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骄子》 第一章 德延元年,五月十六,刚刚过了端午节没几天,雨水细细淋淋的飘撒在地面上,一把把油纸伞像盛开着的绚丽的花骨朵儿,在街上稀稀落落的绽放着,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静祥和。 而京城东大街上,坐落在北定侯府一墙之隔的长公主府却是严阵以待,数十位宫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大厅之中,北定侯府的当家人坐立不安,眼睛时不时的飘向门口,神情凝重。 “姑姑,现在如何了,公主可还安好?”北定侯府老太太的贴身大丫头等了半天,瞅着空隙,终于逮着机会问话道。 “映红姑娘,太医正为公主诊脉,现在还未发动,怕是还有段时辰呢。要不,姑娘先给老夫人道声安,回头老奴亲自跑一趟给老夫人回个话。”张嬷嬷语气亲近,答的很是客客气气。 可映红的口气更软和了:“哪能劳烦嬷嬷啊,奴婢就在这等着了,一会沾沾小主子的喜气,姑姑可不能赶我,这种好差事,可是奴婢打破了头才挣来的。老夫人可盼着小主子多少年了,奴婢这回可是能讨份大红包了。” 张嬷嬷只是点头笑着,让小丫鬟送了茶水点心招待,就步履匆匆的进了产房。 北定侯东边,怀慈院里却是气压沉沉,下人们走路都得踮起了脚尖,猫着步子,恨不得销声匿迹才好。就怕一个不小心,招了洲大少奶奶的眼,被整治一顿。 怀慈院虽然比不上公主府富丽堂皇,但一直都走的是知性路线,讲究个诗情画意,高雅格调。一花一木,一桌一椅恨不得都能道出个源远流长来,好表现主人的高雅和品味.可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坐着一位面目狰狞的妇人,正狠狠的攥着手帕,一副恨不得撕烂了手中的手帕才能解了气的模样。 何氏是洲大奶奶的奶嬷嬷,一直在她面前很有脸面,但现在却低着头,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答着话:“大奶奶,太医那儿打探来的消息,至多午后,公主那头就该生出来了,老侯爷亲自在公主府候着,老夫人也派了心腹在门房等着。” 听了这话,名为洲大奶奶的刘诗琪脸上显得更加阴郁,恨恨道:“都道公爹偏着我们大房,可当初我生玲如的时候,公爹也不过是派了心腹来看了一眼,知道是个女孩就没了声息,老夫人更是理都没理。现在那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就眼巴巴的去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长房生长孙呢,可任凭这孩子再如何也重不过我们嫡长一脉。”说着,就去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 何嬷嬷口里答着是,心里却想着,老侯爷能不紧张吗?这一胎,公主要是生个男婴,那宋家可就能多位伯爷了,虽然比不上侯爵,但也是勋贵之家的头一份。要不是先帝走得早了一点,依着他对长公主的宠爱,说不准宋家真能出个郡王。 不过,作为洲大奶奶的心腹,何嬷嬷很清楚自己家小姐的忌讳,这些话也只能在肚子里过过。嘴上还得劝道:“大奶奶,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谁不知道老侯爷最看重的就是咱们长房。就是老夫人再喜欢二爷,也还是为咱们大爷请封了世子。等您这胎生了个小少爷,这北定侯府的一切稳妥妥的是您和小少爷的。那位有了爵位也好,至少老夫人也没了借口,您也能松快点。” 提起这话,刘诗琪脸色反而变得更差了:“当年,我怀玲如的时候,那老姑婆可没免了我的规矩。端茶送水,布菜打扇,我哪样也没轻省过。可等到我那弟媳有了的时候,她立马嘘寒问暖,免了规矩。可恨那位还装模作样的去请安,连带得我不敢松懈半分,劳心劳力,所以这胎才怀的这么虚。” 说到这个话题,何嬷嬷并不敢插话,那一个是侯府老封君,一个是当朝长公主,任谁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下人可以评论的。 洲大奶奶可能也觉得没意思,她摸着自己已经六个月的肚子,满脸慈爱的说道:“儿啊,你得给娘争气些,娘以后的好日子就全靠你了。” 而侯府西侧院的佛堂里,一位神情严肃的妇人静坐着,手缠念珠,嘴里不停得念着经文,看着波澜不惊,可那不停转动念珠却泄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全嬷嬷端着一盏参茶走进宋老夫人的跟前,颇为心疼的道:“小姐,喝口参茶吧,您这念了一下午的经了,也该歇歇了。”说着,就把参茶递到了宋老夫人的手边。 “还是阿全心疼我这老婆子,也不知道公主生没生下来,哎,我那呆儿子也太实诚了些,这媳妇都要生了,还往外跑。这朝廷上下那么多官员,这个节骨眼上也轮不着他去办啊。虽说公主娇气,但却明白事理,不然,可不得怨上了。”宋老夫人掀了掀茶盖,喝了口水,不紧不慢的说道。 全嬷嬷是看着宋家二爷宋璟城长大的,心里疼得跟什么似的,最听不得旁人道句不好,一听宋老夫人这么说,立马道:“小姐,二爷那最是个方正之人,一心为公,这档口朝廷上闹出舞弊案,万岁爷刚刚登基不久,自然是派二爷这样的心腹之人才能放心。公主出生皇室,最明白这点,二爷能得皇上信任爱重,公主只有高兴的,哪还会生怨。” “也是,当初我选来选去,挑来挑去,结果城儿尚了公主。当时我是不乐意的,你也知道,端和当初在皇室的名声有多响亮,先帝又那么爱重,齐大非偶,我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这点,自然是不愿意让城儿也受这份委屈。不过,现在看来,公主这人先不论,但对城儿这份心却是真真的,可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强上百倍不止。”宋老妇人语气渐高,全嬷嬷赶紧给她顺了口气。 “小姐,您啊,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您膝下有两子,又是名正言顺的一品诰命夫人,侯府人人供着的老封君,很快就要抱上大孙子了。这一辈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红了眼睛看您。就是那贱人,勾搭了侯爷一辈子,也还不落得个庵庙终老的下场。”全嬷嬷知道宋老夫人的心结,赶紧劝道。 宋老夫人沉默不语,半响才道:“阿全,如果可以,我当年再也不会嫁进侯府。想到思儿我这心就痛得跟刀割似的,怀慈斋,怀慈怀慈,他到现在还在想着那个贱人。这满府看着都是我的血脉,可在族谱上,璟洲却是大刘氏之子,认她们刘家为外家。我这一生,看错了人,嫁错了人,没了一个女儿,失了一个儿子,也就剩下城儿了。” 全嬷嬷叹了口气,给青瓷小盏杯里添了水,细细说道:“小姐,大少爷再有不是,那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老奴还记得当初大少爷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小一团,小姐您是怎么爱都不够的,那小衣裳细细密密的针线也不知道缝了多少个日夜,可都是您一针一线给做的。母子哪有隔夜仇,大少爷从小就在老太太面上长着,当年那可还不是没懂事的年纪,都是背后有人挑拨的,才让他跟您生分了。您还能跟他这么个孩子计较,您要是真计较了,可不正中了那贱人的奸计,她们姑母侄女可不就是希望您和大少爷离心离德吗。” 宋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微微动容,可转而又沉了脸道:“我何尝不知道这内里情形,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是我这个做娘的能不计较,可思儿呢?到现在,他还在护着刘诗琪那个贱妇,要是真让刘诗琪生的孩子成了我北定侯的世子,那才是真如了咱们侯爷和那位的心思,我这一辈子也就真成了笑话。” 知道宋老夫人心结难解,全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不说宋老夫人,就是她这个做下人的,想起往事,生吃了那些人的心都有了,更何谈放下。只不过,想到世子那张和宋老夫人有六七分相像的脸,全嬷嬷的心就软了一下。 都是她家小姐的骨肉,现在她家小姐放不下心中的那些事情,可要真伤了世子爷,最后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还是在挖她家小姐的肉啊。想到世子爷,全嬷嬷就得叹一句,这不仅模样像,连这倔性子也像了十成十。 “小姐,您可不能这么想,大爷他也是孝顺您的。可他性子倔,又从小没养在您跟前,加上大少奶奶又是那样一个人,难免就和您疏远了些。要老奴说啊,这事怨不着您,也怨不着大爷,还是侯爷当初种下的因。老奴知道您心里苦,但大爷心里就不苦了吗?毕竟,当年过继之事,他完全是无辜的。”全嬷嬷算是苦口婆心了。 现下府里,第三代总共也就是两个姑娘,世子爷都已过了三十,可还没个儿子。本来,她家小姐待世子爷就不冷不热,把心思都放在了二爷身上,现下公主要是生了个儿子,她家小姐再偏爱些,可不就让世子爷更难受了,这娘俩还不得渐行渐远了。 若是二十几年前,有人敢在宋老夫人面前说自己的夫婿半句不好,立马她就会让人掌嘴,那时的她听不进自己夫婿任何不好的只言片语。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人,一心一意的待他,期望他能被自己感动,和自己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可经过这么多年,再多的感情也被现实磨灭了,要论起来,怕是心里的恨意还要更多些。哀莫大于心死,宋老夫人对宋侯爷也算是冷了情,死了心。 因此,听到全嬷嬷这样说,反应平平道:“还是阿全看得明白,我要是在他把洲儿过继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看到了他对我的薄情寡义,或许,思儿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生的孩子都该唤我一声外祖母了。阿全,我恨啊,说句心狠的话,我每看到老大媳妇一次,心里的恨意就加深一分,我总想着,当年要不是她,我的思儿也该长大成人了。” “她若是早早的离了我们府上,我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可她偏偏和她那个姑母一样,要死要活的嫁进来,还挑拨我和洲儿的关系,甚至于还想让他们兄弟反目,这样的儿媳妇,我如何能容得下她。等她生下男孩,当年,刘家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得还回去。”说着,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落在了桌上。 全嬷嬷不敢做声,心里却再盘算着,可得看紧些大房,别再让大少奶奶出纰漏了,不然,她家小姐可就真不客气了。 一辆马车从东街上驶过,路过的行人纷纷下跪叩拜,一路行驶到北定侯府,有小黄门提前叩门,宋老侯爷从正堂内赶了过来,在门口恭迎。 马车停下,小黄门掀开车帘,一位身着五爪金龙的男子下来了,宋老侯爷立马上前下跪叩首,口呼万岁。 “宋爱卿,快快免礼,今日朕是以弟弟的身份来看望姐姐和外甥了,宋爱卿不必多礼。”男子潇潇洒洒,清俊如玉,只这一句话就让北定侯诚惶诚恐。 同时,宋老侯爷的心里是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端和长公主在皇上心中如此有地位,生子也能惊动皇上亲临,这份恩宠怕是当朝头一份。那些自从先帝去世之后,就坐等看他们北定侯府笑话的人该气红眼了。 惊的是,端和长公主是二房的儿媳妇,本就地位尊贵,又深受皇宠,以后,若是他不在了,这府里的爵位究竟归谁还真不好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老大媳妇这胎是个儿子了,好歹趁着他这把老骨头能动的时候,把能做的都做了就是。 而公主府产房中,稳婆进进出出,太医神情紧张,申时刚过,终于一声啼哭冲破了府中的平静,而下了一下午的细雨也随之停歇,一道彩虹映入众人眼中,闪闪发光,北定侯府第三代第一个男孙就在这片彩虹下出世了。 第二章 皇帝亲临,北定侯府全府上下都得恭迎,宋老夫人带着刘诗琪在后院恭迎,皇帝却没见,直接去了正堂,公主身边的叶嬷嬷抱着孩子赶紧给皇上来看。 刚出世的孩子按理该是皮红红的,脸皱皱的,可叶嬷嬷手上的孩子却不是这样,眉眼清秀,只是小小的一团,也能瞧见以后定是位美男子。 皇帝一眼看去就笑了起来,眉目都变得温柔了起来,甚至,把孩子从叶嬷嬷的手里接了过去,点了点婴孩的鼻子道:“看,这眼睛可真像子璋啊。” 叶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从小就是看着皇帝和长公主长大的,当初还奶过皇帝几天。因此,在皇帝面前很是有几分脸面,她看皇帝心情十分不错,福了福,开口道:“启禀万岁爷,咱们小主子虽然和驸马长得像,但奴婢瞧着,却是有五六分像了万岁爷的。” “当真?朕来瞧瞧。”说着,皇帝又细细的看了看手中的婴孩,脸上的喜悦之情更甚,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激动。 细看了半天,皇帝激动的指着孩子的鼻子和嘴巴道:“果然是嬷嬷的眼力劲好,朕看着这孩子还真是像了朕,乖孩子,乖孩子。”皇帝的愉悦之情,让周围的气氛都热了几度。 有些后悔自己失言的叶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想着皇后现在还未生,宫中无子,这可以说是皇上第一个见着的小辈,多喜欢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外甥像舅,小主子的长相也确实是像皇上,她也是实话实说,不算冒犯。 而皇帝手中的小婴孩也很无语,前世他爹姓宋,他妈姓周,就给他来了个宋周的名字。可没想到一场意外,一眨眼他就到了这么个地方。即使眼睛看不清,但他的耳朵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一群人喊着公主,陛下的,再怎么迟钝宋周也知道他是投胎转世到了这个莫名朝代来了。 抱着他的人很明显是个生手,被众人喊着陛下,貌似有可能就是这儿的最高领导人来着。作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小可怜一枚,宋周还是决定忍他一忍,不给这位来个嚎啕大哭,泣涕涟涟。好吧,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内在灵魂,实在是羞于哭鼻子啊。 小婴孩的想法在场的人可都没法关注到,皇帝抱着宋周不撒手,宋老侯爷虽然偏爱大房,但对作为侯府第一个出生的嫡孙,他也不可能不喜爱。眼巴巴的瞅着,等着皇帝累了好接手自己的大孙子。 可皇帝可不这么想,瞧着宋周的眼睛鼻子嘴巴,怎么看怎么喜欢,竟隐隐舍不得放开了。皇帝贴身伺候的全福大总管一瞧自己主子对着婴孩的稀罕样,眼珠一转,笑着开口道:“万岁爷,小公子如此可爱,太后她老人家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喜爱呢。奴才厚着脸皮,还望万岁爷准奴才去讨个赏。” 皇帝眉眼一舒,一边逗着手中的婴孩,一边笑骂道:“你这刁奴,这封赏你可讨不到了,朕带着外甥,亲自向母后讨赏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心中一惊,皇帝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要带着这孩子去宫里抚养不成。端和长公主本就是皇室第一人,现在皇帝又如此看重这孩子,看来封伯爵的事情是十拿九稳了。 皇帝这越想越觉得把孩子带回宫里可行,于是,他对着自己姐姐身边服侍的叶嬷嬷道:“让皇姐安心休养,小外甥朕就带回宫了。” 想到自己皇姐的彪悍值,皇帝忽然感觉自己脖子有些凉飕飕的,又想到自己的母后,皇帝立面底气十足的抱着宋周回宫去了,只不过,行程略微,嗯,有点匆忙。 宋老侯爷看重撂下一句话就抱着孩子飘然远去的皇帝,目瞪口呆,他这是被抢了孙子? 不提宋老侯爷又惊又喜的内心世界,宋周被带回宫中的消息传到侯府众人耳中,无异于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了众人心上,衍生各样心思,当然这都是后话。 这厢宋老夫人等到皇帝离去,急急赶来看看自己期盼已久的大孙子,可却被告知,孩子给带回宫了。老太太这才想起,这孩子那无比尊贵的外家,稍稍失望之后,老太太却想到,这孩子本就有个长公主亲母,生而不凡,现在又得了天家看重,以后,在这府里,看谁敢欺了去。 想到这,宋老太太心情平复下来,忽然觉得娶个皇家公主即使自己这个做婆婆的矮上一截,可孙子却没人敢委屈,心里也就舒坦了些。没什么能比自己儿孙更重要的了,当年她娘家势卑位小,在这踩高捧低的侯府里护不住儿女,现在她儿媳妇出自天家,她倒要看看,这回哪些魑魅魍魉还敢怎么作怪。 洲大奶奶小刘氏听闻这个消息后,气得多喝了两碗保胎药,可还是动了胎气,直接卧床养胎了。而一贯优待大房,偏心小刘氏这个儿媳妇的宋老侯爷却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这回事,不过,眉宇间的深纹却添了几条。 当然,对此事最大反映的倒是要数孩子他娘端和长公主了,这娃他娘一觉醒来,孩子不见了,即使是被自己兄弟给抱回宫了,也够端和长公主暴怒了,暗搓搓的多喝了两碗鸡汤,打算尽快养好身子骨,杀进宫去,把儿子给抢回来。同时,更在心里给皇帝记了一笔,等着秋后算账。 慈安宫中,皇后带着几位妃嫔坐于太后下首,陪着太后说笑。 “母后,表姐这回定能为您添一位聪明伶俐的外孙,到时候,母后可不能只疼外孙不疼侄女了,不然,侄女可不依。”皇后一边巧笑嫣然的对着太后撒娇道,一边挺了挺自己快九个月的肚子。 太医已经诊断此胎应是皇子,宫中还未有孩子降生,皇后这胎即是长更是嫡,自然非同凡响。因此,此时说话颇为的有底气。 太后是皇后的姑姑,同出于理国公府,因此,待皇后就比旁人多了几分亲昵。众人聚于慈安宫,皆因为端和长公主产子,皇帝亲临宋府,而太后也牵挂于心。 太后笑着道:“婵儿这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和个婴孩吃醋。真是该打,该打!”说着,还作出轻拍的动作。 德妃遮面一笑,见太后心情不错,接话道:“端和长公主和宋玉郎的孩子,定是个惹人喜爱的好孩子,只怕长大了,又得伤了多少闺阁千金的心了。” 宋府二公子宋璟城风姿无双,人称宋玉郎,当年未婚之时,惹得多少名门闺秀芳心暗许,先帝为他赐婚长公主之际,又有多少贵女千金暗自神伤,其中,就有皇后这个本来被宋家作为儿媳妇备选的候选人之一。 提起这个话题,皇后眼里闪过愤恨,一想到端和仗势欺人,一道圣旨就夺了宋郎为夫,就满心不甘。即使贵为皇后,她也无法平息心中的这股不甘。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求而不得,还落到了那么个彪悍破落户手里,皇后暗地里不知为宋璟城不值过多少次,小人也不知道诅咒了多少回了。 想到那孩子也是端和的血脉,皇后原本还算可以的心情就去了干净。她虽然是国公府嫡长女,看似尊贵不凡,风光无限,但其实从小到大有被这个公主表姐给压得黯淡无光。最后,就连心上人也被抢了去,可想而知,她对端和的怨恨有多深。 可惜,即使她现在贵为皇后,也不能对端和如何,不然,皇帝和太后第一个饶不了她。 太后笑而不语,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德妃,德妃立面警醒,心中颇为后悔。刚刚只想着让皇后不痛快了,却忘了,太后可不是吃素的,自己这些小伎俩在她面前怕是无所遁形,想起太后的手段,德妃立马耷拉了,恨不得把自己给整成背景墙才好。 这时,向嬷嬷从殿外走进来,对着太后耳语了两句。太后展颜一笑,略带宠溺道:“这孩子,怎么竟喜欢逗小九,这把孩子带回来,也不怕到时候小九把他的朝阳殿给掀了盖去。小九这回肯定在生气呢,去传个口谕,告诉小九,等她身子养好了,哀家给她做主,好好的罚罚皇帝。” 说话间,皇帝就带着已经呼呼大睡的宋周来了慈安宫。行礼问安坐落后,太后左瞧瞧右看看,发现自己的儿子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茶盏看,好似能从上面看出个花来。这模样,一看就知道干了坏事装傻充愣来着。 “皇儿啊,哀家的小外孙呢?”太后开口问道。 皇帝抬起头来,立面兴高采烈的对着太后道:“母后,朕的小外甥长得可像朕了,那鼻子,眼睛,眉毛,看着就跟朕小时候一模一样。朕抱抱他,这么个小人儿还知道和朕亲,对着朕笑得可高兴了。朕想着母后肯定也想看看小外甥,就把他带回宫了。” 皇帝身边的全福很有眼色的让奶娘抱着宋周到了太后面前,宋周睡的香甜,太后却看得喜爱至极,满脸慈爱。 皇帝看着心中舒了口气,他娘这么满意,应该会被他挡挡皇姐吧。 “母后,看,这鼻子,是不是特别像朕?”皇帝走上前,轻刮了刮宋周的小鼻子。 太后笑了笑,脑海里却闪过一张笑颜如花的脸,看着宋周的神情更加温柔。 皇后瞧着这对母子把端和的孩子捧上天,心里呕的要死,可面上还得表现出自己的喜爱,再听着皇帝说这孩子怎么怎么像自己,一副以这孩子父亲自居的模样更是让她眼睛疼。怕自己失态,皇后就借口怀孕回宫了,几位妃嫔自然也识趣的散去。 等众人离去,太后点了点皇帝的额头:“你啊你,怎么竟喜欢逗小九玩呢,拾儿,等小九杀进宫来,母后可不收留你。” 皇帝这个时候却像个孩子似得道:“朕才不担心呢,朕找姐夫保驾,皇姐看见姐夫,能立马收起爪子,成个小绵羊。” 太后微微皱眉,看了皇帝一眼,转而笑道:“皇儿把宋家那小子派出去,你皇姐都来哀家这说过几回了。这次把孩子也抱来,你皇姐怕是真得气上了。” 皇帝被太后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跳,他不动神色道:“宋卿有国士之才,朕重用他,也是皇姐的意思。” 第三章 母子两个逗着孩子,室内倒是没了声音。 可今日或许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日子,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就有宫人慌慌来报,皇后要生了。因离着慈安宫不远,皇后的宫人就直接把人送回了慈安宫。 皇后怀孕已经八个多月了,可民间有七活八不活之说,这个档口皇后早产,实在是令人不安。太后和皇帝一起去了慈安宫偏殿,太医和稳婆已经到了,皇后的惨叫声隐隐约约的从室内传出。 而皇后的贴身宫女却哭泣的跪倒在太后面前道:“太后,请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来人,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脸色发沉,厉声问道。宫里妃嫔争风吃醋,太后可以置之不理,可危害到皇家子嗣,简直就是撞到了太后的枪口上。太后一怒,宫人心肝俱震,很快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皇后今日未坐銮驾,步行回行宫,结果脚下打滑,摔了下来。尽管当时有宫人垫底挡住了皇后,可还是动了胎气,引发早产。 太后历经宫斗多年,要说这次的事情是意外,她是一万个不信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了皇后,被这样打脸,太后已经多年没遇到过了。 皇后生了两个时辰还是没把孩子生下来,太医面露难色,最后,皇后产下一子,可却因在母体时间过长而亡。太后和皇帝接到消息,震怒不已,这个时候跟在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自尽而亡,又好似象征着这次的事情透着玄机和蹊跷。 太后下令把皇后身边的宫人和生产时帮产的所有人都拿下审问,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当晚,皇帝并没有去安慰皇后,而是抱着宋周久久的凝视,即使宋周看不到,也感到怪怪的。他知道抱着他的这位刚没了孩子,可这样看着他,也怪吓人的好不好。不过,婴孩的身体很容易疲劳,不一会儿他就进入梦乡,也管不到这位皇帝的心思了,睡得雷都打不醒了。 慈安宫今夜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到了戌时,太后请了皇帝前来,一起来断这次事件。台启跟随太后多年,从小太监熬到现在慈安宫大总管的位置,即使是全福这样在皇帝面前伺候的红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手段自然是不俗的。现下太后震怒,命他彻查,他自是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手段,查个水落石出,好来将功赎罪。 这件事情要说还是坏在叶家自己人身上,皇后乃二房嫡长女,太后出自大房,两房当年略有间隙,不过后来时过境迁,冰释前嫌罢了。而皇后的母亲出自先帝母族,因此,当年先帝才会钦点她为皇帝正妃。 可叶家二房不止她一个女儿,她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只比皇后小两岁,正是豆蔻年华,待嫁之身。眼瞧着姐姐做皇后风光无限,心中嫉妒,被有心人一挑拨,就生出了妄想。拿住了皇后贴身嬷嬷的把柄,希望能让皇后一尸两命。 而依着太后的强势和朝廷的惯例,她这个叶家嫡次女自然是继后的不二人选,若是再产下龙子,那更是贵不可言。 自然,这都是明面上的,一个国公府嫡女,如何能在禁宫中布置安排,这其中隐隐约约透露的两位妃嫔和好几个世家,都冲着皇帝的长子名额去的。只不过,叶家被推了出来做了靶子罢了。 而那两位妃嫔一查都查出了身孕,只是隐瞒了下来,很显然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却显然低估了太后在宫中的掌控力,也看低了太后的手段。 她们以为太后查到叶家头上就会收手,毕竟危害皇室血脉,这样的大罪即使是太后娘家也没法承担。一旦向外泄露半点,那些整体盯着外戚的言官定是会咬下叶家一块肉来,一个不慎就是欺君之罪,灭族之祸。 她们看得明白,太后不会看不明白,为了一个已经失去的皇孙,太后不会让自己娘家涉险。而她们干掉了自己孩子最大的竞争者,又拿住了叶家的把柄,一举两得,占尽好处。至于叶家二小姐会如何,那就不是她们和她们家族所去关心的了。 可太后不仅查了,还查了个底朝天,叶家二小姐当夜就被赐了白绫,这两位宫妃也被软禁起来,只等生完皇嗣再行处理。而参与进来的世家贬得贬,杀得杀,使得京城权贵之家一时间全都安分守己,争做京城优秀居民,让百姓雾里看花了好一阵。这期间,那帮帮产的宫人太医都被处死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宣德宫,皇后这次不仅失去了个孩子,还失去了以后做母亲的机会。她母亲郭氏进宫探望,小女儿害了大女儿的孩子,也害了她自己的命,让郭氏短短数日内苍老了很多。 皇后哭哭啼啼,泪水不断,郭氏心中烦闷不已。即使皇家给叶家留了体面,对外宣称暴病而亡,可她们二房的地位在府中却越发的艰难。要不是皇后还在,叶国公能让他们立马走人,可叶国公已经年过古稀,眼瞧着也没几年好活,等下任国公袭爵,她们就再也找不到理由住在国公府里了。 毕竟,大哥照顾兄弟还能说得过去,可自古以来就没有叔叔赖着侄儿的,特别是这个侄儿还有个亲姑姑是太后。想到当年的事情,郭氏颇为后悔,可现下再后悔也无用。 “娘娘,事已至此,万万不可日日悲伤,再伤了身子。我们一家可都指着娘娘,臣妇有几句话要说,还望娘娘恩准。”郭氏面色肃穆,皇后也停止了哭泣。 “娘,女儿现在还有什么可期盼,都是娘娇宠那小贱人,才害的女儿遭此横祸,我好好的皇儿就这么没了。一个无子的皇后,我这后位还不知道能做几天,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皇后心灰意懒,颇有些破罐子破摔。 “此言差矣,娘娘是从宫外抬进来的,可不是那些妃嫔可比的。再说,娘娘毕竟姓叶,有太后在,总归皇上会给娘娘几分薄面的。而娘娘现在要做的,是寻个能生养的宫女,借腹生子,到时候去母留子,好好养大,记在娘娘名下,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继承大统的。”郭氏温言软语细细劝说皇后。 皇后却似有不愿道:“先帝小时养于孝康皇后膝下,可最后享尽荣华尊宠的还不是先帝生母郭太后。不然,也没有外祖家在先帝时的兴盛,已有前车之鉴,难不成娘要女儿为她人做嫁衣不成,本宫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孝康皇后。” 郭氏被皇后这话一噎,倒是没有脸红,而是开口说道:“那是因为孝康皇后命太短,不然,我这姑妈也不能如此风光,毕竟,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即使生了皇帝,在理法上也是屈居皇后之下的。婵儿,为娘让你选得是身边宫女,无母族可依,等生下孩子,还不是任你拿捏。” 看着皇后不为所动,郭氏眸光一闪:“婵儿,你可记得当日出嫁之时,你说过什么。难不成,这辈子你就真的甘心,被端和压着一辈子。只要你做了太后,端和是生是死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你好好想想吧。” 知女莫若母,郭氏知晓皇后心中对端和的不平不甘,因此才想着激起皇后斗志。 郭氏一走,皇后坐于榻上,越想越不甘心。这时去请皇帝的小太监回来禀报,说皇帝在慈安宫逗宋周玩,待会才能过来,皇后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她的孩子夭折了,而端和的孩子却在慈安宫备受宠爱,老天爷太不公平了。皇后忽然想到,就是这孩子进宫当日,她的孩子就没了,一定是这孩子命太硬,克死了她的孩子。 宋周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当然期间也兼职逗乐皇帝太后,他只要伸个小手,眨下眼睛,露个笑来,都能把皇帝给逗得开怀一笑。有时候宋周自己都觉得肯定是自己长得太可乐了,才能有这样的效果产生。 为此,他默默的为自己的长相默哀了十分钟,复又欢欢喜喜的喝奶去了,不是有男大十八变一说来着,小时候长得丑长大了肯定帅(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即使长不成帅哥,长成个胖子,打架也能厉害些。 不过,对皇帝的智商,宋周持怀疑态度,因为,皇帝为他起名起到现在还没起好。这效率,真能把这么个偌大国家治理好?而另一方面,宋周表示,他爹辛苦了。 因为,皇帝嘴里最常出现的就是:“这事等宋卿回来再议”。由于此频率出现太高,宋周有理由相信,他爹是皇帝的肱骨之臣,因为要让他老子为皇帝做牛马,因此,他这个做儿子就被皇帝爱屋及乌了。当然,他那公主娘也是主因之一。 自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吐糟,作为等级森严的最高统治场所皇宫所在,是没奴婢敢在他面前说小话的。即使,在外人看来,他是个什么也不懂,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的婴儿。 这一天,还往常一样,到了宋周吃奶的时间了。因为宋周吃奶吃的多,太后为他准备了四个奶娘,轮着喂他。今天的奶娘是四个奶娘中最漂亮的,宋周也最喜欢让她喂奶。 可一吸奶,一股咸味就流入了口中,宋周本能的吐了出来,而这奶娘楞了一下,竟然仰着他的脖子让奶向着他的喉咙流下去。宋周本能的感到危险,立面嚎哭起来。 照顾他的是太后身边的向嬷嬷,一听见哭声,立马抱走了宋周,哄着他。可宋周就是一直哭一直哭,向嬷嬷是宫中老人,眉头一皱,立面有宫人把这奶娘带下去检查。可检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奶娘一直喊冤,向嬷嬷也就把她放了。 看得宋周心中一惊,这宫里看来有人想要他的命。一个才出生的婴孩,让他吃盐,这分明是想要他的命。而把盐涂在奶娘的奶,头上,只要奶娘用湿手帕擦一擦,根本就找不到痕迹。 这人的心好毒,用的法子也算巧妙,可他又不是皇子,这宫里的人害了他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宋周表示脑洞太小,无法理解,只是心中却多了几分担忧和烦躁。 那奶娘又轮到两次,每次一看到她,宋周就哭闹不止,向嬷嬷面上不懂声色,却派人暗自查访,很快就发现了蹊跷。终于在这奶嬷嬷涂盐的时候逮着个正着,直接把人给带到了太后面前。 宫里自来不少那些肮脏的手段,太后的长子就是这么去的,现在,有人把主意打到了端和的孩子身上。太后的心里是极其愤怒的,孩子有多么脆弱,一点点小小的意外就能要了他的命。 想到失子之痛,对着这幕后之人,太后已是恨之入骨。 事情很快就调查清楚了,罪魁祸首直指宣德宫,这结果,既出乎太后预料,又在情理之中,倒并没有太吃惊。 对于这个侄女,应该说,对于叶家二房,太后心里从来都是膈应的。 第四章 皇后没想到事情会败露的这么快,被太后宣到慈安宫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不该为了一时意气就没忍住,先帝去世还未到一年,朝中那么多人看着,即使太后对端和表里不一,这个时候也不会让她对付端和。毕竟,谁知道先帝有没有为端和留下什么底牌。 皇后自认为掌握了太后的心理,所以,即使心有不安,可来到慈安宫她并没有多害怕。心中则是想着这回太后即使处罚也不会太重,那孩子又没如何,而她却刚刚失了孩子,太后想来也会有所怜悯。 可这个想法在看到皇帝坐在主位上的时候却烟消云散了,皇后发现事情远远的出乎了她的想象。 皇帝现在十分气愤,他把孩子抱进宫,却没想到自己的皇后竟然想谋害了这孩子。想到要是这孩子真没了,皇帝立马心中一痛,对着皇后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他对皇后感情很复杂,虽然他们是表兄妹,但在叶府也是有无形界线的。对于皇帝来说,叶家也就是他母后所在的大房才是亲戚,其他的不过泛泛而已。对这个名义上的表妹,他成婚前并没有多注意,知道最多的,还是当初端和与她的那些小恩怨。 而皇帝原以为,即使叶梦禅骄纵了些,可至少心地善良,却没想到,这么个女人,竟然因为一点嫉恨之情就要毁了皇姐和子璋的孩子,这么歹毒心肠,如何堪配母仪天下。 皇后给太后和皇帝请安,太后和皇帝没有一个开口让她免礼的。她还未出月子,这么半蹲着,身体就开始受不了了,面色立马苍白起来,没一会已经香汗淋漓。 最后,还是皇帝没沉得住气,直接对着皇后怒斥道:“贱妇,你可知罪?” 皇后没有半丝惊慌,对着皇帝跪下道:“陛下,臣妾知错了。可臣妾也是为陛下和母后着想。那孩子一入宫就克死了臣妾的皇儿,简直就是天煞孤星。把这样一个孩子放在陛下和母后的身旁,臣妾是日夜难安的。陛下和母亲仁慈,臣妾只好用自己的法子来护着这宫里的安危了。” 皇后一脸为着皇帝安危,皇室安宁至死不悔的表情,把皇帝膈应的够呛。她叶梦禅是个什么人,皇帝不说了解透彻,但也算知道个七八,现下被抓个人赃并获,她还死不悔改,还想着害这孩子,把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而一旦把皇子早夭的事情按在这孩子身上,他就成了不详人,那以后就会被人嫌弃厌恶,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出现在那张相似的脸上,皇帝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气到极点,皇帝拿起手中的茶盏向着皇后砸了过去。皇后没避开的了,额头被砸出一道血痕。皇后用手一摸,发现血迹,立马疯了似的哭诉道:“皇儿,我可怜的皇儿,你就这么被个小杂种给克死了,你的父皇和皇祖母却熟视无睹,任你枉死。我可怜的皇儿啊,你托生在了母后的肚子里,委屈你了,就让你这么无辜的克死了。” 皇后又哭又喊,完全没半点仪态规矩,皇帝看着眼里全是厌恶。 “够了,朕的皇儿就是因为投胎在你肚子才会枉死。你根本不配做朕皇儿的母后,你可知道你生了跛足的孩子,还毁了容。即使这孩子活着,他也会成为皇室的笑柄。”皇帝并不想把这话告诉旁人,即使这孩子是他和皇后两个人的。 对皇帝来说,这样的孩子像是在嘲笑他这个天家之子。而皇帝认为孩子会如此,肯定是皇后品德不修,老天才会给的惩罚,特别是在皇后下手毒害宋周之后,皇帝越发的坚信因为皇后的歹毒心肠才会让他们的孩子成了那样。所以,这个时候的皇帝,对着皇后是最厌恶的时候。 皇后一惊,愣在当场,她绝对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会是这样的。而皇后并不笨,生个这样的孩子出来,她的后位能不能保住还得另说。皇帝是不会有错的,那生下身有残疾的皇子肯定是她这个母后的错,那些权贵,那些言官说不准会上书自己不配为后的。 想到这儿,皇后对着早夭的孩子竟然产生了一种幸好这孩子没了的感觉。但也是转瞬间,她就又开口道:“陛下,你抱回宫的那孩子是妖孽,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我们的皇儿才会成这个样子的。是他克死了我们的孩子,都是他害的。” 太后一直没出声,瞧到这儿,对着宫人挥挥手,有两个强壮的嬷嬷就上前驾起皇后来:“皇后,以后,你就待在宣德宫,无诏不得出殿。” 皇后一听,太后这是要把自己打入冷宫,她立马挣扎了起来,先是对着太后求饶,可太后不为所动,最后,皇后看太后心意已决,无法更改,立马转了副面孔道:“太后,我只是做了您想做而没做的事情。端和是定嘉皇后您亲妹妹的女儿,每天看着她,难得您能忘记,当年您亲妹妹入宫夺取先帝宠爱的屈辱吗?太后,您也是女人,您难道真的想让情敌的女儿过的如意顺心吗。” 一直坐着毫无动静的太后听了这话都要气笑了,她的妹子就是她的逆鳞,如果,如果不是郭家,不是她们二房步步紧逼,如果,如果她不是太信了先帝还有点舐犊之心,那她的妹妹,那样一个冰雪通透的孩子,根本就不会有那样的下场。 为了她,为了叶家,趟入这黑的见不到底的深宫之中。现在,她妹妹留下这唯一的血脉,竟然,竟然被这贱人想着法子陷害。看来,这贱人是留不得了,不然,斩草不除根,势必留下无穷后患。 心思宛转间,皇后就被决定了命运。 而皇后却还尤无所觉,心中想到即使端和一出生就被抱来太后身边,皇室族谱上也记载在太后名下。可作为叶家人,皇后还是知道,端和的生母是谁,那位在先帝年间独宠六宫的柔贵妃,听她母亲说,要不是柔贵妃红颜命薄,那今日坐在慈安宫的还不知道是谁。 端和是那位留下的血脉,所以先帝才会宠成那样,而柔贵妃是太后的亲妹子。两女共伺一夫,皇后可不相信,太后真能像她表现的那样大度,对端和视如己出,怕也是做给先帝看的。郑伯克段于鄢,若是真对端和慈母之心,又何来端和今日骄纵的性子和彪悍的名声? 所以,每每瞧着太后对端和的宠爱,皇后就在心里冷笑,总想着,有一天,这对母慈女孝的母女反目成仇的那天。她以为她快等到了,毕竟先帝已经过世,端和的恩宠也就如夕阳之光,不过转瞬就会消失。 只不过,皇帝对这个姐姐甚是看重,端和才能维持现在的地位。 而太后也不过是碍于面子和一贯的伪善面目才会对端和纵容和恩宠,所以,平时皇后不会去招惹端和,但丧子之痛的刺激和郭氏的话语,让皇后的怒火中烧,秉着她不痛快也要让端和不痛快的心情,这才出手的。 可现在,她并想为这件事付出她的皇后之位。就如她母亲郭氏所言,即使她无宠无子,只要有这个皇后名头,只要熬得住,终有一天她会正位慈安宫的。她的荣华尊崇,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小婴孩就葬送了。 皇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俯首认罪,但得知自己生了个有缺陷的孩子,皇后终究是丧失了该有的忍耐。皇帝心里怕是已经厌恶她厌恶到了极致,一进冷宫,怕是再无出头之日。既然她已经落入了这般境界,至少,她要撕开太后的真面目,她的这些话,总会让端和知道的,那么,这对母女心中种下了这样的种子到底会如何,她拭目以待。 她就等着,到时候,是太后除了端和,还是端和给太后添堵。不管如何,她也没有损失,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加艰难了。太后和端和斗法,或许才能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皇后还想再挑拨几句,可架着她的两个嬷嬷再不手软,直接按了她的穴道,让她昏睡过去,架着走了。 殿上,太后难看的面色让皇帝欲言又止,皇帝知道,他的母后是真的疼爱着自己的皇姐,甚至比他这个亲儿子还疼。至于他的那位姨母,从他记事起,他的母后就在给他说,如果没有他的姨母,母后,叶家或许早已经消失在了京城之中。 而他幼小的记忆中,只记得那位姨母很是温柔慈爱,经常会抱着他和皇姐读书,抚琴,那个时候,他的父皇眼里总是痴迷不已。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姨母,他才会被父皇另眼相待。 太后喝了口茶,才叹气道:“哀家真不知道,原来外人眼里端和现在就是个花架子,是个人都可以踩上两脚。皇帝,哀家把话放在这儿,你的皇位,哀家的太后之位,甚至你大哥之仇,若是没有你姨母,咱们俩两个或许早就是一抔黄土,步了你大哥的后尘。你姨母就留下这点血脉,谁要是敢亏待委屈了她半分,哀家第一个不答应。” 皇帝连忙道:“儿子省的,皇姐这么多年护着儿子良多,在儿子心中,她就是儿子嫡亲嫡亲的姐姐,任谁也不会越过她去的。” 得了皇帝这句话,太后很是满意。她并非不知道女子要贤娘淑德才会有好名声,但那样的名声对端和却只会是一道枷锁。贤良淑德,那都是男人给女人套上的框子,让女人为他们操劳一辈子的借口,她的女儿不需要。 端和生而尊贵,就该活的恣意妄然,她和自己妹妹没能得到的幸福,端和一定要都得到。至于其他,她现在已经贵为太后,难不成还护不住端和吗? “皇儿,皇后怕是留不得了,就让她在宫里病逝吧。”太后淡淡道。 皇帝点点头,母子两个决定了皇后的命运。说完皇后,母子俩都有些疲累。 “皇儿,你给哀家的小外孙取个名到现在还未想好,这眼看着就要满月了,也不能让哀家的小外孙混叫着吧。再说,封爵的时候没个正经名字,也太委屈了他了。”太后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皇帝展颜一笑:“母后,朕已经想好了,天周,朕定要护着他一世周全,享尽荣华尊崇。” 太后听了笑道:“果然是好名字,配个侯爵哀家看刚好,皇帝觉得呢?” 皇帝自然是没意见的:“母后说的是,儿臣可要好好的为天周想个封号。” 皇帝走后,向嬷嬷送上一盏茶,太后对着她道:“原本哀家打算给小外孙封个伯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经皇后这么一闹,哀家这才明白,这朝中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端和笑话。以为先帝走了,端和就无依无靠了。既然如此,不若让哀家的小外孙多受点宠,也让哪些不长眼的看看,哀家要护着的人,看谁敢怠慢。” 向嬷嬷知晓,太后根本就不需要她回答什么,这个时候,沉默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第五章 奶娘事件之后,宋周,不,现在是宋天周身体围绕的人更多了。现在他喝奶必定要让身边的嬷嬷先尝尝,才能喂给他喝。而他家皇帝舅舅来的更勤快了,几乎他一睁眼总能见到这货在他眼前晃悠。 虽然他家舅舅颜值颇高,威严甚隆,但宋天周表示他还是会有审美疲劳的时候的。嗯,这儿不得不提一句,经过宋天周不懈努力,他终于看到了世界的花花草草了(撒花)。现在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美人,能伺候他的宫人,自然不可能是歪瓜裂枣的,就算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怎么着也是个小家碧玉。 在他记住第三十个美人脸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传说中他帅的天怒人怨的父亲了。这话绝对不是他自己说的,而是他舅舅告诉他的。好歹是一国之君,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都算不过来,这审美绝对是专业水准的。而宋小婴孩,也不负众望的流下了疑似口水的液体。 那天是这样的,阳光正好,吃饱喝足奶水的宋天周眯着眼睛打算去会周公。然后,他就听见了皇帝舅舅这货略带兴奋的话语:“子璋,你可不知道,天周可聪明了,这么小小的人儿就知道朕是他的舅舅,每每见了朕都对朕笑。不过,他倒是和皇姐一样,就喜欢看美人儿。”话虽然说得无奈,可语气中的宠溺却是满满的要溢出来了。 宋天周很不服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只是正常审美罢了。再说,他怎么会是个看脸的人呢,他明明很注重内涵。算了,他还小说不了话,等长大了,一定得告诉他这个皇帝舅舅,他真不是看脸的人。 宋璟城好笑的看着皇帝,这位还说天周好美人,可这毛病不就完完全全随了眼前这位。犹记得第一次他们师兄弟见面,这位小师弟盯着小师妹就差流口水了。不过,皇帝只是单纯的欣赏美人,并不贪花好色,这点也是宋璟城不纠正皇帝这毛病的主意原因。 宋璟城刚到京城,宋府都没回,就被端和与宋老夫人两封家书派进了皇宫接儿子。儿子出生到现在,他还不知儿子长什么样,他这个做父亲真是颇为的不尽责。 皇帝瞧着宋璟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得的词穷了,赶紧掩饰似的把人带进屋中。抢人儿子养着,可真不是他干的,他只是让天周暂住宫中,陪陪太后。这么一想,皇帝的心虚立马少了一大半。 宋璟城进了内室就瞧见了小床上睡着的婴孩,婴孩长得白白胖胖,还睁着眼睛朝着他笑,一下子就把他的心给笑软了。奶娘想抱起孩子给宋璟城看,宋璟城却摇摇手,自己似模似样的从床上抱起了宋天周。 皇帝在旁捏着宋天周的小胖手道:“子璋,你看天周给朕养得多壮实,母后都夸朕会养孩子呢。” “嗯,是够壮实,都快成小彘,以后成了个小胖子,可就娶不着媳妇了。”宋璟城嘴里嫌弃着,可手上的动作却温柔至极。 皇帝眼神一闪,立马转移话题道:“子璋,朕看天色已晚,你今日就歇在宫中吧。” 宋璟城却嘴角擒着笑:“陛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留着臣在,好让公主手下留情吧。臣可不掺和,公主的脾气最后还得臣遭殃。” “朕新有幅《雪景寒梅图》,本想留子璋一块赏玩,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皇帝假意遗憾的对着宋璟城道。 宋璟城嘴角抽了抽,挣扎半响,才开口道:“陛下有令,微臣万死不敢辞,还望陛下派人去府上传个信,免得臣母臣妻挂念。” 而被宋璟城抱在手里的宋天周却是不受控制的流下了以后被他舅舅无数次取笑的口水。 “子璋,天周流口水了。”皇帝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道。 宋璟城听了却面不改色,用手帕温柔的擦干净了宋天周流下的口水,轻轻的在宋天周背上拍起了拍子,哄他睡觉。眼里满是喜爱。 “小孩子都是如此,天周这是肯定是饿了,这是在跟臣要吃的呢。”蠢爹雏形已显端倪。 奶娘赶紧抱着宋天周喂奶,宋天周被自己舅舅取笑,很是觉得丢了面子,化悲愤为食欲,足足的喝了一刻的奶才吐了几口奶,倒头大睡去了。 而长公主府里,等着丈夫归来的端和却被皇宫送来的口谕气的暴跳如雷,没想到自己儿子没要回来呢,丈夫又丢在了宫中。这回,不管嬷嬷们怎么劝,端和也坐不住了,要不是宫门已关,怎么着她都得立马杀进宫里,把儿子丈夫带回来。 不提皇帝和宋璟城为着一幅画怎么斗智斗勇,这一夜,睡不着的还有宋府大房主子们。 宋璟洲在京城指挥使司沐休回府,他是走的武举的路子,刚过而立之年就已经是从五品的抚镇,就官位来说,在权贵世家也算年轻有为。可他偏偏有个名叫宋璟城的弟弟,十八岁的状元郎,弱冠之龄,却已得皇帝看重,位晋三品,得任吏部右侍郎。 而宋璟城更是娶了皇室第一人端和公主为妻,端是皇亲中的皇亲,国戚中的国戚。且宋府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又是众所周知的,不少人都在盘算着,宋璟洲这侯府世子的位置坐不坐得稳。 不仅外人这么想,宋璟洲的夫人更是这么想的。这不,宋璟洲刚刚回来,椅子还为未坐热,小刘氏就派人请了他去。 宋璟洲从小被宋太夫人抚养长大,规矩礼仪上是丝毫不会有差错的。甚至,因为自己生母是商女的缘故,自尊心强的宋璟洲对这些面子工程更是下过大工夫,绝不会让外人借此嘲笑他。 宋老夫人当年端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宋老侯爷也是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她们的两个儿子自然长得不差。甚至,宋璟洲的长相与宋老夫人有七八分相像,只不过长年练武,让他看上去英气十足,并无半点女气。 小刘氏怀胎已经近七个月了,因为早先动了胎气,一直卧床休养。原本,宋天周得了皇帝的爱重,小刘氏已是愤愤不平,等宋璟城回京,小刘氏的不甘怨愤再也无法忍受。 这不,宋璟洲刚回来,就使人把他请了过来。 宋璟洲一进屋就瞧见小刘氏脸色蜡黄的坐在床上,身子骨消瘦的好似风一吹就能被吹走似的。他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女子有孕的模样也见过几个,可正常状况下怎么也不会如小刘氏现在这般。 “诗琪,不过一月未见,你怎么会消瘦成这般模样。可是孩子顽皮,累你受苦了。”宋璟洲对着小刘氏问道。 小刘氏听了这话却流下了两行清泪,可又立马用帕子遮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虚弱的笑着说道:“大爷,妾身近来只是疲累了些,等过些日子就好了。且能为大爷生儿育女,是妾身最幸福的事情,大爷可不许这么想。” 小刘氏捂着肚子,一脸慈爱,满身的母性,让宋璟洲心顿时化了一半。 宋璟洲陪着小刘氏说了会话,没一会就走了,只不过派了身边小厮把小刘氏身边的大丫头知书找了过去。 知书跟在小刘氏身边多年,可谓小刘氏的心腹,只得小刘氏一点暗示就知道该如何做如何说。 于是,宋璟洲就得知了,他不在府中的这一个月,他的母亲宋老夫人如何用公主的长子刺激小刘氏,让只生一女的小刘氏担惊受怕,夜不能寐,怀相不大好了,这才迅速消瘦下去。 可叹小刘氏还为着他们母子和睦而处处隐瞒,宋璟洲这么一想就更对小刘氏愧疚了。这么多年,他母亲为着以前的事情处处留难小刘氏他是知道的,可毕竟那是他的生母,而他们当年又做了那样的错事,他就当还了生恩,只是可怜了小刘氏跟在他受苦。 在自己私库里找了几件珍宝派人送给小刘氏,在书房,宋璟洲一人独酌到半夜。宋老侯爷得知这个消息后,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着,而宋老夫人从眼线处也得知了小刘氏的小把戏,不过也只是冷冷一笑,也就丢开了。 第二天,端和长公主起了个早,带着自己的马鞭,打算进宫逮人去。可她人还没出公主府呢,宋璟城就带着宋天周回了宋府,而随着而来的还有宋天周封爵的圣旨。 圣旨到了宋府,自然是满府主子都得跪接。宋老侯爷虽然心中有数,自己这位孙子八,九不离十能得个爵位,但毕竟没过明旨,心还是吊着的。现在圣旨来了,即使他现在满腹心事,也难掩兴奋之情。 而等圣旨读完,宋府众人都惊了,宁国侯,世袭罔替,从开国初封的四公八侯十六伯,这么多年下来,只减不增,多少被夺爵剥勋的世家想要恢复爵位难如登天,而现在,轻轻松松的给了个身无寸功的婴孩,只这一点,怕是明日朝廷上得吵翻了天。 而宋府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但这实打实的爵位封下来,宋府的风光也是可以预见的。一门两侯,这样的荣耀怕是权贵头一份。而只要这孩子平安长大,至少可保宋家三代的富贵。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太大,让宋老侯爷有些噎着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狂喜。他整日担心大房在他百年之后不能顺利袭爵,毕竟有那么个强势的公主儿媳妇在,只天家这头站在哪边不言而喻,更别说他小儿子盛名在外,他夫人又是偏心偏得如此的明目张胆。 大房要袭爵简直就是困难重重,可现在长孙得了侯爵,大房这回袭爵该更有把握了吧。有着这样的盘算,即使得知明日宋府肯定会被参,也影响不到宋老侯爷的好心情。 宋府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纷纷向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道喜。宋府现在不仅住着宋老侯爷这一支嫡系,还住着宋老侯爷的两位弟弟,虽然早年已经分家,可分家不分府。宋老侯爷不放心两位弟弟,就近照顾,这一照顾就照顾到现在。 宋老夫人早年因为娘家是商户,很是在侯府受了些磋磨,更不知看了多少妯娌的白眼,即使后来她强势了起来,这两位嘴里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看不上。可现在,却因为宋老夫人的子孙出息,她们不得不奉承,,面上装得再好,但心里眼里却全是嫉妒。 宋老夫人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冷笑着,等着吧,这才是开始,不会太久,当年欠了她的,欺了她的,负了她的,她统统都会讨回来。 第六章 送走天使,宋璟城却显得心事重重,端和虽然心思大多在刚刚到手的儿子身上,可一贯注意宋璟城的她也不可能对着难得情绪外露的丈夫熟视无睹。 且就连宋璟城在纠结什么,端和也能猜个七八分,无外乎此次对天周的封爵破了例,打破了朝中祖制,让颇有书生之气的丈夫为难了。 果然,不过一盏茶时辰,宋璟城就对端和道:“公主,此次陛下和太后隆恩,封了侯爵与天周,臣感激涕零。但礼法不可废。天周不过是个婴孩,于江山社稷了无寸功,得此厚封,怕是太过了。而此例一开,以后怕是难杀其风,以恩宠得厚爵,此风万万不可长,不然,皇室百年基业必留下无穷后患。” 端和生于皇室,其中的厉害关系岂会不清楚,但为母则强,她再怎么想得明白,关系到自己孩子的荣华尊贵也就没那么从容淡定了。舍己为人,这话一直都是别人为她做的,现在要让端和为了皇家未来可能的隐患就委屈了自己的孩子,把到手的爵位推出去,端和实在是做不到。 这要不是说这话的是自己爱重的丈夫,端和能一鞭子抽过去,再赏一顿板子。可换成宋璟城,即使端和现在心里再如何不乐意,面上却还是道:“二爷,这事是母后和皇弟对天周的一片心意,我们推辞了不是得伤了他们的一片心。再说,早年定下的四公八侯十六伯,现下也都留有空位,天周这个侯爵也不算太过。” 肃宗当年清算宗室世家,不少权贵勋爵遭了殃,一下子爵位上就空出了四分之一。而在先帝时期,虽然先帝也曾恢复了两家爵位,可也控制的极为的严苛,现在说还说是四公八侯十六伯,实际上却没有这么多。 宋璟城当然知道,但他想得更远,生而封爵的除了皇室宗亲,还未在世家中出现过。他做出推辞爵位的事情,大部分是不想坏了礼法,给皇室朝廷埋下隐患,可也有慈父之心在其中。 自古以来,盛极必衰,生而为侯,以后,他的孩子是个纨绔倒也罢了,凭着爵位也能混个一世安稳。但若是个人中龙凤,能力超群,侯爵的位置则会让他的孩子不尴不尬,徒惹嫉妒。 “公主,天周为男子,生而为侯,又有陛下和太后的宠爱,臣怕娇宠坏了他的性子。大男子立身于世,自然要顶天立地,俯不愧于地,仰不愧于天,天周的荣耀该由他自己挣来方是正理。有智之人,即使没有爵位,也能笑傲一世,无人敢欺。而无能之人,就算得了爵位,怕也得仰人鼻息。”宋璟城试着劝服端和。 道理谁都知道,可要真做起来却何其艰难。只说有爵之人和无爵之人,在皇家宴会上坐着和站着就能分得清楚。想她端和从小到大都是人群目光所在,从来没受过怠慢。现在却要自己的儿子去受怠慢,这样的落差只想想就让端和无法接受。 她的儿子,即使封了侯爵,她都觉得屈就了。若是她的父皇还在,依着父皇的脾气,不说侯爵,就是亲王也封得的。赐国姓,封王爵,这本就是她的父皇以前承诺过的,甚至临终之前还提到的。 如果,不是她知道皇帝刚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天周的爵位也不会是一开始商量的伯爵。而现在提到了侯爵,端和也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她的孩子生来就该享受世界最好的一切。 “二爷,皇命不可违,既然已下了明旨,若是二爷贸然辞爵,又陷陛下和太后的威严于何地。”论起口才,端和也不差。 宋璟城没再说什么,但端和知道他是个拿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之人,抿了抿嘴,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从第一次见他,端和她就知道宋璟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她不就爱上了这份温柔如玉,君子端方,现下怎好强他所难。罢了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有什么又能比的过宋郎,有她这个长公主的母亲在,也不怕有人敢欺负天周。 小刘氏回屋砸了一地瓷器,刚好赶上了宋璟洲回来看她。一片狼藉的屋内,宋璟洲挑了挑眉,他以为,自己的夫人会为自己侄儿封爵高兴,不管如何,这总是宋府喜事,于她更是有益无害。第一次,宋璟洲发现看不懂小刘氏在想什么,或许他真的太不了解女人了。 而小刘氏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在丈夫面前露了差子,即使找了借口遮掩自己的失态,但总是心中不安,又对宋天周和宋家二房更添了几分愤懑。 而封爵之事本就非同小可,不出半日,已传遍了京城上下。朝中大臣反应各异,端和之子封爵的事一直是朝臣们在观望的大事。有先帝的遗愿在,此子封爵,大伙心中也算有了准备。 可给个伯爵,大部分朝臣就觉得已经是皇恩浩荡了,现在直接封侯,就太过了些。如此隆恩厚封,简直看煞了一群老臣。勋贵之家各有盘算,宋家也有不少姻亲旧故,即使心中羡慕嫉妒恨,但也不会明着反对此事。 毕竟,此事开了先例,以后说不准自己家也能出个幸运儿呢。怀着这样的侥幸,一些勋贵世家面上不显,心中却很是赞同,而即使有不赞同的,想起端和的脾气和名声,也都选择沉默以对,不然,给公主记恨上,打上门来可就真丢了他们世界的脸面了。 因此,第二日上朝,闹的最厉害的自然是文臣这块,言官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死谏金殿才好显出自己的一片赤诚忠心。奏折如雪花般的向朝阳殿飞去,个个洋洋洒洒,从古写到今,把礼法,祖制,几乎都写了个遍,务必要让皇帝明白,不可以个人喜欢来封爵天下,虽然你是皇帝,但还有祖宗家法在呢。 这还是皇帝登基后第一次遇到朝臣如此激烈的反对,这也是皇帝从皇子时就一贯的好说话。说好听点是宽厚仁慈,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这要是换到肃宗时代,言官们就是劝谏也不敢说得这么嚣张。 而宋璟城这个时候在朝堂上为子辞爵,把此事推到了另一个高峰。 此举一出,倒是把一部分叫嚣着宋家是佞臣的言官给噎着了。宋璟城本就名声在外,素有清名,辞爵事情一出,那些宋璟城的支持者们立马精神抖擞的赞起了宋璟城不慕荣华的高风亮节。 皇帝自然是不愿的,可宋璟城连上三份折子,态度坚决,皇帝也就渐渐沉默了。言官了见此,心中高兴,这看着封爵之事怕不能成了。 不过,他们明显的高兴的太早了,不出两日,太后病重,宣朝中重臣觐见。宋璟城和叫嚣的最厉害的言官也在此列之中,众人明白,太后是要出头了。 慈安宫中,太后穿着素净,脸色淡淡的,可众人并不因为眼前的人是女子就敢有半分看轻。先帝晚年有痛风之症,常常无法批阅奏折,都是眼前这位朱笔批阅,曾有言官看不过言,一句牝鸡司晨,就送了性命,还让朝臣无话可说。 此等手段心性,若不是当今皇帝已然成年,怕是垂帘之势势不可挡。且坐在皇位上的若不是太后嫡亲的儿子,这宫里怕也是不能如此太平。 大臣们给太后请安,太后却没有免礼,直接叫了宋璟城出列。众人一副惋惜的表情,太后好心好意封爵,做女婿的竟然敢公然辞爵,今日闹到这儿来,太后怕是饶不了宋璟城去。 “宋子璋,你可知罪?”太后语调平平,让人看不出神情。 “臣知罪,臣有负圣上隆恩,臣最该万死。”宋璟城恭恭敬敬的回道。 “此其一罪,其子之爵位,乃先帝之遗命,为人子者当定遵从,皇帝若是不从,可就陷皇帝于不孝?明旨已下,再让皇帝收回成命,扫了皇帝威严,可不就陷皇帝于不义?你身为人臣,陷其主于不孝不义之中,是何道理?君辱臣死,今日,宋卿就为自己名声而令皇帝为难,可见,先帝与哀家都看错了你。”太后的声音不高,可话里的内容却是重若千金。 宋璟城脸色一白,但却把脊梁挺得直直的。想开口申辩,太后一看,头就有些疼了,只对宫人道:“来人,把宋侍郎押去皇陵,好好的去给哀家思过。” 宋璟城看了一眼太后,起身站了片刻,最后叹息一声,还是跟着宫人走了。 他人一走,剩下的人中大部分脸色都难看了。太后连自己女婿都押去先帝皇陵思过了,对他们又怎么会手软。 太后也不说话,慢慢的掀起茶盖,半响才开口道:“都起来吧,来人,赐座。” 已经做好被狂轰烂炸的朝臣们被这转折弄得有点看不懂了,难不成这回太后就只是来发难宋璟城的不成。而那些老臣却沉下了脸,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无奈。 果然,刚刚坐定,太后就眉头一皱,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杨尚书道:“杨大人,哀家记得,先帝在时,最信重的就是你了。哀家这几日总是梦见先帝,梦见端和小的时候被抱在金殿上玩耍的场景。杨大人说说看,哀家这是怎么了。” 怎么啦,心气不顺了呗,可杨尚书是不敢这么说的。 而在听到端和在金殿上玩耍这几个字时,杨尚书和旁边的几位重臣都沉了脸。 要说起本朝先帝也就是代宗来也是一位皇家奇葩,这位皇帝奇葩就奇葩在,不知怎么的,放着好好的儿子不去培养,转想着捧着自己女儿上位,继承大周江山。此女不是旁人,就是端和,从端和幼时,代宗就喜好抱着她去听朝政,要不是他们这些老臣抵死不认半步,或许,今日大周朝就真会出了个女皇帝。 历朝历代的皇帝宠爱自己女儿的也有很多,可要宠成先帝这般的还真没有。一直到端和及鬓之前,皇太子的位置都是空着的,先帝就一副他女儿坐不成,别人也别想坐的模样。搞得朝中都有人嘀咕,皇帝是不是忘记了,那些皇子也是先帝自个嫡亲嫡亲的儿子。 最后,在端和和朝臣的共同劝说下,先帝才勉勉强强的封了现在的皇帝做太子。可这还没完,坐不成女皇帝,女王爷总是可以有的吧。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皇帝就一直致力于端和的亲王这位。 这么挑战朝臣心脏的敏感问题,自然是磕磕碰碰,道路曲折的。最后,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端和看上了宋璟城,朝臣们立马想普天同庆了。宋璟城傲骨无双,端方君子,最是守礼不过,一直是他们抵抗中的中流砥柱啊。 然后,朝臣们立马一致的找宋璟城喝茶,派出他去端和那儿下手,打消先帝的念头。最后,端和是出面劝说了先帝了,可宋璟城也赔上了自个,把这母老虎给娶进门来。 想到这些往事,杨大人倒是略微显得有些心虚,毕竟,当初他们这群老家伙让人宋璟城娶了长公主,打消了先帝的封王的念头,已经算是很对不住人家了。现在人家的儿子只不过是个封了个侯爵,他们在这反对却是是有些,不太能理直气壮啊。 太后这意思是想告诉他们,若是当初封王成了事,宋家这个小婴孩郡王也是封得的,比起先帝,她们也算是很克制了。 杨尚书心中叹了口气,都觉得先帝糊涂,可若是真没太后在后面给端和撑着腰,那会有今日的端和长公主的威名。算了算了,这天下都是周家的,一个侯爵封就封吧。 杨尚书败北,其他的几位重臣也沉默不语,最后,慈爱宫一行,以太后舌战朝臣,压倒性胜利为终结。 第七章 宋府西侧院中,宋老夫人已经叹气三回了。全嬷嬷把新做好的玫瑰糕并几样吃食端了上来,对着宋老夫人道;“小姐,这是公主殿下派人送来的糕点,老奴今日算是开了眼,这糕点还能做得如此精致。” 糕点再精致也是糕点,可送得人是公主,这份心意就显得不同了,这也是全嬷嬷如此高兴的缘由。 “公主有心了,可我现下哪有吃东西的心思。也不知城儿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侯爵怎么就想着要推出去呢。这样的好事,搁在旁人家里,怕是挣破头也挣不来,要不是太后,皇上心疼公主,哪有封爵这样的好事落在天周身上。我老了,老了,当初就不该把城儿送到并州去,你看看这都把城儿教成了个书呆子了。”宋老夫人连声抱怨道,似乎对宋璟城辞爵一事十分的不高兴。 全嬷嬷捂着帕子笑了笑道:“小姐,二爷做事最有章法,您就别跟着操心了。老奴看公主那头都没做声,怕是已经有了法子,不然,公主也不会这般坐得住的。您还是宽宽心,小少爷那是有大福气的人,总会有贵人们护着的,您得保重好自己,以后等着喝孙媳妇茶呢。” 提到宋天周,宋老夫人的眉眼柔和下来,全嬷嬷接着道:“小姐,您这女红手艺还是这么好,早上我看着小少爷穿了您做的那双虎头鞋,听何嬷嬷说连公主都赞不绝口,说是比宫里的御丝局还精致。” “公主有心了,也是周哥儿可人怜爱,小小的人啊,就好像知道我是他祖母一般,还朝着我笑。那小拳头可有劲了,以后肯定壮实,看来宫里确实比咱们会养人,周哥儿看着就机灵非凡。”宋老夫人说起孙子来那是好话一筐一筐的。 主仆两个再商量着给孩子做个肚兜,这边就有些消息传来,宋璟城被太后押去皇陵思过了。这个消息把宋老夫人炸得都快站不住了,要靠全嬷嬷扶着才没跌着。宋老夫人心里翻滚的厉害,完全没了平时侯夫人的冷静沉着。 “小姐,这个怎么好,二爷怎么会得罪了太后呢。要不,小姐去找找侯爷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全嬷嬷是看着宋璟城长大,忽一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也慌了手脚。 宋老夫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刚刚是关心则乱,没一会也冷静下来了。对着全嬷嬷冷冷说道:“找侯爷,他一颗心全都挂在那个贱人身上,哪有我们母子所在。我去问了不过是自讨没趣,说不准,城儿没了前程才是如了他的意。去,派人去看看公主在做什么,太后是公主亲母,有公主在,城儿只要没犯大错,总归是性命无碍的。” 这话说了不过半盏茶功夫,端和就带着人到了宋老夫人这。 宋老夫人对这个公主儿媳妇一直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的,毕竟,当年要不是圣命难为,她是怎么也不会选端和这样的儿媳妇的。可现下听闻端和来了,她却连忙起身,态度前所未有的积极热情。 端和自然是不要宋老夫人行礼的,宋老夫人这一见面却是抓住了端和的手道:“儿媳啊,城儿这是犯了何事,被押去了皇陵?” 端和按住了宋老夫人的手道:“太太不必担忧,二爷性子太直,上书辞爵之事,引得母后生气,这才小惩他去皇陵思过。母后派人来说,不过半月,必定把人送回。” 宋老夫人心中松了口气,嘴上却恨恨道:“这个孽障,我怎么竟生了这样的犟种,他怎么敢和太后顶上。好在太后老人家一片慈心,不跟他一般见识,公主,还望您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两句,替这孽障陪个罪,可万万不能让太后气着了,不然,可就是他的大不是了。” 端和听了这么直白的话先是微微皱了下眉,可一想宋老夫人毕竟不是高门出身,所以看不清其中的关节也是情理之中。 她挥挥手,屋中只留下两个贴身伺候的嬷嬷,这才对着宋老夫人开口道:“太太不必忧怀,母后并没有生二爷的气,相反,母后这是在护着他呢。” “护着?”宋老夫人有些糊涂了,这护着宋璟城怎么会把人给送到皇陵去,那可是个荒凉之地,去那守陵的人多半可是发配的。 “二爷的性子太太也是清楚的,他这样的耿直,那些老臣们个个黑了心肝,就一股脑的把这辞爵的事推他出来做靶子。母后封爵本是一片慈心,若是二爷不肯,定要辞爵,母后那儿也下不来台。最后只会让天周失了爵位,二爷失了圣心。可若是二爷不出头,那些文人言官嘴巴有多厉害太太也是知道的。二爷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名抹去是小,被人说做奸佞,那才是真委屈了。因此,母后让他去皇陵思过,看似是罚了他,其实也是堵住了天下人的嘴,是在保他呢。且等二爷回来,封爵之事尘埃落定,也不会让二爷为难了。”端和细细的把中间的关节说给宋老太太听。 宋老太太也不是蠢笨之人,只不过一时间没想得明白罢了,现下端和揉碎了给她说,她哪有不明白的,再一想太后只是把宋璟城押到了皇陵去思过,官职却没动,也就几天的功夫,果然是真在保他。 “公主啊,这还多亏了你,不然,遇到这事,我这个老骨头只能跟着抓瞎了。城儿真是好福气,娶了公主这样的贤妻佳妇,我这心啊是安下来了。”宋老夫人这回说的可是真心实意多了。 端和嫁进宋府已经有段日子了,宋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这样夸她,让她不禁喜不自禁。连带着要有半个月见不着宋璟城的郁闷之情也稍稍去了一些,转而又和宋老夫人说起了宋天周,婆媳亮进入了难得的蜜月期。 小刘氏在屋子里却是笑容满面,这还是宋天周出生后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摸着肚子,看着公主府的方向,她第一次觉得公主也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毕竟皇女和皇姐总归有不同的。 而宋天周吃吃睡睡,每天可谓无聊至极,现在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他身边两个小丫头聊天。 别误会,这两个小丫头是三等丫鬟,都是公主府的家生子,十一二岁,每天帮着大丫鬟们做事,性子还算活泼,偶尔松快时,也就会聊上几句。无外乎某某大丫头怎么了,大厨房今日做了什么稀罕菜这些小琐事,根本没人敢谈论主子是非。 所以,他爹去守皇陵这事还是他在宋老夫人屋子内听闻的。 宋天周虽然养在公主府,但一般每天都会去宋老夫人那儿待上半天。有的时候是端和带着他过去,有的时候是一群嬷嬷送着他过去。 而那日,端和带着他去了宋老夫人那请安,他第一次见到了床说中的一直卧床养胎的大伯母。一个长得清秀,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妇人。 可也真只是看上去而已,因为,在宋老夫人逗着他玩得正高兴的时候,这位大伯母忽然一脸忧愁,欲言又止,一副看着他都透着怜悯的神态,这把他娘端和弄的十分不高兴。 然后他娘就十分不给面子道:“多日不见大嫂,大嫂这愁眉苦脸的,可是担心着这肚中的孩子。虽然大嫂柔弱,但有太医在,总是无碍的。” 宋天周表示,他娘就差没脸上写着她不喜欢这个大嫂,很不喜欢,而她祖母很明显的偏向他娘。 可他大伯母听了这话却没生气而是开口道:“多谢公主担心,妾身只是在想,天周看着就要满月了,二弟却要在皇陵思过,怕是要错过天周的满月了。” 当时宋天周表示,他真看到了他大伯母眼中的幸灾乐祸。而他娘更直接,对着下人们表示,他是有侯爵的人,以后,麻烦用小侯爷来称谓他。好吧,他当时总觉得他大伯母脸有点僵。 经过这么个插曲,宋天周才知道他爹被罚去守皇陵了。这可怜见的,想想宋天周都觉得他爹好可怜。可他娘这么一点都不担心呢,难不成这是要给他换爹的节奏? 这日子就在宋天周每天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很快就到了他满月之日,太后私下也松了口让宋璟城回来一家团聚,可惜这货思过思出了深深的忏悔,表示自己没能对得起先帝重托,自愿再面壁思过三个月。 这话没气着别人,只把他娘和他祖母给气着了,不过这两个女人为了面子,也就没向任何人提这话。所以,在外人看来,宋璟城是真把太后得罪了,连儿子的满月酒也不让回来,宋家虽然得了个侯爵,可宋璟城失了圣心也不知道后不后悔。 不过,即使这样,作为本朝第一个襁褓里的小侯爷,宋天周的满月办得还是宋府第一规格。皇亲贵戚,世家勋贵,都派人来参加了,皇帝和太后都赐了赏赐,整个宋府都显得热闹非凡。 就在这个档口,小刘氏却发动了,离着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她现在却要生了。不过,这于宋天周而言只是个消息,没对宋天周的满月宴造成任何影响。 当天半夜,小刘氏挣扎了三个时辰才生下了个女婴。宋老侯爷在书房候了半响,得了消息,只叹了句:“天意!”也就没了声息。宋老夫人却是连人都没派去,只是大房的下人来报,淡淡的答了句:“知道了。” 如此差别对待,让满心满意打算一举得男称霸侯府的小刘氏更加的怨恨。想到公主府上宋天周的众星拱月,再看看自己这边门庭冷落,小刘氏眼里充满了恨意。 而这天晚上,宋天周其实就被他的皇帝舅舅给带出去见自己老爹去了。他爹老是不肯回来,他娘实在是坐不住了,所以,作为以为皇姐分忧解难的大周好弟弟,当仁不让的就带着宋天周去把他爹给押回来了。 皇陵就在京郊不远处,皇帝和宋天周到的时候,宋璟城正在一板一眼的抄经书,让宋天周觉得他爹这样的性子肯定最讨老师喜欢,太有自觉性了,思过还不算,还自觉写经书,这觉悟,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吗。 皇帝却是有些心疼,宋璟城眼看着不过几天就消瘦了些,身子更显单薄。 宋璟城对皇帝的到来很是惊讶,立马行礼,却被皇帝抬住了手,免了礼。 “子璋,你这是何苦,母后派你来这不过是托词,你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皇帝略带责怪的说道。 “陛下,臣心中有愧,太后派臣来皇陵,臣就知其底细,可臣为着臣子,为着臣的私心,也就顺势而为了。但臣这样做,如何对得住先帝对臣的嘱托,又如何对得起陛下的看重。臣,有愧。”宋璟城声音不大,却字字落在了皇帝的心上。 第八章 宋璟这话一出,皇帝就开口道:“子璋,赐爵之事是朕的主意,你是臣子,这事你不该自己揽在身上。若是如你这般想,朕这个做主的人才是最该罚的。若是子璋执意如此,朕只好陪着子璋一块思过了。” 宋璟城确实是为心中私心难以释怀,可现在皇帝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如今他人再留在皇陵,难不成真让皇帝留这,那朝政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看了一眼好似真打算在这常住的皇帝,宋璟城明白一个道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皇帝的安危是他宋璟城担不起的。站着半响,宋璟城颇为认命道:“是臣想左了,臣这就收拾东西跟着陛下一道回去。” 宋天周看着皇帝舅舅把他爹给搞定了,立马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起来,要告诉屋子里的两位,他虽然很小,但也不要忽略了他,且他也想他爹了,想着还想让他爹多抱抱。原本宋天周现在还觉得他爹把名声,朝廷,皇家看得比他这个儿子重多了,不然,也不会给他去辞爵. 但现在看来,他这个儿子在他爹心里竟然是可以触及原则的存在,他爹对他的喜欢已经毋庸置疑了。宋天周一感动,再看看他爹的自责模样,立马去卖萌了,希望能让他爹开心点。 宋璟城其实从他们一进门就关注着宋天周呢,这是他的儿子,嫡亲的血脉,父子的天性,即使面上宋璟城未表露过慈父情怀,但心中对这个儿子的疼爱喜欢并不比端和这个做母亲的少。 现在看儿子这么活泼,他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浅笑,皇帝在旁瞧见了,眉间也跟着舒展起来,笑着抱过宋天周,对着宋璟城道:“这小东西可机灵了,一眼就瞧中了朕那块墨玉,朕这个做舅舅的也不好小气,只好忍痛割爱了。”说完还表示了对那块玉佩的不舍之情。 宋天周听了这话小拳头挥舞的更厉害了,眼睛里竟是惊讶,很想对着他爹辩白,刚刚是皇帝舅舅胡说的。那块玉他根本就拿不动,他拿那个干什么,要不是眼前这个无良舅舅非要拿着玉佩在他眼前晃悠,烦得他要命,他也不会一巴掌拍上去,结果在皇帝眼里竟然是自己喜欢那块玉的表现,立马给了他。 可惜,不管宋天周想怎么表示自己的无辜,都无法忽视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儿的事实。所以,最后,只能让他舅舅在他爹面前破坏他的光辉形象了。 宋璟城随着圣驾回京很是低调,恨不得悄然无息的才好。可偏偏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帝的状况,窥伺圣驾虽然人人都知道是大逆不道之罪,但勋贵世家,朝中重臣,私底下谁不关注着,当然,那些能让他们知道的,也是天家默许的,天家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也没胆子去碰。 而宋璟城回京可算不上什么不能不可知的事件之中,所以,不出一个时辰,京城之中,消息灵通点的人家都知道了。 大部分人除了感叹一句宋璟城圣眷优渥之外,就是想着怎么能和宋璟城打好关系,以后好借此平步青云。可有一些人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却是愤恨难当,咒骂不已,恨不得宋璟城老死在皇陵才称心如愿。 而泰昌伯刘家就是这样的人家,原因很明显,现任泰昌伯是宋老侯爷的前任岳丈,而宋家嫡长子宋璟洲虽然是宋老夫人方氏生的,可却过继在了宋老侯爷原配刘氏名下。刘家这些年已经大不如前,日渐没落,宋老侯爷因为种种原因对刘家很是厚待,才让刘家在京城算是勉强能有一块立足之地。 因此,为了保持刘家现有的地位,宋家的这么姻亲就万万不能断。虽然宋璟洲这个世子名义上是他们家的外孙,可毕竟还有个方氏生母在。而刘家很怕宋璟洲这位未来侯府继承人对自己生母更为贴心,而把他们这个礼法上的外家丢在一旁。为此,刘家在宋璟洲很小的时候就把二房的嫡长女小刘氏给送给宋太夫人抚养,期望和宋璟洲培养出情谊,以延续两家的姻亲。 因着刘家二房太夫人和宋太夫人是亲姐妹,宋太夫人因为这样的缘故,也明里暗里的赞同了这件事情。甚至,她还一直致力于让自己的亲侄女来接替方氏的侯夫人位置。自然,后者的盘算是失算了,可前者的打算倒是成了真。 可这并不代表一切就向着刘家希望的方向发展,相反,这些年随着宋老夫人方氏的强势和宋家二公子宋璟城的崛起,把宋璟洲的地位挤得岌岌可危。且从宋璟城娶了公主之后,刘家更是心惊胆战,时刻为着宋璟洲的地位提心吊胆。 前些日子宋璟城去皇陵思过,传闻失了圣宠,倒是让刘家高兴了几天,结果,小刘氏早产生了个女婴,还伤了身子,以后子嗣上还颇为困难。看着长公主产下宋家第一个男孙已经都很刺痛他们眼了,现在宋家嫡孙封了侯爵,他们刘家的女儿却生不出侯府继承人,那以后,这侯府不管是宋家兄弟哪个继承,怕都和他们刘家没多大关系了。 这样的事情让汲汲营营了一辈子的刘家如何能接受,于是,刘家的二太夫人连夜赶往白云庵去找了自己的儿女刘玖慈,法号了尘师太商讨对策。 白云庵在京城不算什么有名的庙宇,它可算得上一些权贵之家的避世女眷的优先选择。这儿相对于真正苦修的尼姑庵宽松很多,因此,也容留了许多挂着师太名号却是某家媳妇,姑娘的贵族之女。 刘玖慈在这些人中间出身并不算显赫,虽然她出生于泰昌伯府,可却是没有继承权的二房嫡女,自己父亲也不过是个六品官。以后,一分府,她就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但在白云庵里,刘玖慈却有自己的院落,这就说明她地位不低。 这些自然不是刘家去给她挣来的,而是沾了宋老侯爷的光,一些看不起刘家的人家,但却要看在宋家的面子不敢得罪于她,她在白云庵里颇有势力,因而二太夫人快到半夜来敲庵门也见到刘玖慈。 刘玖慈的院落布置雅致,得知自己母亲来访,赶紧起身去接她母亲。心中知道,一定是伯府有事,她母亲才会来的这么匆忙。 母女两个相见之后,刘玖慈一身月牙色里衣,衬得肤白如雪,即使她已经年过不惑,依然看上去年轻貌美,也许是寺庙中的环境让她还带了几分静谧,也难怪让宋老侯爷钟情了大半辈子。二太夫人郭氏暗自可惜,她样样出众的女儿竟然输给了那么个破落户家的商女,落得个庵庙静修的现状。 郭氏想什么,刘玖慈身为女儿哪有不清楚的。她难道心里就能服气,方氏那个贱人现如今儿孙满堂,享受着侯夫人的荣华富贵,因为有个长公主儿媳,那些以前看不上她出身的勋贵夫人,如今也不得不捧着她些。为此,刘玖慈的那些手帕交和故友们,已经很久没来请她过府聚过了。 就连宋老侯爷近年来也不再回她的私信,真打算有让她老死庵庙般趋势。而当年,除了出身不显,她在京城名媛之中还是有几分名声的。要不是空等宋老侯爷,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境界,百年之后,怕也是无主孤魂。 想到这些,刘玖慈即使礼佛已经多年,也难平静下来,面上一阵阴郁。二太夫人郭氏坐了有一会了,瞧着刘玖慈脸色不好,想想还是先开口道:“女儿啊,为娘这回是遇着难处了,慈儿素来聪慧,帮为娘想想法子可好。” 刘玖慈回过神来,立马说道:“母亲这话说的,女儿即使身在佛堂,但这心还是在母亲身边的。母亲的为难不就是女儿的为难,为母亲排忧解难,是做女儿应当的。” 这话说得郭氏心中听着舒坦,脸色也好看了些,对着刘玖慈道:“委屈我儿了,以着慈儿的善解人意和蕙质兰心又怎么是那方氏能比得上的。活该她一辈子得不到宋侯的心,连自己的儿子女儿也保不住。” 这话说得并没有让刘玖慈开怀,悠悠半响她才说道:“母亲,方氏已经今非昔比,早不是女儿这样的出家之人可比的。”语气中的委屈,哀叹,忧愁表露的淋漓尽致。 郭氏听了这话,也不知想了到什么,脸色也变的更难看了。 “慈儿,娘这回来还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侄女,她前些日子刚刚生了姐儿,还伤了身子骨,以后这子嗣上怕是艰难了。那贱人方氏本就怨恨你侄女,这回她又没生的下儿子,怕是宋侯也护不了你这侄女几回了。哎,你侄女艰难是小,这以后宋府的继承人和我们刘家没了牵连是大。府里这几年情况是大不如前了,要是再没了侯爷的帮衬,这日子以后该怎么办啊。”郭氏颇为不甘的对着刘玖慈诉着苦。 刘玖慈看着茶水,淡淡道:“母亲,府里可不是只有一个姑娘,既然大侄女已经扶不起了,那就换一个就是。总归宋家宗妇是我刘家女就行,要是琪儿这丫头坐不稳,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小刘氏虽然是二房嫡长女,但因为从小在宋太夫人面前抚养,回刘府的时日并不多,自然比不上刘家其他孙女在郭氏面前受宠。郭氏来前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了,因此,刘玖慈一说,郭氏就接口道:“琪儿那丫头是不争气,但她好歹是宋府给聘进去的,现在她只是子嗣上颇为的艰难了,但到底有两个女儿傍身。侯府想来也不会休了她的,那我们府上又怎么提这样的事。” 刘玖慈道:“母亲,这也不难,琪儿还是做他的宋家大奶奶,我们刘家再送个庶女过去做个二房。等着生了个男孩,我在昱哥哥面上提提,记在琪儿名下也是一样的。” “做妾?可我们刘家的女子就没有做妾的,这你大伯和你爹怕是不会肯的。”郭氏为难的。 四公八侯十六伯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女不为妾。所以,即使刘府现在在走下坡路,倒也没去送姑娘做妾的例子。 刘玖慈却嗤笑一声:“母亲,那些都是老黄历了。那些老牌世家就真没有做妾的女儿,那那些王府侧妃就不算妾了。就连宋府当年也不是和个商户结亲的,不然,也不会有方氏那个贱人现在什么事了。爹爹和大伯怕心里也是乐意的,不然,也不会让您来我这边了。” “我们二房又不是袭爵嫡系,以后分府了,还有谁记得我们二房出生侯府。我想,大伯的意思怕是想着让我们离府,再给宋府送个二房去。而爹爹的官职不显,我们一家离开了伯府,即使和宋家是姻亲,可要得伯府庇佑,自然不敢不顺着大伯。。这样,他明面上既能保住伯府的清贵门第,暗地里又能得了我们的好处,也真是一举数得,占尽了好处。”刘玖慈脸上带着嘲讽的对着郭氏说到。 郭氏一听,立马急道:“怎么,你大伯这是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府去。慈儿,这可怎么办,要是没了伯府,我们在京城可不得让人欺负了去。哎,你大伯还真是精明寡恩,好处都给他占了,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母亲,您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大伯有张良计,我们也有过墙梯,毕竟袭爵的不是我们这支。伯府再好,难不成母亲和爹爹还能住一辈子。不如趁着现在大伯顾着宋家和我们这一房的关系多争取些产业,到时候出了府,大伯不一定能打得响这算盘。毕竟,宋家的宗妇是出自我们这房的,而不是他们大房。娘,要不是这回送去宋府的是妾,怕是连宋家这么姻亲,大伯也会抢了去。”刘玖慈说话不紧不慢,可却把郭氏说得气红了脸。 第九章 “好个泰昌伯,他这是想过河拆桥啊。当年,要不是钰丫头抢了慈儿你的姻缘,哪会现下他这宋侯岳丈的名头。现在,他还想故技重施不成?我这老太婆也不是吃醋的,不管如何,好歹我还是昱哥儿的亲姨母,他别想越过我们二房和宋家结亲家去。”郭氏愤愤不平道。 “母亲,这回挑的姑娘您可得用心了。一定得好拿捏的,不然,以后和琪儿内斗起来,伤的都是我们刘家的根脉。琪儿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宋大奶奶,璟洲的心又在她身上,要是去了个不安分的,两姐妹相斗,最后不要便宜了旁人。方氏以前就打算找个好生养的来分琪儿的宠,你们送人过去,怕方氏也会给人。让她们两姐妹一致对外,这才能保证我们刘家的富贵。”刘玖慈细细的对着郭氏道。 “为娘醒的得,哎,要是当初,你大伯和你爹愿意让你过宋府做二房,哪还有现在的方氏在。就凭我儿的手段,就是做妾,那也在宋府独当一面,只要生了儿子,这世子之位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到时候,就算没有侯夫人名声,但成了老封君,那又差的了什么。”郭氏得了女儿的分析心中有了主意,反过来倒是为刘玖慈这个女儿抱不平了。 不一样的,妻和妾怎么能一样呢。她要是真想做妾,一个侯爵还不值得她如此。若不是后来方氏那个贱人闹了一出,她一连守了六年的孝期,也不会找不到比宋家更有权势的人家,她也不是非得要嫁进宋家不可。 但那个时,刘家已经元气大伤,宋家已经是她能寻到最好的人家了。她只有孤注一掷,可没想到,就差一步,时也,命也。到最后,宋府无望,她想找个官宦之家嫁了,方氏那个贱人却坏了她的名声,让她只能退居庵庙。就凭此仇,方氏这侯夫人也别想做舒服了。 而刘玖慈最恨的人是方氏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但对这位玫堂姐也是记恨了半辈子。因此,郭氏说这话后,看着刘玖慈沉了脸,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转了话头。 不提刘家母女如何商议,一晃眼,一个月就过去了。自从宋璟城回了公主府后,宋天周明显的忙碌了起来。每天除了去宋老夫人那儿卖萌装呆,还得应付自己老爹老娘时不时的骚扰。别看他爹一脸冷艳高贵男神样,其实,私底下就喜欢捏捏他的小手小腿,他握个小拳头都能观察个半天。每每上朝回来,必定是要看看自己,不过就这么被他们折腾,宋天周竟然还胖了不少,成了传说中的圆盘脸。 这天他在宋老夫人这儿玩,小睡了一会吃完奶精神正好,被宋老夫人拿着个拨浪鼓逗着。那拨浪鼓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声音清脆动听,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宋天周十分的喜欢。 全嬷嬷瞧着宋老夫人逗孙子逗的开心,略带难色的走进来,朝着宋老夫人道:“小姐,大少奶奶那派人来问,三小姐的满月酒如何操办?说是请小姐拿个主意。” 宋老夫人立马就沉了脸色;“哼,侯爷不是一早就把管家大权给了咱们府上的这位大少奶奶,就连怀着身子也都是给了二太太在管。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做得了什么主,让她自个看着办吧。” 全嬷嬷却道:“小姐,那毕竟是大爷的骨肉,我看不如给大爷个脸,小姐就发个话,好好给三小姐操办一下,也全了大爷的脸面。不然,就凭大少奶奶,满月宴那日怕是来不了几个人。” 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宋老夫人厌恶自己的大儿媳到了一种地步,现下,若是只凭着小刘氏去操办下帖子,送礼来的不会少,但亲自来的不会太多。毕竟,谁也不想得罪今日有如此地位的宋老夫人。 按照全嬷嬷的想法就是家丑不外扬,外界已经有不少声音在说宋老夫人为老不慈,偏心小儿子,很为小刘氏抱不平。全嬷嬷自然是知道自己家主子的委屈的,但外人不知道啊,只看见小刘氏的妆模作样。 而宋老夫人和小刘氏对上是没什么,小刘氏再有手段,她家主子是婆母更是有儿有孙有后台的婆母,根本吃不了什么亏。但中间隔着个大爷,把这对母子关系也弄得更僵了,这才是全嬷嬷所担忧的。 宋老夫人却摇摇头道:“阿全,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我就不会如小刘氏的意的,她想要什么,我就偏偏不给她什么,这就是她当年陷害思儿的报应,我这辈子就得为我的思儿讨回这个公道。宋璟洲心里没这个妹妹,但我这个做娘的都记着呢。” 听了这话,全嬷嬷就不再说话了,有些事情她这个旁观者都无法释怀,何况她家小姐。丧女之痛,她家小姐算是心善了,不然,小刘氏也不会平平安安到现在的。 宋天周在旁边听着目瞪口呆,他家大伯母到底干了什么,让他祖母说起她来寒意这么重。“思儿”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府里有这个人吗?真是听的他一头雾水。 没过一会,下人来报,说是宋老侯爷想来看看宋天周,宋老夫人就让全嬷嬷送着他到正堂去,很明显没有想一同过去的打算。好吧,宋天周表明他真不是有意发现他家祖母嫌弃他家祖父这个残酷事实的。 宋老侯爷坐在屋内,一看就是刚下衙回来,只换了一身薄绸长衫就来看宋天周了。对这个孙子,宋老侯爷他是从心底喜欢的,如他这个年纪的人家,曾孙都有了,他才有了第一个孙子,哪能不疼爱。 特别是这个孙子生而为侯,为宋家增了多少荣耀,让他这个做祖父的哪看哪满意。但一想到长房,宋老侯爷就会有种遗憾,这个孙子要生在长房就更好了。 想到长房出生了有段日子的小孙女,宋老侯爷心中叹了口气。毕竟是他的孙女,想到儿子和他说想让自己夫人抱过去养,想想这些年长子和自己夫人的隔阂,宋老侯爷还是开口对着全嬷嬷道:“怎么没见太太?” 全嬷嬷很想对着宋老侯爷回句,你哪会见到过太太?可她是下人,她不能这么没规矩,且宋老侯爷既然提起了这个话茬,自然是有事找她家主子的。 “夫人在礼佛,怕是还要有会。”全嬷嬷恭恭敬敬的答道。 自然有机灵的下人去请宋老夫人了,宋老侯爷也没等太久,宋老夫人也就来了。两人坐定,颇有几分相对无言的感觉。宋天周这个小婴孩被全嬷嬷抱在手上都替他们感到累的慌,这哪像夫妻啊,形同陌路也不过如此。 有事相求,宋老侯爷首先开口道:“太太多日礼佛,倒是越发慈爱的,我看周哥儿就被太太养得很是壮实,这模样和机灵劲像足了璟儿小时候。” 宋老太太很想讽刺眼前的丈夫,问问他,自己的小儿子小时候何尝得过他的青眼,他还记得起来小儿子小时候的模样吗?但这么多年的礼佛生涯也磨平了她的脾气,她只看了一眼宋老侯爷道:“这都是公主的功劳,老爷缪赞了。” 宋老侯爷看着自己太太不接话题,只好再接再厉道:“我观你这院子太过冷清,洲儿和城儿又有公务在身,倒是显得没什么人气了。” 宋老夫人好歹和宋老侯爷做了半世夫妻,这话一出,她也明白了宋老侯爷这话里的意思了。无外乎想给她抱个孩子来养,而府里,除了大房的那位能劳动宋老侯爷亲自出面,她还真想不出其他人。 “多谢老爷关心,妾身这把老骨头不争气,静养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养好。这院落清静,正适合妾身养病。再说,公主儿媳妇孝顺,怕妾身劳累,又顾念着妾身记挂孙子,每日都会带孙子来给妾身请安,妾身倒是不觉寂寞了。”宋老夫人也很直接的堵住了宋老侯爷的话了。 当年,宋老侯爷就是以宋老夫人身子骨不好,需要静养,才逼着宋老夫人交出管家权的。现在一听宋老夫人这么说,他心里讪讪的。再听到后面说到公主每日来请安,他再也不好开口了。 “太太说的是,倒是我没想周全。”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竟然宋天周听出了两分无奈。 也不知是这次不成功的谈话的原因,还是宋老侯爷真的很忙,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宋老侯爷就走人了。留下宋天周在奶娘手上玩指头,说好的陪他玩的呢?以后,他得把宋老侯爷的信用度刷下两格。 宋老侯爷一走,宋老夫人眉眼稍稍舒展开来,抱起宋天周道:“祖母可就是认你这个孙子,其他的人想用孩子来磨我的心,也看我答不答应。” 宋老侯爷铩羽而归,大房自然是知道了。宋璟洲倒是意料之中,并没有太大失落,而小刘氏却是恨恨的盯着宋老夫人院落好久。 宋府三小姐的满月宴办得还算隆重,前来祝贺的人看上去也还颇多,但身份贵重,颇有分量之人却没几个。不过,这样也算有几分热闹,可惜,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有宋天周那场满月宴珠玉在前,宋府三小姐的满月宴就颇为的不那么上档次了。 小刘氏看着也是越想越不平,直到自己的母亲范氏过来看她,才让她稍稍的开怀了些,但只限于见到自己的庶妹之前。她一开始还没想明白,她母亲带个庶女过来参加她女儿的满月宴是什么意思,直到范氏直接给她点明,并开口道:“琪儿,这是你祖父和祖母的意思,连你爹都没法子。我这个做娘的就更没法子了,我们做女人的苦啊。可话又说回来了,你无子傍身,就如无根浮萍,以后与其让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欺凌到你的头上。不如纳了你这小妹,她看着就是个好生养的。只要有了儿子,你就记在自己名下,有她姨娘在府上,谅她也不敢不听你话。” “娘知道你委屈了,可就算是为了娘的两个外孙女着想,你也得有个儿子。你看京城里,那些没儿子的大妇晚年有几个过的好的。就如你大房先前的那位伯夫人,多能干多体面的一个人啊,就因为没儿子,最后这满府的富贵还不是便宜了那些小妇养的。”范氏低低的劝着小刘氏,务必要完成自己婆家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小刘氏听了这话却没回话,只是楞楞的盯着屋子内的婴孩小床看,范氏看着小刘氏的模样,知道一时半会她还接受不了。想想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即使小时候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可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现在看她如此,总归是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领着屋外候着的庶女离开了。 小刘氏这才反应过来,就这么跑着到了婴孩小床边,狠狠的看着床上的孩子,嘴里呢喃道:“你怎么不是个男孩,不是男孩呢?”说完,泪如雨下,就这么摊在了地上。 当天,宋老侯爷给宋家三小姐起了名,宋玲意。 第十章 宋天周作为一个婴孩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吃吃喝喝,顺便找点乐子听听。也不知是人品太好,还是他的怨念颇深,这回来的新的管事嬷嬷竟然是传说中的话唠。 而且,听闻她曾是自己爹爹当年的奶妈,因着奶过宋璟城,连带着在侯府里很是有些脸面。加上她是宋老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早年宋老夫人在侯府那样艰难,她却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的服侍着宋老夫人。 因此,即使这位牛嬷嬷嘴巴不稳,好说点小是非也在宋老夫人的袒护下过得安安稳稳。这回,宋老侯爷提了话头,有意把大房的孩子给宋老夫人养,宋老夫人当即堵住了话头,可心中却是不大痛快的。 于是,她大手一挥,给两房的两个小婴孩各自送了个管事嬷嬷。当然,府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老夫人看似做得一视同仁,可实际上,公主府上的管事嬷嬷也只是光拿响的,就公主的地位和脾气,别说一个管事嬷嬷,就是宋老夫人也得低上三分头。 而宋老夫人这一手明显是敲打洲大奶奶,毕竟,房里多了管事嬷嬷,洲大奶奶怕是做什么都得顾忌一二。且这孩子被宋老夫人的管事嬷嬷养在手上,和养在宋老夫人那儿又有什么区别。到时候,洲大奶奶拼死生下的孩子,也不知会和谁亲。 洲大奶奶到现在就这么两个孩子,宋老夫人这一手就卡住了洲大奶奶的一半手脚,府里经年的老人也都暗自觉得这是宋老夫人要动手的前兆。毕竟,能以商户之女坐稳侯夫人位置的宋老太太,可不是洲大奶奶这样只会借着男人尊宠过日子的女人可以斗得过的。 牛嬷嬷从来到了公主府上伺候宋天周,那是乖觉的很,处处以公主马首是瞻。对着宋天周细心照顾,从不越权,端和长公主一开始还心中介怀,可看着牛嬷嬷如此,倒是放心了,回头还赏赐了好几回。 因着这赏赐,牛嬷嬷胆子也大了些,慢慢的显示出了她话唠的本质。因此,宋天周才慢慢的从中得到些许消息。比如,他祖母不喜大伯,偏心他爹,他祖父不喜他爹,偏心大伯,就是一句话,这对老夫妻对待儿子的态度截然相反,你喜欢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你不喜欢。为此,两人貌似斗成了乌鸡眼。 当然,作为一个能在宋府活到现在都平平安安的老嬷嬷,牛嬷嬷也只是会说些不敏感的陈年往事。可宋天周还是从那些细枝末节中听出了消息,比如,宋老夫人的出身不好,比如,宋老夫人应该有两子一女,又比如,他大伯曾养育宋太夫人膝下。 就在他东拼西凑了解侯府情况的时候,怀慈斋却传来消息,不到两个月大的宋玲意高烧不退,而她的奶妈害怕责罚竟然悬梁了。 这事一出,宋老夫人貌似成了最明显的靶子。毕竟,这管事嬷嬷是宋老夫人送去的,管着小小姐宋玲意的大小事情。现在出了事情,第一个怀疑责罚的自然也是这个管事嬷嬷。而宋老夫人本就不喜大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没人会说是宋老夫人要害了这三小姐。可她派去的人照顾不周是一定的了,自然,宋老夫人也会被牵连到。 洲大奶奶听闻这个消息,据说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抱着高烧的宋玲意跪在宋老夫人的院子前。言明,都是她这个做娘的不好,当只求宋老夫人能看在宋玲意是宋璟洲亲女的份上高抬贵手。 好吧,她没说的那样直接,可迂回婉转之后也就差不多那意思。小刘氏这么一搞,就好像宋老夫人要害了自己这个孙女似的。她说的模模糊糊,支支吾吾,可院子的下人却恨不得把自己耳朵都该堵上。 宋老夫人当时走了出来,脸色很是难看,只盯着小刘氏道:“外人都道我这把老骨头心硬,那是没见了你。这意姐儿烧成这个样子,你这个做娘的不说给她看病,守着她,照顾她,倒是跑到我这来求公道了。难不成,让我这把老骨头没脸,能比你亲闺女的命都重要。我还真没见过,如你这般心狠的娘亲。” 小刘氏听了连忙否认,眼泪默默流下,一副“你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同情心”“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来说我”的样子。可惜,宋老夫人没时间看她演出,让嬷嬷把宋玲意从小刘氏手里抱出来,送回房休养去了。 而小刘氏那天,一直跪到天黑,宋老夫人也没让她起来,即使她中途“晕”过几次,也都让全嬷嬷请人唤醒了。要不是宋老侯爷派人来说情,怕小刘氏要跪上一整晚。 宋府,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一声声敲木鱼的响声在空旷的深夜中尤为的寂静。全嬷嬷端了参茶进屋,对着一脸肃穆的宋老夫人道:“小姐,前院传来话说,三小姐的烧退了,不过,以后还是得多养养,不然,怕是”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主仆两个都知道,宋玲意本就是早产儿,身子骨弱,现在又生了一场大病。要是不好好修养,留下病根,怕是连寿命都得受影响。 “哎,阿全,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为着膈应我,打发个管事嬷嬷,竟然能下得了狠心用自己的女儿做饵。她就不怕有个万一,意姐儿出了意外,果然,她们刘家心肺怕都是黑的。”宋老夫人语带不屑道。 全嬷嬷也想不明白,这小刘氏统共不过生了两个,可拿起孩子做阀子却毫不手软。她难道不怕弄巧成拙?真把孩子给弄没了。 “小姐,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为何不告知大爷?大爷要是得知她是这样的人,还如何受她蒙骗,坏了您和大爷的母子情分。”全嬷嬷疑惑道。 宋老夫人听了这话沉默半响道:“璟洲已到而立之年,难不成还事事要人提醒告知。我就不信,这么多年,小刘氏私下小动作频繁,璟洲难不成真一点都没察觉。只不过,心里偏着,不愿相信,这点,他倒是和他老子一个样。总是如此信重刘家人,要不然,当年,思儿怎么会就那样去了。那是他的亲妹妹啊,一个外八路的表妹就让他狠下心来对自己的亲妹妹不闻不问。即使我这个做娘的亲自开口,也只换来句,慈母多败儿,望太太莫在纵容了思妹妹。” 这么多年了,宋老夫人还是忘不了当初的一切,对着小刘氏是恨,而对着宋璟洲却是失望透顶。那是她十月怀胎的儿子啊,被宋太夫人抱走养着,她每日每日想的睡不着觉。等他终于大了点,但却被宋太夫人教着亲近起了刘家人,倒是对她这个出身商户的生母生出了嫌弃之心。 即使如此,宋老夫人当时也只怪自己出身卑微,连累了儿子从没对这个儿子有过半点不满。可就这么掏心掏肺,小刘氏的一次陷害,思儿的一次冲动,就这么要了思儿的命。当日,她冷眼看着这宋府满府骨肉至亲,却孤立无援,她信重的丈夫,孝顺的公爹,帮扶的姑姐以及疼爱的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能她说句话,救救她的思儿。 那个时候,她就发誓,这府上欠了她的,她终于一天,会讨回来。也就从那天起,她告诉自己在宋府,她再无一个亲人。 这些话,宋老夫人埋在心中多年,又如何能和全嬷嬷道出。宋璟洲虽是她的儿子,可要是当年的事情过了,他知道错了,念在他年纪小,宋老夫人再心狠,还能狠到亲生儿子身上去。 可偏偏宋璟洲却还是一意孤行的娶了小刘氏,娶了这个害了她女儿的人,让她这个做娘的日日受着煎熬。甚至,宋璟洲还觉得是她这个做娘的蛮横不讲理,委屈了小刘氏良多,对当年之事他怕是到现在还没觉得是小刘氏的错,这让她如何能放得下那些事。 怀慈斋里,丫鬟知书正拿着热毛巾敷着小刘氏膝盖,跪了大半天,小刘氏的膝盖都跪肿了,碰上就觉得疼的不得了。 “斯,轻点”毛巾敷上去,小刘氏倒吸一口冷气,豆大的冷汗从额间冒出。 何嬷嬷一脸心疼道:“奶奶,这回这苦头您可吃大了。” 小刘氏听了这话,却摇摇头道:“我今日虽是吃了些苦头,但那老姑婆也别想得意。意姐儿高烧之事本就牵连到她,现下她对我这苦主的娘如此重罚,还不坐实了她做贼心虚。今日之事,公爹都出面了,看着我如此被欺凌,等我娘来看我时,带上雅妹妹住上一段日子,纳二房之事,也就是十拿九稳了。” 何嬷嬷听后,看了看小刘氏的脸色道:“可奶奶也不用自己受这份罪啊,老奴说句不该说的。那雅姑娘虽是看着老实,可一旦她生了儿子,老实怕也就不老实了。奶奶为她受这苦,可不就白受了。” 小刘氏道:“嬷嬷是想说我这是引狼入室,我何尝想多个二房出来,还是自己娘家的姑娘。可我入府多年,也没为大爷生个儿子,那位又对我是这个样子,连公爹对我稍稍维护也是看在我姓刘和姑姑的面上。若是我把娘家得罪了,以后,可就真没退路了。这次,即使我能拒了这个二房,可要是姑姑出面了,雅妹妹还是会进刘府,但我在公爹面上的体面怕就没了。如此,何不把这事做得漂亮点,讨了祖母和姑母的欢心。” “但奶奶也不用这般,意姐儿的事若是给老夫人抓住把柄,告知大爷,老奴怕大爷会怪罪奶奶,到时候不是给有心人可趁之机。”何嬷嬷着急道。 何嬷嬷是跟着小刘氏的,自然是盼着小刘氏在这后院之中一家独大。可眼看着刘家要送来一个二房,她这个贴身嬷嬷心里就提着了。而现在,小刘氏竟然用三小姐的身子骨来做幌子,这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又有刘家那姑娘在旁,不是给人可趁之机吗? 提起这话,小刘氏满脸不高兴,想开口斥责何嬷嬷,话到嘴边,想到何嬷嬷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因此耐着性子道:“嬷嬷,我已经有了大姐儿了,意姐儿不过是个丫头,老太太还派了人来管着。她不就是想着把太夫人对大爷的那套用在我身上,以后,让我自己生的丫头戳我的肺气管。我原先是想着,这丫头看着就是个不好养活的,把她交到老太太手上,要是养好了,趁着小再找个由头要回来。