑容,便听到砰一声巨响。 “啊!”直直掉了下去的人在外面发出一声痛呼。 玄荥:“……” “刚刚那是什么服饰?”神淮几步凑过来在玄荥耳边兴致勃勃道。 玄荥:“……” 玄天师心里的小人默默地蹲了下来:我的基友都是智障。 “师尊,我们先出去罢。”圣君霄拉了拉玄荥袖子。 “嗯。”玄荥点了点头,率先朝小门走去,然而还没到门口,剑清已经急吼吼地跑了过来,一脸天塌下来的模样,“玄荥,你在玩什么?关个禁闭还多出三个人” “我说我穿越了,你信吗?”玄荥“拖家带口”地缓缓来到门边。 “……”剑清一阵面色古怪,“最近怎么回事,之前一个小学弟也跟我说他穿越了,你又来?” 玄荥面色一顿,“一个小学弟?” “没错,都要高考了,还来我这儿逗比。”剑清揉了揉后脑勺,“他一直爱看小说,没事儿,倒是你,怎么回事?” 说着,他一双眼眯缝盯着玄荥仔仔细细看,“然后你要告诉我你这一身是穿越异世的服装,那三个是你异世的好基友,你现在已然修为大成,破碎虚空而来了?” 玄荥:“……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居然全中。 “哦,一般一般,剑门第三。”剑清摆了摆手,一派高手风范。 “既然前因后果你已经都明白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玄荥似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剑清:“……” “大师兄!大师兄!大事不好了!” 正在剑清纠结脸还要再问的时候,有一道尖锐女声响起。 下一瞬,她就杀过来了,整个人跑得气喘吁吁,是个长相颇为娇俏可人的姑娘,碎花衬衫百褶裙,只是面部表情太过凶狠了些,“剑人,你来干什么,你还嫌把大师兄害的不够惨吗?”她指着剑清就破口大骂。 剑清摸了摸鼻子,“我干什么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大师兄会被师傅关禁闭吗?”说完,她突然反应回来,扭头对玄荥惶急道:“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哦。”玄荥不咸不淡地应道。 “大师兄,这次是真的,没骗你!”见玄荥这把冷淡样,少女不由急切。 玄荥:每次都这么说。以为我会信吗? 玄天师的早年历史是一部充斥着“救粑粑打妖怪救粑粑打妖怪救粑粑打妖怪”的艰苦奋斗史。但事实上却是每次当他千辛万苦地找到妖精窟的时候,发现某人正在和妖精一脸享受地喝茶。然后某人施施然转身,“荥儿这次来的真快,这是黑熊叔叔,快叫人。” 这给玄天师当年的幼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哪怕是日后明白对方是在锻炼他也不能免除。#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当中二病的人生导师的#谁有我辣么好的心理素质# “大师兄!”少女眼角急得沁出了泪水,“你不管师傅,也不管师娘了吗?” 玄荥表情一顿,猛地转了回来,“你说什么?” “师娘也被抓走了。”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两泡猫眼泪终于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玄荥面色一变,咬牙道:“混账!”自己爱玩就算了,怎么可以把母亲也带走?不对,母亲才不会这么愚蠢,难道真的出事了? “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玄荥脑子高速运转,张口就问,忽然摆了摆手,“不用了。” 话音刚落,他就朝东一路绝尘而去。 “大师兄的修为好像又高了,果然是大师兄。”少女低声喃喃,看着四人的背影,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怎么多了三个人,怎么一身cos服,最重要的是大师兄怎么出来了? “你怎么没跟上去?”她转而扭头看剑清,没好气道。 剑清撇了撇嘴,“我倒是想跟,跟不上啊。你还没筑基,当然看不出他们的速度到了怎样可怕的地步,难道真的穿越了?” 当然,这把低声喃喃的声音玄荥是注意不到了。 他正匆匆脚步踏入整座玄门的主室。 地处江南,整个玄门的布置也很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假山、曲水、落花,诗情画意。 玄荥走到玄夫人两人主卧随便拿了支笔,就用秘法催动,循着气息要走。 “伯父、伯母那边可需要我们帮忙?”神淮道。 “不必。”玄荥脚步一顿,摇了摇头,“玄雨,过来。” “大师兄!”只见之前那少女立刻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这两个是我的朋友,你带他们在玄门还有江城好好转转,等我回来。”