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麻辣军嫂[重生]》 1.第 1 章 “沈女士,你这个情况,还是可以控制的,希望你同家里好好商量下,争取早日治疗,别的不说,三五年还是能保一保的。” 沈喜梅不置可否的看着检验报告上“胃黏膜上皮恶性肿瘤”等字样,老中医还在轻言劝慰着,她自己内心却慢慢归于平静。 人,哪有不怕死的,但是花个几十万保个三五年?其实没有必要。 虽说家里小有资产,但是那栋升值的学区楼房她打算留给女儿和外孙女的,十来万的现金是给儿子完成学业准备的,那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是成绩好,高考状元,直接选了硕博连读的八年制临床医学,还有七年要读呢。 女儿年长,女婿稳重,哪怕她不在,也不担心已经成年的小儿子无人看管扶持。 她走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偶尔疼痛,我这身体反应也不是很大,能坐飞机吗?……我想出去看看。” 头发花白的医生皱着眉头摇摇头:“坐飞机?你这情况还打算出远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马上住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再看看其他情况……” 回到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里,照常和那些陪读的家长絮絮叨叨,然后不声不响的将后事一一安排妥当,选了一个清晨,沈喜梅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离开了家。 因为老中医的话,沈喜梅最终没有坐飞机,她选择了火车,回到距离西北最为遥远的南方山村,那里曾经出过状元,叫做状元囤,后来文革期间划分成七个生产队。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嫁人、生女,……十年牢狱之灾后,沈喜梅被丈夫接到西北的军营。 状元囤,因为种种原因,再没有踏足过,等再次归来,那是成为烈士遗孀后,回来奔母丧,隔年又奔父丧,之后是公婆的丧礼。 似乎每一次归来,满目都是白色的丧服、帷幕。 这一次归来,没有丧礼,却有风雪。 风雪照归人,满面沧桑的沈喜梅悄悄来,绕过改为新农场的生产队,径直上山,一个个坟头跪拜,无言矗立半天,最终离开了。 老家的兄长、叔婶都已年老,太多年没接触,也都生疏了,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大姐,这些年也只有过年时一通寒暄的电话,知道她过得还行就够了,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沈喜梅从西北来,又坐上开往更北方的火车,目的地是丈夫的埋骨之乡大兴安岭西麓,这些年清明寒食扫墓的烈士陵园其实只是一个安烈士英魂以及家属哀思的地方,真正的十六位烈士的遗体还埋在深山下面。 沈喜梅没有坚持到坐上开往山区的车子,在火车站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在闭眼前,内心是不甘的,差一点,她就能到那里了。 她并不知道千里迢迢赶来为母收尸的兄妹俩,带着她的骨灰走完了这最后想走的那一程,在天人相隔的二十年后,她再一次来到离顾长军最近的地方。 ~~~~~~~~~~~~~~~~~~~~~~~~~~~~~~~~~~~~~~~~~~~~ “女孩子家家的,在家就这么懒,等出了门子,也不怕被婆家嫌弃。” 农村的女孩子懒散的话,家长总是用嫁不出去来恐吓。 “你这么懒,小心没人家要!”这话基本上是农村老太太的口头谈,但是沈喜梅已经定了亲,还是七个生产队里数一数二的顶好人家,所以恼怒的杨小红(沈奶奶)也只能说被嫌弃的话。 “奶,喜妹吓着了,不舒服呢。”作为孙媳妇的石紫燕哪里不明白农村的女孩,最忌讳被说好吃懒做了,再说小姑子明明是这十里八乡顶勤快的姑娘。 “我看就是偷懒,这大热天,滑到河里去有啥要紧的,还一躺尸就是三天?饭都要端到手上,……” 杨小红实在不耐,自打沈喜梅退学后,她就没有这么累过,这几天,她又是喂猪喂鸡,又是洗衣做饭,抽空还要望着外孙和重孙,一天下来一刻都不得闲。 要说她年轻也是个麻利的,早些年,十几个孙子都带大了,做起事来从来不含糊,但是谁让沈喜梅是个顶勤快的,自打她退学后,家务活接过去十有八九,孙子们也大了,就一个相当乖巧的小重孙要看顾,让杨小红在劳碌半生后早早享受到老太太的清闲。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可就难了,这不一大家子的事突然丢回到她头上,杨小红抗不住了。 加上幺女(沈喜乐)这两天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了些闲话,说都是村里的人说的,听多了,这杨小红脑子里还真慢慢有了这么些想法。 要说这莲花河,村里上上下下的小孩子都熟悉,一些皮的,天热就爱蹦进去游泳、洗澡,还就喜妹摔出事,连着三天没出门,一些眼热的人家阴阳怪气,说是什么的都有。 闲话主要在两个方面:一说别看这喜妹长得一脸福气样子,却是个压不住的,才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就摔河里了,可见是没福气的; 另一方面却是说没看出沈喜梅是个奸猾的,眼见亲事定了,马上真面目漏出来了,原来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杨小红听了这么些闲话,加上她又切身体会到喜妹犯懒的苦果,心里有怨气也担心石家知道这些情况对喜妹有不好的印象,影响这门好亲事。 这不,老太太讲话也就越来越刻薄了。 沈喜梅已经听着她奶指桑骂槐两天了,慢慢由惊疑不定到恍惚错乱,躺在床上又哭又笑。 沈家大孙媳妇,也就是沈喜梅大嫂,石紫燕本就是婆婆娘家屋场石家营的闺女,嫁过来几年,和小姑相处的不错,此时见沈喜梅屋里有动静,正准备进来看看,就听见外面自行车的响声,这是丈夫接了婆婆到家了? 果然,还没等石紫燕迎出来就传来沈母的声音。 “喜妹怎么了?妈回来了,累着了就歇着,没事,有妈在呢。” 沈母姓石名芸榴,娘家是远在百里外的山村石家营。 三天前,因娘家外甥娶媳妇,石芸榴回娘家喝喜酒。石家营同这里隔山又隔水,山区里还不通车,一半路程要靠脚走,一来一回路上就一天时间,实在不方便,所以石芸榴趁着这次机会在娘家住了两晚。 掐着点,沈新华骑自行车到镇上车站接石芸榴回来,沿路说了沈喜梅前两天洗衣服滑到河里的事,石芸榴听了大儿子的话,心揪的不行,一到家,又听见孩子奶奶在念叨孩子躲懒,也顾不上其他,直奔沈喜梅的房间来了。 石紫燕跟在后面,解释道:“前两天洗衣服时滑进河里,好险村里刘金大嫂将人拉起来,给送了回来。 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呛了水,喜妹这几天有些恹恹的,很是不对劲……” 这亲奶奶不担心还一直说三道四的,石紫燕都忍不住想争论两句。 石芸榴嫁到沈家二十多年,本就是个勤快麻利的,下面一串的小叔子,都是她和和沈来福(沈父)操持着娶妻成家,在家里早就站直了脚跟,分家后甚至超越了婆婆,拿到管家大权,毕竟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 平常杨小红(沈奶奶)除了对待幺女上颇为偏颇,其余也算是拎的清的,一般不和儿媳妇对着干,这次也是见儿媳难的不在家,孙女不干活,自己累着了,又被沈喜乐挑拨了几句,气性上来了,嘴上就说个没完。 