要是万一有个不好,我再闹一闹,这就是大爷,公爹心中的一个刺。” “可老太太却是派了个嬷嬷过来,一副要架空我这个做儿媳的模样。外人还说不出她什么来,眼看着马上雅妹妹要进府了,有这个人在身边,一个不慎怕就会抓到把柄。我也只好兵行险招了。至于被老太太拿住一星半点蛛丝马迹,你也不是不知道,在大爷心里,老太太为着那个女儿的事情有多恨我,只管推到老太太陷害我头上就是。”想到这么多年屡试不爽的法子,小刘氏得意的笑了。 这个时候,站在小刘氏身边的知书却眼眸一闪,快得谁也没注意。 宋天周被长公主抱在手上,马上要到中秋了,宋天周已经快三个月了,小身子板长得可板正了。因着先前皇帝把一出生的宋天周就抢走到宫里的缘故,端和心中憋着气,除了满月带着宋天周回宫的,这段日子就没去过皇宫。不过,马上要中秋了,端和打算带着宋天周回宫看看太后去。 顺便再去问问她弟弟,为何自己相公回来越来越晚了?想起宋璟城淡淡的黑眼圈,端和又给自己弟弟记上一小笔。 而宣德宫中,已经奄奄一息的皇后盯着眼前的宫人:“这事办好了,本宫就放了你和你弟弟团圆,可若是有了差池,即使本宫现在这般,可要一个乡野小子的命却也只是抬抬手的事情。” 宫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下道:“娘娘,奴才就是拼了性命也会为娘娘达成所愿的。” 第十一章 快到中秋了,侯府之中忙碌了起来,小刘氏闹了一场明面上好像烟消云散,雁过无痕了,可宋老夫人直接出面收了小刘氏的管家权交给了身边的嬷嬷,侯爷也都没出来说一句。 更别说小刘氏预想着提出接自己妹妹进府住的事情,宋老夫人以她要养身子为由,根本就不让她出府了。这么一来,小刘氏哪能甘心,又使了几个小手段,让宋璟洲出面,换得了出府上香的机会。 小刘氏感到自从宋天周出生后,宋老侯爷对她这个大儿媳妇越来越不满了。自从宋太夫人过世后,宋老侯爷和宋璟洲就是她在宋府立足的基点。现在宋老侯爷对她不满了,她的危机感大增,立马就想到了在白云庵里的姑姑。这才急慌慌的要去上香,找她姑姑拿拿主意。要是能让她姑姑在宋老侯爷面前为她说几句好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天,小刘氏的软轿刚刚到了二角门,身边的伺候的小厮立马跑过来,对着何嬷嬷耳语了两句。何嬷嬷脸上呈现为难之色,小刘氏坐在轿子内,可外面的动静也打扰到她了。 小刘氏本就满腹心事,立马对着何嬷嬷问道:“发生了何事?” 何嬷嬷不敢在耽搁,立马回道:“奶奶,前头大门口来个道士,围着我们府上的大门,神神叨叨的说我们府上出了异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嚷嚷着要带走这个异星,保我府上平安。” 小刘氏乍听唬了一跳,这府上近半年来也就出生了两个孩子,异星肯定是在其中了。这要是宋天周这个小崽子,她肯定高兴,但若是她的小女儿,那这世子夫人的位置怕就不稳了。 想到这儿,小刘氏立马派了何嬷嬷出去见见这个道士。她倒是想亲自去见,可毕竟男女有别,再说,她心里还有着担忧,自然不好现身。 何嬷嬷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可脸色却显得十分苍白,那老道很明显是指着宋家长孙过去的。可别说宋天周是宋老夫人的命根子,就是宋天周本身的侯爵在这,地位堪比宋老侯爷,更别提那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外家。 这老道可真是害死人了,这样的话竟然敢说,他不怕死,自己还担心赔上脑袋呢。何嬷嬷心中心中骂死了那牛鼻子老道了,可对着小刘氏她可不敢隐瞒,立马把听到的话告诉了小刘氏。 小刘氏一听兴奋了,她这些日子被宋璟城那房压的喘不过气来,天天巴望着那边出个事情。现在老天开眼,宋天周竟然是个孤煞命。这要是给宋老侯爷知道了,怕是得在心里掂量掂量了吧。她倒要看看,是全府主子的安危重要,还是一个小婴孩重要。 至于小刘氏想没想过着道士是人派来胡说的,说实话,她想过。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她派的,到时候公主震怒,查也查不到她头上。真的假的,对她来说,只要能让二房不痛快就行了。 想到宋天周去了宫里,当天皇后的孩子就没了,他过满月,自己又早产了,或许,宋天周真是命硬之人。 心里有了决断,小刘氏对着何嬷嬷招招手,耳语了几句,何嬷嬷听得汗如雨下,手脚都快发抖了。她不是那些小丫鬟,不知道里面轻重,一直以来何嬷嬷都以为自己对小刘氏忠心耿耿,小刘氏好歹还对自己有几分主仆情谊,但没想到现在却要自己去送死。 公主那是好惹的吗?而天家对宋天周的喜欢是个人都能看得到,即使这孩子真的命硬,有这些天潢贵胄镇着也不会有任何事情。但她们这些嚼舌根的下人们,却肯定是要被收拾的。 何嬷嬷想劝说小刘氏别这样做,可刚抬头就瞧见小刘氏眼中的兴奋和怨毒之色。这个时候,何嬷嬷知道,她若是有半点推脱之词,怕今日就得性命难保了。 咬咬牙,何嬷嬷答应下来,但心里又在盘算着,怎么能最少得罪公主,为自己留条小命。 门外的道士也很郁闷,这大户人家是非多,不过,他可管不着,只要有银子赚就好。那人和他说好了,这要把给他那个生辰八字的孩子命格说得吓人,坏了那孩子名声就好。 这道士原本是京郊一个道观的主持,批命看相颇有两下,很得周围人信重。连那些大户人家的奶奶们也会偷偷的拿了生辰八字给他算算,不过,这道士爱财,时常受些好处,批命的时候也会做做手脚。 他有一相好,为了生了个孩子,结果被人知道,拿捏住他,让他来宋府毁个人的名声。他原先是不愿意的,权贵之家,岂是他这个小小道士可搀和的,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可那孩子是他的老来独子,疼的像心肝似的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去死,他也做不到。 那人告诉他,是这府宋老夫人和大儿媳有龌蹉,这才想教训教训一下大儿媳妇。老道也算精明,在京城打听了几天,发现真如那人所说,这宋老夫人果然和自己大儿媳妇有间隙,而宋家大儿媳妇也是这段日子刚生了个孩子。 既然是婆婆要整治媳妇,老道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再被那人许以重金,才有了今天来侯府神神叨叨的一幕。 而当他被顺利的带入侯府的时候,就更加确信是宋老夫人在后面操纵的。不然,凭着他一个小道士,哪能进得了侯府的大门。 小刘氏一贯会躲在人后借刀杀人,为此,她把这老道消息给传到了二老爷和四老爷那边,希望能让这两房出面。可惜,以往积极的为她冲锋陷阵的两房接到这消息却消无声息,就像一个石子流入大海,没起半点波澜。 可人已经让她带进府里,瞒也是瞒不住的。小刘氏一狠心,自己亲自出马,亲自去找了今日沐休在家的宋老侯爷。 宋老侯爷听到通报还有些吃惊,不过,还是传小刘氏进来了。 小刘氏哭哭啼啼的抹着帕子,对着宋老侯爷未语先流泪,满脸哀伤之情。对着小刘氏和那人有六七分相像的脸,宋老侯爷心先软了下,再看她哭成这样,宋老侯爷开口道:“璟洲家的,你先别哭,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这个公爹说,公爹定为你做主。” “侯爷,媳妇对不起宋家,对不起您和婆母的看重,实在不堪为宗妇。媳妇自请去家庙,以恕媳妇之罪。侯爷对媳妇的大恩大德,媳妇也只有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了。侯爷,媳妇,媳妇对不住府上啊。”小刘氏哗哗哗的一通告罪,把屋子里的人都给弄蒙了。这是又和老夫人有什么了? 宋老侯爷一听,这话怎么说的,对着身边的长随看了一眼,长随也满脑子的雾水,大奶奶这一出为了什么,他真不知道啊。 何嬷嬷早就得了指使,立马接口道:“侯爷,老奴今日陪着大奶奶去上香,还未出门,就在侯府大门口遇着一个老道。他神神叨叨的说咱们府上出了个异星,是个天煞孤星,大奶奶一想,三小姐不是刚刚出生没多久吗。这说的不就是三小姐吗?奶奶心中愧疚,说生了个异星危害了府上主子的安危,心中愧疚,觉得无颜面对侯爷和大爷,这才想着去寺庙为小姐祈福。” “胡闹,一个江湖道士的话怎么能信?子不语怪力乱神,道士之言哪能尽信,璟洲媳妇,你这般可是糊涂了。”宋老侯爷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为了个道士的话,他这媳妇竟然就想着去家庙了,这性子怕是太柔弱了些啊。 心中摇摇头,宋老侯爷想想还是宽慰道:“好了,老大媳妇,你退下吧,以后莫在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看着宋老侯爷并不怎么信这命理之说,小刘氏有些着急,她按住心中的不安,开口道:“侯爷,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这道士这样说,媳妇不弄清楚了,这心总是不安的。作为母亲,媳妇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命硬,但身为宋家的长媳,媳妇更不能因着爱女之心,就置宋府上下的安危于不顾。若是,若是意姐儿真的是那异星之人,媳妇舍不得女儿,也只得带着她去庙里祈福了。”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一副舍己为人的模样,宋老侯爷听了果然颇为的感动,想着小刘氏虽然迂腐了点,但也是一心为了宋府,最可恨的就是那个胡言乱语的道士,竟敢非议自己的孙女。 忽然,宋老侯爷想到自己的夫人,她和小刘氏不和已久,难不成,这是他夫人安排的。看着跪在地上一心为着宋府着想的小刘氏,宋老侯爷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让身边的长随去审那道士一审。 而长公主府上,叶嬷嬷一个人进了屋内,看着长公主在和宋天周玩,轻轻道:“公主,前头传来消息,那小刘氏现在正带着一个道士去侯爷面前。而那道士,说宋府出了异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而那出生时辰,怕是……….” 叶嬷嬷自然不敢直言这人就说的宋天周,不然,依着长公主的脾气,她都讨不了好。果然,端和的智商从来都没人怀疑,叶嬷嬷这么明显的说了,她立马就明白这是小刘氏想坏她家儿子的名声。至于那个道士是不是小刘氏找来的,她也不管,反正最后总是会查出来的。 宋天周就瞧见他娘立马变了脸色,对着叶嬷嬷道:“去,把本宫的侍卫队叫上,本宫倒要看看,在本宫的地盘上,这是谁的胆子这么大,敢欺负到本宫的头上来。” 面色如霜的说完这话,端和忽又和风细雨的对着宋天周道:“儿子,娘这就去教训那些没长眼睛的人,这辈子想欺负你的人,娘定让她后悔万分。” 然后,端和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到了宋老侯爷那儿。 宋老侯爷这才从长随那儿听闻小刘氏弄错了,那异星不是三小姐而是小侯爷。这话一出,不仅是长随头顶冒汗,连宋老侯爷都感到一股凉意。他身为侯爷,除了在家事内宅上有些糊涂,本身能力和和谋略也是不差。 小刘氏坐在下首,可就感觉宋老侯爷盯着她的眼神颇为的深沉,完全不见以往的慈爱。她不知怎么的,总感到不对劲,这么一想,她就有先退下的打算。毕竟,那道士已经带到宋老侯爷面前了,其他的她也不用插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端和到了。 小黄门细尖而高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句“长公主到。”把屋子中的众人都唬了一跳。 宋老侯爷直觉不好,看了一眼小刘氏,他忽然很是无力。 端和一进屋,众人都得行礼,宋老侯爷有爵位在身,又是端和公爹,行礼端和自然是不受的。可小刘氏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就那么跪着,端和和宋老侯爷寒暄了会,好似就没看见跪在她面前的小刘氏。 第十二章 而最为神奇的是,端和这番做派,却连宋老侯爷也没说一句话,这让小刘氏心凉了半截。小刘氏被这么晾在地上,那是又羞又惊,她怨毒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端和,心中更为的愤愤不平。 有的人就是如此,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投个好胎就能得到别人求而不得的一切。而端和就是这样的人,小刘氏自认为自己样样不比端和差,可偏偏却得在端和面上矮上好几截,被端和压的喘不过气来。 所以,当得知有机会能让端和不高兴的时候,她知道有风险,但未见过端和彪悍的一面的她,只觉得端和也就是被人谣出来的厉害罢了。不然,她嘴上明里暗里的和端和打了不知几回机锋了,也没见端和把她怎么样。 她毕竟是端和的嫂子,就这么一点,端和就得敬着她。因此,被端和现在这么明晃晃的打脸,这么跪着,小刘氏第一次发现,端和或许她真不了解。而接下来的事情也让她的预感成真了。 寒暄过后,端和直接对着宋老侯爷道:“侯爷,本宫听闻府上来了位道士,很是精通命理,说是府上出了一位异星。这样的能人异士,本宫在皇宫中也只听闻钦天监有过几个这样的人才。现下府上来了一位,本宫实在是想见见啊。” 宋老侯爷从端和来了之后,就明白道士之事不管是谁在里面操作,这事他是捂不住了。现在端和直接这样问,看似询问他的意见,可实际上他能拒绝吗? 于是,这个道士就被带了出来。道士姓徐,在道观里也算见过世面。可等面对端和与宋老侯爷的时候,强大的气场让他明白,眼前这两个人不是一般人,再看周围的排场,徐道士隐隐生出后悔之心。这趟差事,他真接错了,果然,这银子好挣也不一定有命拿。 徐道士起先倒是强撑想做高人一般,对着宋老侯爷和长公主行了个道士礼。但长公主本就有气,身边自然有贴心机灵的下人,踢了一下腿,徐道士就跪在了众人面前。 不用长公主开口,叶嬷嬷就捏着嗓子问道:“这位道士,听闻你说我们侯府有异星降世,可有此事?” 徐道士已经恍然,只能抱着他是宋老夫人派来的人,只要按照宋老夫人的指使,定能安全的来安慰自己了。 “老道观府上气象,发现府上笼罩着一股浑浊之气,心中大惊,绕府上三圈,才发现原来是有异星降临。出家人慈悲为怀,老道观之府上异星命格孤煞之气甚浓,这才叨扰府上,想来化解一二。”徐道士把腰杆挺得直一点,务必把话说的真一点。 端和冷眼瞧了半天,没想到这道士还不怕死的敢欺负她家儿子。异星是吗?瞧着跪在地上微微翘起嘴角的小刘氏,端和对着叶嬷嬷看了一眼。 叶嬷嬷开口道:“大胆,你可知污蔑皇亲国戚是何罪?异星,怕也是你这老道心怀不轨才生出的异星吧。这里是哪里,是北定侯府,是长公主的夫家,哪容你这个老道在此胡言乱语。” 端和这才慢慢开口道:“侯爷,本宫不知这老道嘴里的异星到底是谁,但府上也就两个婴孩。天周刚刚出生就被皇帝带进宫了,母后慈母心肠,特意请来我朝最有名的高僧为天周祈福,皇帝曾看过天周批言,道了一句清贵无双。如此想来,这老道怕是冲着大嫂的意姐儿来的。” 小刘氏听了端和的话,攥在手掌心中的指甲都要攥断了,脸色僵硬,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端和和宋老侯爷。 宋老侯爷接话道:“公主说的是,天周生儿不凡,又有太后和皇上的庇佑,自是福泽无穷的。” 这话一出,小刘氏彻底绝望了,脸色迅速苍白,低下头,怕被人看到她眼中的怨恨之意。 “可怜意姐儿小小年纪,就要被人说成异星,本宫虽不知这老道是何居心,但身为意姐儿的婶娘却不会坐视宋家人被人欺辱的。今日本宫做主了,来人,把今日带老道入府的下人统统拿下。既然看不住门,那要他们何用。”端和说的不紧不慢,可听的人却冷汗冒出。 徐老道不知道眼前这妇人竟然是长公主,心道不好,刚刚想道罪,叶嬷嬷就押着几个下人过来,宋老侯爷看了一眼,几乎都是小刘氏的心腹。这个时候,宋老侯爷再不明白,今日这事是个什么光景,他就白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爷了。 端和看也没看一眼,叶嬷嬷问怎么处置,端和轻飘飘的答了句:“杖毙。” 那几个人立马摊在了地上,早有侍卫在旁候着,捂着他们的嘴巴就拖了下去。小刘氏想求情来着,可一抬头看着宋老侯爷对自己的眼神,吓的头皮发麻,再不敢做声。 何嬷嬷听着屋子外啪啪的棍子声,心惊胆战,若不是她机灵,现在被要了性命的可就是她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刘氏,何嬷嬷心中算是失望透顶,对着端坐在上方的长公主,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畏惧。 徐老道也吓住了,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但他没见过就这么一句话,两个字就能要了人命的。这样的冲击力太大,他的脑子终于清楚了。这回,他被人蒙了,那人要害的不是宋家大爷的孩子,而是长公主的儿子,这要命的事他竟然刚刚做了。 把他带进来的人都没命了,他会如何,徐老道都不敢想了。 这个时候,徐老道再不敢充高人了,立马下跪磕头,嘴里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小的鬼迷心窍,被人哄骗,这才到府上胡言乱语。” 这话一出,四周很是安静,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宋老侯爷的脸色。 “大胆,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到老夫府上坏老夫孙女名声。快快从实招来,老夫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老夫定要你后悔来这世上一遭。”宋老侯爷现在生吃了这道士的心都有了。 心中也颇为后悔,刚刚不该一念之差,就信了小刘氏的话,把公主给招惹过来了。这事闹出来,不处理好,怕是天家第一个饶不了他。现在宋老侯爷也就心中祈祷,老大媳妇别糊涂到底,自导自演了这出,不然,不仅是她,就连老大怕都是要受牵连。 徐老道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给交代出来。众人听到宋老夫人派人要他坏了小刘氏次女名声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头低的低低的,捂住耳朵根本就当听不到。搞了半天,这还是真是冲着宋家三小姐来的。 宋老侯爷却是松了口气,不管牵扯到谁,只要不牵扯到端和长公主,不牵扯到二房,他就谢天谢地了。 可偏偏,那徐老道还怕众人不信他,把那人给他的生辰八字拿了出来。而那出生时辰却是宋天周的,宋老侯爷脸当场僵了,这回连眼睛都开始冒火了。 端和心中过了一圈,知道这是幕后之人怕是想来个一石二鸟,不管坏没坏天周的名声,也要在宋老夫人和自己心中种下一根刺。宋璟城最是孝顺,若是她心中有了芥蒂,对着宋老夫人怠慢了,她和宋璟城之间的夫妻情分怕就要坏了。 想到有人在暗地里想破坏她和宋璟城的夫妻关系,端和这回是真气了。她开口道:“大胆,本宫的婆婆最是慈爱宽厚,孙子孙女就如同她的命根子般。你受何人指使,竟敢污蔑老夫人的名声,真是岂有此理,其心可诛。” “来人,给本宫把人带下去慢慢审,不要让他死了就行。”端和对着身边的侍卫道。 有端和这句话,自然一锤定音,这件事再如何,都不会牵扯到宋老夫人身上了。宋老侯爷心中稍安,端和能这么护着宋老夫人,这次事情想来也不会上传天听了。 这事到这就算处理了,杖杀几个下人,关了一个老道,貌似风平浪静了,只是从头至尾,跪在那儿的小刘氏没人想起。听闻,当日宋老侯爷都没让她起来,就让她一直跪到了深夜,还是宋璟洲回来接她回屋的。 而事实上,当天下午,端和长公主就带着宋天周回宫去了。宋老侯爷都没接到消息,宋老夫人这儿是端和亲自来说的,说是太后甚是思念外孙,端和要带宋天周在宫里住上一段日子。 宋老夫人也听到了前院发生的事情,对于幕后想挑拨她们婆媳关系的人恨的牙痒痒。现下公主心中不痛快,回宫住几天还来和她说一声,宋老夫人哪有不答应的。甚至难得的还给端和说了几句暖心话,哄得端和脸色都好看了很多。 一回宫,端和就到了慈安宫。 太后有段日子没见宋天周,看着宋天周又胖了一群,白白嫩嫩的,逗着乐很是高兴。特别是现在宋天周也过一百天了,脸上的小表情别提多丰富了,本就长得精致的小脸即使圆了一圈,但也是当得起可爱一词的。因此,他每回露个笑都能让周围长辈像看西洋景似的稀奇。 宋天周还记得一出生就在太后这待过不少日子,对这个慈爱漂亮的外祖母很是亲昵。很是给面子的在太后面前表演了自己刚刚学会的新技能翻身,不过,这个技能宋天周只能翻一半,还要人在背后托一把,也翻得没有那么美观优雅。,为此,平常的时候,爱面子的宋天周是不会主动做的。 有的时候,被他爹或是他娘烦的不行了,才勉为其难的做个哄哄他们开心。果然,他翻了个身,把太后给逗得更乐了,端和醋道:“这小没良心的,女儿在家哄他多少回,他都不理睬女儿,就是不翻身。一到母后这,这小家伙就知道逗母后开心,不用人哄,自己翻起了身,女儿真是白疼他了。” 娘,你说什么,我是小婴孩,我听不懂。宋天周一脸无辜,懵懂,傻傻的冲着端和笑,笑,笑。 太后听了更开怀了,亲自抱起宋天周对着端和道:“和儿,这回的事情哀家听闻了。你和哀家的小孙孙受委屈了,原本哀家瞧着宋恺昱是个好的,可没想到在家事上这般的拎不清。你放心,哀家这回定会为小孙孙讨个公道。” 端和却带着小女儿撒娇的模样道;“母后,女儿是那样会被欺负的人吗?女儿就是为夫君不值罢了,明明夫君人品出众,才华横溢,就连样貌也是清雅俊伦,可偏偏得不到宋侯的喜欢。还为着这个刘家女,处处让我婆母委屈,哼,这也是我婆母好性子。要是我,非搅得他宋侯鸡飞狗跳,后悔莫及。” 端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有气的,敢有胆子陷害她的,早就不知道被她打杀了了多少。可现在,小刘氏明目张胆的出来构陷天周,宋老侯爷却没当场给她个交代。她当时算是忍住了,不然,定要去小刘氏半条命。 可宋老侯爷这般作态,却让端和很是不喜。以往小刘氏虽然言语上得罪过端和,但端和看在宋璟城的面上当场噎回去就算了,也不怎么和她计较。可现在小刘氏如此歹毒心肠,她不信宋老侯爷看不出来,可宋老侯爷明面上是敬着她,可实际上却还是护着小刘氏。不然,凭着小刘氏这回做的,不休妻也得进家庙。 不过,小刘氏这回算是把她惹着了,而惹了她端和的人,还没有不后悔的。 第十三章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端和能压得住心中的怒气,可宋天周身后还有太后和皇帝。敢出手去害宋天周,杀鸡儆猴是一定要做的。小刘氏现在就是那只鸡,太后是决计不会让她好过的,怕是连宋老侯爷现在在太后这也得吃挂落。 “和儿,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事要放在你未成婚前,怕是这个刘氏早就没命在了。是不是宋家给你委屈了,让你这么隐忍。”说到最后一句话,太后已然不高兴了。 端和摇摇头道:“母后放心,只有女儿给人委屈受,哪还轮得到别人给女儿委屈受。这不是女儿学聪明了,你也知道你那女婿心肠最软,最重感情,虽说他们兄弟在一起的时日不多,可总是一母同胞。女儿明晃晃的喊打喊杀那才是傻呢,这小刘氏不是最标榜她善良贤惠吗?女儿就要从她最在意的打击她。” 说到这个端和就得意了,太后看着端和的样子也笑了,慈爱的问道:“哦,我儿看来是有主意了。” “那是,母后,女儿在侯府可没闲着。可是挖出了不少事情来,这次的事情我心中有成算了,肯定一举把她拍死,省的整天蹦跶来蹦跶去,膈应女儿。”端和一脸得意的对着太后显摆。 太后笑而不语,看在宋天周眼里,总觉得他娘就是展平的孔雀,而他外祖母就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权衡利弊之后,宋天周不得不无奈的发现,智商是硬伤,他还是抱抱自己外祖母的大腿吧。 而宋璟城在还未知道自己妻子带着儿子投奔丈母娘家的时候,就被可恶的大舅子派了好多活干,甚至,连晚上都留在了宫里。一留还留了好几天,等他忙的反应过来不大对劲的时候,可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快下衙了,宋璟洲却很是郁闷忧愁,根本就不想回去。想到昨日小厮来报,小刘氏被罚跪在前院的时候,宋璟洲吓了一跳。告别好友,急急赶回去,瞧见的就是已经快昏迷的跪在那儿的小刘氏。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跪在前院,那肯定是自己爹爹默许的。能让一贯来袒护小刘氏的爹爹发火,那小刘氏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结果,等他知道事情起因之后,宋璟洲的眉头就没松过。 宋璟洲对小刘氏失望了,他不是没发现,小刘氏这些年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无辜。可宋璟洲却不敢往深处追究,他怕,当年的事情或许并不是他所看见的那样。越长大,越是明白,亲眼所见不一定是事实,亲耳所听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血统,那个时候就在小小的宋璟洲心里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在五岁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方氏生的。他以为他的母亲是那座牌位,祖母和周围人也都告诉他,那大刘氏才是自己的生母。 祖母对他很好,从小到大,他屋子里的供奉都是最好的。每每他犯了错,他爹还没动手,祖母就先护着住了他。他想要什么,只要给祖母说,总是能如愿以偿,他是家里的小霸王,谁都不敢惹。 可纸是保不住火的,他是方氏所生,终究还是被他知道了。那天,宋璟洲才知道,经常悄悄偷看他的那个名叫大夫人的方氏才是生他的母亲。但为何她不要他呢?五岁的宋璟洲哭了想去问自己母亲,可奶妈却告诉他,因为方氏出身不好,怕坐不稳自己侯府的位置,就巴结上了泰昌伯府。 把他送给大刘氏做儿子,讨泰昌伯府的欢心,也讨祖母的欢心。方氏不要他这个儿子了,她要侯夫人的位置和荣华。五岁,宋璟洲似懂非懂,只知道方氏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而这个爱慕虚荣抛弃了他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宋璟洲为此感到难过,不知道是为自己的母亲怎么会这样,还是被自己母亲抛弃而难过。 反正那个时候,宋璟洲心里就觉得,既然你拿我换富贵了,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做我娘了。我以后就是大刘氏的儿子,我要好好的孝顺祖母,让你后悔不要我。 即使如此,他心中还是有好奇的,曾乘着下人不注意,去偷偷的瞧过方氏。那个时候,他的妹妹那个小孩子,宋碧思躺在方氏的怀里被轻轻哄着。这样的场景让宋璟洲瞧见了又羡慕又气愤,为什么不要他呢? 再然后,他听到侯府的人说,原本他的爹爹是要娶泰昌伯家的表小姐的,可因为方氏的爹爹对他祖父有恩,携恩相挟,硬是拆了泰昌伯家的表小姐和他爹爹的婚事,嫁了方氏入府。因此,他的祖母才会那样的不喜她,不仅是因为她是商户之女,更是因为是她坏了祖母亲侄女的婚事。 宋璟洲更是得知,那位表小姐待他父亲一片痴心,终身未嫁。而早年那位表小姐在府上住过一段日子,和几位婶娘,叔父都有些交情。且方氏样样比不过那位表小姐,几位叔父很为他爹抱不平,婶娘们才待方氏那样没有脸面。 他的出身并不是什么秘密,上了族学之后,即使他是侯府的嫡长子,可每每总有那么几个族兄私底下对着他的出生指指点点。宋璟洲自尊心强,只能在学业上更为的努力。可他越努力,那些人却对他非议的越多,好似在学业上胜不过,也就只能在出身上来找找优越感。 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十分爱面子,也知道士农工商,一个侯府侯爷娶一个商户之女是多么不可思议之事。这样的门第,注定是一场是非笑话。 齐大非偶这个词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宋璟洲就想到了方氏。对她既可怜又可气,明明门不当户不对,却硬是看中了侯府富贵嫁过来,自己受了委屈不说,连他这个儿子也要让出去。 这个时候,也只有天真善良的小刘氏能让宋璟洲这个整天为出身所累的少年开心点。宋碧思很喜欢黏着他这个哥哥,但宋璟洲却不喜欢她,不喜欢这个能日日在母亲身边的孩子,不喜欢这个抢了他母亲的孩子,更不喜欢宋碧思身上的刁蛮与无礼,那样好像在提醒着他母亲出身商户的事实。 而当年,宋碧思来找他说方氏病了,想看看他。他嘴上不屑,可心里还是决定去看看的。但没曾想,走在花园里,却看到小刘氏掉入了水中,另外映入眼球的还有小刘氏身后的宋碧思的一只手。 之后的事情,宋璟洲想想,他当时很是怒不可抑。小刘氏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在感情上,他自然更偏向于小刘氏。而宋碧思是他的妹妹,但这个妹妹小小年纪就敢推人下水,心肠实在是过于狠毒了。 他可以有个愚笨的妹妹,但却不能如此狠毒。因此,小刘氏的丫鬟对着宋太夫人说出是宋碧思与小刘氏起了争执,把小刘氏推进河里的。宋璟洲没有作证,但却也没有替宋碧思求情。 那时的他心中是信了祖母的话,认为方氏的出身决定了她的教养,让她除了娇惯宋碧思之外并没有好好的教养。甚至,在宋碧思犯错之后,方氏不是想着怎么去罚她,而是到祖母这儿来求情,也就是这样的慈母多败儿,才养得宋碧思如此的刁蛮任性。 因此,祖母罚了宋碧思跪三天祠堂,他是沉默的,甚至是赞同的。看着小刘氏奄奄一息的模样,宋璟洲并不认为这样的处罚有何不妥。 但当日奶妈就和他说,第二日,方氏必是要来让他去和祖母求情的。说方氏知道祖母疼爱他,又想着自己是他亲子,自然会来开这个口。宋璟洲是不信的,毕竟,方氏都把他送给大刘氏做儿子了,怎么会来让他去祖母那儿求情。 可第二日,方氏果如奶妈所说的那样来和他说,让他替宋碧思求情。说宋碧思体质弱,受不住祠堂清苦,已经烧了起来。宋璟洲看着方氏,只觉方氏这么做根本就是在纵容宋碧思,想到小刘氏昨日在他面前还虚弱的说着让他不要怪罪宋碧思,还想着替宋碧思求情,是被他拦着才没去。 在宋璟洲看来,做错了事情,自然要受罚,无规矩不成方圆,特别是女孩子。方氏如此溺爱,惯子如杀子,方氏总有后悔的那天。至于方氏所说的宋碧思烧了起来,宋璟洲是不信的。 宋碧思好歹是他的嫡亲妹妹,若是真身子骨不适了,那些看守的婆子哪敢不上报,这些无非是方氏想着为宋碧思开脱的借口罢了。而听闻,方氏走了之后,还去祖母那儿求情,正好遇上他爹,方氏被责罚了一顿。 不过一天,第二日凌晨,却有下人来报,宋碧思去了。 宋璟洲当时听了不敢置信,他的妹妹怎么就没了,即使这个妹子娇气又刁蛮,但那是他的妹妹,是他嫡亲的妹妹。宋璟洲当时就想着,他该去求情的,不管如何,宋碧思不该就这么没了。 宋璟洲那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想着那个整日追着自己喊着哥哥,哥哥的小姑娘就这么没了,他的心空空的,堵堵的。他没了妹妹,血脉相连的妹妹。少年的他,第一次尝到了自以为是的代价。 事后,宋璟洲得知看守宋碧思的婆子偷懒,就那么让宋碧思烧了一夜,等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宋碧思是死在方氏怀里的。 在灵堂上,方氏木木的,好像丧失了生气,就连看见他,也再没了以往的那份慈爱。等见着小刘氏就扑了上去,一副要小刘氏偿命的样子,最后晕了过去,却诊出了身孕。 而自从那个时候开始,方氏就再也没对他露过一个笑来,奶妈说是因为她有了弟弟,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儿子做依靠了。而方氏生了宋璟城之后,也一副只把宋璟城当儿子的姿态。 她已经不需要,也准备要自己这个儿子了。他爹把他送到了南方的书院,一去就是四年,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祖母已经为他和小刘氏订好了亲。而方氏在府里一改以往唯唯诺诺的姿态,威风八面,有的时候,连自己的祖母见了都得赔着笑。 宋璟洲想着,或许,对宋碧思的去世歉意的不止是他一个,他的父亲和祖母怕也是觉得愧疚,才会对方氏如此礼让。但方氏这般行事却让宋璟洲看不习惯,以至于京城上下都在道宋家侯夫人霸道蛮横,是个破落户性子。在外行走,宋璟洲也会时常也会听闻旁人拿方氏出生商户来指责她今日的跋扈。 宋璟城为此替方氏出过不少次头,但他的拳头再硬,也没法堵住悠悠众口,于是,他倒是显得越发沉默了。 与小刘氏订亲,原先他是不愿意的。宋碧思的事情,终究是横在宋璟洲心中的一根刺,时不时的刺着他的心。宋璟洲心中是迁怒小刘氏的,可小刘氏为此还去庙里去住了几年,日日为宋碧思祈福。听闻这些,宋璟洲的心倒是软了下来。 最后,对他最好的祖母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把小刘氏指给了他,宋璟洲答应下来,也保证了会对小刘氏好,他没法对着这一直养育他的祖母说出个不字。 于是,他娶了小刘氏,也一直给与小刘氏妻子该有的体面和尊重。即使父亲生恩养恩大于天,可在自己母亲方氏的面上,总是欠缺了些。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人,那就得给她妻子应得的信重与体面。他以为他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可在生母方氏和妻子小刘氏不停的拉锯战中,宋璟洲却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体会了当年他父亲的为难。 第十四章 可他毕竟是欠了生母一条命,因此,他只有压着对小刘氏的心疼,默认方氏对小刘氏的刁难。就因为这份对小刘氏的歉疚,宋璟洲在其他方面其实是很迁就小刘氏的,发现了小刘氏有些小动作也只是睁一只闭一只。 宋璟洲觉得自己没能给与妻子保护,所以,小刘氏去做了一些事,只要无伤大雅,不伤天害理,他都不会出面责怪。可现在,宋璟洲却第一次觉得他做错了。 公主下嫁自己的弟弟宋璟城,小刘氏的嫉妒几乎已经遮不住了。宋璟洲不是个蠢人,他点过小刘氏,可小刘氏却越发的偏执。直到这次,遇到了这个老道,小刘氏竟然对宋天周动了不该动了心思。 不说宋天周的身份地位,就是宋天周还是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小刘氏这样的做法,让宋璟城都快认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稚子无辜,公主虽然为人霸道,可待小刘氏并没有不周到的地方。二弟宋璟城更是个端方君子,对他们夫妻亲近不足,但客气有余。 她不知道小刘氏想去坏了宋天周的名声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人的名声如果坏了,那样的后果,宋璟洲都感到心惊。特别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宋天周没有个公主母亲,这次的事情又真让小刘氏做成了。 这么个小小的孩子,就会被毁了一半去了,如此对付一个孩子,小刘氏的心肠比他想得要狠得多。那么,她是一开始就如此,还是慢慢的变得如此,宋璟洲疑惑了。 看着天色,宋璟洲再不愿意回去有也得走了。他平时都是骑马,今日却是坐了马车。刚刚掀开锦帘,忽明忽暗中,马车上已然端坐着一位男子。 宋璟洲起先一惊,待看清了来人,就听见那人开口道:“世子爷,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吴大人过奖了,不知吴大人此次前来可是公主有事要交代下官。”宋璟洲似笑非笑,略带点嘲讽。 吴温端和长公主府的长吏,先帝一直致力于端和的女王爷事业,即使后来未达成所愿。但端和的公主府是按照亲王府标准来的,这吴温是先帝瞧着能干精明,特意给端和挑的长吏。不仅如此,吴温手上还掌着先帝为端和安排的一支禁卫军,在京城很是有些脸面。 现在突然来此,吴温也知道是他失礼了,因此对着宋璟洲的不满并不介意。而是带着歉意道:“叨扰世子爷了,公主偶然间得知一些府上往事,因不想世子爷误会,特意让下官来和世子爷解释一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宋璟洲自然不会回绝,两人一路无话,到了京郊的一座别院。 等下了马车进了屋子两人坐定,吴温直接就开门见山道:“世子爷,冒昧打扰,实在是下官的不是。只不过,下官所说之事太过遥远,因怕当年的事情有所偏差,为此,下官特意请来几位人证为世子爷释疑。” 这话音刚落,就有个中年妇人模样的女人被带了上来。这女人看上去得有四五十岁,粗布麻衣,手上有茧,看着就知道是位劳苦百姓。 可她明显认识宋璟洲,一看到宋璟洲几日来提着的心才稍稍安了些。对着宋璟洲跪下,开口道:“宋大爷,奴婢姓孙,以前是刘家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宋璟洲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在看了女子脸上轮廓,记起了一个人道:“你是点墨?” 孙姓妇人连忙点头:“正是奴婢,没想到世子爷还记得奴婢。当年,大小姐住在宋府就是奴婢照应的。”说到大小姐三个字,孙氏眼中闪过愤怒。 宋璟洲心中感到不安和疑惑,而孙氏也没让宋璟洲疑惑:“奴婢今日是来和世子爷说说当年二小姐的真相的。” 宋碧思在宋府排序为二,下人们一般都称她为二小姐。孙氏只说了这么个名字,宋璟洲就心跳加快,公主送个人过来,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而孙氏开口就说了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当年,大小姐记恨宋二小姐对她不敬,又恨大夫人替了慈小姐的侯夫人位置, 时常在奴婢面前说要教训教训宋二小姐。那天,宋二小姐路过花园被我们大小姐遇到,得知宋二小姐是去找世子爷去看大夫人的。大小姐心中很不快,宋二小姐还说,不管如何,她和世子爷您都是嫡亲的血脉,即使世子爷您现在没明白,以后还是会对大夫人孝顺的。而那些外八路的亲戚还是趁早走人,省得丢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孙氏却把当时的场景记得真真的。 因为这件事,她被小刘氏发配出了府,配给了个农夫,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每次受了苦受了罪,孙氏都想着,要是那天她没跟着小刘氏出去,要是她没帮着小刘氏作伪证,那是不是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 “大小姐气的要死,正好看到世子爷往这边走,于是她故意走到池子旁边,还喊了宋二小姐靠近说话。大小姐自己跌了下去,宋二小姐想拉她却没拉的住。可在世子爷的位置看,怕是只会看到宋二小姐的那只做了个推的动作。”孙氏看着宋璟洲冒黑气的脸,心中直打颤。 可她现在没有退路了,于是,她硬着头皮道:“然后,世子爷救大小姐上来,大小姐醒来之后就让奴婢去找太夫人做主,说是宋二小姐推的她。宋二小姐是个倔性子,果然不承认顶撞了太夫人。太夫人就罚她去跪祠堂,还让她败火,不给送东西吃。大小姐听闻很是高兴,大夫人来看望她,希望她能放过宋二小姐一马,被大小姐装昏糊弄走了。” “不仅如此,大小姐还让奴婢拿着看守宋二小姐婆子的把柄,把大门开了缝,又没给她点炭,当夜宋二小姐就高烧了起来。大夫人想进去,被收买的几个婆子拦得死死的,那些婆子怕事情闹大,想禀报太夫人,可被大小姐拦下来了。不过一天,宋二小姐就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了,大夫人带人打了进去,带了大夫,还是没留住宋二小姐的命。”孙氏的话不多,但却就差没说明这事小刘氏干的,害了宋碧思。 “奴婢也是后来才得知,那天的事情,是伯爵府的慈姑娘吩咐的,大小姐怕是也没想要宋二小姐的命,只是想让宋二小姐病了。大夫人那个时候被下人发现有孕了,告知了大小姐。慈姑娘一直想要取代大夫人的位置,也是着急了,这才想了这招。结果,宋二小姐就这么去了,大夫人倒是平安无事。后来,刘家怕事情败露,就把奴婢和其他相关人等给发卖出去。”孙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跪在地下不敢出声。 宋璟洲脑子里嗡嗡作响,真没想到,他少年时代以为的天真无邪的表妹竟然是这般模样。想到自己妹妹宋碧思的那张笑脸,宋璟洲恨不得锤死自己算了,就是有他这样无脑而又自以为是的兄长,才会害得自己嫡亲的妹子被个客居的表妹害了性命。 吴温挥挥手,让孙氏下去了,看着宋璟洲的模样,吴温有些同情。宋老侯爷一直很保护宋璟洲,别看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了,可却没受过什么大挫折。为着让宋璟洲和刘家维持情谊,宋老侯爷把这些年的事情都瞒着宋璟洲。 吴温都有些怜悯宋璟洲了,被他以为最护着他的两个亲人利用来伤害最在乎的生母,当他知道后,也不知还受不受得住。 不忍心归不忍心,公主交代的事情,他还没做完,就不会收手。 于是,接下来又有个老妈妈走了进来,宋璟洲抬起头来,一看吓了一跳。因为眼前这人正是他当年的奶妈,自从去了书院之后,这个奶妈他就再也没见过。听下人说,是奶妈的儿子有了出息接了奶妈回老家养老去了。 奶妈姓陆,两鬓早就花白,看着全然没了当初在侯府的气派和体面,有的只是畏惧和落魄。 “陆嬷嬷,你怎么来了。”宋璟洲诧异之下就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陆嬷嬷颇为的尴尬,她那儿子是个好吃懒做的闲汉,一家子就靠着她在侯府做奶妈子过活。她自然是把差事看得比眼珠子都重,宋太夫人还算看重她,把大孙子交给她看着,她也得了不少油水。就是宋老夫人当初给她的好处也够她吃用不尽的了。 但陆嬷嬷当初并不领情,因为府上谁都知道,宋太夫人和宋老侯爷并不喜欢宋老夫人,他们心目中的侯夫人人选是刘家的那位小姐。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娶了这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不是这位命好,一举得男,早就做不到这侯夫人的位置了。 可就是如此,宋老侯爷还是把大爷给过继到了大刘氏名下,这般做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为刘家的那位小姐铺路。因此,陆嬷嬷当然不能为着点银子就接了宋老夫人递来的梯子。 反而揣摩着宋太夫人的意思,多多的诋毁宋老夫人,务必不让宋璟洲被宋老夫人笼络了过去。对着刘家的那位表小姐,陆嬷嬷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结果,她还是看走了眼,因此,等宋璟洲一走,她就被宋老夫人以养老的名义赶出了府。结果,这么多年了,她这把老骨头也算吃尽了苦头。而被公主的人带来的时候,陆嬷嬷明白,这是要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宋璟洲了。 “世子爷还记得老奴,老奴就是死了也值了。世子爷,老奴对不起您啊。当年,老奴对您说大夫人的那些话,是太夫人的意思,她怕世子爷是大夫人亲生的,心向着大夫人,这才让老奴挑拨你们母子关系,让您务必厌恶了大夫人。老奴当初也是猪油蒙了心,听了太夫人的意思,就这么的误了世子爷您。这些年老奴日夜心中难安,老奴儿子早早得没了,现在只剩下个孙子相依为命,想来这就老奴的报应啊。”陆嬷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声情并茂的表现了一个忏悔者该有的悔恨,愧疚,争取宋璟洲最大的同情分。 宋璟洲这么多年下来了,早已经不是那个被人几句话就能左右的孩子了,现在听着陆嬷嬷这么说,他只是淡淡道:“陆嬷嬷当年说是太太强拆了侯爷和刘家小姐的婚事,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太太出生商户,若不是你们说的,是我外祖父携恩要挟,太太如何能进得了侯府。” 陆嬷嬷就知道宋璟洲会问这些话,她倒是不慌张,开口道:“太太能进侯府,是老侯爷父亲亲自去并州求的亲,并不是亲家老爷做了什么。那些话,只是太夫人恼羞成怒的遮羞布,抬抬侯府的面子罢了。” “当年,肃宗在位,不知怎么的清查起国库,当时老侯爷的父亲并不是肃宗党,肃宗上位后,虽然没有追究,但府上到底是受了牵连,没了以往的尊荣。户部清查之下,才发现府上欠了百万两银子的欠款。肃宗发了话,让宗室勋爵之家半年之内还清借款,有几户有爵之家,仗着有几分圣宠,发了几句抱怨就被肃宗夺了爵位,这才让众人明白肃宗这是来真的。” “当年侯府太夫人因着不善管家,府上并无多少现银,原本依着宋侯的底蕴,也不至于拿不出这点银子。可因着时间紧,中间还出了茬子,这百万两银子一时间到真成了压在侯府脖子上的一把刀。” 第十五章 宋璟洲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他父母的结合竟然是为了银子。堂堂侯爷,竟然为了银子而娶了商户之女,这一刻,高大肃穆的宋老侯爷在宋璟洲眼里也变得不那么高大了。 陆嬷嬷偷瞄着宋璟洲的表情,见他没说话,继续说道:“这个时候,老侯爷的父亲的一个亲戚得了消息道并州首富方家有一独生女儿待嫁,可有百万嫁妆相赠。这句话,就如同救命稻草般,老侯爷的父亲立马派人去并州,原先是说纳二房,可方家虽然没有官职,却是家中巨富,就这么个女儿,原也没有打算拿女儿去攀富贵,自然是不愿意的。” “老侯爷的父亲听闻了这事,狠狠心,亲自带着老侯爷去了并州求亲迎娶方家小姐为老侯爷的正妻。大夫人当时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就瞧中了老侯爷,苦求方老爷答应。方老爷就这么个宝贝女儿,自然是拗不过,最后答应下来。”陆嬷嬷说的不快,可也在宋璟洲心里炸开了锅。 一直以来在宋璟洲的心里方氏原先在府里过的艰难,固然有他爹的不作为和他祖母的刁难,可也少不了方氏看不清门户的差异,方家非得携恩要挟的原因。即使有恩情,方家也不该在他爹已经有了婚约的情况下强插一脚。 富贵是富贵了,可这富贵后面的代价也是方氏和方家所要承受的。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被逼迫娶来的妻子,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有心上人的时候。因此,正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不能全然都怪了他父亲。 可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母亲并不是像众人所说的那样,是舔着脸高攀着侯府。而是侯府有求于方家,亲自上门求娶的。甚至,靠着方氏的嫁妆,北定侯府才能延续下去。 不然,怕京城之中早就没了北定侯宋家了。当年,肃宗可是因为欠银夺了好几户人家的爵位。宋家能逃过一劫,无疑方氏的百万嫁妆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的。 说的最简单点,也就是宋家和方家做了一场交易。方家出银子百万,买个宋府的侯夫人位置,本来货银两清,银子给了,方氏也嫁了。可偏偏宋家要银子是真,娶方氏却是虚情假意的,权宜之计。 依着当时的情况来看,怕是宋府只想着把钱拿到手就行了,至于方氏,等宋家过了难关也就可有可无了。那时候,宋侯还是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宋老夫人还是可以挑选自己满意的儿媳,宋家还是可以标榜自己门第高贵。 偏偏,方氏生了他,一个嫡长子,偏偏,肃宗一直对他家虎视眈眈,因此,宋家不敢做的太过,怕一个不好,就给了肃宗借口夺走了爵位。 想到这儿,宋璟洲看着陆嬷嬷的眼神就带了沉沉的墨色,开口道:“那如此,肯定也不会是太太把我送给大刘氏做儿子的了。” 这话明明是句在平常不过的语调,可陆嬷嬷听了还是流了满头的汗。她心中打鼓,可一想自己都那么大岁数的,这才死了就死了,只要自己孙子能过的好,她这把老骨头又算的了什么。 “世子爷,大夫人当年可怜啊。刚刚产下您,还没来得及看上两眼就被太夫人抱回院子。泰昌伯家来人对着侯爷哭诉,说她家小姐可怜,侯爷请来族老直接就把您给记在了大刘氏的名下,根本就没问过大夫人。大夫人得知闹也闹过,可她在府里本就没什么地位,太夫人和侯爷都同意的事情,她能有什么法子。而自从您在太夫人身边养着,大夫人那风风火火的脾气也再没在太夫人那儿使过。太夫人更觉得拿住了您就是拿住了大夫人的命脉,越发不愿您和大夫人亲近。”陆嬷嬷现在倒是什么都敢说了。谁让宋太夫人已经命归黄泉了,陆嬷嬷权衡利弊之后,也就没了顾忌。 宋璟洲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自己现在的心情了,在他脑子里自己的祖母待他从来都是慈爱有加的。护着他如同眼珠子般,连最后的嫁妆私房也都全部留给他,连他两个叔叔都没有,这样的祖母当年竟然会那样利用他来打击自己的母亲。 “老奴对不起您啊,对不起您。当年,处处听着刘家那对姑侄的话为难大夫人和二小姐,惹得大夫人和世子爷您生了间隙。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的错啊。”陆嬷嬷抓紧最后的时间再为自己争取争取同情分。 吴温坐在那儿细细的看着手中的杯子,如此隐秘之事,他实在是不大乐意听的。虽然他是公主府的长吏,可好歹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先帝亲封的五品。知道了人家宋家这么多家丑,以后,怕是宋璟洲瞧见他一次就得别扭一次。 这一别扭了,心胸宽广的人还好些,要是心胸狭隘之人,怕是得在后面给他来个小鞋子穿穿了。这实在是公主吩咐下来的,不然,吴温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可既然已经干了,他也就得把事情办的让公主满意。于是,陆嬷嬷走后,又接着进了一个宋璟洲看着眼熟的宋家老奴。 宋天周这儿睡得呼呼的,小睫毛一颤一颤的,十分粉嫩雪白,惹得端和在旁就差星星眼了。太后看着好笑,拍了拍端和的肩膀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正形,这要是以后给天周看到,看你还怎么摆做娘的架子。” “母后,女儿这是高兴的啊。你看天周,真会挑地方长,女儿和璟城的好相貌他算是都继承了。这眼睛,这鼻子,以后,肯定是京城第一美男的胚子。”端和洋洋得意道。 太后瞧着端和这般神气活现,倒是不担心她受委屈了,也有心思来打趣端和:“天周,哀家的小孙孙,你看你娘这不知羞的,整天就变着法的夸自己好看来着。” “母后,有您这么埋汰女儿的吗?”端和假意抱怨道。 太后笑了笑道:“天周虽然小,但以后模样肯定是差不多的。不说其他,从周家祖上数,龙之凤章,代代出美人。而宋家祖上虽然武夫出身,但样貌却也不差,你家那婆母哀家是瞧见过的。真正称得上国色天香,怕是当年在京城中,鲜少能找到与她齐肩的。” 端和却是有些不信的,宋老夫人也不过是五十多岁的人,可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都生了褶子,看上去倒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妪一般,虽然看脸上轮廓依稀可见她当年是个美人儿,但能让自己母后说出国色天香,不说倾国,但做个倾城美人那是足足的。 看着端和明显不信的表情,太后道:“这方氏当年的美貌是众所周知的,正因为如此,宋家为了遮掩贪图方氏嫁妆之事,对外宣传,是宋侯南下并州对着方氏一见钟情,宋家老夫妻拗不过儿子,正好也欠了方家一个人情,这才娶了个商户女进府。” 端和一听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立马来了兴趣道:“那依着母后的意思来说,我这公爹倒更是可恶。明明受了方家大恩,却让我婆母背着个狐媚的名声。” 哪有好人家的姑娘去见外男的,特别是方氏这样出身商户,本就被人诟病的商家女。大户人家都讲究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家非得说是宋老侯爷自己看去硬求娶的,这在京城勋贵人家的主母看来,宋老夫人完全就是狐狸精转世,一个狐媚之名肯定是跑不掉了。 “不然,你以为方氏起先那么多年,怎么一直都没打进京城的贵夫人圈子。那些妇人本就看不上她的出身,又有这么个名声在,自然也就先不喜她了。加上刘家在后面推波助澜,宋家冷眼旁观,倒是把方氏逼得无路可退。”太后也算比较了解宋老夫人的这段往事,被端和提起了性子,倒是开口说了两句。 端和道:“女儿就是为我这婆母不平,这亲明明是宋府自己求来的,可这方家的百万银子用了,爵位保住了,他们不说对婆婆感恩戴德,一个个横着眼睛看人,像是我婆婆欠着侯府似的。是个人都能给她脸子看,不然,夫君的胞姐也不能就这么没了。” 端和其实倒不是个特别打抱不平的性子,可她是个特别护短的人。宋璟城是她最喜爱之人,爱屋及乌,对着宋老夫人自然是偏了些。加上宋璟城对着死去的胞姐很是介怀,端和自然也就对此事十分的介意。 太后却是道:“和儿,要哀家说,这事固然宋府做的不好,但也不是没有方氏的过错的。她啊,从一开始就没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然,也就不会脑子一热就嫁进侯府。等嫁了进来,明明她是施恩者,但她得知宋家放出的那些话的时候,不仅没出手,最后还默认了,自然让宋家起了轻视之心。太容易得到了,自然不会珍惜,也就更会挑剔。若是,一开始,方氏就让外人得知她是带着嫁妆来救宋府的。那宋府投鼠忌器,就是装也得装着,把她供成一尊佛。” 端和也是纳闷,不知道宋老夫人那时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因为出生商家,因此各位没有底气,也就不敢得罪宋家? “方家毕竟是商户,怕是不敢得罪宋家,毕竟,我婆母也是要在宋家过日子的,总不会把宋家名声弄坏了。”端和下意识的袒护了一下宋老夫人。 可端和心里是十分看不上宋老夫人当年的做法的,毕竟,被欺负了还不做声,这样的做派在端和眼里就是懦弱的表现的。一般对这样的人,端和都是懒得提起的,有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得去多管闲事。 “当年方氏未出嫁时,家里家外一巴抓,风风火火,端是一个爽利人。方家若是真怕宋家,宋家第一次求娶,方家也不会拒了。说来说去,也就是情字一词害人不浅。方氏对着宋侯动了心动了情,自然事事以宋侯为先,生怕自己有哪点做的不好,惹了宋侯不快。处处压着自己,奉承宋府上下,受了欺负,也是一味的忍让,委曲求全。结果,夫君的心,方氏没换回来,反倒是赔进去一对儿女。若不是后来她醒悟了过来,怕是连她也早就化作一杯尘土了。”太后说的意味深长,端和听的倒是发了会呆。 看着端和沉思,太后这回才算真放下心了。这段日子,冷眼看着端和一股脑的陷进情网,恨不得掏出一个真心捧给宋璟城。甚至,为着宋璟城甘愿受下委屈,这般模样,简直让太后看了心惊。 一个女子,把心全然给了一个男子,给到连自己都不在乎的时候。那若是那个男子一直真心相待倒罢了,若是他负心薄幸了,女子伤心是小,怕是连命都会折进去了。 端和虽然不是太后亲生,但太后待她比待皇帝这个亲儿子还亲,自然不愿意看到端和有受伤害的危险。她一直期望端和活动恣意潇洒,明艳动人,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毁了端和。 因此,今日才会借着宋老夫人方氏的往事把其中的道道说给端和听。 男人都是如此,太容易得到,太被在乎迁就,也就越不容易珍惜重视。倒是对那些求而不得的念念不忘,以至于多少女子被年华辜负,空守半世寂寞。太后心中叹了口气,不管如何,有她在,总不会让端和受委屈的。 而从头听到尾,一直装小孩的宋天周表示,果然,他家外祖母才是*oss,只几句话,怕是以后他家爹爹在家的地位就要不保了。然后,宋天周就制定了第一个五年计划,一定要把他外祖母的大腿报稳了。 第十六章 小刘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冷汗直冒,那日跪的时日长了,现下她的膝盖肿得老高,即使是敷了药膏,仍然一阵阵的钻心疼。打从生下后,小刘氏还未吃过如此大的亏,腿疼是一方面,丢了面子和脸面更是另一个方面。 本来府上的管家权被宋老夫人收走了就已经有不少人在观望着她这个大奶奶,现在,府上她最大的靠山宋老侯爷也都对她所受的委屈视而不见,那么她在府上还有什么地位可言。现在,最大的期望也就寄托在了宋璟洲身上了,出嫁从夫,只要宋璟洲看重于她,她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对宋老侯爷来说,她是刘家女不错,可刘家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姑娘。真到不得已的时候,再换个刘家姑娘做宋家的儿媳妇,对宋老侯爷来说并没多少诧异。她们不是因为自身而被看重,所以,她也就无法因为自身而被另眼相待。 但对宋璟洲来说,她却是他的青梅竹马,相敬如宾这么多年的妻子。这么多年,她做宋璟洲的夫人自认还是做的到位的,依着宋璟洲的为人,不会丢下她不管的。想到这儿,小刘氏稍稍心安了些。 何嬷嬷送走了大夫去了厨房提膳食,结果,小刘氏特意嘱咐的雪莲却是没有。这雪莲是舶来品,价钱极其昂贵,因为有着美容养颜的功效,很得小刘氏的喜爱。一般小刘氏吩咐下去,厨房都会开了库房拿好材料早早的做好送来。 而现在何嬷嬷亲自出面也没拿到,小刘氏听闻摔了手里正捧着的汤碗,侯府踩低捧高,跟红顶白屡见不鲜。小刘氏原先瞧见了也不过是假模假样的说上两句,可最后该如何来还是如何来。 而现在轮到小刘氏自己身上,她自然是气不过了。这不过才两日光景,厨房的人就敢如此对她,以后,还不得是个人都能欺负她。 她可不想如方氏早年过的那般,可现在宋老侯爷正在气头上怕是不会替她出这个头。而宋老夫人那儿不落井下石就得烧高香了,还要她来为小刘氏做主,那真是不敢想象。想来想去,也只剩下宋璟洲能为她出头。 因此,小刘氏让何嬷嬷早早的去前院等着,一看到宋璟洲务必把他请到自己屋子里来。她势必要让府里人知道,只要她还是世子夫人,终归有一天,当家作主的会是她。 宋璟洲浑浑噩噩的被吴温送回府里,一进门就被早就侯在哪儿的何嬷嬷碰个正着。何嬷嬷不敢耽误,直接上前请安,道明小刘氏的意思,请宋璟洲过去。 站了片刻,宋璟洲看了一眼何嬷嬷,最终在何嬷嬷以为宋璟洲不会去的时候,他却抬起脚走向了怀慈斋的方向。何嬷嬷只能感叹主子心思莫测,赶紧跟着去。 小刘氏躺在床上,背靠大红金丝靠枕,额头上系着抹额,大热天的,屋子却是一点冰也没敢放,整个室内显得闷热的很。即使如此,小刘氏身上还是盖着薄被,捂着小腿。 宋璟洲进屋,小刘氏挣扎着要起来给他福一福。以往这个时候,宋璟洲总是先小刘氏一步按住她要站起来的身子,让她好好休息,不要让她多礼。可今天,宋璟洲却就这么站着,看着小刘氏,一直看着。 他心中恨不得打上自己几十个耳光,不知自己的眼睛是如何长的。如小刘氏这般每日惺惺作态的模样,自己是如何能视而不见的。明明,小刘氏做的也不算天衣无缝,为何,他自己就是没有发现,即使心中有时会有疑惑,但却没去追究。 是啊,他时时刻刻都在介意当年宋老夫人把他过继出去的事情,介意宋老夫人偏心宋璟城的事情。嘴上说的再不在乎,可心里却还是耿耿于怀。对于宋碧思的事情,一直就是横在他和宋老夫人心里的一根刺。他们谁也不说,可却时不时的回冒出来,刺痛他们。 小刘氏拖着自己疼痛的双腿站在地上,没感觉那双一直扶着自己的手,抬头一看,却发现宋璟洲看着她的眼光幽深。她心中一愣,下意识的觉得不安,略微的低下头,带着点委屈道:“老爷?” 宋璟洲回过神来,看也没看小刘氏掀起了衣角就坐在了榻上,何嬷嬷亲自送上茶水,宋璟洲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何嬷嬷一愣,这是第一次,宋璟洲在小刘氏的屋子里对她的下人直接下命令。宋璟洲是大房的一家之主,连她们的主子小刘氏也得听宋璟洲的,现在他发了话,屋子里的下人不敢有任何疑惑,全部退了下去。 小刘氏挣扎的做到榻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面上虽然装作无事,心中却过了几遍,发现除了道士那事她失算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出格的。难不成,宋璟洲这是打算为着那道士的事情来责怪她的? “太太,点墨,你还记得吧?”宋璟洲心中憋着一把火,问起话来也不弯弯绕绕,一上来就给小刘氏炸了个炸弹,把她炸的头昏眼花。 听到这个名字,小刘氏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等想起、点墨是谁,她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第一个反应就是糟了,虽然不知道宋璟洲到底是什么事情来这儿的,但点墨这个名字,让她记起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关于宋碧思的。 这么多年,宋璟洲看着和她相敬如宾,其实不然,他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外人传的那般痴情,不然大房也不会有通房,姨娘,即使小刘氏时常告诉自己她对宋璟洲是不一样的,但却绝对没有宋老侯爷待她姑姑那般。有的时候,小刘氏甚至有种宋璟洲是为了故意跟宋老夫人对着干才会护着干的感觉。 她不清楚宋璟洲心里到底想着什么,但她知道,若是让宋璟洲知道,这么多年,宋璟洲以为的那些都不是真的,那么死的最惨的就会是她。因为是她一直在误导宋璟洲和宋老夫人母子的关系。 她知道他们两个人心中那根刺是什么,知道两人心中的隔阂在那,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让宋璟洲相信,宋老夫人厌恶他,不喜他,连带着让小刘氏跟着受委屈吃挂落。可就是如此,宋璟洲也没有如听所料的那样与宋老夫人相斗,这也是她一直没想明白的地方。 现在被宋璟洲问道了这么个令她胆战心惊的名字,小刘氏告诉自己别自乱阵脚,即使点墨说了什么,只要她不承认,总是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老爷说的是何人?点墨,这名字妾身听着倒是有点耳熟。”小刘氏脸上满是疑惑的问道。 宋璟洲攥紧了手掌,不过瞬间也就是有了决断,整个人也沉静下来:“哦,是吗?我以为太太会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太太是个如此健忘之人。也是,宋家小姐的一条命在太太眼里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一个计谋就得要了宋家嫡小姐的命,还把我们母子玩弄于鼓掌,自然也是记不得一个下人的名字了。” 小刘氏整个人都显得慌乱了,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可楞是忍住了到咽喉的话,立马高声道:“老爷,您这是说什么呢?妾身怎么听不明白?您这是从哪个嘴里听了几句闲话就来寻妾身的不是,妾身嫁进府里十几载了,上孝公婆,下育儿女,对着老爷更是一心一意,不成想,这么多年的操持就换得了老爷今日这般的怀疑,老爷这是要逼死妾身啊。” “逼死你?我何德何能能把你这样长袖善舞,玲珑心肝的人逼死,倒是我那可怜的妹妹成了枉死之人。我只恨自己眼瞎,识人不明,给了你这样的人可趁之机。”宋璟洲话一出口,小刘氏就吓住了。 不过,小刘氏在侯府后院能和宋老夫人斗了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能被几句话就吓到的。她捂着脸呜呜哭诉道:“也不知哪个人在老爷面上说了妾身的闲话,老爷就来质问妾身,妾身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老爷就不清楚妾身的为人。妾身自问问心不愧,只因没眼色错信他人之言,开罪了公主。公主仁慈,不追究妾身,可自有那黑了心肝的,想逼死妾身好讨好公主,现下也不知是谁听了几句当年的往事就想陷害于妾身,身正不怕影子歪,其他的妾身也不在乎。可若是老爷不信妾身,妾身也就没法活了。” 宋璟洲看着到现在还在狡辩不休的小刘氏算是彻底的死了心,也不再想听小刘氏这些狡辩之言。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我了解,可惜,我却是错了,我还真没看清楚你。也从不知,你的心肠如此的硬,心肝可以黑成那般模样。看在如姐儿和意姐儿的面子上,我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休了你,她们不能有个暴毙的母亲或是被休的母亲,以后你就在佛堂中思过吧。”宋璟洲的话一出,小刘氏的哭声就停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宋璟洲竟然想让她老死佛堂,这绝对不行。她还这么年轻,还等着以后做老封君,可若是她真进了宋家的佛堂,还能活几年她真不敢说。毕竟,她身子本就柔弱,青灯古佛,那般清苦孤寂的日子,磨也能把她磨疯了的。 像她姑姑,就算再得宋老侯爷的心又能如何,进了佛堂,连荤腥怕是都不能明着吃,更别说那些华服美食,荣华锦绣,自她姑姑进了庙宇,就再也没她姑姑半点干系了。那样的日子,小刘氏光是想着就无法忍受,更何况去过那样的日子。 她告诉自己不能慌,对,她还有两个女儿,宋璟洲虽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可膝下也就只有三个女儿。其中两个都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有这两个女儿,宋璟洲就不能这么对她。 “洲哥哥,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娶进门来的。现在,你为了个下人的话就来这般对我,我是万万不依的。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就是为了如姐儿和意姐儿,我也是万万不能受这不白之冤的。她们虽然是嫡女,可没娘的孩子过得心里有多苦,洲哥哥和我都是最有感受之人。洲哥哥,即使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看在如姐儿和意姐儿的面上,也求你多担待。如姐儿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她是我们的头生女,难不成你忍心耽搁了她的一辈子。”小刘氏话说到中途看在宋璟洲沉沉的脸色立马软下口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如姐儿是宋璟洲的嫡长女,一直最得宋璟洲喜爱,小刘氏这般说也是想着,宋碧思已经去了这么久,当年,宋璟洲对这个妹子都没怎么接触过,感情也就那样,现今不过是听了点墨的几句话怀疑上了当年的事情,迁怒了她。 她抬出如姐儿,一个是已经过世没什么感情的妹妹,一个是疼了十几年的亲女儿,相信宋璟洲也会退一退的。 “我心意已决,明天你就府上的佛堂去住吧。至于如姐儿她是我宋府的女儿,自然有的是人求娶,就不劳太太操心了。若是你真关心女儿,也不会接二连三的拿意姐儿做幌子,既然太太这么不喜欢她们,以后,我也不会让她们来打扰太太的。”宋璟洲说完这句话,再也不想呆在这儿看着小刘氏惺惺作态的表演,一个健步就走到了门外。 站在门口,宋璟洲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啜泣声,握紧了拳头,小刘氏能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其实才是最直接的纵容者和帮凶,小刘氏该死,他呢? 月明星稀,前院的书房中却灯火通明,门口的守门的小厮刚打了个哈欠,一抬头就瞧见了宋璟洲往这儿走,立马有小厮去书房禀告了。宋老侯爷也想不明白了,都半夜了,宋璟洲这个大儿子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来找他。 第十七章 自从端和带着宋天周回到宫中,宋老侯爷这心就一直提着。当年先帝爱重端和到想以江山托付,因此培养端和自然不会以寻常的三从四德来的。端和的性子彪悍是皇室众所共知的,现下,她这么回了宫,宋老侯爷如何能安的下心来。 他有心想去找宋璟城进宫说和一二,让端和消消气,可根本找不着宋璟城的人影,皇帝霸着人,公主府的管家回话,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见到宋璟城回府来。 如此这般,宋老侯爷更是惴惴不安,端和是宋家的儿媳妇不假。可她的荣宠却不是来自宋家,因此,对着宋家,端和完全可以凭着性子做事。宋老侯爷身为一家之主,对着这个儿媳妇平时都是供着敬着,根本就摆不了公爹的架子。自然,也就管不住这位公主儿媳妇。 这次的事情又是明显的宋府理亏,准确的说是小刘氏气短,宋老侯爷虽然是小惩了小刘氏一把。可很显然,对这样的处理方法和结果,端和很不满意,这才会有了回宫一说。 可小刘氏一直是宋老侯爷比较看重的大儿媳妇,又是刘家女,宋老侯爷从私心来说,还是想尽力保全她一保的。可偏偏,端和却不是那委曲求全的脾性,弄得宋老侯爷左右为难。 如今,宋璟洲深夜来找他,宋老侯爷还以为宋璟洲是来为小刘氏求情,开口让他保一保小刘氏。毕竟,端和要是出手还有个转圜余地,假如是太后干预的话,小刘氏焉能有命在。 宋璟洲不是第一次进宋老后院的书房,小时候,宋老侯爷不管公务再忙,总是会提溜着宋璟洲来书房扎马步,读兵书,每天就算只休息一个时辰,宋老侯爷也要在这一个时辰中亲自看着他。一旦他偷懒或是不认真了,就会背宋老侯爷拿个棍子追着满地跑的打屁股,这个时候,宋太夫人就会立马出现,护着宋璟洲免受皮肉之苦。 小时候不懂事,宋璟洲对宋老侯爷的严厉或许还有些难受,可等长大之后,才明白宋老侯爷对他的一片慈父之心。为此,宋璟洲十分的孝顺宋老侯爷,父子感情尤为的要好。 可现在,宋璟洲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自己的这个父亲。在宋璟洲的心里,宋老侯爷就是个公正,仁慈,高大威严的父亲,为他遮风挡雨的同时,也是他想要成为的人。 可现在这些光环都塌陷了,埋在这些碎片之下的却是宋璟城深深的失望,再望向眼前慈爱有加的长者,宋璟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璟洲,这些日子指挥所中甚是忙碌,你只管上做好你手上的公务就行。至于家里,你别担心,小刘氏嫁入府里多年,即使有一二错处,做长辈的哪会真跟她去计较。你宽宽心,把心多都放在公务上就是,家里有爹在呢,谁也不会欺到你头上去的。”宋老侯爷语调虽然起伏不大,可话的内容却是在实实在在的为着宋璟洲着想。 进屋之后就沉默的宋璟洲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道:“父亲,今日孩儿偶遇当年孩儿的奶妈,据她所说,现今北定侯府能延续下来竟是托了太太嫁妆的福。如此可笑的言论,儿子自然是不信的,可她却满嘴的信誓旦旦,倒是让儿子心中存了疑。想我宋府铁卷丹书,世袭罔替,想来再如何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靠着女人的嫁妆过日子。”宋璟洲话说得愤愤,宋老侯爷的脸上却尽是尴尬之色了。 “哎,璟洲你还太年轻,好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宋老侯爷很是无奈,这么多年了,和方氏的婚姻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因此,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在他最器重的儿子面前提过半点。 而对小儿子宋璟城,老侯爷不是不喜爱的,那样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状元郎,是他宋家子弟,让宋老侯爷如何能不引以为傲。可这引以为傲之中却还有一份尴尬和别扭。 宋璟城自幼抚养于方府不少时日,当年是个什么状况,他怕是知道的不少。宋府最不堪的往事在小辈面前呈现,宋老侯爷的这张老脸一时间还是颇为的挂不住的。因此,他则是能避开宋璟城就避开宋璟城,省的连做老父亲那剩下的脸面都保不住。 若是可以,宋老侯爷并不想让宋璟洲知道那些对他来说称得上耻辱和痛苦的往事。但现在却由不得他想不想说,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说那些不实之言,宋老侯爷情愿自己开口告诉宋璟洲。 “你母亲方氏并不是你祖母心中满意的儿媳妇人选,亦不是我心仪的妻子人选,可最后我还是求娶了你母亲,正是因为当初侯府面临了封爵之后遇到的最大困境。为着这个困境,府上不得已借助了方家的钱财,我也因此不得不娶了你母亲。”宋老侯爷对着宋璟洲斟酌的用词说道。 宋璟洲听了这话垂下了眼眸,可嘴角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讽刺。是啊,不得已,就是这句不得已,造就了她母亲和他的悲剧,甚至,他的妹妹还没来得及长大就香消玉殒了。 宋老侯爷看着宋璟洲不出声,不得不接着说道:“当年肃宗清查国库,我府上欠银百万余两,本来勋贵之家积年之下欠下点银子也是无关紧要之事。偏偏,早些年你祖父并不看好肃宗,支持的是另外一位皇子。肃宗登基后,虽然没有对你祖父秋后算账,但也没有重用。你祖父得到消息得知,欠银之事不过是幌子,肃宗是想借此借口削爵剥位,缩减世家在朝中的势力,而我们府上亦在其中。” “原本,银子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该是最不缺的,偏偏你祖母不善经验,府上开销又大,早就捉襟见肘,一时间根本凑不齐这么多银子。于是,你祖父就想到了联姻,方家是并州首富,又只有一女,就是最好的人选。当年,为父已然有了心上之人,断不肯以此为筹码去换取银钱。你祖母日夜啼哭,你祖父几日之间就花白了头发,你叔叔们那时候惶惶不可依。最后,为父禁不住这般哀求,终是应下了这门婚事。”宋老侯爷到现在说起当时的情形来还颇为的惆怅。 他从小就是侯府的嫡长子,十几岁就封了世子,自身又是上进之人,可谓是勋贵之家少有的英年才俊。自然眼高于顶,一心就想娶个心爱之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偏偏,他事事高傲,却在婚事上要娶一个商户之女,结一门注定被笑话的亲事。 这让宋老侯爷如何能受得了,更何况,当时他早已经和刘家表妹互许了情谊,只等过些时日就娶她进门。现下要他辜负心上之人去娶一个出生商户的女子,即使是为了府上,可终究是心有不甘吧。 “你也知道,当年府上已经和刘家私底下谈好了婚事,只不过还没过明路。你祖母对刘家保证,等府上过了这劫,以前的婚事一定作数。我原先是不知道这事的,因此,你母亲入府之后,你祖母才会那般为难于她。我是个男子,后院之事并不了解,再加上心中介怀,也未去调解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直到你出生,你祖母对我说方家毕竟是商户之家,不若把你记到大刘氏名下,以后也能抬抬你的身份。我心中愧疚刘家,正好刘家也提了此要求,我也就同意了。”说到这儿,宋老侯爷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大儿子。 他后悔吗?今日宋老夫人和宋璟洲的关系宋老侯爷都看在眼里,明明是亲母子,可却势如水火。论其根底,终究是他走错了第一步,因为对方氏出身的介怀,于是,让方氏和宋璟洲骨肉分离,母子隔阂越发的加深,一直到了现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宋老侯爷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样地步。 正因为宋璟洲这般处境是他这个做爹的造成的,宋老侯爷才会对这个儿子百般维护。旁人都道他是因为刘家的原因,其实不然,宋璟洲是他第一个儿子,也是最像他的孩子,他心中本就偏爱,再加上方氏和宋璟洲现在的关系如此之僵,也是他一手造成了。 他已然让宋璟洲娘不疼了,自然不能再让他再没了做爹的庇护。可这些话,宋老侯爷对着宋璟洲说不出口,他之所以处处护着小刘氏,固然有刘家的原因,可究其原因也是怕大房势弱,以后在府里处境艰难,帮着小刘氏争一争罢了。 但这些话,宋老侯爷说不出口,也不会说。说他后悔了,说他当年年轻气盛,事情过了,他若是后悔,那么这么多年的这些坚持又算什么? 从他娶了方氏之后,他就从未想过休弃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样的事情,他宋恺昱还不屑去做。既然娶了,即使不喜,做个摆设,就算是供着,他也供得起。 可偏偏,他母亲不是这般想的。宋老侯爷一直以为他做的仁至义尽,给与宋老夫人侯夫人位置和荣华,信守了承诺,可却没想到,府上除了他,就没有一个是想让方氏把侯夫人的位置做到头的。 当他得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以一个女儿的失去,让他明白了他以及府上对方氏的亏欠和怠慢。这让他觉得羞愧,他们府上连个商户都不如,商户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府上却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去不屑旁人。 宋老侯爷有千言万语可对宋璟洲去说,但这些话他却说不出口。那些话只会越发显得他的薄情和宋府的无情,也会越发的让人看不起。 宋璟洲这个时候端坐起了身子,平静的看着宋老侯爷道:“父亲,从小您就教我做人命可丢,信不可丢。既然当初你选择了方家,选择了侯府,那么,您是否就该明白,你对我母亲就有了做为人夫的道义。即使她出身商户,可这不是你们嫌弃她的理由,因为,若不是她带了银子,或许也就没了今日的北定侯府。” “在我的记忆中,侯府之中的主子们对她就没有可敬之心。我曾经为太太看不清门当户对而惋惜愤慨,又可恨她的目光短浅,把自己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可我现在才明白,不是她看不清门第,而是她看不清人心。”宋璟洲的话音不高,可宋老侯爷听了却脸色发白。 “我知道你为你母亲抱不平,当年的事情是是非非也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的。你祖母再不好,待为父和你的心却是真的,为父不希望你记恨于她。至于为父,你”宋老侯爷一时间卡住了话,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个话题。 宋璟洲的话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是啊,他和方氏从来不是门第问题,门第只是他们的借口罢了。若是看中门第,当初他们就不该求娶,等娶进门之后,却以此为理由加以刁难,这般行事,的确令人齿寒。 被儿子这般说,宋老侯爷该愤怒的,可他心里只有荒凉和难堪。这么多年,隐秘不宣的心思被儿子一口道出,他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了。是啊,他的嫌弃毫无立足之地,他就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受了方氏的好还去为难方氏,何时,他会对一个女子,特别是一个对他有恩的女子这般刻薄寡恩了。 宋璟洲也说不下去了,他自己都没做好,现下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的父亲?自嘲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宋璟洲再也没有说下去的欲、望。 “父亲,孩儿明日打算启程去西北大军,今日其实是来和父亲辞别的。还望父亲保重身体,勿为不孝儿操心挂念。”宋璟洲道出了今天来的最后一个目的,辞行。 这话一出,宋老侯爷差点没站住脚。 第十八章 西北那是什么地,外族战火时不时的就烧到那儿,从肃宗起,每代帝王都曾想把外族给打服了,可最后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把他们赶出关外。即使如此,每隔一段时日,那些野蛮人就会袭击西北重镇,在那儿的武官别管后台多硬,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自然也不会有万无一失这个词。 早年有两位皇子年轻气盛,去了西北,结果一死一伤,之后就再也没有权贵子弟到西北历练了。毕竟,再想望子成龙,也得有命在不是,西北那地方变数太多,谁敢把自己家的子弟往那儿放。 如今新帝登基不到一年,外族颇为的蠢蠢欲动,朝廷这才想着增调一批精兵强将去西北以防万一。这事在朝廷上已经定了大半,宋老侯爷自然是知晓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宋璟洲会打着去西北的主意。 因此,这才会一时失态没站稳了。 “什么?璟洲,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先不说父母在,不远游是小儿都知道的理,就说你这一去西北生死难料,难不成你想让我和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吗?西北,我是万万不会准你去的。”最后一句,宋老侯爷一字一字的对着宋璟洲说的。 宋璟洲这个时候却二话没说,掀起了衣角,双膝跪了下去,对着宋老侯爷连磕三个响头道:“孩儿不孝,累得父亲和母亲操心担忧,孩儿在此请罪了。但自古忠孝两难全,孩儿深受皇恩,自小就习武报国。现如今西北战火一触即发,孩子自当义不容辞,父亲,孩儿心意已决,还望父亲体谅。” 宋老侯爷一下子显得苍老很多,宋璟洲这般铁了心的要往西北去,怕是不会因为他的不允许就改变初衷了。这一刻,宋老侯爷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有五六分像的脸庞神情恍惚,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你真当如此?”宋老侯爷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孩儿心意已决,绝不更改。”宋璟洲回答的更是斩钉截铁。 “五年,我只给你五年,五年之后,为父就是拼着脸皮不要,也会把你从西北调回京城。你起来吧,你只要记着,京城之中还有你的亲人在等着你就行了。答应为父,千万千万要保重自己。”宋老侯爷最后还是松了口。 “孩儿会时时刻刻谨记父亲的教诲,还望父亲多多保重。”站起身来,宋璟洲对着宋老侯爷说道。 之后的一盏茶时间中,父子两个在屋子里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说,宋老侯爷心中明白,方氏的事情终究在他们父子心中留下了隔阂。这个儿子,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最后临走之前,宋璟洲对着宋老侯爷道:“父亲,我已经命人在怀慈斋设了佛堂,小刘氏德行有亏,担不起宗妇之职,但有如姐儿和玲姐儿在,儿子也就让她吃斋念佛以清罪孽。以后,还望父亲多多照看几个姐儿,万万不能再让小刘氏见了。” 因为有着西北之事的闹心,宋老侯爷再听这话的时候心中惊讶是惊讶,可倒是称不上大惊失色。 宋老侯爷是了解这个儿子的,小刘氏定是做了什么惹到了宋璟洲,甚至,宋老侯爷在想,是不是小刘氏的事情刺激的,宋璟洲才会想去西北的。 宋璟洲等着宋老侯爷问他原因,可却没等到宋老侯爷开口,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抬眼间,宋璟洲到底没忍住:“父亲你还记得思儿吗?” 再次听闻宋碧思的这个名字,宋老侯爷神情恍惚,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女,长得最像方氏。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儿很怕他,总是躲在方氏身后,怯怯的看着他。 他那个时候不喜欢女孩子这般娇滴滴的,如他们这般人家,落落大方是必须的,而他的嫡女如何能小家子气的见个人都躲躲藏藏,上不得台面。因此,每次见着这个女儿,他的眉头就没松过。 直到有一天,他这个女儿忽然就奄奄一息的在他面前没了。 宋老侯爷轻叹:“那是为父的女儿,为父哪有不记得的道理。” 记得,当然记得,他清楚的记得方氏抱着已经烧的不醒人事的宋碧思闯入了他的书房,对着他哀鸣哭泣,让他救救他们的女儿。甚至说出了,只要他能救了他们的女儿,方氏愿意退位让贤,成全了他跟刘家表妹。 这样的话一出,让当时的宋老侯爷暴跳如雷,方氏怎么能如此的看他如此的说他。还未等他发怒,宋碧思就在他眼前没了最后的鼻息。温热的身子在他的手里开始变得冰凉,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了自己眼前,无能为力,耳边只有方氏痛彻心扉的哀嚎与悲痛。 这个场景,这么多年来,宋老侯爷时常就会梦到。特别是近年,他想起这个女儿越来越多。从生下来小小的一团,到会爬会走会喊他爹,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这些宋老侯爷只会埋在肚子里。 宋璟洲觉得自己傻了,问了这么蠢的问题,可他还是想接着问宋老侯爷,他是否知道当年宋碧思到底是如何去的,又想问宋老侯爷,他真的的知道自己喜欢的大半辈子的刘家女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当年那些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宋老侯爷一点都不知道吗? 可看着已经比刚刚显得苍老了好几岁的宋老侯爷,宋璟洲的这些话终究选择了留在喉咙口里咽下去。如果,他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终于一天,他会把这些事情弄得清清楚楚,这辈子,他再也不会让人像傻子一般愚弄了。 第二天,宋老夫人还未起床,全嬷嬷就进屋对着宋老夫人耳语道:“小姐,大爷站在门外等了半天了,您看?” 宋老夫人闭着眼睛睁了开来,心中一叹道:“他不会是想来找我这把老骨头去给小刘氏求情的吧,若是这般,我这儿子倒是有出息了。” 全嬷嬷语塞,明明她家主子心中对这个儿子也是记挂的,可偏偏一出口话就说成了这样。也难怪每次她们母子两个见面总是不欢而散。 “老奴看着倒是不像,小姐您看,是不是让大爷进屋来见见。”全嬷嬷问道。 “嗯,让他进来吧,倒是瞧瞧这一大早会是什么大事让他到我这儿来尽孝心了。”宋老夫人话是这般说,身子已经离了床,起身穿戴了。 宋璟洲跟着全嬷嬷进了屋子,他仔细的观察这所屋子,对比小时候的记忆。那个时候,方氏好像就喜欢金银摆设,整个屋子都显得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宋府虽然是武官出生,可世家底蕴让侯府主子们的陈设都偏清丽高雅。 那个时候,众人在私底下总是嘲笑方氏果然是暴发户出身,就喜欢那些金银俗物。宋太夫人甚至当着宋璟洲的面不屑的告知他,让他切记万万不可学的眼眶子浅,如方氏这般。 以前,宋璟洲自认清高,又有方家这样的商贾之家为外家,在外行走最恨别人笑话他一身铜钱臭。可现在再想想,又觉着自己可笑的很,他不就是因为方家的银子而成为宋家的孩子的吗? 而现在,宋老夫人的屋子中再也见不着以往的那些陈设了,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家具,连下人穿着都极尽素雅。而以往,宋老夫人喜爱明亮颜色,映入他眼前的总是大红色的裙褂。 可好像自从宋碧思没了之后,除了进宫,她再也没穿过明亮的衣服了。 “儿子给太太请安。”干瘪瘪的一句话,再想多说一句,宋璟洲也没想的起接什么。 “坐吧。”不冷不热的两字,是一贯宋老夫人对着宋璟洲的态度。 宋璟洲却没按以往的套路来,向后退了两边,双膝跪到了地上。 宋老夫人吓了一跳,她这大儿子有多倔,她是知道的。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在她面前从来没说过软话服个软,更别说如今日这般行跪拜大礼。 宋老夫人立马起了身,想把宋璟洲搀扶起来,她的儿子怎么可以这般跪着,就是哭得给她站着。可走了两步,她就顿住了,终究,她站在那儿没跨出剩下的步子。 “太太,儿子今日将启程去西北大军当差,怕是三年五载都回不得京了,不能尽孝于太太,儿子已深感愧疚,还望太太切勿挂念不孝儿,千万珍重。”宋璟洲话音不高,可说出的话却是平地一声雷。 即使作为内宅夫人,宋老夫人也还是知道西北那是什么地方的。宋璟洲要去西北,这消息把她炸的回不过神来。她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了,难不成,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再没了一个儿子。 “不能不去吗?”宋老夫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软着语气问道。 一句话,让七尺男儿差点没忍住泪。宋璟洲的泪在眼眶中打转,他的母亲还是在乎他的,这就够了,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年,可毕竟血浓于水,这就够了。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但宋璟洲也不愿意敷衍宋老夫人,只能低着头,用力的眨着眼睛把泪水逼回眼框,低低的道了句:“儿子不孝,累太太操心了。” 宋老夫人立马暴跳如雷道:“好你个宋璟洲,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去西北这大事你可提前通知我一声,这么一句你不孝就往西北去了。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接,别看你在京城混着不错,可那是西北,真刀真枪,你可知道那是要命的活计。你这是要我这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你既然已经定了心思,哪还来我这说什么,挖我这老婆子的心吗?滚,你给我滚去西北去。”再也别回来,这句话,方氏终究忌讳,没说出口。 宋璟洲低着头听着宋老夫人的责怪,可心中却是暖的,他的母亲或许是怨怪他,但他这个儿子还是在她心中的,这么多年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方氏又回到了当年那股脾气。 “儿子不孝,母亲好好保重身子,儿子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的,到时候定到母亲跟前,让母亲好好责罚。不孝儿告退,母亲,千万保重。”说完,宋璟洲抬起脚,最后看了一眼宋老夫人,走出了院子。 一出侯府,拿好包袱,跨上自己的骏马,宋璟洲看着身后的宋府,背过头,扬起了马鞭,迈出了去西北的第一步。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一道急急的往门外赶,只远远看见宋璟洲的背影。 这对老夫妻相互对视了一眼,宋老夫人先别过头去,冷哼道:“璟洲不是你管着的吗?一天到晚说我偏心,你如何能让他去西北,果然,在你眼中,亲生儿子也比不过侯府荣耀,端是狠心肠,我这老婆子自认比不过。” 宋老侯爷听了这话,沉默半响,叹了口气,回了前院。 而在皇宫中,宋天周正被他爹举着,笑得开怀,他娘拿着个东珠,逗着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直到他家皇帝舅舅到来,一眼就瞧见了平时端正的像个砚台的宋璟城这回却像个孩子似的陪着宋天周玩。 端和行了礼,对着自己的这个皇弟却有些爱理不理。宋府是非最后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皇后头上。自然,前些日子皇后派人暗害宋天周的事情,端和也知道了。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端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除了太后,连皇帝都没在她这讨到好脸色。 第十九章 皇帝也觉得自己苦逼,明明他已经把皇后给软禁了,可没想到最后这她还能翻起这样的风浪。苦于从小被端和欺负到大,皇帝对着这个皇姐一般实行能让则让,不行则避的原则。 没法子,皇帝这个可怜的娃自小就被自己亲妈教育要让着娇滴滴的姐姐,保护她。但是,一般情况下却是皇帝因为年纪小时常被其他的皇子挤兑欺负,端和这个太后口中娇滴滴的小姑娘挥着拳头帮着皇帝讨回公道。 当然,端和也就比皇帝大那么一点,怎么着也揍不过那些哥哥姐姐们。可有先帝在,端和赢了,自然是神清气爽,带着皇帝回殿庆祝;坐等那些妃嫔去太后和先帝那儿告状,然后围观那些妃嫔们被先帝和太后联手镇压,她心情好时还可以幸灾乐祸一下。要是输了,那就带着皇帝飞快的奔向朝阳殿,让先帝给她做主,务必说明她和皇帝多么可怜,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当然,一定是要当人证,不断随着端和点头说是的。好吧,大部分这个时候,那些“欺负”了端和和皇帝的哥哥姐姐们就自求多福吧。 于是,小小的端和在一开始就被先帝和太后一道养成了皇宫一霸,一般人见着简直躲着走。这样一来,端和也就把皇帝这个小尾巴给带在身边,当起了大姐姐,护短的很,可也能暴力的很。小时候,皇帝没少被他姐揍,因为从小就见证了端和的小霸王时代,搞得现在,即使他做了皇帝,还是他姐一瞪眼,他就心颤颤。 这不,因着前面的不靠谱,比如某人把端和的儿子刚出生就抢回了宫,在比如,某人把刚回来的宋璟城霸在宫里,更比如,某人的皇后把手伸到了宋天周的身上去。一笔笔的小账,端和都给记着,这是打算好好跟皇帝清算了。 皇帝躲了几天,眼看着连自己母后都袖手旁观,心塞塞之下也只好来见端和了。当然,他现在也算无赖,反正他是皇帝,他姐应该也是不会揍他的,至于冷眼,没事,他只要抱着宋天周这个小外甥就能瞬间忽略了。 皇帝一来就抱起了宋天周,用鼻子顶了顶宋天周的额头,端和在旁边直发冷刀子,对这个一直致力于和她抢儿子的弟弟也是没辙了。这以前还能说宫里头没有孩子,宋天周作为外甥,皇帝下稀罕就稀罕得了。 可现在宫里接二连三的出生了好几个皇子公主,作为几个孩子的父亲,再和她来抢自己的儿子,端和能理解就怪了。于是,这对姐弟两个为着宋天周的归属权天天的斗智斗勇,弄得宋璟洲倒是被轰炸的左右为难。 最后,还是太后表示和宋天周比较投缘,让宋天周多陪陪她,然后,皇帝和端和才握手言和,一致表示,太后年纪大了,就不让太后操劳了。因此,现在宋天周是半天在端和这儿玩乐,半天在皇帝那儿卖萌。 夏天热,宋天周身上即使穿个小兜兜也觉得汗哒哒的,可惜,他的屋子里是绝对不能用冰块的。寒气重,不是他这个小身板能适应的了的,因此,尽管有宫人在旁给他打扇子,还是让宋天周烦躁不已。 一向好动的他都变得懒洋洋的,为了少出汗,宋天周恨不得自己成个雕塑才好。谁来也不搭理,最多也就撇一撇,就丢手不看了。搞得几个没有育儿经验的大人,以为他怎么着了,派个太医就住在宋天周隔壁。 宋璟洲去西北的消息其实第二天就一道送到了皇宫,宋璟城知道后心情虽然沉闷,但他觉得宋璟洲一直是个有抱负的人,武官在京城一般也就那样熬资历,宋璟洲怕是不愿这般浑浑噩噩,想来去西北是想一展抱负,倒是没想到其他方面去。 端和和太后都是知道实情的人,可也不会和宋璟城说,至于皇帝,自然也是了解的。但对于宋璟洲,除了他是宋璟城的兄长外,并不能让皇帝对他有更多的认识,也自然不没放在心上,只是例行褒奖了一番。 而宋老侯爷在宋璟洲走了之后,也调查了一番,虽然没有查出究竟怎么回事,可所有事情都指向了小刘氏。这下,宋老侯爷怒了,他帮着小刘氏是护着自己的大儿子来着,可没想因为小刘氏让宋璟洲有了危险。 这个时候,宋老侯爷冷静的脑子变的冷酷,直接下令给小刘氏院子里建造了佛堂,把宋璟洲的两个女儿给送到了宋老夫人的院子。府里其他两房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都在等着宋老夫人把孩子给推出来。 可出乎预料的是,宋老夫人并没有如以往那般抗拒,虽然没有亲自抚养,可也花心思专门请了两个教养嬷嬷,每个姑娘身边更是派了心腹之人打理,平时也很是照顾。 管家权在宋老夫人手里,早先宋老夫人并没有大动,等小刘氏进了佛堂,宋老夫人找了几个错处,处置了小刘氏的一批人,换上了得力的管事,宋府一时间规矩倒是好上了几分。 小刘氏起先还不死心,给宋老侯爷和刘家分别送过信。宋老侯爷派人来问那天她和宋璟洲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刘氏哪敢如实回报,只能支支吾吾的敷衍过去。可宋老侯爷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爷之人,心中更加认定了是小刘氏的缘故才让宋璟洲回去了西北。 如此一来,他对小刘氏是彻底厌恶了,连刘家派人送来求情信都被宋老侯爷打了回去,明明白白表示,若是刘家觉得宋家处事不公,大可让他们家的姑娘和宋璟洲和离。 因着刘家二太夫人是宋老侯爷的亲姨母,刘家二房自认在宋老侯爷面前是很有脸面的。尽管宋老侯爷这些年对他们疏远了很多,但实际上要不是有宋家在,刘家很难说还能在京城有一块立足之地。 他们本想着来求求情,把小刘氏给弄出来,一个宋家宗妇和一个佛堂清修的妇人对他们刘家来说可谓天壤之别。偏偏,这次,不管是哀求念旧情旧恩也好,还是放硬话扮可怜也罢,都是无疾而终。 时日一久,宋老侯爷颇有不耐烦的意思,刘家立刻见好就收,不再提小刘氏之事,反倒是表示他们教女无方,让宋璟洲受了委屈,愿意再送个刘家女去西北照顾宋璟洲。 宋老侯爷听闻略有意动,但被得了信的宋老夫人赶来骂了一顿,言明一个小刘氏已经害的宋璟洲去了西北,再来一个,这是要逼死宋璟洲吗?原本小刘氏这门婚事,宋老夫人就是最反对的。 是宋太夫人和宋老侯爷力挺,这才结了这么亲。结果,现在闹出这么个状况,宋老侯爷心中不是没有懊悔的。再被宋老夫人这么一喷,立马老实了,再不提给宋璟洲纳刘家女了。 宋家这些是是非非权当乐子被送到了太后处,端和已经在宫里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并且有继续住下去的趋势。太后自然是高兴女儿和外孙陪着自己的,可宋璟洲也跟着住在宫中,太后就有些担心了。 这宫里哪能是个外男常住的,说出去对谁都不好。因此,即使再舍不得,即端和回宫三个月后,太后暗示端和应该让宋璟城回宋府住住了。端和想想,虽然宫里太后和皇帝都对她好,可整体瞧着那群妃子们针锋相对也挺无聊的,于是,打包了宋天周,就想回自己的公主府了。 端和想的倒是很好,可却忘了她有个很坑的弟弟。知道端和要回府了,皇帝表示随意就好,但知道端和要把宋天周带回去,立马不干了。赶紧挽留端和,主要想让宋天周留下,这种儿子生下来,舅舅就两抢的行为受到了端和的强烈抗议。 这是端和十月生下的亲骨肉,即使皇帝是他舅舅,可也没道理把孩子给他养吧。再说,皇帝也不是没孩子,这几个月就有一位皇女和两位皇子降生。因着皇帝宠爱宋天周远胜过自己的那三个孩子,已经引得那几位生母很是不满了。 当然,有太后镇着,皇帝摆着,端和看着,自然没人敢表现出来。但私下的还是会有抱怨之言,如此一来,端和就更有理由带着宋天周回公主府了。 要说皇帝吧,自小就没什么在意的,但若是一旦认定了,就非得干成了。这下姐弟两又僵住了,最后,太后苦笑不得的表示,让宋天周两边轮着住,等大些的时候,到宫里来读书。 这样才让皇帝勉勉强强的放行,临行前,皇帝抱着宋天周很是依依不舍,也不管宋天周是个婴孩听不懂大人话的现实,直接道:“周儿,你可得记住舅舅,过几天你就能见着舅舅了。”说着,还捏了捏宋天周胖胖的小手。 然后,给宋天周带上各种各样的赏赐,吃喝玩乐都齐全了,比端和这个做妈的还到位。 回了宋府,端和先去见了宋老夫人。几个月没讲,宋老夫人好像又清减了一些,宋璟洲的远行还是给这位老人添了几许担忧和操劳。算算日子,宋老夫人已经三个多月未见着宋天周了。 看着已经能稳稳当当坐着的宋天周,宋老夫人露出了这几个月来为数不多的笑容来。全嬷嬷拿出了好几件小孩衣裳,料子自然是极好的,上面的绣活更是精细。 “公主,这是老夫人这些日子帮着小侯爷做的衣裳,您看看有哪个不合身的,老奴马上去改改。”全嬷嬷一向在端和面前很得脸面,因此,这话也说的也算随意。 公主还是很给宋老夫人这个做祖母的面子的,立马就让奶娘给宋天周在身上比划比划这几件衣裳:“太太有心了,天周也是好福气有这么多人记挂着他,儿媳妇倒是想给他做个虎头鞋,母后却是摇头,让媳妇别委屈天周了。” 端和说得话俏皮,且一口一个媳妇,说的宋老夫人别提心里都熨帖了。就连几个月没能见着孙子的不满,也在此刻消散了很多。摸着宋天周肉肉的小手,宋老夫人慈爱的说道:“还有几个月就是天周的周岁了,公主是想在公主府办还是在宋府办?老身好早做安排,定要给天周办热闹些。” 太后和端和提过,周岁的时候就把宋天周的侯爵府给恩赐下来。最好是挨着宋府和公主府,慢慢的建,等宋天周大些的时候也就能住自己的府邸了。这些话,端和原本是不准备和宋家人说的,可宋老夫人待她一直不错,又把宋天周看得比眼珠子还重,想来这事早点告诉宋老夫人给她添点喜气也是不错的。 果然,宋老夫人得知宋天周这般小小就能有自己的侯爵府的时候,立马心花怒放了。有府邸就意味着有俸禄和收入。除了皇室,朝廷还未有过如宋天周这般小的侯爷,而按照皇室规则,皇子世子大婚之后才会有府邸,宋天周最少要等到十几年。 可现在有府邸的话,意味着从现在起,他就能享受爵位带给他的一切利益,如此美事,宋老夫人能不乐吗。 第二十二章 万总管心中也在骂娘,这快过年,要是皇后真去了,太后肯定不能给他好果子吃。但阎王要你三更去,哪能留到五更亡,皇后这条命还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宫廷总管能决定的。 “你先去让太医尽力医治疗,务必要让皇后听过大年初一,其他的杂家来想法子。”万总管想来想去也只得了这么一句出来。 小德子不敢耽搁,立马回宣德殿去了,万总管叹了气,听着殿内皇帝和宋天周玩闹的声音,稍稍松了口气,有这么个小主子在,皇后的事情说不准皇上能少生点气。 万总管进了殿,把皇后的事情大致的回禀了皇帝。皇帝听了楞了楞,宋天周摇着小手啪的一声打上皇帝手才让他回神。然后,双眼看着宋天周,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慈爱的笑了笑,这才开口道:“太医说还有几天?” “回陛下的话,说是撑不过七八天了。”万总管立马回道。 皇帝坐在龙椅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把宋天周递给了旁边的奶嬷嬷,起身走了出去。看样子,是准备去看看已经没多少日子的皇后去了。宋天周其实很想去围观八卦,可刚刚皇帝叹气的样子很是惆怅,他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宣德殿大门紧闭,皇帝来的时候就发现除了几个看门的小宫人在门外就瞧不见任何宫人了。这般清冷,倒是从皇后嫁进宫里的第一遭,人情冷暖,莫过于此。 皇后闭着眼睛,若不是微微的呼吸声,看着就像去了一般。她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是太后亲自派下来的,照顾皇后也算尽心尽力,不过,也算是彻底的断绝她与外界的消息。 皇帝走了进来,宫人们纷纷下跪,皇后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她身边的嬷嬷只好把她扶起来。 皇后叶梦婵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她已经做好了就这么去的准备了,没想到临死前倒是还能见到皇帝一面。她倒不相信皇帝是念着一夜夫妻百夜恩过来看看她的,要是真对她有点感情,她也落不到这个地步。 这些日子,软禁在此,叶梦婵时常想起过去,慢慢的理了理进宫之后的日子,她逐渐有了个猜测,一个令她愤恨又兴奋的猜测,或许,今日皇帝能为她解了这谜底。 免了众人的行礼之后,皇帝坐在椅子上,也不靠近,就这么看着苍白消瘦的叶梦婵。 叶梦婵却在此时开口道:“皇上,臣妾眼看着快要不行了,就想和您私底下说两句贴心话,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挥了挥手,一屋子的下人都麻利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叶梦婵和他两个人在空旷的大屋子里面大眼瞪小眼。 “陛下,臣妾以为这辈子定是再见不得你一面了,既然今日有幸得见陛下,那就请陛下为臣妾解惑吧。”叶梦婵虚弱的抬起手,想要爬起来,但终究身上没那个力气。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苍白如鬼魅的女人,再也想不起她刚新婚时的明艳动人,不过才几年的时间,这座深宫就把人熬成了这般模样。 “你说吧,你和朕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你有什么话就问吧。”皇帝看着叶梦婵奄奄一息,终究是动了点恻隐之心。 可事实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叶梦婵就是叶梦婵,她绝对不会因为皇帝心软而审时度势,来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给皇帝留个最后的美好形象,为她的家族争取点印象分。 