说完,他凝眉思索片刻,又嘱咐道:“他们从小生活在孤岛上,与世隔绝。” 玄雨了然,所以没有常识是吧,她秒懂了,点头道:“大师兄放心。” 等到玄荥和圣君霄的身影都消失在天际的时候,玄雨笑意盈盈地转头看神淮和沈琛,“两位贵客想要去哪儿看看?” 话音刚落,她面部神情就是一滞,然后立刻眼冒红心,之前没看清楚,现在,好……好…好帅! 玄荥用神识使一路上所有的信号装置都被屏蔽,与圣君霄一同御剑在半空,穿过玄门,穿过车水马龙的马路,来到一片郊区。 这是富人区,玄荥很清楚,因为他经常来这里坑蒙拐骗做神棍,只要99998。 “怎么,师尊?”圣君霄侧头问道。 玄荥轻轻摇了摇头,舒展开眉头,继续朝着笔上散发的联系御剑入内。 不远处,一间豪华的客厅内,正坐着三个人。二男一女,三个都很年轻,不过最年轻的还是那坐在电脑前翘着二郎腿一手薯片一手游戏的十七八岁少年。他的眼力直觉很精准,手速更爆表,尽管玩的漫不经心,也把对面的人打的落花流水。 “你又砍死我了!”旁边一台电脑前的另一个男人忽然气急败坏开口。他看上去很年轻,似乎才二十出头,只是眉宇间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他一扭头把头埋在旁边女子的脖窝里,“老婆,我好伤心。” 那女子面容清雅,一双桃花眼又添些许娇娆,堪称把清纯与妩媚完美结合。 她正看着前方大屏电视机里的国际新闻,闻言,她手中绿光一闪,雪白的指间便凭空夹着一片薯片,她双眼依然平视前方,一错不错,同时精准无误地把薯片塞进肩膀男人嘴里,末了拍了拍男人肩膀,不着痕迹地把抓了薯片的油渍很好地擦在了男人紫色衬衫上,“乖。” 少年看了看蓦然少了一片薯片的黄瓜味薯片袋,随后清了清嗓子,“玄伯父,再来一次罢,这次我一定输。” 没错,这三人正是玄荥那被妖怪抓走的父母――玄门主、玄夫人,以及抓走两人的“妖怪”。 事情的发生得追溯到半个月前,那个时候,正通宵达旦熬夜复习备战高考的学子圣某某在某一个奋笔疾书的夜晚,由于复习的太认真,一个不小心一口气提不上来――猝死了。 本来这大概又是一个批判应试教育的新闻,但万万没想到这位猝死学子居然开启王霸模式一朝穿越,中途略去奇遇无数、艰险无数,最终成为一代魔君,那么这又可以是一个很好的点文题材,奈何终究现世与理想还是有差距的。 这位学子既没有飞升成功、从此逍遥无极,也没有娇妻美妾、万载浪荡,反而没过两百岁就嗝屁了。 圣炎:苍天负我! 不过所幸,他的主角光环还没消失得太彻底,眼睛一闭一睁再醒来,他依然还活着,更回到了穿越前的节点。 最重要的是:他的修为居然没丢! 圣炎:不然我一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可悲的是,这个世界灵气衰弱,他不只更加不可能飞升,还要压制修为。 然后就在他琢磨着还要不要高考的时候,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寻常之处。 狼人、吸血鬼、妖怪……应有尽有,连魔族都有,虽然没有流央大陆的大魔族帅气。更奇妙的是,他还发现了修士。 圣炎:穿了一个越,我的世界全都神展开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世界不济,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修炼种族也都不堪一击,最高修为不过筑基。 有些好奇这个世界修炼的圣炎就把他所知的修为最高的两个人抓了过来准备拷问一下什么的。 结果――咦,菇凉,你和我的小伙伴长得好像啊。除了一双眼睛,像我,嗯……像上辈子流央大陆的我。 等等,你们还有个儿子叫玄荥! 圣炎炯炯有神,他小伙伴可不也是穿越的嘛!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穿了,如果没穿,爱嘿嘿嘿,嗯哼哼哼,让小伙伴试试圣大魔君的拳头。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世却始终那么残酷。 “哐啷――”房门一响,被人从外面踢开。 圣炎浑身一震,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到了。 眼帘之中映出两道修长的白衣人影,都很熟悉,小伙伴简直几百年如一日。 想到在放逐之地最后的爆炸,扔出来的羲和珠,还有遍寻大陆找不到的人,在上玄宗看到的未来宗主线,他忽然觉得一阵愤怒和委屈。 玄荥粗粗一扫,先看了玄夫人一眼,安然无恙,他松了口气,随后锐利的目光锁定玄门主。 “在玩游戏?很好。” “在吃薯片?很好。” “在看电视?很好。” 玄荥一边踏步走来,一边冷笑,一连三个很好,听得人心底凉气直往上蹿。 #论所有陪玄门主玩过躲猫猫的人为何都会从此看到玄天师就绕道走# 玄门主却天生自带冷气屏蔽,看到玄荥的脸,他嘻嘻一笑。颇为欣慰道:“荥儿这次来得真早。” 玄荥面色一僵,咬牙道:“你别这么叫我!” “荥儿,你小时候不是这样子的。”玄门主幽怨的眼神。 圣君霄一直跟在玄荥身后,这两个人是他的岳父岳母,啊呸不是,是他的师祖和师祖婆婆。 女子温婉端庄,尤其是长相和师尊七分相似,唯一不像的一双桃花眼像我,圣君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甜甜的。 至于男子,男子的相貌过于阴柔艳丽了些,似乎只有一双星眸像师尊,只是也被眼下的泪痣破坏干净了,却更添绮丽魅惑,当这一双眼睛幽怨地看过来时,效果男女通杀。圣君霄觉得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无论在玄荥面前他怎么装可怜神淮怎么用美人计都没用了。 三言两语间,玄荥人已到了三人面前。他用利剑坚冰一样冷而锐的目光看了玄门主一眼,随后对玄夫人点头道:“母亲。” 玄夫人反手关了电视机,淡淡笑着点了点头,“大热天的一路过来累不累?怎么穿这么厚重的道袍,沉不沉?” “不累,不沉。”玄荥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扭头,只见身后是个十七八的少年,黄t牛仔裤,长得很阳光,还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只是如今的乖乖学生正眼眶发红地看他。 玄荥秒懂了,一看就是未成年,这一定是心理素质不太好被某人骚扰地不胜其烦了。 “辛苦了。”他象征性地安慰道。 哪知对方立马破口,“你还有脸说!玄荥你这个骗子!” 这口气,这语调,熟悉到陌生,久远得都要模糊的回忆划过脑海,玄荥眼神一变,“圣炎?” “哼!”喊了一嗓门已经舒服了的某魔君有些慌张,既觉得刚刚委实丢脸,又怕极了玄大魔头,昔日拳头绝对是心理阴影。他飞快地撇过脑袋,心里暗暗祈祷,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玄荥有些好笑,“都是一代魔君了,我怎么敢打你?” 圣炎这才发现紧张下自己把心里想的都给说了出来,他卡壳了一下,然后扭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遗书,最后一份魔君传承有没有去拿?” 这回换玄荥卡壳了一下。 “哦哦哦哦!我就知道你没心没肺狼心狗肺!” 手好痒,怎么办,忍住,忍不住,怎么办,不忍了。 一代魔君换了个身体重新跪倒在玄大魔王雪白的衣摆下。 目睹儿子如此暴力的玄门主眉心一跳:荥儿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扭头对玄夫人压低声音道:“老婆,我们先走吧。” “你先走吧,我还想相看一下我的儿媳。”玄夫人浅浅一笑。 在场中人除了语出惊人的玄夫人,所有人脸都裂了。 顿了顿,圣君霄:岳母,哦不,师祖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他从玄荥身后踏步而出,来到玄夫人旁边,“母亲。” 玄天师:“……” 无法接受一个五百多岁的人喊我那才一百多岁风华正茂的母亲为“母亲”。尽管那个人是我的蠢徒弟。 圣炎得以幸免猪头脸,他站起身,非常习惯地朝玄荥摊了摊手,“药膏呢?” 险些被对面“婆媳好”的两人闪瞎了眼睛,玄荥木着脸从怀里拿出一白一青两个小瓷瓶。 白的内服,青的外敷。圣炎非常自然地开始给自己疗伤。 玄夫人开始拉着圣君霄的手问两人在流央大陆点点滴滴。 玄荥侧头看圣炎:“我穿越的事,你告诉他们的?”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我还没确定这个玄荥就是你呢!” 闻言,玄夫人抬头对圣炎笑了笑,“傻孩子,你不说和说,没什么两样。” 圣炎:“……” 第113章 番外:最后最后(已换) 【一】 哪怕活了两百多年,圣炎的智商在玄氏母子的碾压下也从来不算正数,很快两人分分钟得知这里的圣炎父母离异、爹不疼娘不爱,只有空旷的别墅和每隔一段时间打来的钱。 傻孩子还以为自己好好学习会不一样呢,所以作为富二代才会有压力过大学习太认真到猝死的悲剧。 知道这一点的玄夫人浅浅一笑,“一个人多无聊,还是过来和我们一起罢,修士多寡亲缘,你很不必放在心上……” “玄伯母!”还没等玄夫人说完,圣炎就嗷嗷嗷扑了过去,玄荥眉心一跳,看着圣炎一个劲儿往玄夫人怀里蹭的脑袋有一瞬间的阴暗。 圣君霄:……看来和岳母的亲密要保持在一定范围内get√ 很快,五人就一同出来往玄门方向进发。 