石芸榴也懒得搭理,可是见平常憨甜娇俏的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早就没有少女的春色,一脸青白,焦心的很。 “喜妹,我的孩儿,是不是吓着了?不怕不怕,魂上身啊,……” 沈喜梅见到年轻的沈母,突然扑进怀里,大哭起来。 她回来了,她在父母未老时回来了,不是苍老的脸庞,佝偻的身躯,更不是墙上黑白的遗像,而是年轻的,健康的、活生生的人。 杨小红见孙女哭的撕心裂肺,实在不太正常,也讪讪的站在门口说了两句:“怕是真吓到了,晚上叫叫就没事了。” 到了晚上,一家子吃过晚饭,石芸榴见沈喜梅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喊上大儿媳妇,扛着把竹编的大扫把,在月色中悄悄出了门。 来到莲花河边找到沈喜梅那天摔下去的位置,将扫把在河里捣鼓几下,然后,嘴里轻声念叨着:“喜妹呀,回家了啊,妈喊你回家吃饭呢,家里饭做好了,床也铺好了,该回家了……” “喜妹,大嫂牵你回家啊,咱不在外面玩了,跟着大嫂和妈一起回家,喜妹,跟紧了啊,咱走大路回家……” 婆媳二人一边小声反复呼喊着,一边拖着大扫把,径直往家里走。 好在他们家在村东头,离莲花河近,又是趁着天黑,也不怕人看见。 这是农村流传下来的老法子,孩子在外面吓狠了,一般说是魂吓掉了,要家里人去牵引回来,要不孩子就会带呆愣愣的,整天无精打采。要是搁以前,当天晚上就来叫了,这不因为石芸榴不在家,加上这些年破四旧事件上演的风声鹤唳,虽然这两年风声小了些,但是毕竟是封建迷信,她们也只敢在晚上这样偷偷的行动。 到了家,婆媳俩不动声色,将大扫把在沈喜梅的房间里放好,各自忙去了。 2.第 2 章 沈喜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似睡着了,其实人是清醒的,不过闭着眼睛罢了,此时她的脑海里不停翻滚着这三十几年的是是非非。 她在床上躺了三天,想了许多事,就确定了一件事:她这是重生了。 在她坐了十年牢,守了二十年寡,爷奶、爸妈甚至公婆都离开人世,孩子也大了,了无牵挂,病死在西北方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尘归尘土归土,而是又回到了最初。 这是还要将所有的苦重新再品尝一遍吗?还是老天念她实在有太多遗憾或者说是不甘,让她重新来一次? 沈喜梅慢慢来了精神,如果这不是梦,重新来一次的话,怎么也不能再窝囊憋屈过半辈子。 大家都还是好好的,活生生的啊!有什么是来不及的? 上辈子,姑且当着是上一辈子吧,她没能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母亲怕是到死心里都惦念着她这个无法归根的苦命女儿,不得心安; 她和顾长军,结婚十八载,相处时日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半年时间,生离后是死别,顾长军最终被掩埋在深山的谷底,烈士陵园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墓穴和冰冷的名字,寄托她二十年的相思和坚持; 唯一的姐姐因为自己入狱被婆婆赶回娘家,在弟妹、小姑磋磨下艰难度日十年,虽然最终被接回夫家,但当年最后见的那一面,已经是白发苍面,怕是心已老、身已艰; 女儿还是孩童时没有妈妈的照料教养,又被小姑家的孩子欺压,性子孤僻执拗,青春叛逆时期又碰父丧,被逼一夜长大。虽有抚恤金,但是孤儿寡母,还有遗腹子弟弟要抚养,早早同母亲一起担起生活的重担,算是一天孩童的快乐都没有享受到。 …… 上辈子的缺憾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虽然能坦然面对死亡,但是内心深处,却含着太多的不甘,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这半生凄苦,还连累至亲都不得善终?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场牢狱之灾,而源头就在这一年的夏末初秋。 折腾到后半夜,沈喜梅慢慢涌上睡意,因为她总算彻底想清楚了。 回来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重生啊,绝不是为了将上辈子凄苦一生重走一遍! 重生,可以提前勘破许多事情,原来的轨迹该避开的绝不涉足,该追求的也不再怯步不前。 三十多年,这中间可以改变的太多了: 家徒四壁,有什么关系?爸妈健在,兄嫂年轻,八十年代是那个只要敢想,敢迈出步伐,经商致富最简单的年代。 姐姐被离婚?自己名声臭、被婆家不喜?这些都简单,源头掐掉,死命掐掉,她们姐妹两还是十里八村最勤劳、最漂亮的姐妹花。 顾长军成为烈士?还早着呢,她早日筹划,挣钱,出资修路!实在不行,她赖着一起出车,就不信在那种天气,顾长军能不顾及一二? 上辈子有件事,沈喜梅是确认的不能再确认的,那就是顾长军他稀罕自己这个媳妇,稀罕的很,所以只要她开口说的,他肯定会听的。 想清楚了,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睡醒时,额头上出了一头汗,想来时间不早了。看着床上挂着老旧的蚊帐,沈喜梅再次提醒自己,她回来了。 现在一切生离死别还都未发生。 姐姐姐夫还算夫妻恩爱,爸妈还年轻力壮,搅家精的二嫂还没有进门; 丈夫?现在还在遥远的西北戍守边疆,怕是还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眼下最迫切的是要掐灭那场无妄的牢狱之灾的源头。 上辈子,沈喜梅在莲花河坝头等小哥和石家兄妹一起去镇上看电影,被六生产队的朱茂华拖到莲花河边的芦苇滩里,意图不轨,在沈喜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之时,回家探亲兼相亲的顾长军路过,听见沈喜梅呼救的声音,解救了她。 朱茂华因流氓罪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哪想三年后全国严打打到了安城,坐牢的朱茂华直接改成死刑,给枪毙了。 虽然因为强奸未遂就判了死刑有点过了,可是谁让你作恶,判刑的也不是她沈喜梅而是当初的形势,那年头听说还有口头上占人便宜的流氓罪都判死刑的,所以沈喜梅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毕竟她是受害者。 可是朱家只有朱茂华一独子,当得知一根独苗被枪毙了,朱家这些年的怨气,直接上升到不共戴天的仇恨,大雨瓢泼的夜里,朱家两老潜入沈喜梅嫁入顾家后住的小院子里,直接上手抢她才满两岁的女儿。 沈喜梅抱着女儿拼命挣扎时,拿起针线框里的剪刀,插了一剪刀到对方胸口。 其实那时候是深秋,穿的衣服也算厚实,沈喜梅那一剪刀虽然用力,见了血,但是绝对不会致命。 沈喜梅趁着对方愣神呼痛之际,抱起女儿没命的往外跑,老年丧子的朱富贵已经丧失了理智,拿起条凳就追出来,却一脚踩在了掉在地上的擀面杖上,后一倒,就这么摔死了。 朱茂华的母亲疯了一样喊着沈喜梅害死他们儿子,又杀了朱富贵,是杀人犯,要她偿命。 沈喜梅被镇上的警察抓了起来。 顾长军第一时间从部队赶了回来,加上法医验证等,沈喜梅只是自动防卫,朱富贵也不是那一剪刀致命的,构不成大罪,一切往好的方面发展时,朱时茂的妈妈,撞死在法院大门口,迫于形势,沈喜梅一审判了重刑。 顾长军要申诉,但是那个年代申诉困难,并且基本上翻盘的概率为零,哪怕顾长军即将任命为加强团的团长。 沈喜梅道算了,不管怎么说,朱家一家三口都死了,生产队上风言风语,村领导干部都一面倒的站在朱家立场上,若是轻拿轻放,村里人会看不过去,娘家婆家人都在村里住着,农村人不懂法律,所谓自卫伤人、过失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最直观的是,朱家一家三口都死在她沈喜梅手上的。 