她临死前最关心的还是她的那点恩怨情仇,看着坐在前方的男人,叶梦婵似乎很确定的说道:“陛下,心悦宋玉郎的不止是臣妾和端和,陛下怕也是其中之一吧。不知端和得知她最护着的弟弟,觊觎着她最爱重的丈夫,会是个什么表情。什么姐弟情深,到头来也抵不过一个男人。哈哈,端和,她这辈子的定会比臣妾凄惨百倍,臣妾就先去底下等着她了。” 好似想到皇帝和端和因为宋璟城反目成仇,端和被皇帝报复的场景,叶梦婵嘴角露出了迷幻的笑容。 皇帝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之下被叶梦婵揭了出来,他先是恼羞成怒,狠狠的瞪了一眼叶梦婵,可听完叶梦婵的话之后,皇帝却平静下来,看着叶梦婵的眼神里带着冷意和不屑。 被皇帝这样的眼神看着,叶梦婵却越发的疯魔:“陛下,臣妾说中了您的心思,您是在想着怎么处罚臣妾吧。可臣妾就要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倒是为您可惜,心爱的人日日在自己姐姐身边嘘寒问栗,情意绵绵,您只能在旁看着。陛下,您每次见到端和和她的那个孩子,你心里得在滴血吧。如您这般委曲求全,臣妾真是自叹不如。” 入宫这几年,皇帝对后宫看着雨露均沾,不偏不倚,嫡庶分明,对着她这个皇后确实给妻子的脸面,看着宠爱于她,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每月多去她宫里坐几次,留寝的次数都是寥寥无几。但对着宋璟城却是时时关注,事事维护,跟宋璟城待在一块的时辰比任何人都多。一开始,叶梦婵也没想那么多,只以为皇帝碍于端和的面子才如此看重宋璟城。除了又嫉又妒,酸了一口牙之外,也并么想到其他上面去。 但就是那么巧,有几次,她遇到皇帝和宋璟城在一块的时候,曾看到过皇帝看着宋璟城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君王看一个臣子的眼神,倒好像在看情人。那个时候,叶梦婵心中就有了疑惑,细细查探之下,皇帝和宋璟城倒真没什么猫腻,完全是贤臣明君的版本模式,叶梦婵除了嘲笑自己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以为她喜欢宋璟城别人都会喜欢,也就放下了心中的多疑。 可被软禁了这些时日里,她反反复复的想了很久,越发的确定了,皇帝对宋璟城的态度不对劲。一想到端和以后要面对的场景,叶梦婵也就越发的希望自己猜测的是正确的,比起端和,她倒是更愿意让皇帝得偿所愿,最好是这对姐弟反目成仇,两败俱伤,才能消了她这心头之恨。她叶梦婵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宋璟城那样的人,若是皇帝真用了手段,也就离毁了他不远了。到时候,必然会有一个惨烈的结果,即使她看不到了,也痛快了。 皇帝瞧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女子,觉得刚刚那些恻隐之心真是太不该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叶梦婵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想着害人。以为说穿了他的心思,以后他姐姐端和就会凄惨?这般心肠,当初他就不该答应娶她,他现在很是庆幸早早的决定让叶梦婵“病逝”,不然,依着她的性子,无辜受害之人还不知几凡。 屋子里凉瘦瘦的,虽然宣德宫供应着炭火,但还是有刺骨的凉气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叶梦婵缩了缩身子。不明白皇帝被她拆穿了心思怎么还能如此沉默的坐在这儿,不管是暴怒还是辩驳,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高深莫测的让她第一次明白了圣心难测这个词的涵义。 她一直以为皇帝的性子懦弱,被两个女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连喜欢的人都不敢去争取,作为一个皇帝,他简直就是个失败者。说得好听的,是觉得皇帝仁慈宽厚,说的难听点不也就是无能懦弱。从嫁给他的那天起,叶梦婵就没在心里看的起过他。总觉得要不是太后有手段,端和又好哄,这个皇位也不一定能落在皇帝身上。因此,即使皇帝坐上皇位,与其说她是服从于皇帝这个人,不如是她屈从的是那把龙椅的权势,对皇帝,她总以为自己能很轻而易举的摸清心思。 就连到了此刻之前,她已经要病逝冷宫也自信她是了解皇帝。可到了现在,叶梦婵不得不承认,或许,她真的没看明白过皇帝,从来也没有。 好似过了很长时间,又好似没多长时间,叶梦婵恍惚间终于听到了皇帝的声音:“璟城是朕的师兄,皇后一定没想到吧,朕当年去皇觉寺祈福一年其实是去了南边,进了书院,拜了师父,和璟城做了师兄弟。现在想来,朕和他相识已有六个春秋,直到他金榜题名,都不知道朕的身份,他一直以师兄自居,处处照顾于朕,想来,我们之中,朕认识他最早吧。” 宋璟城和皇帝拜于同一个师门下,在皇帝去之前,宋璟城是年龄最小的小师弟,忽然来了皇帝这个比他更小的师弟,宋璟城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欢喜极了。 那个时候的宋璟城不过是个少年,还带着孩子心性,做事远没有现在这般齐正,可待皇帝的心再好不过,说是把皇帝当亲弟弟看也不为过。 先帝对皇帝这个小儿子并不怎么喜欢,其他的兄弟为着皇位不斗得你死我活已是幸事,哪还有什么兄友弟恭。宋璟城给予的感情亦师亦友,亦兄亦父,自然是在皇帝心中扎下了根。 甚至于在发现自己对宋璟城这个师兄出乎兄弟情谊的时候,皇帝也就自热而然的接受了,默默的喜欢,慢慢的习惯,就这么看着他去做他想做成的事情,皇帝就已经觉得满足了。 因为皇帝明白,端正如宋璟城,他想要的感情怕是永远都得不到回应。 第二十三章 这些话,皇帝只想放在心中,并不想对旁人说,更不想对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说。 可叶梦婵听了皇帝的话却大声的笑了起来:“认识的早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端和成了他的夫人,陛下和臣妾不过都是失意人罢了。臣妾就是算了,身不由己,作不得主,但陛下却也如此的把心爱之人拱手相让,臣妾不得不叹一句您与端和真是姐弟情深啊。” 话里的讽刺再明显不过,很明显叶梦婵是想激怒皇帝。她现在反正已经快死了,能在死前给这对姐弟添点堵她就高兴了。 皇帝却没有如她所愿,激起心中的不甘,只淡淡的对着叶梦婵道:“皇姐的婚事是朕一手促成的,朕是心悦于璟城,但璟城最大的心愿是做名史册载名的贤臣,朕为他能做的就是去做个明君,与他一道打造一个清明盛世,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美谈。而他这一生,必定会娇妻在怀,幼子在旁,平安喜乐,受人尊崇,这就是朕与你最大的不同。” 喜欢宋璟城吗?喜欢到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想和他一起吗?从明白心意的时候就没有不想的时候。但皇帝知道他不能,熟读史书的他明白,身处高位,他的肆意妄为只会给宋璟城带来灾难。那般光风霁月,潇潇朗朗般的人,值得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喜爱就让宋璟城陷入难堪的境地,甚至没了性命。 佞臣,这样的名声皇帝永远不会让宋璟城背负。 如叶梦婵所说的那样,在得知自己的姐姐喜欢上宋璟城的时候,皇帝心中是难受酸涩的,可他明白,娶了他皇姐才是宋璟城最安全的保证。 因为皇帝也不敢保证他的心思会不会被自己的母后,那个掌管了先帝后宫后半期的女子抬抬手就毁了。 只有他和端和一道才会让太后投鼠忌器,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刻,一杯毒酒,一把匕首,就要了他最在乎的人的性命,可这些又岂是叶梦婵这样的女人可以懂得的。 他跟她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此,他不屑叶梦婵那般的喜欢。 叶梦婵听了这话,抬起了那张惊愕的脸,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把自己喜欢的人拱手相让,就是最贤惠的大妇也做不到,若是她有皇帝那般的权势,定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已经富有天下,至高无上了,为何还会委屈自己,叶梦婵再也没想到过这样的可能。 可真是这般,她所期望的结局不是化为泡影了?一直以端和未来凄惨的结局来支撑的叶梦婵这个时候终于崩溃了,口里溢出了一口鲜血,随即昏了过去了。皇帝让宫人看顾,再也不看一眼,抬腿就出了宣德宫的大门,毫无留恋的回了朝阳殿。 宋天周在榻上一觉醒来发现去探望病人的皇帝舅舅已经回来了,立马伸手要求抱抱,恨不得探出脑袋,去外面玩一圈才好。天天闷在屋子里,再华丽的装饰,再贵重的摆设,宋天周也看够了。可自从进入冬季,他就再也没能被抱出去看风景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宫人的禀告声,宋璟城过来了。宋天周立马兴奋了,比起皇帝舅舅,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爹,谁让这个他爹长得最好看,他就是这么直接,以颜值定亲密度。伸出胳膊,摇着小手,拼命的往宋璟城方向呀呀呀的叫唤,露出几颗米白色的小牙,使劲的表达他要他爹的意愿。 可惜,皇帝这个时候却无动于衷,故意当做看不见宋天周的手舞足蹈,就是抱着宋天周不撒手。把宋天周急得,恨不得上手打开他家皇帝舅舅手,立马飞到宋璟城的怀里才好。 宋璟城眉目含笑的看着皇帝故意的捉弄宋天周,半响,瞧着自己的傻儿子实在是急上了,才笑着走上前去道:”陛下,还是臣来抱着这个臭小子吧。不然,他再尿了您一身的童子尿那可就不好了。“ 宋天周发誓他爹绝对是故意的,因为他家皇帝舅舅太喜欢逗他,还老喜欢亲他的小脸蛋,即使他表达了不乐意,还是阻止不了皇帝舅舅的一意孤行,因此,对于皇帝这般非礼行为,宋天周给与了最直接的报复,尿了皇帝一身。那天早上,他可是玩了命的喝足了奶才进宫的,因此,皇帝的龙袍湿了一大块,当时皇帝的脸就僵了。为此,宋天周心里偷乐了好几天,送皇帝两个字,活该。 这事也就一直成了宋璟城偶尔和皇帝打趣的乐子,皇帝每次也演技浮夸的表示嫌弃,顺势的就把宋天周抱给宋璟城,今日也不例外。 到了年底,事务繁忙,作为吏部左侍郎,宋璟城更是忙的□□乏术,已经有段日子没好好陪宋天周这个宝贝儿子了。 不然,端和也不会带着孩子回娘家找皇帝抱怨,说好的驸马清闲富贵呢?整日让她独守空房,绝对要投诉她家弟弟破坏皇室姐妹福利待遇,这么压榨她丈夫,简直就不能愉快的做姐弟了。 这么一来,皇帝还没检讨错误,把人放回去呢。太后就先把自己这位女婿叫进宫里,让女儿好好看看,这人活着,没事,别抱怨了。好吧,在太后眼里,整日沉迷情情爱爱那是小女儿家的做法,男人还得建功立业,没得整日混在女人堆里。即使是女婿,与其要个没用的,只能依附于公主权势过活的男人,不如要个能为皇帝分忧的能臣干吏,这样夫妻二人才能长长久久。 为此,皇帝越是重用宋璟城,太后越是满意。端和每每想要控诉宋璟城因着公务陪着她的时间少了,太后总是第一个镇压她的。 宋天周继承了他爹妈的优秀基因,不过,体型吗,就可算是婴儿微胖界的新秀了。为此,每每端和抱着他抱累了,总是嚷嚷着宋天周是个小肥猪,半点不顾及宋天周这个小婴孩的自尊心,若不是亲眼看见,亲身体会,如端和这么会坑儿子的妈,宋天周一定会认为他是捡来的。 这回,宋璟城抱着他却很是稳当,别看宋璟城是个书生,但出身武将勋贵之家,从小没少练习武艺。虽然比起职业武官宋璟城的那几手算是绣花枕头,可抱个孩子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甚至,他偶尔还会抛一抛宋天周的小身子,逗得宋天周呀呀的笑。 皇帝还是手贱,在宋璟城面前还不消停,不能的拿手去撩拨宋天周,不是摸摸他的小头,就是捏捏他的小肥手,根本就不怕人家亲爹找他算账。宋天周觉得自己现在鼻子有点塌就是因为他这个皇帝舅舅天天摸的,要是以后他长不成美男子,定要抓着皇帝舅舅这个罪魁祸首的裤脚哭一哭。 三个人在一块真准备去找太后的时候,有宫人进来禀告,皇后薨了。 皇后虽然被关进了冷宫,可皇帝并没有废后,皇后还是一国之母。一国之母没了,这事必须得隆重办啊。特别是,皇帝还想要当个好皇帝,留个好名声的节奏,因此,皇后的丧失办的很隆重。 也仅限于隆重了,为了不假惺惺的去参加皇后叶梦婵的丧礼,一直身体棒棒的端和回公主就招来了太医,然后顺理成章的“病了”。自然,也就不用去皇宫眼睛疼得看着那么多命妇给叶梦婵表演哭功去了。 皇帝也正式挂名鳏夫的牌牌,朝廷上有适龄闺女代嫁的大臣们嘴上对着皇帝丧妻痛心疾首,悲痛欲绝,心里却盘算着自己家闺女各方面是否有把握力压群艳,摘得继后宝座的可能性是多少。扳着手指头算算,打算等着过上一年就赶紧上书准备新任皇后选拨事项。再畅想他自己家姑娘夺得皇后宝座,生下嫡出皇子,坐等太后宝座,成为人生赢家的美梦,感觉整个人都有希望了,看着皇帝的眼睛开始冒绿了。 可惜,皇帝注定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在皇后的灵堂上,皇帝很是演绎了一番哀伤过度,伤心不已剧码,更是当众表示,这辈子他就只会有叶梦婵这么一位皇后,以后再也不会立后了。 这回轮到大臣们傻眼了,皇帝还没嫡子呢?说好的嫡长子继承制呢?不要以为大家不知道,根本就是皇帝你把皇后整死的,这个时候意重情深,皇帝你真不是来考验他们演技的? 还是皇帝和皇后原来真的是真爱,只不过两人相杀相爱之后,皇帝忽然醒悟,因此才会有如此想法。毕竟,这么多年下来,皇后一直挺受皇帝宠的。有了这个消息,那些打着皇后宝座的人家是恨得要死,深觉皇后叶梦婵死也死的噎死他们。 而皇帝在灵堂上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可却没对皇后的娘家,叶家二房有单独赏赐。这把众人给看的雾里看花,一时间倒是安分了很多,心里除了咒骂已经过世的叶梦婵占着位置不干那啥,也只能干瞪眼了。 宋天周听闻这个消息,再次为他皇帝舅舅的面皮有多厚的表示刷新下限。他敢确定,他家皇帝舅舅肯定不会是能为着皇后当一辈子鳏夫的人。总觉得自己漏点什么的宋天周实在撑不住梦乡,赶紧回去睡觉了。已经横向微胖了,若是再没了个子,那他找谁哭去。宋天周表示多睡觉,多长个,他未来可是要做美男子的人。其他的事情,交给大人们去烦恼吧。 第二十四章 身穿水蓝色的小褂子,脚踏上鹿皮小靴子,头戴镂丝小金冠,身高不足三尺的小豆丁,正努着嘴巴,斜着眼睛,对着眼前身着大红撒花衣裳的女子表示生气。 “天周乖,那马烈的狠,你还小,等再大一些,娘送你一匹更好的马。你不是喜欢汗血宝马,你舅舅就有一匹,娘给你去要来。”端和好声好气的哄着眼前的小儿,脸上尽是无奈。 小豆丁听了这话却更生气了,指出胖胖的小肥手,对着端和控诉道:“骗子,都是骗子,娘你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说过这话。当时我年小无知,才会上了你的当,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被你们骗了。我就要我的小黑马,就要它。” 端和脸上都要掉黑线了,心中把自己那个惹事的皇帝弟弟骂了一千遍。整天跟她这个姐姐在天周这儿争宠,还无耻的砸下糖衣炮弹,更让端和无语的是,她和宋璟城不说都是目下无尘的人,但对黄白之物绝对没有多偏爱,结果却生了个小财迷,抱上金元宝就不撒手。愁得端和啊,恨不得往上盘查九代,务必要查清楚了,是谁带坏了她家宝贝儿子的审美品味。 为了拯救宋天周的审美,端和使出浑身解数,尽数拿出自己的珍藏,给宋天周做示范,什么才是有品位,有眼光,有档次的喜好。宋天周果然很喜欢,统统收入自己的小金库,稍稍安慰了下端和受伤的心灵。结果,家贼难防,皇帝这个没节操的,为了讨宋天周的喜好,每天都给他发金子,把端和的品味计划破坏殆尽,气的端和恨不得杀入宫里,揍死她弟才解气。 看着宋天周抱着金子银子笑得眯了眼,端和愁了几晚,拉着宋璟城商量了几次,结果,宋璟城很淡定的表示等宋天周长大了就会好了。端和表示不信,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对着金子流口水,端和整个人都不好了。 既然死物拯救不了宋天周的喜好,端和就拿活物试试。小到兔子,大到老虎,只要是端和能想到的,几乎都搜罗了个遍,送到宋天周的面前。为此,公主府花园了还专门建了个百兽园,引得不少人送珍奇异兽到府上。 宋天周却是没表现对这些动物有太大的兴趣,倒是把宫里的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经常闹着想来公主府做客。至于是对动物感兴趣,还是对人感兴趣,也只有天知道。 不过,宋天周对马特别感兴趣,特别是皇帝给他整来的一匹小马驹,很得宋天周喜欢。别看他才四岁,可胆子大的很,时不时的就要去看看这匹小马驹,要是性子来了,还得上去骑上一圈。 端和哪能放她家宝贝儿子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可打又舍不得打,骂又舍不得骂,只好整天像哄祖宗似的,哄着宋天周,甚至为此,还舍了不少金子给宋天周做私房,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弄得端和对宋天周越发没了主意。 今天一早,宋天周得了双宋老夫人亲手做的小靴子,就想起了去骑马。端和闻讯而来,自然是千哄万骗,务必要打消宋天周骑马的念头。 但别看宋天周年纪小,可主意却是不小,公主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他们的小侯爷是个最有主意不过的人,谁要是敢看他年纪小就敢小看他,那必定会死的很惨。 因此,现今,不管端和如何苦口婆心,宋天周都不同意,把端和火的,恨不得抽一顿她家的这个孽障才好。 别说,宋天周这么调皮,依着端和的火爆脾气,肯定是上板子了。可每次瞧着宋天周那张小脸,那双大大的小眼睛,她的心就化了,板子什么也就抛之脑后了,还因着宋璟城罚了几次宋天周,罕见的对着宋璟城生了几次气。 压住抽人的冲动,端和使出杀手锏道:“娘过几天就给你去讨,你耐耐性子等等,要是你不听娘的,那娘就把你那小金库给没收了。” 宋天周虽然是个小豆丁,可他的小金库可一点也不算小,从皇帝到他娘,再从宋老夫人到宋老侯爷,层层搜刮,不,赏赐,他的小金库现在已经颇具规模,就是一般显贵之家的老封君也比不过他现在的身价厚。 而端和也算拿住了她家儿子爱财的性子,实在是没辙的时候,就拿这个威胁。一般,也压不住宋天周,该做的他还会去做,但当时肯定是能让他暂时妥协的。 可今天端和明显失算了,宋天周扬起那张满是得意的小脸道:“哼,我就知道娘你言而无信,早就把我的小金库给舅舅去保管了。舅舅还说给我算利息,每年算十分利。” 又是皇帝,端和对自己这个弟弟算是咬牙切齿了,每次都是他在宋天周面前扮好人,黑脸就剩下她这个做娘的了。弄得宋天周张口舅舅,闭口舅舅,时不时的酸掉了端和的几颗牙。 “是吗?那娘就把你送去宫里,让你的若婉表妹天天陪你玩吧。”端和意味深长的看着宋天周道。 宋天周没想到自己娘也学奸诈了,看出来他最不想跟的就是宫里的大公主表妹一道玩,倒是拿这个来威胁他了。想到大公主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丁贵妃每天看女婿似的看着他,宋天周就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才四岁好吧,就算现在他这流行早婚早育,但丁贵妃也犯不着整天就把他拉郎配吧。重点是他舅舅的态度很诡异,既不说赞同,也不算不赞同,完全一副只要宋天周愿意,他就没问题的姿态。 弄得丁贵妃越发心热,每次他去太后那儿,总能次次偶遇带着大公主来请安的丁贵妃。然后,从年龄,到样貌,从亲戚,到身份,丁贵妃总能拐弯抹角的给他和大公主按上个金童玉女,两小无猜。 天知道,他可真没想法和皇室结亲。别欺负他读书少,就不知道她们的意图了。不就是三皇子周立德的母妃是丁贵妃一派的,丁贵妃一心一意的要帮扶周立德谋划储君之位。 但前面压着个二皇子周立谦,以前有太后养着,现在又被记在了贤妃名下,多了韩国公府在后面撑腰,丁贵妃一派自然是心急了。数权达显贵之最,端和也就成了两边都拉拢的重要盟友。 而丁贵妃有一个贤妃没有的优势,她有个和宋天周一般大小的公主,自古姻亲就是天然的盟友关系。因此,宋天周在丁贵妃眼里就是大公主最好的驸马人选。 可这也就是丁贵妃的一厢情愿罢了,宋天周可绝对不想做驸马。他本就有了侯爷之尊,位列一品,端是尊贵非凡。权势对他来说,已经够了,参与进皇位争夺战里,一个不慎,就尸骨无存。 最有利的前科就是历史有名的金屋藏娇,遥想当年,汉武帝对陈阿娇表现的够情深意重了吧。才几岁的小毛孩就知道给陈阿娇送给金屋住,把馆陶长公主哄得看女婿,哪看哪顺眼,积极的投身到了储位之战中做前锋。 以为她为女婿争取到了皇位,让女儿母仪天下就功德圆满了。结果,陈阿娇最后不过是落得个退居长门宫,连司马相如出马做赋也没能打动汉武帝那颗铁石心肠。 “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一个出生高贵,受尽宠爱的翁主,就因为眼睛不好使,脑子不清楚,择偶上没考虑充分,结果就给后人留下了这么个教训。 为了不做男版陈阿娇,宋天周是打死也不做驸马的。别以为他小就好骗,他还是很惜命的。公主什么的,还是留给真正的有为上进积极青年去吧。他,就算了。 “娘,儿子不喜欢大公主,不想和她玩。”被威胁了,宋天周也没退一步,直接就乘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端和也不喜欢丁贵妃那样的做派,搞得好像就吃定了她家儿子做女婿似的。虽然大公主是她的侄女,但这也不能说就能做她端和的儿媳妇了。因此,对于儿子这般说,她心里很是赞同,顺便加一句,她也不喜欢。 不过嘴上还是道:“那是你表妹,哪能这么心直口快呢,下次可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好吧,宋天周现在的口无遮拦完全是有这么一个更口无遮拦的娘给熏陶的。 母子两个对此问题达成一致,就有小厮过来禀告,宋璟城回府了。宋天周立即手忙脚快的回自己的书房去了,他貌似还有几篇大字没写好,赶紧把大字写好,他可不想被打手心。 要说这几年宋璟城最悲伤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以前他那个孩奴爹变成了现在的虎父。简直不能更心酸了,就是上幼儿园他也没到年纪好吧,可现在,练字读书习武,样样都开始热身了。 宋天周尤记得他爹当年对他那是慈爱有加,可惜,自从他脑抽的想做神童来炫耀一下自己的智商,结果得瑟过头了,让他爹惊艳到了,产生了不把他培养成才对不起他的智商的念头,结果,就成了他现在这般艰难处境,每天被他爹拿着小鞭子吆喝着逼着学。 一开始,宋天周也试图反抗,结果,他爹给他上演了一出什么叫严师出高徒,棒子地出孝子的戏码,专门定做了个小戒尺,打他屁股。为此,他一哭二闹都使上了,还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 第二十五章 可惜,这些招数对宋璟城完全没有用。宋天周最后使出杀手锏,轮番出动了他娘,他祖母,他舅舅。结果,他娘被他爹一哄,立马羞羞答答不做声了;他祖母倒是给力,可惜,他爹一副儿子任你打任你骂,就是不改变教育方针的模样,倒是把他祖母镇住了。 孙子再疼,也不能逼死儿子吧,于是,宋老夫人只能败北而去,最后,皇帝招了宋璟城进宫谈论宋天周教育问题,还未开口,宋璟城就去给太后请安,取得太后支持,把皇帝叫过去好生上了一堂课。 三座大靠山都靠不住,宋天周小倔劲上来了,他爹教什么,他就不学什么,打就随打,骂就随骂,反正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怎么着的臭脾气。才三岁的小儿,被打手心的时候,一滴泪都没流。 倒是端和看着他的小手红了,眼睛就红了,好生的跟宋璟城发了顿脾气。宋老夫人真是恨不得拿跟拐杖追着宋璟城后面为她孙子出头,暴打一顿宋璟城。 最后,宋璟城到了宋天周的床边,摸着宋天周的头,感叹了两句,宋天周心就软了,立马给理顺了毛,扬起斗志,天天向上,好好学习去了。把端和和宋老夫人这对婆媳给弄得颇为的不上不下,她们都在为着宋天周的事给宋璟城冷战抗争了,怎么她家的这个孙子/儿子就这么叛变了,这是不是弄错节奏了。 这对父子去相亲相爱了,让端和与宋老夫人发誓再也不管他们的事情了。不过,说是这么说,一旦宋天周被打手心抽屁股,两位还是不由之主的跳出来护着的,闹得鸡飞狗跳一番。 果然,宋璟城一回来就去找了宋天周,查看他的功课。现在宋天周已经把启蒙书看得差不多了,因为手腕还小,宋璟城也不让他多写字,每天也就练上几张。 虽然宋天周玩心比较大,外界诱惑大大的,某妈某舅为最。不过,在学业上一直很尽责,因为,被打手心什么还好,被打屁股,简直是他的黑历史有没有。作为一个小侯爷,他都能想象,这段历史以后被拿出做典型的场面了。哎,果然,第一美男子后备人选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插一下题外话,宋天周现在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体型有些微胖,好吧,就是俗称的小胖纸。 宋璟城对宋天周的学习进度很是满意,又给他讲了一会文章,说了几个小故事,这才意犹未尽放下书本。摸了摸宋天周的小脑袋,从袖子里掏出个九连环,笑着说道:“天周,这是你舅舅让我给你带的。” 宋天周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见他舅舅了,主要是表妹猛于虎,他心有窃窃。真相是丁贵妃真是太烦了,他舅舅竟然在旁看笑话也不帮忙,生了气的宋天周干脆连他舅舅也不去见了。 玉制九连环看着就很精致,宋天周拿着手上把玩很是高兴,连带着对他舅舅看笑话的气也消了很多。 宋璟城带些无奈道:“儿子,咱们明天进宫看看你舅舅吧。” 宋天周立即斜着眼睛看向宋璟城,那双眼睛活灵活现的表达出:爹,你是下棋输了,还是又看上舅舅什么名字名画了? 宋璟城被自己的儿子这么看着,一点也没不好意思,颇为淡定的说道:“我观天周的字已经有了些样子,正好你舅舅那儿有幅诸公的《孟法师碑》给你练练手。” 宋天周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小表情,看的宋璟城笑意吟吟,他家儿子颇为的人小鬼大,怎么看怎么可爱。 “好吧,这么多天没见舅舅了,我也想他了,明天就跟爹爹一块去看看他。”父子两个立马达成统一意见,决定明日去坑皇帝字帖去。 书房摆上都是端和亲自选的,十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全是出自端和的私库,在这么个环境中,坐在贵妃榻上,有个小豆丁不停的发出:“不对,我不是下这的,我下错了。”“爹,再让我走一步。” 宋天周非得缠着他爹陪他下棋。可走三步,宋天周总想反悔,让他爹让一让他,总之就是传说中的臭棋篓子,除了他爹,连皇帝有的时候也不想陪他可爱的外甥玩下棋游戏。 父子两个玩的正开心,主要是宋天周终于使出浑身解数,耍赖成功,笑的眼睛都看不见的时候,就听见宋老侯爷的长随在门外说话。很快宋璟城的小厮就来禀告道:“二爷,老侯爷来请二爷和小侯爷去前厅见客。” 宋天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早些时候,宋老夫人提过一耳朵,这段时日会有个宋老侯爷的妹子来侯府做客,想来今日去见的应该就是这位姑奶奶。 宋璟城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也不会显得多惊讶,带着宋天周就过去了。公主一般不大搭理宋老侯爷,所以,宋老侯爷也不好因为一个多年未回府的妹子就劳动端和亲自去接待,只能把自己的儿孙喊过来以示对来客的重视。 一进正堂,宋天周就看见了宋老夫人,没了以往对宋天周的温柔笑意,脸色淡淡的,还颇为的端着侯夫人架子。宋天周立马下结论,来客不和于他祖母,不知这个不和是有仇呢,还是有怨呢? 宋老侯爷与一个看上去和宋老夫人一般大小的妇人在寒暄,妇人穿着一般,真的只能一般,宋天周虽然对布料首饰没什么特别研究,可他见识的多啊,所以,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按理说,这个年代讲究是门当户对,宋侯府小姐,嫁个也该是个勋贵之家,可看今日的情形完全不像啊。那老妇人后面跟着一男一女,男的看样子也都不过十六、七岁,女的也就十三、四岁般的模样。 宋老夫人一把抱住宋天周,脸上的寒霜尽去,笑着道:“乖孙来了,快给祖母瞧瞧。” 宋天周一脸无奈,祖母,您不是昨天晚上才瞧过吗? 不过,作为一个孝顺的孩子,再幼稚宋天周还是很配合宋老夫人:“孙儿想祖母,祖母有没有想孙儿,早膳可多吃点了,祖母昨天可是答应孙儿的,今天要多吃一大碗。” 宋老夫人被宋天周的话逗笑了,昨天晚上宋天周很想赖在宋老夫人那儿睡,可端和不许,宋老夫人为了哄他,提出宋天周说什么她都答应。然后,宋天周很机智的表示,希望宋老夫人明天能多吃点饭,因为她太瘦了。把宋老夫人感动的,恨不得当时就要把宋天周留下来了。 现在宋天周又说起这话,宋老夫人既心暖又得意,特别还是在宋晴雨面前。她的儿孙这般有出息,又如此的记挂孝顺她,再瞧瞧宋晴雨,就是嫁给伯爷嫡子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带着孩子来投奔侯府,果然,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这娃娃就好似从画里走来的小仙童定是大哥的孙子周哥儿了,大哥,大嫂真是好福气,有这般机灵可爱的孙子。”那夫人笑着对宋老侯爷夸道。 宋老夫人撇撇嘴,终于不做壁画了,开口道:“江夫人远离京城多年,没想到还挂记着我们府上的小辈,真是费心了。来,城儿,这是你家姑母,为人最是重礼,她夫家姓江,你以后就唤她江老夫人就好。” 祖母,你这样做真的好吗?宋天周听完他祖母这话,立马用眼睛去瞄着宋老侯爷,小姑子和嫂子,难不成真有不得不说的恩怨情仇。不然,也不用这般让他爹和江老夫人划清界限吧。 江老夫人脸僵了一下,用眼睛为难的看向了宋老侯爷,宋老侯爷却别过眼去,没开口说什么。 江老夫人转而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笑语盈盈道:“这就是我们的状元郎吧,果然不愧玉郎之名,大哥大搜,真真是好福气。” 宋璟城中规中矩的给江老夫人行了个拱手礼,也就默默的做回了背景。 接下来,是宋老侯爷接替了原本该是宋老夫人职责的工作,替江老夫人的两个孩子做起了介绍。 江老夫人嫁的是定熙伯江家的嫡次子,生有一子一女,一子名为江文华,今年十七岁了,读书还算不错,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一女名为江希燕,今年十四岁,虽年纪不大,但却很有才名。 江老夫人的丈夫是嫡次子,早在江老夫人公婆去世之后,他们大哥袭爵就分了府。前几年,江老爷病逝,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守完孝,江老夫人就拖儿带女的来投奔宋老侯爷这个大哥了。 宋天周不知道他这位姑奶奶是怎么得罪了他家祖母的,让他家祖母嫌弃的这么明显。等宋老侯爷例行公事般的表示让江老夫人住下来,他祖母竟然隐隐发出冷笑。 让宋老侯爷很是挂不住脸,好在这个时候,宋二老爷和宋四老爷两家成群结队的过来了。 二太太一见江老夫人就泣涕涟涟,回忆起江老夫人未嫁之前的种种,很好的为宋老夫人这个大嫂演示了一番长嫂风范。四太太也附和着,远远瞧去这两个才是亲嫂子,只有宋老太太是个恶人。 宋天周对着其他两房并没有多大印象,在宋府,二老爷是个清高人,可惜终其一辈子也就在快四十的时候中了个同进士,做了两任堂官,早早的回家养老了。四老爷是个地道的纨绔,年轻时好美酒美人,到了现在,他房里的小妾也是府上最多的。 第二十六章 鉴于二老爷迂腐,四老爷纨绔,宋老夫人一般都不会让宋天周和他们接触,怕被他们带坏了孙子。而端和是除了宋璟城和宋老夫人,宋府的其他人,她都不大高兴搭理,自然也不会让她的宝贝儿子去搭理。 因此,除了逢年过节外,其他两房的人,宋天周一般都是见不着的。二老爷和四老爷也不大乐意见宋天周这个小不点,原因也很好猜,他们都是做爷爷辈的人,可在宋天周这个侯爷面前都得低一低头,谁让人家有个好外家,一出生就甩了他们几条街。 而这两房的夫人们倒是很乐意和端和打好关系,但当年她们把宋老夫人得罪的太狠,到现在就是她们拉下脸来讨好,也无济于事。这两位自认名门出身,讨好个商户之女已然够给面子了,结果宋老夫人还不识抬举,也就愤愤然的敬而远之了。 反正有宋老侯爷在,也不会不管他们两房的,至于以后,他们总是长辈,也不怕晚辈不敬着。 江老夫人和二太太和四太太寒暄了半响,隆重介绍了自己的儿女,看着倒是一团和气,亲亲热热。宋老夫人冷眼旁观,等她们香亲完了,才施施然道:“既然二太太和四太太如此盛情难却,我看也别费事了,正好让江太太住你们那儿,好让你们好好叙叙姑嫂情。来人,快帮姑太太去二太太最近的梨花院收拾出来,好让她们住进去。” 二太太和四太太脸色僵了一下,对于江老夫人她们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可能膈应到宋老夫人,她们还是很乐意做的。但这并不表示,江老夫人能占她们的便宜,梨花院位置不错,二太太和四太太都瞄着,准备给自己家快分院子的儿子备着的。 江老夫人来投奔,任谁都知道不可能住个一年半载就走的,最少,也得等到她儿子娶了媳妇,女儿嫁了人。没个几年是不可能离了宋府的,那么这院子她们的打算也就落空了。 这么一来,刚刚还和江老夫人亲亲热热的两妯娌立马淡了脸色。她们意识到,江老夫人带儿带女入住宋府是来和她们抢利益分蛋糕来的。二房和四房可都有着未娶未嫁的儿子,女儿,都是靠着宋老侯爷的体面撑着。现在来了个亲妹子,一双亲外甥外甥女,怎么看怎么是来者不善啊。 两妯娌这下觉得江老夫人来宋府膈应宋老夫人是小,碍着她们的事情是大。再看着江老夫人的一双儿女,内里心思也就千变万化了。 宋老夫人也没那么闲工夫对着这一群人,牵着宋天周,喊了宋璟城,抬脚回了自己的院子,留着宋老侯爷兄妹情深去吧,她可管不住。 宋璟城和宋天周一路哄着宋老夫人,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宋老夫人身上的寒气就尽数消散,眉开眼笑的看着宋天周耍宝。 等回了院子,全嬷嬷满脸喜色,对着宋老夫人高兴的说道:“小姐,并州刚刚来的消息,舅老爷带着表小姐进京,再过两日,这船就要到京城了。到时候,舅老爷肯定是要来拜访您的。” 方老太爷只生了宋老夫人这么一个独女,把她嫁了陪嫁大半家产之后,受不了族人的唠叨,选了个老实的侄儿过继过来。现如今方老太爷虽然不在了,可这嗣兄却对宋老夫人十分的亲近,处处记挂于她。宋老夫人也不是那狠心人,天长日久,自然也生了五六分亲近之心。 当然要说,这位方老爷也算位能干人,被过继到方老太爷子名下之后,那对方老太爷孝顺的是整个并州都声明远扬了,对着宋老夫人这个姐姐也是处处照顾,每年的年礼都厚实的让人咂舌。当年,方老太爷去世之前,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多年的私房钥匙交给了方老爷。 方老爷却很是大方,送了一半过来给宋老夫人,宋老夫人不收,他就每年夹在年礼中带些过来。本来,宋老夫人对着自己的这位兄长就很有好感,到了后来,两兄妹颇有相互扶持的意味。现如今方老爷带着女儿进京,怕也是准备住进侯府的,宋老夫人多年未见娘家人了,乍听这消息,心情自然高兴,连江老夫人的到来也不显得那么碍眼了。 宋璟城对着这位舅舅倒是有些交情,他当年在南边上的书院,经常去方家看望方老太爷,这位舅舅一直待他甚是客气周到。至于要来的表妹,宋璟城也有些印象,貌似是他舅舅家的嫡长女,只记得貌似颇为的健壮。好吧,那也是胖妹子一枚。 而听到这个消息,宋天周表示,他怎么感到了一种暗潮汹涌前奏了呢。这是要表妹表哥大杂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有没有? 梨花院中,江老夫人被宋老侯爷身边的嬷嬷送了过来,下人们齐齐给江老夫人一行人行礼。安顿好之后,江老夫人母子打发了下人,坐在一块说话。 江文华虽然说是出身显贵之家,是尊贵的小少爷,可那也是唬唬外人的。他出生没两年,他的祖母,祖父就相继过世,大伯继承爵位立马把他爹扫地出门。家产也只略微的分出了一点给他爹,还是看在了宋府的面子上了。 他爹十几岁的时候就中了举人,可一直到死,也还是举人。 可他爹自认为之家有状元之才,不善经营钱财就算了,还讲究个文人的排场,把家里的那点底子都败光了。最后,只能靠着他娘的嫁妆度日,可即使这样,他爹还是没有半点自觉。小妾丫鬟一堆,整日的自命风流之外,对他们母子三人冷落已久。当他爹去世的时候,江文华心里是松了口气的,他们家有显贵的亲友,可有他爹在,那些人如何能去投奔。 他和他母亲妹妹商量了很久,选来选去还是决定投奔宋老侯爷。首先,宋老侯爷是所有亲戚中最显贵的,再者,宋家势头正旺,一门双侯,借着宋家的威风,说不准他能结门好亲,延存富贵。 只不过,江老夫人很是犹豫,一路上忧心忡忡,今日宋老侯爷的热情招待让母子三人颇为安心,可宋老夫人的冷眼终究还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芥蒂。 “娘,女儿瞧着大舅母似乎不欢迎我们一家,不是说越是显贵的人家,越是重规矩,娘你从小对女儿说侯府的富贵尊贵,女儿还以为能做这般家族的宗妇必定是个玲珑心肝来着。”江希燕细声慢语的说着话,可脸上却闪现出不屑的神情。 女儿话里的意思江老夫人如何不明白,对着一贯娇惯的女儿,江老夫人一直很是纵容,可这回听了这话却是板起了脸道:“燕儿,你还是太小了。这大户人家哪是你一眼就能瞧明白的,你大舅母出生泉州商户,士农工商,宋府从开国之后,从不嫁娶白衣之家,更何况是商户。但你看你大舅母现如今在侯府的威风,连你大舅舅都得礼让三分。” 江老夫人心里也颇为的后悔,早知道方氏有如今的造化,当初她就该交好下去,不该去得罪方氏的,看如今方氏对她面子都懒得做了,以后怕是在宋府她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江文华比自己妹妹要敏感的多,他母亲这一路上的担忧,宋老夫人明显的不喜,都让他明白,怕是这位宋家老封君和他家母亲早有间隙。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很不利的,虽然他才进宋府一天,可瞧着宋府能有如今的权势,长公主一脉一枝独秀。不提端和长公主的尊贵,就是宋璟城如今年纪轻轻已然身居高位,被视为皇帝心腹就是一般人难以启及的,更别说生而为侯的宋家嫡长孙又是多少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而宋璟城可是出了名的孝子,宋府老大虽然和宋老夫人屡传不和,但毕竟宋老夫人是他亲母,在这宋府,宋老夫人简直就是铁打的江山,谁也动摇不了。 因此,想明白了这些,江文华对着江老夫人道:“太太,现如今我们母子三人已经寄人篱下,太太若是还瞒着我们做儿女的,哪天宋老夫人使下绊子,我们可得吃下大亏的。不如太太把事情给儿子和燕儿说说,我们心中有底,也好早做准备。” 江老夫人听了这话想想也是,也不能为着自己的面子坑了儿女们。方氏现如今有这般权势,要是记恨当年,受苦受累的还是她们母子三人。 “哎,这事说起来话长了。你们也知道,这方氏是你大舅舅的填房,你大舅舅的原配是泰昌伯家的嫡长女。她是泰昌伯夫人的独女,泰昌伯夫人韩氏出身韩国公,她年近三十才生得一女,自然待大嫂子如珠如宝。可惜,大嫂子生来体弱,太医预言怕是活不过二十岁。”江夫人慢慢道来当年的往事。 江文华却皱起了眉头,宋老侯爷是袭爵的长子,宗妇如何能是个病秧子。若是碍于两家情面,顶多宋家出个嫡次子或是庶子已经很够意思了,完全用不着赔上长子。要知道,一个宗妇在家族中至关重要,而不说其他,身子孱弱到随时都会没命,注定子嗣艰难的大刘氏就不会被一般家族接受,更何况是当时权贵显赫的宋家。 当然,假设当年宋府权势弱于泰昌伯,屈从于权势,宋家接这门亲也还说得过去。可泰昌伯可一直比不上宋家的权势,那不为权势,就只能是为情了。 第二十七章 江老夫人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江文华的猜想:“你外祖母有一胞妹嫁给了泰昌伯的二弟,生有一女,从小就冰雪可爱,钟灵毓秀,和你大舅舅玩的最好。只不过两人年岁上相差五岁,嫁娶上颇为的尴尬。” 再没让男方等着女方长大再谈婚论嫁的,又不是穷苦人家娶不起媳妇养个童养媳,作为侯府世子,宋老侯爷的婚事并不是他的遗愿和宋太夫人同意就行的。这是关系到整个宋家家族的事情,世子不成婚,无后,对于勋贵之家来说可是头等大事。 “而大嫂子作为小刘氏的堂姐,小时也和你大舅舅玩耍过且早已经芳心暗许。她命不久矣,泰昌伯夫人疼她疼的像眼珠子一般,抬出了韩国公夫人来给你大舅舅说媒。你外祖父曾经欠下韩国公府一个人情,这个时候不好一口回绝,只说要问过你大舅舅的意思再谈其他。你大舅舅自然是不愿意的,是小刘氏开口求他答应,并道她年岁小,等上一等也无妨。她和大刘氏姐妹情深,也不想看到她堂姐抱憾而亡,成为无主孤魂。”当年,江老夫人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嗤笑了一番小刘氏天真。 大刘氏这是跟她抢男人了,她还这么为大刘氏着想,这样的愚笨懦弱,以后进了宋府怕也是个唯唯诺诺的妇人。 “结果,自然是你大舅舅娶了大嫂子,泰昌伯夫人陪嫁了十里红妆,我也是后面才想明白的。泰昌伯家业一般,倒是泰昌伯夫人嫁妆颇丰,大嫂子嫁进了侯府来,泰昌伯夫人的嫁妆也尽数陪了进来。且留下话来,以后只要你大舅舅过继孩子到大嫂子名下,这些嫁妆就都留给这个孩子。”说到这儿,江老夫人不得不感慨,有些事情就是命啊。 当年,小刘氏怕是冲着这份嫁妆去的,泰昌伯二房嫡女,说得好听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六品官的姑娘。即使按泰昌伯公中份例办嫁妆,再私底下添点,也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两银子,哪比得上大刘氏那样的十里红妆。 再者,怕是泰昌伯夫人还许了其他好处给小刘氏和她的家人,这才啃下了宋老侯爷这块骨头。大刘氏看着就是活不长的,只不过几年的时间,小刘氏刚好到了待嫁之龄,到时候,小刘氏照样是宋家宗府,还落下大把嫁妆及泰昌侯夫人的支持,这般一举数得,小刘氏自然是愿意的。可叹她看不明白,还把小刘氏给想傻了,结果才吃了那么大的亏。 她们算盘打得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个方氏截了胡,生生的耗死了小刘氏。 “当年,宋府遇到了难题,方氏这才进了府。可她是商户出身,你大舅舅不说出身高贵,单单是人品才华在京城贵公子中也是鼎鼎一流的。府里众人看着他就这么委屈的娶了个商户女子,都很是为他抱不平。你们外祖母更是因为方氏替了小刘氏这个亲侄女的婚事处处看方氏不顺眼。方氏也不是个软性子,和你们外祖母硬杠上了几回,使得她们婆媳颇有些水火不容的趋势。”江氏说的很婉转,可江文华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细腻之处。 宋府众人一定是自认门楣高贵,方氏自身卑贱就不该攀附宋家这样的门第,没有自知之明,自然是讨不了府上众人的喜欢的。宋太夫人更是看方氏不顺眼,处处刁难,可没想到方氏不是事事委屈求全之人,算是闹得宋太夫人彻底的厌恶了她。 “为娘我在府上是最小的女儿,她嫁入府上,我不过才十岁出头,当时看着方氏可怜,就护着她几回,方氏承了我的情,时常送些东西给我,在府里方氏和我算是最好。”江老夫人说这段的时候,说的颇为的艰难。 她那个时候是侯府最小的姑娘,被宋太夫人养得天真不谙世事,虽然鄙夷于方氏的出身,但又同情她的处境,暗地里帮她解了几次围。方氏得知后,送了不少礼物给她,待她更是尽心,一旦得了什么好东西总少不了她的那份。 她也拉不下脸面,对着方氏上了那么一二分心,两人相处还算融洽,方氏并不是个难相处之人。相反,对于信重之人是千好万好的。 想到以往,江老夫人很是惆怅,接着说道:“你们瞧着现在方氏有两个儿子,端是好福气,其实,她还有个女儿。比洲哥儿小了两三岁,长得神似你大舅,嘴巴很甜,最得方氏欢心。当年,我无意中得知了方氏有孕在身,被小刘氏给套了话去。小刘氏因着方氏没嫁进宋府,又守孝守了好几年,彻底的成了老姑娘,一心一意的就等着宋府休了方氏好做你大舅舅的第三任媳妇。方氏因着生了洲哥儿,已经让刘家心生忌惮,想尽法子,把洲哥儿给过继到了大嫂子名下。” “当时方氏还有个女儿傍身,若是再让她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再想除了她就难了。于是,小刘氏做了手脚,害了方氏的女儿。当时,那孩子被关在祠堂,方氏来找过我帮忙,想去求求你们外祖母。而我因着小刘氏之母帮着我做了媒,考虑再三,碍于情面,最后只好让下人关了院门,并没见方氏。最后,那孩子没了,方氏也算彻底的恨上了我。”江老夫人大致的把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文华不傻,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好好的他娘怎么会被套了话去,怕是他娘去给小刘氏卖好的,目的也很明显,希望有门好亲事。毕竟,他母亲并不是宋太夫人亲生的,虽然记在宋老夫人名下,又养在她跟前,但毕竟是隔着一层。 如她这般的假嫡女最是高不成低不就,小刘氏之母是宋太夫人的胞妹,她的一句话对对着她娘的婚事来说简直就有决定生死的影响力,她娘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出卖了方氏去投诚。又或者,她娘一开始交好方氏怕也就目的不单纯。 但这些事情,江文华可以私底下猜测,却不能点破了他娘的面子。 江希燕听完撇撇嘴道:“这也怪不着娘啊,这都是小刘氏干的事,娘你也不是有心,谁会知道就那么巧呢。” 江老夫人心底也很赞同江希燕的话,可嘴上却道:“燕儿,万不可这样说。你舅母丧女心痛,怨到我头上我也是认的。只可惜了你们表姐,为娘是真没想到会那样。” 江文华却开口问道:“依着娘的意思,宋府上下都看不上宋老夫人,那为何宋老夫人后期在宋府很是威风。难不成,就因为这个表姐亡故,众人心上愧疚,才对宋老夫人百般礼让吗?” 嘴上虽然这般开口问,但他心中有数,宋府上下若是因此而避一避宋老夫人,不然,恐怕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说到这儿,江老夫人端起了脸道;“不是如此,那孩子去了之后,方氏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的。看谁眼里都带着刀子,不知怎么的让她走通了当时肃宗皇后的路子。当时,宋府并未为她请封世子夫人诰命。她连进宫朝见的资格也无,可就是这般,在肃宗因着和外族打仗,国库空虚之时,她通过当时的皇后献出了自己的百万嫁妆。” 方氏是献出了自己的嫁妆单子,可银钱早早的就被宋府拿来还了国库,方氏来这么一手,立马把宋府放在了火上烤。好在宋家经过当年的困境,于银钱是颇为的重视,这才在短时间内凑足了方氏的嫁妆。 “肃宗得了这笔横财,自然高兴,大笔一挥,亲自给方家去了赏赐,又封赏了方氏,称赞她为贤良妇人的典范。肃宗金口玉言,皇后也顺势下了懿旨封下诰命,方氏当时在京城风头一时无两。宋府这个时候却因为凑了银钱给方氏添窟窿颇为的捉襟见肘,又有传言道宋家贪图儿媳妇嫁妆,却翻脸不认人,引得京城权贵显达之间侧目,娘也被退了婚,最后,才嫁给你爹。”江老夫人说到这儿依然愤恨难当。 方氏这么一闹,不仅闹没了她的婚事,还闹没了她的嫁妆,府上财政紧缺,当年她出嫁的时候,除了份例之内的银钱陪嫁,再多一点都没有。 江文华自己梳理了一遍,心中对着方氏的行事点了点头。虽然方氏能嫁进宋府,众人都心知肚明是来送银子的,可这也不是台面上的事情。宋府百年世家,怎么着也不能落个贪儿媳妇嫁妆的名义,正是抓着了这个漏子,方氏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有了皇帝亲口颁布的赞美评价,作为已然背上了忘恩负义阴影的宋家来说,方氏就是就如同一块招牌,他们再也不敢动方氏半分。不然,损了宋家的名声,他们得把宋家历代祖宗的牌位给跪破了。 “这样一来,方氏在府里算是立稳了脚跟,再加上她又生有一子,连宋太夫人碍于外界流言,待她也的让上三分。这一让,也就让到现如今这般光景。”江老夫人心中早就懊悔了,要不是当初想着方氏总归是不容于宋府的,她也不用卖好给小刘氏,结果,错失了真正的好机会。 这些话,江老夫人不说,江文华也能猜到一点,但他也没什么好法子,宋老太太方氏不是他这样的小人文物可以撼动的,不可撼动,那只有交好这一条路了。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天还未亮,宋天周的院子里就有了动静,叶嬷嬷带着宫人给闭着眼睛打着哈欠的小主子穿戴好衣饰,梳洗完毕,喂些早食,由宋璟城这个做老子的抱着,跟他一道上朝去。 当然,宋璟城是真去上朝,宋天周到了宫门口就会由早等在那儿的大太监接着去昭阳宫后殿歇着,坐等他舅下朝回来,一块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去上书房读书。 今日,坐在轿子里,宋天周未有像往常那般呼呼大睡,小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坐在他爹的膝盖上,闪着黑黑长长的眼睫毛,一副小狐狸模样。 “今日怎么这般精神,快闭着眼睛睡一会,不然以后不长个了。”对于自己的这个小舅子兼小师弟,宋璟城也是没辙了。 宫里也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可自己儿子偏偏投了皇帝的缘,每日要不问上一句,宋璟城都快不习惯了。终于等着宋天周稍稍大了些的时候,皇帝更好,见天的嘱咐他把宋天周带着进宫去,这般小的年岁已经把宋天周放在上书房开始读书了,每天跟他这个做爹的一同进出。 宋璟城是不大乐意让宋天周去上书房的,他原本是想让宋天周进国子监或是白云书院,多多接触有志之士,也能去去他的娇气。可皇帝异常的坚持,端和也愿意,宋天周无所谓,宋璟城寡不敌众,于是只能败北,每天还得接上接送上学的任务一份。 皇室上书房,准确的说是皇室幼儿园,现有学生六人,分别是宁国侯宋天周小盆友,二皇子周立 谦小盆友,三皇子周立德小盆友,韩国公孙少爷韩佰业小盆友,镇国公孙少爷赵淳泽,丁国公孙少爷丁世勋。 除了信国公的第三代,其他三公的子嗣统统的被招收进了这所皇家幼儿园。当然,宋天周这个插班生完全是走后台的,总算他身上有爵位,好歹也是个侯爷,进来也算勉强够格了。 这几个小不点虽然年纪不大,可已然早早的有了阵营,分为了三派,分别是以周立谦和周立德为敌对,宋天周负责打酱油做中立划分。跟着他后面的还有赵淳泽,其他的两个统统都是三皇子阵营的,因此周立谦这个小胖墩在上书房也就颇为的尴尬。 本来,韩家该是他坚强的后盾的,因为就在前年他被记在了贤嫔名下,贤嫔韩氏出至韩国公府上,皇帝这般安排隐隐约约是为了给生母早逝的周立谦增添点势力,免得朝中情形都倒向了一方。 算盘是打的够响亮,可架不住人家韩家小公子有个性有主见,不待见周立谦那个小胖墩,倒是围着大公主转悠,完完全全表现了看脸的最高境界。以小定大来论,以后韩国公世子是不用担心儿媳妇问题了。 当然,深层次的原因在于,贤嫔已有了三个月身孕,貌似生皇子的可能性极高。一个记名,一个亲生,不用脑子想,也能明白,韩国公到底倾向于谁。这才不管自己家孙子围着大公主转和三皇子交好,完全是打算来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就可怜了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周立谦小盆友身为实际上的皇长子竟然是被孤立的那个。谁养的孩子谁疼,最后还是太后出面,特意关照宋天周要发挥一个表哥该有的作用,好好的带着弟弟玩。因此,宋天周时不时的也会带着这个小胖墩溜达,表明这是他罩着的人,别惹他。 在上书房,宋天周也不是没有对头的,那就是韩佰业小盆友,两人敌对的缘由最是让宋天周可笑不得。韩佰业这位把他当情敌了,谁让丁贵妃每每都想把他和大公主拉郎配,很是忽略了韩佰业这个整体追着大公主跑的少童心。 当然,宋天周一直拽拽的小霸王性子也够让韩佰业这个真霸王讨厌,新仇旧恨一对上,韩佰业就给宋天周使几次绊子。 宋天周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该烧香拜佛,阿弥陀佛了,现在被人挑衅,立马反击过去。这下两个人算是结上怨了,隔三差五的都要在上书房里干上一架。 不过,两个孩子都是要面子的,谁输谁赢都不会回去告小状,找外援,因此战火还只在上书房烧着。当然,皇帝和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也很简单,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都是宋天周占据绝对优势。 上回,宋天周在课上睡觉,韩佰业直接报告先生,能教皇子们的那都是朝堂上有名的大儒,做学问一流,脾气呢,一般也和学问成正比。平时呢,这位先生就看着宋天周这个小侯爷各种不顺眼,可惜宋天周在学业上一直走学霸路线,先生想打压下他的气焰也找不到漏子。作为常年科考的第一名,好吧,仅限于画个画,下个棋,写篇小短言,来个打油诗的范围。宋天周还是颇能唬住人的,因此,他家先生和他爹一样,倒是起了爱才之心,可惜宋天周不领情,表示他爹教他就很好了,不用给他开小灶,他没时间。 好吧,这把人家先生的给弄得心塞塞的,莫名就觉得宋天周眼看着就要成为他手上的伤仲永了。这哪能行啊,于是,对着宋天周那是各种凄风苦雨般的严厉,只要犯错,一律严惩。 因此,宋天周课上睡小觉被先生罚了五篇大字,还通知家长一次。 最最让宋天周郁闷的是,他家这位先生竟然越过了他家舅舅直接找上了他爹,于是,他就更悲剧了。 当然,要是给他先生知道他的想法的话,肯定会嗅之以鼻的。谁不清楚皇帝偏这位小外甥偏的没边了,去找皇帝告宋天周的状那不是自找没趣吗?搞不定皇帝还以为他这个先生太严厉了,吓坏了宋天周呢。 因此,写完了大字还要给听他爹说了一晚上的教,这些账,宋天周都给记在了韩佰业头上。 心里不知道盘算了多少种报仇的法子,这才会在进宫的路上兴奋的睡不着觉。 到了宫里,他爹和他舅都去忙国家大事了,他一个人在后殿里呆着睡也睡不着觉,起身就去找周立谦去了。 要是宫里多奇葩,他是信的,比如他娘就是朵大奇葩,不可以常理推理。但奇葩到周立谦这般地步就很少了。至少皇室出品,必不能如他这般老实。老实那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点就是呆。 温良恭谦,完全符合他的名字,可这是皇宫啊,他要是装的,宋天周还能道一句好演技好心计,可人家就是纯天然的,这就让人有点捉急了。 不过,周立谦还是有一点特别让宋天周满意,特别听他的话,大大的满足了他做大哥的虚荣心。因此,尽管三观不同,宋天周还是很乐意带着周立谦玩的。 周立谦没有其他人聪明,但他很勤奋,每天起的肯定是最早的,蹲半个时辰马步,背半个时辰文章,才会用早膳。 宋天周去的时候周立谦已经准备用膳了,一看见宋天周他眼睛都亮了。虽然他不聪明,但谁对他好,他还是能感受到的。对于宋天周这个大表哥,周立谦心里很是喜欢,特别愿意跟着他玩。 “谦胖墩,你怎么还没用膳,是底下人怠慢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天周小眼一扫,那些宫人纷纷低下头去。 宫里是丁贵妃暂掌凤印,对于二皇子周立谦这个眼中钉,她面上嘘寒问栗,贤良大度,一片慈母之心,实际上分派的嬷嬷宫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桀骜不驯,颇想来个奴大欺主的。 宋天周有一次来找周立谦玩,结果被拦在了门外,吃了闭门羹。等他气冲冲的去找周立谦算账,结果这个天然呆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那一次的结果就是,那位据说是伺候过先帝的宫人接着伺候先帝去了,太后又把放在贤嫔那的周立谦接去了慈安宫住。 有这么个前车之鉴在,宫人们哪敢有半分小看宋天周,更不敢怠慢了周立谦,这位虽然好说话,但他身份在呢,谁敢欺了他,是嫌自己脑袋不结实,想换地方了。 “大表哥,嬷嬷伺候的都很尽心,是我想晚点用膳,这般到书房去也不会饿的太快。”周立谦赶紧解释,但笑得却很温暖。 “谦胖墩,说你是个小呆子一点也没说错你。你拿个手绢包几块糕点,等先生休息的时候吃啊。”不足三尺的小豆丁一脸很铁不成的模样训人,看在旁人眼里怕是要笑了。 可周立谦却认真的想了想道:“不行,先生说过,读书是件严肃的事情,不可分心。大表哥,我早上多吃一点,也不会饿的。” 那是先生骗你的,他自己在袖子里还藏着吃的呢,笨蛋,不然一早上课下来,你以为先生是铁铸的。再说,这个经验可是你父皇亲授,颇为的有历史,你真不考虑。 宋天周有一大堆话能反驳于周立谦,可看着他认真的小眼神,沉思了一秒,想想还是算了,别带坏这么单纯的小盆友了。 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宋天周把题外话放一边,立马拉着周立谦嘀咕了一番,周立谦脸上尽是难色,与宋天周脸上的兴奋之情都在表明有人要倒霉了。 第二十九章 韩佰业这几天很高兴,即使被他娘逼着多喝了一碗燕窝也没发脾气。谁让宋天周不和他玩,还老喜欢跟他抢好看的妹妹,他势必要让宋天周知道他不是好惹的。重点是他们都喜欢宋天周多过他,他可不干。在韩佰业看来,被先生批评是件很丢份的事情,是坏孩子的表现。 宋天周被批评了,大家肯定就知道他才是好孩子,都来喜欢他了。 怀着这么愉快的心情,韩佰业积极的来了上书房。其他的学生还没到,韩佰业瞄了一眼宋天周的位置,得意的抬了抬头,挺了挺胸。 走到自己的位置,韩佰业漫不经心的坐上自己的座椅,只不过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屁股湿哒哒的。正在这个时候,宋天周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书房,其中还有他一直颇为喜欢玩耍的大公主也跟着过来了。 本能的韩佰业就想挡住裤子,可怕什么来什么,一直没搭理过他的宋天周今日却径直向他走了过来。韩佰业心里默念,看不到他的裤子,看不到他的裤子,结果,还没念完,耳边就传来宋天周的嘲笑声:“你们快来看,韩佰业这么大了还尿裤子,羞羞羞。” 这一声犹如石破惊天,把那群小不点都吸引了过来,像是看西洋景似的看着韩佰业。其实如他们这般四五岁的孩子,偶尔一次尿裤子也不算什么。可架不住他们有嬷嬷看着,下人伺候,差不多两岁之后,就很少尿裤子了。 韩佰业一直是个小霸王,这回小霸王尿裤子,自然是吸引人眼球的。韩佰业毕竟是个小孩子,陡然间遇到这事有些慌张,只本能的反驳道:“我没有,这凳子上有水。” 宋天周抓住这样的好机会,立马道:“胡说,我们的凳子上都没有湿,怎么就你的凳子上有水,你说谎。韩佰业不承认自己尿裤子喽,羞羞羞。” 后面那群小不点也嘻嘻哈哈的起了哄,把韩佰业气的小脸红彤彤的。他虽然小,但是并不代表他傻,转而一想就想到了这肯定是宋天周干的好事。 “宋天周,肯定是你在我凳子上倒水的,是你陷害我的。”韩佰业气急败坏的问道。 “反正我就是看见你尿裤子,再解释也没用。韩佰业你就是尿裤子了。”宋天周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拽拽的说道。 韩佰业也是真气上头了,小拳头就扑上了宋天周。宋天周没个准备,被扑着了,等脸上感到疼了,宋天周也来了气,和韩佰业厮打起来。周立谦一看打起架来,立马利用自己胖胖的体重优势,想上前去分开两人,再受了他们两个一人一拳的的待遇之后,这才成功的分离了两人。 这下众人一看,完了,宋天周白白嫩嫩的脸上有了一道小伤口,还流了血。以往他们两个也打过架,可也只限于你打我一下,我打一巴掌这样的地步,今天发生了流血事件,这群小不点们都有些怕了。 皇帝刚刚下了朝,在御书房和几位大臣商量朝政就被宫人禀告,宋天周受了伤了。这下,朝政皇帝也管不了了,让万福去宣太医,自己脚程极快的赶到了上书房。 宋天周这会已经坐那休息,和韩佰业大眼瞪小眼来着。心中暗暗想到,若不是刚刚没有准备,肯定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有了伤口肯定是瞒不住了,这下好了,回去定是会被他爹他娘他祖母好好的上教育课了。 想到那样悲催的场景,宋天周看着韩佰业的眼神更为的不善。而韩佰业明显也没好到那儿去,小衣裳破了,裤子是湿的,头发也散了,简直看着不能更凄惨了。 皇帝一进屋见着活蹦乱跳,除了脸上有了小伤痕外啥事也没有的宋天周这才放下了心。虽然宫人说了宋天周的情况,但没亲眼瞧见,他还真放心不下。 皇帝一来,众人立马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了。 韩佰业也难得缩了下小身子,可一看到宋天周,他又挺起了胸,倔强的看着皇帝,想来是觉得受了委屈,想让皇帝给他做主。 可惜,他完全不了解皇帝这种生物的属性,自然也就没得到想要的安慰。 皇帝也是十分的有意思,在问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后,没罚两个当事人,反而把在场的其他人员都罚了。其中,二皇子周立谦因及时的出手相阻,算是功过相抵,被皇帝看了一眼也就放过了。如果,周立谦刚刚不是分开他们,而是帮着宋天周揍了韩佰业,现在怕是能得到他父皇的夸奖了。 其他的,包括三皇子在内,都没逃过去,每个人写大字十篇,回家/回宫反省十天。 理由很简单,作为旁观者,怎么能仍由同窗/表哥受欺负而不阻止(帮忙)呢,太没有兄弟同窗爱了,自然是要给他们长长记性的。 至于韩佰业小朋友,皇帝倒是没处理,因为他小外甥在给他眨眼睛,这是要保韩佰业的暗号。外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除了派人送韩佰业回府,其他的,皇帝一句话也没说,以后也是正常上下上书房。只不过,没过半年,韩佰业的老爹就被找了个借口罚了一年的俸禄而已。 躺在贵妃榻上,宋天周摸着自己被包扎成木乃伊的伤口有点无语。他不就是破了个皮了吗?至于把伤口包扎成这样吗?这要他怎么回去啊,就他这个模样,没到门口就得等来宋府一波人去门口接他了。 失算,失算啊。想他心里年龄好歹比他们大很多吧,结果,还在这么个情况下吃了亏,这是太丢人了。这个时候,宋天周完全没觉得他这个伪儿童去欺负一个真儿童是多么的不适合。而是念念不忘以他这样的绝对优势,今天还没取得压倒性胜利,最后还要他舅舅救场,简直太有辱他的智商了。 皇帝看着脸部表情丰富的宋天周很是好笑道:“天周,你这样子回去,皇姐怕是要打上韩国公门上了。” 皇帝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某人先前干了什么算是了如指掌。说起这话来颇有些意味深长,依着端和的脾气,宋天周欺负了别人不要紧,可被别人欺负了就万万不行。可明显的,他外甥就不大想要他们这些大人搀和进来,不然,刚刚在上书房也不会对那样他挤眉溜眼了。 “舅舅,你忍心看你可怜的小外甥被他母亲唠叨的连饭都吃不香吗?看在我是个小病号的份上,我可不可以在舅舅这住几天。”做出小可怜样,宋天周对着皇帝略带讨好的说道。 皇帝就没有不答应过宋天周的要求的,不仅留了宋天周在宫里住,还把宋璟城这个做爹的叫过来,每天晚上陪着宋天周。 而此事件最后的结果就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韩佰业小朋友尿裤子了,这成为韩佰业以后最不想提的黑历史之最。 打了架,还留下了证据,宋璟城能熟视无睹就怪了。宋天周自然也没能逃得了一顿训,可比起他娘和他祖母排山倒海的唠叨来说,这些训话都在宋天周可接受范围之内。 在宫里几天,被皇帝养得觉得自己又重了一点的宋天周终于养好了指甲大小的口子,拆了碍眼的包扎。 宋璟城就赶紧把宋天周打包带回了公主府,省的公主每天三遍的问,在加上个宋老夫人,即使宋璟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也颇有吃不住的感觉。 宋天周离府不过六七天,再回府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又多了个表姑,方家的姑娘,宋老夫人娘家侄女。这姑娘二八年华,年纪水嫩,长得更是水嫩,完全没有他爹宋璟城当初给他描绘的小胖纸表姑的一点相似之处。 不仅宋天周吃惊,宋璟城也算惊着了,他表妹何时换了模样。这般鲜亮水嫩,真是哪个胖嘟嘟的小胖妹?他舅舅就只那一个嫡出姑娘吧? 好在这父子两个都是表情控制极好之人,并没有在脸上反应他们内心的惊讶。在宋老夫人隆重介绍她出场之后,都表示了恰到好处的欢迎和热情。这回,宋天周他娘十分的给面子,跟着宋老夫人见了这位方家表妹。 宋天周暗地里深深觉得,他娘这是小心眼犯了,想看看当年宋璟城接触过的表妹是个什么模样。现在看来,他娘该心塞塞了,表妹长得这么漂亮,这是要谱写表哥表妹不了情的节奏吗? 方老爷也进了宋府来了,只不过被宋老侯爷请走了,宋天周没有第一时间见着。但冲着方家表姑的长相来看,他这位舅爷爷起码是个中年美大叔。 结果,事实证明,方老爷的夫人肯定是位倾国美人,因为她用颜值拯救了她和方老爷女儿的容貌。或者说,比起貌美如花的方家女人,方家的男人就显得低调多了,走路上绝对是标准的路人甲一枚。 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宋老夫人把方姑娘直接接到了自己的院子住进了西厢房,方老爷单独住进了最好的待客院子留客园。与先前对江家母子三人冷淡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也不知外人瞧了会什么感受,反正宋天周表示,他觉得他祖母这脸打得颇为的微妙啊。 第三十章 方家虽然是商户起家的,但有了银子之后,也似模似样的捐了个官挂着。好歹也算是个乡绅名头,不然,当年宋老夫人连和宋家结亲的边边角也靠不上。 等方家到了方老爷手上,这位一不好赌,二不好色的男子全部精力用在了生意上。加上身后隐约有宋老夫人撑腰,总算在五年前混到了皇商的位置坐坐。 可这不代表方家就没有头疼事了,方老爷和方夫人鹣鲽情深,恩爱非常,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娶妻生子,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只有这一女是方家夫妻的老来女,素来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原本方家小姑娘方星云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把她爹娘愁得,想着要不招个女婿回来得了,反正方家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多养个女婿还是不用担心养不起的。 可方星云一过十岁,个子上来了,脸也变瘦了,看着看着就成了个明艳动人的大姑娘,还不是一般的漂亮。方家夫妻心中自然偷着乐了一会,可俗话说女人的美有的时候就是惹祸的根苗。 这话在方星云身上得了应验,这十四岁的小姑娘不过是跟着母亲去上了个香,就被人看上了。看上的那人还颇为的有权势,听说跟京城的某个显贵世家颇为的渊源深厚。 可那人要是青年才俊也就算了,偏偏在并州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读书不成,习武不行,连高不成低不就都勉强没法往他身上按。方家夫妻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如珠如宝的养了这么多年,满心满眼的希望给她找个绝世好丈夫,哪能把女儿嫁给这么个纨绔。 可方家再有钱,在达官显贵面前也是不值一提。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这是自古流传的下的智慧之谈。方老爷还未觉得自己就能破了这个规则,此路不通,不代表就没其他路可以走了。 别人有门好亲戚,他们方家也有啊,宋老侯爷靠不住,这不是还有个外甥在。更何况,他家外甥孙还是个小侯爷,这可是大周朝开国鲜有的荣耀啊。再想想宋天周的外家和端和长公主,他们越发觉得那位纨绔的贵亲显戚也是惹不起宋家的。 思来想后,方家夫妻合计一番,决定由方老爷带着女儿投奔宋老夫人这个姑姑,顺便托宋老夫人看看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可做媒的。父母为子女则计之深远,做商人妇毕竟没什么地位,他们不拿女儿攀富贵,可从心底来说,还是希望有朝一日,方星云能凤冠霞帔,做个尊贵的官太太。 由宋老夫人出面,以后,方星云的婆家就是看在侯府的面上也得掂量掂量,不敢怠慢了她。 有宋老夫人的前车之鉴,方家夫妻倒是不准备把女儿嫁给权贵之家。主要是不舍得女儿受委屈,找个一般的官宦之家,若是敢怠慢他们女儿,借着侯府的势力,仗着自家的财力,定是要打上门去,讨个公道。 若是如宋老夫人婆家这般权势滔天,他们除了让女儿捏着鼻子受,还能如何。 就是抱着这样一种目的,方老爷到了侯府,也没客气寒暄,就把方星云托给了宋老夫人。比起女儿家的婉转间接,方老侯爷就直接多了,把女婿要求的一二三统统表达清楚,让宋老夫人帮着看看。 说完方星云终身大事,方老爷和宋老夫人又聊了会家常,就心情颇为愉快的回房休息了。 而宋老夫人端着茶盏,坐在红木雕花椅上半天不动。全嬷嬷轻声上前,对着宋老夫轻声道:“夫人,您这端了半天的茶,是在想什么呢?舅老爷来了,这该高兴的事,您怎么看着倒像是有了心事。” “阿全,你打眼看着,这方家小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宋老夫人道。 全嬷嬷不大明白宋老夫人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回道:“看样子是个性子敦厚的姑娘,老奴这才打眼瞧了一面,到底如何,老奴也不敢说。” 宋老夫人听了道:“我瞧着她看着性子软乎乎的,但有她娘那般精明,想来教出的姑娘也不会是个糊涂的。” 宋老夫人当年丧女之后,又有着身子,宋府看着都是至亲之人,但个个恨不得巴着她早早的咽气了才好。 那个时候,她恨得要死,可却毫无法子,还是她爹心疼她。让方老爷带着方夫人上宋府来看她。 她这个嫂子早年家贫,被父母卖进了宫做宫女,等到二十五岁,摊上肃宗登基,放出后宫一批宫女,她就被放了出来。然后,阴差阳错的就嫁给了一直娶不上媳妇的方老爷。 这样的一个人,宋老夫人原先只以为敦厚老实也就定性了。结果,她这位嫂子却是位女中诸葛,瞧着她可怜,又恨宋家忘恩负义,先是宽了她的心,处处说到她的心坎上,又急她所急,帮着给她出了主意。 且方夫人还联系了宫里的好姐妹,穿针引线,一步步的把她推到了当时的皇后面前,一番运作,她的万般委屈,才有了回应。闹了一场后,在侯府再也没人敢随意欺她了,她也才明白,女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也是她傻,原以为自己退一步定能换的旁人的感激,结果有些人就喜欢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付出的代价太大。 因此,要说女人堆里,宋老夫人最敬佩谁,那莫过于这位方夫人了。 现在方家夫妻把女儿的婚事托了给她,宋老夫人心里也就活络起来了。 要不是宋璟城和这位方家小表妹年岁相差太大在,她都盘算着干脆让这位方家小姑娘做她的小儿媳妇了。现如今,有了端和这尊菩萨在,宋老夫人是连着话头都不敢露出半点,不然,可就为人家小姑娘招灾了。 小儿子是没指望了,可不是还有大儿子在吗。宋璟洲到了西北快四年了,可能是西北风土催人长,这里主要讲的是脑子和成熟度,宋璟洲好似开了窍。每月都会给宋老夫人来封家书,从一开始干瘪瘪的一句“儿子一切都好,母亲莫要担忧”到”儿在西北,思及母为吾操劳忧心不知几凡,颇为愧疚不孝。”渐渐的贴心话也能来上只言片语。 但就般也软了宋老夫人一半的心肠,直接证据就是宋玲意小盆友从嬷嬷手里被接到了宋老夫人的后厢房住着,没事的时候,宋老夫人会亲自教养一番。 小刘氏这些年在佛堂也闹了几次,可都无疾而终,看着宋老侯爷和刘家对她是彻底放弃了,也就慢慢的老实下来。佛堂清苦,小刘氏生产之后也没好好做月子,身子有点虚,要是好好养着也没什么。可去了佛堂,青灯古佛,粗茶淡饭,心中还抑郁不已,这两年已然有了灯尽油枯之像,眼看着也就是在熬日子罢了。 方家小姑娘今年十四岁,在过一两年,刚好及鬓,两厢对上,给她家老大做媳妇刚好。宋老夫人越盘算越觉得合适,她跟老大的关系虽然缓和了,可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前因着个小刘氏,她们母子生了多少间隙,到现在宋老夫人还有点意难平。 这回再娶媳妇,怎么着也得挑个她满意的,帮着宋璟洲做回主。 四月的景色正美,梨花桃花刚落,樱花绽放在了枝头,方星云带着自己的小丫鬟坐在宋府的花园里凉亭里赏景,心情甚好。侯府姑父姑母和善,表哥表嫂热情,连小侄子都聪明可爱,待她甚为亲密。 方星云这才去了刚刚入侯府时的步步小心,处处留意的状态,有了闲情逸致来逛着侯府的花园。其实,公主府的景色更好,还有个颇有名声的百兽园。但公主府有是宋璟城这个表哥外男在,她一个闺阁女子总得避点嫌的。 其实,她能说她对传说中珍奇异兽遍地走的百兽园垂涎已久了吗?可作为一个立志要做个芊芊淑女的她来说,看野兽什么的,太不适合她现在的格调。果然,做个有气质的美女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花园的凉亭有张石桌,方星云就坐在那儿发呆兼看看花花草草,在她叹了第三回无聊的时候,从花园的左边小石子路上走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也带着个丫鬟。 这个小姑娘穿了件粉色的夹袄,依着方星云的家学渊源,一眼就看出了那料子是前年南边流行起来的素缎,款式貌似也是去年的,一看就是过时的衣裳。 好吧,不要怪她这么俗气,并州商业发达,作为并州的首富之家,每年也得来往应酬不少。那些富家太太在一块,除了家长里短,也就是布料首饰能说上一说。可以说,每年的宴会往来也就是各自富家小姐们炫富拼美的最佳场合。 作为并州第一小美女(方星云厚脸皮自封的),她一般不需要在衣料首饰上找回存在感了,但架不住人怕出名猪怕壮,作为并州首富的独女,若是敢走艰苦朴素路线,绝对会收获一片讽刺之声,搞不定就有脑子不清楚的立马以为她家破产了,弄个流言满天飞。 因此,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她对衣料首饰真的只是略通皮毛。可就算如此,眼前这位过来的小姑娘的穿着在侯府里也算各成一景了。 比仆人好了一些,又远远没有主子们的待遇。方星云脑洞大开,这位难不成是她姑父的庶出女儿,可也没听她娘跟她提过啊。 第三十一章 就在方星云准备脑补个侯府妻妾风云的时候,那姑娘就施施然的往她这边来了。 方星云在避和不避开之间纠结了一会,已然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间,眼看着那姑娘已经走到她跟前,笑意盈盈的道:“这位姐姐有点面生,我在府里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姐。姐姐是来我舅舅府上做客的?” 作为第一天入侯府,全嬷嬷就给她好好普及的重点关注人物,宋老侯爷的妹妹江家,她还是略有耳闻的。而跟她同龄的江家小姐,正是全嬷嬷特意拎出来说过的。 在全嬷嬷口中,江夫人宋氏那就是个地道的白眼狼,当年尽骗着宋老夫人的各种好处,结果转过身来就把宋老夫人给卖了,害的宋老夫人吃尽苦头,端是个黑心黑肝的一个狠心人。 当然,方星云也耳闻了江家母子三人在侯府不上不下的处境。二房四房面上热,内里冷,冷眼旁观,要想她们出钱出力就怕是个难字。宋老夫人倒不是刻薄人,但也不会对着昔日坑过她的对头给什么好脸色的,甚至隐隐约约的带着些排挤刁难。 所以,整个宋府也就几位大老爷对着江老夫人稍稍看顾了几分,嗯,说起来,这兄妹四个人还是两个妈生的,这其中的真心,方星云表示,她还是相信兄妹情深的。 现如今,这位江小姐以一副主人家的口吻来问她话,方星云心里吐糟了一番,面上却带着羞涩的开口道:“原来是江妹妹,姑母早先就跟我说过了妹妹你了。” 江希燕哪还能真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会这般问的。都是来宋府投奔的,她好歹还是伯爵府出身的小姐,一个商人之女竟然压在了她的头上,宋老夫人待她们两家完全是两个嘴脸。 江希燕早就气在心头了,更可恨的是那些踩高捧低的奴才们,在私底下传着,她们江家就是个破落户,方家是个财神爷,跟着她们没半点油水可捞,而在留客园伺候的下人们却能得不少方家的赏赐。可她们也不想想,如方家这般暴发户,除了银钱,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怎么能把她们江家和这样的人家比。 今日,听闻方星云来逛园子,她就带着丫鬟赶了过来。本想着给方星云好好的好好展示一番千金小姐的气度风范,结果,方星云的美貌让江希燕大为恼火。女子谁人不爱美,江希燕自己长得颇为秀美,也一直以此为傲。 但当她遇上方星云时,就如同路边的月季遇到了花园中的牡丹那般,被遮掩的完全失去了光彩。她可没打听到方星云长得如此不错,要是知道这样,今日也就不这般随意穿戴了。 看着方星云身上绣着暗纹的锦缎粉色百褶裙,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同一样的颜色,可就能让人一眼看出高低。再看看方星云头上一水的蓝宝石做成的头面,她自己头上的那套镂金的也就越发的显得老气横秋。 而方星云的羞羞答答,让江希燕转了个眼珠子就改了主意。就像她娘说的,如今侯府是宋老夫人当家,方星云是宋老夫人的侄女,与她交好总是有好处的。 瞬间转了主意的江希燕立马亲亲热热的上前,准备搭上方星云的手,可惜方星云不经意的一个转身,好似无意间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江希燕看着手是拉不上了,就道:“原来是方家姐姐,我道是那儿来的天仙呢。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咱们都是亲戚,以后,要是姐姐不嫌弃,妹妹可是要叨扰一二的。” 方星云可不想沾上这么一块膏药,立马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怕是要让妹妹笑话了,星云住在姑母处,姑母喜静,星云入府已经给她添了麻烦,再不敢扰她清净了。”这话说的,不管从表情,声音,姿态,都真挚的不能再真挚,无辜的不能再无辜了。 江希燕一噎,一时间准备的话倒是不知如何接下去。趁着这个档口,方星云就装作害羞的福了福,飘飘然的离去了。 宋老夫人耳目还是灵敏,方星云刚刚回了院子就被宋老夫人找了过去,生怕方星云脸皮薄,被江家人挤兑,受了委屈。 对于宋老夫人这个姑母,方星云是颇为的亲近的,看着宋老夫人如此担心她,方星云故意逗乐道:“姑母,有您护着,我在府里可是横着走的,谁敢欺负我。姑母放心吧。” “云姐儿这话说的对,我们女儿家就得足了底气,万不可遇事就退。你这般乖巧,遇到那不讲理之人,自然是要吃亏的。你可别学了我,最后吃尽苦头才明白过来这个理。”宋老夫人是真把方星云当媳妇看了,说了这话,颇显得惆怅。 方星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数着自己手上茶盏的茶叶数,表示刚刚她什么都没听到。 梨花院,江希燕气呼呼的回来了,却瞧着她母亲一脸喜气的坐着那。 自从方家进府,她母亲因为宋老夫人的差别待遇很是火了几天,说话都带着冰渣子,看谁都透着一番嫌弃,怎么没半天工夫,就转了性子? “娘,您今天怎么这般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江希燕对着江老夫人一般很随意,当即就问了出来。 “我的儿啊,你的运道来了。”这话里的喜气让江希燕听得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来的江文华正好听见江老夫人的话,他皱了下眉,转而淡淡的问道:“太太,妹妹这是有什么喜事,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会不知。” “你当然不知,我这也是才打听到的。我们进侯府多日,可曾见你们那大表嫂?我原就好奇,她是世子夫人,这个家本该是由她来当的,怎么这么多日下来,从未见过她,更鲜少有人提起她。”江老夫人想到探听来的消息,心里就越发的火热,看着江希燕满是慈爱。 “不是说大表嫂信佛,不大管事,这才没怎么露面的吗?”江希燕说出了宋家给出的官方消息。 “我的儿啊,那是你舅舅舅母骗骗外人的。你大表嫂早先惹了你大表哥的厌,为了避她,你大表哥远赴西北,多年未归。你舅舅生了气,就把她关起来礼佛。这几年她身子一直不好,听太医的意思,也就是在熬日子,怕就是这两三年了。”江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涌现出绯红色,激动的不能自己。 宋府的富贵她从小看到大,特别是嫁了人之后,有了对比,才更能理解到世家之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前半辈子算是锦衣玉食,可后半辈子却颇为潦倒,就连现在身上的衣裳也都是陪嫁的料子做的,算是受够看没钱没权的苦楚。 而现在忽然有个机会,能让她的女儿重新嫁回宋家,不但她女儿能享受荣华富贵,更能带契他们一家东山再起,如此情形,怎么能不让她心潮澎湃。 江希燕不傻,听懂了自己母亲话里的意思,立马羞红了脸。但一想到自己能成为世子夫人,以后就如宋老太太那边威风八面,心也变得火热起来。 江文华却没有被他母亲画下的大饼眯了眼,开口道:“太太,那您看这个时候,宋老夫人把方家那位小姐接过来是个什么主意呢?不说方家是她的娘家,就是当年太太和她的隔阂,宋老夫人想来也不会聘了妹妹去做儿媳妇的。” 自己家事自己知,江家现在这般落魄样,别说是侯府世子,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和他们结亲都得权衡一下,也不知他家母亲哪来的信心把妹子嫁进宋府去。 江老夫人呆了一下,原来打着结亲主意的不止她一家,还有方家在旁虎视眈眈呢。 江文华的几句话浇灭了江老夫人大半的火热心肠,但到底不死心,她强辩道:“燕儿到底是伯爷府上出生的小姐,论身份上就甩了方家几条街。我和你大舅又是亲兄妹,燕儿是他嫡亲的外甥女,他定是会偏向燕儿的。这府上到底还是你舅舅做主的,只要他同意,方氏难不成能翻了天去。” 江文华眉头皱的更省了,难不成他母亲就没瞧出来,他大舅待他们母子也就一般般吗?本来就同父异母,不是嫡亲的,又这么多年未见,宋老侯爷对他们又能剩下几分情面。 宋家大爷那是宋家世子,做他夫人,就是填房也不是江家这样的人家可以高攀的上的。方家是商户出生不假,可商字前面还有个皇字,可比他们强得多了。再说,有宋老夫人在,娶方家小姐即使名声上不显,可那嫁妆却肯定是实打实的。 退一万步说,方家那位小姐也不成,京城中有的是闺秀千金,他家妹妹如何能比得过。他母亲现在欢喜一场,真要去提了,只能落得个没脸,说不准连宋府也不好再住下去了,那他们一开始的打算也就没了指望。 还是说,宋老侯爷真能为着他母亲这个妹妹不计较门第,不计较嫁妆,拿个嫡长子出来全了他们的兄妹情谊? 江老夫人也可能知道自己说的颇为的没底气,渐渐的也没了声音。只留下江希燕眼里竟是阴霾,对着方星云算是彻底的恨上了。 第三十二章 因着府里多了位表姨,宋天周也就多了个玩伴,特别是他发现他家的这位表姨是位演技派。明明内心高大成了女汉子,可却一直要装成扶风弱柳的小女人,这般品味,宋天周表示欣赏不了。 可作为一个看脸的人,方星云是完全能达到宋天周玩伴的要求的。因此,每天到宋老夫人那儿,宋天周除了请安就是找方星云一道玩耍。并州商业发达,能玩的花样也多,方星云虽是个女儿生,但方家夫妻疼她,这货在十一岁之前,都是假扮成小子跟着她哥出去混的。 自然,比起一般闺阁女子,她的见识和本事高多了。比如现在,宋天周和她躲在方家里玩骰子,这玩意,方星云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她觉得忽悠一下宋天周这个门外汉却是足够了。对于宋天周是个不到五岁的小豆丁的事实,方星云半点没有以大欺小的自觉。 可惜,玩了十把骰子,宋天周身边的矮桌上就放了一个玉镯子,两支凤钗,一对耳环,一把折金扇子,一个荷包,三个翡翠扇坠。方星云唯一一次赢过宋天周的,还是因为耍赖不认账。 方星云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她常年混迹赌局(赌局特指她娘打叶子牌的时候她在旁帮着算牌)怎么着也不能输得这么难看吧。要知道,一般牌场上有她在,几乎是稳赢不输的,她可是那群富家太太赌局上有名的鬼见愁。 别看她很好骗,但算牌的能力一流,自然也就赢得多。可没想到今天却被宋天周完虐,完全没有看不到一点胜出的概率。方星云呆了一会,揉揉眼睛,很想说肯定是她早上起床的方式不对,现在这是幻觉。 可看着自己喜欢的首饰和小物品在宋天周身边闪闪发光,由不得她不承认,她遇到了个高手,还是个不足五岁的小不点。输给了这么个小孩子,方星云没有觉得羞愤欲死,而是立马星星眼的看着宋天周。 “周哥儿,你看表姨平时对你怎么样?”方星云像拐骗小白兔的大灰狼般讨好的对着宋天周问道。 ”嗯,我想想,要是小表姨你能别跟我抢糕点吃的话,我想我会更喜欢你的。”宋天周装幼稚的认真答道。 方星云很囧,她那是逗他的好不好,也就是那么一次好不好,要不要这么记仇啊。果然,得罪谁也别得罪小孩,看她遭报应了吧。 不过,方星云自认脸皮厚,装傻充愣的道:“我就知道周哥儿是喜欢表姨的,那周哥儿能不能告诉表姨,你每次都能堵赢的秘诀?你要告诉表姨了,表姨就把自己珍藏的十二把折金梅兰竹菊扇给你。” 这十二把扇子是方老爷偶然得到了,传说中这套扇子出自一百多年前的一名大文豪之手,是绘制了梅兰竹菊一年四季之景,颇为的妙趣横生,意境不凡。在当年就已经名声在外,过了一百多年后,简直就是古董中的古董。 宋天周却没任何表示,方星云觉得自己够大方了,难不成是因为宋天周太小,不知道这套扇子的价值?她要不要向他普及一下,可万事都谈钱,会不会带回了他谪仙般的小外甥? 宋天周瞄了一眼方星云的纠结神情,心中暗乐。在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家小表姨一个残酷的消息。她那套扇子肯定是高仿货,真品早就在他三岁的时候从他舅舅的私库里翻出来藏到了自己的小金库中。 宋天周觉得,如果这个消息他家小表姨知道了,表情一定会相当丰富。 算了,谁让他是个好孩子呢,还是不要打击了他家小表姨的那可脆弱的玻璃心了。(刚刚方星云输棋的时候,就是捧着心做悲伤状用苦肉计博得了宋天周的手下留情) 方星云认准了宋天周有必赢绝技,因此围着他团团转,势必要讨到手,好以后回去大杀四方去。 宋天周很是享受方星云的殷勤,在被方星云端了两盘糕点,喂了两杯茶,扇了三次扇子之后,有了困意的宋天周才对着穷追不舍追问秘诀的方星云道:“小表姨,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每次赢你都是因为” 宋天周故意停了下来,方星云心急火燎,恨不得抓着宋天周的脖子,把他口中剩下的话扣出来才好。 “是什么?周哥儿乖,天地做证,小表姨发誓,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方星云举起三只手指头,故作严肃道。 “因为,猜的。”说完这句,宋天周就一溜烟的小跑掉了,留下方星云状神情颇为的凌乱。 因为打架事件,皇帝觉得单单让宋天周做学问已经不能适应宋天周的发展前景了。文武双修才是最终选择,于是,除了文师父外,皇帝又精挑细选的挑了两个武师父。美其名曰为了提高皇家素质教育,致力于培养出文武兼备的皇家储备人才。当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武学课程的开设是为了谁。 宋天周的伤好了,因此,想逃课也没了充分理由。他家舅舅倒是可以给他批个假条,可这假条在先生那儿能管用,却在他爹那儿起不来作用。相比于回家被他爹严冬酷暑般的对待,上书房和风细雨似的讲课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这回,韩佰业再见到宋天周连眼神都不给了,直接上后脑勺。宋天周也把头一甩,给了韩佰业一个背影,两人算是彻底的对上了。 原本,这两人的座位离着不远,可鉴于两人先前凶残的表现,先生当机立断的让韩佰业搬了家,务必要让双方保持安全距离,而赵淳泽小盆友成了宋天周的新邻居。 读了一早上的书,宋天周表示脑也困了,肚子也饿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赵淳泽这个时候就显出了他武将之家基因的强悍,精神抖擞的追着宋天周说话。要是赵淳泽和宋天周还是亲戚关系,正宗的表兄弟。 赵淳泽的娘是淑仪公主和端和是姐妹,自然宋天周也就是赵淳泽的表弟了。加上赵淳泽现在又养在太后身边,理所当然的也就算宋天周这一边的,两人关系一直很是不错。 要宋天周说,赵淳泽什么都好,就算有点太活泼了。比如现在,他真的真的不想和赵淳泽讨论那什么劳什子的叶家世子。 事情是这样的,传闻,真是传闻,反正宋天周没得到确切消息。说是信国公终于游山玩水尽性了,准备拖家带口的回京城了。现任信国公叶书承是太后的亲弟,说是弟弟,岁数却比皇帝大不了几岁。 因着叶老公爷与敬淑长公主在叶书承垂髫之龄就过世了,叶太后怜惜幼弟,不免娇惯了些。叶书承学问不错,在宋璟城未回京之前,一直被冠以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誉。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宋璟城一亮相,他立马就成了昨日黄草。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人来抢风头,砸场子了,这怎么得了。特别是这人还不是在京城混的,就这么把他给比下去了,叶书承自然是不服气。 于是,一场由叶书承主导的斗气大赛拉开帷幕。 宋璟城自持君子风度,一直避让,可这般做法就更让叶书承生气了。接连挑衅之下,宋璟城烦不胜烦,因此答应与他比试文章才艺。但却要求私下比试,可叶书承不愿意啊,他恨不得广而告之,向众人证明他比宋璟城厉害呢,怎么能进行匿名比试呢。 最后,这场比试集聚了京城十之七八的读书人。 结果自然不用说,宋璟城完虐叶书承,双城之战算是落下帷幕。 不过,叶书承甚觉自己丢了面子,无颜在京城待了,带着妻子就去南边游山玩水,美其名去寻访名师,研究学问去了。 这些年,太后不知写了多少家书过去,让叶书承带着媳妇孩子回京城。可惜,叶书承嘴上答应的很顺,态度摆的很正,但就是不回来,让太后也没法子。 这要不是实在是舍不得端和,太后都想把宋璟城给丢出京城,来个眼不见心烦,出出这口憋闷气。 赵淳泽说的消息也就是叶书承叶国公看够了天下风景,觉得还是京城比较适合他,因此,带着家人准备进京了。 宋天周却对此消息嗤之以鼻,他可听他娘说了,他这位舅爷爷一直对输给了他爹耿耿于怀,暗地里摩拳擦掌,想赢过他爹,以挣回当年丢的面子。 这回他要是真想回京城了,怕是不知在那得了高人指点学问,准备找他爹一雪前耻才是最终目的吧。 不过,听闻他家舅爷爷生了个神童儿子,现如今比他大一岁,三岁能文,五岁能诗,瞧那架势颇有把他爹拍死在沙滩上的节奏。 按辈分来说,这位小神童好似他还得叫声表舅。 而宋天周觉得,按照两家父辈恩怨,若是这位表舅真回来了,和他交好的概率不大啊。 这般一来,他不是处于势单力薄状态,腹背受敌状态了。 瞄了一眼韩佰业,危机感立增的宋天周直起了腰,对着赵淳泽问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表哥,你知道叶家那位小神童的名字吗?” “知道啊,不就叫叶崇明吗?”赵淳泽随口道。 “叶聪明?”宋天周念了一句,立马笑弯了腰,这名字,难不成是他爹怕他不够聪明给特意取的。 这是得多怨念,才会这么在意智商,宋天周颇为惊险的拍拍自己的小胸口,好险,他爹智商够高因此不用他在名字上体现了。 第三十三章 有一种事情是不能念叨的,比如说,宋天周刚刚才和赵淳泽讨论了关于信国公回京问题一二事。没到一个时辰,去和皇帝舅舅吃饭的宋天周就得到了确切消息,他家这位舅爷这回是真的积极响应太后外祖母的回京号召,已然半路上了。 鉴于当年宋璟城和叶书承不可不说的腥风血雨,皇帝一顿饭吃的一脸忧伤。一边是舅舅,一边是姐夫,皇帝向着宋天周这个小外甥表示,他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和纠结为难的。 主要吧是叶书承绝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依着皇帝对这位小舅舅的性子了解,这回回京,叶书承定是做好了准备,来找宋璟城找回场子的。 遥想当年,叶书承和宋璟城对上的时候,那是干什么都要争个一二。 宋璟城看上了副字画,叶书承必定去抢先买走;宋璟城与某位学子交好,叶书承一定会去拉拢;宋璟城颇为喜欢逛哪家书肆,叶书承就大手一挥的买下。反正就是宋璟城喜欢什么,叶书承就去抢什么。一个是侯府少爷,一个是国公爷,看着身份好似宋璟城吃亏。 但身为并州首富的外甥,宋璟城最不缺的就是钱,而有个做皇帝的小师弟,真是再也没比宋璟城背后更硬实的背景墙了。所以,整个过程中,叶书承看着占尽优势,其实从一开始就在被牵着鼻子走。 宋天周听完之后,觉得他还真没想到,他爹竟然还有这样的对头。并且,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位叶就公爷回京后,公主府上鸡飞狗跳的场景了。 不对,他娘是叶公爷的嫡亲外甥女,他爹现在娶了他娘,也就是说,他爹现在也是这位叶公爷的嫡亲外甥女婿。叶公爷平白就比他爹这个死对头长了一辈,貌似,可能,或许会心花怒放吧。 姑且,宋天周只能这般猜测信国公叶书承回京的渺渺前景了。 而据他舅舅友情提供小道消息称,敬淑大长公主和叶老公爷算是给叶书承下了死命令,再不回来,就要派人去捉了。在灰头土脸的被逮回来,还是风风光光的自己回来之间,叶书承还是很聪明的选择了后者。 响午,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商家派出小厮门前迎客,两边的小摊子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尤为的吸人眼球。 一位身着天青色薄绸长衫的少年大步往前,在他身后跟着个穿着富贵长的粉嫩可爱的小童。 “方星云,小方子,你不觉得把你家主子抛在后面是极其不负责的行为。”说好的你做我小跟班来着呢?宋天着无奈的在心里添上这句话。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在侯府憋了一段日子,装了两月淑女的方星云终于装不下去了。很想出府看看京城风光,放一放风。整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她觉得她吃嘛嘛都不香了。 以往在并州,好歹还有她爹她哥带她出去玩。虽然每回回来,她娘必定少不了唠叨一番,但方星云自觉练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初级神功,半点没影响。 可进了宋府,虽然亲戚很友好,姑母很慈爱,但她一个“芊芊弱女子”生猛的要求逛京城怕是会吓坏了颇为重规矩礼仪的宋老夫人。为了维持自己在人前的美好形象,方星云生生的忍住了。 可这个时候,她听下人们说,宋天周小盆友每个月是可以不定期出府游玩,不,是体验百姓疾苦生活来着。这么一听,方星云立马心潮澎湃,脑洞一开,想着依着她和宋天周的革命友谊(连小骰子都一块玩过了),应该,差不多,能求着宋天周小盆友把她打包出府的吧。 为此,一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方星云破天荒的去做了几盘糕点讨好宋天周小盆友。宋天周在矜持了几次后,终于被方星云屡败屡战,锲而不舍的精神给打动了(已经神烦的不想再说什么),勉强答应把这货打扮个小厮带出去溜达一圈。 这不,自从宋天周答应了之后,方星云那是盼星星盼月亮,每天必要拐弯抹角的催一催宋天周的。宋天周在逗了她几天,欣赏完了方星云的各种丰富的面部表情之后,才在今天早上带着人出府来了。 要说京城是挺好玩的,但对于一个可以随时出府的小孩子来说,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遥想当年,他第一次出宋府还是跟着他爹和他舅,两个人带着他去了北街。那条街算是京城贫民区,这两个忧国忧民的长辈,带着那时还不满三岁的宋天周说是要让他体验民间疾苦,去去他身上的娇气。 不用脑子想,就能猜出,这必然是他爹这位胸怀天下的有志之士提出来的。想法是美好的,过程也是顺利的,至于宋天周小盆友体会什么,那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进入五月底,日头已经很毒了,宋天周和方星云从侯府到南街也走了很长一段路。两人脸上都有了汗珠,已然有了微微喘气。于是,宋天周和方星云这两个最不缺银子的户,很有默契的跑进了京城最大最贵的太白楼。 太白楼的小二看着一个小人儿独自出来,心中嘀咕,在瞧着他身边唇红齿白的少年,心中转了一圈,往四周瞄了一眼,果然瞧见了好几个明显是护卫的男子分散在四周。 小二心中有了分寸,很是热情的把这宋天周小盆友当做贵宾招待,引着他们上了二楼位置最佳的包厢之一。 方星云这个时候终于记起她现在是宋天周的跟班小厮来着,立马进入状态的帮着宋天周端茶打扇,殷勤讨好。怕也是觉得刚刚只顾着看沿途风景,把名义上的小主人丢在脑后颇为的不地道。 宋天周很是鄙视的扫了方星云两眼,最终看在方星云是他表姨的份上,大度的不予计较了。 他们的包厢是临街靠窗的,微微的打开一扇窗就能瞧见街上的风景,是个观摩休息的好地方。南街是京城官宦富人集聚居住的地方。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背后都杵着不少皇亲国戚的影子。就宋天周所知这太白楼就是叶家当家主母的嫁妆产业。 虽然信国公不在京城,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赚钱,别看世家尊贵,可吃喝拉撒也都少不了银钱。这京城十之七八的大买卖,几乎都参合了好几股的贵族势力。 宋天周的老爹就不大喜欢这点,觉得这是与民争利。可惜,他娘不大给力,手里的产业怕是皇亲国戚中的前三位。如此一来,他爹倒是想让端和收了手上的生意,可这是他娘的嫁妆,他爹也不大好开口。 其实,说起来,叶家的主母还是他娘的堂姐,这样算来,其实,他爹和叶书承还算是连襟的关系来着。 宋天周更实在些,就想着好歹也是沾亲带故,他来太白楼不少次了,可不可以刷个脸混个折扣,要知道,每次他出府是没限制的,但花的银子却得他自己掏。别看他小金库颇为丰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花自己的银子,就是一两,也是花一两少一两的。 休息够了,宋天周和方星云打算辗转下一个地方。 太白楼的二楼楼梯设计是直行分两小茬的,宋天周个子矮,走楼梯就多注意脚下,方星云的眼神已经瞄在了太白楼的一楼大堂,谁也没注意楼梯上上来的两个人。 直到一只大手拦住了宋天周,准确的说是拦住了方星云的路。这两人才看明白,原来是两个陌生男子,看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长的还算能看,就是眼神浑浊了些。 好吧,宋天周表示,他还是第一回遇见调戏良家女子,不,良家男子的戏码。宋天周两眼冒精光,静关事态发展。是女汉纸吓退恶霸纨绔,还是纨绔恶霸调戏成功了美娇娘。 显然,宋天周忘记了他身边跟着的万能护卫。这两位还未说话的男子就被人他的护卫拿下,然后捂住了嘴,扔在了旁边,不碍着宋天周和方星云的眼了。 效率高的让这两位男子连个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宋天周就觉得很可惜,不是该让别人留个嘴说话的吗?这样塞了人家的口,连让他们自报家门,说点狠话都不成了。 不过,这两人说不起话来,不代表旁人说不了话,跟着这两人的家丁看着自己家爷被捆粽子了,急哄哄的上前摆出恶奴模样,却被早就等在一旁的护卫尽数拿下,照样也没能说出话来。 这个时候,掌柜总算发现状况,姗姗迟来了。 '小公子,您手下留情。”掌柜第一句话就表明了是来求情的。 宋天周特别欠揍的开口道:“本小爷不想留情呢。”小脸酷酷拽拽的,特别的神气活现。 掌柜苦笑一声道:“这二位是礼部侍郎和信国公家的少爷,还望小少爷手下留点情。” 没法子,眼前的小孩子是小,可刚刚那些护卫出手他都是瞧见了的。这肯定是那个勋贵家的小少爷,今天这位叶三少算是吃定亏了。 其实,掌柜也不想多事,可毕竟他东家就是叶家的当家主母,让东家的小叔子在店里出了事情,自然是不行的。好在这叶三少平时也不怎么在太白楼闹事,也算有点分寸。 今天怕是在那儿喝高了,这才昏了头,瞧见人家小孩子带着小厮,想来好欺负,这才起了歪心思。可这两位爷也不想想,能来太白楼的会是好欺负的吗? 这要不是看在叶国公这块招牌上,掌柜今个真不想出来,丢不起这人。 但很明显,今天他们算是惹着人了,眼看着抬出叶家也没能让人小公子抬下眼,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第三十四章 太白楼的掌柜心中明白归明白,可这地上的两位爷却不能不管。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再去和人家小公子套套近乎,看看能怎么求得下来这人情来。 而就在掌柜头疼的时候,身着一袭骚包的月牙白直掇暗纹对襟长衫,手持白纸扇,腰拍白玉坠的青年男子迈着稳健的步子朝着他们走来。在他身边,还跟着个三四尺高的小豆丁。 掌柜见了这人却像是见了救星似的,嘴里刚刚做了个口型,硬生生的憋住了,开口道:“老爷。” 这话一出口,宋天周只过了一下心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了,他爹的老对头,信国公叶承受是也。要是叶书承还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清俊贵气,姿态超然,宋天周觉得也就只比他爹差那么一点点啦。 而且,貌似他按照辈份来喊,是喊舅爷爷还是喊姨夫呢?就在宋天周纠结的要不要表示自己已经看穿了叶书承身份的时候,叶书承却说话了:“小公子,家侄多有冒犯你家小厮,我这做叔叔的就在此代他替你赔个不是。” 宋天周这么被正儿八经的当大人对待,心中很是得意,装小孩也是很累的。更何况小孩没人权,看似处处被哄着,其实也就正说明他没有什么自主权。而叶书承怕是很会抓住人心,被这么当大人看待,只两句话就让宋天周颇为的高兴。可高兴归高兴,恶霸纨绔还是要收拾的。 一袭红衣的女子风风火火,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太白楼,一见宋天周立马把他抱在怀里,心疼道:“周儿,给娘看看,你可伤在了哪儿?” 转而不等宋天周回来,横眉冷对的对着地上绑着的男子道:“敢欺负本宫的儿子,真是够胆,来人,给本宫打。” 话音刚落,就有尽职的下人上前准备履行自己主子的吩咐。 “外甥女且慢!”叶书承赶紧拦下。好歹这地上躺着的是他家的侄子,再没理也不能让人在他这个做叔叔的家主面前被打了,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在这京城一亩三分的上混了。就算他现在打死者侄子的心都有了,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还丢人到了他的老对头的儿子身上。 现在要让他这个做叔叔的去给宋家人赔礼道歉,一回京就遇到这样的破事,叶书承看了一眼叶三少,丢了好几个刀子过去。再一想到,被宋璟城知道自己这桩家丑,他都想继续回南边呆着得了,省的丢人现眼。 不过,再看看自己身边站的板直的儿子,叶书承受伤的心立马痊愈了。 自从宋天周能自由出府体验京城风貌之后,每回宋天周一出府,只要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端和总是随后就跟着出来视察产业,务必不会离儿子太远。就怕他太小,受了欺负,又怕身边人不尽心,让宋天周受了伤。 好在护卫比较给力,宋天周也十分有分寸,从不去那些鱼龙混杂之地,这么多回下来,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半点意外。可没想到,今日照常出府的端和竟然被儿子身边的下人禀告,有不长眼的人打算欺负她儿子。 这还得了,她儿子聪明是聪明,可就那么点大,有护卫在是会护着他安全,可要是被坏人吓着了怎么办。 想到自己宝贝儿子被吓到了的场景,端和是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带着大队人马杀了过来,为他儿子撑腰来了。 被人喊外甥女,端和愣了一下,刚刚太激动了,没发现旁边还有人。这一瞧,立马发现,这不是她离家出走多年的小舅舅吗? 然后,端和立马转了脸色,如少女般的拉上叶书承的手道:“舅舅,你来的正好,有恶人要欺负你家外甥孙,你可一定要我们母子做主啊。” 说好的母老虎呢,一秒钟变小白花,这演技颇为的浮夸啊。可叶书承却脸色颇为的发白,心道:又来了。 作为常年混迹皇宫的小公爷一枚,按理皇后是他姑母,皇帝是他姑丈,在内宫他可以横着走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却要把端和这个变数除外,因为端和是个更横着走的户。