本来,已经达半步天道修为的圣炎,这样的境界就足够他看开很多东西,而修士与凡人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道理他在流央大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褪了少年意气与依恋,他对那对父母的确没有多少感情了。 忽然,在半路,玄荥脚步一顿。 一阵令人心悸的浩瀚味道,这里怎么可能有人有这样的气息,神识扫去,一片迷蒙,看不透,这不是他能看透的人。 玄荥心神一凛。 他让玄夫人三人先离开,和圣君霄两人在半空中打了个拐,来到一间狭窄的出租房内。 只见里面是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左脸一个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花样美少男啊。他面前是一台笔记本,页面停留在――写作→更新旧文→三界至尊。 玄荥心惊,他也曾想过一本书就是一个真实世界是何等逆天的事件,却未深究,如今看来绝非巧合。 “你是《三界至尊》的作者?”玄荥低声问道。 “对啊对啊。”男孩开心地点了点头,“你也是我的读者吗?” “……久仰大名,白薯六样。”玄荥咬牙道。在他看来集中二之大成者的作者没想到这么人模人样,这一脸腼腆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又是心下一跳,不对,他怎么可能突然这样松下心房,对方可是个深不可测、不知是敌是友的高手啊。 察觉到这点的玄荥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白薯六样缓缓笑了起来,“谨慎,聪明,灵慧,你一直让我这么满意,比他好多了。”他眼角一挑,似有似无地瞥了圣君霄一眼。 圣君霄不为所动,只站在玄荥身后,替对方挡牢所有空门,对方很可怕,从一走进来他就察觉到了。 “敢问尊驾究竟意欲何为?”玄荥问道。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嘀嘀嘀声音响起,白薯六样顿了一下,“等等,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他手中白光一闪,一股亘古蛮荒的气息传来,“六六,六六,说好今天组团灭了第三位面的,你又去哪个世界玩了!” 白薯六样立刻目光一变,“好,等我一万年,我马上到。”说完他就要离开,忽然又脚步一顿,转过头对着玄荥缓缓笑了笑,“我还有个名字,叫天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玄荥:“……” 【二】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其实也不遑多让。玄门门主,圣君霄,圣炎―― “荥儿,啊啊啊。” “师尊,嘤嘤嘤。” “玄荥,嗷嗷嗷。” 玄荥觉得在玄门的生存压力真是太大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神淮和沈琛不在,不然玄荥觉得自己的头发可能很快就要掉下来了。 至于两人去干嘛了,这事情得追溯到一年前―― “荥荥,你又要去捉妖?”神淮叼着香草味的不二家棒棒糖溜溜哒哒过来。 玄荥手里一把七星宝剑,一身笔挺的中山装,一头利落的短发,浑身上下洋溢着神棍二字,闻言,他嘴角一勾,冷冷一笑,“不然呢?怎么养活你们这群白吃白喝的!” 神淮:“……”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无比萧瑟,他遂撇了撇嘴,从神魂空间里拿出一张黑色明信片在玄荥面前晃了晃,“本座也是可以养活你的。” 玄荥眸光一凝,印星娱乐?金牌经纪人李悠? 他双眼焦距往后调,面前的男人酒红色衬衫、西装裤,昆梧剑化作一个拇指大小的吊坠用银色链子挂在脖子上。 人还是那个人,华丽无双。 脸还是那张脸,殊有国色。 简直分分钟可以去走红地毯闪瞎全世界的节奏。 他顿了片刻,缓缓道:“等你成影帝了,我来给你当助理。” “笑话!”神淮一声轻笑,“我若要做,必是极致。难道我不能当三栖巨腕?” 呦,玄荥眉梢一挑,还懂挺多的嘛。想到妖族的多才多艺还有神淮的琴箫双绝、清朗歌喉……然后他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你觉得你可以当主持人?” 神淮表情也不由卡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再说。 心动不如行动,他转身就要和玄荥一起出门。 在两人要分道扬镳的时候,那一身绿色中山装的男人忽然脚步一顿,传音道:“签约的时候记得把内容用神念传给我看看,免得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神淮:“……我看起来很蠢吗?” 