再说,若是一味申诉下去,对顾长军的仕途影响很大,虽然妻子坐牢了,作为军人,这影响本就免不了的,但是,这事还是早了结早好。 她本来以为一切随着她的入狱划下句点,哪想顾长军十年立功不少,却毫无升迁,姐姐沈喜桃因此事离婚,二嫂程洁卷走家里所有钱财跑了,那钱是家里打算盖楼房用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借的。 家里人去程洁娘家理论,对方说你家都出了杀人犯,谁敢呆下去?至于卷走的钱,谁看见了?谁看见了?没有,那就是污蔑! 欠了一屁股债,房子盖不了,小儿媳娶不进门,二儿媳跑了,离婚的沈喜桃加上两个外孙女都接回来了,小姑还带着一串的女娃回娘家吃喝,家里至此一贫如洗。 想到这里沈喜梅不由抓紧身下的草席,好半天才被手上的刺痛惊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无意中,草席下面的床板都被她抠起来两块,床板边的木屑扎进手心里,有少许血迹在上面。 沈喜梅愣愣的看着掀起来的床板,回想起上辈子在坐牢时无意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力气大的出奇,这件神技是保她在狱中十年平安无事的法宝,她对谁都没有提起过,难道这项奇迹跟着她回来了? 沈喜梅不顾手上的刺痛,将掰起的床板,按在地上,轻轻一折,一分为二,然后再对折…… 咔嚓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天籁。沈喜梅乐此不疲的将一块半米长的床板拆成一地不规则的积木,嘴角泛着诡异的笑:朱茂华,强奸犯?你再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打的连你爹娘都不认识! 也不用等什么流氓罪了,这一身力气在,有的是机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沈喜梅用脚将一地的小木块归笼在床底,床板用草席掩盖好,坐在小课桌前,打量着小圆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鲜嫩的少女一枚,十六年华,高一辍学,在家待嫁…… 突然,伸懒腰的沈喜梅的动作僵硬了。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这个时候是有未婚夫的,那个后来处处和沈家过不去的生产队长石家的佼佼子,石爱国。 沈喜梅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来跑出房间,来到自家堂屋里,斑驳的墙壁上挂着的毛主席画像,右下方钉着的一张A4纸两倍大小的硬纸板,那是华光行印制的日历,一年十二个月份都在那张纸上,前面六个月,字里行间多多少少有一些手摸过的痕迹,七月那一片还是比较干净的。 一九八零年,人生最大转折的年份,不知道具体到哪一天了。 正好,沈新磊进屋里看看小妹可起床了,沈喜梅期盼的问道:“小哥,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啊,你抬头不就能看见?” 沈喜梅不死心的问:“28号?” “是啊!” 她是一九八零年六月二十二号同石家定的亲。 沈喜梅叹口气,怎么就没早回来几天呢?最起码在订婚前啊。 3.第 3 章 不同于沈喜梅的纠结,沈新磊见小妹精神了,当是昨晚沈母叫魂起了作用,心里嘀咕了声,这封建迷信原来还真管用! “妈让我看看你可起来了,赶紧吃饭去,在汤罐里给你留了饭。”现在是暑假,大家都在地里挣工分呢,唯一还在念书的沈新磊也不例外。 “既然好了,就打起精神拾掇,这两天躲了多少懒,看看家里都脏成什么样子了?有闺女的人家,哪见过这么脏乱的。”杨小红走进来又开始絮絮叨叨。 沈新磊见状,同沈喜梅打个眼色,又往外走:“我请假的,得赶紧回去,喜妹要是不舒服,就歇会,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还歇会?都指望我这把老骨头是吧?大夏天的,脏衣服堆那都要馊了,一会又得做午饭,这地三天没扫了,都没地下脚……都指望我做,想累死我啊?” 杨小红这话说的也在理,这一大家子人的家务活的确繁重,沈家除了杨小红和沈喜梅全部是劳力,整天在地里忙活挣工分,家里孩子归杨小红照看,家务活自然是沈喜梅一个人包下。 沈喜梅在石芸榴、沈喜桃(姐姐)的熏陶下,洗衣做饭,喂猪养鸭,甚至打毛线衣、纳鞋都不在话下。 高中上了一年,成绩太差,也就没有继续上了,这一年辍学在家,家里被收拾的格外干净,就是农村人不讲究的茶碗、条柜她都每天擦洗干净。 人长得甜美娇憨,手脚又麻利,在这一片还真是最拿得出手的小闺女,关键是沈家女儿出名的好生养,这不才满十六岁,来讲人家的媒人就差点将门槛都踏破了。 沈家上下齐上阵,精挑细选,总算挑出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好人选,于是离十七岁还差三个多月的沈喜梅,已经定亲了。 未来婆家姓石,未婚夫名字叫石爱国,比沈喜梅大四岁。 恢复高考后,几个生产队里不少人参加高考,除了知青,就只有石爱国考上了,虽然只是大专生,但是在这一片也是非常出息的人物。 头一年过年时,石家就来提过亲,但是家里怕石爱国会留在城里,喜妹农村户口受欺负,就没同意,哪想石爱国一毕业就分配回镇上中学教书。 等石家再次来提亲,沈家也就没再犹豫:一个村里住的,知根知底,石家两老也算是好相处的人,石爱国的大哥是生产队的大队长,石爱国还是国家教师,铁饭碗,还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 可是沈喜梅却清楚的记得当年这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对象石家是如何的凉薄自私。 当初自己差点遭朱茂华玷污,被顾长军救下后,石家兄妹见她衣衫不整,直言她身子已经不干净,说不定早就同朱茂华勾搭在一起,当天就提出退亲,隔天媒人就上门了。 石家执意退亲加上朱茂华嘴里不干不净,一时村里都风言风语,流言蜚语逼得古板保守的杨小红动了将沈喜梅嫁给朱茂华的心思,好在家里当家做主的爷爷喝止住了。 不知道沈平(爷爷)和沈来福怎么同顾家干涉的,最终回家探亲兼相亲的顾长军娶了声名狼藉的她。 那种情况石家执意退亲,沈喜梅也能理解,但是她不能原谅的是,石家为了退婚不影响自家名声,不停的往她身上泼脏水,导致她嫁入顾家后,婆家没一个人喜欢她,顾长军又常年在部队,沈喜梅自此自卑、胆怯,缩在顾家给她安排的小院子里不敢出门。 除了退亲、泼脏水,石家作为生产队的大队长,后面特别针对沈家,导致平民老百姓的沈家生活格外艰难。 这样的石家,她必须早日摆脱。 退亲,迫在眉睫。 “奶,不着急,我吃了饭就去洗衣服,这地等回来扫,肯定不耽误做午饭。” 沈喜梅一边同她奶答话一边往锅屋跑,这会她是真饿了,好些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到了锅屋,打开大灶台上烧热水的汤灌盖子,里面有石芸榴给她留的饭菜,沈喜梅小心翼翼的端出来,白米饭堆得满满的,上面铺着辣椒炒的豆角,沈喜梅见了顿时眉开眼笑,虽然上辈子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但是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能有纯白米饭吃,那是相当难得的。 前两天石芸榴不在家,每天端到她面前的至少半碗高粱,还有往年的陈红薯,一股酸苦味,难以下咽。就那还是她大嫂硬着头皮,顶着奶奶虎视眈眈的压力,给她装了点白米饭压在下面。 