作为坚定的前皇后现太后党,他和端和是天热的同盟。 但这并代表他就能不被端和欺负,遥想当年,三个孩子(端和,皇帝,他)一道犯错,总是他背黑锅,谁让端和横,皇帝小,自然就是他这个“长辈”没好好做榜样。而这还算好的,最坏的情况莫过于,他和端和闹别扭的时候。 端和就是这般,在人前绝对给他面子,表现的好像小白花似的,可人后,那绝对是朵食人花,地地道道的母老虎一只。他当年是除了皇帝,受端和欺负最多的那个悲催孩子。 这造成了当他听闻宋璟城娶了端和的时候,在屋子里暗爽三天,真是老天有眼啊,宋璟城最后落在了端和手里。叶书承已经能想到宋璟城被端和各种欺负的场景了,再一想那样端方正经的一个人被端和管成小媳妇样,立马神清气爽了。 果然,对待敌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要养个最刁蛮任性的姑娘,然后嫁给他。 但转而叶书承一想,克星和对头结合了,最后最惨的还不是他吗?想明白了这点,他就在南边死活不挪窝了。 幸而老天还算是眷顾他的,给他个天赋卓绝的儿子,他和宋璟城算是这样了,但不代表宋家下一代能胜过自己的下一代。因此这几年,他专心致志的教育儿子,务必要在压死宋家下一代的路上早早起步。 可惜,一回京,他还来得及显摆自己聪明的儿子呢,就遇到了端和这个煞星。 “好了,好了,舅舅给你做主。”不管心中怎么想,依着叶书承对端和的了解,顺着她要比逆着她好解决的多。 “来,天周,我的儿,你肯定没见过你舅爷。”说着,端和朝着宋天周招招手。 宋天周很上道的喊道:“给舅爷请安。 叶书承没什么准备,,只好很肉疼的从大拇指上退下一个墨玉色的扳指,很是慈爱的递给了宋天周道:“舅爷爷没什么好东西,这小玩意拿去耍吧。” 宋天周矜持了一把没有立马拿着,端和却道:“舅舅,你要是真疼这外甥孙,就帮我们母子两个好好的教训教训地上那个想欺负你外甥孙的恶霸。” 叶书承一听,赶紧把扳指塞进宋天周的小手上,然后才开口道:“这两人确实是该死,那依着公主的意思是准备?” 端和扫了那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在这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欺负行凶做恶,自然是不能轻饶了去。不过,本朝最重法纪,本宫信得过京城府尹,定能秉公办理。” 把人送去衙门,这丢人可就丢到朝堂上去了,叶书承是万万丢不起这人的。 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小不点一本正经的对着端和福了一礼,声音中带着点奶味,开口道:“表弟崇明,给公主请安。” 规矩礼仪分毫不差,端和这个时候就完完全全体现了她看脸待人的标准。对着这么一个冰雪可爱的小正太,她的心就软了一半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可别如此多礼,来,给表姐看看,明哥儿怕是比表姐家的小魔星要高一点吧。”不是高一点,是高得有半尺。 宋天周颇为的气不服,明明这位就比他大上几个月来着,他娘这是涨他人威风,灭了她儿子的的威风。敢不敢和他比体重,瞧着叶聪明的小胳膊小腿,他肯定是稳赢的。 叶崇明听了端和的话,还真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比表侄大,所以才比他高。” 宋天周心想,还不如不说呢,这是一上来就嫌弃他的身高,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了。 端和笑咪咪拉过宋天周,指着叶崇明道:“这是你崇明表舅,他可是个小神童,以后你们一道上书房,要多跟你表舅请教。” 表舅,这是什么鬼?不会真要叫这个比他大不了几个月的人表舅吧。宋天周心中哼哼,可看着他娘虎视眈眈的在旁盯着,再不情愿,还是开口来了一句:“表舅好。”叫得有声无力,很是牵强。 叶崇明从脖子上拿下一个璎珞金圈,给宋天周似模似样的带上,并颇有长辈范的摸了摸宋天周的小脑袋瓜子。这样一套动作做下来,不仅宋天周傻了,连端和都没料到,叶崇明这般小年纪就这么有长辈的样。 宋天周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圈,颇为的不好意思,从他娘腰间解下来一个荷包,塞进叶崇明手里:“表舅,这是我娘给你的。”当着端和的面借花献佛做的行云流水没半点不好意思。当然,这声表舅也喊的颇为的中气十足。 端和哭笑不得,她腰间的荷包放了一块颇为喜爱的印章,宋天周一直垂涎着。为了逗他,端和才随身带的,没想到,这小财迷对她这位表弟倒是大方。 他们一家亲了起来,被绑着的叶三少立马呜呜的动了起来,务必要刷一下存在感,提醒他家叔叔,他这个侄儿还等着搭救呢。 只不过,还未等他再发出动静,就感觉到脖子有了痛感,立马昏了过去。掌柜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样做勉强算是能将功补过吧。 第三十五章 被叶崇明这般行事,端和就是再想做什么,也都拉不下脸了,再如何,她们还连着亲呢。也是因为宋天周没受什么伤,端和才能这么的气定神闲,待叶书承再三的殷勤了一番后,端和才大度的表示不计较了。但叶家三少爷必须接受批评教育,务必要领会老老实实做好人的精髓。 叶崇明现在杀了这个侄儿的心都有了,听端和这么说连连答应下来,就差发誓保证他一定会给宋天周这个外甥孙个公道的。然后,宋天周就和新相认的表舅愉快的交谈起了周边的有趣地方,打算尽尽地主之谊。 虽然叶崇明根在京城,但从出生起一直跟着他爹在外游学,对着京城自然是没有宋天周来的熟悉。他一直笑眯眯的听着宋天周说,还时不时的表示自己的兴趣,把一个听众做的很是到位,至少一顿交流下来,宋天周已经很是和他哥两好了。 只有叶书承十分的心塞塞,他还指望着自己儿子在各方面碾压宋天周小盆友,为他争回当年失去的那么一丢丢的面子。现在倒好,还未来个情逢对手,就先兄友弟恭,不舅友侄恭起来,说好的针锋相对,不死不休呢。儿子和敌人的儿子关系太好,做父亲的只能望洋兴叹,这般滋味在心头,叶书承表示他很郁闷。 而这事还怨不着他家儿子和人家宋家外甥孙,看着地上已经昏了过去的叶家三少,叶崇明开始磨牙了。 叶崇明是有个弟弟的,不过,还被奶嬷嬷抱在手里,话还讲不周全。他爹辈分大,子承父业,他在辈分上就有着天热优势,才五岁,却已经是不少人的“叔叔”“舅舅”了。不过,这些人大多是比他大的,难得遇见一个比他小,还长得白白嫩嫩,神气活现的小盆友后,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心花怒放了。终于可以把礼物送出去,当一回真真切切的长辈了。 不管叶书承这心里如何活动,宋天周十分满意天上掉下来的舅舅。原以为叶聪明是来跟他干架的,他还心中暗自防备了好久。盘算着是在上书房远交近攻呢,还是纵横捭阖呢,总不能势单力薄的让人真欺负了去。 结果现在好了,他又多了个后援,以后,在上书房,他还是老大。一想到这,宋天周怎么看叶崇明怎么顺眼,连带老喜欢找他爹麻烦的叶崇明的爹,他也不觉得那么碍眼了。 而方星云在旁围观了全过程,对着端和这个表嫂简直各种羡慕崇拜。她终于明白了,她娘肯定是嫌弃她平时太柔弱了,因此,才会送她来京城,好好的观摩一下京城贵女的风度和骄傲。 深以为了解的自己娘亲的良苦用心的方星云认真表示,她会好好跟端和表嫂学习,以后,只有她欺负人的,万万不会让别人欺负去的。 然后,端和就发现一直有些避着她的方家小表妹像吃错药似的跑过来很她套近乎,貌似还颇为的崇拜她,这让一直被人害怕的端和很是满足了一把大姐大的虚荣心,大手一挥就把方星云划到自己的护着的地盘里去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宋天周拉着叶崇明一道在街上逛,两人在卖风筝的小摊子上围着,端和和叶书承已经各回各家去了。只留下两个小不点加方星云在,其实,这个天已经很热了,不大适合放风筝了。可架不住这家风筝做的实在精致,宋天周虽然是个伪小孩,但他现在的智商越活越回去,很是有当孩子的自觉。 而叶崇明一直被他爹养着,和同龄的孩子接触的也不算多,那些孩子很少有像宋天周这般聪明可爱,还不喜欢哭,能跟他玩一块的。因此,两人对着风筝到底是站住了。 方星云也眼馋了,大手一挥,买了,她付钱。有个土豪在旁,宋天周把这摊子上的风筝各买了三个,又借花献佛的给了叶崇明一份。 买了风筝,日头就快落下了,叶崇明和宋天周都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虽然才玩了半天,可宋天周觉得他和叶崇明算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颇为的依依不舍。 还是叶崇明道:“天周,我很快就会去宫里上书房读书,到时候再找你去玩。” 宋天周想想也是,有叶崇明来上书房,他对上韩佰业就是三对一,占绝对的优势,想来韩佰业要知道他千盼万盼着的信国公的小公子和他这个对头已经暗度陈仓,成了兄弟,肯定得气的睡不着觉。 “那表舅,我就在上书房等着你了,你放心,在上书房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这话说的,颇为的有种山大王的气势。 叶崇明听着有些好笑,但看着宋天周得意的小表情,还是点了点头,道:“嗯,表舅以后就跟着天周了。” 这般哄小孩的口吻简直不能更惨不忍睹了,叶聪明他真的只有五岁,不是二十五,怎么感觉比他爹还一板一眼,爱装小大人呢。 吐糟归吐糟,两人还是很愉快的做了别,高高兴兴的回府去了。 叶府,叶书承带着一家老小回府就把他那丢人现眼的三侄子跪祠堂去了。叶老公爷还没来得及好好的见见儿子孙子,就被自己的弟媳妇和侄媳妇哭天喊地的求着做主来了。 而另一边,敏柔郡主带着叶崇明和小儿子叶崇治来拜见婆母。敬淑大长公主对着儿媳妇基本是满意的,要说哪点她不大高兴,就是太三从四德,随着自己儿子性子来,一点也做不了叶书承的主。 当初,敬淑大长公主就觉得叶书承性子拗,娶个性子太软的媳妇以后镇不住他,这才千挑万选挑了敏柔。敏柔郡主出生王府,因是嫡次女,一出生就受尽宠爱,不到十岁就有了郡主封号,可见荣宠。 而敏柔郡主也十分的有才名,性子活泼爽利,敬淑大长公主觉着自己儿子就爱个写写画画,真配个端庄贤淑的四角人怕也不过是多了对怨偶。这才去求娶了敏柔,想来她母亲是个极有手段的,她也能好好的收一收叶书承的心。 敏柔郡主和叶书承倒是颇为的志趣相投,婚后生活也算恩爱,可就是有一点让敬淑大长公主想不透,她家的这位儿媳妇怎么入了府就转了性子,一板一眼的做起了大妇姿态,恨不得以叶书承为天的模样,是看得敬淑大长公主挺高兴。可也惯得叶书承无法无天,说去南边就去南边,一游学就去了这么久。想起连她的大小孙子都是在南边生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敬淑大长公主有心说什么,可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孙子的份上,特别是大孙子恭恭敬敬喊了句祖母,就把她的心给喊软了,再多的气也生不起来了。抱着叶崇明,敬淑大长公主心肝宝贝的喊了起来,把叶崇明搂得颇为的脸红。 “大嫂啊,你可给要给弟媳妇做主啊。”二太太郭氏被个自己的小媳妇吴氏搀着,进屋就哭上了。 敬淑大长公主眉头一皱,很是嫌弃的撇了一眼来人,对着敏柔郡主道:“敏柔啊,你带着孩子,一路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梳洗梳洗,明日咱们婆媳再好好说说话。” 敏柔郡主很是心领神会,带着孩子,动作十分迅速的就下去了。虽然几年没在京城,但对二房叔叔婶婶,敏柔郡主一般都是谢静不敏,敬而远之。 郭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敏柔郡主在她面前走了,她刚刚想喊住,却被敬淑大长公主岔了话头道:“弟妹,瞧你这架势,知道说你受了委屈失了态,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是本宫这个做嫂子的做的不到位,你兴师问罪来了。” 敬淑大长公主对着眼前的妯娌一直是爱搭理不搭理,要论她们两房之间的间隙多了去了。只不过,碍于叶老公爷在,许多事情,得顾忌面子,不能撕开了说,这才维持了和气的假象。 但这并不代表着郭氏能膈应到她面前,敏柔刚刚已经给她禀告过了。不就是郭氏的小孙子给叶府丢人了,自己的儿子代为管教了一番。敬淑大长公主觉得自己没有去责怪郭氏教育子孙不得力,给国公府抹黑已经颇为的仁义。 郭氏一噎,明白敬淑大长公主怕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狠狠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媳妇小郭氏,让她没看住自己的宝贝孙子。可毕竟那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孙子,这个时候被关在祠堂,说不准还要用家法,郭氏也只能厚着脸皮来说情了。 敬淑大长公主冰冷冷的道:“要本宫说,本宫这个外孙女算是给了府上面子。外曾孙那是圣上封得侯爷,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他的体面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现如今瞧着本宫的面子,不去追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叶府的家风万不能因着一人而抹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防微杜渐,这才是家族兴旺之根基。弟妹,万不能因着妇人之仁,辱了我们府上的名声。惯子如杀子,你们心肠软,下不得手来管教,书承这个做叔叔的自然是责无旁贷的。谁让他是一家之主,这点忙,他还是要帮的。” 太后是敬淑大长公主的长女,现如今这世上能让敬淑长公主说软话的已经屈指可数了。对着一贯就看不上眼的郭氏,敬淑大长公主更是毫不留情面,打脸打的啪啪响。 第三十六章 敬淑大长公主不是叶老公爷,也不会由着郭氏撒野,因此,叶家三公子还是没免的了一顿皮肉之苦,郭氏和小郭氏这对婆媳倒是各种求情,可叶书承照样没有手下留情,只恨不得把人打个半死才好。。 叶书承教训完了侄子,还得准备了礼物送到端和的公主府,稍稍表示表示。不然,要是等那天又被端和翻旧账,记了起来。最后,倒霉的还是他。然后,丢脸丢在端和面前就意味着丢在了宋璟城面前,叶书承说什么也得把这事给了干净。 宋天周这边一回府就被宋老夫人召了过去,把他从头打量到脚,确定宋天周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嘴里还颇为的愤愤不平,要不是顾忌端和的外家就是叶家,宋老夫人绝对不会如现在这般口下留情。不然,她绝对要骂个三天三夜,才能消了气去。 方星云捂着自己的小心肝颇有一种逃过一劫的想法,她表示她真的做好了被批,斗的准备。可这大家都被把她忘记了怎么办?难不成要她提醒众人,今天的起因是她吗?可天生丽质难自弃,她也是很委屈的说。 宋老夫人可能也终于想起了跟着出府的另一个人,她刚刚光顾着孙子了,把侄女忘了。想起方星云的宋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星云啊,今日吓着看了吧。别怕别怕,有姑母在呢。全嬷嬷,呆会去我私库拿些好药材出来,做些补品给星云压压惊。可怜的孩子,第一回出门就遇到这事,怕是吓着了。” 宋天周心中很囧,他敢确定,今天遇到叶家三少的事情对方家小表姨来说肯定是好奇兴奋大过惊吓的好不好。他祖母果然眼神不大好使,怎么能把霸王花看成小百花呢,方家表姨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方星云这个时候还得披着柔柔弱弱的淑女皮子,很是腼腆羞涩的表示着沉默,就怕自己一开口,吓着了宋老夫人。虽然她很想表示,今天一遇到旁人拦着的时候,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团团围住,护卫们护着她别说惊吓,连那两人都模样她都没看清。 而宋天周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第二天去皇宫,他先后受到了皇帝舅舅和太后外祖母的深深安慰。表示他受惊了,他们一定会好好为他讨个公道的。然后,叶家三少和礼部侍郎的家的公子,又接受了来自皇宫的训示。 宋天周很想说,真受惊吓的是叶家的三公子好不好来着。听他娘的小道消息,昨个晚上他家舅爷爷狠狠的收拾了叶家三公子一顿,把他打的皮开肉绽,呼痛声连叶国府门外都能听得到。如此凶残,叶书承也算尽了心了好不好。 不过,除了这件事,最让宋天周高兴的是,他家表舅叶聪明也来上书房上课了。太后对着这个侄儿很是亲近,直接牵着他的手搭上宋天周道:“以后啊,你们就是同窗了,崇明,天周比你小,你可得多照顾他些。” 转而又对着宋天周叮嘱道:“天周啊,崇明才来宫里,你要和他好好玩,别让别人欺负了他去。” 宋天周脆脆的答道:“皇祖母,你放心,外孙一定把表舅护好,定不会让他吃了亏去的。”要吃亏,也是他们给别人吃,一块去欺负别人。这话,宋天周在心里添了句。 太后听着宋天周一般正经的喊叶崇明表舅,笑得眯起了眼,最后道:“祖母的周哥儿,你真是本宫的活宝贝。你也不比明哥儿小多少,以后,你们还是互称名字吧。” 皇室世家多联姻,一般不是直系亲属,也就不怎么按辈分来。如宋天周和叶崇明,按着他们走自然是叫表舅,可宋府和叶府也连过姻亲,她的祖母就是宋府嫡出小姐,这么一来,宋天周倒是成了叶崇明的长辈。 虽然这些年,宋府和叶府不过泛泛之交,但这门亲确实有过。如此一来,这两兄弟倒是不会定辈分了。因此,太后才会让他们以名字互称,谁也不占谁便宜。省的以后宋天周了解了这么一层关系,要觉得他吃了亏了。 当然,要是这话给宋天周听到,肯定嗤之以鼻,他都喊了好几声表舅了,已经被占了好大的便宜了好不好。 不过,现在,宋天周还是觉得他家外祖母还是偏向他的,为他争取福利,因此特别痛快的就应了下来。反正见面礼也收下了,喊不喊表舅,对宋天周来说关系不大,而叶崇明就更不会介意宋天周怎么称呼他的了。 这一天,韩佰业小盆友坐在位置上神采奕奕,因为知道要来一个新同窗,他还得到消息。这位新来的的爹爹还和宋天周的爹不和,那肯定也不会和宋天周好的。这么一来,他一定是和自己一样,不喜欢宋天周的。 所以,当看到宋天周牵着叶崇明开开心心的一道来上课的时候,韩佰业就像被累劈着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好的同盟军呢,要不要这么没节操,没原则,没追求,一来就倒戈相向,他再也不要相信小道消息了。 于是,叶聪明顺理成章的就成了韩佰业第二讨厌的人,至于第一讨厌,这还用想,当仁不让的宋天周是也。 而先生对叶崇明那是各种喜爱,完全就是伯乐遇见了千里马,光明正大的开小灶。至于以前的重点关照对象宋天周小盆友,也许是太朽木不可雕也,先生已然把他忘在了八爪国里。 宋天周先是高兴了两天,颇为自由自在,一身轻松,可过了几天就感到了不是滋味。从被关注的好学生地位陡然下降,宋天周表示略微的有点不适应,他表示,好歹他也是状元郎的儿子,怎么着也不能太丢他爹的脸吧。 再说,虽然他和叶崇明关系好,可叶崇明还有个随时都准备打击报复自己爹的叶书承父亲,这要是他差叶崇明太多,不是就如了叶书承的意了吗?这般一想,宋天周立马学习劲头十足,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和叶崇明轮着把书房的一二两名给包圆了。 “大表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嘛。”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大公主小碎步的追在宋天周后面,不停的喊道。 宋天周听了这个声音,二话未说,赶紧加快脚步。他可不想被这小丫头给缠上,不然,这一天什么事情都别想干了,带着个小尾巴,他可不没做保姆的兴致。当然,宋天周还不忘拉了叶崇明一块走。 可若婉大公主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喜爱的大表哥,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的,赶紧的让宫人帮她把人拦下。大公主的宫人是不敢违拗大公主的,可他们也明白,宋天周不是他们可以拦的人,一时间倒是左右为难。 眼看着宋天周他们越走越远,大公主来了脾气,直接然身边负责拦人的宫人跪下,掌嘴。宋天周这么一回头,就瞧见了这一幕,很是生气了皱了眉头。 他停了下来,大公主一看,特别高兴的小跑过来:“大表哥,你怎么不等等我,父皇给了我一个好玩的金蝈蝈,我带你去看。”说着,就要拉起宋天周的手。 宋天周却别开了身子,对着大公主道:“表妹,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乱罚人的人。作为主子,下人们做对了要赏,做错了就该罚,这样才能赏罚分明,令行禁止。而如表妹这般,万事由着性子来,那又如何全了规矩礼仪。” 大公主听了似懂非懂,但明白宋天周是不高兴她罚下人的。立马叫停了还在掌嘴的下人,脸红红的低下了。 叶崇明走了上来,对着宋天周道:“想来公主刚刚也是急了,天周,马场那儿的师傅早已经到了,咱们还是快点去吧。” 宋天周点点头,抬腿走人,大公主看着远走的宋天周,眼睛里噙着泪,心中很是委屈,想着,为什么宋天周这个大表哥总是不喜欢她呢,明明自己那么喜欢和他玩啊。 韩佰业站在不远处就看着宋天周把大公主欺负哭了,立马就正义感爆膨,特别气愤的去了马场,一定要为大公主讨个公道。 皇家御马场里全是好马,因着皇帝的特许,宋天周可以借去皇帝的马匹看看,真的只是看看,他这个年纪,旁人是不可能让他上马骑的。 几个小不点,现在都是只能看不能骑的状态,但武师傅们本也就没有立马教他们骑术的打算,只是让他们先熟悉熟悉马匹,再循序渐进。 可架不住宋天周他眼馋马匹很久了,一不错眼就往马儿那边钻,想好好借机亲近亲近马儿,最好能让他骑上。 可惜,他忘记了有个一直在盯他梢的韩佰业,他还没干什么呢,就被武师傅重点照顾。看着像防贼一般放着他的武师傅,宋天周狠狠的给了韩佰业一个白眼。心中想着,熊孩子,你给我等着,我定要收拾你一顿。韩佰业还很是得意的在他面前故意走了一圈,围观全过程。 当日,去完马场回去,韩佰业就莫名其妙的摔了跟头,没痛没伤,很是不解。他走路早就已经很稳了,怎么平白无故的会跌跟头呢?只有宋天周和叶崇明相视一笑,有种两个人才知道的默契在其中。 而宋天周和叶崇明就这么走上了狼狈为奸,四处祸害的前进之路。 第五十七章 自从有了叶崇明这个强而有力的盟友,宋天周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在上书房称王称霸,很是有山大王的气势。虽然韩佰业负隅顽抗,但这并不妨碍宋天周在上书房做老大的势不可挡。 二皇子是个老好人,重点他觉得宋天周是自己的表哥,自己做弟弟的,自然要听哥哥的,因此,对着宋天周这大哥大的架势那是全然接受没压力,天天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三皇子周立德倒是颇为的不服气,他可是皇子,是以后这大好江山的继承者,怎么能被个臣子的孩子压下呢。 这位没事就喜欢欺负一下周立谦,好似把他给欺负了,以后就能做太子似的,颇有一种谁也入不了他眼的感觉。对上书房老大一职位倒是虎视眈眈,因此很不乐意宋天周。 可他不乐意没有用,他家母妃千叮万嘱,定要和宋天周搞好关系。不然,这大好江山说不准就没他的份了。毕竟,看着皇帝宠爱宋天周的架势,加上宋府和端和的势力,怎么着也得拉拢啊。三皇子为了以后的大业,只能委委屈屈的当背景墙了。可三皇子不过才是个小布丁,再有心思也都还是藏不住的年纪,也做不来交好的姿态,一直和宋天周颇为的疏远。 宋天周整天和韩佰业斗智斗勇,经常把上书房弄的鸡飞狗跳,先生都不知道吹胡子瞪眼进多少次了,连打手心的威胁都冒出来了,还是没什么效果。两人就如同天生的冤家一样,干什么都要争个一二出来,平时对着对方,都是送后脑勺的交情。 以至于屡屡劝说无效之后,先生也是管不了,言明不许两人打架,至于小吵小闹,只要不过分,他们也就都当没看见。 而宋天周看着是个聪明的,但却在自己组成的小团伙里坐的是先锋的位置,赵淳泽心细一般负责后勤安排,叶崇明看着风光霁月,可阴险,狡诈,腹黑,计谋样样不缺,当仁不让的坐上了狗头军师的宝座。 韩佰业也不是傻子,一看宋天周这边人多势众,自己颇为的势单力薄,立马也在上书房里拉帮结派了。他首先收拢的就是丁世勋,把他列为第一盟友。而后备军三皇子虽然有心,但却上有个母妃压着,只能明面上中立,万事不沾身,暗地里磨刀霍霍的支持韩佰业。 上书房最后只剩下二皇子周立谦,这货是个天然呆,就差踩只蚂蚁都要念一句阿弥陀佛了。两边人很默契的都把他从自己阵营划了出去,让他成了最地道的中立派。 两方人马就这么在上书房你来我往,明争暗斗的不亦乐乎。常常是把皇帝都能惊动了,次数多了之后,皇帝也就麻木了,颇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趋势。这般一来,宋天周和韩佰业别苗头算是过了明面,越发的旗帜鲜明起来。 在上书房,宋天周占地盘的事业忙的如火如荼,宋府也有件大事等着宋老夫人和宋老侯爷决断。 宋玲如今年已经一十有七了,虽然贵族世家的女儿不愁嫁,也普遍出嫁的晚,可像她这般年纪大多已经相看好了对象,只等走个流程了。等到十□□岁,就可以直接陪着嫁妆嫁了。 可宋玲如到现在还没说定人家,确实有些迟了。这倒不是宋老夫人故意的,而是对这个孙女她一直都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全权交给宋老侯爷去操心。可宋老侯爷毕竟是个男子,对于婚嫁之事哪比得上长年混迹内宅的夫人们,早些年想着慢慢挑,颇有些漫不经心。 等他上心的是时候,那些能叫得出名字的才俊们几乎是名草有主,被人抢走了。这下,宋老侯爷才有些急了,又把宋玲如的亲事推到了宋老夫人这边,希望宋老夫人能出面,相看一下。 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宋老夫人矜持了一下,也就答应下来。盘算了京城未婚嫁的公子哥们一圈,发现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不成器的。偶尔有几个,也都是人家通了气有了目标的。 这下宋老夫人也急了起来,毕竟,女子不比男子,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自己就是前车之鉴,对着孙女的婚事自然不能马虎了,怎么着也得找个能过日子的。 因此,等收到了敬淑大长公主七十大寿的请帖之后,宋老夫人终于打算把宋玲如带出去见见世面,给那些贵夫人们瞧瞧。不然,总待在家里,谁能知道她是好是坏,那些夫人们也就更想不起让她做儿媳妇来了。 所以,宋玲如这些天为着这趟寿宴可是累坏了。寿宴上那么多未婚姑娘,要想出彩,自然得有拿得出手的方面。宋玲如自认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要不是府上管得太严,不给她出头的机会,说不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就是她的了。 这次得了这么一次能显出自己才艺的机会,宋玲如那是郑重以待,务必要在敬淑大长公主的寿宴上一鸣惊人,惊艳四座。 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敬淑大长公主坐看四朝帝王,长女是太后,儿子是国公,本身的出生又极为的显赫。到如今,她的亲外孙坐在天家的那把椅子上,任谁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 而敬淑大长公主呢,也确实是个传奇人物,肃宗当年不占嫡不占长,一群兄弟明争暗斗,他愣是杀出一条血路,夺得了皇帝宝座。其中敬淑这个嫡亲妹子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可是为肃宗添了不少助力。 因此,肃宗那一朝,敬淑大长公主可谓是权势滔天,极得肃宗信赖,连储君的册立与否,都有敬淑大长公主的影子。最后,信国公府更是出了个太子妃,也就是现在的叶太后,那时可谓是敬淑大长公主最为威风的时候。 可以说,先帝能上位,有个极大的优势是娶对了老婆,在他养母和岳母帮衬下,加上他其他的兄弟也确实没什么多厉害的,争斗了一番,帝王之位这才落在了他的手上。 可在先帝那一朝,敬淑大长公主和信国公其实都是蛰伏着的,事事小心,处处谨慎,一直到了今上登基,才松了口气。因此,低调了这么多年的敬淑大长公主和信国公府,趁着这七十大寿就像好好的热闹一番。 宋天周一大早就被拾掇的成了个大红娃娃,端和是怎么喜庆就把宋天周怎么打扮。完全不顾宋天周已经努了半天的嘴,一意孤行的给他套了大红色的薄衫,还戴上了一个在宋天周看来特别特别俗气的赤金红宝珠项圈。 在马车上,宋天周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都是傻透了的模样,扯了半天,终于把小衣裳给扯了下来。端和看宋天周实在不喜欢,这才慢吞吞的给他换了一套天青色的小褂子,可那项圈是说什么也要宋天周戴着,再不许他退下。 按理说,端和是敬淑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宋天周就是曾外孙,宋天周该和这位长辈很是熟悉才是。可实际上,宋天周见这位长辈的次数是能以一掌之数能算清的。每年,除了年节宫宴外,宋天周私底下甚少见到这位曾外祖母,就是见着了,也不过是请个安,收个礼物了事。 原因嘛,也都是落在了他爹宋璟城身上。叶书承是敬淑大长公主四十好几才得来的宝贝儿子,从小到大,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恨不得时刻不离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而叶书承却因为输给了宋璟城,面子上挂不住,离家出走,远赴外地去了,敬淑大长公主就这么看着独子离了身边能罢休了才怪。即使再明白,这事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儿子不争气,技不如人,但谁生的孩子谁疼爱,她又如何舍得责怪自己的孩子。 而若是人人都能通情达理,也就没有护短偏心一词了。很明显,敬淑大长公主对于叶书承离京之事还是迁怒上了宋璟城。这样的迁怒倒是不至于把宋璟城怎么着了,也就是三个字,不待见。是处处表现的不待见,反正,只要是和宋璟城有关,她都不待见。 以至于,端和嫁了宋璟城,敬淑大长公主更觉颜面挂不住了,对着宋天周小盆友虽然没有冷眼以待,可也是不大招她亲近的。该有的见面礼她绝对不少,但抱抱亲亲,这是绝对没有的。 甚至于每每瞧见了宋天周这般粉雕玉琢,聪明可爱,她就记起了她的大孙子因着宋天周的爹而让她见不着面了。一来二去,端和和太后,就很自然的把宋天周和她疏远开了。这回叶书承终于回京了,端和也就理直气壮的打算带着宋天周去信国公府显摆去了。 宋天周对他娘这样的行为表示鄙视,有本事她带自己爹过去砸场子啊。这儿插一下,他爹是真打算和她们一道来府上祝寿的,可昨个皇帝舅舅特意派了个差事要出京三天,正好卡在敬淑大长公主的寿宴日上。 这般明显的阻挠就可看出,敬淑大长公主对他爹还处于嫌弃状态。哎,难不成太聪明能干也是错,明明输了人是叶聪明的爹,怎么到头却是他爹各种的迁就呢。果然,这个时代还是个拼爹拼娘的时代啊。想到自己有个公主娘,宋天周又平衡了。 而一到公主府,叶崇明就在那儿等着他来了。 第三十八章 虽然叶家老的(敬淑大长公主殿下)不大讨宋天周的喜欢,对于不待见自己的人,他不可能自虐的去喜欢。但对于叶家这个小的(叶崇明小盆友)宋天周还是比较喜欢的。就凭他们在上书房建立的深厚革命友情,他们也必须是哥们啊。 信国公府办寿宴,主角还是当朝的敬淑大长公主殿下,京城上下的官宦显贵之家只要接了帖子的,几乎是没有不来的。叶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真可谓是热闹非凡。 敏柔郡主招呼着来往的女眷,已经是分,身乏术,一眨眼就瞧着她家的大儿子领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往里走,再看看随之而来的端和长公主,那位小不点的身份就不言而喻。 到叶府祝寿,自然要先去拜访一下敬淑大长公主。敬淑大长公主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儿孙在旁,看着宋天周也多了几分慈爱。关照了叶崇明好好招待宋天周,就被一群老夫人们附和着去了戏台看戏去了。 信国公府是开国太,祖亲赐下来宅子,单单说是面积就是宋府的几倍大。当然,相比于他娘公主府的极尽奢华,叶府一看就是有历史有底蕴的大宅。 叶府的花园有个大池塘,现下这个月份,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入荷花别样红的时候,叶崇明带着宋天周也就来这赏景了。池塘边为了应景还建了个水车和凉亭,宋天周一看水车来了兴趣,就想去把水踩上来。 可就他这小身板,也就刚刚够得着水车杆而已,想把水车踩动,那还是做梦快点。好在宋天周也很快发现自己犯蠢了,他力气小有力气大的,小手一挥,立马就有下人上去,没一会就有哗哗的水流来了。 玩了一会水车,叶崇明带着宋天周就坐上了小舟,打算去采荷叶。他们前脚刚刚上了船,叶家三少叶崇文就带着两位女子来了池塘边。宋天周打眼一看,一个不认识,叶崇明却是皱了皱眉头。看来府上该换换血了,一个被打成重伤,本该卧床休养的人倒是有闲情逸致来赏荷? 看了看宋天周,叶崇明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这苦主还在呢,叶府就是这般给人家交代的。宋天周根本就不知道他身边的小伙伴心里这些嘀咕,对于叶崇文他早就没什么印象了。当时叶崇文还没有动作呢,就被护卫们绑了扔在一旁,后面他和他娘的关注点又都在叶书承父子两个身上,对于叶崇文这个路人甲根本就没给几个眼神好不好。 而叶崇文因着被好好收拾了一顿,消瘦了不少,可能是这段时间老老实话的在府里读书,整个人少了些浑浊,多了几分精神气,若是不细看,绝对不会想到看着这般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是个能当街调戏别人的纨绔。 叶崇文也瞧见了宋天周他们了,对于这个害的他屁股开花的小不点,他那是记忆深刻啊。每每一坐就屁股凉飕飕的疼的时候,他在心里就咒骂了不止成千上万次。可面上还得表现出一副已经知道错了,正努力改过自新中。 今日冤家路窄,在这遇见了宋天周,叶崇文第一反应是往后退了一步。一想起端和那个母老虎,叶崇文整个人都不好了,而他身边,跟着他来赏景的两位姑娘是他母亲娘家郭侯府上的小表妹。 两位姑娘看着这满池塘的碧绿色满是喜悦,立马商量着也要用只小舟去采莲玩。叶崇文一直是个颇为惜花怜玉的人,今年已经二十的他还未成亲,屋子里已经有好几个通房了。而因着和他有婚约的郭侯家的嫡次女前两年病逝了,郭府一直都想着再嫁个女儿给他。可惜,郭侯府的女儿倒是不少,嫡出的却早早的都定了亲,因此,这才拖下了两家的亲事。 今天来叶府的两位郭家小姐都是庶女出生,只不过现如今都记在了各自嫡母的名下。很明显,郭侯府是希望叶府能在这两位中看中一位,好继续延续叶家这门姻亲。 叶崇文心知肚明,对两位各有千秋的表妹有点难以取舍,这才想着来赏赏荷花,展现展现自己的气度与风华。结果,半路却遇到了宋天周这个煞星。 因为上一次教训太过深刻,以至于叶崇文把宋天周等同于了麻烦。于是,他立马当机立断,表示荷花也就这样,还是秋千架旁的景色更为的吸引人,让这两位表妹去那边玩。然后,很机智的就遁了。 等终于见不着宋天周和叶崇明两个人了,叶崇文才松了气,迈着八字步,准备去前院找他的狐朋狗友去。 宋玲如从入了叶府之后就绷着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她当下的年纪再容不得她出错。敬淑大长公主的寿宴是她近年来最易出彩的机会,万万不能出了茬子。 原先,她是想送上她苦心绘画了一个多月的观音图,可惜,被宋老夫人卡掉了。宋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句那些夫人们是选夫子还是挑媳妇呢。德容功貌,女孩子被看重最基本的还是这几个字。因此,宋玲如思来想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了一方抹额当做寿礼。 可能太久没有参与这样子的寿宴了,宋玲如一分神就泼了一点水在襦裙上,当下就有叶府的丫鬟带着她去后院换衣裳。 叶府很大,只换了件衣裳,宋玲如莲步缓缓,已然有些微微气喘,手里的团扇也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扇了起来。路过荷花拱桥时,宋玲如瞧着水里自己清丽的模样,遮着团扇微微一笑,倒是宽了进叶府一直以来的忧虑。 而这一笑落在叶崇文眼里只觉得宋玲如人比花娇,一笑倾国,整个人都呆在哪儿,半天没回过神来。 宋天周和叶崇明两人在小舟上一人用一叶大号荷叶倒盖在头上,两人本就是个小不点,这样一弄,完全也就掩在了大片的荷花中。宋天周拔了一个莲蓬,拨了半天才发现莲子还未长熟,只能惺惺的玩荷叶去了。 他用荷叶包了一些清水,小眼一眯,就朝着叶崇明位置泼去。叶崇明早就瞄着宋天周了,可就算早有准备,在小舟上,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上落满了宋天周泼来的清水。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叶崇明很快也泼了宋天周一身水。身边跟着他们的两个小舟上的下人们见了,着急的不行,就怕他们着了凉。 等两人玩开心了,就被一群人拥着换了衣裳。宋天周还抱着他亲自采的荷叶,点名要用着荷叶做个荷叶鸡给他娘和祖母送去。叶崇明也有样学样,不过,送的人数却是翻倍。 很快,前院就来了小厮请他们两个入席,寿宴就要开席了。 宋天周很有自觉性的坐到了端和的旁边,很大爷的坐等吃饭。端和瞧着他又换了身衣服,就知道肯定是又不知去哪儿淘气去了。点了点他鼻子,给他端了一小盏清水喂进宋天周的口里。 一顿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宋天周却吃的有些犯困。皇帝和太后本来都想出宫来的,却被敬淑大长公主阻止了。最后,寿星最大,他们人没来,可恩赐却是不断,也算是向众人表明了叶家是圣宠优渥。 席间,一群小辈就开始献上礼物了。 叶家两房人都住在一起,分家不分府,敬淑大长公主虽然只生了三个儿女,可架不住这些儿女个顶个的厉害。叶家大房嫡系一派也就是叶书承这个国公爷并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巴掌都占不满,而与大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叶家二房,子子孙孙加起来两个桌子也坐不下。 献礼是从叶书承开始来的,叶书承做了一副《彭祖祝寿图》,画工超绝,孝心可嘉,自然赢得了满堂彩。敬淑大长公主从瞧着画起,就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作为敬淑大长公主的独子,叶书承什么贺礼也不准备只要往敬淑大长公主面前一站,敬淑大长公主都能高兴半天,那是她儿子,其他人比不了。 接下来就是叶崇明献礼了,作为嫡亲大孙子,叶崇明这份礼物还有宋天周的出谋划策呢。《百寿图》由一百种不同写法的寿字组成。叶崇明人小,字虽然有型,但却谈不上是大家之作,可这番巧妙心思倒是得了众人称赞。 有了这对父子的珠玉在前,其他叶家人送得倒是显不出来珍贵了。不外乎一些珍宝,可敬淑大长公主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那些古董字玩又有多少是能入的了她的眼的。 宋天周听着众人对叶崇明的夸赞,心中暗爽,很想说那主意是他出来,去年他家祖母生日,他就送的是《百福图》。可作为一个有坚守,有原则,有追求的孩子,他还是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暗自得意就行了,若不是他手快毁了叶崇明辛辛苦苦寻来的孤本,也不用将功补过的出脑出力。 这一边,宋老夫人也很满意,宋玲如长得美,仪态好,虽然有个不着调的娘亲,可外人不知道啊。这样一个闺阁千金一露面,就吸引了不少官家太太的目光。虽然宋老夫人以商户之女以前没在背地里被人嘀咕,可现如今再提起宋老夫人,大家都是羡慕嫉妒恨,谁人家会生儿子教儿子呢。 而众人心中猜测,宋玲如作为宋府世子的嫡长女,她的婆家必然不能再低了去,怕也就是在这四公八侯十六伯的门第里寻了。 第三十九章 敬淑大长公主的寿宴之后,不出宋老夫人所料,就有夫人上门打探宋玲如的亲事。而宋老夫人在其中选了几位,颇为的拿不准主意,打算让宋老侯爷和宋璟洲也拿拿主意。 她其实对显贵世家倒是没偏见,毕竟,金尊玉贵养大的侯府小姐真要配个贫寒出身的举子,操心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过为着银钱愁白头的日子,就是想想,她这个做祖母的也颇为的不忍心。 在并州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富家小姐找个贫苦的读书人的,最后,运气好点劳心劳力了半辈子,得了个诰命,外加小妾庶子庶女一堆,外人要道她一声好福气。运气不好的,一辈子也就跟着吃苦受累,贫苦困顿。 因此,宋老夫人从小就对自己说,既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她要嫁就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她以为宋恺昱和旁的男人不同,她以为自己寻对了良人,可惜,也就是她以为。而她为她的自以为是和无知无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宋玲如选婿的问题上,宋老夫人的标准也不算繁琐。第一挑人品,第二看门第,第三有才华。这三个条件看着不难,但有人品的不一定有门第,有门第的不一定有才华,有才华的不一定有人品和门第。 宋老夫人拿着一堆未婚男子的资料,狠狠的删选了一番,剩下的人选才算勉强能达到要求。 而叶国公府上,叶崇文自从见了宋玲如之后,就颇为的神色不属。宋玲如的身份不难打听,一听她出至宋侯府上,还是害他打屁股那煞星的堂姐,叶崇文的心就凉了一半。 倒是不畏惧宋天周这个煞星,而是有这么个纨绔恶霸的前科在,宋家人再如何也不会答应他的求亲的。但在叶崇文看来,宋玲如就是他妻子的最佳人选,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自己,。 于是,即使感觉宋府不会看得上他,他也心存侥幸,对着他母亲和祖母提出了要娶宋玲如为妻的要求。可他这两位长辈都是郭家出身,心中也都打着娶个娘家的姑娘来个一家亲。可现如今,叶崇文就像被鬼迷心窍似的,简直就是非宋玲如不娶的架势。 这是亲孙子/亲孙子,娘家姑娘再好,也比不上叶崇文这个嫡亲血脉重要。尽管叶二太夫人和叶二太太心中很不喜还未嫁进叶府就勾搭得叶崇文神魂颠倒的宋玲如。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叶崇文,请了相熟人家的夫人去宋家说和。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没想到宋家竟然一口就回绝了,一副叶崇文配不上宋玲如的姿态,这让两位郭氏女叶家妇出奇一致的愤怒了,她们叶家可是国公门第,娶个侯府小姐难不成还委屈了宋玲如不成。 若不是叶崇文非要娶,宋家她们还看不上眼呢,竟然还敢看不上她们的孙子/儿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受了此番憋屈,叶家二太夫人就对叶崇文表示,不是她们不帮着他求娶,实在是宋家太不给面子,让叶崇文死了心,老老实实的等着娶郭家表妹进门吧。 对叶崇文来说,越不容易得到,越是心痒难耐。这个时候,他的小聪明发挥了才智,宋家长辈看不上他,可要是宋玲如自己愿意呢。想着以前看过的《西厢记》《牡丹亭》的戏本,怎么着他也比那些穷书生好上百倍吧。对于一个深闺女子,他还不手到擒来。 只要哄下了宋玲如的心,看宋家还把不把姑娘嫁给他。 于是,叶崇文在书房苦思冥想了半天,做了几首情诗,打算送到宋玲如手上表明心意。 叶崇文的想法是有可行性的,可实践起来却发现没那么容易。作为宋家嫡出小姐,宋玲如身边多的是嬷嬷丫鬟,那些人都是宋家的家生子,他这些东西还未到宋玲如身边就怕是被发现了。到时候,一个登徒子的名声扣下来,宋家怕是饶不了他。 情诗计划算是搁置了,可叶崇文不死心,到处打听,可谓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被他找着了空子。宋家的门攻不开,但宋玲如也要接触亲友啊,要是让宋玲如信任亲近的亲戚替他美言几句,那不就事半功倍了。 于是,泰昌伯刘家就进入了叶崇文的眼中。 夏日炎炎,宋天周刚刚过了五岁生辰,收获礼物无数,抱着小金库,晚上睡着的时候都是笑着流口水的。就连他爹,那么一个方正的人,这回为了让他开心,特意自己雕刻了五个造型各异的小胖龙。还特别贴心的给他配了五个赤金的盒子,绝对的满足了宋天周的喜好。 作为一个数银子能把手数抽筋的小土豪,他的生辰宴分别在宋府和皇宫办了一场。寿桃寿面也都吃了两次,就这般,皇帝这位舅舅还觉得委屈了宋天周。想给他办的隆重点,不过,话一出口,宋璟城这个做爹的就跳了出来,一顿之乎者也,倒是把皇帝一阵训。 弄得宋天周表示,难不成他是捡来的,皇帝舅舅才是他的亲爹。哎,果然,人艰不拆啊。 宋天周在宋府的生辰宴办的很简单,连亲朋好友都没请,只把家中人聚起来吃了一顿。按照宋老夫人的话来说,宋天周还太小,魂还太轻,过生辰要躲着点避着点,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不过,说是办的简单,宋府上下也忙了一段时候。在期间,宋玲如的舅母和表姐来上门看望,宋老夫人也就当做不知道。有宋老侯爷在,想要彻底的撕开刘家怕还是不容易的。 而刘家来的正是刘家二房小刘氏的亲嫂子林氏,也是宋玲如的大舅母林氏。林氏出身鸿贤伯府旁枝,却颇有手段,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而正因为她这般会迎合,才使得大女儿刘韵语嫁入厦汝伯张家,做了小儿媳妇。 这张家以前要说还没有刘家显赫,但近年却权势破盛,林氏颇以结了这门亲家为荣。这回,刘韵语回刘家和林氏商量了一件大事,林氏再三思量,最后还是带着女儿来了宋家。 宋玲如自从被宋老夫人压着学规矩之后就很少能见到自己外家的人了,即使见了,也说不上多少话。她倒是提出想去刘府住住,可刘家几位舅母却没有接下话头的。毕竟,刘家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外面看着鲜亮,可内里早就剩下了个花架子。 各房的用度早早的就各管各的了,宋玲如身份还颇为的不能怠慢,在刘府住,要是住几日还好,要是住的久,这笔话费难不成要刘府出。宋老夫人待她们刘家那是最为的斤斤计较,她们可不敢保证,宋老夫人会给她们银子去关照宋玲如生活起居,最后,还是会落在她们身上来的。且她们还有求于宋府,宋玲如要真住过去,供奉用度肯定得是最好的。 因此,这个话题一被宋玲如提起,她们就岔开了去,一来二去,宋玲如也就不再提了。不过,看在生母小刘氏的份上,待她们还是比较亲的。 这回听说大舅母带着表姐来看自己,宋玲如还是很高兴的。这些日子,她都担心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可婚姻大事历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有她一个闺阁姑娘说话的份。她也只能干着急,外面的风声是半点也听不到。 而林氏的消息一直是夫人们之间最为灵通的,这个时候上门,简直就像是及时雨一样,能让宋玲如稍稍知道些外面的消息,才能不做了睁眼瞎,整天的胡乱猜想。 因此,林氏和刘韵语一到宋玲如的院子就受到了热情款待。刘韵语瞧着貌美如花的宋玲如,心中感慨,就凭这般姿色,果然是能让叶家那位花花公子上了心的。 叶崇文和刘韵语的丈夫是熟人,两人都算京城界比较有名的纨绔,臭味相投之下,自然是有一份交情在的。可叶府可谓是当朝第一外戚,张府再如何也是比不过的,纨绔之间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如叶崇文这样的,是她家丈夫也不敢得罪的户。 直到前些日子,张家这位爷回来和刘韵语说叶崇文瞧上了宋家大小姐,可宋家不答应叶崇文的求娶。叶崇文不死心,就想和宋玲如来个才子佳人,你情我愿,那样一来,宋家长辈就是再不答应,也得掂量掂量了。 可惜,宋家的门房太严实了,别说宋玲如人,就是东西,叶崇文也送不进来。这下,也就想到了刘韵语这位表姐,想让她做回红娘。自然,这红娘不是白做的,叶崇文答应了,如果他和宋玲如能结成夫妻,就帮着刘韵语的丈夫谋个官位。 这样的诱惑让刘韵语抵挡不住,别说宋玲如这样的表亲,就是自己的亲姐们,比起刘韵语自己的利益也算不得什么。于是,她这才回了刘家,说动了自己的娘来帮忙。 宋玲如身边有不少下人是宋老夫人派来的,宋玲如一般很是疏远这些下人,特别是每每刘家来人的时候,她总是想方设法的支开这些人。和刘家人说说私房话,道道不满意。 这回也同往常一般,可刘韵语却还对着宋玲如打眼色,宋玲如不知道自己表姐什么意思,但也屏退了左右。 等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的时候,领氏才打量般的对着宋玲如道:“瞧瞧,我这外甥女长的这般好颜色,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去。” 提到婚事,宋玲如立马羞红了脸,坐着不吱声了。她有心想问问林氏,可又开不了口,只能越发的脸红了。 第四十章 林氏却是用帕子遮了遮唇角,笑意盈盈的说道:“我的外甥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哪用得着这般害羞啊。” 打趣完宋玲如,林氏忽又欲言又止,表情吞吞吐吐。宋玲如本就是个敏感多疑之人,林氏这样的作态,立马引起了宋玲如的注意力。她开口道:“大舅母可是遇到社么为难的事情了?可愿说给玲如听听。” “没什么,我的好外甥女,舅母现如今最在意的不过是你的婚事,舅母是一定会看着你嫁给好郎君,绝不会给旁人糊弄了去。”林氏嘴里说着没什么,可话音中却处处显示有隐情。 听了这话,宋玲如脸色一白,急切道:“大舅母,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我的婚事?”说到这儿,话音戛然而止,似想到什么,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林氏和刘韵语看着宋玲如上钩,对视一眼,默契点头。 刘韵语接口道:“好妹妹,我娘她上了年纪,就喜欢操心。这不,担心你婚事怕有波折,又怕老夫人因着姑母的恩怨迁怒你,随意决定了你的婚事。可依着我看,妹妹是宋府嫡出大小姐,有宋老侯爷在前,即使你家老太太再不乐意,怕也不敢在你的婚事上动什么手脚的,我娘算是杞人忧天了。” 宋玲如心中何尝没有这般的担心,特别是她生母在佛堂苦修,宋老夫人待她从来没给过一个笑脸,倒是给了不少教养嬷嬷,整日的管着她。而若是宋老夫人真关心她的婚事,也不会到了现在她还是未定了婆家的姑娘。 但宋老夫人做为宋府女性长辈位份最高的一位,对她的婚事却有着生杀大权,她就是心中再有顾及,也不可在人前显露,不然若是传到宋老夫人耳里,她肯定是讨不了好的。 现如今,林氏的担心正好切合了她不能说的心思,一听这话,她就红了眼睛,暗叹自己命苦。若是她母亲没有在佛堂,今日哪还要她这般担心受怕,如履薄冰。 林氏看着宋玲如红了眼睛,立马心疼道:“如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给舅母说。宋家虽然势大,但舅母也是不惧的,你舅舅再不成器,也不会让你这个外甥女受了委屈的。” 宋玲如听了这话,心里熨烫,赶紧擦了泪渍,说道:“舅母和舅舅待我的好,我心中都明白,但婚姻大事哪能轮得到我一个做孙女的说话的。舅母这般为我着想,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可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累的舅母被人说不是。” 林氏叹了口气道:“傻姐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母亲是你舅舅的亲妹子,嫡亲嫡亲的血脉,我们哪能不管你。近年,我也帮你留意了些青年才俊,但看着前段日子你家老夫人在忙活你的婚事,也就没有提。但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你的婚事还没个头绪,我这做舅母的就脸皮厚些,给你说说我这的人选。要是你满意,由舅母给你和你家老侯爷说去,定让你嫁的风风光光。若是不如意,那也只是这么舅母外甥女间的私话,听过就算,不会有人知晓。” 宋玲如颇为的不自在道:“舅母,你这说什么呢?” 话是这样说,可却没有拒绝,林氏心中暗喜,对着宋玲如道:“我观京城上下,从门第上配得上你的也不过是那几家。还是你表姐惦记着你,给你看了一位好夫君,这位啊,说是在宴席的时候见过你一面,对你是情根暗许,你表姐夫和他有些交情,得了这消息就回来告诉你表姐。你表姐想着无价宝易得,有情郎难寻,这才上了心,细细打听一番,回来和我说,我一听也觉合适,这才来给你说道说道。” 听着陌生男子痴恋自己,宋玲如脸上能红得滴下胭脂来,但不可否认,心中却有了些许期待。因着宋老侯爷和刘玖慈那点不清不楚,小刘氏不大好说自己姑母的不是,因此说了不少两人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反正一个宗旨,宋老侯爷和刘玖慈是对有情人,宋老夫人就是拆散他们的破坏者。 因此,在宋玲如眼中,两人只要情比金坚,就能冲破礼法束缚。 因此,林氏说这话倒是没有引起宋玲如的反感,反而对这位未蒙面的男子稍稍有了些好感。 刘韵语笑着说道:“娘,你说了那么多,还未给妹妹说说是哪家儿郎呢。” 林氏轻拍了拍手,笑着说道:“看我糊涂的,连名字也忘说了。这位公子出生信国公府,乃是信国公胞弟的嫡次孙,他的长姐就是已逝的先皇后。我们的如姐儿这般花容月貌,合该配上这样的人家。” 宋玲如听了心里很是满意,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忽然,她红了眼道:“舅母,你说的不会是叶家三公子吧?” 林氏暗道不好,迟疑了一瞬还是回道:“就是他,怎么,你难不成见过?” 宋玲如却是冷了脸道:“舅母怕是不知,这叶家三公子可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当街就能调戏旁人,如何能做良人。怕是舅母和表姐被人骗了,这人是万万不可托付终身的。” 宋天周上街遇恶霸纨绔的事情,整个宋府有谁是不晓得的,自然也把这恶霸纨绔给查了个底朝天。宋玲如再不晓事,这些消息也是会知道一二的。 这样一个贪花好色,被圣上下旨批过的纨绔,哪是做夫君的好人选。她宋玲如再如何,也是堂堂宋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自认样貌才艺样样不输人,如何能嫁了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林氏自然是知晓叶崇文和宋天周的这出事情的,可她自认为自己舌如莲花,能把宋玲如给说服了。但却再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很好拨弄的宋玲如会对叶崇文这般反感。 可想想女婿的前程,再瞧着女儿对自己乞求的眼色,林氏还是对着宋玲如道:“如姐儿,舅母还能害了你不成。这叶家三公子早年是荒唐了些,可勋贵人家的男子哪个不是这般。可他自从见了你之后,知晓你颇有才气,最不喜不学无术之人。这些日子,叶家三公子可都是老老实实的去族学读书,势必要考个功名出来。”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舅母正是听了他近日的这些作为,才动了做媒的心思。我们女子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图个男人心里有自己。说句不敬的话,你家的老夫人现如今看着威风,可舅母我是一点也不羡慕的。皆因宋老侯爷的心可曾在她身上半点?女子活成她这般,即使富贵不缺,又有什么滋味。那读书人不是有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话吗,舅母啊,就想给你找个这样子的。” 宋玲如听了一时间愣住了,哪个少女不想有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正如林氏所说,在现在的宋玲如看来,感情自然是最为重要的,因此,她软了态度,但却没再说话。 林氏忽然笑道:“我的儿啊,舅母最在意的还是你乐意,这事只要你不乐意,就是这叶家公子再好,舅母也是不应的。都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若你们见上一面,你细细瞧瞧,若是瞧上了,自然成就一段佳缘,若是瞧不上,那就当舅母没说。” 宋玲如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哪有私底下去见男子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脸面了,她家舅母真是好生糊涂啊。 刘韵语却接话道:“娘,哪能让妹妹去见个外男。你看把妹妹吓的,妹妹,这叶家公子是个信佛的,时常去寺庙找高僧论禅。我和我娘的意思,若是哪天凑巧,赶上你上香,你远远的瞧上一眼如何。” 宋玲如被林氏的话说的犹豫不决,开口道:“胡闹,哪能这般。” 刘韵语却是当做没听见,笑着说道:“正好,你二姑奶奶前些日子还和我念道你,不如,就在月底你去看看她吧。” 至于路上来个巧遇什么的,也就是她们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宋玲如没再出声,算是默认了。 宋老夫人这段日子都在忙着宋玲如的婚事,她颇为心烦意乱。老大宋璟洲不在,说实话,这个大孙女在她心里实在是比不上其他孙辈,别说跟她的心肝宋天周比,就是宋玲意她也比不上。可好歹这也是她孙女,她就是再不喜也不会害她。 但刚刚全嬷嬷却来告诉她,她这位大孙女去和宋老侯爷提出要去上香,在刘家人刚刚来过没多久的情况下,说其中没猫腻,实在是难让宋老夫人相信。 现在,宋老夫人只盼着自己这孙女别太蠢了,把自己给毁了就好。 宋玲如去找宋老侯爷的时候,宋天周正好也在。宋老侯爷一贯是偏向大房的,可对于唯一的嫡亲孙子,他也是满心喜欢的。时不时的就会找宋天周来,显摆自己的珍藏,当然,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是会被宋天周收进自己的私库去。 这回,宋老侯爷得了一柄匕首,宋天周是闻讯赶过去看看的。 匕首呢,他是看到了,宋玲如要去上香的要求他也旁听了,在宋老侯爷点头答应之际,宋天周很不客气的表示,他也要去。 于是,上香的宋玲如一行人就这样搭上了宋天周这个小尾巴。 第四十一章 上香这事,以前宋老夫人也想过带着宋天周去,可宋天周对此毫无兴趣,宋老夫人也就不强求了。因此,长这么大,宋天周还是第一次去寺庙,而且还是个尼姑庵。 宋玲如原本是打算转路去刘家,然后,再去上香的。但带着宋天周,她就不能这么干了。且说是她去上香,可实际上跟着一队人都是来保护宋天周的。 这位小爷再小,那也是实打实的侯爷,谁都不敢怠慢。他想跟着,宋玲如心中再不乐意,也没法子拒绝。 可这回她早就跟林氏约好的,出了宋天周这个变数,她还没来得及送出消息,只得暗暗祈祷她家舅母够谨慎,别被个孩子看穿了。 然后,一路上,宋玲如都心神不宁,交代她身边的丫头,定要好好的注意宋天周的动向。 宋天周坐在马车上也很无聊,当时他宋老侯爷的书房,原本真是去骗个匕首玩玩,可宋玲如来的不是时候,偏偏撞上了他。宋府里对他来说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想知道,就都能知道。 宋玲如这个时候正是该足不出户,准备待嫁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来去上香了。虽然宋老侯爷以为他家的大孙女是去求姻缘的,可宋天周以他多年的直觉担保,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而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凑热闹,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就表示也要去上香。当时,宋老侯爷光顾着哄他了,倒是没注意宋玲如的表情,可他却是看的清楚,宋玲如脸色确实闪现出惊慌之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也足够勾起宋天周的好奇心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上香的事情。宋老夫人和端和知晓宋天周竟然主动要去寺庙上香玩,两人很有默契的表示可以一起,被宋天周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这两人拿宋天周没法子,只能派了身边的心腹跟着,看紧了宋天周。 其实,一般刘家女眷上香去的都是白云庵,原因很简单,那儿住着刘玖慈。小刘氏没被关进佛堂的时候,也每年偷偷摸摸的去上几次,而等到小刘氏自己也进了佛堂,宋家人是再也没有去白云庵的。 因此,这回,她们上香的尼姑庵是京郊有名的莲溪庵,听说求姻缘十分灵验,是待嫁女子最喜欢上香的庵庙之一。所以,宋玲如提出要来此庵上香的时候,宋老侯爷才会答应下来。 可能因为今天是月中之日,来庵庙的香客十分之多,宋天周他们的马车到了山门外就停了。一般,香客们为了表诚意,大多是徒步上去。入乡随俗,宋天周一行人就开始爬石梯了。 石梯的这段路不算远,但对宋天周这样的小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吃不住的。宋玲如想着,等着宋天周累到了,就让他去凉亭歇着,自己再趁着空隙去看看自己的表姐。 宋天周是走了满头大汗,可嘴里却没道一个累字,宋玲如却越走越急,恨不得和宋天周现在就分道扬镳才好。 可越是这般想着,宋天周越是不喊累,把宋玲如急的都隐隐冒出了汗来。宋天周边爬石梯边时不时的用眼扫扫他家的堂姐,瞧着他家堂姐越来越不淡定,宋天周心中很淡定的笑了:果然有热闹看。 叶崇文得了张家的消息,很是兴奋,他就知道自己的路子走对了。宋府看不上他没关系,只要宋家小姐看得上他,他还就不信宋府能不把宋玲如嫁给他。 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接下来这一步至关重要,因此,一大早,叶崇文就带着小厮来了莲溪庵的庵门外,专门带了一副琴,让小厮在前面等着,若是看到宋家旗帜的马车立马来报,他好做准备。 等宋玲如下了马车,开始走石梯的时候,就有小厮去告诉了叶崇文,当然,至于没有宋天周这个小不点,倒是给忽略了。 所以,宋天周走着走着就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琴声,虽然他对音律不算精通,可《凤求凰》这首曲子还是知道的。这首曲子一出,宋天周看着宋玲如就撇了撇嘴,原来是来会情郎的,貌似还是个读书人。 若是一般的文艺青年说不定就觉得找到了知己,可对于宋天周来说,这位宋玲如的情郎,不,或者该称情狼,很是看不大上。不要说是在这个礼法严明的朝代,就是在现代,真在乎自己的爱人,最好的方式永远是名分。 如这位,不正正经经的去求亲,去从长辈那儿着手,反而跑来勾搭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想着来个暗度陈仓,等着生米煮成熟饭了,自有宋家或是宋玲如求着他的时候。 再看看宋玲如,看着也不傻啊,怎么就会看上这样的人呢?还私自出来相见,这要是走漏了一点风声,她的名声,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宋玲如也听到了琴声,她精通音律,可还是第一次被个男子用琴声表白爱恋。虽然这弹琴手法不算高明,但听在宋玲如耳中,还是羞红了脸。 看着宋玲如这番模样,宋天周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道了一句傻子,他倒是好奇,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算计他们宋家。不然,一个闺阁女子如何和个外男相约见面?再一想宋玲如是在刘家来见过她之后提出的上香,这牵线搭桥之人是谁,貌似不言而喻啊。 不管心中怎么想,宋天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迈着小腿,走得稳当。 只是在快走到凉亭的时候,宋天周忽然站住不走了,整个宋家队伍也就都停下了。 宋玲如心中一喜,猜测肯定是宋天周累了,要休息了,这样正好可以远远的去见叶家少爷一面。这样一位能为她费尽心思的男子,宋玲如心中是好奇的兼有好感的。 果然,宋天周那儿派了下人向她走了过来,但是说的话却吓的宋玲如魂飞魄散:“大小姐,小侯爷说这前面有个熟人在弹琴,他要去会会,让您带着丫鬟嬷嬷上去上香,他过会再过去。” 叶家三少爷和宋天周的恩怨她是知道的,可她怎么也不知道,这没见着人呢,怎么宋天周就知道前面凉亭中的人就是叶三少呢? 还有,宋天周虽然小可却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不然,宋老夫人上香的次数也不算少,宋天周为何一次也没跟着去过。偏偏等着她来上香就非得跟着,再一想她身边有不少宋老夫人的眼线,立马一惊,会不会是宋老夫人得知了消息,故意借着宋天周来警告她的。 一想到自己去见外男的消息被宋老夫人知晓,她在暗中鄙视自己的场景,宋玲如就羞愤欲死。 宋玲如身边的丫鬟看着宋玲如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吓的赶紧叫来嬷嬷,把宋玲如架着回了马车。再和宋天周禀告了一番,宋天周心中明白,宋玲如这是做贼心虚吓着了,挥挥手,让她们先回宋府去了。 而心中也越发的猜测这是谁家的风流才子,把主意打到他们宋府的头上了。 毕竟,能说动刘家出马的人家定是京城显赫的权贵世家。而整个京城的上层人家也就那么有数的几家,他几乎都知道。再有未婚的的男子,他就算没见过,也都该差不多听过。因此,这才估摸着说了那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原本也就是托词,可没想到宋玲如这般禁不住事,自己把自己吓住了,是宋天周没有想到了。毕竟,能和陌生男子私定终身,这样的勇气和胆量,该不会小了就是。 宋玲如这边算是先放一放,可那位情郎宋天周肯定是要会一会的。 所以,当叶崇文满心欢喜的期待着与宋玲如偶遇的时候,映入他眼前的却是宋天周这个小煞星。他的一腔热血立马被泼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心中只觉得发慌还有愤怒。 他被宋家耍了,宋家早就知晓他的动作,因此才会故意将计就计,把宋天周派来。 宋天周是个孩子,又和他有间隙,最重要的是宋天周背后撑腰的是皇帝和太后,被宋天周收拾了,太后是绝对不会为了他这么不亲的侄孙却怪罪宋天周这个亲外孙的。众人也会觉得宋天周小孩子心性,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且旁人道起来宋天周收拾他也会归结于他们以前的恩怨,若是他想说出勾搭宋玲如的事情,会不会有人信是一方面,但他肯定得被冠上心胸狭窄,坏人名节的恶名。若是宋玲如再寻死腻活一番,众人的唾沫都得淹死他。 越想,叶崇文越觉得憋屈,宋家简直就是借刀杀人,可他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能说。不然,他要对着别人说,他想勾搭宋家大小姐,结果人没勾搭上,却被宋家私下给收拾了?说出这些,怕也就会换来一句自作自受,徒增笑柄罢了。 宋天周看着叶崇文变幻不停的脸,心中哼哼一声,这位怕是上次还没吃够苦头,还敢惹他。 难不成叶崇文是因着和他的恩怨才找上宋玲如的,觉得拿他没法子,就像娶了宋玲如,又膈应了他,又下了宋家的面子。 想到这点,宋天周半句废话也没说,一开口就道:“来人,给我折了他一条腿。” 叶崇文一惊,刚想反抗就被缚住了手脚,一阵剧痛就传来了,只一下,他的一条腿就折了。 宋天周叫了停,对着叶崇文道:“今日我折你一条腿,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就不知还有没有今日这般的好性子了。” 说完,不再理会惨叫的叶崇文,带着护卫浩浩荡荡的走了。 留下叶崇文,看着宋天周眼里都冒着怨毒,心里却是把张家和刘家一道怨上了。 第四十二章 宋玲如那般回府自然是惊动了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再一听闻宋天周没跟着回来,宋老夫人更是脸色沉的能滴出墨水来。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知道实情的宋玲如又什么都不能说,宋家众人也就越发的担心了。 叶崇文被宋天周折了腿,疼晕过去了,小厮们吓的魂飞魄散,立马寻了大夫,抬着叶崇文回了叶府。 叶二太夫人郭氏听闻孙子折了腿,立马唤来小厮问个来龙去脉。小厮已然吓破了胆子,只道是叶崇文路上偶遇宋天周,一见面就被宋天周折了腿。 郭氏听了,直念道宋天周欺人太甚,就算他有侯爵在身,可也不能这般横行霸道。叶崇文也是皇亲国戚,万没有让个小孩子平白无故打折了腿的。 气到极点的郭氏带着叶崇文的母亲小郭氏,穿上命妇服饰,直奔皇宫,要去给自己的孙子叶崇文求个公道。 等叶老公爷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立马派人去拦郭氏婆媳,又派人把叶崇文身边伺候的小厮丫鬟都审了,下了大刑,得知叶崇文这段时间做的荒唐事,想去勾搭宋家大小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侄孙孙了。 可惜,叶老公爷的人还是迟了一步,郭氏婆媳两个已经脚程极快的进了宫。 太后看着眼中这个名义上是她“二婶”的郭氏满心不耐,对于叶家二房,太后心里就没有亲近的。早在太后第一个儿子去了之后,二房与她怕早就没了亲戚情分。若不是顾忌着叶老公爷,郭氏这些人哪还能到她这儿蹦跶。 “太后,您得给臣妇做主啊。臣妇的小孙子现如今被打得折了一条腿,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这宋家小子实在欺人太甚,当初臣妇的小孙子是荒唐过,可也被大侄子罚过了。今日,臣妇的小孙子遭了这般横祸,还请太后为臣妇一家做主,为臣妇的小孙子讨个公道。”郭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了形象的对着太后哭诉道。小郭氏也站着自己婆母侧面,用帕子时不时的擦拭眼睛。 太后心中纳闷,若说几个孙辈里,除了二皇子周立谦,就数她这个小外孙的脾气最好,从不乱发脾气。怎么好好的就打了叶崇文,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吧。 太后的沉默不语,让郭氏更加的气愤,她们二房这些年被大房打压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当初,叶崇文不过是拦了下宋天周的路就被叶书承回来训成了孙子,还用了家法。 现在,她家孙子被宋天周打折了腿,太后却没半点表示。这般偏袒,是准备把她们二房都欺负死了不成。若是不趁着这回把二房的面子找回来,以后,在京城,叶家二房怕是再无立锥之地。 因此,郭氏哭的更加的悲伤了。 半响,太后派人宣了端和进宫。宋天周才五岁大,就是做错了事情也犯不着把人拎过来,倒不如宣了端和过来,谈谈怎么解决。 宋府,宋天周还未回到宋府,他打折叶崇文的腿的事情就已经传了回去。宋老侯爷眉头一皱,怎么也不明白,平时看着聪明可爱的孙子能这么心狠手辣。 倒是宋老夫人心细,派人去寻了宋玲如的嬷嬷丫鬟过来询问。这些嬷嬷和丫鬟都是宋老夫人这边的人,自然不敢隐瞒,把宋玲如这一路上的情况都禀告了一番。 其中,有个嬷嬷以前是宫中的教养嬷嬷,精通诗词音律,已然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只是碍于宋玲如的名声不太好直接说,只对宋老太太道:“老夫人,要说中途有什么蹊跷之事,怕也就是我们去庵里的路上听闻有公子在弹《凤求凰》,怕是个有心人啊。” 宋老夫人一愣,宋玲如忽然要去上香,她本就心中存疑,现如今宋天周陪着去,却打折了叶家三公子的腿,她还纳闷呢。可看样子这腿打折了还真是她家孙子太仁慈了,可怜她家孙子太小,不知道人言可畏,替着宋玲如背上了这么个黑锅。 原来她看着这几年宋玲如颇为的安分守己,一时间倒是没想到这位竟敢胆大包天的去私会男子。再一想想这段时日刘家和宋玲如的接触,宋老夫人怒到了极点。 “好的很,好的很,阿全,去把如姐儿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给我寻来,好好审。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做鬼。”宋老夫人发了狠,再不给送玲如留情面。直接提审宋玲如的贴身大丫鬟。 端和这边比宋老夫人更早得到消息,太后的旨意也到了公主府,端和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再也没见过这般贼喊捉贼的了,不说勋贵世家,就是一般平民百姓之家,对那些坏人名节的登徒子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这种事于男子不过是桩风流韵事,可于女子来说却是生死大事,她家儿子已然是手下留了情。不然,真等这事走了一星半点风声,依着世家贵族的一贯做法,宋玲如无外乎进家庙或被病逝。 别跟她说什么喜欢,两情相悦,若是叶崇文真是为宋玲如考虑过半点,也不会想出私相授受这一出。即使两人因此成了亲,宋玲如以后又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更何况,要是有个万一,最惨的定是宋玲如无疑。 而她家儿子折了叶崇文一条腿,若是叶家不出声,也算清了这笔账。她和宋府也不好再追究,不捅到明面上来,这件与宋府女子名节有关的丑闻也就算过了。但叶家现在还来倒打一耙,是看准宋家投鼠忌器,因此才这般肆无顾忌的? 可惜,她们遇到她端和,注定是要失望的。 端和带着下人气势汹汹的去了宫里,在慈安宫里,她瞧见了哭的凄凄惨惨的郭氏婆媳。 一见端和来了,郭氏立马先声夺人道:“长公主,现如今臣妇的孙子无故被宋小侯爷打折了腿,臣妇知晓长公主您权势滔天,但臣妇今日为了求个公道也是不惧的。若是今日臣妇求不到公道,那臣妇就跪到求到公道为止。”郭氏说着就跪在了慈安宫的大殿上。 端和却还是不动声色,等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轻飘飘的开口道:“若是如此,那叶老夫人就跪着吧。若是本宫教养出个丧尽天良,坏女子名节的登徒子,也是要去磕跪先祖的。” 郭氏听了这话,脸都憋红了,刚辩驳,端和的茶盏就已经扫在了郭氏前面,瓷器破碎的声音,让整个大殿都听的清楚。 太后撇了端和一眼,意思是让她注意下,别把慈安宫给拆了。 端和冷哼道:“你们叶家倒是打的好主意,求亲不成,竟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想坏了本宫侄女的名节,到时候任你们叶家欲与欲求。怎么,如意算盘没打成,就恼羞成怒了。还跑到母后这来倒打一耙,端是胆大包天,把本宫当傻子耍吗?” 郭氏婆媳心中一惊,叶崇文对宋家大小姐的心思她们都是清楚的。可自从宋家拒亲之后,叶崇文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同了,她们以为叶崇文也就死了心了。 万万没想到,叶崇文竟然是打算去勾搭了宋家大小姐,来个暗度陈仓。这事,要是做成了,她们自然是得亏一句叶崇文有胆有谋,还能端着架子等着宋家来低声下气,占尽主动权。毕竟,整个宋家名声在她们手上,就不怕宋家敢做什么。 可现如今败露了,却是个要命的事情,特别是现如今端和把这事直接不管不顾的拿到明面上来说,一个不慎,宋家是得和叶家成死仇的。 虽然说坏宋玲如一个人的名声或许不算大事,可宋家可不止宋玲如一个女子,不说那些待字闺中的,就那些早早嫁做人妇的宋家女,都有可能被这事牵连。重者被休,轻者鄙视,若是再有想不开的,出了人命,郭氏心中一颤。 可这事到了现如今这地步,郭氏是怎么也不能承认自己孙子是要去勾搭宋玲如的,她连声否认,可也不敢再说宋家不好,怕真惹怒了端和,不好收场。 “公主,定是误会,误会。臣妇已经为臣妇的孙子挑好了孙媳妇,怕是有小人在中间作祟,让我们二府生了误会。小侯爷护姐心切,一时情急,臣妇也能谅解,还望长公主也能体谅臣妇情急之下的无妄之言。”郭氏也算能屈能伸了。 “小人作祟,这句话本宫爱听,那本宫就等着叶老夫人把这些小人找出来,好好的来消除这误会。”若是消除不了,端和的话不用说,郭氏也明白其中的未尽之意。 郭氏婆媳是气势汹汹而来,萎靡不振而去,端和和太后撒了会娇,道了一会不满,这才打道回府,准备好好去教训一下罪魁祸首。 宋璟城得到消息也不慢,他回来的时候宋天周还未回府,宋老夫人知晓自己儿子性子板正,怕他责罚宋天周,立马派了嬷嬷把事情的大概给宋璟城说了一遍了。 原以为这样做宋璟城就能放过宋天周了,没想到,宋天周一回来还是被宋璟城用了家法。狠狠的十板子,宋天成的屁股肿的老高,是宋璟城亲自动的手。 宋天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苦,即使咬着牙没喊疼,可眼睛也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宋璟城打完了,看着宋天周倔强的眼神,叹了一口气,抱起他回了房亲自上金疮药。 宋天周不理他,觉得他爹是想打他一棒子再给个枣吃,他可不吃这一套。 “你可知道错了?”宋璟城手上温柔上药,可嘴上却还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宋天周不开口,但脸上却尽是不服气。 第四十三章 宋天周清楚他爹在担心什么,无非是觉得他年纪小小,一出手就折了旁人的一条腿太过狠辣。怕他性子养左了,生性残暴,以后心狠手辣,为非作歹。成了地地道道的一个恶棍,社会上的渣渣。 宋天周自然是不服气他家老爹为了旁人来责罚他,简直就是胳膊着往外拐,太伤他的心了。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爹身上,他肯定是无条件的支持他爹的,因为,他觉得他爹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觉得家人就该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宋天周不气他爹打他,却气他爹不信他,难不成就因为一个叶崇文,他爹就把他看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可若是看着他长大的父亲都不能信他,宋天周心中还是难受的。 他承认他当时是冲动了,就派人打折了叶崇文的腿,可折了还是能接上的,并不是就这么断了。只是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可如叶崇文般这样胆大妄为的人,口头的警告能管用吗? 到时候,叶崇文胆子大的得瑟起来,就不是折次腿能解决的事情,而是要出人命的。宋玲如再蠢,也是他宋家人,他就得护着。要打要骂要罚,也是由着他宋家来做,还轮不着一个外人算计欺辱。 而他爹却觉得他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要好好教育,看不见宋天周这背后的维护家族亲友之情,让宋天周才颇为的不服气。不管是谁,就是不能打他亲人的主意,即使宋玲如这个堂姐和他不亲,可也不能让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就是这样的底线,谁要是敢犯了他的底细,那他是再如何也不能饶了去。 了他爹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良苦用心,还下这样的狠手,疼的宋天周都快憋不住自己男子汉的气概要哭了,所以宋天周一点也不想理他爹了。 这边,端和解决了叶家婆媳问题才打道回府。可一回来就瞧见了被打肿屁股的宋天周,这还是第一次宋天周受了这么大的苦头,屁股怕是的肿着充血了。看着趴在床上,上了药还疼的是不是冒冷汗的儿子,端和又气又心疼。 宋天周被打的事情本来是要瞒着宋老夫人的,可纸也是包不住火的,端和前脚回了公主府,宋老夫人后脚就知道了宋天周被揍的消息。一听宋天周被打的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宋老夫人吓得连手上的茶盏都差点没拿稳。 这个时候,她急慌慌的就跑来了公主府,还未进屋,就听到了宋老夫人跟在后面的说话声:“我的乖孙哟,在哪呢。” 等瞧见宋天周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屁股上还绑着纱布的时候,宋老夫人眼睛就湿了:“周哥儿,疼不疼,祖母在这守着你。你等着,祖母定为你好好揍你老子。” 宋天周听了这话却更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他被打屁股丢了脸,这要是再坑他爹去,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厚道了。 端和一瞧见宋老夫人就有了火气,或者说,她现在只要瞧见姓宋的就来气。当然,她儿子除外,若不是送玲如那样蠢,能牵连了她家儿子成了现在这样的伤横累累?好了,现如今她儿子为着这个堂姐出了头,却背了黑锅挨了打,这样的账,谁给她来算。 因此,端和冷哼一声,想嘲讽两句宋老夫人,可想到宋璟城,她还是没说出口,但脸上却是很不好看。 宋老夫人也知晓端和心中难受,不去触她霉头,只拿着自己的拐杖,问了身边服侍的人,去寻宋璟城去了。 宋璟城也没走远,宋天周是他独子,从小到大,虽然他看着严厉,可心里的疼爱并不比端和这个做母亲的少。现如今却亲手把孩子打的这样重,他心里自然也是十分的难受。可以说,每打在宋天周身上一下,宋璟城的心就纠一下。但他却硬逼着自己,把十板子都打完了。 而宋老夫人就在书房找到了宋璟城,宋璟城心气一烦躁就回去练字。 瞧见宋璟城,宋老夫人二话未说,举起了拐棍朝着宋璟城打去。宋璟城就那么站着,躲也不躲,硬生生的挨了宋老夫人好几下。还是随后赶来的端和派人拦下了,宋老夫人也打不下去了,顺势收了手。 “你这孽障,你这是嫌弃你娘活的太长了吧,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周哥儿为着他大姐出头,小小年纪有这般心思极为难得。为娘就怕你误会,特意派了人来告诉你。结果你倒好,把人给我打的动不了了。你这是在挖为娘的心肝啊,我这么这般命苦,生了你这么个孽障,竟来气我了。”宋老夫人三分气愤七分悲伤的对着宋璟城指责道。 还有些话,宋老夫人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事就是宋玲如不争气,现在罪魁祸首倒是好好的,倒是把宋天周给伤着了。这样的事情,宋老夫人看着都不服气,更何况她家小孙子本身。 端和坐在一旁没和宋璟城说一句话,显然也是生气上了。 宋璟城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叹了口气道,挥手屏退了左右才开口道:“娘,公主。天周生而不凡,身份贵重,又有太后和皇帝在旁撑腰。从小性子就颇为的恣意,若是不加约束,怕以后会成了肆无忌惮之人。今日,虽然叶家小子不对在先,可天周才多大,一个五岁稚童,一出口就能要了旁人的一条腿,这样的行事,你么可曾想过以后?”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若是不防微杜渐,从一开始就止住了天周这般的行事做法,以后,必然是回酿下大祸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的孩子可不聪慧,可不机敏,可不勇武,但却绝不能失了仁爱之心。”宋璟城话不多,但这些理却说的很顺。 “我这把老骨头没读过什么书,说不过你这状元郎,但天周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这个做祖母的自认最是清楚。若不是叶家那厮太过缺德,天周也不会动气,打了他。可即便如此,也没真把人打得怎么着了。还是手底下有分寸的,不然,真要是让叶家那厮说出点什么来,如姐儿现如今怕就要在家庙和她母亲作伴了。你的那套,对君子有用,但对小人却是无用的。”宋老夫人早年吃够了礼仪仁义智的那套的苦,现如今却不像自己孙子在被这框框给套牢了,以后也跟着吃亏。 和所有护短的家长一样,宋老夫人情愿宋天周厉害些去欺负别人,也万不愿意让别然欺负她家孙子。 宋璟城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天周还小,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该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如今日这般,平白无故去打了人,旁人说起来,只会道他蛮不讲理,却不会去寻根问底。” “再者,今日天周只凭着一首曲子就断定了叶家三公子意图不轨,甚至不由分说就折了他的腿,如此冲动武断是万万要不得的。今日这事可算歪打正着,可有了这前车之鉴,天周心存侥幸,自认聪明,以蛛丝马迹,怀疑猜测为依据,就可动用私刑,那于那些罔顾人命的恶徒又有什么区别。位高不仅是恩宠荣耀,更是一种责任束缚,因此,天周才更该谨慎行事,以免造成悔恨之事。” 宋老夫人说不过宋璟城,可心里又气不服,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待下去,除了被宋璟城那套礼义仁智信洗脑,也再见不得半点法子。宋老夫人盘算一二,最后,还是决定去守着宋天周了。 端和一直听着宋璟城和宋老夫人的话,若有所思,她一直以来都是颇为的唯舞独尊,很少能顾忌到旁人。因此,并不觉得宋天周这样行事算什么事,但宋璟城却说的很有道理,让她一开始那股气给消散了不少。 但一想到平时活泼的儿子现如今躺在床上,她就脸色不好了,连带着对宋璟城这个害她儿子被打也难得没了好脸色,看着宋璟城的眼睛都似乎是冷冷的。 可到在出门的时候,端和从荷包里掏出了瓶药膏扔在了桌子上才走了。宋璟城笑了笑,知晓端和是担心刚刚他被宋老夫人打在身上的那几下才给他留的药膏,只不过嘴上不好跟他说罢了。 这边,宋老侯爷也是雷霆三丈,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眼里一直柔柔弱弱的大孙女怎么能干出私相授受的事情出来。这么多年的女戒女德都学到了狗肚子了去了,她难不成不知道,这样做对女子来说是大忌,是能毁了她下半辈子的。 更让宋老侯爷无法接受的是,刘家竟然在这件不光彩的事情中充当着牵线搭桥的作用。宋老侯爷自认为这些年对刘家算是仁至义尽,处处照抚了,可却刘家在背后捅了宋家一刀。 宋玲如可是刘家的嫡亲的外孙女,不提宋璟洲和刘家名义上的外家关系,就是看在小刘氏这个女儿的份上,刘家就不该如此行事。她们这是置宋家于何地,能任由刘家玩弄于鼓掌吗? 再不想承认,宋老侯爷都得承认,宋家与刘家怕是要重演农夫与蛇的场景了。而这条毒蛇,还是宋老侯爷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其中的滋味,怕也只有宋老侯爷能清楚。 第四十四章 宋玲如在自己的院子里惶惶不可终日,特别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押走了,即使宋老夫人没来责罚她,可她仍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的疼。从小到大,她还未被如此的当众打脸。 可这脸是她自己伸出给人打的,她还无处申辩。等到宋老侯爷派人请她过去,宋玲如心中惊慌不已,不知道这位一直待自己甚是慈爱的祖父会如何处罚自己。她原先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有个男子那般爱慕自己,她也就是去看一眼而已。若是真看中了,成就一段两情相悦的姻缘也未尝不可。 而若是看不中,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下文。但自从回府之后,宋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就旁敲侧击的说了许多京中往事给她听。那些女子甚至都可算是无辜的,可却因着没了名声就毁了未来,她这才怕了。 更怕宋老侯爷为着宋府的名声计,弃车保帅,不再管她。她爹在西北,她娘在佛堂,若是宋老侯爷再不管她,指望宋老夫人,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林氏母女两个消息也算灵通,再得知宋天周打伤了叶崇文,叶家和宋家都闹到太后面前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这么一来,宋玲如的那件事肯定是暴露了。不同于糊涂的宋玲如,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都不是好惹的,特别是还牵扯上了宋天周这么个小祖宗,有这个小子在,端和长公主肯定也会掺和进来。 这事她们是瞒着刘家众人的,因此,当泰昌伯夫人把林氏请过去说是有事相商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大事不妙了。果然,泰昌夫人见了她再也没有以往的笑脸,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宋玲如的事情, 泰昌伯夫人是继室,当年那位韩夫人去世之后,泰昌伯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泰昌伯府微势已显。自然,泰昌伯再娶的范围也就有限的很,最后,才挑了继夫人订氏。这位是和丁贵妃同出一族,可惜是个旁枝,已然落魄的不成样子,只不过她爹好歹中了个举人,也能算个书香门第。 泰昌伯夫人长得貌美,又素有贤名,泰昌伯这才聘了她。重点是当时府上已经有了生了庶长子并要请封世子的贵妾陶姨娘,泰昌伯怕娶了个厉害的自己爱妾欺负自己爱妾,这才挑来挑去选了现在的这位夫人。看中的就是她的门第不高不低,貌美又颇为的贤惠,不会为难自己爱妾,又能给他操持家务。 这位泰昌伯夫人因为娘家不给力,在府上从来都是笑脸迎人,步步谨慎,从不肯多说一句,就怕得罪了人去。因此,对于林氏这个侄媳妇从没有说过半句冷话,可今日,泰昌伯夫人的脸却可以掉冰锥子了。 宋老侯爷已经给泰昌伯话了,意思以后两家还是少来往了,直接点的说,宋老侯爷是打算断了她们刘家这门姻亲。可这些年来,刘家早就大不如前,若是再没了宋家的帮衬,在京城还有谁能记得住泰昌伯刘家。 毕竟,她们刘家男子在朝堂上担任最高的不过是个五品官,还是宋老侯爷一直护着的。若是没了宋家,泰昌伯怕是连二流世家也得再退一退。现如今林氏这是要断了刘家的臂膀,泰昌伯夫妻能给好脸色就怪了。原本刘家二房这些年就和宋家走的近,还不知捞了多少好处,可现在出来事情却是他们大房最倒霉,自然她们就不干了。这祸事又不是她们惹的,自然该让惹祸的人承担。 现在泰昌伯夫妻想的最有效的法子就把林氏交出去,任由宋老侯爷发落。可宋老侯爷表示,这是刘家自己家的事情,他一个外人是不好插手的。因此,这对夫妻就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由把林氏送去家庙,来灭灭宋老侯爷的怒气。以后再软着,殷勤着点,等宋老侯爷气消了,总有缓和的一天。 当然,依着泰昌伯夫人的性子自然要把这件事的责任明确了,让林氏要恨也去恨是宋老侯爷去。同时,更要表明泰昌伯府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她这个做宗妇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让林氏别怪在他们身上。 林氏直到被送到白云庵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就牵了一次线就落得这般地步了。 宋玲如已经在书房外等了一个时辰了,烈日之下,曝晒一个时辰,宋玲如已然摇摇欲坠,坚持不住了。可脸色再苍白,气色再虚弱,也换不来书房内宋老侯爷的一声关心。 这个时候,宋玲如明白,自己的祖父是对自己失望了,并且毫不留情的把这种失望让她体会个清楚。 书房门慢慢的开了,从里面跑出个小厮请宋玲如进屋,宋玲如一动,就觉得会随时栽下来的感觉,可她只能硬撑着,若是这回见不到宋老侯爷,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从来没有如此清醒的认知到,宋老侯爷他不仅是自己的祖父,更是宋家的一家之主。 她是他的孙女不假,可他的孙女却不止她这么一个,她没有再任性的资格了。 宋老侯爷站在书桌前放下了笔,眼睛对着宋玲如扫都没扫,就这么沉默着,屋子里静悄悄的,使得宋玲如更加心惊胆战。 宋玲如咬咬牙,提着裙摆就跪下了:“祖父,孙女知错了,不该听信小人之言,差点铸成大错。孙女已经知错,甘愿受罚。” 话音一落,宋老侯爷就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孙女怎么会如此蠢笨?那般轻易的就信了个外人,还费尽心思的去见个外男。她宁愿信外人,也不愿信他们这些至亲能为着她找个好归宿,这般的信任都没有,那这些年,在她心里,他们这些宋府的亲人又算的了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是他也不敢违背,偏偏宋玲如有这样的胆子,可却没有那样的智谋,把事情弄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如不是宋府先发制人,现如今宋家怕是已经焦头烂额。 不能再想下去了,毕竟宋玲如还小,见识短薄,也不能都把过错归结在她身上。可宋老侯爷心中的失望,还是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你起来吧,我已经给你爹写好了信,让你爹给你在西北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嫁了。他是你嫡亲的父亲,再如何也不会害了你,把你的婚事托付给老大,我也能放心了。”宋老侯爷声音很低,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 西北,远嫁,宋玲如脸色如鬼,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与宋老侯爷对视。西北那般苦寒之地,更有战火缭绕,不说她这样的闺阁女子就是男子又有多少愿意去的。她爹远赴西北已经被京城不少豪门显贵的妇人笑话了,现如今宋老侯爷把她远嫁西北,一辈子也不知还能不能回京,这是要随她自生自灭吗? 再者,就算她爹把她嫁给西北的望族又如何,难不成还指望那样一块荒蛮之地有什么权贵世家?这一刻,对宋玲如来说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祖父,孙女真知错了,孙女不想去西北。若是去了那儿,以后怕是再难回京城,更是再也见不着祖父了。祖父,孙女真知错了。”宋玲如泪如雨下,不停的哀求宋老侯爷。 宋老侯爷却是摇了摇头道:“如姐儿,你觉得这件事发生了就能当雁过无痕了吗?叶家那贼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若是他偏认准了你,咬定和你有私情,你又该如何。到时候,祖父是绝对不会把你嫁给这样的无赖,那也只能送你进寺庙。那样,你才是真断送了将来。” 远嫁西北,或许会有落差,但依着宋府的如今的权势,宋玲如在西北就的婆家就不敢怠慢了她。再者,宋璟洲这些年在西北也经营了一番势力,护住个闺女该不是问题。即使以后宋璟洲会回敬,可那个时候宋玲如早已经在婆家站住了脚,也该自己立足起来了。 只有宋玲如离开京城,才是现如今她最好的一条路,宋老侯爷算是煞费苦心,可惜,他家孙女不领情,还以为他这个做祖父的要害了她似的。 ”我意已决,你就准备去西北吧。我会让你祖母给你添上两成嫁妆的,算是给你的陪嫁。”失望到一定境界,宋老侯爷越发的冷静了,直接下了决断,就让下人送走了宋玲如。 等书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宋老侯爷从书桌的一册书中抽出一封信。映入眼前的是一手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可信的内容却让宋老侯爷再也没有了以往接到信的兴奋。 时光飞逝,年华易老,记忆中的人也变得面部全非,宋老侯爷就这么拿着那封信长叹了许久。 宋天周在床上待了两天就没什么大事了,御医给这位主看伤那是上了一百二十个心,不说药到病除,但也见效很快。只不过,宋天周自觉好心没好报,和他爹倔住了,自顾自的实行成了冷战政策。 宋璟城这两天除了上朝就是来宋天周这边,每天被宋天周送后脑勺也是好脾气的笑笑。 没事的时候,还拿着本史书读给他听,弄得宋天周很想在门口竖起一块牌子,牌子上就写,养伤期间,禁止探望。 可他爹实在是太锲而不舍了,弄得最后宋天周一看见他爹来就装睡,反正就是不理他爹。 反正,这对父子算是杠上了。 第四十五章 “你给我快点,不然,肯定要被韩佰业那小子抢了先。”一个少年急切的对着身后的另一个微胖的少年喊着。 “你别催谦哥儿了,我已经关照了太白楼的伙计,给我们把最好的包厢留着。”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话语中充满了从容不迫,淡定自如。 宋天周这才想起,自己身边可是站着太白楼的少东家呢,有这等后台就让韩佰业那傻子去等着吧。 周立谦一路小跑着才追上了宋天周,才这么一段路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宋天周却毫不心疼,出口就道:“让你少喝贤妃给你找的那些补品,你不听,看看,你是不是打算长成猪才高兴啊。” 贤妃原先的贤嫔娘娘,终于母凭子贵,生下四皇子周立信之后提了份位。而生了儿子的贤妃一改往日对周立谦半冷不热的态度,日日嘘寒问栗,送粥送汤,还时常从宫外让娘家人寻来珍奇异宝过来给这位养子。 周立谦对着贤妃那是当着母亲看的,瞧着她如此待自己,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孝心,没过几日,小身板就横向发展起来,变成个小胖墩了。 宋天周得知周立谦是吃了贤妃的爱心补品才长得这么胖之后,曾经试图让周立谦明白,他本就不受皇帝舅舅宠爱,若是在毁了形象,那以后的日子怕就更不好过了。 可这孩子太实诚了,宋天周没劝住。后来,宋天周表示,贤妃有过墙梯,他也有张良计,不能从吃的方面入手,那就只好拉着周立谦多运动。时不时的就喜欢折腾着周立谦跑步,练武,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周立谦的体重控制在了微胖,可宋天周却坐实小霸王的威名。 宋玲如远嫁西北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里,除了在宫里称王称霸,宋天周还致力于和他爹对着干。具体表现为更喜欢惹是生非了,以前是别人惹了他才反击,现在是他看不顺眼就会打击一下。 宋天周坐等他爹的棍子教育,就打算跟他爹死磕上了。结果他爹立马调转了教育方针,再也不曾动过手了,但是却喜欢如唐僧念经般的对着他讲道理,然后,每次必然会长吁短叹一番,最后,自责一下自己做父亲的教育不当。 宋天周也从一开始的坚决抵抗发展到现在的避开原则,反正算是父子两个各退一步,可却谁也不能说服谁。 当然,宋天周和韩佰业这对死对头这些年的恩怨有增无减少,简直就是到了见了面就死磕的地步。两人都以打击报复对方为乐,能下黑手从不手软。 秋闱将至,京城来了不少举子,太白楼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自然是人满为患。更为重要的是,太白楼有个惯例,会在每年的秋闱前举办一场活动。或是请大儒出题,或是挂出对着,或者当场作诗,形式五花八门,内容千奇百怪,偏偏参加的举子甚多,去迟了,甚至都占不到位置。 而如这样比赛性质的活动评委就会请京城的一些大儒或是高官坐镇,公正性还是有保障的。自然,这般下力气的活动奖励也不会少,夺得魁首的有百金的奖赏,还能得了太白楼的贵宾待遇上三楼坐坐。 虽然这样的活动太白楼才办了两期,但很明显已经成了京城秋闱前最为盛大的活动,宋天周几人也正是准备赶着去围观。 要说这点子是宋天周出的,可其他的操作和补充统统来自于叶崇明,甚至于最后神来之笔的把第一名放到三楼溜溜,让太白楼那原先作为摆设的三楼成了人人向往的存在。当然,宋天周和也崇文从皇宫和长辈那儿收刮的孤本也是功不可没的。 韩佰业这回也不知是听谁的道听途说,用了个激将法,非要拉着宋天周打赌,看看谁能赢得太白楼的三楼贵宾权。 于是,这一伙人也就集体逃课了,周立谦倒是想做好学生,坚守在上书房,却被宋天周提溜出来了,这么好的机会能结识些学子,长长见识的机会,好歹也在外弄个礼贤下士的名声出来。虽然他看三皇子不怎么顺眼,但不可否认,在这一点上,三皇子还是比较有前期准备的。 在他们还在上书房数着日子时候,宫外就开始谣传三皇子周立德身具品学兼优,虚怀若谷的优良品格,一看就是丁贵妃一派是打算抢占文人圈地位了。 可怜他家这小胖墩,明明是真的刻苦好学,德才兼备的好学生,却半点没名声出去。在这一点上,贤妃和丁贵妃是十分有默契的帮着遮掩,务必不会让周立谦小盆友有什么好名声流传出去的。 周立谦可是宋天周罩着的,因此,每每有什么事情,宋天周必要拉着周立谦,比如背黑锅,比如一块挨打,周立谦是个天然呆真好人,每每自发自愿的以牺牲小我拯救宋天周这些同窗亲戚做出贡献,。一来二去的,皇帝对着这个憨厚的大儿子也顺眼了几分。 这下众人看明白了,在外明声那是次要的,重点是要让皇帝看着行才好。而三皇子周立德随着年纪的增长并没有跟宋天周打好关系,而是一直致力于向他父皇证明,自己比宋天周厉害,以收服宋天周为己任。 算是正式加入了韩佰业的小团伙,整体和宋天周一伙斗的不亦乐乎。皇帝也算乐见其成,并不怎么反对,一时间,周立德倒是更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听了宋天周的话,周立谦并不生气,他心中明白宋天周就是刀子嘴,心中却一直记挂他,看着是对他态度不好,可却处处为着他好。 “大表哥,我已经和母妃说过了,我现在身体好了,不用每天炖汤了。倒是四弟弟时常生病,我把父皇和皇祖母赏给我的药材都送了过去,让母妃把四弟弟养的白白胖胖才好。”周立谦很有耐心的对着宋天周解释道。 宋天周打量了一下周立谦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狂笑起来,他都能想得到贤妃听到周立谦摆着这副情真意切的小胖脸说这话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一般老实人不坑人,但最坑人的也一定是老实人,因为他们太实诚了,假话当成真话听,还一丝不落的去执行。 以后就这么办,贤妃要是在打着为周立谦好的幌子来干什么事,宋天周一定会让周立谦兄友弟恭一下的,想想那个场面,真是太喜闻乐见了。 “刚刚还嫌弃谦哥儿慢,这会又不走了?韩佰业那小子这回这么的信誓旦旦,怕是有什么阴谋,他这回神神秘秘,我的眼线也没打听出具体什么事,大概是准备让你在太白楼出丑。”叶崇明气质冷清,可对着宋天周却最是细声慢语。 “这不是有你这太白楼的少东家在,让我们来个灯下黑,我猜他们肯定是准备在题目上动手脚,当初就不该贪图新奇,把出题目的权利交给评委出。”宋天周嚷嚷道。 “没事,不是说是每个评委出个题目,然后抽签的吗,能做什么手脚?”周立谦一直秉信人间有正义,所以说的话都让宋天周觉得他还是不要带坏小孩子了吧。 好吧,宋天周决定他要相信读书人的节操不是那么容易碎的,古语有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他得相信这些大儒们是那些阿堵物拉拢不了的。 今日的太白楼尤其的热闹,满大堂的读书人,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是坐满了人。宋天周他们来的不算早,一进门就被掌柜迎进了预留好的包厢中。而打开窗子,迎面正好能瞧见韩佰业一伙人在对面的包厢里。 两方人马一照面,相互冷哼一声,再不理会,坐等大赛开始。 因为学子们人数众多,因此有个初赛,就是出个题目做首诗,或是对上个对子,判出前十的才能有资格争斗魁首。 这次来做主评是京城国子监的祭酒李大人,其他两位是颇为才名的京城两大书院的院长,这回的三位评委是被京城书院给承包了。 看评委阵容,宋天周小眼睛微微上撇,叶崇文瞧了,淡淡道:“国子监李大人虽然官职不高,可传业授惑多年,可算桃李满天下,当年科举名列传胪,担个评委是没问题的。再者,他这人最重名声,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可也算不失公正。” 