玄荥:“……不是一般的蠢。你忘了你哭晕过去了吗。” 神淮磨牙,“你忘了你把自己坑成女人过了吗?” “你忘了你把自己弄成一颗蛋了吗。” “你忘了另一个世界的你都成邪修了吗?” “你忘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都变成一团火了吗。” 一番唇枪舌战的结局是君子动完口立刻动手,转瞬之间一片飞沙走石。 三天三夜后,两个人把灵力耗尽。 “居然打脸,我掐死你。”神淮趴在玄荥身上,一边喘气一边紧紧卡着身下人的脖子。 玄荥用极其优雅淡然的姿态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屈膝一顶。 “唔。”神淮捂着小腹,一个不稳,整个人摔玄荥身上。 “咳咳咳……”玄荥险些被砸的眼冒金星。 一刻钟后―― 玄荥:“你快起来。” 神淮:“我没力气,你快把我推开。” “我更没力气。” 说着,两人不由笑了起来,异口同声道:“你还记得五百年四方大会吗?” 【三】 现在,玄荥手中夹着一张xx电影开机仪式的入场券。 男二,神淮。 万年男二啊,玄荥轻轻一哂,起身往城市的另一头掠去。 一年来,神淮的娱乐圈生涯走的非常顺畅。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难言的魅力,在流央大陆作为清心寡欲的修道者就没多少人可以抵抗,何况凡俗界? 更何况,这个看脸的世界。流央美男榜榜首的风采绝非浪得虚名。 当然,崛起的太快,也容易招黑。 但神淮会怕吗?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巴不得满城风雨他才玩的开心。 所以现在,某机场头顶舱内―― “神淮,我警告你,你再不给我收敛点,就雪藏!”向来温文尔雅的李悠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的。 周围同行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心里不约而同划过一道幸灾乐祸。然而直面暴风雨的男人只是掀了掀眼皮,轻轻勾起嘴角,“哦?” 清清淡淡的声音无端惊心动魄。 另一边,拿着门票却来到机场的玄天师:“……” 然后他仔细端详了这张入场券一眼,那入场券转瞬化作一抹红光,显然这是幻化出来。玄荥面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忽然他接起手中电话,里面传来一道得意洋洋的声音,“荥荥,你来接我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眉心一跳,正在这时,背后响起一声响亮的口哨声。 玄荥回头,只见骚包的男人几百年如一日的骚包,摘下墨镜向他一挥手,笑得眉眼弯弯。 李悠:“……”他几乎拖着把身侧的男人往旁边拉,“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可惜来不及了,周围疯狂的粉丝都蜂拥而来,“神淮!神淮!神淮!” “你小心点。”神淮转身把李悠往身后拉,又轻飘飘道:“放心吧,我挤不死的。” 听力太好的玄天师:“……”他不由抱起胳膊笑了起来,传音道:“挤是挤不死的,那敢问凤王座,你该怎么冲出重围?瞬移还是用你不科学的蛮力冲出去?” “你想知道吗?荥荥。” 玄荥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 “对面的美男看过来!”神淮的声音一向很干净动人,想来天籁大抵如此,所以他才能迅速聚集那么多粉丝,现在烂大街的歌词旋律从他嘴里哼出来,让人都不禁下意识地朝玄荥看过来,正在这时,神淮眼疾手快拉着李悠夺路而跑。 并不想做个运动员却似乎已经可以媲美国家队的金牌经纪人李悠:“……”我上辈子一定欠了隔壁五百万。 当天晚上网上果然不负众望地炸了。所有关于神淮和不知名美男的帖子争相而出。 等圣君霄和沈琛反应回来的时候,世界已经换了个模样。 “!” 【四】 事情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神淮真的成为三栖巨腕,久到玄天师无聊地发现了新粒子获得了贝贝尔物理学奖,久到只能止步筑基玄夫人、玄门主寿终正寝,四人带着圣炎才重新回到流央大陆。 有些事,命理也,终究强求不得。 而流央大陆这个世界的壁障就是十万年前的苍荒宗第一阵师拿五个半步天道修士的命筑的,现在他们也刚好是五个半步天道,尽全力当可破开壁障。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才怪,我们只是换新地图玩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