他们这在南方,种水稻,高粱,后面日子富裕了,人们可以一日三餐顿顿吃大米饭,但是现在还没有那个条件,米饭里不是和着高粱红薯就是南瓜、茄子,一锅饭,半锅杂。她前生在西北之地呆了二十多年,早吃馍来晚下面,最怀念的还是这白米饭。 就着鲜嫩豆角吃了几口饭,发现碗底有些异常,用筷子轻轻巴拉下,笑眼弯弯,碗底卧着两个荷包蛋。 沈喜梅深吸口气,正准备大快朵颐,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我大嫂这做事也太寒碜人了,外嫁女回娘家,饭碗里都不见点白米饭,在家不干活的小丫头大中午在这吃干饭,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沈喜梅脸冷下来,哪怕三十年不见,她也听得出这是她小姑的声音,果然一抬头就看见沈喜乐那张肥胖却显得尖酸刻薄的脸,抿抿嘴唇,低下头充耳不闻的继续吃自己的。 沈喜乐见侄女不搭理她,不高兴的径直走过来,等半天,不见小丫头起身给她拉椅子,更气闷了。 “没看见我大着肚子站不住吗?”这丫头是不是真摔坏脑子了? 沈喜梅抬起头,一脸无辜的说:“小姑,既然怀孕这么累,你做什么每天辛苦的来回跑啊,在你自己家里躺着不很好吗?” 哼,她这小姑,一年有三百天回娘家,蹭吃蹭喝!每次踩着饭点来,吃完撒手就走,几十年如一日。 沈喜乐一门心思都盯在那一大碗米饭上,沈喜梅说了什么都没在意,咽了口口水,指使道:“这一大海碗,你妈也不怕撑坏你,去,拿个碗来,我早上没吃多少,这会正饿着,帮你吃点。” 这些年,别看沈家身强体壮的男人数量多,还个个是吃苦耐劳侍弄庄家的好手,但是沈家这生活质量还是一如既往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无他,太能吃了!沈喜梅这一辈有十六个男孩,最大的是沈新华,二十三岁,已经娶妻生子了,最小的堂弟沈新龙才九岁。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一串的男孩,早些年,还没分家时,饭桌之上永远犹如蝗虫过境。 好在兄弟齐心,自从□□过后,家里也没出现过三餐不继的时节。 但是生产队分到的粮食,粗粮居多,这年月不饿肚子就不错了,想吃的多好,那是痴人说梦。 沈喜梅坐在那里一口米饭就着两根豆角,不慌不忙的吃着,沈喜乐像是要吃人的眼光丝毫影响不到她:“不麻烦小姑帮忙,我几天没吃饱呢,再来一碗也吃的下。” 沈喜乐不敢置信的看着侄女,这丫头是真给摔傻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性子,难道真像外面人所说的,眼见亲事板上钉钉,马上露出好吃懒做的本质? 若是沈喜梅知道沈喜乐脑中所想,肯定得唾她口水。 你沈喜乐才是好吃懒做的祖师爷呢! 八十年代的农村,全国上下怕是只找的出她小姑这么一个肥胖到足有两百斤的女人。 不错,你可以说你是因为怀孕,并且直言肚子里至少是两个以上的男孩,但是无法否认你在没有怀孕时也有一百三四十斤。 她这小姑,全身上下只有一样好,那就是名字取的好! 其实沈喜乐这名字原本是她大姐的,直到现在,沈喜梅还记得当年沈母说起这事时的愤愤不平。 杨小红生了五个儿子,大儿子十八岁就娶了媳妇,定年生了对龙凤胎,家里都高兴坏了,沈家据说历来女孩子少,当时长孙女比长孙还受宠,沈爷爷特地上县粮集中学,请村里走出去最有文化的张校长取的名字,长孙女孙喜乐,长孙孙新华。 没想孙子孙女都有了,时隔十年,杨小红居然有孕了,偏偏碰上饥荒年,为了保下这一胎,全家上下节衣缩食,一点吃食都得紧着有孕在身的杨小红,大人随便吃点糟糠、菜叶也能扛扛,出世没多久的孩子怎么经得住,沈喜乐差点饿死。 杨小红却说是长孙女这名气取的太好了,福气压不住,隔年统一上户口时不声不响将沈喜乐报成了自己刚出世小女儿的名字,长孙女随便看着桃子红了,改成了沈喜桃。 为着这些事,孝顺贤惠的沈母第一次同家里大吵起来:都是沈家女儿,她的孩子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小姑子却顿顿精细粮,现在连喊了两年的名字都直接夺了,是不是当孩子已经饿死了? 不过名字都登记在户口本上了,再改回来也是不可能,家里也知道理亏,石芸榴自己为孩子张罗来的吃食和补品,杨小红再动心思也会被家里人阻止,三个孩子都扛过了饥荒年,没有饿死,除了石芸榴有时想起有些愤愤不平,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4.第 4 章 饥荒年后,石芸榴生了二儿子,然后时隔三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是沈新磊和沈喜梅。 至此以后,沈家出生的全部是男孩。沈家十六个男孙,但是女孩,两辈加起来就三个。 沈喜乐是老来女,前头五个哥哥,那顶真真是金装玉裹的小姑(子),能不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吗? 家里劳力多,不像村里其他人家,沈家的女孩子是不用到田地里挣工分的。至于家务活,杨小红也算年轻力壮手,加上还有稍大的沈喜桃,连沈喜梅都娇养了好些年。 对于越过小姑,让侄女分摊家务活,石芸榴也没有太大意见,总归是家务活,累不着,农村的女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像样。 沈喜桃只读了二年级就辍学在家,没办法,她是老大,下面弟妹太多了,再加上那年头开始闹文化大革命,学生在学校也是胡闹,学不到什么知识,沈喜桃就留在家里带弟妹,做家务。 后面沈喜梅到了入学年龄,沈母直接提出来,沈喜乐念几年书,沈喜梅就必须念几年,只能多不能少。 反正家里活计有沈喜桃担着,念书也不要几个钱,就没有人反对。 沈喜梅一直读到高一,成绩实在拿不出手,考大学?那是天方夜谭。 前些年,一伙老兄弟分了家,沈爷爷沈奶奶照规矩跟着大儿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加上自己亲大哥结婚生子,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丢在娘家,沈喜梅见老太太实在照顾不过来,就主动提出不念了。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怎样运作,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听说大嫂娘家就有个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给出粮食养着。 所以沈喜乐吃的越发放的开了,有好吃的,她必须吃大头,没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么挑,一天五六餐,这年头绝对是十里八乡“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因为她肚子里是三胞胎,还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适应了。 沈喜乐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东西路上欢乐的蹦跶着,见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怀有三个男娃的肚子,生产队上最起码沈家这一溜排的房子里,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当然的进去吃一通。 种种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农村难得一见的奇观:两百斤的孕妇。 “妈,你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还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里都是些什么?感情好吃的都给藏着掖着留给自己闺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养的这么精贵,不知道的还当是地主家的娇小姐。” 让沈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来,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这十里八乡,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长辈?像她婆家,现在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轮到她头上,哪像她大嫂那么好命。 可是当年她还没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多次拾掇她娘挣都没成功,要不然,她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回娘家吃个饭,不止吃不到口好的,还总被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这小姑还真是口无遮拦,这年头地主可是个沾不得的名词,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这破天荒吃回鸡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这每天都得吃几个鸡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听了这话,沈喜乐差点炸了:“喜妹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呛晕了脑子,怎么不呛死你?……” “够了,幺妹你好歹是长辈,少说两句。”杨小红严厉的喝止道,虽然她偏疼自己闺女,但是这小孙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宠爱的对象,闺女这样乱说话没个忌讳,要是被老头子或是大儿子听见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乐听了这话恹恹的不再开口。 沈喜梅也没吱声,当着这祖孙三人的面,将白米饭巴拉开,又露出一个饱满的水煮蛋,蛋白戳开一筷子夹住都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将粉粉的蛋黄捣碎,到点开水,就着白米饭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还有?妈,她刚刚就已经吃掉一个了!吃掉了……两个啊!”沉默不过三秒的沈喜乐又炸了,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吃的无比满足的沈永康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转过头望了一眼,嘴里还“恩……吃!”双手挥舞着想去抱碗,这年头的孩子,哪有不护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转过身,挡着点视线,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鸡蛋,好些天没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谁也抢不走!”家里鸡蛋本就紧张,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宝宝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她躺在床上都听说了。 沈喜梅还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间,小姑天天在厨房候着她的饭菜,一点脸面不顾的明抢暗夺康康的口粮。 那边沈喜乐叫嚷完,还不等她奶说什么,刘金兰叫嚷开了:“鸡蛋!要吃鸡蛋!姥姥,吃鸡蛋!” 沈奶奶一边抱起刘金兰放在沈喜梅边上的小板凳上,一边说了女儿几句:“好了,幺妹,你做姑姑的,少说两句。喜妹这也是难得吃这一回。”并且这后面的不是留给康康吃了吗,不过她怎么就一口将蛋白吃掉了?康康小不能吃蛋白,兰兰能吃呀,这一个蛋黄怎么够两个小孩分? 5.第 5 章 刘金兰上了小板凳,看见饭桌上唯一有饭碗的就是边上的表姐面前,明白鸡蛋在那里,碗够不着,就伸手去拽沈喜梅的衣服:“吃鸡蛋!兰兰要吃鸡蛋!给兰兰吃!” 沈喜梅充耳不闻,一个劲往侄子嘴里塞,沈永康相当配合,嘴巴吧唧吧唧不停,碗里黄色的蛋黄以眼见的速度消失着,直到只剩两口白米饭,沈永康大概是吃饱了,咀嚼的动作慢下来,沈喜梅才抬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小姑。 这年头布料难得,正值盛夏,沈喜乐本就肥胖怕热,她那身材又费布料,为了节省,穿的是一套的确良的墨蓝底色碎花的短袖短裙,紧绷绷的贴在身上,动作间,身上的肉晃悠悠的,好不滑稽。 沈喜乐站起来,自然是想过去抢夺最后一点吃的。对于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诱人的白嫩嫩的鸡蛋就在她面前,却被别人吃了来的痛苦了。可是她行动太不便了,等她走到桌子另一边,只剩下最后一点碗底了,沈喜乐肉肉的爪子指着沈喜梅,气的都哆嗦了:“你,沈喜梅你这个……” 不等她说完,沈喜梅笑着扬起头:“康康饿了,吃了这么多,最后这点给兰兰吃吧,小姑你不会和自己闺女抢吧?”抢一岁侄孙的吃食,她小姑能做得出来,自己生的丫头片子也不是多疼惜,何况她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娃,所以沈喜梅说这话纯粹只是为了寒碜她一下,拥着侄子,转过身,面向哭的眼泪鼻涕胡一脸的刘金兰,很淡定的将最后的米饭全塞进她嘴里,成功堵住了刺耳的哭嚎声音。 然后抱起沈永康放在她奶怀里:“奶,抱着康康,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过两天得空再帮你带。” 杨小红接过重孙,嘴里不忘念叨:“别的事先放放,后头菜园子赶紧清清,回头豆角什么的都长老了,还有家里先打扫下,太脏了,这要是有个人来家里串门,太难看了……” 沈喜梅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堂屋,的确挺脏的,要是传出好吃懒做的名声,不知道石家会不会上门来退亲? 想了想觉得这不靠谱,自己一贯的性子,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石家不可能听着这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来退亲。 再说,上辈子她受了一辈子名声不好的苦,她还真不想传出这好吃懒做的名声,顾长军这次回来就是奔着相亲目的的,要是传了一耳朵进去,顾家嫌弃了怎么办? “恩,我先将厨房收拾下,然后去园里摘菜,扫了地再去洗衣服……”沈喜梅一边说一边收拾碗筷,拔腿就往后面锅屋走。 果然后面又传来刘金兰的哭嚎声音,要知道那一口饭里可是包了不少她特地留下来的辣椒籽! 