宋天周算接受了叶崇文的解释,京城几大书院和国子监是相互看不对眼多年,现如今这样把他们都请来,三方制衡,也算想得周全。 初赛的题目出来了,让众人作一首芍药为主题的诗,宋天周和韩佰业相互对视一眼,再度冷哼一声,刷刷刷的就开始下笔作诗了。 等三柱香烧完,伙计把诗稿送到了三位评委面前,半个时辰之后,才堪堪审完了所有诗稿。也判出了前十的文章。 第一名被周立谦得了,这家伙虽然憨,可作诗这方面灵性可谓天分非常,妙句天成,是宋天周羡慕不来的。 第二名是叶崇文,这人一般稳坐宋天周小团伙的军师位置,且多年前早已然是才名远播的小神童,得了第二都算屈就了。 第三名,宋天周敛神静气,又用眼睛扫了一下韩佰业,反正输人不输阵,再如何也不能在初赛就输了,韩佰业也微微的紧张,怕也是在担心被宋天周压住了名次。 当报出宋天周三个字的时候,韩佰业眼神一暗,丁世勋瞧见了,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韩佰业立马又神清气爽的瞥了宋天周一眼。 宋天周还想对韩佰业显摆一番,但瞄见了这番景象,心中闪过不秒,这回,韩童鞋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 第四十六章 韩佰业得了第四,所以说冤家路窄真不是只说说来着,宋天周和韩佰业学业上态度上算是半斤八两,可每每成绩上,宋天周总是压韩佰业一个名次。 不是有句话说,当一个人比自己优秀很多时,那只会剩下仰视,可如宋天周这样每次像卡着点似得就压着韩佰业头上,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反超,这点距离还总是差一点,能让韩佰业心平气和吗? 诗作完了,韩佰业,丁世勋,周立德都进了前十,宋天周这边也是三个人。以往他们还有个赵淳泽,可这段时间赵淳泽回家侍奉他娘亲左右去了,两方倒是在人数上旗鼓相当了。 初赛过后,就是重头戏了来了,由李大人抽签,决定今年最后题目。 李大人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头子,慢悠悠的,好半天才抽出题目。他看了看坐在眼前的前十人,对着周立德扫了一眼,才开口道:“今日这题还是出在了老夫手里,老夫夫人原先有一位手帕交,善音律,工填词,一手草书,连老夫也颇为的自叹不如。可惜她命途多舛,当下已然是方外之人。现如今这位师太居于白云庵,法号了尘,老夫的题目就是要求各位学子去求得一幅她的草书,今日日落之前谁先把草书交到老夫手中谁就是魁首。” 此话一落,宋天周就瞧见韩佰业投过了隐隐的得意的眼神。 宋天周真没想到自己家长辈的那点破事还挺众所周知的,韩佰业这是怎么想的,他祖母当年可是胜利者。而这位了尘师太当年斗不过他祖母,到了今日,难不成他还能怕了这位师太。 其实,宋天周还真挺想见见这位在宋府中传说以久的人物。也见识一下他祖父的审美,至于其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宋天周还真没怕过谁。 坐上马车之前,叶崇明撇了一眼李大人,他从不相信巧合,看来功名利禄比他想的还要动人心啊。 几架马车在京城大街上依次行驶,一出城门,韩佰业就心急如焚,争分夺秒的想赶去白云庵,让马夫驾着马车赶超前方的马车,路上也就只有五辆马车,韩佰业排第三,宋天周在第二,宋天周怎么也不能让韩佰业超车去啊。 于是乎,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各家马夫的水平来了。宋天周的马夫也不急哄哄的提高速度,就那么慢悠悠的卡在韩佰业他们的马车前面,不给他们超马车的半点机会,想不撞车,就得憋憋屈屈的跟着,算是把韩佰业呕的够呛,宋天周撩开马车后面的小窗户,看着韩佰业乌云密布的脸色,笑得开怀,抬手解下身上装着金瓜子的荷包扔给了马夫作为奖励。 马车很快就到了白云庵脚下,宋天周一马当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叶崇文紧随其后,周立谦却因为身子微胖,得踩个板凳借了力才下了马车。而韩佰业他们已经全部下了马车,宋天周一把拉上周立谦,又对叶崇文使眼色,叶崇文无奈也只好拉着周立谦一只膀子,两人拖着周立谦跑了起来。 韩佰业三人也不甘示弱,追在后面跑,周立谦是其中最胖的,跑到半路已经气喘如牛,大汗淋漓,脚步已然缓了下来,韩佰业三人转眼就已经超到了前面去了。 周立谦挺不好意思的,对着宋天周道:“大表哥你们先走,我跟着随后就到。” 宋天周是挺着急的,可却做不来为此抛弃同伴的事情来,嘴里恶狠狠的道:“你给我好好跑,别想撇开我和聪明偷懒。” 话是这样说,可宋天周的步子也跑的更加缓慢了。 周了谦不再说什么,而是尽量跑快些。 等他们到了白云庵门外的时候,韩佰业几个人已经见到了了尘师太。了尘师太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可保养得宜,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妇人,且因着常年吃斋念佛的缘故,看上去颇为的慈祥温柔。 但宋天周坚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原则,可不认为眼前这位是个心慈手软的户,要知道不是他祖母性子坚毅,肚皮还算争气,怕早就要被这位逼着去死一死了。 了尘师太对着他们这群讨要字帖的学子们很是好脾气,但只温柔的笑着,却绝口不提字帖给谁。韩佰业也知道,不可能就这般简单,先开口道:“师太,我们奉命来讨师太的一幅字,不知师太可否行个方便。” 白云庵风景秀丽,现如今是暮春仨月,漫山遍野的粉色桃花,一阵疾风,一场桃花雨纷纷扬扬。山底下还有成片良田,这个时候正是播种的季节,不少农人齐家大小都上阵,耕地播种,一片生机盎然。 了尘师太对着来到白云庵的十位来人道:“春光正好,贫尼惭愧,贪恋这大好春光,想请诸位做副春、色图,以了贫尼心愿。” 早就有家丁铺设好了文房四宝,十位学子就地作画,或苦思冥想,或蹙眉凝思,或观景赏色,都鼓着劲,要作出一副惊艳四座的画作来。 春、色这题看似烂大街,但不口否认,要写画出新意怕是很有难度。宋天周抓着笔捧着脑袋,不知如何下笔,他从能拿笔的岁数就师从他舅舅,从涂鸦的抽象画派到现在的写意画,都能信手捏来。 他舅舅就常说他在作画一途上颇有天分,好好努力,一代大家还是能指望指望的。有了这番话,宋天周心花怒放的同时倒是真下了番苦功夫,一直是上书房中做画作中的佼佼者。 若是平时,宋天周还不一定要争个第一,可谁让对面这位了尘师太,是他祖母乃至他都看不顺眼的存在,他就是不想输。 看着山脚下忙碌的农人,宋天周忽然眼前一亮,随即飞快的下了笔,专心致志的作起了画。 了尘师太看着眼前俊秀清朗的少年,心中满是复杂,若是没有方氏,她现在该是宋府的老封君了吧,儿孙满堂,子孙绕膝,坐享天伦之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青衣古佛,世间之大,却无她半点血脉至亲。 一个商户之女,坐拥了她求而不得的一切,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明明,宋恺昱是她的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她家堂姐横插一杠,她们早就共结连理,比翼双、飞了,哪会落到今日这般抱憾终身的地步。 细细打量宋天周,了尘却发现宋天周的长相偏向宋老夫人和皇家人,倒是没怎么遗传了宋老侯爷。这让了尘师太更为的不是滋味,她也曾偷偷的去瞧过方氏,明艳似火,一举一动皆是风情,或许真是如此,那位对她“情深意重”的表哥才怎么也不愿意休妻的吧。 她以为,一个商户之女,宋府即使聘她入府,也不过是出于无奈,迫于形势,等世情好转,这位低贱的商户女就该退位让贤了。她一个伯府家的嫡出小姐,从没想过会败在一个商户女手上,甚至于,从一开始,方氏根本就没入过她的眼。 可就这么她从没当做过对手的女子,却稳当当的生下了宋府的嫡孙,还有一直把宋夫人的宝座坐下去的趋势。她这才急了,原以为能为她休妻弃子的表哥却也没了表示,随着她年纪渐长,好似除了宋家,再也无更出色的男子,更显贵的门第能娶她去。 了尘不知道她是怎么落到了那般被动地位的,可即使如此,最后,在那场争夺战中,她还是个失败者,被她一直瞧不起鄙视的商户女击败了,败退白云庵,连嫁与他人的机会也一起断送了。这又让她如何不恨,这么多年下来,她日日诅咒方氏,可老天爷好似和她作对似的,方氏的日子却越发的富贵。 而她呢?一个出家人,日日初茶淡饭,以经书为伴,哪一日就那样去了,都找不到一个披麻戴孝的血脉至亲。她的出生,她的样貌,她的才学,是方氏望成莫及的,可最后,她零落在了泥土里挣扎,方氏却全了圆满。到底是谁愚弄了谁,又该谁去嘲笑谁,了尘师太已经分不清楚,可这份不甘和恨意却时刻充盈在她的心中。 正午的日头有些灼人,有机灵的家丁从马车上拿出油纸伞撑开,为自己家主子遮阳。即使如此,如周立谦这样的小胖墩也热的湿了里衣,时不时的用扇子扇风。只有韩佰业,叶崇明,宋天周纹丝不动的在作画。 一个时辰之后,十位学子先后都作好了画,了尘师太看了前几位的都沉默不语,只是笑笑,直到韩佰业面前,才驻足下来,细细赏看。 韩佰业画的是白云庵的桃花林,桃花纷飞,满眼的粉色看似怎么也遮不住,有一二蝴蝶飞过,更添几分盎然生机。 了尘师太点点头道:“贫尼最喜桃花,今日能得如此桃花春景图倒是难得。” 韩佰业来白云庵的终究目的不过是让宋天周丢丢丑罢了,前些日子,他寻了一只可爱的狮子小狗打算送给大公主殿下,可不知道怎么的被宋天周知晓了。他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大公主一抱上那条狗就被尿一泡尿,可宋天周非得跳出来夸着大公主有气度,不要跟个畜生计较,不如把小狗给他教育,等教育好了再给大公主玩。 于是,韩佰业千辛万苦寻来的小狗到了宋天周手上不说,大公主殿下还貌似对他这个前小狗主人颇为的不满,认为物似其主,这才让大公主惹了一身脏。天地良心,他带着狮子小狗已经有几天了,敢保证这小狗绝对不是随地大小便的主。而能那么巧的让大公主出丑,连带着他丢人,除了宋天周,不做旁人想。 第四十七章 因此,韩佰业故作惆怅的说道:“师太精心爱护桃花,可桃花结了果,最后,却都落到了路人手上,众人夸赞桃子鲜美,又有何人知晓,这原本是属于您的桃子呢。” 了尘师太听了这话,似有恍惚,眼睛看向白云庵的桃树林,叹气道:“命运天定,佛佑众生,若是能为众人尽贫尼的绵薄之力,也是贫尼所愿。” “师太慈悲为怀,实在令小生佩服,可惜了,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你妹,宋天周心中很想骂娘,这般指桑骂槐,韩佰业什么时候点亮长舌妇的技能了?他祖母有什么不好,说他可以,说他祖母,当他好欺负啊。 宋天周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韩佰业瞧见了却两眼发光,觉得自己找对了门路,越发得意自己想到了这么个法子。难得看宋天周吃憋,韩佰业颇为的小人得志,不愿就此揭过这茬,故意对着宋天周道:“小侯爷,小生看你似乎不大同意小生的话,难不成是想到了什么?不若说出来,让大家帮着参谋参谋。” “也没什么,只不过想到了一则市井故事,怕污了各位的耳朵,也就自己偷着乐了会。”宋天周漫不经心的的对着韩佰业道。 韩佰业本能的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能让宋天周说出来,即使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韩佰业以他对宋天周相斗多年的经验打赌,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是。 可叶崇明却比韩佰业更快一步,笑着说道:“天周,既然是好玩的事情,,就不该一个人偷着乐,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我这可是洗耳恭听呢。” 有叶崇明这样一打趣,周立谦也跟着附和,宋天周这才开口道:“也没什么,既然大家都想听,那我就说说,说好了,只是故事,若是说得有不妥之处,各位可不能跟我见气。” “话说,从前有个小和尚住在一座寺庙中,他每日要去山下担水,而每次路过山脚都能瞧见一颗大桃树。到了春日,桃花尽开,小和尚年纪小,看到桃花,想到却不是桃花的芬芳与美丽,而是看到了两个月后硕大美味的桃子。于是,这小和尚每日下山挑水的时,定会给这颗桃树一瓢水,希望它能早日结出果子。”宋天周不紧不慢的说着故事。 众人似乎都能想象得到那小和尚每日眼巴巴的期望着桃树上的桃花结成果只子,好解解肚子里馋虫的模样。 “而这颗桃树也确实不负小和尚所望,早早的结满了桃子挂在枝头,小和尚每日又多了项任务,就是数着这些桃子的数量,心里想着,他是一天吃一个好,还是吃两个妙。于是,等啊等,桃子终于快成熟了,小和尚那天起了个早,特意背了个大箩筐去采桃子。” “可去了山脚一看,有个小童在他的桃树边上啃他的桃子。小和尚急了,立马叫道‘小贼,你干嘛偷我桃吃’,那小童看了一眼小和尚,很是无辜道‘这个桃树无主的,为什么不能吃啊。’小和尚愣住,可这桃子明明是他的呀,怎么就成了无主的呢。是他发现的,他还给他浇水呢,怎么就是无主的呢。” “小童憨憨道‘这颗桃树是我爷爷种的,他种在路边就是想给来往行人解解渴,小师傅,你要是想吃,就摘吧,只要给旁人留几个就是。’小和尚看了自己的大箩筐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失失落落的跑回了庙里,之后,他再挑水的时候就会带上一颗树苗,不出十年,那片山头就种满了桃树,成了远近驰名的桃花林。”宋天周本来想把黑一把小和尚的,可转而又把结尾给变了变,越是美好的事物才能越衬托出不美好。 这个故事说完后,众人所有所思,了尘师太面上笑的温柔慈爱,心中却是波涛翻滚,再也没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就能把她的那些过往说成个笑话。对啊,宋恺昱他是无主的,凭什么就她刘玖慈的,就如小和尚把那桃树看做所有物一样,显得多么的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甚至于,方氏出生再不堪,她也是宋家明媒正娶的夫人,能名正言顺的对着众人说那颗桃树是她方氏的,而她呢,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说?了尘师太在这一刻,难堪的想甩袖离去,可她不能。宋天周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说了个故事而已。 若是她拂袖而去,旁人只会道她恼羞成怒,不过半天,京城里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而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心血名声都将毁于一旦。所以,她只能云淡风轻,装作毫不在乎。 韩佰业心中有气,刚刚的大好局面就被宋天周一个破故事给扳平了,因此,他颇为沉不住气道:“小侯爷的故事是说得不错,也不知你的画也是否能和你的故事相提并美,这天色已然不早,我们还是早些让了尘师太评了画,定出胜负才是真章。” 了尘师太顺势也就走到了宋天周的面前,“咦,这是?” 宋天周的画上画的是一头耕牛在田中耕田,有一农夫扶着犁,六七岁的孩童顽皮,依坐在田埂上,摘下几朵桃花把玩,说是春景图,倒不如说是农耕图为好。 了尘师太这句疑问把周围的几位学子都吸引了过来,叶崇明第一个开口道:“自古以来,春种秋收,乃是国之大事,对于农人来说,一年之春,就是希望之始,亦是我朝大事,天周作画从农事入手,就立意而言,已然高于我辈之人。” 这番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了尘师太再也不好说什么,就想去看看叶崇明的画。她知道与其各个击破,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若她在叶崇明和宋天周的画作中做出犹豫姿态,就已经是疏离了两人的开始。 没想到的是叶崇明的小厮这个时候却端出来一个火盆到了众人面前,叶崇明拿起自己的画说道:“我自认手中此画比不过天周的画,也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这话一说完,他手一松,那幅画就掉在了火盆里,火舌一下子就冒了上来。转眼间,画就被点着烧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被叶崇明的动作给弄得满头雾水。 周立谦最先反应过来,除了宋天周,叶崇明也是他很是信重的人,瞧着叶崇明这般干,他想也没想,就跟着把画也扔在了火盆里烧了。接下来也不知是谁带头的,陆陆续续的有人烧了自己的画,最后,全场只剩下三皇子周立德,丁世勋和韩佰业还保存着自己完好的画。 这样的气氛下,周立德实在是挨不住,最终动动脚,也跟着烧了自己的话,丁世勋就是周立德的头号心腹,自然是跟着周立德行事。最后,倒只剩下了宋天周和韩佰业的两幅画,从画技来说,宋天周还是比韩佰业好了那么一丢丢,从立意来说,比起韩佰业的桃花图,农耕图明显的更为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些。 如此一来,倒是把韩佰业推如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名知比不过,还硬撑,倒显得没有君子风度。 韩佰业阴沉沉的看了一眼四周,心中恨不得呕出一口血去喷一喷这些书呆子。可再不服气,他的傲气也做不来死皮赖脸,举着犹如千金重的手掌,撕碎了自己的画作。 “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宋天周你等着,总有一条,我会赢了你的。”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就甩袖而走。 此番比赛,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人问了尘的意见,只到最后,剩下宋天周那么一幅画,了尘师太不管心里如何想,她的字帖都得给了宋天周。 宋天周拿了个字帖在手中把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路过还有火苗的火盆时,字帖从他手中滑落,那张贴在就这么被烧毁在了火盆里。 宋天周一脸惊讶,然后无奈的对众人表示:“手滑了一下,哎,看来老天爷也不赏脸,这第一名是要不到了。”这般似模似样的感慨了一番,宋天周对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一挥手,直接施施然的下山去了。 留下了尘师太用了很大力气才能保持自己温柔慈善的面容,不然,她真怕自己会失态。 “笑死我了,你没看到韩佰业走的时候那脸色,让他算计我,活该偷鸡不成蚀把米。崇明,今天可真亏了你,倒是委屈你了,让我踩着你赢了这么一回。”宋天周颇为的不好意思。 叶崇明的绘画技巧十分高明,虽然宋天周挺自恋,可也得摸着良心说,比起叶崇明,偶尔他还是会输那么几次的。 “天周,你想多了,我是真觉得你画的比我好。你觉得我是会平白让你的人吗,别想那么多。”叶崇明笑得淡然,还反过来安慰宋天周。 宋天周很想说是,可想想他们都是哥们,也不用老在这上面计较,于是不再提着话题,三人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去了。 倒是太白楼众人等着学子们回来交差,结果,等来等去等到来的学子却没有一个拿了字帖的。再听众人一说当时的场景,李大人颇为的挂不住面子。这下可好了,若是按照正常程序,这回可没一个赢了的,那不是让大赛开了天窗了吗? 于是就有人提议,在回来中的众人中择优录取,可惜,这些学子别的或许没有,傲气自然是不缺的,一个个都不愿意屈就旁人不要的魁首,因此,太白楼这回三楼贵宾楼权在李大人手上破天荒的没送出去。 第四十八章 宋府西侧院中,斑驳的夕阳余晖落在地上,整座院子怕是宋府中最静的存在。 “小姐,你慢点,慢点,先生吩咐了,若是您再绣不好那荷包,就要打板子的。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被老夫人发现,你又得受罚了。”身着青色薄袄的小丫头满脸无奈之色,对着前面在和高墙做斗争的小女孩轻声轻语的说道。 小女孩身上穿着确实是一件少年的服饰,头上也用个小金冠束了起来,若不是那么的唇红齿白,耳朵有耳洞,怕也不易让人瞧出女儿身。 只听见小女孩不在乎的道:“祖母才舍不得打我呢,我就出去玩一会,不是让绿梅看着了吗?定是不会被发现的,绿菊,你就别担心了。好了好了,祖母要真打人,我肯定是会护着你们的。” “小姐,你就饶了奴婢吧,上次您假扮小子偷偷溜出去,咱们可是抄了三晚上的书,您不是说手酸得好几天都没缓过来吗。咱们还是回去吧,小侯爷回来定会给小姐带好玩的的。”绿菊苦口婆心的试图劝阻一心想出去玩的小主子。 “别给我提那个叛徒,明明说好的,只要我赢了棋就带我出去玩,结果却自己偷偷跑了,我再也不信他。”不说宋天周她还不生气,一说宋天周她就来气了。 她这个堂哥什么都好,就是每次磨着他答应带她出去就摇头,结果她堂哥每天在外面都野都不认识回家的路了。这就是女先生所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带她出去,她就自己出去玩。 就在宋玲意小姑娘打算翻墙的那一刻,就发现院墙那头有动静,转眼间,她家堂哥就翻墙而过。 两兄妹相互对视半秒,异口同声的指着对方道:“你完了,我要告诉祖母去。” 说完之后,两人相互再对视一眼,都发现貌似自己的处境也不妙。 宋天周前些日子脑抽的去马车驯了一匹烈马,虽然结果他比较满意,但过程中却受了伤,宋老夫人得知后,真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才好。因此,这几天宋天周正该老老实话的去上课,而这个点他该在皇宫,而不是出现在西侧院中。 因此,宋玲意才会有抓住宋天周这个堂哥把柄的得意。结果,她忘记了,原先她也打算偷溜出去的。 翻墙对于宋天周来说真是家常便饭,宋府的主子们也都心知肚明,不然,凭着宋府的护卫也不能让这两位小主子在这碰面还吵上架了。 宋天周也是无语,他今天逃学必然要被他爹知道的,为了躲清静这才想着翻个墙去找宋老夫人做靠山。有宋老夫人在,他爹就是再唐僧也不是对手。谁让宋老夫人是宋璟城的娘,辈分天然高,对着宋璟城可打可骂。 一般情况下,宋璟城这位当爹的想要对宋天周苦口婆心一下,宋老夫人就能立马抹泪,变脸速度绝对一流。完全一个活脱脱的贾老太君。孙在在前,儿子就不值钱了,甚至于儿子要是敢为难孙子,宋老夫人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孙子这边的。 因此,也就让宋天周抱稳了大腿,每每闯了小祸,总是避到宋老夫人这儿来。今日太白楼和白云庵之事,他们并没有避人耳目,依着京城的消息流传速度,宋天周不用费心想就知道,都不等到明天的,府里该知晓都会知晓。 他爹的反应他猜不准,他祖父倒不知道是要站在自己的老情人那边,怪自己这个孙子不顾情面,欺人太甚,还是沉默以对。不过,不管他祖父心中怎么想,对他都没影响。 只不过,逃课这种事情还是得低调的,特别是还有个喜欢扮严父又特别有原则的父亲的时候,宋天周一般都是很识时务的。 这边的墙,他已经翻了很多次了,省的每次都要通过护卫,然后,搞不定他还没到他祖母这,就被他爹逮着去了。宋天周小算盘倒是打的响,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他家的小堂妹是个比他好淘的熊孩子。 一个小姑娘,胆子大的竟然敢翻墙出去玩,重点是他们还撞着个正着,这孽缘,宋天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好一会,宋玲意先败下阵来,对着宋天周颇为讨好道:“大哥,我就带着绿菊从这路过,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小妹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宋玲意就打算带着绿菊遁走了。没法子,宋天周被她抓住是抓住了,可耐不住他本就是府上的小霸王,除了宋璟城她家的小叔叔能管着点,其他人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她找谁告状去。 再说,因此,权衡再三,宋玲意还是决定先明哲保身,以图来日。 宋天周却拉住了要溜走的宋玲意道:“哎,别走,就你这身打扮,我得眼瞎才能信了你的鬼话。不是跟你说了,这段日子再府里呆着。等过几日,到了端午节,我和祖母说说,带你去看赛龙舟。” 宋天周原先也不是那般老古董,要把自己的妹子困在家中,可有方星云这个倒霉的前车之鉴,宋天周就不敢纵着宋玲意往外跑了。 方星云早两年偷溜出府游玩京城,结果遇到了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赵显武,被赵显武给看上了。 赵显武早年也是京城纨绔界响当当的的一员,惹是生非,斗鸡遛狗,也不知道惹了多少是非。镇国公板子都打断了几根,都没能镇得住这孙,又有老妻在旁护着,最后只好无可奈何的随他去了。 这人虽然纨绔,但武艺却是不凡,相貌堂堂,在京城贵妇眼里也是好女婿人选一枚。可惜,他一心只在玩乐上,怕娶个媳妇回去辖制他,管东管西的麻烦。一旦他娘给他相看媳妇,得了消息,他就出京城美其名去游学,没个一年半载不回来。 定亲之事自然也就没了下文,媳妇再好,可这没娶媳妇就把儿子给逼走了,镇国公夫人舍不得了,立马也就不再逼迫。总想着等几年,等赵显武大些,再给他找媳妇。 因此,赵显武回府一说,自己看上了客居在宋府的表小姐,这位镇国公夫人立马红光满面,也不嫌弃方星云商户底子,随即就派了冰人过来提亲。这般雷厉风行,阵仗都把宋府众人给弄蒙了。 宋老夫人没一口答应,结果,也不知道从哪儿流传出来的谣言,说是宋老夫人是想把方星云给她大儿子留着。毕竟,宋璟洲的夫人小刘氏体弱久病,似乎不久于人世,早就传得有白有眼,宋老夫人又没答应镇国公家的求亲,有这般安排也没多出乎众人意料。 可这样一来,镇国公夫人不干了。她等了这么多年,小儿子终于可成亲了,眼见着明年孙子指日可待,哪能让宋老夫人截胡去。于是,这位也不打算走宋家的路线了,直接杀到皇宫,一般鼻涕一把泪的向着太后诉说了她这个做娘的不容易。 然后,又历数了镇国公世代对大周的忠心耿耿,最后,表明想请太后给个恩典,给她家小儿子赐个婚事。于公,镇国公府世代忠良,战死沙场的儿郎都能摆满大半个赵家祠堂,镇国公夫人的大儿子就死于战场,这才会那么宠着小儿子。于私,太后和镇国公夫人未嫁人时就是手帕交,昔日的小姐妹开口,太后还能如何。 最后,一纸懿旨,方星云就这么配给了赵显武,宋老夫人也没辙了。 宋天周曾经私底下问过方星云,若是真不想嫁,他去负责搞定。镇国公能仗势娶人,他就能搅浑了这场亲事。但方星云心宽的很,对着宋天周道她觉得赵显武人长的还算英俊,品行勉强良好,家境达到显贵,身价略有盈余,依然达到了她做丈夫的标准,那就嫁了呗。 得了这么个回答,宋天周有好几天都有不想和方星云说话的冲动。搞了半天,方星云这是把嫁人看成聘岗位,只要岗位福利待遇优越,她就能考虑入职,也不管此岗位是终身制且不能中途换岗的条限。 对这么没心没肺,连婚事都没一般姑娘担忧的方星云,宋天周也就打算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再插手她的婚事了,就让赵显武去头疼吧。 事实证明,方星云还是傻人有傻福的。两个爱玩的人到了一起会是什么结果?镇国公夫人会告诉你,要是知道方星云进门后不仅没能拴住赵显武留在赵府中安稳度日,而是儿子儿媳妇三天两头的去游山玩水,连怀个大肚子都要溜出去玩的两小夫妻,怕是一定不会去求太后赐这婚了。 方星云嫁人后,江家也就跟着搬出去,别府另居了。这几年,江文华读书倒是没读出什么名堂,可做生意却赚了不少钱,因此,倒是能在京城买的起一所宅子。而搬得这么匆忙,宋天周表示也不知这其中的猫腻,但肯定和方星云有关。 虽然方星云算是阴差阳错,可这还是让宋天周知道,在当下,女子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待宋玲意,他也就多了几分严厉。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方星云这般的运气的,因此,宋天周这才凭着宋玲意再怎么卖萌打滚也不会带着她出来的。 第四十九章 宋玲意老大不情愿,可看着宋天周颇为严肃的面孔,只得从实招来,以便量刑减罚。 其实,这根吧,还是在方星云身上。方星云来宋府的时候,这小丫头正是朦朦胧胧的年纪,有个漂亮温柔又会玩的表姨陪伴,自然是欢欢喜喜。潜移默化之下,这性子都像了三四分。方星云崇拜端和长公主的霸气,因此,宋玲意小朋友听多了,胆子倒是渐渐大了起来。 以前在宋府,方星云嘴甜人美招人喜欢,端和对着这个小表妹算是放下了那一缸子陈醋。两人相处甚好,方星云每每想出府溜达,端和都会让护卫跟着。如此一来,胆子越发大了的方星云磨不过宋玲意这个小可爱,自然也就跟着把她带出去玩了几回。 宋玲意小盆友这下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忽然觉得府外的世界如此精彩万分,她以前没出来玩简直就是浪费了大好光阴。这下,一旦方星云出门,她必要跟着,宋老夫人瞧着她小,也没多拦着,甚至于宋天周出去的时候也挂过她这个小尾巴好几次。 可这一切止步于方星云这姑娘被赵显武看上,宋老夫人大叹失策,终于重视起了出门这块的门禁。宋府现如今有好几个姑娘养在闺中,但其他两房,宋老夫人可不想管。于是精力算是全都扑在了宋玲意身上,盘算着宋玲意的年纪,恍然惊慌,这是没几年就要嫁人的年纪了,于是她现在是一心一意的想把这位孙女打造成京城名媛,好为她选个东床快婿。 于是乎,女先生,教养嬷嬷轮番上阵,疲劳轰炸的宋玲意小盆友越发怀恋府外的热闹。这不,终于忍不住扮成小子,打算出府溜溜。 “大哥,你看小妹的手,都已经被扎成蜂窝了,可还有好几个荷包没绣好。我这才想出去走走,这也算情有可原吧。”宋玲意眼巴巴的看着宋天周,举起自己修长白嫩的双手,而十指上果然已经红了起来。 宋天周一看倒是不再好说宋玲意,女子在世间立足艰难,看着好似不如男子寒窗苦读,光耀门楣来的辛苦,可在闺阁之中要学习的东西一样不少,等嫁了人,服侍公婆,养育儿女,操劳家事,伺候丈夫,哪一个是能松快了的。 因此,也就是在未嫁人的时候能有几天松快日子,宋老夫人这才宠了些宋玲意些。但眼看着宋玲意年纪也不小了,再有五六年也是要嫁人了。如她这般的勋贵千金,哪个不是早早的传出才名,贤名,带着出去见人,以图以后结个好姻缘。 宋老夫人一瞧见还一团孩子气的宋玲意就担忧,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孩子,可别到最后因着她的溺爱没了好姻缘。所以,这两年,才对宋玲意紧了些。这其中的道理宋天周都是知道,可现如今宋玲意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宋天周也就心软了。 最后,只得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若是真嫌闷了,我和祖母去说,让你也进学堂去,有人作伴,你日子也能松快些。” “真的?我也能进学堂?”听闻这消息,宋玲意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喜。 “我这些日子和人打听了,如叶府这样的人家除了男子上的族学,女子亦是有着学堂。请来的都是大家,不仅是叶家姑娘去学,还有其他勋贵人家的小姐也去。凭着我和崇明的交情,也能为你谋个席位。”宋天周故意慢悠悠的说道。 “大哥,我就知道你对小妹最好,我最喜欢大哥了。”宋玲意开心极了,不说去学堂就能学到比家里更多的知识技能。可那儿有小伙伴啊,再不济每天她还可以出府两趟,也比她日日困坐在府里强上百倍。 “先别谢我,要是这段日子你再不长进,还想着偷溜出去,那为兄可就,”威胁的话还未说出口,宋玲意立马狗腿的表示:“先生还给我留了功课,大哥,我这就去做功课了,回头再来找你说话。” 话音刚落,人也溜走了,宋天周摇摇头,看着她走远了。 宋老夫人刚刚念完经书,净了手,打算去小厨房给宋天周做完豌豆黄。这些年,儿子孝顺,孙子懂事,儿媳妇也对她颇为的尊重,宋老夫人算是活的颇有滋味。也把吃斋念佛的那股子劲头分出来些给孙子孙女,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做些宋天周和宋玲意喜欢吃的点心。 “祖母,孙儿回来了。”宋天周一进屋就笑着给宋老夫人请安。 宋老夫人一看宋天周就高兴:“是周哥儿回来了,祖母还想着给你去做豌豆黄呢,你这是什么鼻子,还未做就寻摸过来了。” 转而一看屋外的日头,又有些担忧道:“乖孙,你今日是否又逃学了。哎,被你老子知道了,咱们祖孙两又得被念叨一阵子。也不知你老子这古板苛正的性子像了谁,连累的我乖孙受了委屈。” 好吧,宋老夫人现如今也跟着烦上了自己儿子的严父那套,没事就和宋天周一起吐糟宋璟城的各种不是。完完全全忘记了,宋璟城是她亲儿子的事实,数落起来,那是半点情面也不留。 宋天周拉着宋老夫人的手道:”还是祖母最疼我,不过,过些日子秋闱就开始了,作为主考官,我看我爹得忙的团团转,怕一时半会也管不到我。所以,祖母就别操心了。” 一听宋璟城没时间来训宋天周,宋老夫人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道:“你老子这般忙,也不知可按时吃饭,可别累出病来。” 宋老夫人既欣喜于儿子的能干,又操心儿子的身体,纠结的不行。 宋天周早就了解他祖母的性子,接着道:“祖母您放心吧,舅舅自不会亏待我爹的,不然,就我娘的脾气,还不找上舅舅算账。” 宋老夫人一想也是,叹道:“哎,祖母这是越老越糊涂了,瞧瞧这记性。” 话是如此说,宋璟城晚上还是回府了。逃学的事情自然也是瞒不住的,这回坑宋天周不是旁人,正是他家舅舅。 皇帝今日下朝早些,和宋璟城商量完了政事,想来多日未去上书房考校众人学问,一时心血来潮,就带着宋璟城去了上书房。 结果,只瞧见了对着空位置吹鼻子瞪眼睛,打算请辞不干了的先生。 皇帝一看,遭了,他好像坑了他外甥一把,再一瞧身边宋璟城的脸色,皇帝心中颇为的觉得对不住外甥。而上书房的先生正是满肚子苦水要倒的时候,于是乎,皇帝和宋璟城就听了宋天周和韩佰业各种鸡飞狗跳的糟心事。 皇帝是越听越愧疚,他这事做的,把他外甥的老底都给卖了。这其中他可是包庇了不少次,这回好了,兜着的事都翻底,依着他家爱卿的脾气,他外甥可不就遭殃了。 宋璟城就这么听着先生抱怨,然后很认真检讨了子不教父子过的过错,对着先生再三歉意。倒是把先生弄得不好意思了,虽然宋天周大部分时候比较调皮捣蛋,可成绩一直很是不错,这也是先生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之一。 且宋天周这孩子对他这个先生还是颇为的尊重的,知晓他喜爱收集孤本,每每都得了好的孤本都会送来给他鉴赏临摹,平时若是课业上有了错处,也从来都是任打任罚从来不娇气。 至于淘气,说实话,他教过那么多学生,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是这般千娇万宠的长大,宋天周现在这般品行教养,已经算个好孩子了。 也是今日被这群熊孩子集体逃课闹心闹的,先生这才会一股脑的抓着宋璟城诉了苦。可宋璟城什么性子,他们同朝为官,先生自认为还是知道一二的。 他这一告状,宋天周不是挨揍也得挨训,先生颇为的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乎,心情平静下来的先生亡羊补牢般的又说了近段时间宋天周课业上可圈可点的方面,最后,又忍不住道:“宋大人,我观宋天周此子颇有灵性,聪慧过人,不可以寻常孩童对待。虽世人推崇严父慈母,可若宋天周这般的少年,正是心性不定之时,若动则即训,怕是会适得其反。不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依着他的聪慧,想来必能理解宋大人的一片慈父之心。” 宋璟城连连表示受教了,先生很是过了一把师傅的瘾,这才心满意足的告退了。 皇帝看着宋璟城平静的面容,想给外甥说两句好话,又怕宋璟城记起他那些包庇隐瞒之事,只能装作忘记了刚刚的事情,两人又谈论了半响政事。 原本,皇帝是打算把宋璟城想个法子留在宫里,给他外甥争取点时间差的,可还未等他想出好借口呢,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回来了。 其实,皇帝很想拉着两个儿子数落他们的不靠谱,逃学就逃学呗,哪能一块逃呢,这不是明摆着是个坑还去跳吗?可想想若是他狠罚了自己的皇子们,他家外甥就更逃不掉了。 所以,皇帝很是慈爱的对着来请罪的两位皇子,淡淡的说了他们两句,让他们抄书思过就了事了。 罚完了,皇帝又实在好奇他们这逃课是干什么去的,就挑着周立谦问了话。 因此,太白楼和白云庵之事就这么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皇帝和宋璟城面前。 第五十章 皇帝听完自己大儿子的回话,心中很是满意,他外甥真是好样的,不仅没被为难住还为他祖母出了口气,这聪明劲肯定是随了他这个做舅舅的。 复一想,他外甥表现是不错,可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差强人意了。二儿子们勉勉强强算是兄友弟恭,可没能掌控大局,三儿子倒是雄心壮志,却无与此相配的能力,哎,果然,还是他外甥最像他。 宋璟城从头至尾都没有发表一句话,皇帝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发现他家爱卿越来越难捉摸心思了。皇帝在心里给外甥点只蜡,心道:舅舅会为你准备好温暖的怀抱安慰你受伤害的小心灵的。 至于三皇子的愤愤不平,二皇子的恍然不觉,皇帝越看越心烦,一挥手赶他们去抄书了。 到了出宫时辰,皇帝很想再为自己外甥争取争取,留一留宋璟城,结果宋璟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会皇帝,自认为脸皮还未修炼到家的皇帝终究没顶得住,想起自己包庇隐瞒之过,颇为的心虚,只得灰溜溜的让宋璟城回了宋府。 宋老夫人一听宋璟城回来了,先是高兴了会,随机一瞧见宋天周,立马又如临大敌。对着全嬷嬷道:“阿全,你去跟二爷说,我今日歇息了,让他明日再来请安。” 这是不准备让宋璟城来她院子了,这样,宋璟城自然也就不好过了逮宋天周了。 全嬷嬷领命而去,结果没一会就回来了,且脸色还颇为的古怪。似有担心,又有高兴,因而表情就略显怪异。 宋天周颇为自得的吃了碗蜜茶,又看了会游记,悠哉悠哉,似乎有种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的淡定。倒是宋老夫人提着些心,一瞧全嬷嬷这么个表情,立马对着宋天周道:“乖孙,你先去内室坐坐,你老要是来了,祖母给你打发了,你可别出来。” 宋天周嘴角抽抽,他老子也就在六年前打过他那么一次,可就这么一次,也让他祖母觉得他爹有暴力倾向,时刻以老鹰护小鸡的姿态护着他。 这心意,宋天周是领的,可让他一个铮铮男儿躲在妇人闺房,要是被他对头知道了,肯定得被笑死。即使被打,宋天周也万万干不来躲去宋老夫人身后的举动。 全嬷嬷一进门就对着宋老夫人道:“小姐,您别急,不是二爷来了。二爷被侯爷请到了书房,老奴见一时半会也不见得等得到二爷,就先回来禀告小姐了。” 宋老太太听了一愣,宋老侯爷和宋璟城这对父子关系并不亲厚。要说宋璟洲是在宋太夫人和宋老侯爷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么宋璟城就是宋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因着在生宋璟城前,宋老夫人已经对宋老侯爷心灰意冷,甚至由爱生恨。 宋老夫人对着宋老侯爷各种不顺眼,宋璟城耳濡目染之下,对着宋老侯爷的父子之情也就勉勉强强达到个及格线。加之,宋老侯爷对着宋璟城这个亲近方家的儿子很是冷待,两相作用之下,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如履薄冰。 因此,在宋府,宋璟城小时候并不算受宠的晚辈,宋老夫人才会想着把他送去自己娘家,不在府里受委屈,恰好也能让方老太爷享享含饴弄孙之乐,就把宋璟城送到了南边上学。 但宋璟城回京之后,太过惊艳才绝,很快就名声崛起,即使如此,宋老侯爷也不过是淡淡的夸了两句,甚至在宋璟城夺了头名状元之后,宋老侯爷也未见得有多高兴,宋老夫人以往还时常暗自生气,可时日久了,也就漠然了。 直到端和嫁给了宋璟城,宋老侯爷才真正的重视起这个儿子,说重视也做不得数,因为这重视之中又有了几分防备。担心宋璟城依仗着宋老夫人的偏心和端和的皇家之势乱了爵位的传承。 这些,宋老夫人都看在眼里,也就越发的不待见宋老侯爷。 自从宋璟洲这个大儿子去了西北之后,宋老侯爷面上没说什么,可心中却时刻记挂,甚至于因着宋璟洲未有儿子,还想过给宋璟洲纳个二房。反之,对着宋璟城,宋老侯爷虽然没做什么,可就是什么表示也没,才说明,宋老侯爷是势必要把爵位留给大儿子的。 如这般专程请了宋璟城说话的次数,近年来怕是屈指可数,每次都是有了大事。宋老夫人也就提起了心,眉目间颇有些担忧。 全嬷嬷欲言又止,看了看宋天周,颇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当宋天周面说的纠结。宋天周也发现了全嬷嬷的纠结,和宋老夫人道了别,回公主府休息去了。 宋天周一走,全嬷嬷就按捺不住了,开口道:“小姐,今个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看全嬷嬷眉飞色舞的神气样,宋老夫人也跟着笑了,配合的问道:“这是路上捡着银子了,阿全这般高兴。” 全嬷嬷道:“可是比捡着银子还让奴婢高兴,白云庵上的那位今日搞了幺蛾子,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却没难住咱们的小侯爷,倒是让她自己出了个大笑话。” 宋老夫人一听却是沉下脸色道:“这个贱人敢去找天周麻烦,看来,老了,老了,她还是当我是当初那个可欺辱的方家小姐宋家妇了。” 全嬷嬷瞅着宋老夫人神色,连忙把她听来的的白云庵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和宋天周一块去的还有其他几位学子,更有跟着的小厮,他们根本没打算瞒着人,这不,只不过小半天时间,今日之事已经在京城大半官宦之家传开了。 宋天周那个关于桃子市井故事也被传的沸沸扬扬,有嘴巴毒又知道当年内情看不惯宋老侯爷的大人笑谈了一句,那桃子哪是无主的,明明是论斤量给卖了的。这句不知怎么的,也流传了出来,算是扫干净了宋府的脸面。 全嬷嬷听了自然是神清气爽,自觉宋天周帮着宋老夫人出了口恶气。 宋老夫人听了前半段也是舒心的,再也没有比儿孙理解她维护她令她开怀的了。可在听到论斤两卖了的时候,却开口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起了这般坏心,我孙儿明明是劝人为善的,结果到这人嘴里竟成了这般恶毒。这是想坏了我家孙儿的名声不成?” 宋老侯爷被怎么说宋老夫人是无所谓的,可毕竟宋老侯爷是宋天周的长辈,说这话的人分明是想给宋天周泼些脏水,让他给旁人留下个桀骜不驯,目无尊长的印象。流言流言,最是会把话给传的面目全非,到时候,谁又记得那番言论到底是谁说的,还不是都会套到宋天周身上去。 作为内宅妇人,宋老夫人还是有几分眼力劲的,随即就联想了关于这事的各种结果。 ”不行,阿全,既然是流言,我们万万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你寻人去说,这番斤两论是刘家人给出传出来的。到时候,旁人定会认为这是刘家人恼羞成怒故意如此。而咱们家的老侯爷凭此也说不了周哥儿什么话来。”宋老夫人当机立断,把这黑锅扣在了刘家身上。 反正这事是因为刘玖慈而起,算在刘家身上,她还觉得不够解气了。她和刘家早就不死不休,这般移花接木做起了是半点压力也没。 宋老侯爷叫了宋璟城来,两父子都不算多话的人,宋老侯爷对着宋璟城不知道该如何说,特别是说关于刘家表妹的事情。 因此,两人就这样坐着喝茶喝了有两炷香的时辰。 宋璟城默默的数着茶叶子,一点没有提起话题的节奏,宋老侯爷最终先打破平静道:“老二,周哥儿从小就聪慧,又身份贵重,咱们这样的人家,虽然说不用三更起五更睡,寒窗苦读,可人情练达却是要比其他人更加细心些。” 宋老侯爷说的委婉,宋璟城只做孝子状,对着宋老侯爷道:“父亲说的极是,儿子定会好好教好天周的。” 听着和往常一般的回答,宋老侯爷却显得很烦躁。现在外面传成什么样,他也听了几耳朵,他是男子,又有爵位在身,即使被非议几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刘家表妹却不是,她一个方外之人,本就过的清苦,在这般被人说是非,连个晚年都享不了清静,那可是他的罪过了。 原就是他毁诺在前,误了刘家表妹一生,又因为他,刘家表妹出了家,青灯古佛,他心中本就过意不去。虽然这些年,为着刘家的事情,他心中有了些许间隙,可毕竟是他欠她良多啊。 现如今自己的孙子跑去欺负她,宋老侯爷这心里实在不得劲的很。 若是一般的孙子他肯定得训斥一顿,可宋天周他不仅是宋家子弟,他身后更是有着皇室外家,凭着端和长公主和皇帝对他的宠爱,若是为这事,宋老侯爷去训斥宋天周。这两位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宋老侯爷因此只能装作不知道,把此次的事情轻轻揭过。 可他又怕宋天周那天又心血来潮去寻刘玖慈的麻烦,只能找来宋璟城,委婉的希望宋璟城这个做老子的去管管宋天周这个儿子。 可是,一向能闻弦知雅意的宋璟城这个时候却像木头似得,好像完全听不到宋老侯爷的暗示。 这让宋老侯爷颇为的胃疼,但又不知该怎么说的露骨点。 第五十一章 宋璟城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做聆听状,从发丝到脚后跟都恨不得表示出会认认真真的听从宋老侯爷的教诲信息。 可这般姿态却让宋老侯爷越发不知怎么开口,和小辈讲自己的,特别是这个女人还不是他眼前这个儿子的娘,这样一直在儿子面前端正架子的宋老侯爷不太能放得下面子。 可想到外面满天飞的流言,再一想白云庵里面对非难的刘家表妹,宋老侯爷狠狠心,终于还是决定和儿子谈谈,他语重心长的对着宋璟城道:“你可知近来外面是如何说我们府上的,天周少不更事,我们做长辈的就该多用些心。他已经十一岁了,再过几年也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做事可不能再如现在这般冲动,不计后果。虽然他身份贵重,可也不能任意妄为。” 宋璟城听完这话却抬起了头,眼睛直射宋老侯爷,开口道:“父亲,天周虽然顽劣,可性子最是宽厚不过。外面的传言,我也听闻了一二,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又有何惧?且谣言止于智者,既是谣言,又何须理它。” “儿子一直教导天周忽以恶小儿为之,忽以善小而不为,天周此次处理这事虽然稍显稚嫩,但未见有不妥之处,儿子并不认为此错在于天周。若是以此来训诫与他,不但天周不服,儿子也无言可对。天周少年性子,或是年少轻狂了些,可至情至性,儿子平时对他严些,只不过是想压一压他的娇娇之气罢了。”宋璟城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宋天周是他的儿子,所谓知子莫若父,他并不觉得他家儿子有什么要被人指责非议之处,虽然宋天周顽皮淘气,可却从无害人之心,且孝顺仁善,宋老侯爷现如今开口说宋天周需要管教,宋璟城第一个受不了。且还是为了那等流言,宋璟城觉得务必还是要把话和宋老侯爷说清楚的。万不能就因几句莫须有 的话去定了宋天周的罪过,这在宋璟城看来是极失公允的,连他这个做父亲都接受不了,如何又让宋天周去接受。 宋老侯爷被宋璟城的话噎住了,什么叫做清者自清,他可是宋璟城的老子。流言自古以来最是杀人不见血。他和刘家表妹清清白白,但世情却凉薄到把一个纤弱的女子逼迫到佛堂中了此残生。 他家儿子能这么义正言辞,是没见过流言杀人于无形,可宋老侯爷自认为是见过的。因此,刘家表妹的后半生才会如此凄苦。 “老二,你此话差矣。或对你我这样的大男子,流言不过是蚍蜉撼树,不多时即能云淡风轻。可对于世间上大部分妇人来说,名声重逾性命,而流言恰恰是一把能把名声割裂得四分五裂的刀刃。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该更为慎之重之,天周年纪尚小,不知内里轻重,我这也是怕他无心之过酿成大错,因此,这才要特意嘱托于你这个做老子的。”宋老侯爷说的颇为感慨万分。 宋璟城捏了捏袖下的手指,心中翻滚不已,即使他一直以君子之道来告诫自己,可还是免不了七情六欲,凡世烟火。因此,这才会在宋老侯爷为其他女子款款而谈的时候,心境上颇为的不平静。 宋老侯爷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我知晓你心中有不平之处,当年之事多说无益,千错万错,总归是我负人良多。你心道为你母亲抱不平,为父也能理解。但且瞧在你母亲现如今儿孙满堂,诰命加身,安享含饴弄孙之乐,而那人却青灯古佛,半生凄苦,再多的怨也该平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过个晚年吧。” 宋璟城今日这般反常,宋老侯爷已经知晓他定时已经知道了今日之事,因此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个清楚明白。 宋璟城没有接着宋老侯爷的话题说,而是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妻者,齐也,与夫齐体,共奉祭祀,礼无不答。自我学这段话时,就在疑惑,既已许了白首之诺,三媒六聘,为何世间还有那么多苦楚妇人,主持中馈,孝顺长辈,抚育幼儿,荣辱全系于一人。而世间良人又何其稀少,待妻子如同奴仆,给饭食,给衣穿,就觉已是仁至义尽,彼时,高高在上,作施恩状,因此才会有那么多妇人毁了半生。” “世间上,有些苦楚,可说,有些苦楚,不可说,而那些表面风光的妇人夜深人静之时垂泪不止几番,可她们的苦楚却只能咽在肚子里,因为她们无枝可依,无人可诉,有夫却不如无夫,有家却不能安宿,因此,她们只有撑起羽衣,护起儿女,才能把日子熬下去。父亲,母亲怕是还在等着我去请安,儿子就先行告退了。”作了个揖,宋璟城告退而去。 宋老侯爷嘴里发苦,看着小儿子挺直的背影,想喊出口让他停一停,可最终宋老侯爷口里没发出任何声音。 从宋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宋天周转到了宋玲意处,这个小妮子从小就养在宋老夫人身边,早在两年前,小刘氏去世,说是想见见宋玲意,宋老夫人也没让见。从宋玲意记事起,宋老夫人就派了最严厉的嬷嬷管她生活日常。 禁止周围人说任何关于小刘氏的话题,等她懂事了些,才慢慢的说了小刘氏,说了刘家。当然,也没忘把当年伺候小刘氏的下人提溜出来给宋玲意见见,得知那些往事之后,宋玲意对小刘氏倒是没多少留恋了。 就因为如此,宋老夫人深觉迁怒了孙女,让孙女步了她老子当年的后尘。虽然她不是小刘氏那样的狠毒阴险之人,可毕竟小刘氏生养了宋玲意一场。如此这般,把一个小孩子牵扯进她们的恩怨,倒是对不住宋玲意了。 所以,平时待宋玲意,宋老夫人都有几分包容在其中,把她的性子养得颇为的活泼。 端和自从生了宋天周之后,一直再未有孕,相比于上书房的那群表弟,他其实更喜欢香香软软的萌妹纸。可惜,宫中大公主倒是宋天周的表妹,但人家一直致力于成为宋府下一代女主人,从小追着宋天周要嫁他。 宋天周躲她还来不及,哪还敢去亲近,至于其他的公主表妹,有大公主在,那是别想近宋天周三丈内。 因此,宋天周倒是对宋玲意这个堂妹十分不错。当然,要是宋玲意性子在乖巧些就更好了。 宋天周进屋的时候,宋玲意正在玩命的做女红,只半片叶子,怕是把十个手指头都快扎遍了。 一看见宋天周,宋玲意略带可怜兮兮的表情道:“大哥,你看,我的手。哎,我真不想绣花,可祖母说女孩子要温柔贞静,最起码要能绣个荷包。我不知道绣荷包对别人来说如何,但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难如登天。大哥,你帮我在祖母美言两句,别让我在折腾了。” 宋天周拿过宋玲意手上的荷包,歪歪扭扭,针脚粗的简直不忍直视。 带着嫌弃的口吻,宋天周道:“玲意,就你这手艺还想偷懒,难不成以后你就把这送出去给夫婿。哎呀,那可得先让我笑笑,也不知会是哪个倒霉蛋收到这个丑兮兮的荷包。” 要是搁在一般女孩子身上,要不被打击哭了,要不就羞红了脸,可宋玲意却满脸得意道:“正因为我不善女红,送的荷包即使丑也会显得珍贵。这就叫物以稀为贵,大哥,要不我先送你一个。” “要贿赂也得给个像样些的,不然,你以为你大哥很好打发。”宋天周一般正经的说了这话,宋玲意笑得越发得意。 “小侯爷,二爷请您过去,您看?”宋璟城的长随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问道。 宋天周耸耸肩,宋玲意想起今日在翻墙时和宋天周相遇的场景,立马有些担忧的看了宋天周一眼。 “走了,好好绣你的荷包,我要个竹子的,不许偷懒。”宋天周这般嘱咐了宋玲意,才跟着宋璟城的长随而去。 宋玲意坐着想了半响,最后,还是站起身来去找宋老夫人去了,心道,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哥哥,果然还是要她保驾护航来着。 书房里,宋璟城拎着个白瓷酒壶,斟了一小杯酒。宋天周一进门就瞧见了自酌自饮的宋璟城,眉头微微就皱起来了。 虽然他爹平时烂好人又罗嗦,还喜欢学唐僧。可毕竟是他亲爹,对他还是很关心在乎的。自然,宋天周对这个父亲嘴里嫌弃,平时也没少跟他对着干,可心里还是能给个九十分的。 能让一向以不以己悲,不以物喜为准则,貌似要羽化登仙的他爹忧愁,肯定是大事。而朝政上好像没什么重大事件,各地不说都风调雨顺吧,可总体上还算国泰民安。近来秋闱将近,更是涌现了一批有才之士。 前几天他还听闻他爹遇上一位有志之士,大概江山代有才人出呢,应该不至于才这点时间就把他爹忧愁成这样吧。 难不成是为了他?可他好像也就是偶尔逃逃课,打打架,捣捣蛋,调调皮,也没干什么触及他爹底线的事件啊。怎么他爹就走起了忧郁路线了呢?难不成是他这段日子太不靠谱了,他爹不会说他,怕他逆反,就自己闷在心里,这才借酒消愁的。 这样一想,宋天周心虚了。 第五十二章 “天周来了,坐,若不是你太小了,今日正好和爹爹喝一杯。”宋璟城虽是笑着,可眼中却无笑意。 宋天周走上前一把拿下酒杯,开口道:“爹,别喝了,你看你喝的都上头了。说说,儿子哪儿惹到你了,儿子以后定会改的,这般折腾,明天早上您还上不上早朝了。” 宋璟城这回是真笑出声来道:“还是儿子好,知道心疼我这个做爹的。今日爹爹就想醉一回,下不为例。” 宋天周歪了歪头,像似考虑了一会,最后才道:“爹爹一人喝酒岂不无趣,我今日也尝尝味道。”说着,又拿走宋璟城手上的酒壶,一昂头,酒水就从壶中倒入宋天周口里,宋璟城也是有了醉意,半响才反应过来,上去夺下宋天周举着的酒壶。 可惜,酒壶已然见底,宋天周也看着站不稳似的。宋璟城赶紧一把扶住宋天周,怕他跌下去。 宋天周脸已经红上了,醉意胧胧的指着说道:“爹爹,你别烦了,儿子我心里有数,也就是小打小闹,不会去干糊涂事的。” “爹爹知道的,天周一直是好孩子,一后也定当能成为我大周朝的好儿郎,爹爹一直信你的。”宋璟城轻怕着宋天周,低声说道。 这是他的孩子,尽管他们父子有的时候会各执己见,但宋璟城从没有对宋天周失望过。从小小的一团,长到如今这般玉树兰芝,每每瞧见宋天周那张明媚俊朗的笑脸,宋璟城就感到骄傲。这就是他的孩子,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宋天周似乎有些喝醉,听了这话嚷嚷道:“才不是,爹爹最不喜欢我了,每次遇见我都是愁眉苦脸的,我就那么让你鬼见愁。哼哼,爹爹你越是对我横比竖眼,我越是要淘气,谁让你不信你儿子的。“ 宋璟城看着一团孩子起的宋天周颇为的哭笑不得,原来他在儿子心中就这么个地位。 ”好好好,以后爹爹再也不说你了,咱们天周是大人了,做事也合该有自己的主意了,是爹爹错了,老是把你当孩子,处处都想看着你,怕你走错路。但回头想想,爹爹不是你,又怎么能一味的代你做主。日子还是得你去过,爹爹就怕到时候帮不了你。”宋璟城说的颇为感慨。 若是平时,要宋璟城这般剖析内心,把他那颗慈父之心掏出来给宋天周瞧瞧,他定是不愿的。自古都是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哪有父亲向儿子这般说话的。 但今日一则宋璟城颇有感慨,二则宋天周喝醉了,宋璟城也不怕自己失了做父亲的面子。 宋天周这回却是迷迷糊糊,忽然觉得口中涌现腥味,一张嘴,都吐了。 宋璟城赶紧叫来下人,端来清水帕子,帮他梳洗一番,抱着他去屋子里休息了。 第二天,皇帝一早就派小黄门在宫门口守着,一看见宋天周的轿子,立马就给请到了朝阳殿。 宋天周今天早上起来脸都是黑的,他自觉酒量好,别说半壶酒,就是一坛也醉不了他。可偏偏昨个才喝了那么一点,他就醉酒醉得不省人事了。听闻昨天他还是被他爹给抱回去睡觉的,因此,整个府上都知道他喝醉了,这面子算是丢大了。他怕他爹喝醉了,结果却是他自己醉了,这要被外人知晓了,他可不得被笑话死。 因此,今天这一早上,他都黑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一直到了朝阳殿,他还是一副黑沉沉的脸色,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睛早就瞄过去了,一看他外甥这般脸色,心里嘀咕,昨天他家爱卿怕是又给宋天周语重心长了,亦或是他们父子又斗智斗勇僵住了。 看他外甥今日这番表现,昨个是他家爱卿占了上风?嗯,早朝之上,他家爱卿一直低着头,他也没好细看,他家爱卿的表情如何。 宋天周一副谁也别理我的架势,可这架势摆得再足,也挡不住皇帝一颗八卦之心。 “天周啊,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爹昨个训你了,宋爱卿也真是的,你等着,舅舅给你做主,定给你讨回面子。”皇帝一向在宋天周面前是大包大揽的。 听了这话,宋天周立马撇撇嘴,很想对他舅舅说,你确定对着我爹的包公脸你能训了他,而不是被他之乎者也,滔滔不绝。 可皇帝舅舅是他最坚实的大腿,面子上他还是要给点的,也就不揭穿了。 皇帝看着宋天周不说话,越发觉得昨天的事情严重了,这可怎么办?要论起因,归根结底还是他昨天一时的心血来潮,无意间就把他家外甥给坑了。 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万大总管过来在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皇帝脸色微沉,开口道:“太医怎么说?” “陛下,老国公年岁已大,老奴听太医意思,怕是不大好了。”万总管斟酌着语气,回禀皇帝。 皇帝沉思半响,对着宋天周道:“天周,叶老公爷病重,你随朕一道过去看看吧。” 宋天周一听,愣了愣,叶老公爷也就是他就皇帝舅舅的外祖父,如叶老公爷这样大的年纪,既已病重,一般也就无力回天了。 他家皇帝舅舅,这是打算去见叶老公爷最后一面,可皇帝舅舅不该带着几位皇子公主去吗,带着他去干吗? 可皇帝已经这样说了,宋天周也不会回绝,就这么跟在皇帝身边去了。 丁贵妃和贤妃都暗中盯着皇帝的去向,她们也都得知了叶老公爷病重的消息,心中都在猜测皇帝会带哪个儿子去。最好的结果就是都带去,这样表明皇帝还在考虑储君人选,而最坏的也就是只带了周立谦。 等她们得知跟着去的是宋天周的时候,表情颇显怪异,也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宋天周姓宋,不然,她们得第一个就弄死宋天周这个她们儿子上位最大的绊脚石。现如今,她们也只会想着如何拉拢。 虽然宋天周喜欢和周立谦一起玩,可小孩子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散了。因此,她们并不是太着急,只要宋天周一派一天没表明态度,她们就能尽力拉拢。等宋家和端和旗帜鲜明之时,那时决定权才在她们手上。 皇帝心情沉重,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宋天周也弄不明白,皇帝的心思,因此也显得十分沉默。 叶府,敬淑大长公主坐在贵妃榻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太医院院首摸着胡须,一脸为难的提着笔,斟酌着配药方。 叶家二老太爷携着妻儿在一旁候着,叶书承一房都在叶老公爷身边侍奉汤药,站立左右。 皇帝到的时候,就听见一屋子妇人的哭啼声,他的前岳母哭的最为的伤心欲绝,那哭声都能刺破了耳膜去。 叶府众人得知皇帝要来,早早的就等着迎驾了,二房的婆媳能这么个哭法,简直就可以被定一个御前失仪,且若是不明真相的人来看,这二房子孙恐怕才是叶老公爷的嫡亲血脉。 皇帝脸色严肃,众人也不敢放肆,行礼之后,皇帝未理会其他人,先是安慰了一番敬淑大长公主,就直接带着宋天周进了内室。 叶老公爷已经清醒了,但却坐不起,叶书承扶着他,皇帝赶紧上去免去了众人的行礼。宋天周趁机看了一眼叶崇明,只见他两眼下眼袋肿起,就知叶崇明怕是昨个夜里就没休息。 叶老公爷对皇帝想说什么,可出口的话却断断续续:“陛下,老臣,老臣快要不行了。在临走前,老臣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就是皇子渐长,陛下却无立储之意。储君不立,人心不齐,老臣眼看着寿元将尽,心里却实在放心不下陛下。还望陛下宽恕老臣这私议储君的罪过。” 皇帝拍了拍叶老公爷的手,对这位外祖父,皇帝是尊重的。先帝待儿子们一直不冷不热,即使他身为嫡子也未被先帝另眼相看。早些年,先帝防儿子如防贼,叶老公爷那个时候却主动要求做他的老师,毫不避嫌的去教导他,这些往事,他都记在心中。 现如今,这位长辈弥留之际,关心在乎的还是朝政,皇帝心中自然是感慨万千的。 可储君之事他早有打算,并不会因为叶老公爷的几句话就改了主意,只开口道:“外祖父,您放心吧,朕心中都是有数的,人选已经定了,只不过他根基未稳,朕还不想让他处于风尖浪口。自古储君一位最是难熬,到了时候,朕只会告之众卿的。” 叶老公爷也没在说什么,皇帝已经表态,给了他一个保证,叶老公爷心中再嘀咕,这事也就算揭过了。 “承儿,你过来。在陛下面前,老臣有几句话要交代给你。”叶老公爷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因此现在颇有些交代遗言的前兆。 叶书承已经红了眼睛,走到叶老公爷面前,恭恭敬敬,忍住悲伤道:“爹,你有什么话就对儿子说吧,儿子定会听您的话的。” 叶老公爷是一家之长,为人处世颇为的公正守礼,偏偏他家胞弟却是个极其狡猾的家伙,这些年,二房越发不像样子,叶老公爷碍于情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叶老公爷有话托付,叶书承以为是让他好好帮衬二房一把。 若是如此,即使叶书承心中再不乐意,可为着叶老公爷,他还是会照办的。 第五十三章 叶老公爷一直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人实在说不上哪儿不好,可就是一点,对着自己的胞弟十分包容。准确的说,包容已经概括不了叶老公爷对他家弟弟的爱护,更加直白的就是纵容,而叶家这位二老太爷面上看着忠厚老实,是惯常会被人欺负的那种人。但实际上他是个颇为的自私自利的人,凡事都让自己妻子出面去争去抢,他去做好人,无辜的表示自己管不住妻子,对他夫人郭太夫人做的那些事情无可奈何,就这么打算把自己的洗白了。 这么多年下来,叶老公爷一开始或许被蒙蔽了,可次次如此,即使再想自欺欺人,他也做不到了。可毕竟是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叶老公爷不好做什么,说什么,往往都是和稀泥糊弄过去,维持这叶府众人的一团和气。 即使他明白,弟媳妇郭氏不是个贤良妇人,侄儿们也非在他面前那般老实,可叶老公爷人越老心越软,总想着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待亲人们也就越发的宽厚,不去计较他们的小吵小闹。 他这样做以至于把二房心都养大了,不,或许二房一直就是野心勃勃,一有机会就会撕破脸皮,毫不留情,只是他没在意罢了。但现在,他不得不注意,特别是在得知郭氏竟敢胆子大的动到他儿孙的身上,这是叶老公爷的一个大忌。 这样的发现,让叶老公爷及时明白了,二房人员他是护不住了。若是一定要他护着一方,再也没有比自己亲生血脉更亲近更重要的存在了。平时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关系到子孙安全的时候,叶老公叶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个时候,叶府二老太爷,也就是叶老公爷的弟弟也被请进屋子。叶二太爷比叶老公爷小上十岁,现如今也快古稀之年。但却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五十多岁,憨厚的面容,白白胖胖,一笑起来就好像尊弥勒佛。 从他进来之后,除了问候了叶老公爷就没再说话,怎么看怎么都该觉得他是个最老实不过的人,。 叶老公爷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道:“,二弟,承儿,趁着我还能动,我把该交代你们的话都交代了。承儿,你二叔早年在你外祖母过世之后,其实就该别府另居的。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私了,想着一家团聚,硬是就没让他们分府。这些年,你二叔一家为府上操持良多,我这心里早就过意不去,可年纪大了,都贪图个天伦之乐,也就自顾自的留下了他们。” “等我去了之后,你也别强留你二叔了,你祖父早就为他寻了处住所,也该是让你二叔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去了。你以后就是一家之主了,凡事都都有自己的章程,可千万别再麻烦你二叔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合该让他再多享点福,过些松快日子,万不可再用些俗事去打扰他。”叶老公爷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叶二太爷却差点没撑得住脸色的表情。 而宋天周听着叶老公爷的话好悬没有直接笑出声来,叶老公爷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明明就是分家的意思,可人家愣是说成了这是为叶家二太爷着想。这种打着为你好却实际上是怎么回事,也就是给大家一个遮羞布而已。 叶书承可是信国公,亲姐姐是太后,亲外甥是皇帝,权势赫赫,有什么要麻烦到一个闲居老头身上去的。倒是这些年,叶家二房没少给叶家添麻烦,叶书承都不知为他的那些侄儿们擦了几次屁股了。 这是叶老公爷再也忍不了了,打算让自己儿子秋后算账,把叶家二房赶出叶府去。也是,叶家二房毕竟是叶书承的长辈,若是直接由叶书承出面,怕是会落人口舌。可若是叶老公爷早有言在先,叶书承做起来就是遵造父命,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叶二太爷想说什么,可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帝,他又沉默了。 这个时候,叶老公爷又让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下人寻了一个盒子过来,把盒子递给了叶书承道:“你祖父在时,就已经为我和你二叔分好了家。这是当年的分产文书,你就按照这份文书,帮着你二叔归整一下产业。也好让我见你祖父后,有个交代。” 好吧,宋天周承认他绝对看到了叶书承震惊的神情,虽然只是一瞬,可他确定看到了。 也是,作为和叶崇明交好的同窗兼亲友,宋天周对叶府的情况还是颇为了解的。和宋府一样,都是兄长护着弟弟,分府不分家。而他和叶崇明更同命相连的就是,这些叔爷爷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待自家爵位总有几分不可言明的心思。 偏偏吧,叶老公爷一直比较偏颇于他家弟弟一房,待几个子侄也甚至亲厚。若不是叶书承早早袭承爵位,又有皇家在后撑腰,叶府现如今还不知怎么腥风血雨。可就是这般,叶家二房也总是不时的冒出些事情出来,膈应下叶书承一脉。 要不是有叶老公爷多次压下,依着叶书承和敬淑大长公主的性子,哪还能让他们还在跟前蹦跶。 这回倒好,叶老公爷要去了,不仅要分二房出去,就连产业都不愿意多给。叶老公爷的父亲在时,叶家肯定没有现在鼎盛,家业也不会有现在丰厚。若是叶老公爷不拿出这么份文书,叶二太爷肯定不会提,叶家族中当年见证分产之事的族人怕大多数也不在了,剩下的活着的那些人,若是叶书承不去请,也不会出面提这个话题。 那叶府必然要重新分产,二房分的的产业最少可再多一倍。 但看现如今,叶老公爷真要去了,心中怕是再明白不过,他一走,二房辈分大,依着二房的的贪心不足,闹出事也是早晚的事情,叶书承和叶家二房总归会有一战。叶老公也能最终还是选择了叶书承这个亲儿子,打算借着最后一段时间,亲手为他儿子除去这个隐患。 这回,不紧是叶书承弄不懂他家爹爹这是想干什么的节奏,叶二太爷也被他大哥的这一手弄的尴尬不已。连忙开口道:“大哥,您这是做什么,现如今您的身子骨最重要,其他的都不算事情。” 叶二太爷再不清楚他大哥的意思,脑袋就可以当球踢了。他自然是满心不愿意出叶府的,毕竟,只要住在国公府,他就是尊贵的叶家二太爷。但若是没了信国公的招牌,就凭他一个早已辞官多年的闲散之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皇室待大房一直优渥,可待他们二房却不冷不热。等他们出了叶府,过上十年八载的,也就和一般叶家旁枝再无二样。若是侥幸他和他家夫人还活着,有着辈分,还能抵点事。可等他们走了之后,过上两代,他家子孙怕也就会泯然众人矣。 这让叶二太爷如何能甘心的了,可他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拒绝叶老公爷的话,只好打算揭过这个话题。 但今日叶老公爷既已开口就断没有不把这事砸实的,于是,叶老公爷虚弱的接着说道:“老二,老哥哥这辈子总想护着你,可却忘了你也是有妻有子的人。托着你在府上,也是老哥哥自私了,因此,你万万不可再拒了老哥哥的一番心意。” 叶老公爷都如此说了,叶二太爷也只能干瞪眼的点头了。 宋天周和他舅舅暗地里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很默契的表示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可惜当事人都不可说,宋天周也不会无聊的去管叶家的家务事。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小伙伴,叶府怕是这段日子都不会太平的。 有皇帝在旁,叶老公爷就这么交代了两句就把叶二太爷给放出去了。同时,屋子里的除了皇帝,一个个也被指着门出去了,为叶老公爷单独和皇帝谈话。 也就这个时候,宋天周才有机会和叶崇明说上几句话。可一向能言善道的宋天周看着叶崇明憔悴的面容,也就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叶老公爷祖父这个职业还是干的不错的,几乎一有时间就会亲自教授叶崇明,祖孙两个感情颇深。现在叶老公爷弥留之际,宋天周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劝叶崇明了。 只能拍拍叶崇明的胳膊道:“别伤心了,人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了。叶老公爷这么疼你,可见不得你这么悲伤。他现在最后一程路,我们尽力了就行,别太给自己压力了。” 叶崇明点点头,强撑着扯出一抹笑来道:“我知道,天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个时候,也不知到叶二太爷是如何和他家老妻说的,二太夫人扯着嗓子就大嚎起来,声音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到。 不用猜,定是郭氏知道了叶老公爷刚刚的话题。叶二太爷能顾着点面子,震慑于皇帝威严不敢言语,可郭氏自持是皇亲国戚,自认在皇帝面前颇有脸面,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怕是故意这么惊天动地,也不知是准备闹出皇帝,还是叶老公爷,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皇帝听到了哭声,直接派人去堵了郭氏的嘴巴,罪名什么都不用去说,就这么干了,算是把郭氏的脸面都踩在了地底上。 第五十四章 宋天周有幸目睹了叶家二房众人在他家皇帝舅舅威武霸气的把叶家那位二太夫人堵嘴押下去之后不敢置信的脸色。 老虎不发威,有些人也就是拎不清啊。那是皇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天真无邪,把皇帝看成好脾气之人。 好吧,这般眼瞎,宋天周是绝对不会同情的。叶崇明嘴角紧紧抿着,看得出对眼前的场景十分的不悦。 皇帝和叶老公爷谈了大概有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里,宋天周和叶府众人一道用了些点心。有叶二太夫人刚刚的那一出,叶家二房众人一个个很是安分守己,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影子,当自己不存在才好。 自然,叶崇文也在其中,当年和宋玲如的那场闹剧看似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宋府外嫁了孙女,叶府聘娶了郭家庶女,可宋老侯爷和端和都憋着一股气呢。叶崇文本想走个叶府门路当武馆,宋老侯爷得了消息,只露了点眉头,就把这事给搅黄了。 武馆路子走不通,叶崇文就想捐个官身,又被端和给掐断了。任凭叶府二房郭氏婆媳想尽法子,也没能扶得起叶崇文。倒是叶崇文的庶弟苦读多年,中了进士,成了叶家二房孙辈最为出息之人。 这么多年,也不知是当年那一顿打给吓的,还是被宋老侯爷和端和给整怕了,叶崇文对宋天周那是退避三舍,因此两人也有多年未曾碰面。 乍一遇见,宋天周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脚步虚浮,眼神浑浊的叶崇文,变化的也太大了吧。 叶崇明顺着宋天周的眼神方向看去,一瞧见叶崇文就明白了宋天周脸上的疑惑,解释道:“我家三嫂出生庶女,娘家不得力,三哥又是个喜新厌旧,喜好渔色之人。为了留住三哥,三嫂贤良的为他纳了一屋子的通房姨娘,可惜,到如今三哥膝下也不过只有两女。” 宋天周对此也有耳闻,叶崇文这位夫人在郭府一直没声没息,要不是叶崇文当时急需一门亲事遮羞,叶府二房的婆媳是怎么也得挑挑拣拣一番。可当时上层人家哪个不知道叶崇文得罪了端和,叶府虽然显赫,可尊贵的只在大房嫡长一脉,二房却是不尴不尬。 因此,郭家也就只肯出个庶女,连记名嫡女都没给,也算趁火打劫了吧。 而这位郭家孙小姐嫁入叶府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为此,最为要命的是,她只生了一女,就再无所出了。因此,每每叶崇文看中了什么丫头,都是她出门帮着纳进门来,整个叶府,就数叶崇文房里的女人最多。 叶崇明这般说,宋天周也就不再多提了,皇帝这个时候也出来了,让叶书承进去,之后,又是叶崇明,似乎,叶老公爷要把每个人都交代遍似得。 直到见完了敬淑大长公主,叶老公爷的最后一口气才没撑得住,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叶府的老公爷去了,整个京城都震惊了,虽然叶老公爷年岁已高,可身子骨还算硬朗,这般西去,对于叶府来说无异是去了顶梁柱般的存在。 好在叶书承叶不是无能之辈,又有敬淑大长公主坐镇,叶府一时之间还未见危机。叶老国公的丧事办的隆重,也算死后哀荣,皇帝亲自参来了灵堂,太后派出了端和,朝中大臣也都尽数祭拜。 叶老公爷丧事办完的第二天,皇帝下了一份旨意,剥夺了叶家二太夫人郭氏的一品夫人诰命,算是一个晴天霹雳,劈得叶家二房众人心惊胆战。虽然皇帝来府上那天是没给郭氏面子,可众人以为当天皇帝没表态,事情就能过了,可万万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叶二太夫人自然是不服的,她按辈分算可是太后娘娘的婶娘,且她嫡亲的孙女是皇帝的原配皇后。因此,这位叶太夫人一直认为朝中除了太后最为尊贵外,剩下的就是她和敬淑大长公主,其他的人,她还真没看在眼里。 皇帝是一国之君,可她可是皇帝的长辈,皇帝怎么会如此对她?可明旨已下,再无更改之理,叶太夫人郭氏反应过来,急忙带着儿媳妇前往皇宫找太后求情,结果连宫门都没进的去。 这下,叶太夫人郭氏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皇威不可犯。而更让众人始料不及的是,刚刚过了叶老公爷的丧事,叶书承就请了叶氏族人过来,见证叶国公府两房分府事宜。 叶二太爷这个时候装鹌鹑了,二太夫人郭氏哭哭啼啼,指天骂地,可她刚被剥夺了诰命,又是皇帝亲自训斥过的,叶家族人现如今恨不得没这个丢了叶府门楣的妇人。瞧见她这般不顾体统,一个个离她三丈远,谁都不想搭理她。 二太夫人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行不通,摸了眼泪,带着叶二老爷就回去了。然后,二房众人就装傻充愣的在叶府待着,貌似根本就不知道要分府这事,估摸着是打算就这么赖下去。名义是还打着要为叶老公爷守孝的幌子,好似叶老公爷才是他们亲爹亲爷爷似的。 叶书承瞧着叶家二房这样做也没说什么,而敬淑大长公主更是就当没叶家二房这家人,只给他们折腾去。众人心中嘀咕,叶书承自年少起就不是好性子的人。现在有父命在手,又有皇家做后盾,怎么这般按兵不动。 结果,没过几天,京城的两位御史就开始轮流上书皇帝,狠狠的参了叶家二房的几位不孝子孙。 家中长辈才过世没几天,竟然歌舞升平,狎妓醉酒,也真是待叶老公爷“孝顺”。 皇帝听闻十分震怒,当场就派人把叶家那几个不孝子给抓了起来押进大牢,还一副势必要去重重惩罚的前奏。而这几个不孝子恰恰就把叶家二房几乎所有的孙辈都包涵在内,这下,叶府年轻些的男丁有一大半都去了牢里呆着了。 因着这事,叶二太爷也被指出待叶老公爷阳奉阴违,喜欢沽名钓誉,嘴上说着要为兄长守孝,可子孙却吃喝玩乐皆不误,甚至花街柳巷也没少去,这般的行为,简直是明晃晃的打脸。打叶书承,打叶家大房的脸面。 敬淑大长公主二话没说,就让下人把当初分给叶二太爷的宅子打扫好,意思很明显,就是赶他们走了。二太夫人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她先前招了皇帝的厌恶,又被剥夺了诰命,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受着。 最后,叶二太爷也不知是在那儿被高人指点迷津的,一反老实沉默的状态,寻了相熟之人,写了奏章,表明自己教子无方,愿意结庐守孝,去给叶老公爷守灵烧香去。 这番话一出,叶二太爷的形象立马往上刷,倒是帮他洗干净了不少身上的脏水。结果,叶书承是个实在人,更是个大孝子,由着叶二太爷的提议醍醐灌顶般的,带着两个儿子结庐守孝去了。 他这么一做,叶二太爷立马骑虎难下,只好也带着儿子们去自己兄长叶老公爷坟山去做孝子样。 可叶二太爷毕竟年岁大了,结庐而居,坚持了几天就病了,汤汤水水的伺候了接近半个月,才养好了身子骨。因此,也不大敢再去用生命搏一搏名声,渐渐的也就没了身影。 太后听闻之后,派了心腹去接叶崇明和他的小弟,训了叶书承一顿。表明叶老公爷若是知晓叶书承为了孝顺耽误了孙子们的健康和学业定是不能安心的。 因此,结庐守孝之事才落了帷幕。 叶家二房再也厚不住脸皮,打着叶老公爷的名号赖在叶府,终于选了个黄道吉日搬了出去。 宋天周这段日子很是烦躁,起因之一就是眼前的小姑娘大公主殿下。 这位表妹公主从小就喜欢跟在宋天周身后转,偏偏因着政治立场及其丁贵妃原因,宋天周一直对她是敬而远之的。 可架不住大公主殿下不断的粘上来,宋天周怎么表态也无法将人给吓走,为此,在皇宫称霸的宋天周一旦听闻大公主来寻他了,必然是立马要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但大公主不死心啊,屡败屡战,十次之中,总有一两次,宋天周是避不过的。就如现在这般,大公主带着个哈巴狗兴冲冲的跑过来向他邀功。 “天周哥哥,你不是说喜欢小狗吗?我特意让母妃寻了这只狗过来,你看它的毛色多水亮,眼睛看着好像能听懂人说话一样。”大公主从宫人手里抱过哈巴狗,就想递给宋天周。 宋天周连忙摇头道:“大表妹的心意,我领了。可我已经有了一只小狗,怎么好见异思迁,瞧见好看漂亮的就把前面养着的小狗弃之不要。大表妹,你看你也喜欢小狗,这狗你就帮我养着,等我有时间,还可以一起遛狗。” 起先大公主听了话还很不乐意,可一听以后可以跟宋天周一起遛狗,立马又恢复神经,接口道:“那大表哥,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天,你一定要来看我哦。” 宋天周点点头,就想把这小美女打发走了。他实在是搞不明白,丁贵妃是个什么意思,大公主是她独女,按理说丁贵妃应该要待她疼若性命。怎么从小到大,丁贵妃都想用自己的女儿铺桥搭线,似乎要撮合他们两个人。 第五十五章 这势头,完完全全是为了三皇子连亲生骨血都能舍弃的模样。要不是三皇子和大公主相差几个月,宋天周都能想到偷龙转凤上头去了。 也不知丁贵妃这般做到底图个啥,想来个母凭子贵,也得分人不是。三皇子可不是记在她明下的皇子,她也不是皇后,即使以后三皇子真能登上大宝,那也是他生母享太后尊贵,丁贵妃那时如何,就得凭三皇子的良心了。 但凭着与三皇子同窗多年的经验来说,他这良心值得商榷啊,希望丁贵妃以后别后悔今日这般掏心掏肺才是。 同样,丁贵妃想借宋家和端和之力,众星拱月,把三皇子给抬上去。想到了延袭成古今的经典招数,联姻。还不是一般的联姻,如陈阿娇至于刘彻,现如今,宋天周就是这样的一个地位。但想想馆陶公主和陈皇后的下场,宋天周看着大公主遵循的就八个字,珍爱生命,远离联姻。 偏偏,丁贵妃不愿意,也不知给大公主灌输了什么,让这个小姑娘就满心满意的为着他转,一副势要嫁给他的节奏。这画风,宋天周完全镇不住啊,可要说去对一个小姑娘如何,他也做不来。再说了,他也不是男版陈阿娇,大公主更做不了刘彻。 而刘彻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那是因为他是一国之君,天下共主。大公主可没这优势,他们真联姻了,大公主与他可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若是他和他家恰好站在丁贵妃的对立面,第一个被牺牲的就是大公主。 也不知这姑娘看不看得清形式,这么一股脑的追着他跑。有的时候,宋天周对大公主这个表妹就抱着这么个复杂心情对待,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尽量少见面,少接触。 大公主也知自己在宋天周这儿地位不高,今日能和宋天周约下一起遛狗已经够让她开心了。也是心情好,大公主扭扭捏捏了半天,从腰上接下来个荷包,红着脸,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小声音道:“大表哥,这个给你,这是我第一个做好的荷包。” 宋天周没接,大公主就这么举着,然后倔强的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宋天周,颇有一种定要他接下的架势。 “公主真是孝顺,舅舅早就在我耳朵根上念叨很多次,操心公主的女红刺绣。现如今收到公主的亲手做的荷包,心中必会十分高兴的。”宋天周接过荷包,可却给大公主戴了这么大顶高帽子。 大公主十分委屈,可她从小生于皇宫,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宋天周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顺势沉默,不反驳。不然,被有心人得知,又得是一场是非。 可这个荷包她用了一个月绣好的,从选线,到针法,花色,都是她亲自去选的,用尽了心思。荷包上绣的是一条小溪和一叶扁舟,小舟暗含了宋天周谐音周字,一片款款少女情意,算是表露无疑。 可就这么被宋天周给委婉拒绝了,即使大公主心中没抱多少希望,可还是忍不住伤心起来。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红了,眼角甚至有了些许晶莹。 荷包拿到手上,宋天周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以他的眼力劲,毫不费力的就瞧见了小溪上的小舟和一对小鸳鸯,这荷包用意不言而喻。大公主周若婉不过十一岁,在宋天周看来,这还是个完完全全的小孩子,因此,被个小孩子告白,宋天周实在感动不起来。 然后,再瞧见大公主委屈的小模样,宋天周就更头疼了。他对女人的眼泪可没法子去哄,于是,只好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道:“公主,这狗平时给它喂了什么,看着倒是挺胖的。” 大公主转瞬间也收拾好了心情,开口接话道:“平时都是我身边的宫人在喂,我让他写个单子,交给表哥小厮就是。” 宋天周一想也是,大公主千金之躯,哪能去喂狗啊,狗吃什么,公主能知道?他这问题问的,颇是没有水准。 两人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找什么题说了,大公主刚刚话一出口就觉得糟了,她这样说,会不会让宋天周觉得她平时不喜欢狗,只是在他面前装的。自从多年前被宋天周训过,大公主一直很注意自己在宋天周面前的形象,她是再也受不了被宋天周那样的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韩佰业兴冲冲的提着个笼子过来了。可一入眼就是宋天周和大公主在谈笑风生,相处甚欢,立马就不爽了,心里的暗火唰唰的往上升。这么多年了,韩佰业待大公主一直是百依百顺,从默默暗恋到现如今的众所周知,就差明着在脑门上刻着大公主的护花使者这几个字了。 可大公主却一直对他不假辞色,特别是知道韩佰业在上书房和宋天周是死对头之后,更是没给过韩佰业几个好脸色。若不是宋天周再三关照大公主不许去找韩佰业的麻烦,搞不定大公主先把韩佰业收拾了。 但就是这般也挡不住韩佰业一颗痴心,处处关心大公主,这不,这两天他得到消息,得知大公主喜好小猫小狗,就心痒难耐,让人在外去寻些珍贵品种给大公主送去。 因着先前送小狗闹出的那么一出,韩佰业对小狗都快有心理阴影了,这次干脆就带了只小猫过来。刚断奶没几天的小猫瞧着就乖巧精致,韩佰业的姐姐妹妹看了就没有不喜欢的,所以,韩佰业就兴冲冲的提着小猫来给大公主了。 结果,却遇到了宋天周和大公主,看着大公主对着宋天周一副娇娇羞羞的模样,再一想她对自己平时的横眉冷对,韩佰业是怎么看怎么心塞,更对宋天周不顺眼了。要不是有宋天周这个假兮兮的小人天天对大公主若即若离,大公主肯定不会待他这般冷淡。 “公主,这只猫是我从外寻来的珍贵品种,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如绿宝石那样漂亮。”韩佰业把宋天周当空气,大步走来,站在大公主面前寒暄了两句,就开始提着小猫献殷勤。 大公主很尴尬,她这准备和自己大表哥表白呢,怎么会被韩佰业这个程咬金给半路杀出。还被宋天周大表哥瞧见韩百业给她送东西,这要是让大表哥以为她三心二意可怎么办才好。 这么一想,对着韩佰业,大公主立马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在宋天周面前,她定是要训韩佰业一顿了。其实平时,大公主是不怎么想去搭理韩佰业的,谁让他和宋天周作对,就这一点,大公主就决定讨厌他。 可偏偏丁贵妃再三关照大公主,不要待韩佰业态度恶劣,弄得大公主最多也就不理他罢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有了大表哥的小狗了,做人得一心一意,我得全心全意的去照顾小狗,也没时间去顾着别的了。这猫看着挺好,韩公子就自己养着吧。”压了压性子,大公主不冷不淡的拒绝了。 韩佰业听了端和的话,再一看大公主身边的小狗,对着宋天周眼里都冒火了。他早就知道宋天周自己养了条狗,可想不到是用在这的。难怪上次他那么处心积虑的破坏自己送小狗给大公主,这是未雨绸缪,为他这狗搭桥铺路呢。 亏的他看平时宋天周对大公主不怎么热情,以为他难得不讨厌了那么几分,但万万想不到,宋天周这般的阴险狡诈,想乘着他疏忽大意之时,来个暗度陈仓。 这么一想,韩佰业看宋天周就更不爽了,连带着对大公主身边的那条小狗也是横鼻子竖眼:“公主,你看狗长的这般肥头大耳,又呆又笨的,跟你在一块,怎么看怎么不搭啊。都是物似其主,公主这么美貌如花,怎么能被这么个大胖狗减了美感呢。我看,还是我这只猫更加适合你。” 一句肥头大耳,一句物似其主,把大公主说的脸色沉到了地底下去了。这是她亲自选的狗,可在外人眼里就这般模样,这也太丢人了。 宋天周瞧着大公主脸色,说道:“韩佰业,我看这狗挺好,多有福气,又乖巧。民间不是都说狗比猫对主人更忠心吗?公主想来也是这般想的,外貌不过是过眼云烟,忠心耿耿才是公主最需要的。” 韩佰业心中冷笑,这就护上了,宋小人固然居心叵测,这是在给大公主表忠心吗? “是啊,这么丑的狗,也就你觉得好,那既然如此好,你为什么不自己养?分明是嫌弃它丑,这才哄着公主帮你养的,也就欺负公主性子好,不嫌弃。”韩佰业直接讽刺道。 大公主这回真被气着了,对着韩佰业狠狠的瞪了一眼,抱着小狗,直接甩袖而走。 韩佰业看着颇为的不解,这是怎么了?他在说宋天周,大公主怎么就真没走了,他还没说完呢。 宋天周看着韩佰业还有些搞不清状况,颇为坏心眼的道:“哎,原来那只狗在你眼里这么丑啊。好歹那是大公主亲自选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太直接了。” “你说什么?那狗不是你送给大公主的?”韩佰业傻了,急忙忙的问了一句。 “不是啊,公主送我的,我就让公主自己养了。”宋天周特无辜的回了一句。 韩佰业抓狂的看着宋天周,:“宋小人,你定是故意的,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说着,头也不回的追着大公主离去的方向跑去。 第五十六章 逗弄了一番韩佰业,宋天周心满意足的回宋府了。 西侧院中,宋老夫人尤其的神清气爽,她当时只是单纯的想抹黑刘家,让宋老侯爷无话可说。可却没想到,还给她算是歪打正着了,这话还真从刘家传了出来的。 宋老夫人得知这一消息后,简直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宋老侯爷了。这位天天惦记着刘家表妹,可人家愣是没给他丝毫脸面,什么难堪说什么,揭伤疤撒盐巴,什么最痛来什么,旧情什么也就宋老侯爷自我安慰之作。。 她派人传出消息后,一是打算混淆视听,二是打算恶心宋老侯爷和刘家,原本也就是临时想到。布置也不算精密,根本就没想过能瞒得过京城的有心人,当然,也就更没想过,宋老侯爷能信了。 果然,宋老侯爷听了她派人传出的话,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很是维护刘家,甚至派了身边的心腹去查流言的来源,非要证明刘家的清白。 可结果嘛,相信现在最头痛的就是刘家和宋老侯爷了。 一个嘛,肯定是想着这么把先前说的那些话给摸去,一个肯定是不敢置信,刘家会这么对他。要宋老夫人说,她家这位侯爷,其他事都算得上精明,唯独对刘家和两房亲弟护的跟什么似的,偏偏这些人都还是不领情,不念恩的。 要说,依着宋老夫人来看,这也是宋恺昱自己惯出来的,现如今,这份苦果就得他自己吞下去。 因此,宋天周瞧见宋老夫人的时候,就觉得宋老夫人今天格外的精神。宋天周觉得吧,这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传闻他家大伯戍边多年,终于得了个探亲述职的机会,差不多就在月底该回京了。 从小刘氏去了之后,宋老夫人一直致力于为宋璟洲找媳妇之中。想来他大伯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到现在都没有个儿子,这别说在宋府两老看来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就是在寻常百姓之间,子嗣传承也是重中之重,不然也不会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说了。 特别是,宋璟洲是侯府世子,他有没有儿子和宋府的爵位有关,简直是整个宋家家族的头等大事。要不是宋璟洲人在西北,族老们怕都不知要上了多少次宋家门槛了。 就是这般,宋老侯爷也没少打主意,让宋璟洲纳个妾,不管嫡庶,先生个儿子再说。可偏偏宋璟洲也不知怎么想,对于生儿子那是完全没兴趣,宋老侯爷怎么送去的姑娘又给怎么送回来,一来二去,宋老侯爷除了写信去骂他一顿,也只能放任自流。 现如今,宋璟洲要回京了,他的婚事自然成了宋府顶顶大的事情。宋老夫人这些时日可没少和冰人商议,都快把整个京城待嫁的闺秀给盘查了个遍,心中大致有了几个人选,最后却要等宋璟洲回来自己选。 宋天周也不知听谁说过,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媒婆,别人他不敢确定,可见了宋老夫人之后,他是已经开始确信了。 对于这个大伯,宋天周实在没多大印象,只知道这人以前貌似和他祖母宋老夫人关系不咋地。虽说是母子,但宋老夫人偏心他爹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了宋府之外。 可这些年来,他家大伯宋璟洲去了西北之后,宋老夫人倒是时常送个东西过去。待宋玲意这个孙女也是尽心尽力,只除了对小刘氏不咋地,怎么也看不出所谓外界传闻的偏颇到一定境界的节奏,一碗水还是能端平的。 可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既然有这话题,宋天周就不会真觉得他们这对母子真没任何隔阂。因此,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宋天周估摸着都清楚了。 对于那些陈年旧怨,宋天周不做评价,但对刘家的观感却更不好了。也难怪他家祖母宋老夫人对刘家人恨之入骨,对宋老侯爷平平淡淡,两人做夫妻做成仇人也算找到了根由。 “天周,你回来了。来,祖母近日得了一个好物,你定会喜欢。”说着,宋老夫人就让全嬷嬷把东西拿过来。 全嬷嬷笑着递给宋老夫人一个木盒子,宋老夫人直接当面打开,露出里面的八音盒。对着宋天周道:“这玩意叫八音盒,是番邦之物,把这个盖子打开,就能听到乐声,简直神乎其神。是你舅爷爷出海给带回来的,这可是连宫里都没有的稀罕玩意,我这也就收了一个,拿去玩吧。” 八音盒对宋天周来说没什么吸引力,毕竟,比这先进的玩意他见的多了,可在这个时代,八音盒还真是物以稀为贵,堪称奇珍异宝。就这么个八音盒,放在京城市面上去估估价,怕也是能值千金。 八音盒起名来源于“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的缘故,最主要的还是发条,这个要说难也不难,简单也不简单。宋天周拿着八音盒把玩,只一会就决定了手上八音盒的去处,打算去他娘的那些手工铺子里寻两个老师傅,用这个八音盒做模本,好好的拓展一下财路。 “多谢祖母,就知道祖母最疼孙儿了。今日我观祖母心情甚好,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宋天周随口问了一句。 宋老夫人正是心情畅爽之时,对着自己的嫡亲孙子,那更是温和慈爱,有问必答:“还不是有人自作聪明,乖孙啊,你还小,不知这世上有那厚颜无耻之人,最喜欢损人利己,尽去干些缺德事,偏偏有些人还被糊住了眼睛,最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不容易,一向说话直白的宋老夫人也算和宋天周绕了几个书袋子。把宋天周听的一愣一愣的,他祖母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今日说话这般大不同。 转而又想到了他打听来的消息,心中瞬间明白了。宋府里面没有秘密,宋璟城那日喝酒瞧着就是借酒消愁,宋天周起先还误会他爹是因为自己才郁闷的要以酒消愁的。 为此,他可是乖巧了很长一段时间,整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课不睡觉,下课不打架,简直可以称得上上书房的三好生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天周还是习惯性的打探了那天他爹到底是怎么了。好对症下药,解了他爹的心结。 当日,宋老侯爷和宋璟城谈话并不算绝密,也有不少下人站在书房墙角守门,断断续续的,肯定也听到一二。端和和宋老夫人的眼线也都探听到了一些,算是还原了宋老侯爷和宋璟城的对话。 自然,宋老侯爷那些话,大致上,宋天周还都是知晓的。心中也曾不痛快一阵,为着了尘师太,他家祖父也够拼的,那些话一说,也难怪一向平淡如水的宋璟城会明显动了忧愁。 这事宋天周能探听到,宋府的其他几个主子随后也都知晓了。因此,传袭流言最根由的地方,端和与皇帝算是都参与了进来,刘家暴露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因着有前面的事情在,端和查到了是刘家在后面捣鬼,立马把线索巧妙的转给了宋老侯爷的心腹,让宋老侯爷知晓真相。好吧,端和还是气上了,算是故意要给宋老侯爷难堪的。 想到这个问题,宋老夫人今日的这般表现也就是算找到了症结所在。看来,他家祖父母关系已经坏到了一种境界,宋老夫人简直可以算得上以宋老侯爷的不痛快而兴高采烈,完全没有任何掩饰。 这样的心直口快,不是太无所畏惧,就是对宋老侯爷早就心灰意冷,不管是哪种情况,宋天周都得给宋老侯爷挂上个渣男的牌子。瞧着宋老夫人的心情愉快,宋天周也就高兴了,陪着宋老夫人一会,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也不知是不是被刘家气的,还是真被这件事寒了心,宋老侯爷身子开始骨不好起来。起先还只是感冒,咳嗽,到了近日,已经烧了起来。早年的军旅生涯,宋老侯爷也算积累了一身病,以往还看不错,可一旦发病,却是势不可挡,抽丝剥茧,把人都给整虚了。 从宋老侯爷病了之后,端和就招了太医到宋府坐镇,诊断结果就是宋老侯爷忧虑过度,身子骨虚,加之年岁也大了,要好好的保养,不然,于寿命有碍。 有了这么一出,宋璟洲才会被调回京城述职,也算是宋璟城牵线搭桥,怕宋老侯爷真有个万一,造成宋璟洲一生的遗憾。 宋天周心中明白,宋老侯爷这是一直不如意呢,才会倒下了。因为宋璟洲要回京的消息传回宋府,宋老侯爷当日就情况大为好转,算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很明显,远在西北的宋璟洲就是宋老侯爷的心药之一。 宋璟洲在西北打拼了也快十几年了,忽然回府,而这也代表着,宋府多年的平衡会被打破,宋天周也不知这是好是坏。可一家团聚,对宋家二老来说才是最最要紧的,想着宋璟洲这个大伯要回京,宋天周倒是担心起了宋玲意。 没有谁对自己的父母是不好奇的,宋璟洲去西北去的早,宋玲意那个时候还在襁褓,根本就没得到宋璟洲的关注,直到现在,父女两个的信件都陈乏的可以让人睡觉的境界。 这个从出生到现在还未见过生父的堂妹,也不知道得了这消息,该是怎么的复杂难辨了。 第57章 想到宋玲意,宋天周也就直接过去看看她。 宋玲意的屋子里,绿菊看着自己家小姐盯着绣框发了半天呆有些着急。她是家生子,她娘是宋玲意的奶嬷嬷,从绿菊会走路时,就被她娘带着过来陪着宋玲意作伴了。 因此,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主子,绿菊可谓忠心耿耿。自然,她是家生子,宋璟洲远走西北的原因,大奶奶小刘氏与宋老夫人的恩恩怨怨,这些,她或许知道的还比宋玲意这个主子多些。毕竟,下人有下人的渠道,往往消息也都是自下而上来的。 宋玲意这几日神色不属,绿菊心中明白,定是为了宋侯府的世子大爷要回来了。这位宋家大爷去西北已经有十年光阴,听她娘亲的意思,宋老侯爷最初给他定的是五年,可惜,宋家大爷嘴上是答应的好好的,可五年过去了,他就是在西北不挪窝,天高皇帝远,宋老侯爷也无能为力,只能大骂不孝子。 要绿菊说,宋家世子爷是施展抱负去了,可却把她家小姐这个闺女给忘到旮旯里去了。她家小姐,虽看着在府中尊贵,可亲娘被关礼佛,亲姐远嫁他乡,亲爹更在西北,也就是是宋老夫人能护着几分。 可毕竟没爹娘在身边,作为宋玲意的贴心人,绿菊心中清楚,宋玲意对于宋璟洲这个父亲的期待与希翼,只不过年岁渐长,才慢慢的放在心中,不再表现出来。 “小姐,小厨房今日做了燕窝羹,是老夫人亲自吩咐的,以后每日给您送一盅,说是看着您这段日子消瘦了些,要好好给您补补。”去厨房拿点心的绿梅提着食盒喜气洋洋的对着宋玲意道。 绿菊眉头微微皱起,绿梅性子活泼,规矩上总是差了那么几分,平时宋玲意宽厚,从没在这些规矩上处罚过她们这些丫鬟。可这并不代表,她们这些丫鬟就能没了规矩,可她家小姐没开口说什么,绿菊就不好越俎代庖,只得不悦的看了几眼绿梅。 绿梅的话并没有让宋玲意提起精神,她赖洋洋的道:“我前些日子抄了几卷佛经,緑菊你待会给祖母送去。” “小姐,您已经有好几日未给老夫人请安了,今日天色正好,不如去老夫人那儿走走?”绿菊忙趁机劝说道。 话还未说完,宋天周就来了。 宋玲意一瞧见宋天周就站了起来,扯出笑来道:“大哥今日放课倒是早了啊,小妹还想着去找你玩呢。” “今日我特意拜访了信国公夫人,和她说了让你去上族学的事情。早些时日,叶老公爷去世,叶府处于多事之秋,我倒是不好开口。这段日子才得了机会,就想着把你的事情给敲实了。明日,你就可以去叶家女学堂去上课了。我已经和祖母说过,她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明天可别迟了,听闻教你们女先生们很是严厉的。”宋天周一口气说完,中途都没有停下来。 若是早上几天,宋玲意定会开心不已,毕竟她可是心心念念的好久去学堂,偏偏在这个时候,再好玩的事情,再有趣的物件,都抚平不了她心中的烦躁。 自她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就连母亲即使在府内,也从没见过。倒是她姐姐宋玲如会时常来看她,也是从她姐姐哪儿,宋玲意得知,原来她母亲在宋府的佛堂里。 她那个时候小,可却明白,每个人都该是有父母的,比如绿菊,她的母亲就是自己的奶嬷嬷。虽然奶嬷嬷时常会训绿菊,可天热了奶嬷嬷给她扇完扇子之后,一定会去看看绿菊,轻柔的帮她擦汗。私底下,会在绿菊哭的时候,唱小曲哄绿菊。 还有自己的堂哥,公主婶娘就是他的母亲。会为他细心的打点好一切,不管她堂哥怎么样淘气,在宋璟城这个叔叔去训的时候,公主婶娘总会护在她堂哥的前面,就像只护崽的母老虎,谁也别想动她的孩子。 因此,宋玲意知晓自己的父亲远在西北保家卫国也就没了其他心思,倒是对近在眼前的母亲很是渴望见见。特别是她姐姐宋玲如时常告诉她,小刘氏这个做母亲的对她有多么想念。 于是,年幼的她趁着奶嬷嬷睡着了,偷偷的跑了出去,朝着很早就记下的路向着小佛堂跑去。 宋玲意满心欢喜,甚至幻想着小刘氏看着她得多么高兴。可惜,这些都没有,当她站在小刘氏面前的时候,小刘氏这个做母亲的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甚至不屑于和她说话。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小刘氏,问道:‘你是我母亲吗?她们说你是。” 那个时候的她充满了期待,可小刘氏却痴痴的笑了:“宋家老妇也不过如此,她费尽心力要隔开我和你,可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怎么会真和她亲,还不是巴巴的来找我来了。” 可转眼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嫌恶的对着宋玲意道:“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若你是个男孩,我这个做娘的根本就不会吃这么多苦。这宋家早就是我们母子的了,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快,你把我的儿子还回来,还回来。” 小刘氏眼神疯狂,上去就推扯着宋玲意,年幼的她哪会是小刘氏的对手,她觉得被晃得头晕,等醒过来之后,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了。床前面坐着的是全嬷嬷,她祖母最得意的心腹嬷嬷。 她以为她祖母会因为她私底下去见小刘氏而愤怒,可是没有,全嬷嬷摸着她的脑袋,倒是有几分怜爱与怜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再也没有想再去看小刘氏的冲动,连带着宋玲如,宋玲意都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些。 一直再到她大几岁,宋老夫人提溜出了一打当初伺候小刘氏的下人们,把当年小刘氏的事情,七七八八都说了个大概。让宋玲意想不到是,小刘氏这个做母亲的,为了争宠,竟然对还是几个月大她都能下狠手。说让她病就让她病,若不是小刘氏进了佛堂,依着小刘氏的折腾劲在,她焉还有命在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宋玲意对着小刘氏彻底死心,再也不去期望那无望的母爱。 可宋璟洲做父亲的不同,即使宋璟洲长年累月不在宋府,可宋老夫人在宋玲如这个做孙女的面上是不可能说自己儿子宋璟洲的坏话的,在做娘的心里,自己的孩子总是能找到各种优点,因此被这么灌输长大的宋玲意,对着自己的爹爹是十分好奇和尊重的。 再者,宋璟洲对着这位嫡次女可能也是因不能在身边陪伴的缘故,每年都会给宋玲意备下不少东西过来,她生辰之时也会收到来自西北的生产礼物。自她会写字后,每月,宋老夫人总是会让她给宋璟洲写份信,从问候之语,到生活琐事,这些年,这些信也积了厚厚一个大箱子了。 而宋璟洲每次的回信就是让她好好听宋老夫人的话,其他的,倒是不再说什么。因此,宋玲意也不知道,她这位父亲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特别是听过她母亲和她父亲不和,才迫使她父亲远赴西北,作为小刘氏的亲女,宋玲意不清楚,宋璟洲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这些小心思,她又如何能和别人去说,因此这些天才会如此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宋天周对于宋玲意这个堂妹的心思不一定能猜得十全十,可也八,九不离十。他也不清楚他大伯的想法,要说他大伯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膝下也就女。早年二堂姐也嫁人,他大伯也把人接到了西北,在西北为她找了户人家。听说是户耕读世家,在西北很是有些名望。 貌似,他大伯是把西北当做根据地来发展了。宋天周和宋府众人瞧着宋璟洲的动作,心中猜测各异,因此,宋老夫人和宋老侯爷,对着宋玲意也就越发看得紧,怕是也是担心宋璟洲真左了性子,在西北安家落户,不再回京了。 “玲意,明日你就去叶家族学吧。那儿都是你相当年岁之人,交几个手帕交,以后,小姐妹之间也能有来有往。”宋天周还是决定让宋玲意分散分散注意力,开口道。 宋玲意想了想,点点头道:“大哥为我的事情费心了,既然如此,我可不能丢了大哥的人,定会好好上学的。” “你我是兄妹,何须如此客气。我瞧你近日心情郁郁,是否有什么烦心之事?”宋天周想想还是把话给问了出来。 “大哥,我自小就没见过我爹,现如今他要回来了,我怕他不喜欢我。”对于从小玩到大的堂哥,宋玲意一向心直口快,倒是没藏着掖着。 宋天周却笑了,开口道:“玲意,这就是你想多了,大伯若是不挂念你,每年怎么会记得你的生辰,平时在西北得了好的布料首饰,也是巴巴的给你送过来。我听着,要不是西北太过清苦,大伯内宅又没个主母,他是想把你接过去养在膝下的。” “大伯是武人,不善表达,你别看他说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就好。” 想想自己的那堆衣料首饰,宋玲意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她的私房怕是比一般公侯家的小主母都多,她祖母还说,她爹在西北为她攒了不少嫁妆,以后定要让她十里红妆。也是,若是不喜欢她,怎么会为她考虑这么多,是她魔障了。 第二天,宋老夫人派了两名嬷嬷八名家丁接送宋玲意上下族学。 第五十八章 宋璟洲回来的那天,宋天周在听着叶家族学的种种趣事,下人来报世子爷的车马已经到了京城大门口,让宋玲意准备准备见父亲。 当然,宋天周身上有爵位,按爵位高低来看,一个是未袭爵的世子爷,一个是已经坐牢侯爵的小侯爷,自然是后者比前者要尊贵些。 可按辈分来看,宋璟洲是宋天周是大伯,作为侄儿也不是不可以去接接这位长辈,倒是完全看他心情。 宋璟洲这个做大伯的对宋天周一直不小气,人虽不在京,每年给的东西却不少,再说,宋天周也不是那般不讲情理之人,当下就跟着宋玲意一块去门口迎接宋璟洲。 务必要让他大伯感受到宋府众人对他归来的热情,让他安生的留在京里,省的他家祖母宋老夫人整日挂心不已。 宋老夫人和宋老侯爷是做父母的,就在大堂等着,端和是公主,身份最为贵重,也没有亲自去迎接大伯子的道理。宋璟城被秋闱困着,天天早出晚归,现如今怕还在衙门脱不开身。 倒是宋府其他两房的长辈托词有事没来,宋璟洲的平辈的堂兄弟也没来接的。怕是这几年宋老夫人有意无意的刁难,把两房人得罪很了,这才这般不给面子,算是在宋老侯爷面前光明正大的表示不满。 因此,宋府门前倒就剩下宋天周和宋玲意在。 好在宋天周身份贵重,宋玲意是亲女,这才没让迎接的场面惨淡了去。 马车滚滚驶来,三匹大马拉着马车精神抖擞,两排护卫骑马开道,虽然此番宋璟洲已经十分低调,可他那些护卫都长的人高马大,风霜严峻,在满是富贵斯文味的京城,那可是独树一帜,一看就是从远道而来之人。 烟尘滚滚,马车转眼间就驶到了宋府门前,宋天周一打眼就瞧见了最前方身着褐红色薄衫的中年男子,细细看去,五官与宋老夫人有六七分相似,不过,因着嘴角留着胡子,块头又长的魁梧,倒是不显女气,看上去很是英俊不凡。 西北的风沙又给他添上了几分豪迈,等到了宋府门前,宋璟洲一个翻身下马,转眼间就到了宋天周面前,他眼睛先看到是宋玲意。 比起宋玲如相貌上似小刘氏居多,宋玲意的长相却完全袭成了宋璟洲,特别是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也不知是不是父女天性,宋璟洲瞧着宋玲意一眼就知道这定是他的小女儿了。 “这是意丫头吧,为父走的时候,你还在襁褓之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长成秀美的大姑娘了。是爹爹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未照顾到你。”宋璟洲一上来就对着宋玲意道了歉意。 宋玲意眼角发红,对着宋璟洲这个父亲想露个笑来,可眼泪却怎么也回不去。不想让宋璟洲觉得自己在宋府受了委屈,宋玲意赶紧用帕子擦干了眼泪。 平稳情绪之后,才慢慢开口道:“爹爹言重了,爹爹远在西北保家卫国,女儿为爹爹骄傲。再者,女儿在府中有众位长辈照料,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哪还有什么苦头吃。倒是爹爹再西北那儿,辛苦多年,女儿这么多年未能尽孝,甚是惭愧。” 听宋玲意这般说,宋璟洲心里更过意不去了。比起大女儿,他给小女儿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不过,小女儿却被教的很好,想到西北那儿时常寻他去婆家做主的宋玲如,在看着眼前目光清澈,文静端秀的小女儿,宋璟洲很庆幸当初把宋玲意交给宋老夫人抚养的决定。 宋璟洲也不会忘了旁边的宋天周的,转而就和宋天周寒暄了一会。 而宋天周心思却不在宋璟洲这个大伯身上,而是宋璟洲身后的马车上。宋璟洲是武将,从西北而来怕都是骑马的,而这马车一看就是给途中女眷坐的。可据宋天周所知,宋璟洲貌似没在西北娶亲啊。 也许是宋天周的眼神太过直接,宋璟洲好像才想起马车上的人,他对着马车喊道:“寂娘,快来见见我的小女儿和堂侄。” 话音刚落,马车的门帘就被一只芊芊玉手给掀了起来,从马车里先跳出一个小丫鬟,之后才出来一位青衫女子。宋天周细细的看了一眼颇为的惊艳到,怎么说呢,这位女子五官般长得只能算是不错,但看不一定能说精致,可组合在一起就是一种无人可敌的风情。 而看年纪,似乎也有三十岁左右了,这样看来,难不成他大伯从去了西北就有了这位美人相伴?可他祖母宋老夫人和祖父宋老侯爷看样子是完全不知道宋璟洲身边有这么个美人在啊。不然,也不至于送了那么多女子过去,想给宋璟洲纳个二房。 宋天周看向宋璟洲,意思很明确,这是个什么意思,这位该如何称呼? 宋璟洲笑了起来,开口道:“这是我在西北聘来的婆娘,你喊句伯娘就好。” 接着,又对颇有些震惊的宋玲意道:“意丫头,快过来见见你母亲。” 不是妾氏,竟然是宋璟洲的妻子。这可把宋天周给弄糊涂了,他敢肯定,他祖母和祖父肯定是不知道这位伯娘的,希望,他大伯靠谱些,不然,宋天周摇摇头,不去想了。 宋玲意欲言又止,可在宋璟洲这个做父亲的注视下,还是乖巧的喊了一句母亲。 寂娘很是高兴,从手上摘下了个白玉镯子,直接给宋玲意戴上,又给了宋天周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众人一块进了宋府。 到了正厅,宋老夫人未起身,宋老侯爷先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宋璟洲,他带些愤愤道:“你个不孝子,还知道回来。让你娘和我也不知操心了多少,今后若是在再这般肆意妄为,看我这个做老子的饶不饶你。” 话说的狠狠的,脸也尽量板着,可眉间藏着的笑意却还是让众人明白,宋老侯爷对于长子的归来是多么的高兴。 宋璟洲掀起衣角,跪了下来,对着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磕了头,宋老夫人一贯对着宋璟洲做不来慈母样,只让全嬷嬷去扶起宋璟洲。然后,宋老夫人的嘴巴就像被线缝起来了,再也不开口了。 这个时候,众人都瞧见了跟着进屋的寂娘,未等众人开口询问,宋璟洲自己先开口介绍道:“爹娘,这是寂娘,儿子前年在西北娶的媳妇。” 接着也不管这样的惊雷对于宋老夫人和宋老侯爷有什么影响,直接对着寂娘道:“寂娘,还不快来拜见公婆。” 说话间就有机灵的下人铺好了蒲团,端来了茶水。 宋老夫人先蒙了,她还未反应过来,宋老侯爷却是沉下脸来道:“且慢,你给我说清楚,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我和你母亲都不知情,若是今天你不给我们个交代,这个儿媳妇,想进我宋家的门怕是不容易。” 宋老侯爷心中难看,寂娘眼看着怕是不会小于三十岁,宋璟洲前年娶她,怕也是个老姑娘了。别说西北那儿没什么名门望族,而如寂娘那般年岁还未成亲,其中定是有缘由的。 而宋璟洲这个做儿子的未提前告知,给他们来了这么一手先斩后奏,宋老侯爷哪敢认下这个儿媳妇。 若真是好的,他家大儿子不会这般藏着掖着,因此,宋老侯爷这才会这般的不留情面。妻不是妾,若是喜欢,纳个妾,宋老侯爷不会说什么,可宋璟洲是世子,他的妻子是宋家的大事,万不能有什么差池。 寂娘闻言看向宋璟洲的眼神里多了几丝担忧,可复又坚定的抬起头来,挺直了脊背。宋璟洲用眼神暗示了她,示意她别担心。 才慢慢开口道:“爹,娘,寂娘是儿子心仪之人。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抬回来的夫人。西北路途遥远,儿子未能提前禀告是儿子的错,还望爹娘海涵,千万别跟儿子一般计较。” 宋老侯爷哪能接受得了这般的解释,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寂娘是祸水。能让他的大儿子不告而娶,先斩后奏,哪家公婆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可瞧着宋璟洲这个架势,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通的,宋老侯爷心中发急,带着急切道:“老大,这妻已娶了,你总要让我们见见她娘家人吧。这般急哄哄的,让为父如何向众人交代?” 恐怕不出明天,京城中该知道的就都该知道了,宋璟洲他有妻子了。若是这妻子可心则就罢了,可瞧这样子,宋老侯爷心中也在嘀咕,怕别让宋家成了笑话才是。 若是以往,那个在京城温柔风里娇养着的宋家世子爷被自己老父如此软言细语请求,他也会顾忌多多,顺势而下。可在西北这么多年,宋璟洲经历了前半辈子都未见过瞧过的事情,性子更是被西北的风光磨练出了匪气。对于宋老侯爷半硬半软,音中有音的话,只当没听懂。 反而皱眉道:“爹,我娶妻只要自己乐意就好,又关其他人何事。爹爹放心,儿子这会给你们娶的媳妇最是贤良淑德,以后定会好好孝顺二老的。” 宋天周瞧着他大伯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感叹,就他大伯这点小心机,在大厅怕是连宋玲意都清楚了,他这位新任伯娘怕是出生不怎么能上得了台面。 第五十九章 一直未出声的宋老夫人看了看寂娘,开口道:“老大今日归来怕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让他歇歇再说。” 这样一岔开话题,宋老侯爷也就顺势而下,宋璟洲心中明白,不能这么和自己爹娘僵着,不然,还是他婆娘吃亏,因此也从善如流的带着寂娘回了自己原先住的院子去了。 宋璟洲一走,宋天周和宋玲意这两个小辈也就被打发走了。端和也没有打算搀和大房事情的兴趣,来一趟算是给了宋璟洲这个大伯子的面子,现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她也没说什么,回自己的公主府去了。而宋老夫人和宋老侯爷立马就提溜着宋府跟着宋璟洲去西北的老仆们上堂来问,务必要弄清楚寂娘的来历。 能跟着宋璟洲去西北的老仆几乎都是宋府家生子,在西北碍于宋璟洲的手段和威严,他们就心中有什么想法,也不敢给京城的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禀告,毕竟他们是宋璟洲的奴仆,若是那样做可就和背主没两样。 宋璟洲是宋府世子,更是宋家二老嫡亲亲的儿子,他们要是敢报告什么,回头倒霉的还是他们这群做下人的。加上宋璟洲确实很有手段,他娶亲的消息也就瞒住了。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从跟着回京的那一刻,这些老仆们就明白这事瞒不住了。 因此,等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开口一问,他们就倒竹筒子似得说了个底朝天,争取坦白从宽,减刑处理。 寂娘娘家姓谢,谢家在西北做米粮生意,算是个大商户。寂娘在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姐,下面有两弟,只不过,这谢家四个子女是是四个娘生的。寂娘亲娘是原配正房,可惜,没生个儿子,倒是让后来的一房贵妾成了平妻,寂娘母女在娘家颇受冷落。 虽然商户人家不大讲究嫡庶,可如谢家这般不讲妻不妻,妾不妾的也不多见。因而在西北,和谢家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大看得上他们家,而门第低于他们家的,谢家当家看不上人家,因此,谢家的两个女儿就变得高不成低不就。 寂娘十八岁的时候,被她爹嫁给进了一位大商户家冲喜,但嫁进去没到一年,就死了丈夫守了寡,她又没生个一儿半女,婆家嫌弃她命硬,愣是把她赶回了娘家。 寂娘却没有回娘家,拿了嫁妆在外买了宅子开了绣楼,自力更生起来。 谢家也当没这个姑娘,并不管她,倒是让她一个人在外撑了下来。 等寂娘二十一岁的时候,由她娘做主,嫁给了丧偶的表哥。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谢府当家当初不肯嫁女,也不会有前面丧夫一说。 原本小夫妻过的也算恩爱和美,寂娘的表哥吕先光是个书生,读书有些运道,苦读几年,先中举人,再中进士,俨然一副青云直上的模样。 寂娘在家打理生意,孝顺公婆,众人都道她苦尽甘来。唯独一样不好,她未能有孕,虽然吕先光先头的妻子留下一子,寂娘待他视如己出。可吕家因着吕先光进士及第,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自然是想多子多福的。 因此,吕家老太太就把自己娘家的一个远方侄女接进府里,意思是给吕先光纳个妾,生两个儿子才好。 寂娘因为自小看着母亲受够了妾氏的苦头,硬是咬牙不同意纳妾。 原先吕家不过是个温饱之家,吕先光未考中进士之前,家中一应开销花费都是寂娘嫁妆经营所得。吕老太太即使对这儿媳妇有什么怨言也都不会表露半分,可吕先光中了进士,身价倍增,吕老太太自然而然的就摆起了婆婆款。 加上吕先光和寂娘举案齐眉,恩爱和美,吕老太太一直都怕吕先光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才想着帮吕先光纳个贵妾,好掌握吕家后宅大权。 可没想寂娘是个硬骨头,就是不愿意给吕先光纳妾。吕老太太脾气上来了,干脆直接请了族中的族老们过来,言明吕家对寂娘已经仁至义尽,看在寂娘为吕家操持多年的份上,只要寂娘答应帮着吕先光纳妾,她还是吕家的好儿媳妇,不然,就要以七出之中的无子来休弃她。 寂娘据理力争,以三不去来反驳吕老太太。加上寂娘在族里一直乐善好施,济贫扶弱,很是得人心,倒是族老们暗示吕老太太糟糠之妻不下堂,把吕老太太弄得灰头土脸,尴尬不已。 可这下算是让这对婆媳彻底反目,吕先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大概半年之后,吕先光还是纳了妾,顺了吕老太太的意。 寂娘伤心不已,去上香的时候神情恍惚,碰到了宋璟洲的马车。宋璟洲得知寂娘遭遇之后,心生怜悯,表示可以帮她一把。 寂娘感激一番后,却拒绝了,之后回了吕家与吕先光和离,要回了嫁妆,一个人在西北做生意讨生活。 宋璟洲倒是对寂娘留了心,时常关注,一来二去,也就上了心。 本来,宋璟洲身边也没女人,对于寂娘,他也知道两人身份相差太大,就想着纳她为妾。但寂娘却很干脆的拒绝了,表示此生绝不为妾,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宋璟洲也不是巧取豪夺之人,也只好望而却步。 直到两年前外族围城,宋璟洲领兵抗敌,中途粮草被敌军所烧,眼看着就要弹尽粮绝,寂娘典尽家产,凑足了粮草送到了军营。由她带动,城中不少商户也出钱出粮,宋璟洲军队士气大振,赶走了敌军。 宋璟洲对着寂娘敬重不已,当众求亲,两人许下白首之诺,结成了夫妻。 宋天周和宋玲意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在侧门里偷听,实在是这和宋玲意以后息息相关,小姑娘这才会拉着宋天周来偷听。 宋天周觉得他家大伯还是很有智商的,就是不大懂得老人的心思。或许懂得,可情之所至,这才会想着瞒着的。 也是,虽然他家大伯在他看来是二婚,已到中年,还有三个女儿,在婚恋市场应该算是没啥市场的。可事实证明,宋璟洲这样的,在京城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们跟前还是十分受欢迎的。 首先,宋家府第侯爵,宋璟洲无子,嫁给他只要生了儿子就是以后宋府的继承人。这样的身份优势,使得不少京城贵夫人趋之若鹜,都想和宋家结亲。 宋璟洲未回京之前,京城的许多官媒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宋府了。虽然说也有看不上宋璟洲的,但那绝对是少数,大部分贵夫人对这个女婿还是满意的。 因此,依着宋璟洲的条件,绝对能娶个名门闺秀。如寂娘这般出生商户就算了,还连嫁了三次,简直就可算是不能想象了。 就拿宋老夫人来说,带了大笔嫁妆,貌美如花,和宋家结亲也是看够了白眼。为的不就是门第太低,被出身给拖累了吗。 可真论起来,宋夫人的出身比寂娘可好上数十倍都不止。宋璟洲娶寂娘这样的女子,宋老侯爷首先就受不了了。 他娶宋老夫人是迫于形势,但好歹宋老夫人除了出身之外,其他并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即使如此,宋家也在京城面上抬不起头来很长一段日子。可他家大儿子倒好,又是寡妇又是弃妇,这样的经历如何能进得了他宋家的门。 若是把这样的女人娶进门来,宋家族老们得去哭祠堂。京城之中,还不知道会被宋璟洲嘲笑成什么模样。 宋老夫人关注点却不在出身上,她的出身也不算好,听了寂娘这些年的经历,心中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可有一点她却十分在意,对着底下哭着认错的老仆问道:“如此说来,这位谢姑娘倒是一直没有过孩子。那可曾看过大夫,是何缘故?” 底下跪着的老仆们头低的更低了,但在宋老夫人面前又不能不答话,硬撑头皮回道:“大奶奶体质孱弱,一直未见有孕,大夫说大奶奶年轻时受过寒,怕是于子嗣上颇为的艰难。” 这话一出,宋老夫人的眉头就紧皱了。她可以不在乎出身,可子嗣之事却是马虎不得。 而宋老侯爷听完后,脸色已经僵硬如铁,对着寂娘算是彻底的判了死刑,心中下定决心,断然不会让这等女子进宋家的门,做宋璟洲的夫人。 宋玲意专心致志的听着,脸色变得很古怪,从小生长于侯爵之家,她太明白门当户对这词的意义了。对于这位新上任的母亲,宋玲意心中还是顾虑重重的,毕竟以后她的婚姻大事就交到了这位母亲手里。 宋璟洲回了自己的院子,寂娘用了些茶水,坐在贵妃榻上颇带些忧愁。 宋家二老的态度已经表明的够明确了,对她这个儿媳妇是不满意,不,或者说是不承认的。寂娘心中清楚,如她这样的身份对于宋家二老来说是高攀了宋璟洲。 这个世道如此,女人本就地处卑微,何况她这个三嫁的。 嘲讽的一笑,寂娘觉得自己天真了。怎么会觉得宋家人能接受自己呢,宋家,可是比吕家要显赫百倍的人家。一个进士就能让自己的表哥趾高气扬,让自己的前婆母嫌弃挑剔自己的出生,更何况是侯爵府门第的宋家。 她和宋璟洲本就是云泥之别,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她不就做好了面对今日这样场景的准备了吗? 不断的安慰自己,可寂娘的眉间还是带着缕缕愁丝。 第六十章 午膳宋老夫人和宋老侯爷都去派人让宋璟洲自己用了,他们身体略有不适,就不去和宋璟洲他们一块用膳了。 端和送来了些糕点,菜肴,也没有请他们过去用膳的意思,看样子是打算跟着宋家二老行事。 这样的结果也没出乎宋璟洲的预料,他爹对宋家门第的看重他再清楚不过,若不然,也不会有他母亲的半世凄苦。倒是寂娘显得忧心忡忡,但她为了不让宋璟洲担心,强撑笑颜,安排房中诸事。 安慰了几句妻子,宋璟洲倒是显得十分从容,而他这般态度到了宋老侯爷面前,那是把宋老侯爷气的吹胡子瞪眼。宋老侯爷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孝顺懂事的大儿子,去了趟西北,性子就变得如此的桀骜不驯了。 宋老侯爷大喝一声道:“孽子,还不快跪下。宋家自封爵以来再没有你这般胆大妄为的,婚姻大事,结的是两姓之好。这谢氏出身这般不堪,如何能进我们宋家大门,若是认了她,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宋璟洲跪的干脆,对着宋老侯爷开口道:“爹,儿子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寂娘出身是不好,可她待儿子一片真心,令儿子又爱又敬,儿子从没后悔娶了她。” “至于出身,寂娘只是遇人不淑,但其本性光明磊落,勇毅果敢,配儿子算是绰绰有余。我知道爹爹是怕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早已决定以后在西北落户,不再回京,过上几年,也不会有人记着寂娘的事情了。”宋璟洲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宋老侯爷。 他很早就想过,把爵位让给二弟宋璟城。不管是从感情还是才干,他这个二弟都胜过他许多,且又有端和长公主在,袭爵之事对旁人来说或许存在降爵风险,在他二弟那儿却没可能。 再者,他侄儿宋天周已经是侯爷,若是能并袭宋府的爵位,依着皇帝对这外甥的宠爱,一个国公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宋家的权势和名望只会升不会降。 至于他,有官职,有妻子,有女儿,在西北恣意而活,远比京城的日子好上数倍。 这些话,他早就想和宋老侯爷说了。在他看来,如他这般的性子,在西北那块大地上才能活出自己,可他也深知宋老侯爷对他的期望,这才一直藏在心中。 但当他决定娶寂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谢寂娘能让他放下心房,他也没多少年可活了,在西北或许下一刻就是死亡,他不想徒留遗憾。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宋老侯爷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璟洲,厉声问道。 “爹,二弟比我更适合做宋府的当家人,袭爵之事,还望爹慎而重之。”宋璟洲坦然的面对宋老侯爷。 宋老侯爷却像泄了气似得,松下了肩膀,半响,叹口气道:“你若是真心的认了谢氏,我也不拦着。我在京城为她找个侯爵之家,认个干亲,遮掩一下,全了脸面。但你万万不可因此而生了弃爵之心,你是我宋府的嫡长子,长幼不可乱,这些话,以后,你就别再说了。” 宋璟洲瞧着他爹是把他让爵之事当做威胁的筹码,心中又是好笑又是伤感。他爹对他,一直是关爱有加,用尽心思的。因此,宋璟洲即使心中对他爹有许多不满之处,看在他爹的一片慈父之心也都不忍去怪他。 西北这么多年的生活,让宋璟洲看多了生死,有些事情看得淡了很多,有些事情看得透了很多,刘家,宋府,各种纠葛,他回想这么多年来的生活,早就看明白了。 所以,宋璟洲坚定的对视宋老侯爷道:“爹,儿子是真的想让爵的。二弟也是宋家嫡支,性子端正,品行高洁,由他袭爵,在儿子看来才是最适合不过的。” 宋老侯爷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大儿子要让爵。他辛苦的帮他挣得的爵位,他的大儿子竟然不要。 似乎想到什么,宋老侯爷连忙问道:“老大,是不是你娘说了什么,才让你这般想的。她一直都是偏心眼,你别在意,你是宋府嫡长,该你的,谁也不许拿走。” “爹,母亲并没有对我说过什么。是我真无意于爵位,我喜欢金戈铁马的西北,京城这地,我怕是已然呆不惯了。让爵之事,我很早就有了念头,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时机与爹您说。此事与他人无关,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若是真在乎爵位,他早就纳妾生子,不会如现在这般,娶了寂娘。 宋老侯爷听了这话,暴跳如雷,指着宋璟洲大喊:“孽子,孽子。” 反反复复这么几句话,听在宋璟洲耳里很不是滋味。 而寂娘的事情不两天就在京城传开了,这暗中推波助澜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宋府宋老侯爷的两房兄弟传出来的。 宋璟洲到现在都无子,眼看着又娶了个不能生的,是要绝嗣的节奏啊。这对宋老侯爷是晴天霹雳,对他的兄弟们却是喜从天降。因为这两房可都有着大把的子孙呢。宋天周是侯爷,怎么也不会再过继到宋璟洲名下了吧,那要选嗣子还不得从他们的孙辈里选。 因此,对于寂娘入宋家门,他们是打心眼里高兴的。这不,为了坐实寂娘的身份,他们私底下也就对外宣称了宋璟洲新夫人已经进门了。 如此一来,京城许多有未嫁姑娘的夫人们暗地里不知撕坏了多少帕子,宋璟洲这样的金龟婿就这么从她们眼皮子底下给截胡了,还被那样一个出身的女人截了去,让她们这帮向宋老夫人暗示过结亲没被搭理的贵夫人情何以堪。 这其中,最为着急的就是刘家了。自从小刘氏去了,他们可是一直盯着宋璟洲续娶妻子的位置呢。宋老侯爷也开口了,只要宋璟洲愿意,他就愿意。 而自从刘家的几位长辈相继去世,刘家在京城的地位更是大不如前,对着宋家这门姻亲那是再巴着不过。现如今算盘落空,按理他们该气的跳脚才是,结果,去了一趟白云庵之后,刘家现任伯爵夫人亲自上了宋家的门,求见宋老侯爷。 宋老侯爷这些年对刘家的观感差了很多,冷淡了他们不少。但毕竟这么多年的亲戚,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在里头,待刘家,他还是有两分不同的。 因此,刘夫人求见,他还是亲自接待了的。 这位算是他的大舅子媳妇,平时宋老侯爷觉得她太小家子气,当然,都比不上那犯错被休的林氏。可这回,刘夫人的一席话却说到他心坎上来了,这位是来给寂娘认干亲的。 寂娘的出身一直是悬在宋老侯爷心中的一根刺,他心中正盘算着京城相熟的人家,让寂娘认个干亲,抬抬身份。虽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总是块遮羞布,能遮一遮寂娘身上的过往,宋老侯爷也就不求其他了。 可如寂娘这样的出身,真正门第高贵的人家是不屑于和她交往,更别说认干亲了。 宋老侯爷想了一圈,还真没想到什么适合的人家。刘家,他事先也盘算过,可碍于宋老夫人的心思,宋老侯爷也不打算去触她的霉头。 可现在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京城之中也都知晓宋璟洲成亲的事情了,再不给寂娘安排个身份,怕就晚了。刘家这个时候毛遂自荐,宋老侯爷很不舍得拒绝。 至于宋老夫人哪儿,宋老侯爷纠结了半响终究决定放一放。债多不愁,反正,宋老夫人也从没看他顺眼过。现在还是解决了宋璟洲的事情为主,至于其他恩怨,慢慢来,总是有办法的。 因此,宋老侯爷就把宋璟洲叫来,算是让刘家给宋璟洲卖个好。把刘家的意思说给了宋璟洲听,表示,就在这几天把认亲仪式给办了。 宋璟洲听完了宋老侯爷的话却摇了摇头道:“多谢刘夫人好意,可拙荆并不需要认亲。我不觉得她的出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原本是怎么样,不会认了个干亲就能遮掩住的,如此作为,在看不上我们的眼里不过是沐猴而冠,徒惹笑柄罢了。不如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来的自在痛快。” 对于寂娘的出身,宋璟洲从不嫌弃,关于出身,他吃过太多这样的苦头。为了掩盖他母亲商户之女的出身,他被过继给了大刘氏。可该笑话他的人,并不会因此而不笑话他,倒是因为过继之事,他和宋老夫人,子不成子,母不成母,尴尬半生。 他自己受过这样委屈,是断断不能再把这种苦给寂娘受了。 再者,刘家与他母亲的恩恩怨怨,宋璟洲这些年也想得明白了。他已经是刘家的牺牲品,寂娘绝对不能在掺和进来,不然,只会重演小刘氏和宋老夫人当年的一切。 刘夫人没想到宋璟洲会这么干净利落的拒绝,显得颇为的尴尬。宋老侯爷这个时候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想不明白,自己这大儿子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他为宋璟洲铺好了锦绣前程,只要他沿路而去就好。可偏偏,宋璟洲不领情,非得和他对着干。 送走刘夫人,宋老侯爷在书房叹了一天的气,也没等到宋璟洲的到来。 第六十一章 宋府这些天的气氛不好,宋天周在宫里也过得不咋地。 韩佰业得了宋天周大伯的消息,每日必要冷嘲热讽一番,貌似谁做宋天周伯娘,韩佰业都比宋天周本人清楚,也更关心,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替宋天周广而告之才好。 也是,宋天周每每都淘气的压在韩佰业的上一档上,让韩佰业吃瘪无数,见着宋天周就和杀父杀母的大仇人似的。这回,好不容易,宋家有了点流言蜚语,韩佰业自然不会放过看宋天周笑话的机会。 可惜,宋天周是个混不吝的,他伯娘是他大伯的老婆,他们该关心他家大伯才是,跟他说,他可管不着。再说,虽然门当户对是当下为世之道,可他大伯选谁做老婆真还不用问他这个小辈的意见。 因此,对韩佰业的嘲讽,宋天周坦然处之。而韩佰业也不好像长舌妇似得唠叨,说了几遍之后见宋天周不理睬也甚觉没意思,就不再言语了。 但从这点上可以看出,对于寂娘,京城权贵世家怕都不怎么看得上。只不过,有涵养的把这种看不上放在心中,可有涵养的毕竟是不多,大部分还是会在面上带些出来。 宋天周身份尊贵,又有皇帝护小鸡仔似得的护着,没什么人敢和他说什么。 而宋玲意就不一样了,宋璟洲毕竟是她的亲身父亲,寂娘就是她的嫡母。在叶家族学,也不是全然太平的,就是叶家本家就有不少小姐在其中上学,还有叶家其他的亲朋好友家的姑娘。尽管这些姑娘们都是有出身有身份的人家的千金小姐,但正因为如此,对着宋玲意这位新任嫡母可就万般看不上了。 连带着对宋玲意也是带了些瞧不起,宋玲意性子本就傲气,旁人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旁人呢,无意之间倒是得罪了些人。其中,叶家二房的叶四姑娘就是最恨宋玲意的。 但叶家分了府,她的身份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女,比起宋玲意侯府嫡女千金来说,地位上是远远不如的。原本,宋玲意未来宋家族学的时候叶四姑娘凭着才学,在族学中一直是佼佼者,很得先生喜欢,小姐妹羡慕。 但自从宋玲意来了,这一切就变了,宋玲意才思敏捷,身上又有一股子飒爽之气,在一群柔柔弱弱的闺阁千金中,本就极其吸引众人目光。更何况,因着宋天周这个堂弟的关系,许多叶四姑娘攀不着的千金小姐们也都乐意带着宋玲意玩。 这让叶四姑娘又嫉又妒,恨不得没了宋玲意这人才好。偏偏,叶四姑娘还拿宋玲意没法子,身份上拼不过,才学上也拼不过,于是乎,叶四姑娘就联合了同样看不惯宋玲意的茗兰县主,时刻撺掇这茗兰县主去对付宋玲意。 茗兰县主是叶崇明的舅家表妹,出身王府,身份算是极为的尊贵,小小年纪就得封县主,脾气很是有几分骄纵和不谙世事。 对着宋玲意,茗兰县主本来没有多少恶感,可被叶四姑娘一挑拨,怎么看怎么觉得宋玲意不顺眼。平时呢,也只不过是口角上对着宋玲意几句,这回,寂娘的事情一出,在叶四姑娘的撺掇下,看见宋玲意就阴阳怪气。 宋玲意一般不跟她计较,也不想给家里惹麻烦,能让就让了。 叶家族学中午不提供午膳,都是各家小姐自己带吃的。宋玲意擅长做点心,因此,这天中午就做了些咸味米饼带来。与宋玲意关系较好的赵二姑娘,瞧见了就赞了几句,宋玲意就把米饼送给众人尝尝。 众人吃了都说不错,只不过,这个时候,茗兰县主却开口道:“宋二姑娘的手艺自然是好的,毕竟,家中的米面盐油都是不缺的,哪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知多少年才能见着一个商人。她家可是家学渊源,不够了,宋家两位夫人回娘家一趟也就够了。” 这话说得太刻薄了,把宋老夫人和寂娘都包括进去了。宋玲意听了气的脸色发白,对着茗兰县主冷哼道:“多谢县主对我家事的关心,只不过,进我宋家大门的女子都是八抬大轿抬着进的,好歹,也是配享祠堂供奉的。” 茗兰县主的母亲是她爹的侧妃,且是丫鬟出身,很得她爹宠爱。可惜红颜命薄,只生了茗兰县主就香消玉殒了。她家嫡母是个贤良人,又无嫡亲女儿,就把她接过去养着,还记在了名下,请封了县主。 可这也不能改变,茗兰县主的生母出身卑贱,是个妾氏的事实。 茗兰县主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极度不愿意让人提起,众人没事也犯不着去招惹她。偏偏,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玲意就怎么撕下了茗兰身世的遮羞布。 这让从没受过什么委屈的茗兰县主气昏了头,看着众人,她仿佛觉得众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一道道鄙夷,不屑,让她不愿抬起头来看着众人。脸色发白,身子气的发抖,直接冲上去,对着宋玲意就扇了一巴掌。 宋玲意并没有防备,茗兰县主的这巴掌算是实打实的打到了宋玲意的右脸颊上,在宋玲意娇嫩的脸庞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印迹。宋玲意算是被打蒙了,长这么大,还真没人对她动过手。 围观众人也都面露惊讶,宋玲意的父亲再怎么也是侯府世子,更别提端和长公主是她婶娘,即使茗兰县主出生王府,万没有去掌掴宋玲意的道理和资格。同为世家贵女,真论起来,虽然茗兰县主是有诰命的,可宋玲意的老爹在西北可是二品大员,宋老侯爷也是朝中重臣,与那空有爵位的人家可不一样。 若是真谈婚论嫁起来,茗兰县主不一定能比得过宋玲意。 受了一巴掌,宋玲意震惊万分,也是呆住了,等反应过来,看着茗兰县主略带得意挑衅的眼神,脑子一热,上去就反手给了茗兰县主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茗兰县主也呆住了。怎么也想不明白,宋玲意她怎么敢打自己,于是,两位贵女就在人前撕扯开来。你扯一下我的头发,我掐一下你的胳膊,衣衫不整,带伤在身,显得十分的狼狈。 众位小姐赶紧上去拉架,可茗兰县主与宋玲意就是死死的胶着着,谁也拉不开,最后,闹到女先生面前,才止住了这股打架的势头。 教学的女先生原先就是性子高洁之人,致力于把自己的女学生们培养成知书达理,优雅贵气的淑女来着。可宋玲意和茗兰县主的这场架打的比泼妇还泼妇,这是丢够了她这做先生的脸,对这两人女先生都没给好脸色。 处理两人的法子也极为的简单,请家长来。 宋玲意一听这话就显得忧心忡忡,毕竟,寂娘初来乍到,怕是不懂京城规矩。再说,学院里大部分都是看不上寂娘的人,宋玲意怕她这位嫡母来学院被刁难。 而与宋玲意的忧愁相反,一听要请家长,茗兰县主立马神气活现了。毅亲王府的世子妃赵氏,也就是茗兰县主的嫡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着茗兰这个养在膝下的女儿更是疼爱有加,处处维护。赵氏若是过来,茗兰觉得自己的靠山也就来了,因此,才会这么得意。 宋天周因为韩佰业这个扫兴的长舌男在,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郁闷了下,因此,出宫就比往常早了几个时辰。刚回到宋府,来请宋玲意家长的书院家丁就到了宋府大门,被宋天周碰了个正着。 既然遇到了,宋天周就让下人去打探什么事情,一问,却问出了一肚子火。他家小堂妹竟然在书院里给人欺负了,还被扇了耳光。这书院可是他打包票给保证的,这回,人在里面被欺负了,他这个做堂哥的如何能袖手旁观了去。 宋天周亲自问了来报信的家丁,书院的家丁也是个口齿伶俐之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听完之后,宋天周更加生气了,这所谓的县主真是欺人太甚,不仅先出口伤人,还直接动上手了。 于是,宋天周打发了书院的家丁,带齐的侍卫,摆足了侯爵的依仗,亲自去书院给宋玲意去撑腰去了。 他心里有着小九九,怕他大伯娘身份不高,到时候在王府来人面前先低了一头,别再把他这伯娘给人折辱了去。至于他,自他出身以来,只有他欺负人的,还没被人欺负了去,今天他就好好领教领教毅亲王府的威风。 世子妃赵氏几乎时和宋天周同时到达的,宋天周作为晚辈按理是该给赵氏行个礼的。可一想学院里在茗兰县主手上受了委屈的宋玲意,宋天周也就没礼貌了一次,并没有去给赵氏行礼。 赵氏满心满意都在“被打”了的茗兰县主身上,也分不出心思给宋天周这个小不点。 茗兰县主一见世子妃就掉起了金豆豆,特别是她被宋玲意打了一巴掌,脸颊已经微微有些肿起。这么一哭,整张脸都显得可怜兮兮。 世子妃赵氏瞧见了,立马心疼的上前搂住茗兰,用帕子帮茗兰擦眼泪,嘴里还轻声哄道:“好女儿,你受委屈了,母亲来了,你别怕。” 而宋天周跨进门来,映入眼球的就是宋玲意倔强而冷漠的看着赵氏母女。 第六十二章 那样冷漠的眼神,是宋天周从未看过的。这一刻,宋天周心中生出一股酸涩,或许,在宋玲意故作坚强的表面下,是一颗渴望母爱,父爱的小女儿情怀。但现实却是如此残酷,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无论小刘氏还是他大伯,都不算是合格的母亲,父亲。所以,这才会让宋玲意看着眼前的母慈女孝如此的冷漠。 世子妃赵氏安抚了茗兰县主就把眼神转到了宋玲意身上,作为一个亲王府的世子妃,很少有闺秀能让她看得上眼。即使平时表现的在平易近人,可一旦端起架子来,也会无形的给人一种压力,这个时候,对待宋玲意,世子妃是不会客气的。 宋玲意在那审视的目光下,挺直了腰杆,抬起了头,半点没有退缩之意,直视着世子妃打量的眼神。 宋天周这个时候却开口道:“妹妹,别怕。大哥来了,定会为你做主。”说完,就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了赵氏面前,隔绝了两人的对视。 这话,和刚刚赵氏说的话倒是异曲同工,都把各自这边的孩子放在了受害者的地位上,谁也不让着谁。 赵氏本不想和个孩子计较,打算等到宋府来了大人,再好好交涉,务必让宋府给赔礼道歉。 无论如何,茗兰是朝廷封的县主,宋玲意不过是个侯府小姐,这般和茗兰撕打,已经是以下犯上了。再者,今日茗兰受了委屈,若是不替她讨回公道,不管是王府的面子,还是世子那,她都说不过去。 正因为茗兰不是她生的,有许多事情,她才更要做得周全些。所以,今天定是要让宋家给茗兰赔礼道歉的,出口气的。 可宋府大人没来,只来个宋天周,赵氏心中就不舒服了。这是不把她们王府放在眼里吗?好歹,她们和端和是同宗,也连着亲,宋府派个孩子过来,也太敷衍她们了吧。 想到这茬,赵氏脸色就不好了,但她不动声色惯了,摆出笑来开口问道:“宋公子,你看,你家妹子把我们的茗兰给打了,按理说,我们王府也不是好欺负。可咱们也算亲戚,也不过是小孩子打闹,犯不着小题大做,也就让这位宋姑娘给茗兰道个歉也就罢了。” 一开口就点出了目的,还以一副施恩者的姿态,摆明了是告诉众人,是宋玲意的错,她们王府不愿意跟个孩子计较,只要认个错就了解了此事。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多识大体,顾大局,让人说不出毅亲王府的错来。 但这错能认吗?是宋玲意的错吗?即使是错了,宋玲意现在代表的宋府,再也没有断过是非曲直之前,就认了错,以后谁还能拿她当回事。这学院里,怕是是个人都能对她冷嘲热讽。女子,未出嫁前的底气完全来自家族,若是家族都不庇佑,谁还会看重她。 今日之事,明明是茗兰县主挑事在先,也是茗兰先动的手,最后倒好,按照赵氏的说法,错倒全成了宋玲意的了。若是认下了错,宋天周觉得,他也不用站在这了,干脆拿个豆腐撞死得了。 赵氏这是看他们年纪小,先以情压人,做出通情达理状,其实,根本就没让他们选择。若是道歉了,自然达了她的目的,若是不道歉,就会显得他们这些做小辈的,不识好歹,不顾大局,太不懂事了。若是一般的人家,早就权衡利弊,趁着台阶下了。不过是小儿女间的吵闹,犯不着和一个亲王府对上。 可宋天周却不是这样的性子,因此,赵氏的算盘是落空了。 “世子妃言重了,可在本侯看来,事情总有个因果。虽然世子妃宽宏大量,可惜本侯是个爱较真的,今日这事,本侯务必要弄个清楚,若是本侯的妹妹错了,不用世子妃说,本侯自会管教。但若是有人故意寻衅滋事,欺负了本侯妹妹,那本侯是定要为妹妹讨个公道的。”这番话不软不硬,却让赵氏皱了眉头。 再也想不到,被皇帝宠爱的少年侯爷是个愣头青,为了个隔房堂妹,也能这般下她面子。 宋天周没有废话,直接让跟在宋玲意的丫鬟开始诉说事情经过,当听到:“家学渊源”四个字的时候,宋天周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只撇看赵氏一眼,就让赵氏颇为的尴尬。 宋老夫人的出身是不咋地,可人家母凭子贵,早就是一品诰命了,还是肃宗嘉奖过的妇人典范。茗兰这般说,惹的可不是一个人,这还是把宋府一大家子都牵累进去了。现如今的宋府子弟,可不都是宋老夫人的血脉。 诋毁宋老夫人,真闹大了,只端和就得打上门去问个是非曲直,那是人家的正经婆婆,还由不得茗兰这么个小丫头去说三道四。茗兰这丫头,也太没轻重了,倒是宋玲意,人家攻击目标明确,只道茗兰生母是个妾室,出身也不咋地,没法享受正室待遇,并没有牵连到王府其他人。最后还是茗兰先动的手,这理,亏在了茗兰身上。 绿菊是个口齿伶俐的,清楚明了的就把当时的情形复诉了出来。 宋天周听完并没下结论,直接开口点明问叶四姑娘道:“叶四小姐,不知绿菊这丫头刚刚说的是否有不实之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四姑娘身上,也都好奇,作为茗兰县主最合意的小姐妹,这位会是帮理不帮亲,还是帮亲不帮理? 只一句话,叶四姑娘就感到喉咙发痒,不知如何回答。说实话,依着茗兰县主的小心眼,怕是以后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可若是否认了,学院里的女学生们,别的不说,最不缺傲气,怕是大部分都会看不上她了,再有嘴巴毒的,一个攀附富贵,就能断了她的名声。毕竟,今日之事,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学院里大部分女学生都看见了,根本就隐瞒不了。 看着叶四姑娘迟疑,有几个平时看不惯叶四姑娘的女学生脸上都挂上了嘲讽的笑容,谁不知道叶四姑娘是茗兰县主的小尾巴,平时没少给茗兰出主意,她自己自认为做的严密,可这些女学生才是真的家学渊源,从小看到大,什么样的手段真能天衣无缝,早就把叶四姑娘的言行看在眼里。 自然,也明白茗兰县主和宋玲意闹到今日地步,少不了叶四姑娘的影子,现在害人终害己了吧。 宋天周瞧着叶四姑娘迟迟不肯言语,摆摆手道:“也是,茗兰和你情同姐妹,倒是本侯让你为难了。也罢,本侯从不喜欢强人所难。只是本侯觉得,既然能来学院,都是品行高洁,德言美好之人,这才打发了我这不成器的妹子过来,希望她近朱者赤,改一改性子。可惜,本侯今日才发现这真是大错特错。” “也罢,是本侯教妹无方,早该告知她,若是她走在路上,忽然有只疯狗跳出来咬她,虽是气愤,可人怎好和畜生计较。可叹本侯的妹妹没体会到这点,被狗咬了一口,结果还去反咬狗一口,自然是落了下乘。要是本侯来说,自该让下人来教训,省的脏了嘴。”说完这话,宋天周还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 茗兰被这话刺的涨红了脸,赵氏被说的目瞪口呆,从没想到一个世家子能说出这么粗俗不堪的话来。 宋玲意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哥可真刻薄,不过,听着怎么这么解气呢。 “你,宋家小子,你别欺人太甚。茗兰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这般口出狂言,可是对圣上不满?”赵氏气到极点,搬出了皇上出来,告诉宋天周,他是侯爷没错,但茗兰也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由不得他这般羞辱。 宋天周却冷笑道:“世子妃这话说的让本侯好生惶恐,本侯对皇上忠心耿耿,正因为如此,才见不得皇室威严被人冒犯。本侯祖母于肃宗时,就为肃宗所嘉奖,成为妇人典范,先帝时又被加封超一品夫人,先帝亲自嘉许。皇上更是几次下旨封赏本侯祖母,赞她是本性高洁之人。可等到了令爱嘴中却被拿出身说是非。所谓言传身教,令爱这般目无君王,世子妃都有恃无恐,果然是权势赫赫,无所畏惧了。” 这话一出,赵氏惊出一身冷汗,她们身为宗族,看着风光,内里其实多为闲散之职。皇帝对他们的防备之心从没少过,宋天周这话说的诛心,赵氏细细的打量了宋天周两眼,才发现,被皇帝看重宠爱的人,即使年纪小,也不是简单的。 “侯爷言重了,茗兰并无恶意,只是年纪小,天真浪漫了些。听闻宋府事宜,心直口快了些,万没想到宋家小姐是个急性子,这才闹出了不愉快。既然事情已经说开,那不如就此散去,来日,再请长公主到我府上小坐,细谈此事。”赵氏是发觉宋天周的厉害了,就想把事情打发了,抬出端和,也是提醒宋天周,她们好歹是亲戚,以后还得走动,今日就算了。 宋天周却道:“世子妃此言差矣,正如世子妃所言,咱们两家都算亲戚,只是小孩子打闹,犯不着大动干戈,不如让茗兰县主给我家小妹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这话,宋天周原封不动的还给赵氏。 第六十三章 就在这个时候,敏柔郡主终于赶到了,她今日去参加一个贵夫人的宴会,这才没能在此事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赶来。 也是今日这位值班的女先生太过不知变通,一听说已经派人去请了两边的家长,敏柔郡主就知道不好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家嫂子是个贤良人,可就是太贤良了,万事依着她哥哥的意思办。 茗兰这丫头,她已对赵氏这嫂子说了许多遍,不能这么娇宠,不然,最后毅亲王府得被牵连其中的。可赵氏嘴上答应的顺溜,对着茗兰还是百依百顺,她是出嫁的姑奶奶,倒是不好对娘家的事情指手画脚,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宋家哪是好惹的,宋璟城当年爹不爱,娘不显,对上叶书承也没退让半步。现如今,又有端和这样的彪悍的主入了宋府,他们两人的孩子,从小被皇帝宠的跟眼珠子似的。今日若是宋家理亏则罢了,可若是茗兰欺负了宋家小姐,怕是不能善了了。 自然,宋家小姐什么性子,敏柔郡主不大清楚,可茗兰什么性子,她却是知道的,事情刚到她那,她就心中猜测是茗兰招惹了人家,听完事情经过,心中只道果然。 再一听,宋家这边去的是宋天周,立马打道回府,赶去解围。 她来的点还不算晚,已经听了一会,一进屋就朝着宋玲意走去。拉着宋玲意的手道:“是意丫头吧,今日的事情你受委了。伯母都知道,来来来,天周,也别那么大火气,这事在我叶家的族学里发生了,自有我这个当家主母监管不力的罪责,来日,我定会上宋家,给宋老夫人赔个礼道个歉去。” 安抚完了宋天周这边,对着茗兰却沉下了脸面道:“茗兰,过来。” 茗兰在王府是得宠,可毕竟她爹还是世子,当家做主的还是她祖父祖母。作为她爹嫡亲的妹子。敏柔嫁得更是外戚叶家,在王府中,不管是宠爱还是尊贵茗兰都不能与敏柔相比。 不过,敏柔郡主生性宽厚,对待娘家的侄子侄女一直都温柔慈爱,这还是第一次冷着脸对她。 茗兰吓了一跳,但却不敢不听从敏柔郡主的话,慢吞吞的走到敏柔面前。 “今日之事,我已听闻。茗兰,你与意丫头本有同窗之谊,本该和和气气,做对小姐妹。可你不知从那儿听闻些小道消息,就来嬉笑,嘲讽,你的教养呢?你是县主,不是长舌妇人,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若是这点道理你都不懂,我看你也就白受教了。”敏柔郡主对茗兰这个侄女很是失望。 被人当枪使了还尤未知,傻乎乎的把人得罪了,今日若是不给宋家一个交代,明日就怕会有人道她们叶府是非不分,那叶家这女子族学怕也就坏了名声。 这话说的对于茗兰县主来说就已经很重了,若是旁人,茗兰县主怕早就摔袖走人了。可面对敏柔郡主这位姑母,她只能乖乖受着。 她也不是真蠢,敏柔郡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即使再不甘愿,纠结半响,还是走到宋玲意面前道:“宋二小姐,这次是本县主说错了话,还望你见谅。” 干巴巴的一句话,道出了千般不愿万般不服。但茗兰县主道歉的姿态已经做了,宋玲意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甚至于宋天周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宋玲意拦住了。 今天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她并不是没有过错的。 不出一个时辰,宋府上下也得了消息,宋玲意和宋天周一回府就被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请人叫了去。 宋老夫人看着宋玲意稍稍微肿的脸颊,脸上闪现出难看,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这般被人打了,依着以前的火爆脾气,她怕是早就要找上毅亲王府了。 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宋老夫人算是把性子磨平了,细细的问了绿菊事情经过,又听到宋天周已经帮着宋玲意讨回公道,也算平了心中的怒气。但不由自主的,宋老夫人对于寂娘这个大儿媳妇有了些担忧。 京城贵妇人有多么刻薄和长舌,宋老夫人是深有体会,她的出身算是不好的了,可总比寂娘要好上许多,可当年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难听话。那些妇人最擅长的就是指桑骂槐,说话不带脏,但话里的音却是能刻薄的让人一句都听不下去。 西北民风彪悍,宋璟洲分位又高,还有侯府世子的身份,寂娘在西北就身份而言,能给她难堪的人不多。可在京城不一样,皇亲国戚,多不胜数,宋家的地位也就不显了。寂娘要面对的麻烦,怕是要比在西北多的多。 寂娘自然也是得了消息的,她跟着宋璟洲来京城之时就料到了今日。可却没想到,这份委屈是由宋玲意受了。她带着礼物,亲自去看了宋玲意,看着她脸上的伤,寂娘十分的自责尴尬。 晚间,宋璟洲回府,也去宋玲意屋子里坐了坐,安抚了宋玲意几句,脸色看着倒显得平静。 只不过,没过几天,毅亲王府世子就被言官盯上,参了好几本罪责,虽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但也十分的膈应人。皇帝罚了毅亲王世子一年俸禄,又勒令他在家反省三个月,才把事情压了下去。 朝廷上没有笨人,前脚毅亲王府和宋府才闹了间隙,后脚就遭人弹劾,宋璟城是有名的刚正不阿,最不喜公私不分。再说,依着宋璟城皇帝近臣的地位,只说两句某人的坏话,就够那个倒霉了,也犯不着闹出这么大阵仗。 这次倒是宋璟洲的手法,众人这才明白,这位是个护短的。他娶的人,他生的崽,谁都不让欺负。 虽然这样做惹了一些人的眼,可大部分人也受到了一定的警示,倒是回去关照了家中妻小,别没事老说人家是非,那是个不好惹的混不吝,把他惹急了,搞不定在朝上弄自己一下。 一时间,京城关于宋府的流言算是少了一大半,至于另外锲而不舍的人家,宋家也就都置之不理,过自己的日子,寂娘这节算是揭过了。 宋璟洲也向皇帝奏请,打算继续会西北猫着,皇帝看意思也差不多是准了。 于是,宋璟洲现在就在磨着宋家二老,希望能把宋玲意给带到西北去。这提议,别说宋老夫人那儿过不去,就连宋老侯爷也是千百个不同意。 宋天周以为,他家大伯这回带来的风浪算是彻底的过去了,纠结点怕就是在宋玲意的去留问题上。 但现实却告诉他,他太天真了。 宋璟洲回京其实最主要的是为了宋老侯爷的七十大寿,到了这个年岁,做寿就是大喜事。宋老夫人掌家,可她毕竟年岁大了,处理宋府事宜还算勉强,可要是办寿宴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若是寂娘没回来,自然是端和顶上,可现在寂娘这个世子夫人回来,自然由她接手。 好在寂娘管家确实有两手,不过几个月,已经把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寿宴也进展顺利。 寿宴前两天,宋府门前却停下了一辆青蓬小车,一个梳着妇人发饰的女子领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敲响了宋府的大门。 门房的家丁看着这两人是眼生之人,但穿着却并不寒酸,又听妇人道是来找府上世子爷的,虽是没让她们进府,可也连忙去了人和寂娘禀告。 听闻有女子领着孩子来寻宋璟洲,寂娘直觉不妙。幸得今日宋璟洲请了假在府中还未去衙门,寂娘也不擅作主张,直接让人把这事告诉宋璟洲,打算是让宋璟洲去处理了。 宋璟洲听了这话也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好好的,怎么会有女子带孩子找上门,他以前即使风流过,但决计不是那种不认账之人。和小刘氏成亲之后,也不是没有妾室通房的。可他确定,是从没养过外室,更没有个外室子的。 可人已经找上门来了,宋璟洲没法视而不见,在宋家大门口闹开了,不管事实如何,宋老侯爷寿诞之际,都是给旁人落下口舌的把柄。 因此,宋璟洲直接去了门口,看看这寻来的母子两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到门口,那女子瞧见了宋璟洲就激动的泪流满面,口中唤道:“世子爷,奴,奴是子月啊。” 宋璟洲脑子里闪现出小刘氏身边的大丫鬟,好像也叫这个名字,但很早之前,好像就犯了错,赶出府去了。可现在怎么回事? 特别是那女子身后站着的那少年,从眉眼上瞧着,竟然隐隐约约能瞧出自己的几分影子。小刘氏当初是安排过这名叫子月的大丫鬟伺候他过,可若是有了身孕,依着小刘氏的性子,定是会让她生下孩子,留在膝下抚养。 又如何会流落到府外呢?宋璟洲满脑袋的疑问,这事太蹊跷了,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甚至于,宋璟洲怀疑,这对母子,这个点来了宋府,本就是一种不正常。若是一般人,既然发现有了孩子,早就该找上门来了,哪还会等到现在,孩子都快长大成人的时候。 可若不想让孩子回到宋府,她们母子来宋府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刻,宋璟洲心中充满了疑问和防备。 第六十四章 既然已经找到门上,宋老侯爷不可能不知道了,于是乎,在宋璟洲还未盘算出个一二来的时候,连同眼前的这对母子就已经被请到了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面前了。 这名唤作子月的女子神情紧张激动,倒是她带来的少年显得不愿见人,躲在自己母亲身后,一直低着头,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宋老侯爷坐在上首,宋老夫人也赶了来,子嗣之事非同小可,这无端找上门的女子和孩子,让宋老夫人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疑惑。 张子月一见宋家二老迎面就跪下了,同时也拉着身后的男孩跪下:“奴婢娘家姓张,自小卖入刘府为奴,赐名子月,是大奶奶的贴身丫鬟。十二年前,大奶奶看奴婢老实又身子骨健壮,就让奴婢伺候了几次世子爷。” “可奴婢愚笨,生了贪恋,想提了位份做姨娘,结果惹了大奶奶不高兴,赶了奴婢出府。出府一个月,奴婢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想着这是世子爷的孩子,奴婢无论如何都得生下来。奴婢在外无依无靠,就想到了老东家刘府,幸得刘家管事通报,才得见了太昌伯夫人。但当时太昌伯夫人不知奴婢所说是真是假,就把奴婢留了下来,打算生下孩子再来和宋家确认真假,奴婢人已经进了刘府,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张氏口齿清楚,只三言两语就把当年的事情概括出来。 “等奴生下了儿子,大奶奶却有了身孕,刘家不想庶长子占了名分,就把奴婢和孩子送到了庄子上养着。等世子爷去了西北,大奶奶膝下只有两女,刘家就想把奴和孩子送回宋府,可却得知大奶奶进了佛堂,这又耽搁了下来。直到今年,听闻世子爷回京,奴拿出多年积蓄,买通了庄子里的管事,才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希望能让孩子认祖归宗。”说话间,张氏已经泣涕涟涟,语不成声。 “可恶,可恶,刘家安敢如此欺我宋府?”宋老侯爷听了这话,气得大声呵斥。 宋老夫人沉默不语,宋璟洲盯着张氏和她带来的孩子,半响才开口道:“且慢,所谓人有相似,张氏,此子是你出府之后才出生的,又如何确定就是我的孩子。再者,当年,小刘氏未有孕时,若是你怀着身子找上门来,定能保个平安,又如何要找上刘家。你可知,当初,你得罪了小刘氏,竟然还敢找刘家帮忙吗?” 张氏的话听着是合情合理,可却经不住细细推敲,若是真有了孩子,依着当时府里的状况,她只要找回府中,小刘氏必然不敢动她。且,不是宋璟洲多疑,实在是张氏本就蹊跷,他就是再没子嗣,也无法认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世子爷,您这是要奴的命的,奴一心一意跟了您,这孩子奴敢指天发誓,若是您不信,大可滴血认亲。所谓血脉天性,一验便知。奴当初也是有私心的,想着大奶奶无子,若是奴生了个儿子,依着奴以往和大奶奶的主仆情分,把孩子送给大奶奶养也不是不可能。这才去了刘府,希望他们从中帮奴说说好话,却没想到落得这么个下场。”张氏说的斩钉截铁,信誓旦旦。 宋璟洲眉头越发的紧了,宋老侯爷却心中稍稍安慰,他一直遗憾宋璟洲年过四十还无子,现如今跑出来个大孙子,虽然生母地位低贱,可只要身上流着他宋家的血脉,好好培养,以后也不是不能挑起宋府的重担的。 当下,宋老侯爷被宋璟洲再三刺激,要求底线已经一降再降,对着这外室子也都不想追究了。 但他不追究,宋璟洲却拒不接受,对着张氏道:“宋府血脉是大事,不是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能定夺的。再者,子从母籍,他即使是我的孩子,也不过是个外室子,我能养他,给他份钱财成家立业,可宋府却绝对不能认他,族谱上更是不会有他的名字,这点,你得清楚的给我记着。” 张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璟洲,她带着孩子来认祖归宗,绝对不是为了一份钱财,宋璟洲到现在还无子,新娶的夫人又是个不能生的,即使以后有了妾氏生了宋璟洲的孩子,她的孩子占长,已经具备了袭爵的天然优势,又有刘家的暗中支持,早晚有一天,她的孩子能继承宋府的一切。 但没想到宋璟洲如此绝情,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如此残酷。 “不,世子爷,奴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望能入宋府的门,但奴的孩子却是您亲生血脉,若是宋府不认他,那他以后如何面对世人。求世子爷开恩,帮帮他吧。”张氏对着宋璟洲连磕几个响头,哀求道。 宋璟洲却丝毫不为所动,对着张氏道:“我不知你心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无外乎瞧着我现在膝下无子,想来占个庶长子,以后好谋其他。但宋府虽不是什么豪门贵第,也不是你们这样的人想算计就算计的。我是膝下无子,但宋府却有的是嫡亲血脉,与其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出之子,毁了宋家门楣,我宁愿选择嫡出子侄。因此,不论你打着什么主意,孩子你留下,我养着,给他一份富裕生活,至于你,宋家是绝对不会留下的。” “不,求求世子爷,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别分开我们母子,你就当给我是个阿猫阿狗,让我留在孩子身边照顾他吧。”张氏哭着哀求,头已经磕出血丝。 “娘,我们不求他,他不认我,我还不要他做爹呢。娘,我们走。”一直跪在张氏的少年忽然冷冰冰的开口道,脸上已经完全不见了刚刚的懦弱和沉默,直视着脑袋,看着宋璟洲。 宋老侯爷却心中一热,太像了,这一刻,这个少年的神情和年少的宋璟洲一样。 宋璟洲对着这个极有可能是他儿子的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想想这么多年府上得之不易的太平,他还是对着下人开口道:“把张氏和这孩子带下去。” 张氏还想说什么,就被下人们捂嘴带走了,少年瞧着自己的母亲被这般对待,看着宋璟洲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怨恨。 等张氏等人退下,宋老侯爷就亟不可待的对着宋璟洲开口道:“老大,我看着孩子像你的种,女人可以不管,可我们宋家的孩子再也没有流落在外的。既然已经找上门来,我们留下他吧,反正你膝下无子,想来你媳妇也会乐意有个儿子的。” “爹,我刚刚的话说的是真的。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我亲生血脉,我都不准备把他认下,他已经十二岁了,怕是早就先入为主了。再者,张氏母子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怕是背后还有人在算计,无外乎冲着爵位来的。那么,我们就更能让躲在暗处的人得逞了去。若是查明孩子是我的血脉,孩子我们养着,在族里找户人家记在名下,以后,他不管是从科举还是其他,能帮的就帮他一把,再给份钱财,也算尽了心意。其他的,却是再也不能了。”宋璟洲把自己的打算道了出来。 ”这如何能行,你太胡闹了。既是你的子嗣,自然要认祖归宗的。”宋老侯爷不同意的摇头道。 “那认祖归宗之后呢,是否就得为他请封世子?让他这般出身的孩子做了世子,公主能服气?其他两房人能甘心?到时候不过是徒增是非。再者,即使我要儿子,寂娘子嗣艰难,也得择了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去生,而不是他这样,十几年都不在府中,不知其品性如何的孩子去认来做儿子。”宋璟洲意思坚定不移。 宋老夫人这个时候也开腔道:“我看老大说的是,张氏那女子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先是说不求入宋府门,但你看老大一说把孩子留下,让她走,立马又要死要活的求别让她们骨肉分离。可别说她这样身份不明的,就是有名分的妾氏,又有几个是敢说能自己抚养孩子的。她的心太大了,若是真认了她们母子,怕宋家的后院就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再说,我已经有了嫡亲孙子,再也没有让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压在他头上的道理,不管侯爷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是不答应的。”宋老夫人直接道明直接的顾虑。 宋璟洲已经和她说过没有袭爵之心,其他两房的心思她也不是没有察觉,可宋家的爵位再如何也不能落到那两房手上。原先,她还想着让宋璟洲生个儿子,可经过今天这事,她直觉与刘家脱不了关系,既是如此,那不如由她最喜爱的大孙子宋天周并袭了两房爵位,更增一层荣耀,也如了她半辈子的心愿。 因此,这孩子,她是绝对不能让他进了宋府的,不然,依着宋老侯爷的偏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宋天周还得给这孩子作揖,喊声兄长,想想那画面,宋老夫人就觉得不舒心。为了让自己舒心,那也就只好让旁人不舒心了。 不过,宋老夫人也不忘给刘家挖坑:“但有一件事,我们得弄个明白,张氏口中所说,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宋府血脉哪轮到他们刘家做主,这事,若是侯爷不去讨个公道,我这把老骨头就亲自去求太后,寻个明白。” 宋老侯爷脸色尴尬,宋璟洲低头不语。 第六十五章 宋天周听到他大伯多了个儿子的时候,正在和他娘下棋来着。 当听到下人来和他娘禀告了张氏母子的事情,宋天周显得有些目瞪口呆,在他以为将要风平浪静的时候,他家大伯这,总是会发生点什么。好吧,若是说大伯娘的事情还算情有可原,但张氏母子一出现,大伯怕是要在近来两年京城的话题人物了,且几年内是别想洗清名声的,如此一来,宋玲意的婚事怕是要有波折了。 端和听了却皱起了眉头,相比于宋天周的八卦和担忧堂妹的心态,端和更在乎的是宋家长子的位置。虽然对宋家爵位端和并没什么想法。但不代表什么台面的人都能压在宋天周头上,一个外室子,若是真进了宋府,以后袭了爵,她可不得被人笑死。 宋老侯爷的心思,她从不在乎,可这表示,宋老侯爷能忽视她和她这房的利益名声。 因此,端和招来身边的嬷嬷,耳语了几句,嬷嬷退下。宋天周把目光从白玉棋子上移开,开口道:“娘亲以前对着伯父那房的事都是旁观的,这次怎么会想着去查张氏母子,难不成这两人让娘觉得棘手了。” 吃了宋天周一个棋子,端和气定神闲道:“张氏母子算不上什么大事,娘只不过不想让不明身份的人在你身旁。对了,在娘没查清楚张氏母子身份来历之前,宋府那儿,你就别去了。既然,老侯爷稀罕这位外室子,那我们也犯不着上赶着。” 对于宋老侯爷对宋璟城和宋天周的态度,端和心中不可能是没有气的。只不过,宋老侯爷一直没做在平面上,端和也就不去理睬他。但这回,他对这外室子的态度,实在是让端和意难平。 不说其他,只嫡庶一说,宋天周就比这外室子好上百倍。再说人品,才学,端和对自己儿子总是万分满意的,可这在宋老侯爷眼里,竟然都不算什么。甚至于,宋老侯爷都没想到,若是真把这张氏母子认进宋府,最尴尬的不是旁人,而是宋天周。 他生而为侯,竟然比不过一个外室子,对着爵位,端和是不稀罕,但绝对却不允许,她的儿子,被宋老侯爷这般怠慢。 宋天周不明白端和一个做娘的霸道心态,但对于张氏母子也有了几分好奇,不弄清楚,也却是不像他的性格,因此,一脸无辜的跟他娘申请,来听调查结果。 而这厢,宋老夫人最后那段话也算点着了宋老侯爷的火气,也不等刘家人来请罪了,直接就杀到刘家门上去讨公道了。宋老侯爷觉得,刘家这样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人,姑息不得了,不然,儿子们怕是都要与他离心离德了。 泰昌伯夫妇早就在府上坐等宋老侯爷了,宋老侯爷一到,两人就迎了上来。 无视宋老侯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太昌伯夫人堆着笑热情招待。宋老侯爷冷着脸,进了屋内,泰昌伯夫妇却立马变了脸色,双双跪倒在地,由泰昌伯开口道:“姐夫,小弟知道错了,当年盖因为棋丫头嫁入宋府没能生个男孩,张氏又大了肚子上门,我们怕她生了长子,以后棋丫头日子难熬,就动了歪心思,想留着张氏压一压她的性子,以后好对棋丫头忠心些。” 泰昌伯夫人也抹着泪说:“可偏偏这么巧,棋丫头有了孩子,她知道了张氏的事情,逼着我们把张氏的孩子弄没了。伯爷和我都是心软之人,那能行这般狠手,又念着姐夫平日里待我们不薄,就把张氏放到了庄子上去,想着等她生了孩子之后,再做打算。” “可棋丫头之后又犯了傻,做了错事,累得姐夫怨上了我们。我和伯爷本就心虚,怕姐夫你知道张氏的事情之后怒上加怒,以后就不理我们了。这才想着先瞒着这事,等以后找机会再说。再者,宋老夫人对我们刘家本就有恨,若是张氏那个带着孩子上门,她必定因着刘家的缘故恨上这对母子,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孽可就做的更多了。”泰昌伯带着歉意娓娓道来。 宋老侯爷冷声道:“那如此说来,我倒是要感谢你夫妻二人了。” 泰昌伯连忙道:“姐夫怨我们是应该的,小弟做事确实有失厚道,对不住姐夫。但却没有什么恶毒心肠,因着这几年我们与二房渐行渐远,张氏之事就成了我们手上的烫手山芋,怎么做都是错。可我们并没有苛待她们母子,为那小公子请了名师教导,吃穿用度虽然比不来宋府富贵,可也是费尽了心思,就是想着能将功补过些。” “错已铸成,小弟无话可说,只要能解了姐夫心中之气,小弟我任由姐夫发落。”泰昌伯跪着作揖,一副认打认罚模样。 泰昌伯夫人却悲声凄凄道:“姐夫,伯爷他心里苦啊。当年,也是看着大外甥无子,这才硬是要把张氏给养在庄子上。他曾对我说过,就是再拼着日后姐夫怨恨我们,也得给大外甥留个子嗣养老送终。原本,我们看着大外甥又娶了新夫人,本就想给这母子一份家产,安生度日,可没想到张氏会带着孩子找上宋府,累得姐夫失了面子。” 宋老侯爷看着两人这般悲伤歉意的模样,想着张氏母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心中倒是稍稍了缓了缓。刘家虽然做错了,可也没算做错到底,好歹也算错有错着,给老大留了个后。 这般想着,原先想重罚的态度也就随之改变了,不过,他面上还是冷冷的道:“本侯可不想再听你夫妻二人的狡辩之词,这次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就给我等着吧。” 说完,再不停驻在刘家,甩袖走人了。 等宋老侯爷一走,泰昌伯夫妇立马从地上起来,对视一眼。泰昌伯夫人带着担忧道:“侯爷,这张氏是进了宋府,可宋家有大把的嫡系血脉在,她出身不好,那孩子能得了爵位吗?不要咱们忙活了半天,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泰昌伯却得意道:“侯爷的心思我可是最了解不过,在他眼里,只有宋璟洲这个儿子,算是他和二妹妹抱憾终身的寄托。他算是把对二妹妹的愧疚都放在了宋璟洲身上,一心一意的就想把爵位给他来承袭。现如今,宋璟洲又一门心思的栽在了一个不能生的女子身上,他今年都已过了不惑之年,这忽然出现的大孙子,宋老侯爷能不心喜。再者,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给那孩子请了先生,据那先生说,就凭那孩子现在的学问,考个秀才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这样的缘由,那小子又不是个甘于人下的,自然不愁不成事。”最后一句泰昌伯说着带着一股笃定和狂热。 泰昌伯夫人却迟疑道:“那如此,张氏若是真成了宋府的老封君,怎么还会受制于我们。到时候,咱们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傀儡也要看人,张氏一看就是野心勃勃之人,又有谁能保证,她能一辈子都听她们的。 泰昌伯看了一眼泰昌伯夫人,语带深意道:“夫人不必多虑,再如何,我也会为伯府子孙铺出一条前程出来。” 而端和这儿也有了调查结果,宋天周听讯而来,坐等张氏母子消息。 张氏的身份明面上没什么问题,自幼父母双亡,卖身到刘家做丫头,一直跟着小刘氏身边,兢兢业业的做着大丫鬟。看似,当年若不是小刘氏让她伺候了宋璟洲,说不定现在都配了下人,成了个管家婆子。 可实际上嘛,当年,现在的泰昌伯生性风流,最喜欢邀着狐朋狗友逛秦楼楚馆,包戏子粉头更是随意之事。而当时,泰昌伯曾在府外养过一个青楼花魁,说是颇为宠爱此花魁,原本是想纳进府中的,可正是因为那花魁名声太响,花名在外,刘家自然是不肯的。 泰昌伯被他爹一训诫也就怂了,把人就这么养在了外面,时不时的去温存一段日子。听闻这花魁命不好,起先与泰昌伯生了一女,之后又想着生个儿子傍身,却把命给送了。只留下一懵懂女童,后却不知所踪。 好吧,那女童被证实了正是张氏。虎毒不食子,虽然那花魁名声太差,进不了刘家门,可张氏毕竟是泰昌伯的种,泰昌伯当时就把她带回了刘府交给了管家和下人一道养着。 恰好小刘氏去挑丫鬟,就把张氏给挑上了,泰昌伯对张氏也就是让她不饿死的态度,对于让张氏给小刘氏做丫鬟,并不怎么抵触,甚至想着通过张氏在二房埋下个钉子。 于是乎,张氏就这么成了小刘氏的大丫鬟。 随着小刘氏嫁入宋府,张氏作为陪嫁丫鬟一同进了宋府,泰昌伯眼瞧着刘家二房因着小刘氏的缘故得尽好处,眼红不已。随着小刘氏未能产下男孩,泰昌伯就动了心思,想把张氏扶上位,以后,越过二房,直接得益。 这才有了张氏伺候宋璟洲一事,可小刘氏于内务上十分的精明,也不知怎么的发现了蛛丝马迹,直接就把张氏给赶出府去。泰昌伯原以为事情到此就算功亏一篑了,可没想到张氏有了身孕,于是,他就让张氏生下了孩子,也就是今天的张氏母子。 第六十六章 至于张氏母子为什么早先没找来,这其中自然是担心小刘氏和刘家二房人的反弹。等小刘氏倒了,宋家由宋老夫人管家,泰昌伯一合计,就更不放心把张氏母子送回来了。 任谁都知晓宋老夫人对小儿子的偏颇和对刘家的厌恶,宋璟洲又远在西北,后宅里的道道,说不准张氏母子就没了。 因此,刘家就打算等着宋璟洲回京再做安排。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十一年,眼看着张氏之子都这么大了,宋璟洲恰好又回了京城娶了子嗣艰难的寂娘,刘家顿时大感天降良机,这就有了张氏母子上宋家门跪求认祖归宗的戏码。 自然,为了顾及宋老夫人对刘家的厌恶态度,张氏口中对刘家适当的表现出怨恨,说不准能讨到宋老夫人的欢心,于他们的计划更有效些。 宋天周听完了之后,表示对刘家的行事作风不能理解。 端和这些年脾气压住了许多,那是因为宋家上下对她并无不是的地方,自然,宋老侯爷有些小心思,可那对端和来说也不算什么,不理睬就行了。再者,宋家是她婆家,为着宋璟城和宋天周,她也能给几分薄面,而刘家可没这待遇。 吩咐下去把消息给宋家二老和宋璟洲送去,端和就陪着宋天周下棋,坐等他们各自反应了。 端和的人刚刚出了西侧院,宋老夫人也就再也撑不住脸色,狠狠的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尤不解恨的把锤了两下桌子,嘴里嘟嚷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全嬷嬷听完也气的要死,可瞧着宋老夫人这个样子,她心疼了。连忙上前轻拍着宋老夫人的后背,开口劝道:“小姐,您消消气,为着刘家这样的人家,实在犯不着这样动这么大的怒气。不值得,他们一家都快成破落户了,您现在的身份,地位,尊贵,是他们望成莫及的,哪用得着被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气着了。” “阿全,刘家一直就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本想忍着,等那人去了之后,刘家没了靠山,我再好好的以牙还牙,了了这些年的恩怨。但我这是想错了,刘家怎么就肯安生了呢。先有小刘氏,再有张氏,他们这是要把爵位盯牢了,势必要让刘家的血脉继承了宋府。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刘家得逞了去的,宋府,必将是我儿孙血脉的。刘家的人,生生世世也别想沾染一分一毫。”宋老夫人这话说的咬牙切齿,脸色肃穆,语气中的决绝,让全嬷嬷又是心急又是担忧。 缓缓吐了一口气,宋老夫人平静下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数了三遍手上的念珠,这才开口道:“阿全,这些年我也收集了不少刘家那些不法之事的证据,原先还想等一等,但当下我是忍不得了。你派人去找京城中最耿直清正的御史,把这些证据送过去,再花钱把这件事闹大,刘家,势必不能再留了。”做了决定,宋老夫人雷厉风行的开始安排起来,再也不见一开始的烦躁。 看着全嬷嬷远离的背影,摸着念珠的宋老夫人心中竟然隐隐松了口气。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吃了刘家多少亏,真等到把这毒瘤要去了的时候,宋老夫人心中的畅快一时间倒是压过了即将和宋老侯爷反目的惆怅。 当年,她明知刘家是条毒蛇,可却为着宋老侯爷忍了下来,最后,代价是她的亲女早亡,长子反目。一次的教训就够惨痛了,这回,谁也不能再伤害她的子孙,不管是刘家,还是宋老侯爷,谁要想算计她的子孙,她都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宋老侯爷听着来人给他汇报张氏母子的来历,心中翻江倒海,震怒不已。又被刘家摆了一道,宋老侯爷发现,他好像在刘家人面前就是个傻子般的存在,一个个都想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偏偏一次次的,他都一退再退,一忍再忍。 可现在出了这样事情,还是从端和那儿得知的消息,怕是这位一直都不大看得上他的儿媳妇,现在心中还不知怎么笑话自己错把鱼目当珍珠,识人不明,认人不清呢。 可他能说什么呢,谁让他一开始就欠了刘家的情债,总不能理直气壮的去面对刘家。唯一让宋老侯爷觉得安慰的是,张氏之子的确是宋璟洲的血脉,以后,宋璟洲也有后人继承衣钵了。 如此一来,宋老侯爷大部分心思都花在想着如何培养张氏之子上面,倒是对刘家又放下了一些复杂情绪。 而宋璟洲这边得了消息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派人把他手上最远的一处京郊庄子收拾出来,看样子是打算把张氏母子送到那儿居住。 对于宋璟洲的决定,宋老侯爷也是得了消息的,张氏如何,宋老侯爷并不怎么关心,可张氏之子却是他准备着重培养的,哪能就这样流放到庄子上去了。 可偏偏宋璟洲手脚麻利,当天就派人把张氏母子送走,且是分开的送的。张氏放在了京郊庄子上,那个孩子直接送到了西北去了,宋老侯爷就是再有心也鞭长莫及了。 不久,御史上奏了泰昌伯府二十三宗罪责,有理有据,桩桩件件,都是不容刘家抵赖的。宋璟洲和宋璟城兄弟两个难得的默契十足,同时发难了,刘家一时间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这个时候,刘家上下都坐不住了,纷纷找亲朋好友帮忙,可他们这些年早已落魄了,显贵的亲友们平时就不怎么搭理他们了,现在更是离着他们八丈远,而那些愿意搭理他们的,家世还不如刘家呢,现如今更是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也不是什么用也没有的,刘家终于知道他们头上的灭顶之灾是谁给的,泰昌伯夫妻和刘家分出去的二房众人放下平时的小九九,一同来了宋家门上求情,结果,连门都没进的去。 宋老侯爷倒是想帮刘家一把,但却力不从心,这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在宋府和刘府之间,他自然是要先顾自己府上的。因此,刘家,他也就帮不得了。 刘家众人没法子,他们心中把宋老侯爷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错过了。于是,众人上了白云庵去寻了了尘师太,又是哀求又是跪诉,了尘师太看着自己的亲哥堂哥如今模样,再一想自己这些年为着宋家受是苦,到最后,宋家还不放过她们,想来赶尽杀绝。 了尘师太心中发狠,只身一人出了白云庵,直接到了宋府门上求见宋老侯爷。 下人来报的时候,宋老侯爷正和宋天周说着话。刘家再不是个东西,毕竟和宋老侯爷关系匪浅,又有故人面子在,宋老侯爷心中还是想着能帮就帮一把的。 可大儿子,小儿子当下都想把刘家打落尘埃,宋老侯爷明白他是劝不动了。而府上要说谁最有影响力,除了端和,其实还得算是宋天周。 就凭着宋天周在皇帝面前的那份宠爱,就是众人望成莫及的。若是,宋天周在皇帝面前为刘家道一两句好话,说不准,爱屋及乌之下,刘家还有一线希望。 因此,宋老侯爷这才请了宋天周过来,东拉西扯,一番家常话下来,在找合适机会开口说说刘家的事情。 宋天周觉得很是郁闷,他这祖父拉着他回忆了这么多年与刘家不得不说的情谊与过往,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是刘家的众人对他祖父,对宋家以前还算有恩,怕是后面就得说,现如今刘家一时糊涂,还是饶他们一饶吧。 可宋天周觉得,他祖父也不想想,他可是姓宋,且是宋老夫人的嫡亲血脉,会去同情那个三了他祖母婚姻女人的娘家吗? 这是得有多大的心才能把刘家的事情托到他头上啊,因此,宋天周也就装傻充愣,打着哈哈,并不准备理睬。 而这个时候,下人来禀告说有个师太来找宋老侯爷,宋老侯爷听了整个人都楞了一会,然后很是激动,让人带路,是打算去门口去见了。 宋天周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师太是谁,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跟着宋老侯爷身后去了宋府大门处。 了尘师太一袭僧衣,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也就能让宋老侯爷失了态。 “慈妹妹,是你吗?”宋老侯爷语气带着点急切与惆怅,轻声问着了尘师太。 “宋侯爷,多年未见,贫尼这厢有礼了。”了尘师太淡淡然的回了句话。 第六十七章 了尘师太这样的态度,犹如一盘凉水从宋老侯爷的头上浇灌到尾,把他一颗火热的心给冷了下来。 他们细算已经有多年未见了,最后一次,还是宋老侯爷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却得知了尘师太已经入了空门,心中实在放心不下,而去白云庵找她。可惜,当时了尘师太看他的眼神里藏着恨意,让他狼狈而去。 他明白,终究是他负了她。 原本,刘家表妹可以欢欢喜喜的嫁人生子,安享人家喜乐,可最后,因为他,落得个遁入空门的结果,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枯受半生。因此,对于刘家表妹,宋老侯爷是既愧且怜的,偏偏,因为家族,因为名声,因为局势,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甚至,现在连如今她的娘家也护不住了。 也难怪刘家表妹怨上了他,宋老侯爷心中感叹,自责不已,倒是不敢直视了尘师太了。 在大门处终归不妥,宋老侯爷纠结半响也回过神来,把人迎到了正堂。 昔日的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的两人,当下却相顾无言,宋老侯爷只是尴尬的招待了尘师太用茶,却好像再也找不出其他话题来和了尘师太说了。 毕竟两人多年未见,特别是小刘氏去了之后,更是连信件都再没联系过。乍一见面,自然是生疏很多,只能这样沉默着。 不过,了尘师太这回可不是来找宋老侯爷叙旧的。想起自己家中的兄长们对自己说的话,了尘师太平静下去的心又起伏上来,把茶盏放下,直接开口道:“侯爷,贫尼这回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了。” “想来侯爷也知道,贫尼那不争气的堂兄做了错事惹了府上的两位爷,结果为刘家引来了滔天大祸,眼瞧着刘家祖宗留下的基业就要不保。贫尼虽然人微言轻,可事关家族存亡大事,也只好厚着脸皮上了府上的门,希望宋家大爷,二爷能大人大量,宽恕了刘家吧。若是府上觉得憋气,堂兄已然说了,任凭宋家两位爷处置,还请看在刘家和宋家是通好之家的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给刘家几分体面吧。”了尘师太一贯会示弱,即使心中再不平,她也明白,今日是来求人的,态度该低的还是要低。 且依着了尘师太对着宋老侯爷的了解,她越是通情达理,越是能博得宋老侯爷的愧疚与怜惜,以退为进,一直是她对宋老侯爷的一大杀器。 宋老侯爷一听,果然心软了,愧疚了。当年,他就曾欠下了尘师太的情债,对刘家也曾做过保障,会尽量保全刘家的。可现在呢,自己的两个儿子要让刘家剥爵夺勋,他这是在打自己的脸,现如今,更是无颜再对了尘师太说出什么话来。 看着了尘师太已经爬满周围的额角,宋老侯爷心中一酸,了尘师太多年前清丽绝尘的模样浮现在他眼前。再一想如了尘师太这般年岁的老太太们,哪个不是富态万分,哪像了尘师太瘦弱的好似能把风带走。 这般想着,宋老侯爷更愧疚了,狠狠心,开口道:“表妹放心,我定会保下刘家的。表妹自己保重才是正理,万不可为此事操心了。” 了尘师太这个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柔软下来,开口道:“多些侯爷关心,这次是贫尼拖累侯爷了,贫尼本是方外之人,按理是不该来找侯爷的,可毕竟那是贫尼的嫡亲兄弟,这才厚着脸皮,求上门来。还望侯爷莫恼,切莫怪罪贫尼。” “他自然不会怪罪你,但刘玖慈,你是否忘了这宋家还有我这位宋夫人在。既然知道是拖累,又何必来开这个口,我只管告诉你,今日不管这老匹夫答应了你什么,都是不算数的。只要有我在宋府一天,你这贱人就不想委屈了我家儿孙。”宋老夫人的话从门口传来,也不知她来了多久,却是语气冷硬的对着刘玖慈就开了口。 宋老侯爷立马显得尴尬了,特别是在刘玖慈面前,脸都涨红了,口中斥责道:“方氏,你的教养呢?上门是客,你就是这般的待客之道。“ “我的教养,她也配?不请自来,我可不记得我有这样的客人。”宋老夫人不客气的呛声回去。 了尘师太自从见了宋老夫人眼睛就充满了冷意,若是眼神能杀人,宋老夫人怕是要被了尘师太凌迟了去。而听了宋老夫人的话,了尘师太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讽刺道:“沐猴而冠,徒有其形罢了。” 宋老夫人读书不多,虽然知道刘玖慈嘴里肯定没好话,但并不怎么理解话里的意思,倒是跟在宋老夫人身后的宋天周听了脸色一变,对着了尘师太沉了脸色。 宋老夫人是宋天周的祖母,又处处护着他,待他那是十二万分真心。在他面前,宋老夫人被刘玖慈这般嘲讽,宋天周自然是受不了,也听不下去的。 因此,宋老夫人还未说话,宋天周就站了出来,对着刘玖慈开口道:“自古就有雀占鸠巢,狐假虎威之说,也不知了尘师太对此有何看法。不过,本侯却是好奇,在本侯的府上,不知师太是仗了谁的势,敢这般污蔑本侯的祖母,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不等了尘说话,宋天周接着说道:“师太既然自认是通情达理之人,可明知刘家对本侯府上虎视眈眈,再三陷害挑拨,却罔顾真相,刻意以旧情相挟,拿恩义做码,逼迫本侯的祖父保下刘家。你明知,若是本侯祖父真这般做了,必然是要损了宋府威势,坏了父子情分,但你还是做了。这本就是强人所难,可师太你却好像是理所当然。这世道,有因才有果,与其卖弄旧情,不如端正了心。且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子,若是人人都如师太你这般,既是上门求人,好一副宋府欠了你的模样,那就万万不用来讨嫌了,不然,你不甘不愿,我们也省的碍眼。” 这话算是把了尘师太的面子都撕开了,了尘师太眼睛都被这一席话说红了,好似宋天周怎么欺负了她似的,一个劲的默默流泪,貌似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宋老夫人高兴了,孙子为她出头,话也说的明白,倒是把一开始来的那股火气降了许多。 宋老侯爷却是气的瞪起了眼,看着宋天周的眼神阴沉的可怕,好似随时都有冲上了揍宋天周的可能。 “胡闹,长辈说话,你插什么话?”宋老侯爷声音冷冷的对着宋天周道,语气已经冰出渣来了。 宋老夫人一听不干了,当年,宋老侯爷为了这个女人,害了她的一个女儿没了,一个儿子反目,另一个儿子受尽冷待。到了今天,又是为这个女人,他竟然敢斥责自己的大孙子,就是为了她大孙子为她说了几句公道话。 这么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宋老夫人对着宋侯侯爷冷笑道:“长辈?她刘玖慈算周哥儿什么长辈?侯爷倒是给老身说说,给老身长长见识。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真是再没见过如你们这对恶心人的男女了。” 刘玖慈被这般羞辱,哪肯罢休,想来也是宋老侯爷一贯给她的胆,她气急败坏道:“方氏,你别欺人太甚?你已经逼我进了空门,得偿所愿了,现如今还不肯罢休,还要如此羞辱于我,即使如此,今日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众人瞧瞧,你方氏恶毒的嘴脸。”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着这么多年自己受的苦,再一看宋老夫人通身的富贵,刘玖慈心中早就嫉妒的发疯。这一切本来该是她的,却被方氏夺走了,更可恨的是,方氏还要如此咄咄逼人,那就别怪她和方氏同归于尽。 方氏听了刘玖慈这般明显挑拨离间的话却没半点动怒迹象,而是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宋老侯爷,直把宋老侯爷看的浑身不对劲,低下了头,才开口道:“刘玖慈,当年你和老匹夫的事情要说错,宋家占五分,你也有五分。起先为了好处,为了嫁妆,你卖了这老匹夫一次,得了个好价钱。原本,你的打算若是没出错,你是可以接你堂姐的位置,偏偏宋家为了银子,硬是求娶了我入府。你日日夜夜觉得我抢了你的富贵,但若是没我的嫁妆,宋家,怕早就淹没在了京城之中,哪还有现在这般富贵荣华。” “不过,你这般恨我,想来也是打算用我的嫁妆填补了宋家窟窿之后,再把我一脚踢开,你好嫁过来,和这老匹夫双宿双飞。你什么好处都想得,贪心不足,到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宋老夫人才说完,了尘师太就忽然跳了起来,想着宋老夫人冲过去。 第六十八章 了尘师太动作迅速的根本就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频率,宋老夫人都没反应过来,可站在她旁边的宋天周却是眼疾手快的一把推开了宋老夫人,不过,了尘的动作太快了,宋天周替了自己祖母,被撞倒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都把众人看傻了,宋老夫人站稳之后,就瞧见自己的大孙子被刘玖慈那个贱人撞伤在地上,立马急了,挥开围着的下人,一把扑上宋天周前面,着急的问道:“周儿,你没事吧,快告诉祖母哪儿不舒服,快,快去请太医。” 宋天周觉得想吐,他刚刚撞了一下头,感觉怕是要脑震荡了。这个时候,面对宋老夫人关心的问话,强撑着虚弱的脸色道:“没事的,祖母,您别急,孙儿没事。” 下人们赶紧扶起宋天周到旁边的榻上坐等太医过来,宋老夫人这时才看向倒在一旁坐着的刘玖慈,满眼厉色,大步上去,噼里啪啦,反手就是几个耳光打了上去。 周围的下人谁也不敢拦下自己府上的主母,再者,刚刚那一幕,刘玖慈把宋天周这个小侯爷给撞了,等端和过来,就怕没了命了。他们哪敢去帮刘玖慈,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宋老侯爷刚刚担心着宋天周的伤势,一抬眼就瞧见自己的夫人左右开弓的在打刘玖慈。那下手的狠劲,已经让刘玖慈双颊红肿起来,快看不出模样来了。也是刘玖慈刚刚用劲太过,到现在还未缓过神来。 宋老侯爷吩咐下人们把宋老夫人拉开,偏偏下人们没一个敢上前的,宋老侯爷气急败坏,自己亲自上前拉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一看,自己的丈夫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帮着刘玖慈,连伤了宋天周都不在乎,心中悲愤莫名,又记起这些年受的委屈,气上心头,啪啪,连着打了宋老侯爷两大巴掌。 这两巴掌打完,四周都没了声息,宋老侯爷自己也傻了。 刘玖慈却是笑了,挑衅的看着宋老夫人,宋天周一直注意着眼前的闹剧,先前宋老夫人不吃亏,他自然不出声。现在宋老夫人气急之下错了手,看着就要处于下风,宋天周立马出声道:“祖母,我疼。” 宋天周外貌本就清丽俊朗,现在这么虚弱的躺着喊疼,可怜巴巴的模样,宋老夫人哪还端得住,也不管眼前的这对狗男女,连忙赶到宋天周身边,关切的问道:“哪疼?给祖母说说。” 宋天周握住宋老夫人的手,对着他的下人道:“了尘意图谋害本侯,你们还不把她拿下,交由大理寺审理,看她是否还有同伙,万不可再让这歹人伤了其他人。” 这话一出,宋老侯爷和刘玖慈的脸色剧变。 宋天周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从公主府出来或是皇帝给的,他们的宗旨就只有一个,一切听从宋天周的命令。刚刚宋天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伤了,他们已经是心凉了半截,现在哪还敢不听宋天周的话。一个个手脚麻利的就把刘玖慈给拿下了,准备押到大理寺去。 宋老侯爷连忙道:“且慢,天周,了尘师太刚刚过于冲动才一时误伤了你。这事是她不对,但她万没有谋害你的心思。大理寺那种地方,哪是一个女子能去的,这事祖父会为你做主,省的被外人知晓,说咱们宋府一家欺负一个弱女子。” 听了这话,宋老夫人恨不得跳起来,宋天周却用力按下了宋老夫人的手道:“祖父此言差矣。了尘心思歹毒,想害了孙儿性命,若不是孙儿手脚快,已然一命呜呼。即使如此,孙儿也受了重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有害人之心,又有害人之举。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具在,依着孙儿的脾气,把她就地正法才是正理。不过,就如祖父所言,未免不知内情之人误会我府上,还是把她交由大理寺去查实,公布于众。想来,大理寺卿素来公正严明,断不会冤枉了她去。” 宋老侯爷的话被宋天周这般堵回来,脸色都快憋成猪肝色了。 可看着宋天周的眼睛,他明白,宋天周这个孙儿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望着刘玖慈对自己的哀求眼神和悲伤惶恐的神情,宋老侯爷口气软了下来道:“天周,了尘师太是祖父的故人,祖父当年曾欠她恩情,今日,就当祖父求你,放她一马吧。” 听了宋老侯爷这话,宋老夫人双目恶狠狠的瞪过去。即使再对宋老侯爷失望,也比不上此刻的绝望。刚刚刘玖慈明明就是想害她的性命,若是真被她撞伤,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而现在代她受过的是她的孙子,可在宋老侯爷眼中却都不算什么。果然,只要碰到刘玖慈,她这个丈夫眼睛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了。可惜了,这么个情种,还是娶了她,做了负心人。 “故人?我看是奸夫淫妇吧,宋恺昱,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匹夫,这贱人现在害了我们孙儿躺在这儿,可你还舔着脸来和周儿求情。是要旁人议论周儿不孝顺吗?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为着这个贱人,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可以算计。我当年还想着,为何一个伯府隔房小姐,竟有胆子敢暗害了泰昌伯府的嫡长女。原来,是侯爷给的胆子在这呢。”宋老夫人气极反笑,最后一句话说得嘲讽十足。 刘玖慈脸色变得煞白,宋老侯爷不可置信的看向刘玖慈,又看向宋老夫人,一时间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老夫人看着眼前这对男女的神情,忽然感到痛快非常,嘴巴也没闲着:“侯爷,你看你喜欢的女子,整日吃斋念佛,可心啊却是比谁都狠着呢。当年,是她求你娶了人家大夫人,可谁让大夫人在二十岁的时候没死呢,硬是挡着你这个心肝的路,咱们的了尘师太也是精明,撺掇了太夫人赏赐补品,偏偏里面放了大夫人用药相克的食材,不过半年,大夫人也就香消玉殒了。最后,太夫人还稀里糊涂的以为是她一时大意害了大夫人,心中愧疚,移情到了了尘师太的身上。要不是宋府等着我的嫁妆救命,等侯爷你守完妻孝,就能和你比翼双飞了。” 这些事情,宋老夫人其实并没有证据,不然,早就整死刘玖慈了。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只不过通过蛛丝马迹猜测出来的,怕是大夫人的母亲就是怀疑大夫人的死才会去的那么快的。就是抓住这个把柄,宋老夫人才能把刘玖慈送进庵里。 刘玖慈也不是等闲之人,不过转瞬就道:“方氏,你别血口喷人,挑拨离间,侮我清白。我与姐姐感情深厚,怎会行如此之事。若是真有其事,你可拿起证据来,不然,拼着性命,我也是要讨个清白的。” 宋老夫人却是脑子清明起来,笑着道:“对,我是没证据,但你敢发誓,若是你害了大夫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刘玖慈轻蔑的看向宋老夫人,原以为这商女有什么证据,结果却是誓言这玩意。她刘玖慈只信今生,从不怕来生,因此,刘玖慈很是淡然道:“如何不敢,我没做过,自然敢的。” “可惜,我不需要你的誓言。之后,自有大理寺帮你查清楚。”宋老夫人看着刘玖慈气急败坏的脸,只觉得解气。 当年,她丧女之后,终于转了心思,打算在侯府挣出一块立足之地出来。砸银子,疏通人脉,渐渐的,刘玖慈的那些背后手段都给她查了出来。大夫人之死来的蹊跷,让宋老夫人起了疑心。可恨却没查到什么证据,只能隐约明白是刘玖慈下的手。 她把这点疑惑通过耳目告知了大夫人的嫡亲母亲,可惜那个时候,大夫人的嫡亲母亲早就奄奄一息,得了这个消息,怕是被刘玖慈一房知晓了,最后反倒是害了哪位太夫人。 不过,宋老夫人却抓了先机,得了证据,知晓是刘府合力害死了那位太夫人。可惜她人单势薄,即使有证据也无法搬到刘家,因此,只能以此威胁,让刘玖慈进了家庙。 这些年,宋老夫人把这些事都埋在心中,盘算着打蛇打七寸,一击即中,但有宋老侯爷全天护着,宋老夫人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一直到了今天,宋老夫人才把这事公布于众,即使没有证据,只要有话传出去,刘玖慈就得洗不白了。 宋老侯爷在一旁沉默不语,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先夫人,那样一个爱慕他至深的女子。宋老侯爷总觉得对于他的先夫人,即使不爱,可还有怜惜在,那样一个纤弱的女子,怎么会死在刘家表妹手里呢? 她们不是一贯的姐妹情深,当年,更是刘玖慈亲自开口求他,成全了他的先夫人一片痴心。如此宽厚温柔的刘家小表妹,怎么会害了他的先夫人呢? 未等宋老侯爷感慨完,端和就带着一批人闻讯赶来,看着躺在榻上的宋天周,端和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墨水来。扫视了一下刘玖慈和宋老侯爷,端和关切的对着宋天周问道:“天周,你感觉如何?” 宋天周安抚性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太医这个时候也随后到来,把了脉,表示喝些药,修养一段日子就无大碍了,不过这段时日却是要好好静养的。 等确定了宋天周无事之后,端和才抽出身来,一挥手,跟着来的嬷嬷们就把刘玖慈绑着,押了出去,宋老侯爷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端和就开口道:“此人胆敢在侯府伤人,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儿媳知晓公爹慈悲为怀,不喜和个妇道人家计较。但儿媳是个量小的,更是个护崽的,她伤了儿媳的孩儿,儿媳定要严惩的。若是公爹觉得儿媳做的不对,大可去宫中寻太后做主。” 说完,根本就不再理会宋老侯爷,带着宋天周就回了公主府,只留下宋老侯爷站在原地,心中明白,这回的事情怕不是他能兜得住的了。 第六十九章 刘玖慈最终进了大理寺,以蓄意谋杀的罪名,当然,被害人自然是宋天周了。对了,还有宋老侯爷的的原配夫人,也一并调查起来。 宋天周受了伤,虽然底子好又年轻,但被那么大力一撞还是受了内伤的,连着几天都吃不下东西,看的端和心疼的要命。每天都催着长史去大理寺卿那儿询问情况,务必要让罪魁祸首伏法认罪。 期间,这事还上报天听,被皇帝和太后都知晓了。对于宋天周受伤事件,皇帝当众夸宋天周宽厚仁孝,替祖母受伤,简直就是本朝忠孝礼义的典范。好好的嘉奖了宋天周一番,而人后,皇帝咬牙切齿的问候了刘家先祖一遍,恨不得立马就把伤了的刘玖慈给宰了出气。 更对宋老侯爷生出了嫌弃鄙夷之心,原以为宋老侯爷在政事上颇为的有手段城府,可再也没想到对后宅之事如此糊涂荒唐。早先,因着宋老侯爷对宋璟城的冷淡,皇帝就已经不满于心了,只是皇帝一直标榜自己公私分明,加上那又是宋璟城的亲爹,他做不了什么,只得放一放。 但现在,这位宋老侯爷竟然这般包庇伤害宋天周的凶手,简直就踩到了皇帝尾巴,因此,不过两天,宋老侯爷就发现自己被明升暗降,成了朝堂上的清闲之人。 皇帝还算顾忌宋府的脸面,并没有怎么下宋老侯爷的体面,只是以嘉奖的名义让宋老侯爷提前退休,不管实权罢了。自然,宋老侯爷手上没了实权,刘玖慈哪儿就更管不上了。 应该说,从刘玖慈进了大理寺中,宋老侯爷多方打点也再未能见着她,也就明白,众人是在防备他救刘玖慈的。 因着端和这边不依不饶,大理寺卿那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不过几天,就把刘玖慈蓄意谋害皇亲国戚的事实给定罪下来。还顺带把宋老侯爷原配之死给查了出来,确实如宋老夫人所说,在刘玖慈当年贴身丫鬟口中逼问出了事实。 那位大夫人确认是被刘玖慈给害了的,挖出萝卜带个坑,而大夫人的娘亲知晓这些事情之后,被做贼心虚的刘家人合力给害死了,因着大夫人的娘亲因为丧女郁结于心,早就躺在病床上了,因此,刘家人对外宣称她病逝倒是没引起旁人怀疑。 本来刘家现如今就摇摇欲坠,又查出这桩人命官司,皇帝震怒,削了刘家伯爵之位,全家贬为庶民,流放岭南。刘玖慈也未能因是出家人的身份逃过去,而是跟着刘家人一起流放。 得到圣旨那天,宋老夫人高兴又惆怅,斗了大半辈子的人就这么斗倒了,她心中说出来是什么滋味。但痛快是肯定的,到早逝的女儿牌位前敬了一炷香,宋老夫人才放下一大心思。 而宋老侯爷眼看着刘家崩坍却无能为力,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特别是对刘玖慈这个表妹,他一心想搭救,偏偏因着皇家,无能为力。 刘家出京的那日,宋老侯爷亲自送别的。可惜,刘家人并不领情,深觉是宋家作怪,害他们刘家至此。 宋老侯爷心寒不已,没想到这些年对刘家的照顾看护,在这些人眼中竟然会这般不值一提。 而刘玖慈一直沉默不语,宋老侯爷和她在亭台坐下。刘家人已经上路,刘玖慈因着宋老侯爷的关系得了优待,浑身上下并无什么不是,只是脸色略显憔悴苍白。 两人就这么坐着,凉风袭来,刘玖慈衣着单薄,有些瑟瑟,宋老侯爷递上披风,却被刘玖慈避开了去。 看着顿在空中的那件披风,宋老侯爷楞了楞,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即使现在,他知晓了刘玖慈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温柔可人的表妹时,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因此,尽管宋老侯爷知晓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这儿有多么的不合适,他还是来了,最后见一见刘玖慈。 “你都知晓了吧,我就是这么个心狠手辣之人。昱哥哥,你该失望了吧,我是个这么坏的女人。”刘玖慈的话从对面传来,唤回了走神的宋老侯爷。 “慈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先失信毁诺,也不会害了你半生孤苦。”宋老侯爷看着刘玖慈,愧疚道。 刘玖慈冷冷的笑了:“对,本该就是你的错。第一错,你若是不能娶我,就别做一副非我不娶的模样,引得我信以为真,才敢赌上自己终生。第二错,你既想全了良心,又想顾了情谊,左右犹豫彷徨,使得我一等再等,空度年华。第三错,人人都道你对我痴心一片,可最后,夫荣妻贵,子孙满堂的却是方氏,而我,却是半生庵堂,青灯古佛。“ “想来,你的情谊就是我的□□,害了我一生。