听着小孩的哭嚎声以及她小姑咒骂的话语,沈喜梅低着头,露出坏坏的笑意,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傻愣愣听话的憨丫头啊。 将锅屋收拾干净,沈喜梅提着竹篮愉快地往后面菜园子里去了,若是有人走近的话还能听见她哼着不知名的很好听的童谣。 菜园子很大,差不多占了一亩地,后面还有很宽敞的地方种了几棵果树,桃子见红了,橘子也能看见果子了,夏天的菜园子绿色葱葱,豆角、黄瓜、丝瓜、葫芦等藤蔓植物爬满架子,还有茄子、辣椒、番茄种的满满的。夏季菜长的快,能长好些茬,吃不完的就腌制成咸菜或是晒干,留到冬天除了萝卜白菜也能换换样。 沈喜梅一垄垄地快速的过着,所到之处,成熟的瓜果蔬菜摘的溜溜干净,不到半个小时,两个大大的竹篮装的满满当当,沈喜梅站起来,拿个红红的番茄,走到菜园子后面荷塘里洗干净,边咬边往回头走。 抬起头一眼却望见连绵几十米的红砖青瓦房,盖了没几年,还是簇新的样子,相当惹眼。 沈家在村最东头,隔着一条小河和还算宽敞的土路就是生产队辽阔的集体土地,这一溜排的红砖青瓦房,整齐划一,非常壮观,隔的很远的地方都能一目了然。 沈喜梅记得沈家一大家子是房子盖好才分家的,分家也才五年,房子连在一起,沈家兄弟五个感情又好,住在一起非常和睦。 当初分家还是因为全国农村开展清除“小生产”的运动,这里的“小生产”指的是农村人家里养的鸡鸭鹅。 公社规定每一家最多可以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生产队干部挨家挨户的数鸡数鸭,凡有超过规定的鸡鸭,当场打死! 她们沈家可是有三四十口人,可是谁让你没有分家呢,既然是一家那么就只能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 当时他们家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鸡毛落了一地。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家里自然是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当天晚上爷爷就提出分家,将公中的钱全部拿出来盖房子,然后分家。沈家除了沈喜乐,其余五兄弟一致同意,而不管沈家多么疼爱沈喜乐这个幺女,在分家事情上她是没有发言权的,分家非常平顺。 沈家男女老少都是侍弄庄家的老把式,能干且能吃苦,挣得工分高,一年下来,扣除口粮,能发到两三百块钱,加上沈喜梅五叔在镇上国营饭店工作,也有些收入,并且家里的开销靠着一点自留地和打零工完全能自给自足,这些年倒是积累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她爷爷捂得死紧,怕最后暴露金额家里成了富农成分。 沈家抛去老屋基地,看中村最东边这块地,以往给大队上养牲畜的地方,那些年住了些“牛鬼蛇神”在里面,沈家用一年的工分将这块地抵了下来,盖了一溜排三十间房子,三个男孩家的一家六间(两家堂屋四间厢房),两个男孩的一家五间(两间堂屋三间厢房),剩下一间堂屋和一间厢房归沈平杨小红夫妇,因为两老跟着老大过,房子自然紧挨着老大家的分。 沈喜梅家家的房子划分在最中间,左边除掉两老的房子紧挨着四叔家,右边紧挨着五叔家。 哪想盖好房子分了家后,家禽养殖上的管制反而松范了许多,不过家里尽量在数量上不显眼,叔伯兄弟五个,虽然房子在一起,菜园子也在一处,但是养的家禽一定分割开来圈养,不让一大群出现在人们眼前。 据沈喜梅回想,她家菜园子后面荷塘边的小棚子里,正好是鸡鸭鹅各四只,还有一头猪,这还是今年第一年开始养猪,为了这个,兄弟五个还开会讨论了一番:老大、老二家各养一头猪,其余三兄弟家里合养一头牛,那可是耕牛,在这几个生产队,还就他们沈家第一家养耕牛。 本想着耕牛是吃草的,哪怕最后必须归集体所有,也就充了,不浪费自家粮食,哪想养了一年下来,生产队上倒是没有提过这话,看着养的壮硕的耕牛,沈平曾经一度十分纠结,就担心等牛养到可以下地干活了,生产队再提充公的话。真要提了,沈家也只有乖乖上交的份。 不过,沈喜梅知道,这牛还一直是他们沈家的,没充公,后面几年还生了小牛,不过最后为了盖楼房将都全卖了,钱却被她二嫂全部卷走了。 吃完番茄,沈喜梅轻松的提着两篮子蔬菜到了厨房,将屋里地面打扫干净,又提着两桶脏衣服出门了。 莲花河是一条非常长的河,自北边流过来,打生产队集体土地的东边向南一直通到二十公里外的县城。而在生产队的正西边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支流(沈家屋后的小河是支流的支流,正好和莲花河是平行走向),从集体土地东边主流分出通到村子西头荒山下的池塘里。 这条河浇灌着七大生产队上万亩的田地,村里洗菜、洗衣服甚至半数人夏天洗澡都在这条河里,可谓是生命的源泉。半晌午,七生产队东边的河(支流)边除了晚来的沈喜梅,居然还有几个小姑娘在洗衣服。 几十年没见了,沈喜梅记不清她们的面孔和名字,就安静的找到一个有树荫的石板径直洗了起来。 虽然沈喜梅安安静静的,但是耐不住别的小姑娘主动打招呼。 都是一个生产队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姑娘,平常肯定很熟悉的,而沈喜梅在一众姑娘里,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名声和家世(指沈家专生男孩的事迹,不是指家里有钱)都是最拔尖的,最近又定了一门好亲事,小姑娘们很难不嫉妒羡慕,说话难免就有些夹枪带棍。 沈喜梅可是多活了三十几年的人,后面还摆地摊开小饭馆一二十年,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这点不相关人不痛不痒的挑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四两拨千斤将话题拉开,专心的对付手上的衣服,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小姑娘里面居然还有她曾经高中的同班同学姚丽君。 她之前没抬头细看,姚丽君在几个小姑娘东边,被挡住了,加上姚丽君一直没开口,所以还真没发现。 姚家家庭条件也差,和沈家不同,姚家重男轻女比较严重,姚丽君之所以能上高中,并且在沈喜梅都辍学在家后,成为七生产队唯一一个在读女高中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姚丽君成绩非常好,考上大学的概率很大。 6.第 6 章 虽然这年头出个大学生那绝对是祖坟冒青烟,特别光宗耀祖的事,但是耐不住姚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即将成年的姚丽君想继续念书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个暑假姚家就在张罗着给她相看人家,在几个生产队里,除了沈喜梅就数姚丽君长得出挑,并且姚丽君是真的能干,从她九岁左右学校放假期间,就能充当劳力在生产队地里挣工分,若不是沈喜梅以祖传的好生养天然压一头,在状元屯最出色的小姑娘肯定是姚丽君了。 现在压她一头的沈喜梅定亲了,剩下的自然就随姚丽君挑了,而姚家相看人家和沈家不一样,首先注重的是男方能给多少彩礼钱,这不就和有被当兵耽误成大龄青年(顾长军23岁,在当初的农村,妥妥的大龄青年)的顾家不谋而合。 顾家不差钱,军人工资本就不低,顾家长子还是县交通公司开大车的,而姚丽君会念书,有学问,长得漂亮还能干,简直太相配了,所以顾家让县城的大儿子打电话催了几次定下了顾长军回家探亲相亲的计划。 