我刘玖慈自认心计手段城府不输于人,可惜,偏偏遇上的是你这样的懦夫,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你用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迷惑了世人,也迷惑了我,但细细想来,我从中得到的都是苦难。若是有来生,我再也不想遇见你。” 这话说完,刘玖慈起身离开,再也没回过头来看宋老侯爷一眼。 宋老侯爷呆呆的坐着,弄不明白,他这半生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的。儿子与他不亲,妻子和他反目,现如今连心上人都恨他欲死,他这一辈子到底图个什么。 最后,即便宋老侯爷安慰自己,刘家与刘家表妹是迁怒于他,冲动之后才会这般出口伤人。但那些话如影随形,每每夜深人静之时,都会在宋老侯爷脑中响起,使得他郁结于心,不过数月,就病倒在床。虽经过太医救治,看着痊愈了,但精神气却大不如前,人也老的厉害。 倒是宋天周,因着刘玖慈那一撞,吓坏了宋老夫人和端和。这婆媳两个轮着钝各色补品给宋天周。半月下来,宋天周都圆了一圈了,双下巴都快冒出来了,当宋天周再次照镜子的时候,被里面的小胖子吓了一跳。 说好的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少年郎呢,他可不要成小胖子。所谓一白遮三丑,一胖毁所有,再有内涵气质,一见是个胖子,也要打折一半,对于宋天周来说,做胖子的人生是没有前途的。 就在这时,叶崇明过来看他。自从宋天周“病”了之后,叶崇明这个好兄弟三五日就要过来瞧一瞧他,给他说说功课,讲讲见闻,让宋天周大为感慨,还是叶崇明这个兄弟记着他。 可这回叶崇明一过来,宋天周就抱怨道:“崇明,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看我胖成这样,你也不出声提醒一声,老实招来,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嫉妒本少爷的玉树临风了。” 叶崇明对于宋天周的打趣早已习惯,把手上带来的盒子递给宋天周,才开口道:“我觉得天周这个模样甚好,无需担忧。” 叶崇明真觉得宋天周现在带些婴儿肥的小脸更显得可爱,圆圆的,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像咬一口。不过,叶崇明也了解宋天周爱面子喜欢装老成的性子,这话也就在心里过过,再不敢对着宋天周说的。 捏了捏自己的肥肉,宋天周叹了三回气,心中下定决心,是再也不能吃那些炖品了,不然就要见不着眼睛嘴巴了。 “天周,陛下时常提起你,还说上次来看你的时候,你太瘦了。怕是公主没照看好你,如今你这样刚好,想来陛下看着也高兴。”叶崇明不太会安慰人,只好抬出皇帝来。 宋天周一听更郁闷了,皇帝舅舅早在半个月前就过来看过他了。不过是撞了个头,弄得他好似不久人世似的,尽管太医再三确定,宋天周只是皮外伤,皇帝还是给他批了半个月的假,然后,他娘很彻底的实现了圈养政策。才把他养成这个样子,看着都觉得难受。 看着宋天周还闷闷不乐,叶崇明想了想,告诉宋天周道:“天周,大公主已经闹着几回要来看你了。都被陛下给压下去了,听闻,韩佰业还曾想偷偷的带公主出宫,被发现了,打了手心,这段日子也在家中休息呢。” 一听韩佰业这个对头也受伤了,宋天周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再一想,自己胖点也好,省的他家公主表妹有事没事的就过来纠缠。这般安慰了一下自己,宋天周打起精神,准备和叶崇明去宋府里逛逛,透透气。 宋家的花园可算得上精致,院中多为江南园林风格,溪水缓缓,小桥古典,还有假山形状各异,细细观赏,也算别有趣味。 宋天周感觉自己快长霉了,好不容易出来放风,整个人看上去都棒棒的。甚至,还颇有兴致的喂了几条小锦鲤。叶崇明跟着他后面,帮着他端着馒头屑,很是悠然自得。 不过,很快这样悠闲的时光就被大公主打破了。经过各种法子的尝试,加上丁贵妃的枕头风,大公主终于得了批准,来宋府看望宋天周了。 第七十章 其实,说实话,对于这位公主表妹,宋天周本身并无多少恶感。可他们阵营不同,又有丁贵妃在旁虎视眈眈,想用这位表妹的婚姻大事拖着公主府和宋家搀和进夺嫡大事。 因此,每每看见这位公主表妹,宋天周就把她等同于了麻烦。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感,再说,表哥表妹,在当下或许是带些暧昧情缘,可在宋天周的观念中,这是近亲,万万是不会去做夫妻的。 加上大公主性子娇纵,时常对宋天周死缠烂打,烦透了宋天周。倒是让一贯颇有绅士风度宋天周对这位公主表妹避之不及,退避三舍。 或许,大公主也知晓宋天周这位表哥对她的躲避。这回来端和的长公主府都不让下人去通报,直接借着奉旨看望的大旗,施施然的进了公主府,通过小厮,准确的逮着了游园的宋天周和叶崇明二人。 大公主现如今已经有少女的模样了,皇室出美人,丁贵妃姿色不凡,皇帝威严英俊,大公主算是遗传了两人的优点,长得不说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但美人二字用在她身上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看得出,今日大公主使精心打扮过的。身着粉色襦裙,远远走来,就如画上走下的人儿似的。灵动美丽,气质不凡,可偏偏宋天周连看都没去看一眼。只皱着眉头,心中不快大公主这般贸贸然闯进来的作态。 也许是知道自己这般先斩后奏不得宋天周喜欢,大公主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对着宋天周道:“大表哥,我听闻你受伤了,心中担忧,急着见你,倒是没了规矩,还望大表哥别跟表妹计较才好。” 话都给大公主说了,宋天周也好为着这点小事就冷了脸,因此并未做声。 ”大表哥,父皇十分担心于你,让我给你带了不少补品和药品,大表哥,这段日子未见,我,父皇十分的挂念你们。”红着脸,一向大方甚至高傲的大公主羞羞答答的对着宋天周道。 大公主这般红着脸的样子倒是让宋天周皱了眉,说实话,对于这么个少女喜欢自己,宋天周并不是没有感触的。但这样的喜欢不是他所想要的,更何况,这份喜欢中,宋天周不知道有几分功利,有几分真心和权势。 甚至因为丁贵妃,大公主的这份喜欢怕是也会充满了变数。可对于一个现在的大公主来说,既没有损了宋天周的利益,又没有伤害宋天周的举动,要他狠下心来对大公主如何,宋天周也是做不来的。 但感情这种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宋天周从头到尾都表示的很确定和明白。本就不喜欢,在来个暧昧,不管大公主的喜欢是纯粹的还是复杂的,那样做都是宋天周不能接受的。 他从没想过和大公主的姻缘,自然是不会去招惹,原以为这样,过两年,大公主的心思也就淡了。再者,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丁贵妃看他一直不喜大公主,也怕会是打消主意。京城贵戚子弟那么多,要联姻,他的最好的人选是没错,可却不是唯一。 与其要一个跟丁贵妃不是一条心的显贵女婿,实力不差,又忠于丁贵妃的人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此,宋天周待大公主只两个字冷淡。 “多谢大公主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想来不日就能去皇宫给舅舅请安了。”宋天周淡淡的回话。 大公主眉目间闪过失落,可不过一瞬她又转了心情,展开笑颜,对着宋天周道:“大表哥,听闻百兽园又添了一只奇兽,能否请大表哥带表妹我去看看啊。”语气调皮又不失亲昵。 宋天周看了一眼大公主,本想拒绝,可转而一想,他一直把大公主当做孩子,可在当下,如大公主这般年纪的女孩也已经开始想看人家了。再过几年,也就会成亲生子,暗示明示既然无用,那不如就说开了。即使伤了一个女孩的心,要好过让她再这么陷进去,以后伤人伤己。 于是,宋天周话音一转,答应下来。 大公主没想到宋天周真能答应她,立马喜出望外,脸更红了。倒是叶崇明脸色淡淡的,特别是宋天周暗示让叶崇明避一避的时候,一向稳重的叶崇明立马有种被抢走朋友的不悦感。 大公主和宋天周很快就到了百兽园,这园子还是宋天周出生之后才有的,但如今却是珍奇异兽遍地行走,几乎是网罗了当朝各地的珍贵动物。原本财迷的宋天周还想着资源利用,开个动物园得了,可被他娘端和长公主给否决了。于是,宋天周只好忍痛表示,一个人享受的动物园才是最高境界的。 大公主其实早就来过这京城有名的百兽园了,皇宫中其实也有御兽园,皇室男子善于骑射,御兽园中最珍贵的莫过于马匹了,但百兽园有的,御兽园肯定也是有的,大公主这般积极,明眼人都能明白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百兽园的小路上,大公主打发了随从,宋天周也挥手屏退左右,让他们离远些。 大公主原先打发随从还不觉什么,但看宋天周如此做的时候,心中就感到不安了。 而接下来,宋天周的话也证实大公主的预感十分准确。 “表妹,女子前半生看出生,可后半生却寄托于良人身上。我知晓表妹性子烂漫,心子爽朗,今日,表哥我也就脸皮厚点,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宋天周原先想尽量把话说的婉转些,可一开口,却不由自主的单刀直入。 大公主不做声,就这么看着宋天周。 “这时间,最难求的就是缘分二字。有的人有父母缘分,有的人有姐妹缘分,有的人有兄妹缘分,当然,也有夫妻缘分。而我这人最是散漫,对表妹一直当做妹妹看。最喜欢以后,能看着表妹寻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还望表妹莫要付错了情谊,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宋天周语气平平,声音淡淡,可对大公主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般直白的拒绝,让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红了眼睛。她倔强的看着宋天周,半响,宋天周以为她会甩袖而走的时候,大公主却开了口道:“大表哥,你这般对我避之不及,是不是因为我母妃和三皇子。因着你和二皇兄交好,不想卷进皇室是非中,这才不喜欢我的吧。” “大表哥,你不会是以为,我喜欢你,是喜欢上了宋府和姑姑的权势,是喜欢上了,我父皇对你的宠爱吧。不,这些都不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的人品,你的风华,并不因为其他。我,周氏女,生于天家,长于皇室,还犯不着,为着其他人而迁就自己的心。”大公主年纪虽小,可这一刻,天家贵女的傲气展露无遗。 宋天周却没有半分动容,开口道:“表妹,感情这种事,一个人的喜欢是悲剧,两个人的你情我愿,才是皆大欢喜。我对你从无兄妹之外的情谊,还望表妹谅解,早日寻得心爱之人,共度白首。” “大表哥,若是我有那点做的不好,我会改的。我母妃那儿,我也会说服的,不会让大表哥为难的,只要,大表哥不嫌弃,以后我定与大表哥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不管何时何地,不离不弃。”大公主说这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算是把女儿家的娇羞都扔了,只求宋天周回应。 可惜,她遇到的是宋天周。 “表妹,记着,不要为任何人改变自己。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即使今日我绝情如此,也不能再让你这般糊涂的陷在当下。你该有你的缘分,但绝对不会是我,莫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芳华。”宋天周还是语气坚决的拒绝了。 大公主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青石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小圈。她低下头,最后问道:“表哥,若是,没有三皇子,我也不是母妃的女儿,你是否会喜欢我?” 宋天周自己也不清楚,若是大公主不是丁贵妃的亲女,不是一出生就是皇室棋盘上的局中人,不是三皇子派的支持者,他会不会被这为小姑娘的真心给打动了。 但这一切都不存在,因此,宋天周才会从小就防备疏离大公主,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避开她。他们生而不同,立场不明,家族的前程,亲人的安危,或许都会系于他的一个决定。 他有在乎的人,有要保护的人,大公主的喜欢也就成了为难。 “不会,我对你从无半点男女之情。”宋天周半响才道出了这么一句。宋天周不想让这位表妹再徒增遗憾和抱怨。 大公主听完,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小跑走了。 宋天周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道了一句抱歉。他们注定没有结果,不如早早的说清楚,省的大公主越陷越深,他徒惹情债,负了花期。 不喜欢,就别拖,更不能暧昧,即使今日他无情了,可宋天周却在心中松了口气,他不希望被人辜负,也不希望辜负别人。如果真要辜负,也希望把伤害减到最低。 第七十一章 宋天周的一席话让一个花季少女回宫就生了一场病。 丁贵妃坐在贵妃榻上,略微有些发呆,她身边的于嬷嬷端了一辈蜜茶过来,因于嬷嬷是丁贵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在丁贵妃面上颇为的有脸面。 于嬷嬷知道丁贵妃的心结,可这情情爱爱在宫里是最不可靠的,可惜,世间总有痴人,她家娘娘这般聪慧过人,也难逃一个情字。现如今疯魔一般,连自己亲生骨肉也舍得搭进去,可不外乎这母女两不亲近。 白瓷的茶盏里是玫瑰露蜜茶,在宫里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可丁贵妃独独就爱这个味,多少年来也没变过。蜜茶一入口,她嘴角就笑了,于嬷嬷开口道:“这是三皇子孝敬来的,这不,立马就给娘娘端上来尝尝,看看可是这味。” 丁贵妃这才开口道:“哎,本宫就婉丫头这么一个亲生骨肉,怠慢了哪个也不能怠慢了她去。偏偏这个小冤家就是来戳本宫心尖子的,怎么这般死心眼,为了个宋天周,连本宫这个做娘的都恨上了,本宫真是生了个讨债鬼。” 越想越气,丁贵妃刚刚缓下去的心绪又涨了上来。 于嬷嬷自来就知道她家主子的心思,对着丁贵妃道:“说来,也是宋家小侯爷太过跋扈,目中无人了。他不过是个外姓子,得了圣上的眼,就敢如此怠慢咱们大公主,惹得大公主生怨,也不是个省心的角色。” 想到前些日子毅亲王世子妃来宫里道的委屈,却被太后训斥了一顿,丁贵妃再口中的话就又咽了下去。宋天周再如何,太后在一天,长公主府就有一日的荣宠,即使她贵为皇妃也不敢掠其锋芒。 这也是丁贵妃想要于长公主府结盟的根源所在,偏偏,端和是个油盐不进的,连她生的那个小的,更是个滑不溜秋的。到如今,还没能让她如愿。 “对了,前些日子,贤妃不是说要为二皇子选两个伺候的宫人?”丁贵妃开口道。 宫中,丁贵妃暂掌凤印,可贤妃也有协理之权,两人又是不同阵营,自然时时刻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贤妃对二皇子周立谦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丁贵妃心知肚明,不外乎捧杀二字。蜜里裹着刀子,还能得了贤名,这不,给才不到十二岁数的周立谦给赐了房里人,主意是打的好,就怕是成不了事。 周立谦再是孝子,还有个太后在呢,贤妃这怕是要砸了自己脚了。 宋天周这些日子忙着养伤杜,躲人,已经好久未进宫去了。好在课业上也未落下多少,只是多日未见周立谦赵淳泽等同窗倒是有些挂念。 因着和周立谦关系好,他对周立谦身边伺候的人几乎都能几个脸熟。所以,在瞧见两位身材丰满,艳若桃李的宫女围着周立谦团团转的时候,宋天周第一反应 是呆了呆,在宋天周的心中,周立谦完完全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早恋什么的,虽然宋天周不反对,但眼前的情形确定不是周立谦被调戏了?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几乎不用想,能在周立谦放在放人,还让周立谦拒绝不了的,除了他那好养母,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表哥,你来了。我这些日子早打算去你府里找你。可父皇罚了我抄书,到如今,还有十卷未抄完,可愁煞我也。”早就从叶崇明那儿得知宋天周无事的周立谦这个时候,对着宋天周很自然的诉苦道。 无奈的撇撇嘴,宋天周觉得就周立谦这智商还没在宫里被坑死,完完全全是老天疼憨人,人品值的爆表。不过,瞧着他身后两位眼睛冒绿光,把周立谦当唐僧肉的宫女,宋天周就牙疼了。 屏退了下人,周立谦就颇为无语的对着宋天周道:“也不知贤母妃是怎么想的,赏赐了两个宫人下来,长辈赐,不敢辞,可这两人整日不规矩,着实是该打发回中殿重学规矩。可我又怕伤了贤母妃的面子,表哥你说怎么办。” 宋天周很想冷笑三声,再喷个周立谦满脸血,让他睁大眼睛看看,他那贤母妃到底是个什么皮馅的内壤。可周立谦与贤妃不是一般的母子,即使是宋天周,未抓住真凭实据,也不能无的放矢。挑拨皇室母子关系,虽然贤妃不能拿宋天周如何,可宋天周还不屑去做那等长舌之人。 且若是直接对周立谦说贤妃如何如何,周立谦怕是能为其找出一堆理由开脱。这位真快尺子对着圣人言一寸一寸的去量了,怕是再不愿去和个长辈计较。 “要我说,这两位正因为是贤妃赐给你的人,不守规矩就更该严惩。不然,今日不小惩大诫,纵容下人,以后,酿成大错,牵累到贤妃,才是你做儿子的大大的不孝顺。忠言逆耳,想来,贤妃娘娘定是会体谅你的一片孝心的。”宋天周眼不眨的瞎忽悠。 周立谦越听越觉得有道理,立马招来管家,打发了新来的两位宫人去学规矩。管家听完差点快激动的哭了,这两位宫人虽是才来了几天,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眼睛里就盯着他们的主子爷。 且她们两身上还有贤妃的派头,谁也奈何不了她们,现如今好了,老管家也不用担惊受怕了,直接把两宫人送去中殿学规矩。 贤妃听了这消息后,好几天都没出宫门,即使如此,也被丁贵妃以看望为名,好好的去嘲讽了一番。 当然,这都是后话,宋天周此次来找周立谦是顺带,找他家皇帝舅舅才是主要。 皇帝多日未见宋天周这个外甥,一见着面嘴里就连声喊着:“瘦了,瘦了,来,让舅舅好好瞧瞧。” 宋天周瞧着自己快凸起的双下巴,怎么着也不觉得自己瘦了,他倒是想瘦下来,可整日汤汤水水的把他当猪养着,这样子还能瘦下来才怪了。 “舅舅,你看我都快长了双下巴了,哪儿瘦了?”说着,还很不情愿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皇帝听了这话笑出来,“也就你这个淘气小子敢这么和朕说话,这都多少日子没进宫了,舅舅都让万福给你带过几次话了,小没良心的,都不想舅舅。” 宋天周立马狗腿的道:“舅舅,您这可是冤枉外甥了。外甥这不是伤一好就来瞧您了,还把我爹的那副最爱的字帖给您带来了。” 皇帝被宋天周的样子逗乐了;“行了,这回来是有事求舅舅吧。舅舅先说明,你爹那儿舅舅是兜不住了。前些日子,因着你的事,你爹没少对着舅舅谏言,就差把亲贤臣,远小人的搬出来了。朕这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可再不敢招惹你爹爹了。” 宋天周心道,您什么时候敢招惹过。嘴上却道:“舅舅果然料事如神,外甥还真有事想和您商量。” :“您看,外甥我已经是个少年郎了,整日在宫中,虽习得圣人书,可毕竟是纸上谈兵。同窗亲友又都是豪门显贵,难懂民生疾苦,所谓读书千日,不如远游一行,外甥我想出去走走,见见舅舅治下的大好河山。”宋天周说的豪气万丈,皇帝却听的皱了眉。 宋天周这个年纪,不过是半大小子,孤身远游,长辈哪个能放得下心来。可看着他这么兴致勃勃,皇帝这个一贯走慈父路线的舅舅,也不会泼上一盆凉水,直接拒接。 一下子,对着宋天周期待的小眼神倒犯了难。 不过转瞬,皇帝就开口道:“天周有此志向,朕这个做舅舅甚至欣慰。可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你祖父母年岁已大,你又是他们唯一的嫡孙,他们自然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让你陪伴左右的。游学之事,待你大些,舅舅亲自为你安排,定会了了你赏这天下的心愿。” 本来宋天周就知道去游学这事是没多大指望的,到没有多失望。他也不过是抛砖引玉,下面的事情才是重点。 “那舅舅,我想去京城的白云书院读书,好好的跟那些士子们比比。省的他们总以为咱们勋贵世界都是腌制堆里长大,酒膏缸里堆成的纨绔子弟。”宋天周立马就提出下一要求。 皇帝略微有些迟疑,他自然是想宋天周在宫里接受最为正统的教育,对于京城那些书院,皇帝想想法无外乎是一句话概括,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再厉害,也越不过他家外甥去,那值得他外甥这边屈就。 可刚刚已经拒绝了宋天周一次,再接着拒绝,皇帝又有些开不了口。 宋天周自然也明白皇帝的心思,再接再厉道:“舅舅,我就这么个小小小小的要求,舅舅,您就应了吧。您要是不应,我可就赖在您这不走了。” 说完,还真坐在塌上,有耍赖的趋势了。 皇帝哭笑不得,对着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外甥再看不得半点他受委屈的,只好道:“好,依了你,让你去书院读书。可每月必要来看舅舅几次,不然,舅舅也赖在你府上不走了。” 这句打趣的话一说完,舅甥两都笑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现如今这宫里不过是三分天下,周立谦占长,可偏偏生母地位低下且早早的去了,养母又来者不善,除了太后能看顾他几分,皇长子的身份对他来说就像个活靶子。宫中,只要有皇子的妃嫔,哪个心里怕都是在给周立谦扎小人呢。 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后去世多年,皇帝看样子是没打算在娶个回来,那皇长子就显得尤为的珍贵。朝廷上就有不少自认为正统之人,很是看好周立谦。加上周立谦为人谦和,仁义宽厚,看着似乎十分有仁君的趋势。在朝廷上还是十分有优势的,这样一来,周立谦在宫里就更显的被动了。 而这第二位嘛,就是丁贵妃拥立的皇三子周立德,他居次,又非嫡出,可偏偏有丁贵妃的看重,外家又是清贵门第,舅舅还是封疆大吏,在朝堂上自由一番势力支持。 比起天然呆的二皇子,三皇子可是有忧患意识多了。早早的就走起了礼贤下士路子,在外十分的会收拢人心,更传出了文武全才的名声。朝廷之上,对其自然是打着立贤的口号,而随着皇帝无再娶后的打算,丁贵妃作为后宫实际上位份最高之人,离着皇后看似只有一步之遥。 若是劝动皇帝,把三皇子记在丁贵妃名下,即使不占长,可也占了个贵字,似乎三皇子也能算半个嫡子,比起二皇子的庶长子身份来说,也有分庭抗礼的资格。 而这最后一份势力,也就是贤妃和她所出的四皇子了。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贤妃就是这样的人。看着安安分分,可她的位份不低,家世也颇为的显贵,四皇子虽然年岁不大,可却看着是个崇明伶俐的。比起前面两位皇子,貌似更为的得皇帝青眼。 当然,若是贤妃忍住没对二皇子周立谦各种小动作,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她有如此大的野心。可她一出手,宋天周就给反击了,还挑起了丁贵妃对贤妃的忌讳,倒是停下了对周立谦的各种手段,就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辛苦一遭,便宜了贤妃母子。 如此一来,宫中这些年才能保持着眼前诡异的平衡。可随着皇子们日益长大,眼看着就要成家立业,新一轮的皇储之争,貌似就在眼前。 宋天周有着端和这样的母亲和宋璟城这样的父亲,务必是皇室各方人马拉拢的重要人选。从小到大,宋天周就不知得了多少这样的示好,那样的巴结,可他人小,可心里却最是明白。 夺嫡这样的大事,再也没有万全之法的,宋家在世家中已经是显赫至极,一门双侯,他更是得了皇帝舅舅的宠爱,有着皇子般的待遇,只要忠心保皇,荣华富贵怕已到了极致。 他又不想做皇帝,再那么积极奋进,他家皇帝舅舅再喜欢他,这心里怕也得落下猜忌。不如退一退,表个态来,居中独立,谁也不帮,再也不让他舅舅为难。因此,这才有了这么一提,当然,宋天周自出生到现在也还真是脂粉堆里长大,酒膏仓里行走,这人情练达,世态百变,都还未尝过,自然是生了这股子稀罕劲的,向往市井百姓中去。 得了皇帝的首肯,宋天周心情极好,留在皇帝身边用了膳食,又陪着看了听了一会政务,直到他爹面圣,才脱了身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这些日子身体略有些不适,端和隔上两日就要来看望一下太后,今日也还在其身边。 宋天周进殿请安的时候,端和的眼睛略微带着莹润,太后的笑脸也显得勉强。 看着如此气氛,宋天周心中转了两圈,开口道:“外祖母,外孙这回进宫除了给您老请安外,还是来求您给外孙做主的。” 这话说的委屈,太后扯了嘴角笑着配合的问道:“天周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说了,哀家定为你做主。” “外祖母,您看,你可得好好说说我娘,我不过是略受了些伤,我娘就把我当猪崽似的圈着养,把我玉树凌风的玉郎形象都给毁光了,害我再也收不到鲜果荷包了。”说着,还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 这个小模样算是逗笑了太后,端和也趁机开口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娘这一片苦心是为着谁?这般不讨你好,还向你外祖母告状,看来,是耳朵痒痒了,要找揍了。” 宋天周一个小溜跑到太后面前,假意害怕道:“外祖母,您看,我娘她当着您的面还这么凶,回去了,肯定得更凶,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太后慈爱的拉了拉宋天周的手道:“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即使让你一时受点委屈,可心里肯定是为了你以后着想。万不能因着点小脾气就伤了你母亲的心才是,乖,去哄哄你母亲,我看你母亲就差把心掏给你了。” 太后说的意味深长,宋天周直觉话中有话,看着他娘低下了头,宋天周心中心中有了猜测。 近年来,太后频频在他娘面前提起一个人,定嘉皇后。 要说这位定嘉皇后,与宋天周来说还真不说外人,在血缘上来说,是比太后还亲近的亲人,因为这位就是先帝朝有名的嘉柔皇贵妃叶嘉柔是也。也就是端和真正的亲生母亲,先帝最宠爱的女人,死后葬一个穴的那位。 嘉柔皇贵妃是太后的亲妹,在先帝那朝,人们提起嘉柔皇贵妃并没有什么好感,无外乎,这位并不是选进宫的,而是进宫看望生病的太后,被先帝一眼瞧中,惊为天人,立马就封了贵妃。 之后,更是不顾当时郭太后的再三阻挠,独宠嘉柔皇贵妃。在嘉柔皇贵妃活着的时候,整个后宫除了嘉柔皇贵妃生了个端和,也就是当时的太后生了个皇子,其他的是再无所出。 这可不是说嘉柔皇贵妃手段狠毒,而是皇帝眼里除了她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那些妃嫔们全都成了摆设,自然是生不出孩子来的。连郭太后亲生侄女敬妃,这位皇帝的青梅竹马的表妹都被皇帝忘到了旮旯里。 那个时候,先帝整日就陪着嘉柔皇贵妃赏花赏月,对酒吟诗;妃子看不见,儿子靠边站,就连端和,皇帝都舍不得累着体弱的嘉柔皇贵妃,把她抱给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的养着。 这一养就再也没有还回去,甚至,嘉柔皇贵妃直接就把孩子记在了亲姐的名下,成了嫡长公主。皇帝原先有些不愿,可也执拗不过心上人,答应了下来。 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当年嘉柔皇贵妃谋求皇后之位未果,被皇后抓住了把柄,最后,先帝为了平息事件,就把端和给了皇后养,算是补偿。 反正外界众说纷纭,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毕竟,嘉柔皇贵妃只有一女,养在身边怕都来不及,怎么会送给当时的皇后养。这其中的隐情,怕是不足为外人道。 宋天周倒是知道些内幕,当年太后虽然名义上有着皇后的名分,可先帝之母郭太后明显更偏向于自己的娘家侄女。当年太后无子傍身,虽然有个宠妃妹妹在皇宫中,可也是处境艰险。 特别是后来她有了身孕,郭太后三番四次的想谋害她,碍于孝道,即使贵为皇后,当时的太后也是无能为力。嘉柔皇贵妃这才把端和抱去了当时的太后跟前养着。 先帝对当时的太后不上心,可对心上人和自己的爱情结晶那是护的像眼珠子似的。有端和在当时的太后宫中,这才使得当今圣上平平安安的出世。看着圣上是个嫡子,嘉柔皇贵妃直接就把两个孩子养在一块,放在自己亲姐身边,给她亲姐多份依靠。 连记名,也是嘉柔皇贵妃自己提的。至于是为了什么,宋天周也是没打听出来,反正,太后肯定是知道的。 当然旁人说起叶家两姐妹,总要加上恩怨情仇一二事,毕竟,两女共侍一夫,又都在皇室,当年嘉柔皇贵妃又那么受宠,一度危及到太后当时的地位,在旁人看来两姐妹即使面上表现的再和气,心里怕是都有些疙瘩在。 这也是当初先帝去后,那些知晓内情的达官显贵暗自观望端和府上的原因之一。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太后这些对端和这个女儿的喜爱有多少是做给先帝看的,又有多少是出自真心的。 太后这些日子,隐隐约约的提起自己的亲妹,听意思是想过继个皇孙去定嘉皇后名下。封个亲王,以后也能为她亲妹供奉一份香火。 其实,若不是宋府至今为止只有宋天周一个嫡孙,太后的意思,这个人选由宋天周来做最好。既有定嘉皇后的血脉,又全了太后心愿,偏偏,宋府只宋天周一个嫡孙,皇家再尊贵,也不能让世家断了户啊。 因此,太后很是纠结,找来端和商量,毕竟是要给她母亲选孙子。 端和自然是不想让旁人沾了她母亲的光,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夺嫡眼看着就白热化了。谁知道若是提出这件事情来,还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再者,她再也不愿,因着自己亲母,平白让个外人压着自己儿子一头。 所以,这事就僵在这儿,端和自是要劝下太后把此事按下不提的。这些天,母女已经说了多次,一直都未说服对方,宋天周算是来的不是时候,可不是听了一肚子迷糊话。 第七十三章 端和先打发了宋天周回去,自己却留在了太后身边,明显是有话要说。 太后看着眼前的女儿,就能想起自己的亲妹,可这世间,除了嫡亲血脉,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惊艳才绝的女子,连她自己都快要模糊了记忆。 端和屏退了左右,这才对着太后道:“母后,您的意思,儿臣明白。可当年母亲把儿臣记在您的名下,就已经说明一切了。现如今,何必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香火之说,扰了母亲的安息。再者,现如今这宫中,太子未定,各方都在观望。若是您提出了过继之事,怕是于储位上大有干戈,这是儿臣最不想见到了。” 过继之事,说起来,还是丁贵妃提出来的,太后心中明白,丁贵妃是想着把贤妃的儿子过继了去,再除了周立谦这个二皇子,好扶持三皇子上位。可偏偏,被丁贵妃这么一说,太后确实动了心。 太后自然是不会如了丁贵妃的心愿的,可自从端和记到太后名下,太后心中就一直藏着自己抢了妹妹的女儿的愧疚心思。现如今,忽然有人提了这么个法子,似乎能弥补自己亲妹一二,太后这心思就活了。不动几个大皇孙,皇帝膝下不是还有几个小的皇子吗。 端和看着太后不说话,直接道:“母后,女儿也是有私心的,若是您真想过继,也成,得过继天周。不然,我的周儿还要因着他的外祖母的余晖给旁人低一头,我是第一个不服气的。” 太后一听,摇摇头道:“不成,不成。哀家原先是有过这个打算,可这宋府满打满算也就天周一个嫡亲孙子,我们皇室再也不能抢人孙儿过继的。” 真这么做了,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人。 “怎么不成,父皇当年是为儿臣寻的驸马,生了儿子归咱们皇室也不为过。反正女儿不管,若是过继,只能过继我的天周,不然,儿臣定是不依的。”端和说着说着就耍起了赖来,太后也拿她没法子,只能按下不提。 瞧着太后不再说此事,端和才满意了,开口道:“母后别觉着儿臣胡闹,当年,母亲把儿臣给了母后,是因为她知道,母后定是会好好待儿臣,她心里是愿意的,您别觉得欠了谁的。母亲要是还在,怕是第一个见不得您这般为着当年的事情难受介怀,她所愿自是您和儿臣喜乐无忧,咱们可万万不能辜负了她的期盼,务必要把这日子过好了才是。” 太后听了这话,一向如枯井般平静的心翻滚起来,想起自己的亲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悄悄的拭去眼泪,太后拉着端和的手道:“好孩子,你是最知道母后的心的,你母亲她太苦了,是母后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啊。” 端和安慰了太后许久,这出了宫去。 等端和走了,太后身边的叶嬷嬷扶着太后坐到贵妃椅上,听着宫人同传丁贵妃求见,太后摇了摇头,终是打消了过继的念头。人已不再,她这份心思,除了端和,谁又能受的下,谁也没资格去享。 宋天周很是高兴的回了府,可他爹他娘都不在公主府。宋府上,他大伯已经带着一家子去了西北,连宋玲意都被打包带走了。因着先前刘家的事情,宋老侯爷大病一场,现如今虽然身子骨渐好,可也苍老了下去,一般情况下,宋天周也不会往他面前凑。 宋老夫人大仇得报,多年的仇人得了凄惨下场,她心里畅快是畅快了,可一时间却也失了目标,整个人显得空荡荡的。小佛堂的念经声又起,坐禅时间更久了,谁劝都没用。 倒是二房,三房两房很想乘着这个机会好好发展一下,可惜,宋老侯爷没心情,宋老夫人他们也见不着,公主府又是个不能招惹的,也翻不起风浪来。 宋天周想去京城书院上课,是早就做了调研的,选了京郊的白云书院。其实,如京城这般繁华之地,书院不知几何,家学族学更是多人牛毛,白云书院在其中名声并不显。 它既没有国子监的官方背景靠山大,又不如那些世家大族的族学家学渊源,甚至与京城中其他几个书院比,排位也不靠前。 不过,这个书院奉行有教无类,对寒门子弟相当的优惠,出了不少寒门士子,宋天周既是想体验世情,自然是想瞒下身份的。在这方面,白云书院还是比较有优势的,因为书院之中多是寒门子弟,倒少有世家大族之子,认出宋天周的可能性还真不大。 再者,寒门子弟,识得疾苦,照着他爹的话来说,刚好能去去宋天周身上的骄躁之气。于宋天周这样生于富贵,长于富贵之人,大有裨益。 而且,当年,他爹也曾就读这所书院,倒是对书院中的先生赞不绝口,称其为君子,想来学问该是极好的。 宋天周决定了,从现在起,他要做个小透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定储君,不上朝堂,才不去搀和皇家那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呢。 不过,世间 上总有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宋天周样样想的好,可忘记了他有一个特别不着调的皇帝舅舅。因着宋天周要去上书院,皇帝也不管自己儿子心中怎么看想,把二皇子,三皇子都赶出了上书房,让他们自己找学上去。 还不准他们暴露皇子身份,这活计,怎么看,怎么是照抄了宋天周的计划表啊。有皇帝弄得这么一出,后宫中的妃嫔们都惊讶了,这是本朝第一回皇子出宫求学啊,皇帝这是抽什么风呢。 然后,就查到了宋天周这儿,原来是人家小宋童靴不去上书房,要去书院读书惹下的祸苗。于是乎,宋天周又在后宫众人心里眼里过了一回,连太后都惊动了。 三皇子有个清贵外家,刚刚出宫求学就被安排进了国子监,那儿都是官宦显贵之家的精英后代,对于三皇子周立德这样一心致力于储君宝座的野心家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肥沃土壤。 周立德本就颇有些聪明才智,虽然说是隐瞒身份,可他举止投足间就差写着我是某某二代王孙公子,加上出手不凡,在国子监这样的名利场,混的是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倒是二皇子周立谦犯了难,他一犯难,第一反应就是找宋天周这个表哥。这么多年下来,周立谦都快养成了有事找表哥的习惯了,这次也不列外。 宋天周原本是打算慢慢疏远这群皇子表弟们的,周立谦这个表弟虽然是宋天周玩得来的玩伴。可就周立谦的性子来说,并不适合那个位置。而周立谦本身也并无多大野心,如此一来,宋天周若是旗帜鲜明的站队过去,倒是会为周立谦招惹无妄之灾。 因此,宋天周就想拉开些距离,在暗处偏帮一下。偏偏,被他这蠢舅舅这么一弄,皇子们都出了宫来祸害了,想低调怕也是低调不起来了。宋天周也不知道他舅舅是怎么想的,可周立谦找到他,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因此,干脆就把周立谦带上,一起去混白云书院去了。 因为皇子出宫求学,因此,他们的伴读也就也跟着出宫了。韩佰业这货,寻了好几天,多方打听宋天周求学的书院,貌似打算和宋天周死磕到底。特别是,大公主去了宋府回去又病了一场,韩佰业更是把宋天周给画了无数圈圈去诅咒了。 不过,宋天周早有准备,既然决定要做个小透明,自然是不能让昔日的仇敌寻到自己的踪迹,让他们尾随而来,他还隐瞒个浮云身份啊。因此,他故意制造假消息,说是去江南他爹宋璟城少年时读书的书院去求学了,人已在路上,早不在京城了。 韩佰业一听,回头就打算跟着宋天周的脚步去较量,结果,被他就祖母娘亲死按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压着他不准出京。把韩佰业郁闷的要吐血,也无可奈何,只能暗地里巴望着宋天周早些回京,务必要在学问上碾压宋天周。 三皇子也随时关心着宋天周和周立谦的动向,一听他们去了江南,这心里就直犯嘀咕。毕竟,江南文风繁盛,文人才子无数,若是真被周立谦给打下了名气,以后,清流的势力怕就要转风向了。 再三考虑,三皇子还是没舍得京城国子监的种种,派了几个心腹去江南,打算去搅合宋天周和周立谦求学,也就继续他的宏图大业去了。 宋天周这回去书院求学的身份是京城世代富商的独子,因着经商过了三代,已然能读书科举了。而周立谦身份就稍稍高些,是六品官家的庶长子,因着嫡母不待见,这才来书院读书的。 这些身份,可不是胡编乱造了,都是依着真实人家消息办的,是宋天周舍了脸,卖了萌,让他皇帝舅舅给造的。任谁来查,也查不出他们身份上有什么破绽出来。 当两人站在白云书院的门口时候,亮晶晶的眼神,已经预示着多姿多彩的书院生活要开始了。 第二十章 宋天周在一旁无聊,就晃晃手,抬抬胳膊,务必要告诉众人他的存在。而他的存在感刷的果然有效,宋老夫人立马像发现新大陆般道:“看看我们的周哥儿,这小胳膊多有劲啊,看着就比一般孩子壮实。” 周围立马附和声一片,纷纷夸赞着宋天周的各种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然后把宋天周这个当事人给弄得很囧。但心中暗暗想到,难不成他英俊的外表已经不能掩盖他深沉的内心,这些人都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太不好意思了有没有。 不提宋天周暗搓搓的自恋,宋老侯爷这段日子颇为的心塞塞。大儿子想不开直接离家出走去西北了,大儿媳妇愚笨到一种境界,自个把自个整到了佛堂。大孙女时不时的送糕点送女红,时刻提醒他,她母亲被关了,一副誓要把亲娘救出来的模样,让宋老侯爷头疼的厉害。 这样的情况下,宋老侯爷这才重视起了大孙女的教育问题。积极主动的把两个孙女交给了宋老夫人管教,希望能亡羊补牢,好歹尽尽人事。 即使不大想承认,比起所谓的才女,一个明事理的女子才能不犯蠢。以前他还没发现,宋玲如才艺很是不错,平时又柔柔弱弱,看着也不像是个蠢的,还颇为的精通文墨。可到了此刻,宋老侯爷才发现,宋玲如的目光短视和自以为是。这下,宋老侯爷也算没招了,环视宋府一圈,他才发现没了可安心托付的女性长辈。 因此,他舔着脸,把两个孙女硬是交给了宋老夫人。有长辈教养这一名声在,于她们两个以后谈婚论嫁也是有好处的,特别是在小刘氏进了佛堂之后,以后就算小刘氏名声有碍,于她们两姐妹能少些影响。 。 可惜,宋老侯爷的一番心思并不能让宋玲如领情。她是小刘氏第一个孩子,尽管小刘氏遗憾她不是个男孩,但作为头生女,小刘氏待她十分宠爱,母女两个感情十分要好。 在宋玲如眼中,宋老夫人等同于老巫婆的存在,甚至于这次小刘氏进佛堂都少不了宋老夫人的手笔。自认看穿了宋老夫人面慈心苦的真面目,一来到宋老夫人这儿,对着宋老夫人那是严防死守,生怕一不小心就受了迫害。 结果,宋老夫人根本就不搭理她,只派了教养嬷嬷过来管着她平日日常,连请安都给她免了。 一个贵女除了出生教养,在闺中,特别像宋玲如这般年纪再过几年就出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家里的长辈们就该带着她们出去应酬了。 这也是间接相看,为以后结亲做准备,不然,盲婚哑嫁,那些贵妇们也得掂量掂量,提前见见不是。小刘氏没进佛堂之前心急宋玲如的婚事,早早的带着她去相熟的人家走动了,希望能尽早的把她的婚事定下来。 现在,宋璟洲这个爹走了,小刘氏这个娘关了,她的婚事大权就落在了宋老夫人手上。想起宋老夫人待她冷落,以及和她娘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的恩怨情仇,宋玲如哭了一晚上之后,越发觉得自己可怜。 而小刘氏在虽然在佛堂静修,但也不是完全得不到消息的,再得知端和要回府之后。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于是费尽心思让心腹暗线找了宋玲如。让她去求求端和长公主,把自己给放出来。 小刘氏是怕了端和了,她不相信事情就这么巧,自己刚刚得罪了端和,点墨就巧遇了宋璟洲。这里面要是没有端和的手笔,打死她都不信。可她现在心中再恨,又能如何?还只能压着心中的恨意,让宋玲如去求情,好歹宋玲如是宋家第一个孙女,在宋老侯爷面前还是有些脸面的。 让宋玲如去求情,不管如何,她还是总有点希望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宋璟城对宋玲如这个侄女还是十分喜欢的,每每回来都会带些礼物。端和对宋璟城的爱意小刘氏在旁看的清楚。让宋玲如去求情,说不准让宋璟城帮着说几句,也就有了希望。 宋玲如得知消息后,思前想后了一天,终于,她还是连夜做了两双鞋子,等着端和带着宋天周回府之后,宋玲如就带着赶好的两双小鞋子去了宋老夫人院子,明为请宋老夫人安,实则是去讨端和的欢心。 因此,宋老夫人和端和互相比赛似的夸着宋天周的时候,下人来报,大姑娘来请安了。 宋老夫人脸色就淡了下来,对这个孙女,她是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因着生母的缘故,宋老夫人隐隐约约是不喜她的,更甚于看着她那张和小刘氏十分相似的脸,宋老夫人就像喉咙里卡了东西似的,不上不下。待宋玲如还不如她的庶妹来的好,不过嫡庶有别,大面上,宋老夫人也不会太明显,落下话柄。 因为宋璟洲的离去,让宋老夫人心软了许多,在宋老侯爷把两个孙女送过来的时候,想着她们没人护着,也就收了下来。但宋玲如一开始的各种防备厌恶都被宋老夫人看在眼里,原先有七八分的热心肠也淡了五六分。 而从宋玲如来了宋老夫人这儿之后,还是第一次主动请安,又是夹在端和回府的档口,屋子里不说都是人精,可也能把这小姑娘的心思摸个七七八八,反正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定是有所图就是了。 不管如何,宋玲如总是宋家血脉,宋老夫人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因此就让身边的大丫头去把人领进来。 宋天周坐着累了,已经呈个大字形躺下了。一听有堂姐来了,他立马挣扎着要坐起来,作为一个绅士,怎么也不能没了形象。更何况他是以后要做本朝第一美男子的人选,小时候的黑历史绝对不能有。 不过,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行动力,低估了自己的小胖身子,挣扎了半天,等着宋玲如缓缓步入他也还没坐起身子来。 他娘发现了他的意图更是坏心眼的故意推他,只轻轻的一指头,宋天周就仰倒了,然后他的奶嬷嬷立马轻扶住他,绝对不会摔着他。两次之后,宋天周来了脾气,就躺着一动不动了,端和再怎么逗他哄他也不搭理。 宋老夫人在旁边看着,好几次想说说端和别这么不靠谱,欺负她孙子,可宋老夫人不断暗示自己,那是公主,不光是你儿媳妇,于是,她愣是忍住了。可看宋天周不理端和了,也顾不着身份问题了,立马亲自上前抱起宋天周,让他坐在自己的膝间。 宋玲如从进门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在旁看着,瞧着宋天周众星拱月般的待遇,再想想她凄凄惨惨戚戚的近况,立马红了眼睛,泪水噙在眼眶在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好在端和的彪悍名声她还是知道的,具体由她妈亲身感受,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因此她赶紧低了头,用帕子擦干泪迹,万万不敢在公主面前失态。可宋领如这般作态还有落如了屋子中各人眼里,宋老夫人脸色越发的淡了。 端和最不耐烦那些哭哭啼啼的人儿,宫里各种各样的女人多了,未语泪先流是那些走柔弱路线女人的基本技能,一开始她见着还能当乐子似的围观点评,到后来看得多了,就腻了。 若是宫里有人敢对她来这套,能以身份碾压的,立马用身份碾压,能以*的,马上用*,简单直接,端和绝对不委屈自己的眼睛。 可现在这是在宋府,端和只是皱了皱眉头,这丫头在宋老夫人这儿住着,弄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样,在众人面前这般,不是打宋老夫人脸吗?,直接在控诉说宋老夫人不慈吗? 端和心里摇了摇头,依着她对自己这婆母的了解,既然肯接手了,必定不会苛待她的,至于多亲密也不大可能。若是这姑娘能主动贴着点,宋老夫人再如何也不能跟她这个小辈计较 。 说话间,宋璟城也从外面回来到宋老夫人这儿来请安了。本来他是和端和一道回来的,可皇帝因为没抢到宋天周前期的抚养权,很是别扭了一番,立马派了公务霸占住了宋璟城,把端和气的,故意大张旗鼓的带着宋天周招摇过市的回公主府了。 宋璟城也就迟回了一步,到了府上,他先去见了宋老侯爷,再来的后院。 宋璟城这三个月回府的时日并不少,每次也都会来见见宋老夫人,对比于三个月没见面的孙子,宋璟城这个儿子的地位立马就下降了。因此,宋璟城进屋看到的就是宋老夫人抱着宋天周不撒手,端和在旁逗宋天周玩。 至于红着眼睛的宋玲如他也瞧见了,对这个多愁善感的侄女,他也算知道些。并不因为她现在这般模样就认为是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欺负了她,端和虽然性子霸道,但一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脾气,不会主动去找事。他母亲看着刚强,其实心地很软,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而宋玲如一看宋璟城回来了,就像见了救星般激动。她母亲可是千万嘱咐她,一定要在宋璟城在的时候向着端和求情,宋璟城性子软,定是见不得宋玲如去哀求端和的。只要宋璟城开口,端和定是不会扫了自己丈夫的面子的。 宋玲如牢牢的记住了小刘氏嘱咐的这句话,看了看宋璟城,又看了看端和,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对着端和就跪了下去。 “婶娘,求求你饶了我母亲吧。她是一时糊涂,听了坏人的挑拨,这才犯了错的,求婶娘饶了她吧。妹妹还小,实在离不得母亲,这几日晚上侄女都能听见妹妹的啼哭声。婶娘,求您把娘还给我们吧,我母亲犯了错,我替她给你赔罪了。”说完,就砰砰砰的跪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没磕几个,宋玲如的额头就已经红肿了,样子看的极为的可怜。 宋老夫人气的胸口直起伏,再想不到,在她这儿,宋玲如竟敢这般行事。敢去算计端和,这是谁给她的胆子,难不成,她和她那眼皮子浅的母亲一样,觉得端和好脾气,得罪了无所谓。她那母亲可是已经在佛堂了,宋玲如也想那般。 全嬷嬷吓了一条,不用宋老夫人给她眼色,立马上前扶起了宋玲如,直言道:“大小姐,按理老奴是没资格说主子的事情的。可老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就厚着脸皮说上几句。大奶奶有孝心,自愿为全府上下祈福,这是天大的好事。;老奴知晓大小姐想念大奶奶,可也不能急糊涂了,耽误了大奶奶的一片孝心啊。”边说,全嬷嬷边想把宋玲如带下去。 宋玲如话已经说出来了,怎么愿意就这么被忽悠过去。立马扯开嗓子道:“叔父,求您救救我母亲,她也是无心的。求您帮侄女救出母亲,侄女求您了。” 这回端和却是变了脸,先前宋玲如说了那话,她并不是不介意的,可她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和个小辈计较,平白失了身份。可宋玲如却是打着宋璟城的主意,就这一点,就让端和无法忍受。 她目光一冷,对着宋玲如道:“如姐儿,听这意思,你母亲进了佛堂倒是本宫的过错了?” 宋玲如自然不敢直接顶回去,可却站着那儿倔强的看着端和,那意思也就是默认了端和迫害了小刘氏,仗势欺了人。 端和气笑了,宋璟城脸上也肃穆下来,屋子里的氛围忽然变得静谧起来。 第二十章 屋子里静的可怕,宋玲如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她很想就这么退了,当刚刚什么话也没说,但一想到她母亲在佛堂的清冷日子,咬咬牙,接着开口道:“婶娘,侄女知晓我娘做错了事,但她是侄女的母亲,侄女实在是了见不得她受苦,妹妹还这么小,还请婶娘看在侄女们的份上,饶我娘这一回吧。” 端和看了一眼宋玲如,冷了脸道:“本宫不想饶,你又如何?”身上的气势立马全开,宋玲如差点没站得住,身体不自然的抖了抖。 眼神立马看向了宋璟城求救,却发现宋璟城根本就没看他。而听了端和这样蛮横的话后,宋玲如算是噎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看端和,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宋璟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了,这样的场景完全不在她的预想之内,她接不下去了。 宋老夫人这个时候却发话了:“如姐儿吹了风,定是糊涂了,全嬷嬷,怎么还不送如姐儿回去。” 宋玲如并不想就这么放弃,可看着宋老夫人冰冷的眼神,在看看冷眼旁观的宋璟城,知道今天是法子了,才不甘不愿的跟着全嬷嬷就这么下去了。 而有这么一出,端和和宋璟城就带着打酱油的宋天周回了公主府。一路上,端和脸色都算不上好,宋璟城抱着宋天周,温柔的笑着说道:”咱们的周哥儿,你看你娘生气了,乖,和你娘说,可别生气了,不然,娘亲可就会变丑了。” 端和这么一听,立马紧张了,拿出随身带着的小镜子,左照照,右看看,半响确定自己没变丑,才对着宋璟城道;”二郎,我真丑了吗。” “怎么会,公主在我眼中是最美的,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宋璟城一般不说漂亮话,但说了漂亮话就一定让人心花怒放,甜到心里去。 果然,刚刚还处于生气状态的端和立马阴转多云,娇羞的看了一眼宋璟城,全无先前的彪悍之气,若不是在路上,恨不得立马来个小鸟依人,依偎宋璟城身边去才好。宋天周在旁看得直点头,以后他爹就是他学习的榜样,务必要把小至三岁小萝莉,老至八十岁老太太哄好,一定要做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暴胎的美男子。 端和虽然回了公主府可却没去见宋老侯爷,直接待在自己的公主府,每日顶多就去宋老夫人那儿坐坐,跟其他人颇有丁划清界限的意味,对着宋老侯爷,端和就差表明她的余气未消,很是不满了。 而宋老侯爷自然是个明白人,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借着看孙子的幌子,端和倒是再不好不理他,两厢算是缓和下来。 宋玲如却是那儿多了四个教养嬷嬷,是公主身边的叶嬷嬷亲自送过去的,全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最严厉的嬷嬷。同时,宋老侯爷亲自打发出去了一批老仆,其中不乏其他两房的心腹老人,一时间,府里清净了许多。 一眨眼间,就到了年底了,宋璟城忙的脚不沾地,已经连着几天休息在了衙门里,端和就带着宋天周回宫看看太后。这回慈安宫里可就不是宋天周一个婴儿了,太后这儿已经有了个小豆丁。 皇帝的二儿子,周立谦,生母云嫔,难产而亡,于是这位排序是老二,实际是老大的皇子就被太后养在了慈安宫。皇帝现在没有嫡子,长子也就显得金贵了,宫里倒是大有没孩子的妃嫔想把这孩子养在膝下,但基于种种考虑,现在这块唐僧肉还是不能决定归处的。 这孩子比宋天周小几个月,长的虎头虎脑的,吃了就睡,醒了就哭,可不是宋天周这个伪婴孩可以假冒的了的。 太后还喜欢把他们两个放在一块,那哭声把宋天周烦的够呛,一开始,一瞧见这位,宋天周的小脸就沉上了。 但人家周立谦小朋友是个说也说不明白,骂也骂不清楚的小婴孩,宋天周拿他还真没办法,加上这家伙不哭的时候还喜欢朝着宋天周卖萌,宋天周勉为其难的也就接受这么个玩伴了,平时在一块的时候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搭理搭理他。 不过,皇宫里可不止他们两个小孩,丁贵妃生了大公主,林贵嫔生了二皇子,这两位还有点亲戚关系,林贵嫔一向以丁贵妃马首是瞻。现在宫里皇后“病重”,凤印就由丁贵妃暂时掌管。 本来,丁贵妃想着一举得男,好继任下一任皇后宝座的位置,可惜偏偏生了个闺女。她倒是想把宋立谦抱过去养着,但太后和皇帝都不大乐意,她也就只好把主意打到了林贵嫔所生的三皇子身上去了。 因着二皇子在太后那儿养着,丁贵妃怕以后太后偏爱于二皇子,时不时的就会带着自己的大公主和林贵嫔的三皇子去给太后请安。务必要让她这边的两个孩子在太后面前刷足存在感。 当然,对着端和这位长公主,她也是一直拉拢着的。每次来到太后宫里,都喜欢把大公主放到宋天周旁边,还时不时的开玩笑,眼看着就是想有和端和结亲的打算。 她想的倒好,可端和可不大乐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有她在,宋天周一世安稳无忧,而富贵荣华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为他谋划,用不着卷进宫里的是非中去。 但丁贵妃也不是好打发的,每次端和回宫,她都会闻讯而来,不管端和乐不乐意,她都积极的套近乎,脸皮也算是让宋天周这个旁观者长见识了,只能叹一句,非吾等凡人可敌啊。 于是,慈安宫就成了小型幼儿园,院长暂由太后任职,端和是挂名主任,小孩各自的嬷嬷也算是专职幼师,至于班长人选自然是当然不让的落在了宋天周的身上。 看着眼前三个小婴儿,宋天周很想扶额,虽然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点难度,但这个并不妨碍他对眼前的状况表示头疼。一个孩子要是等于一百个鸭子的话,那三个孩子就能等于一千个鸭子,特别是哭的时候,绝对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这样的情况下,若宋天周是个真小孩该高兴有伙伴了,可问题是他内里的芯子是个大人了,在这群屁也不懂的孩子中间那就是寂寞如雪了。为了不凸出他的与众不同,他还得时不时的也嚎上两嗓子,装几次傻,这样的日子让宋天周绝对的不开森。 因此,当皇帝到慈安宫来要走的时候,宋天周当机立断的爬过去抱着皇帝的大腿让他家可爱的舅舅带他走。 皇帝其实是看着宋天周向着他爬过来的,平时皇帝喜欢各种撩拨宋天周,这点他和端和不愧是亲姐弟,都以欺负宋天周为乐。搞得宋天周十分不待见这两位,若不是一个是亲妈,一个是亲舅,他都得罪不起,宋天周一定要把他们拉入黑名单,绝对再也不要见面了。 不过,即使不把他们拉入黑名单,平时宋天周对他们也是爱理不理,十分的有个性。偶然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去赏个笑脸,平时就当他们是背景。这么个情况下,看着宋天周向自己爬过来,皇帝自然是惊讶了。 惊讶过后就是兴奋了,等宋天周抱着他的脚的时候,皇帝立马把宋天周抱起来,对着身后的几位女性道:“看来天周还是喜欢朕多些,母后,天周就跟着朕去玩会,待会朕再派人把他送回来。” 太后乐得皇帝和宋天周亲近,自然满口答应,端和被丁贵妃缠得烦躁,恨不得和她儿子换换,让皇帝把她打包带走得了,至于其他人,皇帝也根本不需要对她们说什么。 顺利的躲开了一群小屁孩,宋天周十分得意,被皇帝抱着一路都是笑着的。 肃穆的皇宫雕梁画栋,每一处都显得富丽堂皇,精妙绝伦,往来的宫人瞧见圣驾远远的就跪下了,宋天周看着抱着他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帝王的威严,如此的高不可攀,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豪情壮志。 昭阳宫是皇帝办公的地方,宫门口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恭候着,看着都是来禀告公务的。这些人瞧着皇帝抱着个奶娃娃来了殿上只是拿眼睛时不时的扫一扫,没一个人是表情外露的外露的。 皇帝先把宋天周放到龙椅旁的塌上玩,周围有宫人看顾,也不怕宋天周把自己玩伤了。然后,等见完了几位大臣,皇帝就有了时间,抱着宋天周坐在龙椅上,也不管还未走出门口的大臣们瞧见了心里怎么想,指着其中的一堆奏章就道:“天周啊,天周,你看你爹给舅舅找了多麻烦,这改革田地税法哪是那么好改革的,哎,你爹才说了个头绪,就有这么多人上书了,你可别像你爹,心里装的都是江山社稷,也就装不下其他了。” 宋天周很想鄙视他家的皇帝舅舅,他爹这是在为他这个皇帝打工好不好,有这样的大周好臣子,皇帝舅舅不是该睡觉都要笑醒了吗?这惆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有你这样的老板,自己爹未来的前途真的有指望吗? “你看看舅舅,怎么就想起了和你说这些了。”说完这句话,皇帝自己先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皇帝身边伺候大总管在殿外跟个宫人在说话。那小宫人是皇后宫里的叫小德子,是万福大总管的心腹。这会小德子脸上略显得着急:“总管大人,皇后那儿怕是挨不过几天了,这可怎么办啊。” 过年要的就是喜庆,别说皇宫,就是寻常百姓家里,再没有比大过年的死媳妇来的晦气了。皇后再不好,只要她是皇后一天,她的生死就不可等闲视之。皇帝和太后的意思,都是希望等开年了再让皇后慢慢的病逝。 可偏偏皇后这段日子是真病了,眼看着马上就不行了,小德子怕万总管怪罪,一早过来跟万总管拿主意了。 第七十四章 白云书院坐落在京城城郊的望岳山山脚下,城郊不比城中,白云书院虽然在京城众书院中名气不是最响的,可这并不影响白云书院在望岳山下称王称霸的占了一大块地。 书院中多少商户小门子弟,院长又是个善于经济的,因此,白云书院造的十分有气势。只看大门,迎面而来就是一种我是土豪那我怕谁的气势,因此,就连大门口蹲着看门的石狮子都显得十分的有范有威严。 当然,这些都是大众眼里的白云书院。在宋天周看来,白云书院也就是屋子多点,面积大点,占了一点优势。因着读书需要安静,整个书院实际上算是个偏僻的地界,除了风景好,空气棒,交通,商业,繁华和京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和周立谦瞒着京城众人,来了白云书院自然不是来看风景的,读书才是他这次的首要任务。好吧,宋天周得承认,他是烦死了皇家那些事,打算在外逍遥两年,现如今逍遥是逍遥不起来了,勉强能算比较自由。不过,看着身后的小尾巴,宋天周叹了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是上下而求索吧。 好在他和周立谦这些年在上书房没白混,在之前已经考过了书院的堂试,分到了甲等班。 白云书院分班十分简单粗暴,就按甲乙丙丁的顺序来。启蒙的就上丁字班,混文凭的就是去丙字班,到了乙字班,就得要有秀才的资质了,自然,能到甲字班也就是奔着中举去的。 宋天周和周立谦全在甲字班,而书院的人数是随着甲乙丙丁的排列成金字塔形的。甲字班也就一两百号人,其中一部分都已经得了秀才或是举人功名,这些人要不就另寻了高师去了,要不就是在家苦读,再不然,出去游学涨涨见识也是好的。这其中,更有家贫者,得了功名,回乡开设私塾,温书之余兼顾养家糊口。读书费钱,小门小户之家,集全家之力也不过能供养得起一位读书人,而层层考试,又处处见银子,有了功名,一些有志之士自然不会在书院里窝着平白浪费光阴了。 因此,整个甲字班也就剩下了七八十号人左右,真正每日寄宿在书院的又不超过这其中的一半,且多是外地进京求学的寒门子弟,京城本地的也没几个。 宋天周和周立谦自然不好太与众不同,再者也不想被有心人察觉身份,所以,两人对外宣称,宋天周他爹娘去外地经商,因怕耽误他学业,因此才寄宿书院。而周立谦本就是对外编造的庶长子身份,被嫡母排挤,理所当然的也被寄宿了。 因为这两人把谎话编的似模似样,倒是没引起旁人的怀疑,教他书画的夫子还体贴的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了一个小院子里住着。 说到这位教他们书画的盛夫子,宋天周就觉得自己来白云书院来对了地方。就凭盛夫子这般颜高人帅品行好,宋天周就觉得自己赚到了。最主要的还是盛夫子有颗温柔的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天周和周立谦编造的可怜身世做的怪,倒是让盛夫子待他们很是照顾。 于是,宋天周和周立谦就怎么在白云书院安家落户了,除了第一日略微有些手忙脚乱,其他时日,两人都还算适应良好。宋天周更是趁此机会,拉着周立谦跑步练武,甚至连饭食都有意识的控制,目标也就是想甩掉周立谦那身小肥肉。 虽然说宋天周不大想参与进他舅家那堆破事中去,可周立谦和他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又一直被宋天周护了这么多年,真要让这傻小子被人坑了去,宋天周也是不答应的。 因此,潜意识里,宋天周其实还是多多偏向于周立谦的。不然,依着贤妃那般行事作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周立谦这个没生母护佑的小可怜,怕是早就淹没于皇宫大潮之中了。 不过,在宫里,宋天周即使再护着,可不是他的地盘,有许多事情也是顾及不到的。比如,周立谦的体重问题,即使宋天周再三强调,也只能让这个小胖纸不变成大胖纸罢了,其他也是望宫兴叹了。 而如今在宫外,自然也就没了这些顾虑,宋天周操练起周立谦来那是好不留情,心狠手辣的很。 早上,两人用了早膳,趁着天微亮,宋天周就拉着周立谦沿着山头跑起来。边跑还边背诵文章,时不时的还要抽问周立谦问题注释。 往往一圈下来,周立谦就成了汗人了,气喘如牛,恨不得席地而坐,再也不动弹了。 可惜,他自小就被宋天周给管着,也把宋天周当做大哥看。因此,就算再想罢工,被宋天周眼睛一瞪,立马就条件反射的起身开跑,直到书院先生上课的时辰才能歇一歇,那一身也算是从水中走了一遍。 当然,这般操练下来也是有作用的,半个月后,跟着周立谦几年的小肚子终于平下去了,脸上的婴儿肥也消瘦了不少。皇室出品,多半是俊男美女,他爹和他娘都是美人,到他这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应该说,在几个皇子中,周立谦的长相算是时下最为受欢迎的俊朗型男子模样。玉树临风,仪表不凡,于他爹倒像了六七成,特别是眉眼,简直就和当今圣上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以前,周立谦脸上都是小肥肉,因为年虽小,倒不觉得难看,只是不出挑罢了。现在一瘦下来,倒是把他的小模样给显出来了。宋天周也明白了贤妃为什么要圈养自己家这个小表弟了,感情贤妃这是早就瞧出了周立谦长的似皇帝,怕皇帝偏爱周立谦,如此周立谦本就是长子,再得了圣宠,储君之位怕是十拿九稳,那自然也就没贤妃等人的事情了。 周立谦成功减肥,宋天周对此十分满意,满意的奖励就表现在,他打算带周立谦好好去下顿馆子去。 要说书院什么都好,就是伙食有点不咋地,按照书院院长的话来说,学子们是来读圣贤书的,自然要“苦”读了。再者,来白云书院寄宿的学子们大多出生贫寒,吃饱穿暖已是不易,又得积攒赶考盘缠,哪里又有多余的钱财花在吃食上。 院长虽是个经济好手,可也是个勤俭之人,每日两餐,白面馒头管够,菜食也就是一荤一素,再多的好吃的却是没有了。那些富裕人家的孩子自然是有下人们每日送餐而来,根本也不会吃这些饭菜。 至于寒门学子,这样的饭菜已经是不错的,哪还去挑剔。 苦就苦了宋天周和周立谦这样从小在富贵中长大的孩子,又要假装日子一般般的两人。特别是周立谦,他在外形象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总不能要下人天天送餐吧。宋天周虽说是能有这待遇,可他想着既是出来了,就该有个出来的样子。 因此,很有骨气的入乡随俗了,跟着众人一道去吃。但吃了这么大半个月下来,宋天周也是心有戚戚,找着机会,自然是要打打牙祭的。 于是两人兴冲冲的跑下山去寻馆子去吃饭了,白云书院虽说是在京郊,可其实离着京城着实有段距离。书院山脚下也不过是个小镇子,没什么大饭馆,宋天周问了几个路人,都道山脚下路口有家小铺子面馆口味最地道。 所以,两人也就站在了名为阿生面馆的铺子前。这真是个小铺子,也就三间屋子并一个厨房围成了个小院子,厨房在大门旁,客人来了就能瞧见。 不过,院子里倒是布置的很是雅致,有石桌,有小石子路,还有个葡萄架子,宋天周和周立谦刚刚进了院子,就有个妇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对着两人笑了笑开口道:“两个小客官,可是要用膳食。” 说着,手上拎着的茶壶就倒满了两杯茶给宋天周和周立谦端了上来。宋天周抬眼一看,发现眼前的妇人虽然不施粉黛,但温柔秀丽,即使粗衣麻木也难掩其雅致。 恐怕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子,不过,宋天周一路走下来,早就饥肠辘辘,没心思再想其他,对着妇人道:“老板娘,麻烦你给我们来几个店里的招牌菜,先让我们垫垫肚子。” 妇人听了,看着宋天周和周立谦笑得慈爱道:“今早上才来的小杂鱼,我给二位来个鱼肉汤面,再切一斤的卤肉和半只烧鹅,来个红嘴绿鹦哥,本店还有小妇人自己娘的米酒,喝了不上头,二位要不来上一盅。” “就这样吧,麻烦老板娘做快些,我和我这兄弟一早上赶下来,早已饥肠辘辘了。”宋天周对着妇人道。 “好嘞,菜马上就好,二位客官稍等。”妇人麻利的说完话,就端上了一盘卤肉和烧鹅,还带了米酒。 宋天周和周立谦也不客气,都动起手来,卤肉和烧鹅味道确实鲜香,两个半大小子,转眼间就把两盘菜吃了一半。等妇人端了汤面上来,雪白的鱼汤,筋道的面条,细腻的鱼肉,鲜嫩的青菜,加上细细的葱花,对于宋天周和周立谦这样吃了快大半个月食堂伙食的两人,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面条刚吃了一半,盛夫子推门而入,对着妇人道:“大姐,如月在吗?” 两个吃面的少年,立马端正了姿势,放下碗筷,摆出最好的仪态,对着盛夫子道:“夫子好。” 盛夫子很明显的没有预料到能在这儿遇见宋天周和周立谦,这大半个月中,宋天周和周立谦都是好好学生,学业上很是让盛夫子满意。对他们两,印象还是还是十分不错的,这会遇见了,免不了好叮嘱几句。 宋天周和周立谦都乖乖的听了,正打算溜走,迎面又来了个少年,不,准确的说是男装打扮的少女。 宝蓝色的一席长衫,最普通不过的木质发簪,就这么站在哪儿,天生丽质的少女仿佛就是一幅风景。自然,也迷醉了少年的心。 周立谦看了一眼来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脸却热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盛夫子口中的明月姑娘,也是面铺老板娘的亲生女儿。 只见明眸皓齿的少女对着盛夫子柔和的说道:“舅舅,您来了。” 盛夫子瞧见了少女,脸上更为的慈爱,对着少女招招手道:“如月,来,这是舅舅的两个学生,学问那是鼎好的。” 接着又对宋天周和周立谦道:“这是为师的外甥女,从小就拜入我门下习画,说起来,还得算你们的小师姐呢。”自然,这话带玩笑的成份居多。 少女神态落落大方,眼神明亮,对着宋天周和周立谦也是大大方方,双方稍稍打了个招呼。宋天周才知眼前的少女姓戴名如月,是盛夫子的堂姐的女儿。 宋天周是少年身青年心,对于眼前豆蔻年华的女孩只当是小妹妹看,可对于周立谦来说,戴如月却是他第一个觉得与众不同的女孩,见了之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放着好。 因着周立谦一直低着头,倒是没让众人看出他的失态,宋天周暗叹今日的凑巧,他只知晓盛夫子未有家室在书院,倒是不知道有亲族在书院附近做小买卖。 既遇到了,宋天周和周立谦自然就不能这般走了。盛夫子也确实对他们两个有些另眼相待的亲昵,拉着他们一道坐会。期间,宋天周和周立谦一直都乖宝宝样,盛夫子是他们的画作先生,这会谈的也多是画画的相关事宜,对两人,也有抽出功课嫌疑。 而戴如月一直坐在旁倾听,时不时的也会被盛夫子抽到问题回答。 戴如月相比于一般笑不露齿,行若姗姗的大家闺秀则多了几分干净利落,却不显得粗鲁,而是恰到好处的周到,倒是很让宋天周顿生了几分好感。且她于画到上颇有些天分,谈吐之间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倒是宋天周这个伪学霸稍稍羡慕的了。 比起宋天周的欣赏,周立谦却是整个人都有些小鹿乱撞。宫里的女人,有千娇百媚的,有温柔可人的,有贤良淑德的,可英气飒爽的却是少见。他自小失母,众人以为他喜欢的肯定是温柔的女子,其实不然,即使他再仁善也有不傻的时候。 那些面上楚楚可怜的娇娘子或许下一个就能变成心狠手辣的夜罗刹,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周立谦是身临其境过,自然是畏女孩如畏虎。这也是他如今这个岁数对女孩是半点涟漪都没有的重要原因,但今日不知怎么了,周立谦就觉得戴如月在他眼中仿佛美得不似凡人。 他都不敢正眼瞧她,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能不失礼于人。 宋天周和周立谦一块长大,对于他这个表弟还是很是了解的,没一会就发现了这个笨小子的不妥之处。 立马惊讶了,戴如月在他看来比起京中的大家闺秀们来各有千秋,但也算不上倾国倾城,再也没想到周立谦这个木头似的笨小子能动了凡心,一见倾心了。 不过,有盛夫子在,宋天周怕周立谦显了不妥出来,随即就告辞了出来。 周立谦很是懊恼的跟着宋天周,想着刚刚有没有失礼的地方,却越想越觉得自己处处做的不妥帖,恨不得时间倒流,让他好倒回去纠错一番,给戴如月留个好印象。 看着周立谦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宋天周心中好笑:“如月姑娘!”尾音拖拖的长长的,重重的。 还未说完,周立谦猛然抬起了头,想摆出个笑来忽又止住了,抬眼一看却发现周围除了自己的表哥根本就再没第二个人。 这个时候,周立谦自然是知晓他家大表哥这是逗他了,忽的一下就红了脸,他的心思被看破了,顿时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戴小姐是位窈窕淑女,自然能引得如你这般的好儿郎君子好逑了,你害羞什么。”宋天周老气横秋的打趣着周立谦,完全忘记了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 “大表哥,别说了,于女子而言,名声何其重要,我倒是不怕旁人笑话,可却万万不能连累到戴家小姐。”周立谦立马正色的对着宋天周道。 宋天周一想也是,这儿不是他以前的时代,少年爱慕实乃常态,而在当下,女子的名声重于性命,倒是他刚刚想的欠妥当了。 “阿谦,你说的对,不过,若是戴家小姐未有婚约,你若是真喜欢,我去求了舅舅,倒是可以为你去求亲。”宋天周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法子能为周立谦争取下了。 周立谦想了想,摇摇头道:“虽她千好万好,可宫里却不是她能呆的下的地方,我不想她步入我母妃的后尘。”说到这,周立谦脸色苍白了起来,眼神里也多了些许悲伤。 宋天周发现自己是真想错了,宫里是何等地方,戴家小姐这样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进去了,无外乎是狼入户口,自尽火坑。即使周立谦能一心一意待她,给她名分,可没有娘家支撑,没有过硬城府手段,早晚戴家小姐也会像大多数妃嫔那般,烟消玉殒在后宫的浪潮中。 更何况,周立谦还背着个皇长子的名分,朝中不乏有大臣想要投机于他,做个外戚,早早的就把周立谦当成块肥肉看待,坐等分杯羹,哪会容得下戴家小姐去截胡。 想明白了这些,宋天周就不好再说,可心中去是打算把戴家小姐查查清楚,若是可能,他还是想为自己的小表弟争取一下。 回去的路上,两位少年郎再也不负来时的无忧无虑,好似各自揣着心思,又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皇宫之中,皇帝拿着宋天周写的信斜眼看着宋璟城,宋璟城却似没瞧见的模样,一板一眼的在写着文章。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自从几位皇子出宫读书之后,皇帝就时常念叨宋天周,而每次念叨完了之后,必然是要好好埋怨一下宋璟城这位做父亲太严肃,吓走了他可怜的小外甥。 选择性忘记,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包庇纵容之下才让宋天周能逍遥在外读书玩乐,累的宋璟城在太后和端和长公主面前受数落。 “爱卿真不管管?朕以为天周小小年纪,还未知情滋味,可没曾想这才出去了几日,就会给朕写故事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引得我们天周如此煞费苦心,天周还没为朕这个做舅舅的这般劳心劳力过呢。”皇帝也不管宋璟城那副专心致志写文章的样,直言心中的小不满。 宋璟城很是无奈,知子莫若父,凭着自己儿子那股子油滑劲,真要有喜欢的姑娘了,可不会这般大大咧咧的来个拐弯抹角。而除了他儿子,剩下的也就是大皇子了,要他相信这会天周是为了自己给皇帝写信试探,不如说是为了大皇子来投石问路的。 大皇子今年也壹拾有贰了,再过两三年就可以出宫建府,位列朝堂了。婚事眼看这也就在这一两年里定下来,若不是宫中中位无主,大皇子生母早逝,养母又顾忌重重,眼下怕是已经有了未婚妻了。 白云书院好似是有些女学生的,年岁相仿,师兄师妹,大皇子若是真对那个女子有好感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在白云书院读书的女学生了鲜少有豪门显贵之家的千金闺秀,依着这般看来,门户上,倒是于大皇子不般配了。 这也就难过他家儿子这般遮遮掩掩,模模糊糊的来试探皇帝的态度了。 “要给朕说,既是两情相悦,虽身份有别,但贵在情深意重,倒是可成人之美,留下一段佳话。”皇帝继续发表着对宋天周书信的看法。 引得皇帝如此说话的则是宋天周写来的一个小故事,传闻千年前有个书童救了一条白蛇,千年之后,白蛇修炼成人,来报书童救命之恩。于是乎就来到了转世书童所在的书院,和他做了师兄妹,打算报恩之后离开。 偏偏日久生情,白蛇与书童暗生情愫,可书童转世为豪门世家之后,白蛇却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门不当户不对,怎勘婚配。即使双方情根深重,也被重重阻碍。然后,故事到这就断了,宋天周一句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把皇帝看得很是咬牙切齿,暗骂小没良心。 不过,也确实是引起了皇帝的兴趣,刚刚才会那样说。虽是人妖殊途,但若是给皇帝来看,自然是希望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似也能圆了心底的那些许的遗憾。 宋璟城却是摇了摇头道:“先不说他们人妖殊途,本就不该在一块,就说门当户对这四字,已是如重重枷锁套牢在了他们的颈项,即使能在一块,也终究不会圆满。那白蛇长于深山,至情至性,如何能适应的了那大宅门中的磕磕碰碰,规矩礼仪。孝道大于天,书童再是情深意重,怕是终究会辜负了一方。” 若是伤了白蛇,那自然是成了怨偶,平白辜负了那些情深意重,两清相许。若是辜负了长辈,怕是在书童心中终会留下遗憾,时日久了,长辈若有不好,也会在他们夫妻间留下裂痕。怎么看,都是一场落花流水罢了。 当然从他自己母亲,宋老太太的亲身体验来看,宋璟城更是不大赞成的。 齐大非偶,自古终究有之。 第七十六章 听了宋璟城的话,皇帝的眼中眸子闪了闪,后又归于平静,笑着道:“爱卿,你还真是个老顽固,朕可就天周这么个可心的小外甥,他难得喜欢个人,朕可见不得被你棒打鸳鸯。至于身份,到时候朕赐个出生便是,倒不必为了这个为难了天周。” 宋璟城心中想到的却是大皇子周立谦,虽然他保持中立,对于储位之争并不打算搀和。可也知道,岳家是皇子们在未接触朝政时能触摸到最有力的后盾。并不是皇帝赐个出生就能解决的问题,不过,现如今这些不过是他的猜测,也就不说出来扫皇帝的兴了。 瞧着宋璟城沉默了,皇帝心情立马好了,以为宋璟城是默许了,立马招来身边的大太监万福,表示让万福去查查宋天周这段时日和那位女子走的近些,打算好好的为自己的小外甥把把关。 另一边,自从宋天周和周立谦那次偶遇了戴如月之后,周立谦私底下十分留意戴如月的行踪,知晓她每隔几日就会去盛夫子那儿请教作画,于是乎,周立谦一改往前作画的态度,前所未有的积极起来。 而对宋天周而言,却颇有些不是滋味,每日看着自己的小表弟在眼前犯傻,还不能拍死,真的把宋天周憋的够呛。心中暗叹一句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好吧,也暗暗画了个圈圈表示秀恩爱死得快吐糟过,但本着小弟是他这个做老大的罩着的,还是尽责尽心的去给小表弟到皇帝舅舅那儿刷好感铺大道去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虽说周立谦明白自己和戴如月前途渺茫,但架不住情不自禁啊。他只想暗暗的喜欢,自己去喜欢就可以了,可这在宋天周看来就很心疼了。不管如何,为了他这傻表弟,宋天周只能去皇帝舅舅那儿试一试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来的强吧。 自然,宋天周也是想着,若是皇帝舅舅同意了,那就皆大欢喜,不用他们再费心了。若是皇帝舅舅不同意,那戴如月的事情必然会被阻止,是把周立谦招回去,还是其他,总会让他断了下去,省的周立谦越陷越深,难以自拨。 不然,到时候,被伤的深了,宋天周这个带着出来跟着求学的大表哥可不就得内疚了。再者,周立谦虽在宫中长大,可性子纯善,私心里,宋天周还是希望好人有好报,憨人得福报,能帮一把,他也就顺手搭把手了。 因此,宋天周才厚着脸皮把白蛇传的故事改了改,去给他舅舅明着通风报信,暗地里试探底线去了。这事做的理亏,宋天周有好几天看着周立谦都颇为的心虚,尽量不去看那张大傻脸。 周立谦却没注意到这些,盛夫子是越来越喜欢周立谦这个肯用功夫又颇为有天赋的学生,时不时指点,甚至有时候戴如月这个他最得意的徒弟兼外甥女也会被拉过了点评周立谦的画画。每到这时,周立谦恨不得头顶冒烟才能抑制住心中的紧张和兴奋。 若是能得戴如月的一句好评,那几日,周立谦恨不得就飘着走才好,时不时的还会傻笑几句,唬得宋天周还以为他怎么了,差点没去找大夫看看。可若是得了一句不好,周立谦那是时时刻刻都恨不得作画练习以求精进,完完全全诠释了什么是暗恋中的男孩与少年周立谦的烦恼。 如此这番折腾,才是让宋天周下定决心要去给他皇帝舅舅刷印象的主要原因。 自然,戴如月的家室也被人宋天周调查清楚了。 要说戴如月母女也是苦命人,当年盛夫人和戴如月的父亲戴万里两家是亲戚。盛夫人的母亲是戴父的姑母,戴家原本是官宦人家,可惜家道中落,又摊上了官司,一家人只能到老家去避祸,耕种了些田地,聊以度日。 盛夫人的母亲是戴家的出嫁女,心中顾念娘家,有意帮衬一二。盛家虽然出生商贾,可也算地方上的乡绅门户,家资富裕,几代下来,也算积累了不少财富,捐了官,换了门第,比起落败的戴家可谓是好的不知几倍。 戴家当时勉强好听点的说是耕读人家,书香门第,实质上也不过是落魄农家罢了,若不是盛夫人的母亲时常接济银两,怕连戴父的学业都供不起。好在戴父是个会读书的,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戴家大家长看中盛夫人丰厚的嫁妆,向盛家求娶了盛夫人。 盛家原先是不大乐意的,可盛夫人与戴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就郎有情妾有意。盛夫人自己乐意,又是姑表亲,盛家看着戴父是个能读书的,以后莫不是有大前程的,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同意了。 因着戴家家贫,盛夫人的陪嫁很是丰厚,嫁去三年,生下一女,夫妻两甚是恩爱。可惜好景不长,戴父的父亲去世之后,戴家就剩下戴父的亲母戴老太太。她原先就与盛夫人的母亲不和,当初因着在家做不得主,不得已娶了盛夫人回来,心中早已不知积累了多少不满。 等盛夫人一进门,就被公爹点着管了家事,更让戴老夫人心中委屈愤恨。以前,有戴老爷子压着,戴老夫人只能把不满藏着掖着。等戴家只剩下她这么个活祖宗的时候,那就颇为的随心所欲折腾盛夫人了。 好在盛夫人娘家还算得用,嫡亲大哥成了盛家家主,又有嫁妆做底气。也不过是在戴老夫人面前受些言语磋磨,日子也算熬的下去。 等三年丁忧之后,戴父考取了举人,戴老夫人气焰就更加嚣张了。总嫌弃盛夫人只生了一女,未能给戴家传宗接代,言语间颇有要盛夫人自请下堂的意思。 盛夫人不傻,很快就查出,原来是戴老夫人娘家有堂姐妹嫁到勋贵人家做妾,搭上了关系。那妾为主人家生了一儿一女,颇为受宠,儿子得了官位,娶了官宦人家的姑娘为妻。女儿颇有美名,很得父亲喜爱,早先订过亲,偏偏未过门,那未婚夫就亡故了。 那妾舍不得自己女儿未过门就守寡,可惜以前得罪很了正室,也找不到好人家。乍一听娘家有亲戚中了举人且仪表不凡就动了心思。 恰好戴老夫人早已不满盛夫人已久,两厢有意,倒是颇有些默契。只待把盛夫人休了,好去求娶那勋贵千金。 偏偏戴父对盛夫人颇有情谊,对自己母亲戴老夫人的提议颇为的抵触,时常敷衍了事,回头又跟盛夫人和和美美,没得把戴老夫人气坏。最后戴老夫人没法子,趁着戴父出远门,请了宗族以七出之条中的不顺父母把盛夫人给休了。 那是盛夫人的嫡亲兄长英年早逝,娘家只剩下寡嫂带着两个半大小子苦撑门庭,戴老夫人来这么一出,就是看准了盛家无给盛夫人出头之人。不顺父母,这个大杀器一出,盛夫人只能败走,成了弃妇,为了要回女儿,盛夫人只能把嫁妆留给戴老夫人换回亲女在身旁抚养。 等戴父回家,戴老夫人已经为他求娶了新妇。戴父有心不从,戴老夫人就以死相逼,最后,,戴父还是有了新妻子。本想再把盛夫人接回去,盛夫人断然拒绝,带着女儿在投奔了京郊的族弟,与女儿相依为命。 戴父后来中了进士,在新岳父的帮衬下,谋了个外放的六品官,带着一家子去了任上,只留下盛夫人母女在京城苦苦支撑。 知晓了戴如月的身世之后,宋天周对着盛夫人多有同情。这戴父一家完全就是白眼狼的架势,当初得以盛家帮衬,才有了读书科举的机会,结果一朝得势,小人嘴脸尽显,这般对待盛夫人母女,连嫁妆都昧下来了。 至于戴父,既不能护妻女周全,又不能抵住老母压力,优柔寡断,彷徨犹豫,看着是显得有情有义,实则却更显懦弱虚伪。倒是苦了盛夫人这般坚强刚硬的女子,遇人不淑,凄惨半生。 而戴父那位新夫人,也就是时仁伯家的四小姐,也难怪戴父能得官去了南方富裕之地。听闻,这四小姐倒是生了个女儿,现下怕不过两三岁吧。而那戴老夫人倒是被戴父请了诰命,在戴家做了老封君,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也不知道,有这般经历,戴如月是如何看待她这位父亲与其他亲人的。 当然,这些,宋天周也不算是瞒着,都告知了周立谦。 周立谦知晓后并没有说什么,但宋天周能感觉到这家伙怕对戴如月更加的关心了。这个时候,宋天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悲惨的身世,秀丽的外貌,非凡的才华,这些其中之一就能让许多男子趋之若鹜,若是三者叠加,怕怜香惜玉者更甚,周立谦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初动烦心,如戴如月这样的女子一出现,会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也不为过。 可一个经历了这般世情的女子还真能天真的憧憬爱情吗?宋天周心中隐隐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担忧。 第七十七章 白云书院中,盛夫子抚着胡须对着周立谦点了点头,把周立谦早先送来的秋雁图点评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等周立谦出了院子门,从内门雕花紫檀木屏风后走出位青衣打扮的少女,盛夫子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舅舅瞧着这周家小郎甚是不错,人品端方,仪表不凡,虽是家中庶出,假以时日,在科举一途上倒是能闯出些名堂。最为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你,你真的不考虑吗?” 盛夫子无儿无女,只把戴如月收在身边说是徒弟其实与亲生女也相差无几。因晓得戴如月的心结,恰逢盛夫人托他为戴如月相看人家,这才有了上面的对话。也是盛夫子不拘小节,性子疏朗,才这般直接问于戴如月本人。 在他看来,周立谦人品不错,又有心于戴如月,虽然出生差了些,可好歹也是官宦之后,配上他家外甥女也还勉强。千金难买有情郎,他还是比较看重周立谦对戴如月的一份心。别问他是怎么看出来周立谦对戴如月的心思的,应该问,他这院子里,还有几个看不出这傻小子的心思,能不能别说句话就脸红,又不是姑娘,也不知怎么就生的这般害羞。 戴如月却是摇摇头,看着展开的秋雁图道:“舅舅的话我明白,可当年父亲对娘难道不是一往情深吗?但现如今,父亲娇妻幼子在怀,前程远大,富贵无忧,母亲却孤苦一人,为了生存,还要抛头露面的操持家记。在我看来,若是当初娘与父亲没有那样的感情,现如今,娘也不会活的这般凄苦。天下的男子,我是一个也不信的,即使喜欢,也抵不过孝道,重不过前程,最后苦的还是女子。” 当初,盛夫人被休之时,戴如月已经七岁了,她自小就聪慧过人,知事的早。戴老太太那般的蛮横无理,戴老爷的懦弱为难,盛夫人的委曲求全,自始至终,戴如月都看在眼中。 明明,她母亲没有过错,可因着戴老夫人的无理取闹,就落得个被赶出家门的下场。就因为她们母女孤苦无依,所以,才会任人欺凌,而做了坏事的那些人却得享富贵,笑看她们的落魄与难看。 戴如月最恨自己是个女儿身,即使她刻苦,勤奋,有天赋,比许多学子更为的优秀,可却无法为她母亲洗涮生活的不公。而如今,能指望的,也不过就是她的婚事。既然这个世道给了女人另一种活法,她就要做女子中最最尊贵的那个。 周立谦看着是个谦谦君子,对她的心思她也明白。可他是个庶子,家中嫡母不贤,看他的性子又多显荏弱,以后,最多也不过是第二个戴父。戴如月又如何愿意如她母亲这般,辛苦半生,最后为她人做嫁衣。 既然天下男子一般黑,那她要嫁就要嫁这世间最有权势的男子,她要让她母亲以她为傲。总有一天,戴老夫人会后悔当初那般对她母亲,那般的轻视侮辱她们母女,她要所有对不起的人都不痛快。 所以,只有嫁给世间上最有权势的男子,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周立谦,从来都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中。 盛夫子叹了口气,看着眼神执拗的徒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戴家做法是令人不齿,可他家徒弟这算是入了魔障了,为着那些人,真值得一个女子用终身去报复吗?不值当的,在盛夫子看来,戴如月现在年轻气盛一时想左了才转不过弯来。 本想着再劝说开解一二,能有所转机,可未曾想到她是如此看待天下男子的。 “如月,你这般说法可是太过于偏激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世间还是有痴情儿郎的,只不过你母亲遇人不淑罢了。你不喜周家小郎,我们还可以再选,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即使你这次选秀入了宫,见了贵人,就一定能青云直上吗?宫中的宫女,一生都不得见天颜的也大有人在,你又何苦去赌这样的一条富贵路。”盛夫子还是打算再劝劝。 “舅舅,我知晓舅舅是为了我好。可我心意已定,我观前朝,再看今朝,圣上可称得上是位明君,器宇轩昂,尊贵不凡,即使先皇后去了这么多年,也未再立后,倒是比一般口是心非,妻孝一过就娶妻的大人们有情有义多了。我若能伴君左右,倒是我的造化了。”戴如月对着盛夫子道。 盛夫子眉头还是锁着,并不因为戴如月的几句话就释了怀:“自古后宫就如战场,多少闺秀千金枉死其中,勾心斗角,玩弄手段,那里确是最有权势荣华的地方,□□华富贵背后,掩埋了多少皑皑白骨,红粉佳人。如月,别一时意气,入了宫,再想出来,却是千难万难了。你想想你母亲,她可只有你这么个血脉,如何能让你进了那样一个吃人的地方。” 戴如月并没有被盛夫子的话吓住:“舅舅,我就是嫁入寻常人家,又能收着母亲过几天日子。除了招赘,可入的还是戴家的门,母亲也不会同意的。宫里是个熬人的地界,但在外的女子哪个也不是在熬着,嫁入寻常人家,操持生计,甚至图个温饱还得抛头露面,若是发达了,丈夫有良心倒还罢了,那没良心,休妻另娶,也不是没有。看我娘,当年可是跟着我爹熬了那么多年苦日子,不过时日稍好,就成了弃妇,尽是为了她人做嫁衣了。” “而嫁入高门,又有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到头来,还是一群女子使劲手段去争一个男子。即使如此,那我就攀个最高枝,至少我的儿女以后能生而高贵,享尽人间富贵尊荣,那我这辈子也就值得了。” 戴如月高傲又自卑,对于自己的出生她是痛恨的,却无能为力。就算她聪明,貌美,有才学,可还是被父族抛弃,甚至因为她的女儿身,连累了她母亲,以无子的理由被休弃。 从她被戴老夫人赶出戴府的那天,她就在心中暗暗发下誓言,今生必要让戴府众人后悔莫及,定要让她母亲尊荣无限。偏偏,又是她的女儿身,让她即使有才学也无法如男子那般走科举争功名,达成所愿。 幸好,老天爷还不是绝了她的路,她好歹也算挂着官宦之女的名声,长得甚美,族舅有功名且桃李满书院,让她还能去世界上最为尊贵的地界拼一拼未来。赢了,她即可达成所愿,成为最最风光的女人,母仪天下。输了,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亦无悔也。 看着孤注一掷的戴如月,盛夫子摇摇头,也知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入了他这外甥女的耳了。她是被戴家的往事给迷住了心窍,算了,他先拖着选秀的事,再让她娘好好的劝劝她吧。 本朝已经有好多年未有选秀了,自先皇后去了,皇帝的后宫就没进过新人,倒还放出过一批宫人。眼看着皇子们都快大了,再一看后宫的妃嫔了为着储位各显神通,把太后都给看烦了。于是,大手一挥,要给皇帝选秀进新人了。 最好,再给太后她老人家生几个孙子,她儿子可还年轻力壮呢,皇家的子嗣可永远不嫌多。于是乎,懿旨一下,京城及周边乡绅官宦之女都可参选。戴如月的年岁恰好够着,身世虽然坎坷,但毕竟还算是官宦之后,属于那种样样都在线上的人。 盛夫子第一次听闻她有选秀之心的时候,惊讶万分,苦口婆心不知几凡。可偏偏戴如月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改其志,为了怕戴如月做了偏激之事,盛夫子假意答应帮戴如月打点,实际上这段日子他把事情告知了他堂姐盛夫人。 两人都在暗地里帮着戴如月看人家,希望选个好人家,把亲事定下来,断了戴如月的念头。 可惜,聪明如戴如月早早的就知晓他们的主意,不过是将计就计,反而是瞒着盛夫子和盛夫子,参上了选秀。直到宫里来人来接,盛夫人才惊觉,可为时已晚,只留叹息。 宋天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看了一眼已经把筷子都掉在地上的周立谦,不知该怎么说了。难不成要怪他家皇帝舅舅太有魅力,连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都迷着要去给他做小老婆?他可没这心思,与其说是看上他家皇帝舅舅,不如说是看上荣华富贵。 只不过,也不知他家表弟现在的心理面积有多大了。说好的明月光,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及的呢?一转眼,就成了花香四溢的富贵牡丹了,这转变,这速度,绝对是要挑战周立谦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周立谦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去寻了一回戴如月。之后,回来却是神情恍惚,可眼里的柔情却并没有消失。 害的旁观如宋天周都开始心惊胆战了,难不成本朝要演绎唐太宗与唐高宗与武媚娘二三事的剧本吗? 特别是,一向对权势很淡然,对皇位很没从容的周立谦,对着宋天周问道:“表哥,你觉得我要是做了太子,会是个好太子吗?”的时候,宋天周不得不感慨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能让一个筋的书呆子开始对权势渴望了,果然,女神是无敌的吗?从小护着周立谦长大的大表哥宋天周表示自己很需要安慰。 第七十八章 看着周立谦换不守舍的模样,宋天周表示自己手略痒痒,很想给自己的这位表弟松松筋骨。让他这般没出息,为了个姑娘这般犹犹豫豫,看得自己都觉得累的慌,太不给他这个做表哥的长脸了。 不过,想着他喜欢的人正图谋着他老子,宋天周就诡异的有些可怜这娃。想来,再也没什么比眼下更令周立谦尴尬难受的了吧。作为一贯而来的知心好表哥,宋天周也就大度的一挥手,不计较失恋的人重色轻友了。 朝廷多年未选秀充盈后宫了,这次不仅是为皇帝选妃,还隐隐有为几个已经长成少年的皇子相看的意思。贤妃是周立谦的母妃,虽然是养母,可现下周立谦也确实是归她管的。而贤妃在宫中位份仅次于丁贵妃之下,周立谦的婚事自然也是由着她来相看的。 依着贤妃的意思,自然是想给周立谦选给面上好看,内无助力的妻室。可这样的人家,不好选不说,选出来,皇帝和太后那儿怕也是不会过关的。而现如今宫中无后,更无嫡子,所谓无嫡立长,朝中有不少大臣都十分看好周立谦,想赌那未来太子妃之位也是大有人在。 贤妃这些年可没少塑造慈母象形,杨名宫外,即使心中再有打算,大面上,她是万万不能让人挑出话头,成为众矢之的,坏了多年的好象形的。因此,为了选皇子妃的事情,她已经琢磨了好长一段时日了。 想来想去,狠狠心,为了断了周立谦妻族的助力,选中了自己娘家的侄女,且是嫡亲的,就是不大受宠。韩国公在京里也是有名的勋贵人家,家中的嫡长女嫁于皇子为妻,也算般配,而这现如今的韩国公本人是贤妃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位嫡长女是韩国公府二房出身,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母亲的家族也没落了,从生下来就被韩国公老夫人抱在身边身边养大,在外算是颇有孝顺之名。 可比起一个孙女,贤妃自然不担心,自己娘亲会弃了自己。如此一来,既掌控了周立谦这个实际皇长子的妻族力量,又得了贤惠名声,可谓一箭双雕,贤妃自然是得意的。 皇帝这儿,因着宋天周上回送来的那些信件和话本起了心思,很是派人去查了一番。结果,自然是知晓了,动凡心的可不是自己的外甥,而是自己的儿子,这心里可就有点不得劲了。皇帝觉得吧,外甥和儿子一块去读书,是去做学问去的,可没想到自己儿子心思倒花在了女子身上,在宋璟城面前颇为的挂不住面子。 这要是让人家爹爹觉得皇家人多情,可不冤枉死他了。可转而一想,宋天周和周立谦也堪堪到了十三岁了,顶多三五年,也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他当初也不是去书院时动了心,才一见误终身的吗,他儿子这点随他。 而戴如月的情况也细细的呈现在了案板上,原本看到戴家所作所为很是怜惜戴如月的皇帝,再看见戴如月参了选秀之后,摸了摸鼻子,尴尬之余,对这么一位野心勃勃的女子就坏了印象,觉得戴家女不过也是贪慕虚荣之人,性子上就配不上他家儿子。本想着把戴如月撤下去,想想又觉得总得见一见他儿子喜欢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若真是有可取之处,给他儿子做个妾室倒也尚可,也算成全了他这傻儿子的一片心意。 宋府这,宋老侯爷这几年因着刘府的事伤了元气,即使补药天天喝着,身子骨也见天的坏了下去。宋璟洲远在西北,宋璟城日日忙于朝事,府中嫡亲的几个孙子孙女也都不在府里,倒是二房,三房的几个侄子,常带着孩子去宋老侯爷身边转悠。 宋老侯爷心中明白,宋璟洲对于张氏之子并没有认主归宗,那么,他那房可就没了嗣子了。一般如这样的情况,自然是要过继的,原本自然是宋璟城这个嫡亲弟弟的孩子最为合适,偏偏宋天周生而为侯,又有个长公主的娘亲,想来,过继宋天周,端和长公主那关就过不了。 那么,这嗣子的人选也就落在了宋家二房和宋家三房两家了。且宋老侯爷因是长兄,对底下的两个弟弟多半是当儿子看的,十分的宠爱。不然,也不能分家这么多年还住一起,供养这两房。 为什么说是供养了,宋二老爷,书呆子一个,千难万难的考了秀才也就未再举业上有什么建树。但这并不表示宋二老爷是个省心的角,他最好金士古玩,一副画或许就得撒上千金。宋二老夫人娘家门第倒是清贵,可嫁妆却是一般,平时这些花销走的都是侯府公中的账。 而宋三老爷那更是个纨绔,屋里的丫鬟通房倒现在还是最多的,庶出孩子也多,倒是嫡子一个也无,且死了两任妻子,眼下这宋三老夫人也不过和端和宋璟洲差不多年岁。这么一大家子人,开销花用也都是走的侯府中公账。 前些年,宋老夫人不得势的时候,他们的日子颇为潇洒,用着宋老夫人的嫁妆银子可也没对宋老夫人好上几分,更是因为宋老夫人的出身,没少欺辱刻薄。等宋老夫人起来了,掌家之后,要回了当年的嫁妆银钱,掏空了宋家大半家私,他们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当然,对于宋老夫人他们自然更加痛恨,明里暗里不知说过多少次刘家女的贤惠尊贵,也不知在宋老侯爷和刘家人面前抱不平了多少次。都道宋老夫人配不上他们侯门府邸,一身铜臭味,眼皮子浅的尽见银子去了。 好像如此一来,就得衬得他们光辉万丈一般。若是宋老夫人就此销声匿迹了,他们刻薄欺辱了也就算了,偏偏,让宋老夫人出了头。侯府的权势富贵,靠着宋老夫人的子嗣得以传承,宋家二房,三房眼见的泯然众人矣。 自从宋老夫人真正掌家之后,早就限制了宋家二房和三房的花用,公中的账也卡的死死的,若想奢华享受,也行,自己掏出银子去用。反正,宋老夫人和他们早就水火不容,早没什么情面可言。 宋家二房三房倒是想闹腾,可当初在宋家风雨飘摇之时,为了留下后路,他们几房是早早就分了家的。只是后面危机解除,没人提这茬,也就一直分家不分府。 既然家一分过,他们闹腾,最后,也被宋老夫人拍了回来,弄得个灰头土脸。才明白,宋老夫人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再也不能把她当做当年任意可欺的商家女了。即使闹到了宋老侯爷那,也不过是两边和稀泥,私底下补偿他们些东西,也未曾打压下宋老夫人。 特别是宋璟城尚了端和,他们的日子也就越发难过,被宋老夫人压的颇为的喘不过气来。看着昔日的商家女成了侯府的当家人,他们这些出生高贵的正经侯府血脉倒是要奉承于宋老夫人,让他们如何能心甘情愿。 这份心不甘情不愿,等到宋璟洲无子,也就如掉在他们眼前一块美味馅饼,即使知道这馅饼或许有毒,可他们还是忍不住要吐下去。 他们的这番打算,宋老侯爷和宋老夫人都清楚。 宋老侯爷碍于弟弟们面子也不点破,可却不会对侄儿们多加另眼相待,打算以冷淡来打退他们的积极性,给两边留下面子,做的不留痕迹,不会坏了兄弟情分。 宋老夫人却是坐壁观望,时常推波助澜,引得二房,三房内斗反目,心中却是冷笑连连,盘算着如何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老侯爷身子不好,偶感风寒,几个侄子都在床前做孝子,整日端茶递药,嘘寒问暖,倒衬得宋璟城和宋天周这嫡亲的子孙们大大的不孝了。不过几日,隐隐也就传出这样风声,宋老夫人心中不快,可也不得不给大孙子写信,让他回来瞧瞧宋老侯爷,最最重要的是,宋老夫人想大孙子了。 宋天周接到信也没耽搁,和书院请了假就往回赶,他那祖父虽然渣了些,可再如何还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回去看望是必须的。而周立谦也受到了他那位父皇大人的召唤,跟着宋天周一道回京城了。 宋老夫人得了大孙子要回家的消息,早早的收拾院子,吩咐厨房做了宋天周喜欢的饭菜糕点。等一瞧宋天周立马道:“瘦了,瘦了,天周啊,看你读书读的用功,祖母是高兴的,但也不能亏待了自个,看你小脸瘦的,可就剩巴掌大了,这回回来,可得好好补补。” 宋天周即是不摸自己的下巴也敢肯定,他都快成双下巴了,何谈瘦了。在书院,除了一开始不大习惯,可等熟悉之后,那是过的如鱼得水,自然心宽体胖,要不是他有意思的锻炼,怕已经成了微胖界的新秀了,怎么到他祖母嘴里,他的脸就成了巴掌大了。不过,他也知晓宋老夫人对他的一片慈爱之心,也不介意老人家的审美观,说了几句逗笑话,把宋老夫人哄的开了怀,一扫这些日子被堵心的郁闷之情。 端和看着儿子几句话就哄笑了这些天眉头紧锁的婆母,心中高兴,多日未见儿子,连忙细细打量,看着他气色不错才放下了心。虽说宋天周每月都会给她报平安写信,可做娘亲的,哪有不惦念孩子的,要不然,她也不会纵着宋老夫人把宋天周喊回来了。 第七十九章 宋府这儿在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皇宫里也是和风细雨,笑语嫣嫣。 周立谦回宫拜见了自己的父皇,没被他父皇多搭理就被放了出来,倒是到贤妃宫中请安,被留了下来。 这回,贤妃宫中还多了个少女,贤妃的侄女韩家大小姐韩铃兰。韩玲兰和周立谦同岁,甚至还长几个月,长得亭亭玉立,像一朵含苞待放花骨朵,鲜亮而美丽。贤妃能入宫为妃,样貌自不必说,韩铃兰的长相有三四分像了贤妃,甚至更甚于贤妃,可以想象,若是长大,那是何等的美艳动人。 这也是贤妃选了她做为周立谦未婚妻的原因之一,希望能用一个侄女牵住周立谦的心,笼络住,以后周立谦的后院也就是她们韩家的天下,那周立谦也就不足为患了。 周立谦与韩铃兰小时候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男女七岁不同席,算起来,周立谦对这位名义上的外家表姐真是没多大印象。 即使她看着温柔可亲,对已经有了心上人,且心上人和韩铃兰还不是一个类型的时候,周立谦那是半点也没开窍的。 作为一个慈母,贤妃面上一直温柔慈爱的,即使她发现瘦下来的周立谦长得越来越似皇帝的样貌也没变了脸色,而是细细的问了周立谦书院的生活。 因着周立谦和宋天周说的说去南边的书院,这儿倒不好说什么,泄露了消息,累得其他人难做,周立谦只好含含糊糊的答了话。可在这贤妃看来,自己这个养子,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回来也就转了性子,倒是和她玩起了心思。 这要是再有几年,得了个厉害的妻子,怕是这些年在他身上的心思就要全费了。因此,越发的想要把韩铃兰嫁给他。 周立谦从贤妃宫中出来,心思还在戴如月身上。他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为着她茶饭不思,神魂不属,只远远的看着,就满心欢喜。这般强烈的感情来的迅猛又直接,让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自己一般惊喜。知晓女子名声贵重,周立谦只满心的想默默守着,等到他父皇同意,就把人娶回家去。 自然,当他听闻戴如月参选选秀的时候,心里是失望及难受的,甚至是不敢置信的,他心目中浩浩如明月般的仙子忽然变得和宫里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渴求追求的不过是权势地位,哪里是他所想所愿的那个人。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见了戴如月一面,当时戴如月瞧见他来并没有意外,甚是平静,连话都未说上几句。。 倒是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却一句也问不出来,他和她,本就是路人,他以什么身份去质问戴如月,又凭什么去质问戴如月,从头至尾,都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 盛夫子瞧见了周立谦,把周立谦带进了自己的书房,给他端了杯茶,说道:“你也别难受,如月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她的身世不知你知晓几分,戴家待她母亲如此忘恩负义,欺凌刻薄,让她一个好好的官家小姐连庶民都不如,我族姐那般的温柔可亲,也得辛苦劳作,才能温饱三餐。” “可偏偏,那些对不起她们的人却日日安享富贵,这些年,怕是如月心中从未平过。于是,这才想得左了,以为只有无上的权势才能给她公正和庇佑。如月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可惜了。” 盛夫子说的虽然不多,可周立谦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随之而来却是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戴如月做评价,出生即是皇子,他的尊贵来源他的血统,他的祖母本就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女子,他得母妃却身份卑微,怕是连让他祖母嫌弃都未有资格。 因此,他对戴如月是怜惜的却无法感同身受,才低估了受到如此不公待遇的戴如月对权势的渴望之心。可这该全全归责于她身上吗?周李谦明白是不能的,为此,即是知道不妥,回宫之后,他还是关照了宫人暗地里庇护戴如月一二。 宫里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周立谦本身就不是心机深沉之人,他身边自然埋着各方的钉子,不过一个时辰,宫中各方就得知了周立谦对本届秀女中的戴氏倾心不已。 贤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撕烂手中的帕子泄气。她家侄女可都住进宫了,宫中哪个不是人精,怕是早早的就得知了她的打算。没曾想,一贯老实好欺的养子会在这件事情上给她下不来台。 宁愿去喜欢一个四品小官的姑娘家,也看不上韩国公府的千金,这一下,还不知有多少贱人背后笑话她。且她娘家可还是巴望着能再出个皇子妃,不然,国公府的嫡长女也可联姻一门不错的婚事,犯不着就这么进宫相看了。 很快,戴氏的详细情况就被各方调查个清楚,这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嘛,自然是戴氏娘家不显,身后并无助力,若真把她配给周立谦这位实际上的皇长子,也算断了周立谦的妻族势力。愁嘛,那些盯着周立谦妻子宝座的人家自然是不乐意了,一个心有所属的皇子,去结亲,搞不好最后是为他人做嫁衣。 倒是丁贵妃得了消息,很是高兴,连着召见了两次戴氏,赏赐了不少物件。宫里纷纷扰扰,皇帝和太后却是半点声响也没,倒是戴如月,连着被丁贵妃赏赐,眼看着是要出头,被同期的秀女嫉妒不已。 戴如月虽有凌云之志,打算进宫博富贵,可她也算是个聪慧之人,并没有预料到一进宫就受到了多方关注和拉拢。礼于人前,必有所图,可这些人究竟在她身上图谋什么呢?戴如月摸不着头绪,越发的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就怕一不小心成了那万骨枯中的一位。 宋天周可不晓得他家大表弟一眨眼间就惹下的大麻烦,自从回了京城,就和小伙伴叶崇明好好的聚了聚。 叶崇明今年下了考场,不负众望的得了解元,在京师重地,能得了解元,他的学问自然是无可挑剔的。更何况,他的年岁在这,怕是整个大周朝最年轻的解元了。 在学业山,宋天周表示,他是不会在叶崇明身上找虐的。因为叶崇明,也聪明,是非常对得起他的名字的。小时候,宋天周还能依着他成人的脑动力勉强跟上真学霸叶崇明,可到了如今,宋天周在策论上倒是很擅长,可对于诗词却缺乏灵性,主要是每每做诗词之时,脑子里那些高考后遗症就显现出来,冒出的名家诗词就会冲击他薄弱的价值观,在抄与不抄之间纠结战斗。 因此,为了不折腾自己,宋天周很快就表现出了对诗词的不擅长,自然师傅们就很体贴的多多让他鉴赏而非写作了。 叶崇明现如今已然有了大人模样,他本就老成持重,性子稳妥,中了举之后,越发的有威严。家中的小弟叶崇治被他教的服服帖帖,叶家族学中的小孩子们见了他都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恨不得惦着脚尖盾了。 好在他身的英俊,又满身书生气,倒不显得那般鬼见愁,在京城女婿市场可是前三甲的黄金女婿人家。就连毅亲王府也都和敏柔郡主叹过口气,想来是想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传个佳话。可惜,被敏柔郡主婉拒了,等风声传出,那些打主意嫁女儿的人家倒是缩了脚步,心中盘算着,县主都不乐意,怕叶家是有了尚主的意思。 当然,这些都是旁人想的,于叶崇明并无多大干系。 倒是因为宋天周不声不响的带走周立谦就去读书了,把叶崇明这个之交好友给抛弃在一旁,惹来了叶崇明的声讨。务必让宋天周了解到,因为宋天周这般不讲义气的行为,给叶崇明造成了不小的阴影面积,是定要求安慰给补偿的。 知晓自己这是做的不地道,宋天周很干脆的就认了错,并表示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次是认打认罚,随君处置。 叶崇明这才放过了宋天周,两人又和好了起来。 宋天周读书的这段日子,京城中因为三皇子出现在书院中读书,倒是带动了一帮官宦子弟去书院上课,而真心苦读的怕是没几个,冲着三皇子去的倒是很多。 三皇子倒是不拿架子,在外待人都是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倒是在京城士人多了礼贤下士,虚怀若谷的美名。 叶家不站队,因着太后的原因,更是避着几个快要成年的皇子。叶崇明在皇子间也是闲的尴尬,几个皇子都想拉拢他,甚至真有妃子想和叶家联姻的,可都被叶家给拒了,依着叶崇明的本心,其实哪个皇子都没看上。 不过,因着宋天周的关系,对仁厚本分的二皇子周立谦走近了几分。可这落在有心人眼里就不一样了,三皇子这段日子里可没少找他一块讨论学问,若不是叶崇明以科举温书的名义避开了,说不准还陷在三皇子的热情里。 对此,搁在以前,宋天周是幸灾乐祸的,可现如今他确实感同身受了。因为他母亲这,可也是接了不少赏花的帖子。不是宋天周自恋,可这些帖子里至少有一半都冲着他的婚事来的。 第八十章 即使再不想去想,可到了宋天周这个年纪,在大周也就是要谈婚论嫁的岁数了。一想自个不过意初中生就被要求早婚早育,宋天周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时势所致,他能哄着他祖母他娘不谈他的婚事,可却没法消退那些对他妻子人选虎视眈眈的人家。好在皇帝舅舅挡面前,早早的表示,自己的婚事有他做主。其实,当时是他家公主娘怕自己公爹脑子热,给他定下个娃娃亲,才拉来皇帝给出来挡挡。 于是,宋天周早早的就对他家舅舅表示,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之后方能成家立业,好吧,也就意思明确的表示,别这么早的给他找媳妇,他不乐意着呢。 叶崇明对宋天周确实是挂心的,难得相聚,开口道:“天周,你家祖父瞧着身子骨不好,我看,你还是待在京中多些时日。毕竟,你们府上,你大伯一家都去了西北,而你们那房也只有你一个嫡孙。我瞧着,你们府上其他人的心思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虽说其他两房并没什么地位,可你也不可轻信大意,小人之所以为小人,是因为他们无所不为。” 宋天周点点头道:“我回府的这些日子,祖父常召我谈话,怕是府中手帕也不知被有心人撕坏了多少。其实,不管我大伯有没有孩子,这爵位按理也该是由他来继承。至于其他,等他继承了,自然是由我大伯去操心了,于我们这房倒是没多大干系了。” “这话虽然有理,可你别忘了,宋府现在住着的两房是和你你祖父一脉相承,一母同胞,若是真谈过继,也说的过去。可若是到你大伯这,血脉又差了些,想要图谋过继,怕是又得难上许多。宋府两房人马谋算多年,眼看有希望,但宋家嫡系之中却有你这个嫡孙长子,他们再多的希望怕都是要打水漂,人一旦魔障了,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叶崇明低声道,语气里尽是惆怅。 宋天周一想,叶府以往也不大平静,叶崇明能这般提醒他,怕也是因着以前的所见所闻担心他吃了亏。这个情,他得领,赶紧和叶崇明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两人久未见面,在京城走了半天,意犹未尽,约了第二天去京城郊外庄子上去打猎才各自回了家。 刚回了自己院子,宋天周就被自己的公主娘提溜到了房里,被他家公主娘细细打量了半天,掩嘴而笑道:“快给娘说说,在书院可有心仪的姑娘,不必拘于门第,只要是你喜欢的,娘都为你去讨来。” 话虽是这样说,可端和长公主这心里还是略微带些酸的,自己用尽心力养大的孩子结果要被别的女人叼走了,这酸涩,也只有当娘的心里自己明白。 宋天周却是被问的苦笑不得,故意一般正经的说道:“娘,儿子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风花雪月的,哪还能给您看啥媳妇啊。” 端和长公主却道:“怎么没有,谦儿那孩子不就跟你一道,结果心都被戴氏给迷住了,别打量娘不知道,戴氏的族亲在书院教书,这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然,依着谦儿的身份地位,怎会结识了戴氏,还对她生了倾慕之心。” 宋天周这回却是一惊,也顾不得他娘打趣他了,连忙问道:“娘,您是哪儿得的消息?那大表哥对待戴如月的事,现如今可还有谁知晓。” “如月?这名也就一般嘛,人我也瞧过,也就那般模样,怎么就引得谦儿心神,书呆子似的小人儿倒是吩咐下人去关照庇佑于她。儿啊,现如今你该谁去问问这宫里的主子们有几个不知晓谦儿心思的。”端和长公主淡淡的说道。 宋天周再也没想到不过是几天时间,他家大表弟就干出了这么件大事。虽然,周立谦从小到大因着身份,并没有人会在明面上给与陷害和威胁。可暗地里,周立谦的皇长子身份还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阻了多少有心人的愿。 好在周立谦算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颇得太后一系的看护,加上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认死理的书呆子,无欲则刚,那些有心人也做不得什么。因此,周立谦看着没母族扶持,颇为的势单力薄,可却顺顺利利的长大成人。 可现如今,这样的平衡却被打破了,周立谦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在旁人看来就算有了软肋。且戴如月身后并没什么大的助力,旁人用她算计起周立谦来,怕是一点顾忌都不会有。 看着宋天周皱眉,端和却开口道:“好了,周儿,你啊,这是把立谦护得太紧了。他是皇子,自该有他皇家的威严,事事由你挡在他前面,又如何能让他担得起事。眼里看着他也不小了,都要娶妻生子了,你这个表哥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他的事,还得他自己拿主意才行。特别是这感情之事,少年爱慕,他上头自由他家皇帝老子替他操心,可累不着你。快看看,你整天愁的,都快把自己愁成小老头了。” 比起大侄儿,端和自然是更加疼爱亲儿子的,看着宋天周为着周立谦烦闷,她也就点明了让宋天周别管那么多,皇家的事自古都该由皇家自己去解决,不然,谁也帮不了谁。 宋天周听他家公主娘说的貌似也有点道理,他好似太干预周立谦的生活了,虽然他以为是为周立谦好,可子非鱼,焉知鱼非乐,或许,他这样的好,最后也不见得就能让周立谦得了好去。宫里是皇帝的地盘,他也在他家皇帝舅舅那儿给周立谦备了案,现在也不过是提前知晓了而已。 宋立谦觉得,怎么着,他家皇帝舅舅这个做父亲的也能把周立谦这点小心思给兜下了。至于其他人,敌视周立谦的,并不会因为周立谦有了心上人而不再敌视他,而为他好的人也不会因为一个戴氏就对他不好了,那么,他的担心倒显得拘于小节了。 哎,想当年他也是位潇潇洒洒的公子哥,这还没几年呢,都快成了奶爸了,这习惯得改。 自他回来,宋老侯爷似乎灵光一现,想到了远在西北,毫无踪影的大儿子一家。家书一封,把自己的病情写的再加重三分,好似不久于世般,务必是要把宋璟洲骗回京城。宋老侯爷是想好了,只有先把人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想其他法子。 不然,如现今一般,人影都见不着,他就是再有想法计谋,都无人可供实施啊。西北山高皇帝远,宋老侯爷也没法过去,自然是管束不到宋璟洲的。可到了京城,宋老侯爷还就不信了,他一个做老子的还能制不住自个的崽子。 至于大儿媳妇,不能生就不能生吧,找个清白的二房,生个孩子养在老大媳妇的跟前,也算给大儿留了香火,再跟小儿子说一说,这爵位也是有把握继续袭承的。 满心盘算的宋老侯爷是打定主意要把宋璟洲喊回京了,倒是对二房,三房的侄子们更加的宽容,引得这些人以为宋老侯爷心中对他们满意,心思越发的大了。、 因知晓刘家的祸事虽是其自身不正造下的,可宋天周在其中的作用也是众人皆知的,二房,三房想的简单。宋老侯爷那样护着的心上人被宋天周这个孙子害了,虽说有端和长公主在前护着,宋老侯爷明面上不敢对这个孙子不满,可心里一定是有怨气的,那就是他们二房,三房子侄的机会。 可得知宋老侯爷发了家书去了西北召宋璟洲这个侯府世子回来,他们的脸色就撑不住了,装了这么长时间的孝子贤孙,眼看着就要有点希望了,就这么被打回来了,宋家二房,三房自然不乐意。 而宋老侯爷也明白两位胞弟的心思,可亲弟弟和亲儿子,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毕竟还是有差别的。弟弟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因此,只当不知道,可私底下对两个弟弟更加包容,把手上的好东西给他们送去了不少。 宋老夫人得知了,撇了撇眉毛,对于二房三房更加的厌烦,想分他们出府的心就越发的明显,宋府一时之间倒是颇有些暗潮涌动的氛围。 而在这个时候,宫里的戴如月终于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偶遇”了周立谦,得知了一只暗恋自己的傻小子是皇子的震撼消息,也迅速的明白了为何她会被多方拉拢的原因了。 戴如月再也没想到周立谦会是这样的出生,她本就是个聪明人,立马明白了,这回选秀怕是要落空了。最最好的归属,也只是进周立谦的府上,而以她的家世地位,肯定是做不来正妃的。 而周立谦是被她拒绝过的,即使心中有她几分,可他的身份注定是会有许多女子,这样的心思又能维持几分。而她拒绝周立谦来选秀,怕是在周立谦心里已经给她定上了一个图慕虚荣的标签。 再者,即使周立谦真对她有真情,不介意之前种种,可周立谦只是个皇子,上无母族庇佑,下无亲族扶持,唯一的优势不过是在一个长子。可皇帝现如今还正值壮年,若是再立了皇后,有了嫡子,那么周立谦的位置怕是更为的尴尬。 且就算周立谦有运道,最后得承大统,怕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已人老珠黄,真能争得过那些鲜嫩的女子吗? 名分,周立谦给不了,权势,周立谦也给不了,戴如月真的不甘心啊。 第八十一章 不甘心就这么做了皇子妾,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可不甘心又能如何,皇子,那是她不可触及的层次,而她自进宫之后,生死荣辱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皇帝这儿也有些犹豫,自己的傻儿子对着戴氏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作为一个皇帝,他是不觉得戴氏能配得上皇家的。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个性情中人的父亲,对于爱而不得深有体会的一个父亲,也不是太愿意让周立谦在戴氏身上留下遗憾。 贤妃打的主意,他不是不清楚的,可在皇帝看来,韩国公府的手伸的太长了。本就出了个贤妃还育有四皇子,在把周立谦这个二皇子拉拢过去,心也太大了些。为此,他只冷眼看着贤妃上下蹦跶。 自然,这个时候,回京好几日的宋天周终于进宫来看望他的皇帝舅舅的。 皇帝心情不错,不过,还是假装生气,表示宋天周未能在回京的第一时间来看他,他很不开森。为此,宋天周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和口舌,诉说了多条正当理由之后,才取得了皇帝舅舅的“原谅”。而且,这次入宫,宋天周还是不大放心周立谦,也有为周立谦探探他家皇帝舅舅口风的意思。 宋天周这点小心思,皇帝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先享受了一下自己外甥卖萌讨好,才慢悠悠的道:“行了,天周,朕知晓你是担忧老二,来舅舅这儿套话来的。舅舅也不跟你说虚的,戴氏,舅舅是不大看得上的,不管是从心性还是门第,都和老二不般配。” 听了这话,宋天周给皇帝端茶的手一顿,转而笑道:“舅舅,其实我倒觉得戴氏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人性慕富贵,本无大错,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就不能算坏。戴氏身世可怜,于她遭遇来说,受到富贵权势的逼迫,遭到贫贱凄哀的不公,激起她对权势的向往,想以及之道还之彼身,想来,无非是把荣华权势看做了维护自己与亲人体面的筹码,才会这般费尽心思,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皇帝看了宋天周一眼,摇摇头道:“天周,你的性子倒是和你爹一样,太过仁厚。戴氏身世固然可怜,可这世间遭遇不平之事也非她一人。可她却左了性子,今日,她能为权势卖了自个的婚事,明日,她还能为权势,卖了对她好的人。富贵荣华,却是讨人喜欢,可一个不能坚守本心之人怕就要不折手段了。若老二是平常人家,戴氏如此至多不过一家之祸,可对于皇室,一个不慎,就是一国之祸,舅舅不得不慎重。” 其实,在宋天周眼中,戴氏这般还真不是什么大错,毕竟,她又没害别人,只不过想通过嫁人获取自己想要的,虽然是让宋天周对她有几分介怀,可碍于她的身世,也能理解一二,故而才想给她在自己家皇帝舅舅面前刷刷好感的。 皇帝看着宋天周并无什么认同之色,点了点他的额头,对他道:“你啊,真是没见过世间疾苦,就拿你爹来说。当年你爹读书去了南边,南方多士子,于科举而言,即使在京城,怕也比在那儿多些中举的机会。你祖母当年数十年都未曾在侯府管家,你爹出生之时,你姑母去世还不到一年。把你爹送去外祖方家,说是方老爷子思恋外孙接过去养着,实则是你祖母怕护不住你爹不得已而为之。” “即使你祖母后来捐了嫁妆,得了嘉奖,也不过是坐稳了侯府夫人名分罢了。那时府上,还是宋家众人把持,你爹明明是侯府嫡幼子,本该金尊玉贵的侯府贵公子,却有家不能归,寄养于商户之家。你祖父对你爹一直很漠视,在他眼里,怕也只有你大伯这一个才是儿子,甚至怕你爹起了心思,见了面不是训斥就是漠然。就是宋府隔房的子侄都能不屑你爹,一口一个商户血脉,似是你爹的存在于宋府的门第而言就是一种耻辱。”想到当初打听来这些消息的时候,皇帝现在都无法释怀。 “可你爹却一直坚守本心,端方自守,刻苦读书,从不改温良本性。朕曾于年少无知时,为他打抱不平,你爹劝慰朕道,‘我既无错,何苦错待自己,我既无过,何必庸人自扰。’即使后来,你爹身存高位,也未并不携私报复,这般人品,性情,才是君子所为。”皇帝后面的语气,宋天周只听出钦佩二字。 宋天周撇撇嘴,原来,他舅舅喜欢的人是他爹这样的端方君子,挑剔的是品行,没想到做皇帝的人这么奇怪,难不成是因为老好人真君子不用设防,所以他家皇帝舅舅这般看重端方二字。 “舅舅,那你的意思是受了委屈就不能抱怨,不能打回去?那样的日子,我可受不住,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反正要是我,肯定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宋天周道。 皇帝看了一眼宋天周,失笑道:“天周啊,你还真是个孩子啊。这般孩子气,还真是未长大啊。世间万事,哪有那般简单,就怕,有的时候,你不忍也得忍,不让也得让,不退也得退。”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宋天周听了颇为的不以为然,当无数的岁月流过,宋天周再想起这段话的时候,才明白其中的涵义,道得一声,年少无知,狂妄自大。 和皇帝的话题就此打住,两人一道去了太后的寝宫,拜见太后。 太后见了宋天周自然高兴,细细问了他在书院的生活,还随口考校了几句。太后在闺中就颇有才名,于学识上很有几分见识。宋天周规规矩矩的答了,答案让太后听了十分满意。大手一挥,给宋天周赏了不少好东西,皇帝也凑趣,跟着给给了赏赐。 因着日头不早了,太后留了中膳,宋天周注意到太后气色不大好,想来时日渐冷,太后年岁渐渐大了,身子怕是会有不舒服地方了。想到太后一直对他这个外孙疼爱有加,宋天周的心就软了软,多留了一会,陪太后逗趣,说了不少讨喜话,哄得太后心情十分不错。 倒是皇帝因着政务繁忙,并未多陪太后就回了前殿,宋天周私底下以为,他家皇帝舅舅是怕留下来被自己老娘唠叨,可事实上在他跟前,太后是从没有这般做过的,难不成私底下太后也如他家公主娘一样,对着皇帝舅舅絮絮叨叨,想想那个场面,宋天周就莫名喜感。 午膳宋天周吃的很香,他这个年岁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吃什么都多,连带着太后也胃口大开,多用了半碗汤,喜得叶嬷嬷对宋天周越发的殷勤。 等宋天周走后,太后笑着看了看宋天周给她待会来的佛经,过了一会,忽听太后对着身边的嬷嬷道:“哀家看,今年的秀女有几个不错的,听闻永昌侯府家的任氏很不错,你观此女如何?” 叶嬷嬷是太后心腹,从太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跟着她了,最知道太后心意,早早的就派人去观察任氏,这个时候太后问起,连忙道:“奴婢看着倒是个规矩的,性情宽厚不失公允,秀女中有了龌蹉都信她安排。” 太后低头不语,忽然问道:“皇帝这段日子还是在丁贵妃和贤妃哪儿坐坐?没召人侍寝?” 叶嬷嬷心沉了沉,开口道:“陛下用心政事,于女色上倒是看得极淡。想来也是宫中都是老人,等这回进了新人,那新嫩嫩的模样,定是会让陛下喜欢的。” “那倒是好了,怕就怕……”好似想起什么,太后只沉沉的叹了口气。 进了宫,宋天周自然是要去看看他家大表弟周立谦的。虽然,他家这位大表弟情商略让他着急,可孩子再不好,也是他从小护着长大的,他罩着的人自然是不能让旁人欺负去的。 周立谦拿着一本书却是在发呆,若不是宫人禀报,怕是连宋天周来了都不知晓。这个样子,不用看,宋天周都知晓定是为了戴如月心烦意乱了。 看到宋天周,周立谦立马有了主心骨,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在宫里遇见了戴如月,明明,他是准备做好人不留名,暗地里关照一下自己暗恋过的女子就算了。毕竟,戴如月一心想进宫到自己父皇身边,对于周立谦来说,或许成全她,就是他的喜欢。 可现如今,周立谦觉得事情好似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去发展了。戴如月在宫里能偶遇到他,定是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有所图谋,从小生活在皇宫,这点嗅觉,周立谦还是有的。 他从小到大,也算见识过一些,如戴如月这样的身份地位的女子,真要卷进来,怕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周立谦心软了,可却不知如何把戴如月拉出来,不在其中参和了。 正好,宋天周来看他,周立谦最是信任宋天周,一股脑的就把自己的担心和猜想道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宋天周,坐等宋天周给他拿个主意。 宋天周觉得自己没被周立谦给气到,完全是因为自身素质特别好,涵养特别高,不然,周立谦敢站在他面前,他真不会把人拖出打死。 第八十二章 周立谦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啊,还有心思去担忧她人,看样子,小书呆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个皇宫,有多少人是坐等他这个皇长子落下尘埃,甚至为了那个位置,他们很乐意推波助澜,让周立谦消失在争斗大位的候选者中的。 戴如月不管以前是何种身份,就现如今而言,那是秀女,是名义上皇帝的女人。周立谦这个做儿子的,做臣子的,私底下却对秀女动了心思,在那些有心人眼里,怕早就有一堆奏章等着,就坐看着周立谦去勾搭戴如月呢。 这个时候,小书呆还有心情思量别人如何,也让宋天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起他家公主娘说的话,宋天周不知这些年把周立谦这个表弟护在身后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让他在本该最长心眼的地方却愣是这么单蠢善良。 可看着眼前一脸信赖,明显是把宋天周当做主心骨的周立谦,宋天周心头又是一软。这些年下来,宋府就他一个男孩子,宋府隔壁两房倒是有不少孝子贤孙,可因着两边立场不同,看着倒是相互兄友弟恭,实际上是半点交情也无。也是,整天被长辈叮嘱,把自己这个宋府嫡长孙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又哪能想起,他们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宋的一家人。宋天周也不是天生受虐体质的圣父,感受到了别人的恶意,不狠狠的打回去就算涵养好了,哪还会热脸贴上冷屁股,自是远远的避开去了。 因此,宋天周倒是真把周立谦当做弟弟养。又因着周立谦自幼丧母,又无皇帝宠爱,宋天周心中还有那么点小小的正义感,从心里上是很有保护弟弟的意识的。即使有的时候感叹周立谦太过仁厚,甚至是迂腐,可又为着这份皇家难得的忠厚良善,宋天周心里却是更为的庇护了。 所以,当周立谦把戴如月这个他现下命题中最难解决的现状告知了宋天周,宋天周心里有再多担忧和烦躁,也尽数压了下去。耐心的安慰了周立谦一会,表示自己回府细细思量,总是能寻到法子的。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了宋天周的出现,周立谦是把心先暂时放下了。 而贤妃殿中,一位豆蔻少女却红着眼睛扑在贵妃榻上,身边的侍女轻声安慰,细细劝解,似乎有没能止住这位少女的伤心之态。 贤妃拿着团扇坐在一旁却是默不作声,屋子里静悄悄的,倒是把少女压低了的呜咽之声衬了出来,可即便是如此,也未得贤妃一个眼神。 韩铃兰悄悄抬头扫了一眼自己的亲姑母贤妃娘娘,发现她的好姑母对着她的伤心之情并无表示,心中更加的悲愤难忍。她是韩国公的嫡长孙女,在韩国公老夫人跟前长大,自小就知晓,作为国公府孙辈的第一个嫡长孙女,她的婚事定是不错的。 所以,当自己的姑母派人表示要府里出个姑娘和二皇子联姻的时候,韩铃兰并不意外,甚至也做好了去做二皇子妃的准备。可偏偏,她已经住进宫里,她的姑母私底下也给她表示过,二皇子妃非她莫属了,现如今又冒出个戴氏。 现在,整个皇宫都已经传遍了,二皇子对着戴氏生了情愫,戴氏入二皇子府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毕竟,丁贵妃几次赏赐可没避着人,这态度,就差没给二皇子指婚了。虽然说戴氏的身份在这,做正妃是不大可能,可她人还未嫁过去,二皇子就有了心上人,这以后的日子,说不准还得给个妾让上三分。那日子过的还有个什么趣味,特别是,韩铃兰可是心里明白,若真到了那天,国公府可不会为她出头。 虽然说二皇子她也没多喜欢,可韩铃兰却受不了自己被个小官之女比了下去。一想到这回回去,她要被小姐妹笑话,韩铃兰整个人就不好了,更为重要的是,到了今时今日,她的好姑母还一门心思的想把她嫁给二皇子,完全不顾她的未来。 即使在韩国公府不大受宠,但凭着国公门第和嫡长身份,不嫁二皇子,她完全还有其他世家子弟可以联姻。再者,韩铃兰又不傻,贤妃自己有亲生皇子,哪能真心实意的为二皇子这个养子着想,她要嫁过去,怕也不过是个弃子。 所以,借着这个机会,韩铃兰就哭诉到了贤妃面前,表示自己受了委屈,要家去。可惜,贤妃怎么能让韩铃兰坏了她的如意算盘,因此,从韩铃兰进殿,她就未说过话。 倒是贤妃身边的吴嬷嬷端了丝巾热水过去,替着韩铃兰擦拭一番,再心疼的说道:“奴婢的大小姐哎,您这一哭,这是在割娘娘心头上的肉呢。娘娘多疼爱您,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的为您谋划这么一门亲事。二皇子可是娘娘一手养大的,最是仁厚孝顺,您是娘娘嫡亲的侄女,就是看在娘娘的份上,以后,您在二皇子府上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小猫小狗,有娘娘在呢,哪能让大小姐您受委屈啊。” 吴嬷嬷的话说完,贤妃也开口道:“好兰儿,快别哭了,再哭,姑母的心都要给你哭碎了。放心吧,有姑母在,谁也委屈不了你。你好好回去歇着,姑母定帮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贤妃话说的漂亮,意思却很坚决,周立谦和她的婚事,还得继续。韩铃兰心中不服,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贤妃那笑意未达眼里的脸庞就把话咽下了喉咙。她这个姑母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和善人,真恼了她,自己怕是也得不到好。因此,韩铃兰再有不甘也得欢欢喜喜的道了谢,退了下去。 韩铃兰一走,贤妃就绷不住脸色了,嘴里恨恨道:“蠢货,原以为是个不错的,没曾想倒是个无脑的蠢物。眼下不想着怎么抓住老二的心,倒是来本宫这探口风了。看来是个心大的,本宫可没有养白眼狼的习惯。吴嬷嬷,去传个信回去,就说铃兰身体不适,格外想来家中姐妹,让府里再挑两个庶出的姑娘和她作伴吧。” 吴嬷嬷楞了楞,贤妃接着说道:“老二既然有了心上人,那我这个做母妃的定是要成全一二的。可那戴氏出生一般,一个人怕是照顾不好老二,本宫自然要好好给他身边放个得用的妾室才好。” 这话一出,吴嬷嬷立马明白了,戴氏那出身如何能做了正妃,在皇帝和太后那儿就说不过去。依着二皇子的性子,只要贤妃稍加“劝阻”“安慰”,怕是就能鼓动的二皇子去为戴氏争取正妃之位。到时候,皇上和太后看着沉迷于儿女情长的二皇子怕就要起厌恶之心了。 即使让二皇子做成了,等着贤妃赐下去有后台有名分有姿色的侄女去做二皇子的侧妃,天长地久,那戴氏怕是要和府上的侧妃都个你死我活,后宅不平,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娘娘圣明,奴婢是拍马也不及的。倒是铃兰小姐这,娘娘您看,如何处理。”吴嬷嬷低声说道。 贤妃不以为意,看了看手里的团扇,略带嫌弃道:“这扇面的芍药本宫也看厌了,是个换个牡丹花色的了。老二这行不通,不是还有老三了,左右不过联姻,想来嫂子们和哥哥们也不在乎家中是多了个二皇子妃和是三皇子妃的。” 吴嬷嬷欲言又止,就丁贵妃那护犊子的样子,又如何能娶了出生韩国公府的姑娘去。私下听闻,丁贵妃早就在娘家相看合适的姑娘,怕是给三皇子留着呢,难不成,要给嫡长女给三皇子做妾不成。可想想贤妃的性子是最不喜好别人反驳的,于是吴嬷嬷也就带着满肚子疑惑退了下去。 戴如月这几日提不起精神,虽说终于知晓宫里各方拉拢她的真正原因让她放了一二的心,可一想自己这次的青云之路就此打住,这心里就有一万个不乐意。特别是,这几日在宫里她细细打听,勉强把二皇子的身世给弄了个清楚。 听着二皇子是实际上的长子,可却续位在行二,这先头可没活着的大皇子,可就如此二皇子也被那个一出生就过世的大哥压了十几年。二皇子,二皇子,不就是时时刻刻提醒众人,皇帝不乐意周立谦占了长子的位置,在皇帝心里,长子的位置怕也就是先皇后的那个孩子罢了。 而除去这点优势,母族卑微,帝宠不显,养母又有亲生皇子,那方都成不了他的助力。倒是剩下的三位皇子,除去年纪小的五皇子不算,剩下的两个,一个虽然母族不强,但却和丁贵妃结了缘,且在宫外早有盛名。一个是贤妃嫡亲的儿子,身后又有整个公国府做依仗,怎么看,以后的赢面都比二皇子大些。 且因着长子的身份,怕这宫里头的娘娘们,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二皇子。她一个浮萍女子,又如何在宫中争出一条路来,已经是戴如月最为思虑之事。 刚坐上床塌,戴如月就发现自己的被子被动过,她心里一惊,忙打开被子发现一封信函。幸好屋内没其他的人,戴如月手心里冒汗,把信打开,却是一份约她申时后院见面的信,且落款人却没写字迹却像是周立谦的。 戴如月心里打鼓,她预感将要出事,把信点燃,扔进灯罩中,慢慢的静下心来。她明白,这回,怕是有人冲着二皇子去的,有人要用她来陷害二皇子。可现如今她已自身难保,又如何告知二皇子,能做的也只有按兵不动,尽量自保罢了。 而此时周立谦也收到了这么一封信,同样的内容,不同的是,落名处写下的是戴如月的名字。不过,周立谦看完却皱起了眉头,字迹确实很像戴如月的,可在周立谦心中,戴如月可不是这般会私相授受的女子。再者,女子名节重于性命,周立谦如何会去做坏人名节之事。 于是,周立谦也烧了此信,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私底下还是不放心的派了宫人去打探戴如月的消息,怕戴如月有了难处,才找他来的。最后,宫人回禀一切如常,周立谦只是叹了口气并没再说什么。 第八十三章 眼看着选秀的日子快正日子了,宫里剩下不多的秀女中,有不少已经是大致有了去处。而皇帝和太后,倒是对戴如月的归属发生了分歧。宫里的传闻满天飞,皇帝和太后自然不可能是不知晓的,甚至比起那些传闻,两位知晓的更为详细。 太后的意思,周立谦既然喜欢,那就给他留下做了庶妃,全了这个孙儿的心思。而皇帝却是不乐意的,他比太后知晓的更清楚,只一个戴如月就在宫里引出了各路牛马蛇神,各显神通,手段层出不穷。 甚至于,他家老三都来跟他开口,说是相中了戴氏。这话,皇帝自己是不信的,无外乎是看着老二喜欢了,老三就来相争了。皇室兄弟,倒是为了女人来较高下了,让皇帝这个做父亲的显得尤为恼怒。 自然,儿子是自己的好,不好的就全是戴氏女了。戴如月在宫里还好,皇帝顾着面子没打算怎么着她,可她那个爹那,已经直接以私德不修给罢官了,就连戴父的那个岳丈,也被皇帝寻着理由训诫了两次,眼看着那家就有落魄的倾向。 可再把戴氏给自己儿子,终究还是让皇帝有些膈着。 太后私底下也听闻了三皇子的作为,她在宫里多年,对于三皇子的小心思自然是了解的,无外乎是要给老二添堵罢了。他一个龙子皇孙自然是不在意自己身上多个风流韵事,可一个女子背负两个皇子的喜爱,那这个女子除了去死一死,这世上,可没了她的容身之处了。老三这事做过了,为了皇位,倒是连个妇孺都容不下,就这般胸襟,还真不如老二宽厚仁孝。 闹了这么一出,太后把宫里的消息压着,也不想让个无辜的女子受牵连,就想着既然老二动了心思,她也就成人之美一次,没曾想,她家儿子还倔上了。 还没等这对母子商量出个是非对错,那边却传出了戴如月投河自尽了。 宋天周刚进宫给他皇帝舅舅和皇祖母请安,就被宫人告知,戴氏之女自尽了。宋天周楞了楞,半响没回过神来,他和戴如月不熟,可也没想到,这么个妙龄少女顷刻间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再一想,自己那傻表弟可是暗恋这位呢,赶紧改变方向,先去寻了周立谦。 周立谦果然立马知道了这消息,整个人都呆在哪儿,直到宋天周来,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挺酸。情窦初开,心上人却没了,搞不定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依着周立谦的性格,若是如此,还不背一辈子的良心债啊,这背后的人一出手就是一条命,看来所图非小啊。 看到宋天周,周立谦才堪堪回过神来,对着宋天周道:“表哥,如月没了,她没了。” 宋天周连忙道:“我知晓了,戴氏没了,你先别急,皇上处事英明,这种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勾当,总逃不过他的眼睛去。” 周立谦像是清醒了似的,立马道:“对,有父皇在,会给如月一个公道的,可表哥,若,若不是我处事不周,让旁人知晓了我对她的心思,她一个小官之女,要么平平安安的选完秀家去,要么如了心愿留在宫里,再如何也不用赔上了性命啊。” “事已至此,你再想这些又如何,阿谦,事情还未弄明白,先别揽下所以的愧疚,总得给戴氏一个公道,查个明白才是。”宋天周看着周立谦道。 皇帝和太后很是震怒,再没想到,有人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要了戴如月的命。让人去查,结果就搜出了一封遗书,上面言明,因着三皇子再三逼迫,戴如月不堪受辱,又反抗不得,遂起了自我了断之心。 这信一出,得了消息的丁贵妃和三皇子的生母林贵嫔就赶紧来为三皇子辩驳了。丁贵妃也很恼怒,三皇子不过是想膈应一下二皇子,没曾想,就这样给人抓住了小辫子,用个秀女给陷害了。这要传出去,皇子逼迫秀女,那这些年三皇子苦心经营的名声可就半点不剩了。 林贵嫔则是气愤不已,这事的头还是她挑的,只不过是看不得二皇子那越长越像皇帝的模样,想出口气罢了。反正,对戴氏女有情的又不是自己儿子,至于被两个皇子看上,戴氏女要有个如何,伤心难受的也不会是她家儿子。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先让三皇子惹了一身骚。 皇帝自然是不信的,可三皇子的行事也让皇帝不喜,所以根本就没见来给三皇子说话的丁贵妃和林贵嫔。 又有太监搜出一封信,而若是周立谦在此就会发现,这封信也就和当初他见的是一模一样的,可就是相见的时辰改过了。变成了那日他和戴如月偶遇的时辰。虽说信上没有署名了,可字迹却可以和周立谦的字迹以假乱真。 这消息皇帝封锁住了,可架不住宫里的有心人啊,丁贵妃和林贵嫔却是知道的清楚了。 丁贵妃涵养一直不错,可听了这个,却是大发脾气,对着林贵嫔道:“原道那老二是个老实的,没曾想却是个藏奸的,早就和这戴氏女勾搭在了一起,一块来算计三皇儿了。” 林贵嫔现在是又悔又怒,怕儿子回过神来怪自己,三皇子算是自小就和丁贵妃亲,对她这个生母倒是显得一般。这回要是三皇子怨上了她,林贵嫔心里没底,借着这封信,林贵嫔细细一想,越觉得不对。 连忙开口道:“贵妃娘娘,我瞧着这回,二皇子既是和戴氏有情,会不会是二皇子得了三皇子去求戴氏的事,将计就计,自己逼死了戴氏,嫁祸给三皇子。不过一个女子,和大位比起来,二皇子倒是好算计,倒是把我们给骗了。” 丁贵妃也是有这样怀疑的,毕竟,这件事一出,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三皇子总归在名声上有损的。二皇子对戴氏的心思,可是一早就给渲染的宫内皆知,偏偏林氏这个没脑子的,又撺掇着三皇子去求了戴氏,兄弟相争,本就在皇帝那坏了印象,为了个民女,实在是个赔本买卖。 现如今戴氏没了,最后怕也查不出什么来,最后,即使皇上相信三皇子没那么蠢,可对二皇子那边怕是要有怜惜了,到时候二皇子再表现的深情些,说不准还真能投了皇帝的眼。而整个宫里,说来说去,众人也不会把罪魁祸首联系到一贯宽厚仁孝的二皇子身上,若真是这般,那二皇子可就是城府莫测了。 可这些话,丁贵妃是不会对着林氏说的,若不是为了三皇子,丁贵妃真是理都不会理林氏这个蠢妇。只怕她刚说了这些猜测,回头,林氏就按捺不住,去寻了二皇子的麻烦,那可就雪上加霜了。再者,若事事都由林氏出面就能处理好,又怎么能在三皇子面前显出她这个养母的好来。 两人各有算计,但倒是同时怀疑起了周立谦来。 此事一下子就把两个皇子牵扯进来,虽说皇帝已经下了旨意,封锁消息,可宫里的主子们一个个都在伸着脖子,坐看哪方倒霉。 大殿之中,小太监点了檀香,皇帝小歇了会,等睁开眼却对着坐在一旁看奏章的宋璟城道:“子璋,你看这回的事是谁的主意。宫里太平了许久,倒是纵的有些人胆子越发的肥了,在朕面前也敢使下如此龌蹉。” 宋璟城看了眼皇帝,沉吟道::“依着微臣看来,此事看着简单,实则牵扯甚广,但有一点是可看明白的,有人想让两位皇子反目成仇,兄弟萧墙,用戴氏女的一条命坏了两位皇子的情分。” “戴氏是自尽还是被他人谋害,还未是个定数,因此,现在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但微臣想来,此事最后谁受益最大,那就是谁最有可能。陛下其实不用如此心烦,是非对错,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陛下静候消息就行了,只要陛下稳住了,有些人才得着急了,自然也就会跳出来了。” 皇帝心中模糊的有了个答案,只不过还未得到证实,听着宋璟城这般说也就不再提这话题了。想到周立谦说道:“子璋,立谦这孩子难道喜欢上个女子,朕这个做父皇的还没能成全,也是委屈他了。朕想着,老二,老三的年岁渐长,倒是可以开府立业,行走朝堂了。倒不如给他们封个爵位,在朝廷上正经领个差事,省的养出一身富贵毛病。” 也是激一激背后的人,即是想让老二,老三两个皇子不好,皇帝想着他就抬举这两个儿子,要让那背后之人弄巧成拙,后悔去吧。再者,皇子大了,皇帝又不是喜欢拘着儿子的父亲,给个爵位,早些上朝,也好练出个真金来。 宋璟城不知皇帝怎么就有了这么个想法,不过,倒是很赞同。毕竟,皇子年岁大了,总是要历练一番,以后才能撑得起这万里河山。 在众人坐等二皇子,三皇子恩怨情仇的时候,皇帝陛下却下了道旨意,把韩玲兰指婚给了四皇子。虽说韩家是四皇子的外家,韩铃兰算起来还是四皇子的表姐,可四皇子今年也不过十一,韩铃兰可比他大上两岁,在岁数上就不是特别般配。再者,韩家已经是四皇子的拥护者了,母族妻族出自一族,也就间接的砍断了与其他势力联姻的大好机会,一时间众人倒是觉得糊涂了,二皇子三皇子看着倒是没倒霉,怎么四皇子却惹着了皇帝了。 第八十四章 周立谦在自己的殿里闷着一天,宋天周一步也不敢错身的陪着,即使什么也不说,可宋天周也不放心就给周立谦一个人呆着。小书呆似的周立谦怕是第一次直面人命,还是一个和他有牵连的姑娘没了命。这种感觉,若是处理不好,怕是要给周立谦背上一辈子的心理阴影面积。 拿着经书,周立谦已经抄了半天的往生经了,心情倒是平静下来,可一想到记忆中巧笑嫣然,风姿卓越的戴如月就这么香消玉殒,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周立谦心中就涌现出一阵阵悲哀。 这就是皇宫,这才是皇宫,第一次,周立谦发现,原来书本上所描写的皇家真的就在身边,也第一次向着他伸出了獠牙。以一个女子生命的凋零,让他明白了宫里争斗的残酷,只是一个关照,一个示意,他的一次不禁意,就害死了戴如月。 这样的发现,让一直以做正人君子,道德楷模的周立谦很是难以接受。 宋天周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算被众位长辈保护的很好,至少,即使有人没了,也不会经了他的耳朵,让他知晓。虽说和戴如月不熟,可也是认识的人啊,心中也明白,戴如月算是遭了鱼池之殃。 背后的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来说去,还是周立谦碍了别人的眼,这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不过,牵扯到三皇子,倒是挺让人意外的,看着挺清高的三皇子,怎么着也不会像是会对戴氏一见钟情的模样啊。 可偏偏三皇子还不嫌乱的真去和皇帝求娶过戴如月,这其中的纠葛,也难怪招了某些人的眼,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倒推来看,现在得利的就剩下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这三位皇子背后的势力嫌疑最大。当然,周立谦这个人,宋天周还是了解的,旁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他的苦肉计和美人计,但宋天周却能肯定,这件事中最难受的怕就是周立谦了。因此,这个周立谦是幕后之人的推测可以划掉了。 那就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了,五皇子一行人都十分低调,一直都未表露什么野心,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动机,可也不排除扮猪吃老虎,打算渔翁得利。 而在宋天周看来,最大嫌疑倒是在四皇子身上,毕竟,贤妃想嫁侄女给周立谦也是先前才出的事,戴如月按理说是挡住了韩家姑娘的路,且这回又牵扯了三皇子,若是能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反目,得利的自然是渐渐长大的四皇子了。 可就是因为这好处太明显了,只要有点聪明劲都能怀疑上,怎么着,贤妃也不像会干出这样事情的人来啊。 最后呢,则是三皇子的苦肉计,贼喊做贼,可三皇子和戴如月也没啥联系,也犯不着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弄出这么一出啊。 想来想去,宋天周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只能把心思放一旁,等他皇帝舅舅的调查结果了。 皇帝一声令下,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只一天,心腹属下已经把事件查了个七七八八,报告上来了。这事情,说起来还真是贤妃一派干的,不过不是贤妃直接干的,是她的侄女韩铃兰做下的。 韩铃兰自从听闻了二皇子倾心于戴氏,那是嫉妒的不行,原先是打算既然二皇子都有了心上人了,她再寻个良人便罢了,也不至于把嫉妒转变成怨恨。可偏偏她这打算在贤妃那沉了船,贤妃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嫁其他人,她只能在二皇子这边吊死了。 可这对于韩铃兰来说那无异于晴天霹雳,她豆蔻年华,虽从小既知自己联姻的命运,可心底还是期盼这能得一情深意重的夫婿。可与二皇子还未谈婚论嫁,就被告知二皇子的心在另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女子身上,这让她如何受得了。 韩铃兰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既是贤妃打定了主意,她改变不了,就想着从二皇子和戴如月两人这儿入手。她在书法上十分有天赋,特别是左手书写,能把看过的字练上两遍就写得以假乱真。不过,因着她历来颇有城府,除里贴身大丫鬟,几乎是没人知晓的。 因此,她就设计了第一次的两封信,想坏了戴氏名声,赶她出宫。可惜,戴氏是个沉得住气的人,韩铃兰只得做罢。 可事情就那么巧,韩铃兰心情郁闷,在宫里的逛,坐在假山旁休息。而戴如月也是一个人走在路河边,身边并没有什么,因着比较偏,那会又是小太监换班的时辰,一个人也没有,韩铃兰当时瞧着周围没人,一时恶胆两本生,直接从后面冲出来推了戴如月一把,看着戴如月落了水,赶紧躲了起来,直到水面没了声响,她才悄悄走人。 可毕竟是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平时再刁蛮也是第一次动手害人性命,害怕事情败露,又想着贤妃说着三皇子历来和二皇子不和,立马就想到了嫁祸给三皇子,她平时也是极其有心的姑娘,知道自己有这一特长,倒是很留意周围人的字迹,很快就模仿了三皇子的字写了封信,派了最信任的丫鬟塞在了戴如月屋子的枕头底下。 得了消息,皇帝很是震怒,大手一挥,韩铃兰就被赐下毒酒,贤妃也变成了贤嫔,韩国公府也受了训斥,同时,皇帝直接把韩铃兰父亲的官职给撸下来了,若不是韩国公这些年对朝廷忠心耿耿颇有贡献,怕是连爵位都要不保了。 贤妃接到旨意对着韩铃兰是恨毒了,韩铃兰一死百了,倒是累的她在宫里挣扎多年来的地位顷刻间就化为乌有。从妃位到嫔位,真论起来,贤嫔都不及林贵嫔的地位。若不是有四皇子在,怕这回冷宫才是她的归属。 而更为重要的是,贤嫔发现,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二皇子周立谦对她态度变了。这让她更为的惶恐,本来是打算扶持二皇子在四皇子没长大之前和三皇子斗的,等四皇子长大了,正好作壁上观,渔翁得利。可经过现在这么一闹,怕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心里都得怨上韩铃兰,可韩铃兰已经没了,这些怨气免不了还是会落在贤嫔身上。 而三皇子到底因着这件事损了些名声,最要的是坏了在皇帝面前的印象,即使三皇子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孝顺听话,可也没能挽回皇帝对他的看法。自然对于出主意的林贵嫔是更为的恼火,对着林贵嫔疏远了很多,倒是对丁贵妃更加的恭敬孝顺。 林贵嫔憋着一肚子气,不敢寻丁贵妃的麻烦,又舍不得怨自己儿子,只把眼光投向贤嫔,时不时的就要去找找贤嫔的麻烦,倒是让贤嫔有苦难言,心里怨恨韩铃兰的同时也顺带诅咒周立谦。 韩国公府因着韩铃兰很受影响,韩老太太连最喜欢的贤嫔也恨上了,眼看着韩家有破落的倾向,直接给贤嫔带话,当初贤嫔是打着包票能让韩家出一名皇子妃的,可现在这个样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怕是记恨上他们韩家了。一想到韩家百年的基业怕是难以为继,韩老夫人给做主了,四皇子的正妃必须留给韩家姑娘。 贤嫔自然是不乐意的,依着她的意思,四皇子自然是得娶个势力雄厚的妻子,那样她们所图谋的才能增大机会。可她现在得罪狠了娘家,也不敢不答应,怕逼急了娘家,娘家人弃了她直接和其他皇子势力结盟,让她腹背受敌。 只能咬紧了牙,默默忍下,打算蛰伏两年,再出来搏一搏。 贤嫔这消停了,周立谦却不消停了,竟然想与戴如月结个冥婚,幸好这话是先跟宋天周说的,不然,宋天周都能想象的到周立谦的惨淡下场。 因此,宋天周费了九流二虎之力才勉强劝下了周立谦,倒是给他建议,戴如月现如今就剩下个母亲在世,不如加恩于她的母亲,以后多多照顾,才算是对戴如月的补偿。而她父亲那,当初戴如月活着的时候,他们不闻不问,那以后就可多多打压,算是给戴如月出气了。 于是,周立谦洋洋洒洒的写了奏章,皇帝见了,心里也有感于戴如月死得冤,直接封了个四品孺人给了盛夫人。是周立谦专程去宣了旨,除了旨意,周立谦还给盛夫人带了一份钱财,送了个管家。 盛夫人的伤心自是不用提的,周立谦回宫之后又是长久不语。 选秀出了这么个事情,倒是膈应到了皇帝,于是皇帝趁机向太后说道,让秀女们都回家去,他宫里人已经够了,不需要再添人伺候了。与其困着这些花季少女在宫里老去,倒不如让她们各自回去欢喜家人。 太后自然是不同意的,她好不容易精挑细选到了好几个姑娘打算留个儿子做个小老婆好再生养几个小皇子,可皇帝直接就不要了,这哪能行。于是乎,太后和皇帝谁也说服不了谁。 第八十五章 母子两个就这么坐着,谁也不松口示弱,僵持的气氛让屋子里的宫人们战战兢兢的都不敢抬起头来,只恨不得再缩小身子,当不存在。 最后,还是太后先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 等宫人都屏退了,殿中就剩下皇帝和太后时,太后看着皇帝那双不肯与她对视的眼睛,开口道:“哀家以为皇帝长大了,可没想到,这心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姐姐喜欢的,弟弟就要去争一争。可那宝贝再好,若是因着这宝贝坏了你们姐弟情分,哀家这个做母亲,也是见不得的。皇帝,你是天下之主,万事不可随自己喜好,为皇家传承子嗣,是你该做的。现如今,宫里子嗣还是少了些,依着哀家看,你若不喜新人也可,但孙子孙女却得多生几个。哀家老了,也就盼着你能多子多福,还多给大周留些福气。” 皇帝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睛中也闪过慌乱,也明白,他的秘密终究还是给他的母后知晓了。且也不出他所料,他的母亲,第一反应不是他和他皇姐谁对谁错,只会迁怒于宋璟城。即使已经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可太后的这句话还是戳中了皇帝心里最隐秘的担忧。 他这些年克制再克制,怕的就是有一天,太后知晓了,他的子璋也就没命在了。毕竟,怕是自己这个儿子也重不过皇姐去,自己的母亲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让他们姐弟反目成仇,更不会让这个母亲百年之后回成为他和皇姐之间隐患的男子一直留存在世。 再听到太后说子嗣时,皇帝还是松了口气的,还好还好,他的母后还是有顾忌的,这是再给他软硬兼施,做交换呢。是啊,子璋不仅是他心上之人,还是他皇姐的丈夫,外甥的父亲,想来母为也不愿让皇姐守寡,让外甥丧父,只是自己的这份心思,让母后担忧的转辗反侧了。 皇帝想到此处,心中再有酸涩,也开口道:“母后,姐姐的宝贝就是姐姐的,多年前已经定下,再不会有波折。朕的皇子们虽比不上各位先祖,但也有几分机智,多加教导,想来也不会差了去。” 这是不愿纳新人了,太后心里一叹,说得再好,可能让皇帝心心恋恋,忍看着宋璟城和端和在他眼皮子底下恩爱这么多年的这份心思,太后想来就觉得头皮发麻。原先,她还觉得因着先帝,她那因爱痴狂的先夫的往事在,皇帝心中有芥蒂,这才在后宫的妃嫔上心思淡淡的,未有特别喜欢的妃子。 前些年太后还是很满意皇帝的态度的,没有偏爱,雨露均沾,皇帝也算尽了皇帝的心意。她这个做母亲的私下还是心疼的,怕皇帝心没了热乎劲,高处不胜寒。因此,她把几个小皇孙尽量带着往皇帝面前放,可也没见皇帝对哪个孩子偏爱的。 倒是端和的天周从出生就被皇帝捧在手里养着,恨不得事事都要操心一番,太后原先是满意皇帝这个做弟弟的对姐姐的照顾和关爱的。觉得皇帝是记着他姨母的恩情和端和的姐弟之情,虽是个面冷的,可心却是软的,不然,也不会那样器重宋璟城了。 是啊,太后一直就觉得宋璟城能得了皇帝的青眼,除了自身的才华,也就是沾了端和的光。这么一来,她就更满意他们姐弟的姐友弟恭,觉得这辈子把这两个孩子护住了,护好了,也就值了。 可偏偏这一两年来,太后发觉不对来了,若不是她的心腹告知她,皇帝已经有七八年未招人侍寝的事,她还真没往其他方面想。可一个身子骨健康的帝王,无心无欲,这本就不正常,于是乎,太后就派了人细细汇报皇帝的近况。 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皇子这个样子,倒是和他父皇当初一个样子,当年她妹妹进宫,除了她承宠生了一子,再无皇嗣降生,旁人都道是她和她妹妹把持住了后宫,残害了皇家子嗣,实际上,她那风流半生的丈夫除了她妹妹却是再没招过人侍寝,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让钱家的女人那般恨毒了她们姐妹两个。 让太后不得不承认的是,她那个冷心冷意的丈夫心里只有她妹妹,那般的爱重呵护,若不是早就对他冷了心,绝了爱,怕也要吃了几缸干醋。 想到了先帝,再看现如今的皇帝,太后猛然惊醒,皇帝那是有心上人了,可若是真有这么个人,皇帝平时也没表现出来啊。太后本就心思细腻,没多久她就发现了端倪,之后却是心惊肉跳,再没想到事情会是那样的。 宋璟城,竟然是个男子,这也就罢了,可他是端和的丈夫,皇帝的姐夫,这让太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更何况,皇帝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当初他可是端和和宋璟城这段姻缘的媒人。若是打一开始就喜欢,那,太后都不敢想这得多深的感情,一个帝王,用情如此,不过是第二个先帝罢了。 现如今皇帝还能克制自己,太后也能帮着镇压,可若是她不在了,皇帝又松了克制,宋璟城若真和皇帝搅合在一块,依着端和的性子,他们姐弟怕是要鱼死网破。这两个,不管是伤了哪一个,都是在挖她这个做娘的心肝肉。 因此,才有了选秀这事,偏偏又赶上了戴氏的事,让皇帝有了借口,连秀女都没看就都发还回家去了。太后这才想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让皇帝收收心,可这结果却是不太如她的意的。 儿女都是债,罢了,罢了,太后按下心底的惆怅,对皇帝开口道:“端和早些年就和哀家说过,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人情,哀家这个做娘的原先是舍不得她,圈了她这么多年在京陪着哀家。现今,哀家看南边那正缺人,不如就让端和一家去待一待,看看南边景色。” 皇帝先拒太后的一个说法,当下这个是不好再拒的,可这些年,他虽然不求宋璟城知晓他心意,但也就是能让他在身旁陪伴一二,哪怕是贤臣明君,他也心满意足。若是南下,怕是没有十年太后是不会让他们回来的,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还有几个十年,难不成后半辈子连宋璟城的面都见不着了。 皇帝自然是不愿意的;“母后,宋卿是朕的左膀右臂,再者宋老侯爷年岁渐大,身子骨又不好,宋家已经有个儿子去了西北为大周守国土,再不能连着宋卿也派出去了。再者,皇姐的性子虽说风风火火,可心里最孝顺的就是母后,让她一月不见您怕就想得不行了,去了南边,怕不出三月就得嚷嚷着回京来。” 皇帝说的面面俱到,可太后越听越心凉,不再提这个话题,母子两个就此打住,可他们心里明白,这事没有完。 却说周立谦这儿,自从得知了是韩铃兰做下的恶事,心中就更不安了。他虽然知晓贤妃有意把侄女许配给他,可在周立谦看来,这事得他父皇点头。再者,他心里都是戴如月,对这位名义上的表妹并没怎么在意过。 可就这么一个表妹,却要了戴如月的命,想到这儿,周立谦就不寒而栗。他再也想不明白,怎么就敢,怎么就生出了这么歹毒的心肠,去谋害人命。而这样的女子,却是他的养母,一直说待他视如亲生的贤妃为他选出的妻子。 若是这样一个心性的女子娶进门来,他以后的日子也是极其难过的。这一刻,因为爱情,因为人命,因为自责,他终于开始正视,在宫里,也不是如他所期盼的那样花团锦簇,地底下怕是藏了无数的阴谋诡计与皑皑白骨。 宋天周在宫里就没出来,也自然是知晓了戴如月事件的最后结果。这让他不知如何唏嘘,但他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其实也是多方推波助澜下的产物。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何况是在这天底下最富贵之地,任何人都不能等闲视之。 皇宫里不太平,宋府府上也不平静,宋天周接到他娘的通知,急忙往府上走。原因很简单,装病的宋老侯爷,这回真病倒了,且还十分的严重。 等宋天周回府时,就瞧见宋老夫人身边的叶嬷嬷来迎了他。而一路上,却是被宋二夫人和宋四夫人差点拦住。这群人不仅带着丫鬟媳妇,还带上了个子的孙子孙女,哭哭啼啼,悲悲戚戚,若不是知道宋老侯爷只是病重,宋天周以为这是她们在奔丧呢。 只是有叶嬷嬷在,公主府的下人们也很给力,因此对着那几位奶奶辈的欲言又止,宋天周就当没看到,可他心里却明白,怕是宋老侯爷这回的“病”和她们两房脱不开关系。早先的时候,他家公主娘就宋老侯爷对自己两位弟弟的纵容冷笑过,道有一天宋老侯爷肯定会自作自受。 到了宋老侯爷的院子,宋天周就发现他家祖母坐在正厅中,自己的公主娘也在,两人都没说话。宋老夫人瞧着宋天周来了,冷峻的面色稍缓下来,可瞧着跟在宋天周后面的两个妯娌,脸色却又冷了下来,简直能结霜了。 第八十六章 &nb宋老夫人不算是个能藏住脸色的人,即使这么多年在宋府受多了搓磨,但性子上的风风火火却一直都在。原本看着自己的乖孙回来,她还能有个好脸色,结果,她那两个眼高于顶的妯娌也跟着来了,她那心头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nb屋子里除了宋老夫人还有全嬷嬷在,看着宋老夫人的脸色,全嬷嬷赶紧上前迎了宋天周进来,可千万别让宋天周这个小主子被后面那两位奶奶给缠着,毕竟,在辈分上,她们还是有着优势的。全嬷嬷可看不得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主子被她们巴拉上。 &nb端和长公主早已经送了帖子请来太医为宋老侯爷整治,整个屋子里气氛显得尤为凝重,除了下人送药的脚步声就再听不着其他声音了。这样一来,宋家三夫人,宋家四夫人带着悲切的哽咽声就显得尤为的刺耳。 &nb宋三夫人张氏哭的尤为的伤心,不知情的看到,怕是以为躺在床上重病着的是她的夫君呢。宋老夫人本就憋着气,听到她这个两个妯娌妆模作样,立马冷笑道:“这个时候来猫哭耗子了,早些时候干嘛去了,相夫教子,不是三弟妹一直挂在嘴上的,怎么书香世家出生的大家闺秀就教出这么个不孝子孙,连侯爷这个大伯父身边的贴心人也敢动,这般家教规矩,真真是令老身开了眼界。” &nb此话一出,宋天周装作吃惊的看了一眼张氏,他早就完全明白了自己这位爷爷是怎么重病的了。要说宋老侯爷好色,那可有些冤枉他了,可能他的那点心思就都放在了刘家女身上,这些年下来,除了宋老夫人这个正妻外,还真没什么小妾通房,当然早些年就不可查了,反正就宋天周记事起,是没见着过宋老侯爷的姨娘通房啥的。 &nb不过,自从刘玖慈刘师太犯了事被流放了之后,宋老侯爷也不知是犯了相思还是心中有愧,身边就多了两个神似刘师太的大丫鬟。其中一个,早些日子还被放去出配了人,宋老侯爷给了不少陪嫁,原本大家都以为也就是看个景罢了。 &nb当然,据说,据小道消息传言,另一个大丫鬟名叫彩月的,确实是个极其有心思的女子,且有一颗积极向上,奋发为妾之心。因此,早两个月前,宋老侯爷还是多了位通房,貌似应该是这位彩月姑娘要为宋天周添一位小叔叔或小姑姑的原因了。 &nb宋府嫡系子嗣不多,加上宋璟洲这个快奔四的世子还是个没继承人的户,对于彩月这胎,宋老侯爷心里是欢喜的,因着还未到三个月未向众人告知,但府上该知道的也都心里有数。宋天周还曾去婉转的安慰宋老夫人,结果,却看到了宋老夫人听闻这事之后,露出的意味深长,还有那可称为谜之微笑,当时宋天周就感觉背后有点凉凉,至此就不再过问此事了。 &nb而现如今看来,事情果然复杂的很,扯上了三房,再想想刚刚四房那急吼吼的样子,怕是也不干净。 &nb张氏被宋老妇人的话噎住了,她是四品文官的嫡女,当初嫁给侯府嫡次子算是高攀了,在娘家的时候,她父亲是寒门出身,即使做了四品官也是根据浅薄,因此,即使她嫁的是宋家这门豪门门第,嫁妆也不过是区区四十八抬,还尽是些面子货。等到了侯府,才知道什么是富贵荣华,什么是金尊玉贵。 &nb大嫂子出身伯府,外祖父家更是国公门第,十里红妆,除了身子弱,其余处处可是把她衬得是黯淡无光。特别是听到侯府里讥笑她嫁妆单薄,娘家穷酸的时候,张氏的心就像是被油煎了似的,无处不酸不涩,等到自己丈夫宋三老爷贪花好色的本性暴露出来,左一个通房,又一个姨娘,张氏自觉自己的日子就如同泡在黄连水里,再也没有比她更苦的了。 &nb等到大嫂子没了,方氏进门后,张氏却是嫉恨上了张氏。原先的大嫂子身份高,娘家势大就罢了,方氏一介商户之女,凭什么坐在她头上当了宗妇,以后还要做这满府荣华的老封君,要知道,论门第,她张氏可算是书香门第,那是个暴发户能比拟的。 &nb且这暴发户就是个暴发户,一点也没个自觉性,本就是个满身铜臭的,还非得在嫁妆上显摆,引得宋三老爷在她面前叹了几回,无外乎可惜自己的媳妇没那么多嫁妆,这更引得张氏心头暗恨。 &nb加上宋太夫人对方氏厌恶的态度,为了讨好婆婆,为了心中嫉恨,不多踩方氏两脚,都有些对不起自己似的。反正,在宋府满府看来,这个方氏在宋府里肯定是呆不久的,那还怕她什么。 &nb结果,方氏却熬死了宋太夫人稳稳当当的把宋府老封君做了下来。有两个有本事的儿子,有一个公主儿媳妇,把她们两房圈在府里,在外还得了个照顾叔伯的美名。 &nb要说张氏不后悔,那是假的,早知道方氏有这样的运道,怎么着她也给自己给儿孙留几分余地,可偏偏前面的路都给她堵死了,就凭着这些年的积怨,等宋老侯爷一去,没人在上面护着,她们的日子怕就得熬不下去了。 &nb因此,当宋璟洲无子,宋天周封侯,张氏这心就活了起来。过继,这个词对宋府来说不陌生,对张氏来说更她们一房翻身的希望。她可是有嫡子的人,孙子也有还几个,个个聪明伶俐,机灵可爱,完全当得住宋府世子的位置。 &nb偏偏还有个四房在旁虎视眈眈,好在她手上有四房的把柄,也是不怕的,可方氏这个泼辣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里就有个宋天周,谁都不看在眼里,即使是宋老侯爷再有过继的心思,也绕不过她去。 &nb另外,宋天周身后可是站着皇家呢,宋家两老要是乐意,皇家人还不好说什么,可宋老夫人方氏不同意,他们的如意算盘就打不响,这不,才想了法子,引着四房出手最好是能除了宋老夫人,可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栽了跟头。 &nb现如今被抓了奸,还把宋老侯爷给气昏了,张氏听闻恨不得那昏过去的是自己才好。万般算计都抵不过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可再恨再气也是自己的儿子,她就这么一个嫡亲嫡亲的儿子,被方氏拿在了手上,她儿子还有命在? &nb想来想去,也只得先拉着四房一道过来,舍下脸面,保住儿子再说。毕竟,她家璟孝是宋老侯爷嫡亲的侄儿,只要宋老侯爷醒来,她多求求,想来应该是能保下儿子的,至于其他,也只有以后再图了。 &nb在路上,张氏看到宋天周是动过心思的,毕竟,宋天周身份贵重,又在方氏那素有脸面,要是能让他帮着说上一句,方氏那倒是有几分余地。可没想到公主府的下人如此张狂,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nb真是狗仗人势,张氏心中暗骂不已,可却不得不面对方氏的责问。 &nb张氏道:“大嫂,看你这话说的,璟孝素来就是个知理的孩子,对着大哥是那是再孝顺不过--”定是那小贱人勾引的他,这句话还未说出,就听见宋老夫人嗤笑道:“知理?孝顺?也是都替他伯父孝顺到姨娘床上去了,可真是个好侄儿。” &nb张氏的话被噎住了,脸涨得通红,就如憋着气的大鸭子般,如不是眼睛不能喷火,不然,宋老夫人就得被烤熟了。 &nb这个时候,宋四夫人俞氏却开口道:“嫂子这话说的,不是我做弟妹的说你,一个丫鬟,璟孝他要多少没有,怎么偏偏就和大伯身边的丫鬟扯了关系?要我说,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见不着璟孝这孩子得大伯的喜爱,指着个丫鬟来构陷的。” &nb这话说,就差明着说宋老夫人用个丫鬟来陷害宋璟孝的了。倒打一耙,颠倒黑白,说得就是俞氏这样的,自然她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刚刚她可是打听到,那彩月已经没了,现如今死无对证,她把这事搅浑,给谁都泼点脏水,看谁能把她如何。 &nb依着宋老夫人以前的性子听了俞氏的话怕是要拍案而起,怒斥喻死血口喷人了,但当下,宋老夫人却只是看了俞氏一眼道在:“四弟妹这话还是留着给侯爷说道吧,想来侯爷是会信的吧。” &nb俞氏的话听着好像有些道理,可却经不起细细推敲,宋家嫡系一脉完全占尽优势,动动手指头就能碾压的人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构陷,真以为他宋璟孝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宋老夫人顶多也就是冷眼旁观,顺水推舟就足够了,那还需去费心陷害设计。 &nb看着宋老夫人云淡风轻,俞氏表情讪讪的,彩月是她牵线找到宋老侯爷身边的,为的就是多多吹些枕头风,好让他们四房能过继个子孙去大房嫡系。可偏偏彩月有些运道,有了身子,这孩子要是个姑娘则还罢了,左右不过是大房添副嫁妆,与她们干系不大,可若是个男丁呢。 &nb侄孙再好,哪有亲儿子好,即使是个庶子,那也比他们两房占尽优势。如此一来,彩月这枚棋子,俞氏则是搬起脚来砸了自己的脚,暗里的诅咒的人又多了一位。 &nb现如今三房出了事,看着是和四房无关,可彩月的事情毕竟是她先经手的,再则张氏可不是好相与的,若是三房倒了霉,张氏和她鱼死网破,她也招架不住,这才想着把宋璟孝给保下来,让张氏欠个人情。 &nb宋老夫人方氏的强势和冷漠,让她想起,这府里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宋府了,方氏,如今才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她们也不过是仰人鼻息罢了。 &nb宋天周听了一耳,又结合在路上听到的消息,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回的事情,无外乎是碟中谍,这个丫鬟怕明面上是四房的眼线,暗地里却和三房有勾搭,然后,被他家祖母,当然也不知道他家母亲大人有没有推波助澜,让宋老侯爷“碰巧”识破了宋璟孝和这丫鬟的勾搭,这才有了现如今的局面。 &nb宋天周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家祖父了,升米恩,斗米仇,养着弟弟快大半辈子了,结果,两位亲弟弟怕惦记的都是他的身价和爵位呢。 第八十七章 &nb宋府众人各怀心思,宋老侯爷也在太医施针之后,慢慢醒来,张氏是一个反应过来的,立马就扑倒在宋老侯爷床头,连声哭泣,悲切不已。 &nb宋老侯爷本来就脑涨入鼓,听闻张氏哭声更觉心烦意乱,下意识的出声喊人,想把张氏捂着嘴别出声。 &nb宋璟城是个孝子,因此,尽管宋老夫人很想看宋老侯爷被张氏折腾,可也没有阻止宋璟城叫来两个嬷嬷说是请着张氏起来,实际上是驾着她就拖着出了房门。 &nb宋老侯爷的耳边终于清静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的场景。他今日心情烦闷,老大在西北也没个回信,按理说他去了信说自己病重,依着老大的孝顺,就算赶不回来,必定要派个人回府看看,但这些天却没个消息,宋老侯爷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nb大儿子心还是和他远了,二儿子又一直和他不亲,宋老侯爷忽然发现自己和孤家寡人也不差什么了。想到前些日子才查出身孕的通房,宋老侯爷心情稍稍好些,毕竟,能让女子有孕,这也说明他老当益壮,还能有些年岁活。 &nb其实对于彩月这个丫鬟,他原先完完全全只想养在身边,待她年岁大了,挑个好人家,给个好归宿,就好像这样能弥补什么似的。可万万没想到,这丫鬟却胆子大的敢趁他喝闷酒爬上他的床,他对着丫鬟是失望的,但毕竟有了自己的骨肉,宋府里也不缺一个姨娘的份例,就这样养着也没什么关系。 &nb可今天想到大儿子,再想到小儿子,宋老侯爷是失望了,就又对彩月肚子里的孩子升起了些慈父心肠。想着彩月的屋子离着这不过是几道假山的距离,也就走了小路过去看看。 &nb宋老侯爷确定自己是临死起意,且自己又是走的小道,所以,现在才确定,这件事完全是巧合而不是人为。毕竟,自从彩月有了身子,他派人安排到院子里安胎就再也没去见过了,谁又能想到今天他就去看望了呢。 &nb只是宋老侯爷怎么也没想到,他刚走近假山洞口打算进去歇息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听着还很耳熟。 &nb只听里面有个柔美的女声带着哭音道:“大爷,奴这肚里的骨肉可是你的骨血,大爷怎能如此心狠。小侯爷那是我等能算计的了的,即使我这胎没了栽到他头上去,不说他身上的侯爵,就是长公主也能替他兜下。那般一来,不过是白白的牺牲了咱们的孩儿,也动不了小侯爷半分。” &nb听了这话,宋老侯爷心里咯噔一下,宋璟洲早已经去了西北,府里能被称为大爷的,也就是三房的嫡长子宋璟孝。而刚刚那女声,宋老侯爷也想起来了,正是该怀着他孩子保着胎的彩月。 &nb里面果然传出了宋璟孝的声音:“月儿,你是知道爷的,这孩子即使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庶子,还是个把柄,不如用这个孩子让宋天周那小崽子没了继承权。虽然他身上有爵位,可别忘了,残害祖父身边的侍妾,这个罪名真坐实了,即使他人没事,名声也坏了,到那个时候,若是宋老夫人再提并袭的事,族里肯定就不能答应。那宋老二又最喜好标榜自己公正端方,自己儿子有了这样一件事在,公主或许能遮掩,可宋老二绝对不会放任,到时候,他们夫妻反目,就是我们的机会。” &nb想来怕彩月不答应,宋璟孝又许诺道:“月儿,你放心,到时候我定把你接出府去安置,再把你爹娘弟弟接过去,让你们一家团圆,给你个富贵日子。到时候,有侯府为你撑腰,即使你进不了府里,在外还是一样不缺荣华富贵。” &nb彩月却道:“大爷的意思,奴明白的,比起大爷来,奴这肚中的胎儿却是微不足道,可就怕奴这事弄巧成拙,坏了大爷的大事就不好了。” &nb说来说去,彩月并不肯不要这个孩子,毕竟,外室在好,也不上宋老侯爷身边姨娘的位置。并且,只要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她至少是衣食无忧的,就算这孩子不是宋老侯爷的,宋璟孝是绝对不敢说的,她也不会说的,那这孩子他就是宋老侯爷的孩子。 &nb即使宋老侯爷不在了,她有了这个孩子在手,宋家也亏不了她,指缝里漏出些,就够她们一辈子了。那还要冒着风险去为宋璟孝搭上个孩子,去陷害宋天周,要知道,宋天周那可是侯爷,是皇帝的亲外甥,她有自知之明,别说她一个女婢,就是她是有诰命的夫人,真被宋天周谋害了,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那还能指望着去讨公道。 &nb彩月的退怯之意明显,宋璟孝有些生气,口气转冷道:“四婶当初派你到大伯那可不是让你去生孩子的,你这孩子一生,四婶一时半会间是动不了你,可你在外的父母弟弟可就不好说了,若是没了我的庇佑,怕不出半天,他们有没有命在,我可就不好说了。” &nb彩月脸色一白道:“爷真如此狠心,逼奴至此。” &nb“不是爷逼你,要是有法子,爷也不想如此。月儿,这孩子就当和我们无缘,爷以后定不会忘了你为爷做所做的一切,” &nb宋老侯爷听在耳里,痛在心里,他自认对自己的两个弟弟从没有半分亏欠。把两个弟弟是当儿子在养着,他一直记着父母让他照顾弟弟们的嘱托,也一直这样做的,即使知晓两个弟弟心里打着侯爵的想法,也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nb反而处处安抚,时时照顾,就想着趁着活着的时候多为两个弟弟做些什么,让他们以后能过好点。可他们却处处算计他,连他身边都要放眼线,甚至于还得给他戴个绿帽子。 &nb想到此处,宋老侯爷恨不得回去提着两个弟弟问问,他到底那儿做的对不住他们。而这个时候,宋璟孝从假山洞中走出,一打眼就瞧见了一脸阴沉的宋老侯爷。 &nb宋璟孝吓的魂飞魄散,抖抖瑟瑟的,都不知该如何发声了。立马跪了下来,对着宋老侯爷连着磕头道:“大伯,侄儿,侄儿错了。” &nb彩月听到声音,也吓白了脸色,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这个时候,正好府里管这花木的下人路过,看着不对,立马退去,报告总管去了。 &nb宋老侯爷沉沉的看了一会宋璟孝,最后开口道:“你这些想头,三弟和三弟妹可知?”问完又觉得好笑,三弟和三弟妹的想法从头到尾就没有掩藏过,他还在心存什么侥幸? &nb宋璟孝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似的,连忙道:“大伯,都是侄儿我鬼迷心窍,听了我爹娘的话,想着府上的爵位,大伯,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nb宋老侯爷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一口血没吐出来,终是晕倒了下去,匆匆赶来的管家一看慌忙了,立马把宋老侯爷抬着进了屋,留着一下人绑了宋璟孝,又从假山里搜出了彩月,不过半天,这些事情就传的满天飞了。 &nb宋老夫人知晓之后,派人封了口,可宋老侯爷昏迷不醒,宋三夫人和宋四夫人也得知了宋璟孝干的蠢事,这才有了宋老侯爷醒来的一幕。想起这些事情来,宋老侯爷是半点也不想见两个弟弟及他们的家眷,任谁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对着这两个弟弟也不会有好心情的。 &nb想到差点躺枪坏了名声的孙子宋天周,宋老侯爷既有点愧疚,又有些心虚,撑起身来看了一圈,发现宋天周,开口道:“天周来了,祖父没多大事,你放心。来,天周,走近些,祖父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nb宋老侯爷这样的一副慈心爷爷模样,把宋天周弄的有点不适应,虽然,他这祖父对他从来没有直接的不客气过*(刘玖慈那次亲请忽略),可今天这样慈祥,还是容宋天周有起鸡皮疙瘩的节奏。 &nb宋天周站上前去,对着宋老侯爷道;“祖父,身子可还好些,祖母,爹爹,母亲都担心这您。您可得早早的养好了身子,别累着了。” &nb干巴巴的说着这些场面话,宋天周自己都觉得很尴尬,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可宋老侯爷确实十分的满意。 &nb看完了孙子,宋老侯爷叹了口气,对着挂这面瓜脸的宋老妇人道:“夫人,麻烦你派人通知一下族里,明日邀他们入府,树大分枝,我这身子骨也不行了,趁着还能动弹,还是把这个家好好理理吧。三弟和四弟也都上了年岁,我走了,他们在住在府里也是不便,我手上有两座宅子,刚好给他们用。” &nb宋老夫人却是没有言语,怎么,被伤了心,这是要撵人走路了,她可不当这个恶人,要撵人,他自己去撵,也让他看看,他那两个弟弟能做到那种地步。 第八十八章 宋老侯爷看着宋老夫人没有声响,心中颇为纳闷,他平时即使不去了解,可也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弟弟媳妇可没少得罪宋老夫人。依着宋老夫人的性子,怕早就想把他们赶出府去了,也是有他在,才一直勉勉强强的相安无事。 现如今,三房竟然把心思打到宋天周的身上,不说端和那个母老虎及她身后的皇帝太后,就是把宋天周当心尖尖的宋老夫人知道了怕他是也得保不住宋璟孝的命。护了大半辈子的亲弟弟,宋老侯爷到如今已经是彻底的失望心寒了,想得也不过是远远的驱逐他们出府,眼不见心不烦。 私底下,宋老侯爷在气急的时候也恨不得把两个弟弟揍死得了,可一想起多年的兄弟情谊,他还是心软了,这才想着他先出手整治了两个弟弟一家,还能为他们留些颜面,要真等到端和出手,那时候,他又不在了,谁又能给这两房一条活路。 可宋老夫人的反应太淡定了,反而让宋老侯爷吃不准了,宋老夫人对两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好在,宋老夫人也没让宋老侯爷多想,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宋老侯爷一眼,并没有再说分府的话题,而是开口道:“侯爷,老身这有个疑问,天周这孩儿到底是不是你宋府嫡系血脉,怎么,一个旁支想怎么陷害他就怎么陷害他吗?不说老身还没死,容不得人糟践我这嫡亲的孙子,即使老身是个人微言轻的,他的外祖家可是天下至尊,怕也是看不得旁人如此欺凌他。” 这话并没避开众人说,端和也就在房内坐着,宋天周也在,宋老侯爷再也没想到,自己这老妻会当众说出这般话来,这是要逼死宋璟孝的节奏啊。 可公主在,孙儿也在,宋老侯爷做了半辈子的侯爷,心里再明白不过。这个时候若是他有一丝偏袒,怕这祖孙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宋天周从小就跟他不亲,端和看着对他客气,真论起来,倒是没对自己老妻那般敬重。 而这件事,宋璟孝又是先犯下的错,怎么看,怎么也是宋天周受了委屈 。即使这个错现如今还没犯,被他阻止了,可这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能当没发生过。谋害皇亲,特别是皇帝是如此喜爱宋天周这个外甥,若是知晓这事,可就不是宋璟孝他一个人的事情了,怕是三房都得受了牵累,这般情况,是宋老侯爷最不希望看见的。 心中有了决断,宋老侯爷也不在犹豫,开口道:“夫人说的极是,璟孝这孩子如此算计天周,实在是太过欺人,仗着你我长辈宽容,璟城和端和又待他们客气,就这般肆无忌惮,把主意打到天周身上,想坏了他的名声,这般行事,太过下做,全然不似大丈夫所为。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固然璟孝得了骂声,可于天周名声上倒是无什好处,依着我看,不如把璟孝送到西北去,让景洲管着,好好吃吃苦,也就给天周出了气。“ 听了宋老侯爷的话,宋老夫人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对于宋老侯爷的提议更是嗤之以鼻。心中却是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的给宋璟孝安排了去处,不然真让宋老侯爷这般安排,说不准,不出几年,宋璟孝照样能回来做他的宋家公子哥。 “侯爷的心果然是软的,可老身却是个心狠的,想来这会,咱们的孝大爷已经在流放西南的路上了。侯爷也别操心天周的名声,咱的孝大爷可能耐着呢,在外打着宋府的大旗坏事还真没少做。现如今也不过是被苦主找了衙门做主,让孝大爷罪有应得罢了。”宋老夫人不紧不慢的话调却说得宋老侯爷一脸的惊讶。在转眼看了一眼端和,发现端和没任何回应就明白了这事是没余地了。 有心想解释解释,自己不是想为宋璟孝脱罪,只是觉得事情还未发生,给宋璟孝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不敢再打主意就行了。毕竟,三房就这么一个嫡子,他三弟年岁也不小了,难不成真把宋璟孝弄出个好歹,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点,宋老侯爷也是做不出了,可他也决定了,把三房四房弄出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他们分出侯府,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可宋老夫人出手却是又快又狠,流放西南,看着是留着命,可有端和在,判刑的路上那会手软,宋璟孝怕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了。 可现如今还能说什么,他能不计较宋璟孝勾搭自己的通房,可端和绝对不会不计较有人敢算计她儿子,算了,算了,毕竟,宋老侯爷也不是真的对宋璟孝没气了的,只不过到底是看在眼前长大的孩子,气恼愤恨之后,还是打算放他一马罢了。 宋老侯爷醒来了,众人也就可以散去,不用在这做孝子贤孙了。 等一回了自己的院子,宋老夫人就骂道:“那老糊涂,自己被气晕了过去,回头醒来说分府,我原道他是想明白了,没曾想还护着那些白眼狼。天周这般好的孩子他们也不放过,还想给他泼脏水,真当我是死人吗?” 宋天周赶紧上前端了杯水给宋老夫人消消气,让她别为着这么个人气坏了身体。对于宋老侯爷,宋天周早就淡漠以待了,完全就当做是亲戚,不远不近,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因此,现如今倒也是显得不失望。 再说,宋天周也蛮同情他爷爷的,被戴绿帽子还得忍着气憋着放仇人一马,美其名曰兄友弟恭,顾忌家族颜面。顾此失彼,反而把两边人都给得罪光了,就他三祖父和四祖父的性子,怕这回不仅不会念宋老侯爷待他们的好,还得因为明天的分府恨死宋老侯爷。 不管如何,这些事情宋天周都不打算插手了,全权交给长辈了去管吧。反正,他就当个合格的路人甲,发挥优良的围观群众精神,只是看看,绝不说话。 自从听闻了宋老侯爷醒来,宋家三房和四房里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只要有宋老侯爷在,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主子,现如今的富贵日子才能好好的过着。不然,宋老侯爷要真因为宋璟孝有个三长两短,三房固然成了全府的罪人,可四房怕也会被宋老夫人趁机赶走,得不着好。 宋老侯爷醒来,宋三老爷和宋四老爷就又恢复了常态,该去哄美人的哄美人,该去捧清客的捧清客,完全没有一点善后的打算。毕竟,在他们两兄弟看来,有再大风雨头顶上都有着宋老侯爷担着呢。 因此,等第二天宋家三房和四房被请到大厅,看着坐满大厅的族老那是一脸的慌张和茫然,完全不知他们这是玩的什么套路。不过,想来不外乎是宋老夫人方氏不满他们整出来的这些,因此,三房四房人心里又不知得骂来看宋老夫人多少次了。 宋老侯爷这回分家也不是只为了宋家三房四房的事情,真正的原因还是自己两个儿子之间的事情,本质嘛,也就是爵位的袭承。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宋老侯爷心里清楚,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宋天周并袭,延续宋府的荣耀。 可宋老侯爷还有些不甘心,特别是心爱的大儿子原本该是他最最适合的继承人,结果,因着刘家旧事倒是远避西北,连个孙子都没正经给他生一个。有的时候,宋老侯爷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不听话的大儿子,可真到了打算后事的时候,最让宋老侯爷放心不下牵挂着的也就是宋璟洲了。 二儿子的性子他还是知道了,三房四房也是满肚子打算,既然分府,也就把宋家嫡系的家给分了。这样,以后不管孙子辈的爵位怎么传承,至少,下一代北定侯是宋璟洲的了。为着后面的事情,对着三房,四房就得更加明确了,得先抛砖引玉,表明宋老侯爷公正的立场。 因此,当得知今日是来商量分府事宜的时候,宋三老爷就拉下来脸阴沉沉的坐下,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宋四老爷倒是好脾气,可也对着宋老侯爷表示,不舍得宋老侯爷这个兄长,他们年岁已大,还是能活几年就团圆几年的好。 族老都请来了,宋老侯爷自然是不会含糊的,表示兄弟三人早就已经分家,儿女都已成家立业,实在是不好再挤在一块了,并表示,他手上有两个上好的宅子是为两个弟弟准备的,随时可以拎包入住的那种精装房。 可这话却把宋三老爷惹急了,质问道:“兄长看来是早就嫌弃我和四弟累赘了,不然,那会早早的就准备好房子好撵我们出去。可惜啊,母亲是见不着这一面了,她弥留之际,兄长答应的话也不过是空口白话,这才多少年,兄长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要赶出府去,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这话一出,族老们先是尴尬了,毕竟他们是请来做见证了,再也没想到回受到三房,四房这样的待遇。族老里辈分最大的老头道:“恺义,当初宋太夫人临终前可是大伙都在身旁陪伴,你们三兄弟也早早的写下了分家文书,是当初你们父亲做主分的家,再者说,你大哥这些对你这个做兄弟处处照顾,我们可得看在眼里,如今,你如此说话,可真是伤你大哥的心啊。” 宋三老爷听了这话撇撇嘴,立马道:“叔公,不是我做弟弟不知好歹,当年母亲过世的时候,大哥可是答应母亲要照顾我和四弟一辈子的,现今却要把我们赶出宋府,可不是违背了当初的诺言。” 这话就有点胡搅蛮缠了,毕竟,宋太夫人是叫宋老侯爷照顾下兄弟,可又没说不能让宋三老爷和宋四老爷分府出去,若是说宋三老爷和宋四老爷年岁小在府里住着能相互照应些还能说得过去,可他们两位可都是有孙子,甚至是曾孙的人了,再赖着兄长家可不就是耍赖了。 毕竟,他们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分家了,宋老侯爷能做到如今这地步,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周好兄长的典范了。 第八十九章 可在这点上,宋三老爷并不领情,毕竟,与整个侯府的荣华比起来,他得的那些真比起来不过是指甲盖大小罢了。在宋三老爷看来如果自己是侯府的嫡长子的话,现如今整个侯府可就是他的了,那还用得着他大哥在这撵他走,而是他大哥来求着他了。 再说,都是宋家子弟,凭什么他大哥就是侯爷,他做不成侯爷,连宋府都住不了。要知道,他和宋老侯爷可是一根肠子爬出来的,谁又比谁高贵些。因此,即使得知他家大儿子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后,宋三老爷除了暗恨自己大儿子做事不谨慎,并不觉得那儿就过分了,都是宋府血脉,爵位给他们一房怎么就不行了。 大厅之上,除了宋家众人和族老,连宋天周都给端和拎着过来围观了。宋三老爷的一席话说得是让宋天周目瞪口呆,果然,这些年有他祖父挡在前头,他家这位叔祖父已经忘了当年那段差点夺爵只能依靠大儿媳妇嫁妆救命的时光了。 宋三老爷蛮横,宋老侯爷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被宋三老爷抬出的老母断了话头。可族老们却不是吃素的,当然其中宋老夫人早早打点好了也算功不可没。再者,有端和长公主的派头,有宋璟城这个皇帝心腹,还有远在西北却兵权在手的宋璟洲,自然比三房四房这两房混吃等死的要强上百倍,族老们都不用费什么心思,就知道该怎么选怎么做了。 所以,并不用宋老侯爷出面,族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就一个宗旨,分府那是势在必行的。宋三老爷还想垂死挣扎一番,也被族老们威逼利诱的不敢说话了。围观了全程的宋天周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宗族的力量和权利。 无赖如宋三老爷在宗族的权利面前也是无力反抗的,当然,也是因为宋三老爷本人并没有什么势力,而最大的靠山宋老侯爷这回却是族老们最足的底气。 宋四老爷只作壁上观,在宋天周的印象里,他这位四叔祖父是颇为的清高的,还是那种眼高手低的清高。因此,当年,最为嫌弃他祖母的就是这位了,觉得与商户结亲实在是太有辱斯文了,他大哥那样的人品才貌,哪是宋老夫人一个商家女子能匹配的,简直太委屈他大哥了。 因此,尽管后来宋老夫人在侯府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也未能换得宋四老爷半点尊敬。那真是能不和宋老夫人打交道就不打交道,还不许自己夫人来和宋老夫人见面,怕带出一身铜臭味。 每次见到宋天周,总是一副长者姿态训诫一番,务必要显示自己的才华与辈分。是个挺固执己见的老头,不过,比起宋三老爷,宋四老爷还是不错的,可惜,宋四夫人却是个假清高的,面上恨不得梅妻鹤子般的不理俗物,实际上最喜奢华,总能哄下宋四老爷,然后在宋老侯爷面前占得好处。 因此,宋三老爷被族老们说服了,宋四老爷也就不是问题了。分府,至此定下,可又有了新问题了,宋三老爷嚷嚷着要重新分家,因着以前分的太不公平了。 当年,宋家处于夺爵的危机中,家中钱财都凑来还债了,能留下的财产除了几处庄子,一些古玩字画,其他的还真没什么。真要有那么多钱,那也不用去娶方家女抬嫁妆了。为此,宋三老爷和宋四老爷当初分得的家产还真是一般般。 可这只是明处的,这些年,宋家三兄弟分家不分府,宋家三房和四房吃穿用行都是公中走账,其实所谓的公中,也不过是大房的产业银子拿出来养着两房,三十几年用度下来,早就不知贴补了两房多少。 加上宋老侯爷这些年直接给两个弟弟添的宅子铺子,也是价值不菲,宋三老爷这话说的,第一个觉得失望的就是宋老侯爷了。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变得这般的俗不可耐,按理说,他这个做兄长的可是从没有缺过老三的银子,老三怎么就觉得,他这个做兄长的,能真不管不顾他们。 宋老夫人已经很是忍耐了半天,主要也是为了膈应宋老侯爷,让他好好看看,宋家这两房到底是个什么面皮的人物。整天嚷嚷他们侯门府邸高人一等,一副不喜黄白之物,嫌弃银子的模样,可心里却最最在意这些俗物,也不知她与他们到底谁才是那满心满眼铜臭的。 不过,既然一辈子都背着个爱财的名头,宋老夫人也没打算白担着。听着宋三老爷的嚷嚷声,假笑的开口道:“按理,今日分府,我这个做大嫂该和气些,给三房再多留些体面。可三叔却道我们处处欺负他,占了他天大的好处。侯爷是个宽厚的,有些话说不出口,那只好由我这个做大嫂子的来说了。” “三叔和四叔,自打我进宋家门前就已经分了家,只不过三家是未分府的。分家之后,各家就该管各家事了,侯爷怜惜两位弟弟年幼,多有照顾,各方用度都是从我们大房走的,从侄子侄女,甚至侄孙侄孙女,嫁娶聘礼,一样也没落下,就连三叔欠的赌债花债,四叔的古玩字画,每年的花费也是海了去了,桩桩件件可谓都照顾到了。这些年下来了,眼看着三叔,四叔都是做曾祖父的人了还被侯爷拘在府里,这有了分府之说。” 宋老夫人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现如今看来,侯爷倒是处处做得不妥帖,让三叔心里有这么多埋怨,如此,这府是一定要分的,这事啊,也得理理清楚,不然,贪人财产,霸人家业的风声传出去,侯爷丢人是小,侯府的百年声誉不保是大。若真坏了侯府名声,我和侯爷就是以后到了地底下,怕也是无脸面与公公婆婆交代的。” 虽然,宋老夫人对宋家死去的太夫人老两口打心里厌恶,可这个时候却不妨碍她把公婆抬出来做脸面。宋三老爷能死不要脸的抬出宋太夫人,她也可以彼之还之以彼,看谁还敢拿死去的先人说话。 宋三老爷愤恨的蹬着宋老夫人,好似找到了罪魁祸首一般,然后再可怜兮兮的看着宋老侯爷。要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做此动作,可能还会让人怜惜一把,可换成个老头子,那就四个字,不忍直视。反正,宋天周在旁看得是一身鸡皮疙瘩。 宋老侯爷早就被宋三老爷的话给气着了,虽然恼怒自己的老妻在众人面前扒开了宋家三房和四房的脸面,可也没心思在这个时候去说什么,拆宋老夫人的台,毕竟,他们现在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有着宋老夫人从旁敲边鼓,等用了中饭后,三房,四房就已经商量好了分府事宜。当然,宋老侯爷给出不少私房也是其他两房愿意这么快妥协的原因之一。 解决了分府的事情,送走了宋家三房,四房,宋老侯爷把族老留了下来,表示还要分家。这回,不仅族老们不明白,就连宋老夫人等也不清楚宋老侯爷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其实说起来也是很简单,宋老侯爷表示,趁着他还在,干脆把宋璟洲和宋璟城两房也分家得了。 虽然,宋老侯爷面上说的好听,这么做是为了大家好,其实,宋老夫人明白,是宋老侯爷担心,若是他离世了,依着宋老夫人对着二儿子的偏爱,宋璟洲这个大儿子以后在分家上肯定要吃亏的。 对于宋老侯爷这点小心思,宋老夫人很是看不上,可她也不会去反对。随宋老侯爷高兴就算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宋老侯爷这样做,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端和长公主和宋璟城完全没意见,前者是不在乎,后者是无所谓,反正对于宋府和爵位,宋璟洲和端和长公主从来都没看在眼里过。若是分家能让宋老侯爷放心的话,这对夫妻也不是不可以配合的。 至于宋天周的意见?这个重要吗?别看他现如今是个少年郎了,还有爵位在身上,可在众人眼里,他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意见有用吗,再说,他会有意见吗?当然没有,宋天周表示,只要他祖父高兴就好。 府里也没什么好分的,嫡长子该继承的产业都是有规定的,除了永业田和其他一些不能动的祖产完全给了宋璟洲这个侯府世子,其他的家产,宋老侯爷倒是没偏私,都给宋璟洲和宋璟城平分了。就连宋老侯爷的私房也都是五五开,当然,除去宋家三房和四房分去的,宋老侯爷的私房也就一般。 宋老夫人却是一句话也不多说,更提都没提她私房的分配问题。宋老侯爷其实心里是有些遗憾的。方家富豪可不是虚名,方老太爷去世前可是把一半家产都送老给宋老夫人做私房,加上这些年宋老夫人自己积攒的,那可是一笔很庞大的数字。 宋老侯爷倒没想着贪图宋老夫人的这些体己,还是那句话,是为宋璟洲想的。主要是宋老夫人对宋璟城这个小儿子一直都偏爱,宋天周这个大孙子更是心头肉,依着宋老夫人爱恨分明的性子,怕是宋璟洲是一分也分不到。 罢了,罢了,总是宋老夫人的东西,她乐意给谁就给谁,他还是不要操这个心了。 想通了这些,宋府这次的分府分家事件就此落幕。( ) 第九十章 宋天周从书院回来就发生了各种事情,简直可谓是人生处处有狗血,反正,是够他刷新印象了。因此,心情吗,也就不那么美妙了,特别是,他家公主娘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振振有词的表示,他年纪不小了,得相看姑娘了,不然,好姑娘都被比人家抢走了。 这事情把宋天周雷的外焦里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能说他还小,真不急吗?可他家公主娘就是不听,非得给他找对象,不找还不行。 从某某大学生到某某国公府邸,简直把宋天周烦的不行,也不知道这媒婆行当怎么就在女人身上发了根生了芽,连宋老夫人听闻后也热心肠起来,恨不得拿个放大镜去为他寻个好媳妇才好。 再三强调他的婚姻他做主,现如今不谈的情况下,宋天周很没骨气的就遁去了皇宫,找他皇帝舅舅庇佑去了。 好在男人间的想法还是很能得到认同的,就谈对象而言,他家皇帝舅舅还是和他站在统一战线的,并表示,会和他家公主娘说,别急着定亲,有他这个做舅舅的看着呢。 不过,到了宫里,宋天周才发现无外乎从一个坑又跳到了另一个坑而已。因为,他发现,他家皇帝舅舅和他家外祖母闹变扭了。还是那种,你不说我也不说,我们两就这么冷着僵着憋着的情况。 这可难受死了宋天周了,每次跟着皇帝舅舅去见太后,都被这母子两之间的温度给冻的半死不活的。不过,他家太后外祖母貌似对他更好了,他试着想为他家皇帝舅舅说个好话,几个刚说了个音呢,就被他外祖母给岔开了去了,宋天周马上就懂了,这件事他能解决的概率为零。 这母子两个打这哑谜,宋天周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蛛丝马迹,也就没法子了。 倒是周立谦,也不知是初恋事件给他的打击太深,还是忽然发现书本里的那些也不完全是对了,周身貌似气质都有些不一样了。特别明显的是,在对于贤嫔问题上,再也不是母妃说什么就是什么,早几日听闻还把一个妖妖娆娆的小宫女直接给贤嫔的四皇子送过去,表示不敢独享贤嫔的关爱,本着有福通享的理念,给四皇子也分一个妥帖人。 这事一出,引得太后把贤嫔喊来好好的立了半天规矩,还收了她手里协助管宫务的权利,再继续禁足。后宫也暗地笑话贤嫔,装模作样终于踢着铁板了,遇到二皇子这样的实诚人,反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众人都以为周立谦是碰巧起了牛性,这才让贤嫔弄巧成拙,毕竟周立谦的性子,后宫众人还是多少有些听闻的,简直就是个书呆子老实人,老实人会坑人吗?可宋天周却知道这回的事情怕没那么简单。 宋天周去找周立谦,见了面才发现,周立谦瘦下很多,然后整个人看上去有六七分与他家皇帝舅舅神似。且眼神更为的明亮,看到宋天周这个大表哥,立马露出标志性的,被宋天周笑称为书呆子的笑容。 “表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我还想去你府上找你,可父皇不准,我只好在宫里等你了。”周立谦顺带把自己父皇的小状无意中告了。 宋天周摇头晃脑,从小到下扫了周立谦一眼道:“几天没见,阿谦,你这可是越长越俊了。再过几天,怕是就要赶超我,成为宫中少年第一帅了。’’ 被宋天周这般打趣,周立谦红了脸,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想起正事,宋天周正了脸色,带着周立谦去了小花园去游湖。说是游湖,其实也就是去湖上的小亭子上看风景。小花园的景色是没得说的,在湖面上,水波袭来,远远望去,更别有一番滋味。 而宋天周把周立谦带到湖上小亭子里不是为了看景完全是因为这而够保密,把下人屏退,也就剩他们两,也不怕有人听到,隔墙有耳。 等喝到第二杯茶,宋天周才缓缓开口道:“阿谦,你对薛氏的死还在耿耿于怀吗?贤嫔虽不是善茬,可她在宫中经营多年,膝下除了你这个养子外,还有亲生的四皇子,背后又有着韩国公府做依靠。在宫中,完全是个能和丁贵妃分庭抗礼之人。” 看着面前美味的糕点,周立谦却完全没了胃口,他知晓表哥是为了他好,可他心里却是无法忘记,那样一个鲜活的人就这么没了。韩家一个少不更事,柔柔弱弱的女子抬手间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那他的养母贤嫔呢?一个能毫不手软就除掉自己亲侄女的女人,对他这个养子,特别是挡着她亲儿路的养子,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周立谦完全都不敢想象,细思极恐。 再细细回想以前的事情,周立谦发现,若不是他有个表哥护着,怕不是被养残了就是被养废了,贤嫔,他名义上的母亲,对着他的心思完全可算得上是歹毒的。 周立谦不笨,以前只是想的简单,自己为自己树立起一座理想世界,自欺欺人的制定规则,以为人人都在规则以内,从无人越界。可事实用人命告知他,这样的自欺欺人只会害人害己,甚至会牵累到关心他的人,比如说他的表哥,宋天周。 若不是宋天周有皇上和太后护着,就凭早些年宋天周坏了贤嫔几次的算计,怕早就遭了报复了。一通百通,周立谦忽然明白,为何叶崇明很不喜宋天周带着他玩,虽然叶崇明没明着说过,甚至没多做表示,可周立谦就是能感觉到叶崇明对他的不满。想来这份不满肯定是因为他的愚蠢常常让周立谦这个保护他的人带来麻烦引起的吧。 看着周立谦不做声,宋天周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毕竟,当初他不就看中周立谦的心性和人品才愿意结交的吗?现如今自己为何非得让宫里的是是非非逼着周立谦委曲求全呢。 没等宋天周接着想下去,周立谦忽然开口道:“表哥,我知道你的意思。贤嫔娘娘不简单,我是知道的。我亲生母亲去的早,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印象,最早的母亲就是贤嫔娘娘的样子,既温柔又美丽,小时候,我就在想,贤嫔娘娘对我这么好,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孝顺她,把她当做亲娘一样。” 听了这话,宋天周心底一黯,终于明白了,当初他那么反感贤嫔,周立谦不是没有感觉,只不过,在他心里,贤嫔一直都是那位待他温柔的儿时慈母,他不愿意那样去想自己的母亲。即使有怀疑,有猜忌,也得逼着自己不去想。 “我一直以为,我于贤嫔娘娘,即使没有四弟那般重要,可也该有些分量,可却是高估了。贤嫔娘娘怕早就有了除我之心,只是一直不敢动,但却一直致力于把我养成贪花好色,愚笨无能的纨绔子弟。”想清楚这些,周立谦的心才更疼。一直当母亲的人,其实却是一直要他命的人,被在乎的亲人砍一刀,那样的伤怎么可能不痛至心扉。 “慎言,阿谦,你要知晓,无论如何,贤嫔是你的长辈,你如此妄言,被人知晓,就是大罪。”宋天周对假仁假义,喜欢标榜自己是白莲花其实是食人花的贤嫔也不感冒,可并不代表,周立谦能说这么直白的话。把怨恨放在嘴边,把敌视挂在脸上,这样的人在宫里若是没有强大的后台是活不久的。 “表哥,我知道的,只是心中苦闷,只能在你面前说说罢了。薛氏刚去没多久,贤嫔娘娘就给我派了两个贴心人,这样的做法,让我觉得齿寒,毕竟,她的亲侄女也没了,想来,连嫡亲侄女都能舍弃的人,我这样的眼中钉,自然是要处之而后快的。我当时也是一时气愤,就把人送了一个去了四弟了,现在想来,还是我欠了妥帖。若是没有太后娘娘出言,怕贤嫔总得寻了不是过来。”周立谦道。 宋天周也是烦着这个,毕竟是长辈,若是真撕开脸面,固然掀了贤嫔面皮,可若是打不死贤嫔,那周立谦就得麻烦的不得了。毕竟,占着辈分,又有几年的养育恩情,若是贤嫔不管不顾,确实也够周立谦头疼的。 所以,宋天周还是想周立谦别那么快,至少再手上没自保之力的时候去翻脸。因为没有那本钱啊,等以后了周立谦有了底气,咱就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好了。 现在听了周立谦的一番话,宋天周算是放下了心,就怕这二愣子犯蠢,即使他能帮衬,可宫里防不胜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看着周立谦明白了,宋天周放下了心中担忧,两人略赏了赏风景就各自散去。 而这边,太后却是又把皇帝招来谈选妃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