这一切规划没有人询问姚丽君的意见,姚家也只等着顾长军点头就将亲事定下来,根本没有想到姚丽君会那样的排斥与愤怒。 作为一个成绩非常优秀有希望成为大学生的八零年代农村女孩,她所憧憬和向往的对象自然是斯文儒雅的知识分子,而不是粗鄙没文化的当兵的,七十年代嫁军人已经成为过去了,十年文革后,许多人对红卫兵觑的狠,虽然红卫兵和军人不能划上等号,但是在有些人的印象里,他们是一路的。 上辈子姚丽君和顾长军相亲时正好碰到姚丽君高三开学,被强制关在家里的姚丽君反弹很大,对顾长军叫嚣了一大通难听的话,还牵扯上被顾长军救下的沈喜梅。 这相亲自然黄了,听说姚丽君在有钱的同学和老师的帮助下,相亲后第二天就回到县城读书去了。 沈家以几十年前的一点浅薄的恩情向顾家施压,让顾长军娶了已经名声扫地的沈喜梅。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沈喜梅最终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姚丽君养好身子去了西北,她是大学生,很快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开始拼命寻找机会想出现在顾长军的视线里。 顾长军担心沈喜梅在狱中遭罪,每次休假都不远千里来探监,但是等他离开后,沈喜梅面对的一定是姚丽君那张癫狂偏执的脸。 哪怕出狱后,沈喜梅被顾长军接到军营里,也时常被阴魂不散的姚丽君找到,她就像是恐怖的背后灵,缠着她不放,一直到顾长军身死,姚丽君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如果说朱茂华是沈喜梅噩梦的根源,那么姚丽君就是她自卑惶恐胆怯的源头。 她时时提醒自己,顾长军仕途重重受阻都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绑着顾长军,让他如折翼的雄鹰,无法展翅高飞。 沈喜梅手上用力的搓洗着衣服,脑子里却翻腾着那几年监狱里最难熬的场景。 她突然身负神力,又有顾长军时时打点,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学习,并没有受到磋磨,但是定期出现的姚丽君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心理师,轻而易举击溃了她被顾长军建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内疚、羞愧、自卑总是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又怕顾长军知道会担心,他可不是普通的边防战士,是需要经常出比较危险的任务,作战的时候可分心不得,所以她从来不敢在顾长军面前表现出来,一度濒临崩溃…… 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沈喜梅手上的劲不由使得越来越大,突然边上边上传来惊呼声:“天哪!喜妹姐,你那是使了多大的力啊,青石板都被你捶断了?!” 沈喜梅恍惚的看了一眼,果然,她前面的青石板断裂了,前头一截往水里沉去,衣服也飘进河里,沈喜梅忙用捶头将衣服跳起来挑上来,然后人后退,站到岸上去。 见几个小姑娘震惊的眼光,沈喜梅忙解释道:“哪里是我捶的,肯定是用的久了,早就受损要断的。” 这解释很合理,大家很自然就相信了,边上一个姑娘喊道:“喜妹,到我这里来,这儿还有位置。” 沈喜梅闻声看过去,那个位置正好在姚丽君和那个喊话的姑娘中间,浅笑一下,随手提起剩下的脏衣服走过去,现在的她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根本用不着怕这个人。 沈喜梅一边放下提桶一边笑着问边上那个还没有想起名字的女孩:“你怎么也这么晚啊?”其他姑娘都差不多要洗完了,也就这位姑娘和她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 “嘻嘻,这不是我妹放暑假了吗,中午饭她烧,所以我一点也不急。你呢,现在身体好了?” “恩,只是吓到了,前两天没什么精神,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待会一块回去。” “好啊,不过我得回去烧饭,得快点。” “也是,谁让你姐姐嫁的早,你们沈家都是男孩子,都没人能帮你分摊家里活……” 闷不吭声的姚丽君突然将衣服在青石板上使劲摔起来,甩了沈喜梅一身水。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姚丽君一向对压她一头的自己看不顺眼,但是沈喜梅觉得她没必要同她较真,小家子气性,别人可都看的明摆着呢。 沈喜梅转过身看向姚丽君,亲切的说:“你家没有锤头(农村洗衣服时捶衣服的工具,因为力的反作用震手,不能直接用现成的木棍,而是木匠削成趁手的造型,做家具时顺带着做的,农村人家哪里时常做家具,一般是新媳妇的木制嫁妆,沈喜梅手上的就是前年她大嫂的陪嫁,而没有的人家直接将衣服在石板或是洗衣板上摔打也是一样的),我的借你用吧!” 别人都觉得沈喜梅是好心,但是在姚丽君看来,对方就是讽刺她家穷,语气不好的拒绝道:“用不上,我自己甩。” “那能不能请你将水拧干一点,我衣服都被你甩湿了。”沈喜梅一脸无辜的说道。 姚丽君却像没听到似得,继续将衣服甩的啪啪响。 有人帮着声讨道:“姚丽君,你太过分了,我这都有水了。喜妹好心好意借你用,你自己不用甩脸色给谁看?”沈喜梅忙打岔:“算了,恩,丽君也不是有心的,我给你挡着点!”还是没能想起这女孩叫什么名字,红霞还是明燕来着? 姚丽君动作粗鲁的将衣服在水里摆摆漂干净,扔进铁桶里,提着气鼓鼓的走了。 边上的女孩朝走远的姚丽君做个鬼脸:“切,惯得你,喜妹,你就是这么好性子,对这种人干嘛好声好气的?” 沈喜梅:恩,好性子人设不能崩! “没有啊,丽君人挺好的呀,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不过,她今天怎么没有上工?”姚丽君是家里的长女,下面弟妹还年幼,可以帮忙干家务活,所以只要放假姚丽君得一天不落的上生产队挣工分,老能干了,基本上一天能拿拿到十个工分,在这几个生产队,除了沈家几个青壮年的女性,少有拿十个工分的女性,所以姚丽君在这一带也是很出名的。 “她家里想让她养养,养白了,好卖钱呢!”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一脸鄙视的说道。 “程媛媛,你留点口德,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一个肤色特黑的女孩吼道。 沈喜梅总算知道这个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原来叫程媛媛,顺带也想起那个肤色黑的叫程婷婷,她们俩好像是堂姐妹来着。 关系很不好的堂姐妹,两家妈妈是村里出名闹腾的妯娌,隔三差五掐架。 程婷婷是堂姐,长得还蛮实,沈喜梅和程媛媛识相的不再开口,两人相视一笑,小女孩的情谊由此建立。 其她人陆陆续续洗好走了,沈喜梅手上麻利,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自己的洗完了还顺带着帮程媛媛洗了两件衬衫,两人才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你那桶里那么满,是不是很沉啊,我忙你一提提着吧。”程媛媛真诚的说道。她只有一桶衣服,而沈喜梅两桶还是塞得满满的,不过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提着很轻松啊? 沈喜梅见程媛媛有些不解的眼神,不由叫糟。前几天生病了,她奶和大嫂只练了几件紧要穿的洗了,她这桶里积累了不少衣服,按理,她是提不动的。 沈喜梅忙做出有些吃力的样子,嘴上却拒绝道:“没事,我拧水时拧的特别干净,不是很重。再说我家离得近,很快就到了,不像你还要拎好长的路呢。”开玩笑,要是让对方知道这桶那么重,不得更怀疑她。 听了沈喜梅的话,程媛媛也没有再坚持,她自己的的确蛮重的,多了拎不动。 两人非常和谐的走进村里,很快到了沈家那排房子的路口,沈喜梅正准备说再见,程媛媛却放下东西跑过来,凑到沈喜梅耳边神秘兮兮说:“我和你好才告诉你,那个姚丽君就不是个好的,前两天我看见她去了石家,最后是石爱国送她出来的,她出来的时候眼都是红的。我看她十有八九是看上石爱国了,想撬你墙角,却被石爱国拒绝了,你可上点心吧,记得防着她。” 7.第 7 章 沈喜梅听了程媛媛的话好半天没回神,一中午都在想这事,越想越觉得程媛媛真相了。 石爱国的确挺符合姚丽君现阶段的眼光:大专生,国家教师,戴着副眼睛,时常穿着白衬衫,一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摸样。 她就想像姚丽君那样精明的女孩,上辈子和顾长军相亲时为什么讲话那么不留余地?她明明可以选择先和顾长军定亲,然后拿顾长军的钱继续上学,反正顾长军几年才能回来一次,谁能保证等顾长军下一次回来探亲,她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 他们俩的情况和自己当初可不一样,不可能一定亲就结婚,姚丽君完全可以以年龄没到拖着,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一见到顾长军就讲了一堆难听的话,将顾家得罪的死死的,让她爸妈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她是铁了心要搅黄这相亲。 或许正是因为石爱国,当时她还牵扯到被顾长军救下但是依然名声受损的自己,可惜她很快就回县里念书了,没有料到石爱国在她相亲的同一天退了亲,还很快又重新定了一门亲事。 退一万步讲,实在不行姚丽君也应该委婉的拒绝顾家,她那么口不择言大概是觉得自己委屈了。 姚丽君这个人因为家庭条件差有些自卑,但是又因为她自己条件好格外高傲,所以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她相亲的对象不能是温文尔雅的石爱国而是又黑又糙的顾长军? 顾长军曾经被这么个女人嫌弃,沈喜梅现在想到都有些心疼。这辈子她绝不让两人有相亲的机会,不管用什么方法,那些伤人的话,她不会让顾长军再听见。 沈喜梅再次回到河边,清洗中午用煮的菜,时间的确挺晚的了,她洗好菜时都能看见生产队地里有劳作的人准备下工了。 想着家里八个劳力都在地里忙活了一上午,沈喜梅不由加快的节奏,不过有人比她更心急的,沈喜梅才煮好米饭,准备炒菜时就听见沈喜乐的声音。她小姑肯定是准点到了饭桌上,却见没有响动,就往锅屋来了。 “你做什么吃的?他们都快到家了,这锅里还没有响动,你还懒上了瘾是吧?我看是皮痒,回头耽误下午上工,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真是,养你有什么用,还有脸吃鸡蛋……” 对于沈喜乐的废话,沈喜梅根本没往心上去,她爷爷最疼她了,才不会打她的。 “没事的,这么热的天,大火烧起来,菜一时就能熟了,小姑你先出去吧,回头烟呛到你就不好了。”说着沈喜梅往灶里填了一灶粗粗的棉花杆,洗下手,回到锅台上。 沈喜乐见冒着热气的锅,顺手拿起一个最大的西红柿,一边啃一边走了。 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快点,我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孩,饿不得。” 沈喜梅一点不意外的从橱柜里再拿一个西红柿出来放在盆里。 拿起搪瓷缸子,用小汤匙挑了一点油放在锅底,开始炒第一个菜,清炒豆角,除了一点蒜瓣什么调料都没搁,但是这年头菜都是纯天然有机食品,味道不会差。 家里人多,做的菜都用大海碗装,清炒豆角和青椒炒葫芦以及提前做好的凉拌黄瓜都被到家的沈新磊端上桌后,沈喜梅一改吝啬的作风,倒了小半搪瓷缸子油在锅底,放入蒜瓣爆香,然后分别倒进辣椒片、土豆片、以及切成滚刀块的茄子,大火快炒,很快一股呛人的辣椒味和菜香弥漫在锅屋里,放点酱油上色,然后一大勺食盐,炒匀,装了大汤碗满满一碗。 青的红的辣椒、紫色的茄子、咖啡色的土豆片,全部油汪汪的,看上去分外诱人,沈新华口水都留下来了。 “喜妹,你这个茄子闻起来好香。” “这个叫地三鲜,放的辣椒比较多,下饭,放在爸妈面前,记得提醒小姑少吃点,要不肚子里三个表弟好上火,到时候容易长刺头(湿疹)。” 没错,这就是山寨版的地三鲜!毕竟现在条件还不允许油炸食材,就将就下吧。 想她上辈子经营了十来年学生餐馆,这道便宜又好吃的菜做了无数次,哪怕现在油少,步骤改的面目全非,味道也绝对不会差。 她特地加重了辣椒的比例,沈喜乐本就吃不得辣,加上为着她肚子里三个男娃着想,想必会口下留情一丢丢。 看着洗锅水面上的油圈圈,沈喜梅皱起眉头,失算了,应该先做地三鲜在炒豆角的,那样炒豆角就不需要放油了。 等沈喜梅端着装满西红柿蛋花汤的大铝盆上来时,桌子上的菜消灭了大半,各人碗里的高粱饭也见底了。 家里按照人口,每个月分到的大米在二十斤左右,一天一小碗,今天的量早上已经用掉了,沈喜梅实在不想吃菜饭,就全部做的高粱饭。 她的饭碗在沈母边上,面上还堆着不少茄子土豆,这个土豆不是窖里的,而是今年五月挖出来的新土豆,正是好吃的时候,沈家菜园子大,伺候的好,夏天根本不缺菜吃,别人家饭桌上最常出现的咸菜碗,他们家倒是很少有。 老式八仙桌坐的满满的,二哥沈新全忙站起来接沈喜梅手上的盆,嘴里还说道:“我吃差不多了,你坐我这位置,这么沉,怎么不喊我们去端?” 汤放到桌上,大家都禁言了,无他,那汤锅里满满一锅汤上飘了一层嫩黄的蛋花。 石芸榴先打破沉默:“喜妹,你这是放了多少鸡蛋进去?”刚刚那个地三鲜油多的她都有些打鼓,好在太好吃了,连婆婆也没有说些什么,可是这会又是鸡蛋,这也太霍霍东西了吧。 沈喜梅笑的眉眼弯弯道:“只是看着多,其实就两个鸡蛋,我还是挑小的,倒进滚汤里一搅散就起锅,所以显得多。这样做人人都能吃一口!”哈哈,家里鸡一天最多下四个蛋,早上两个中午两个全用了,她奶今天肯定不舍得给沈喜乐加餐。并且前几天每天四个鸡蛋都进了沈喜乐肚子里,她煮两个为了全家一人吃一口想来她奶也不好说什么。 两个鸡蛋这么均匀的洒在汤里,沈喜乐就算再能喝,也吃不到一个鸡蛋的! 沈喜梅发现自己眼界太狭隘了,一天下来,就盯着个鸡蛋! 这不好,要改! 沈喜梅趁着大家还没有回神,快速的给爷爷奶奶和爸妈以及小侄子各装了一份汤。 看着捞去大半蛋花的汤盆,沈喜梅很满意,神技还是有的!想当年的餐馆,这样的汤都是免费的,条件宽裕后,餐馆请了厨师她就不掌勺了,给来餐馆吃饭的学生们打过一段时间汤,练就了一身汤中捞好料的本领! 至于哥哥嫂子还是算了,做的太显眼就不好了。 沈喜梅抱起她大嫂腿上的沈永康,笑着说道:“我早饭吃的晚,现在还不饿,大嫂忙碌一上午,赶紧先吃吧,我来喂康康。” 这半天来沈喜乐已经气的肺都要炸了,不过她知道一家子人都偏疼沈喜梅,有过多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教训,沈喜乐也学精了,通常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沈喜梅麻烦。 不过终究意难平:“康康先给紫燕喂着,帮小姑装碗饭来,我这肚子大了,不方便。”说完径直端了边上杨小红的汤碗:“妈,我嘴里干的慌,先喝你的,待会再让喜妹帮你打一碗。” 当她傻看不出来是吧?那里面的鸡蛋都给捞掉了,以前还真是看错了这侄女,果然是个奸猾的。 以往吃饭的时候沈喜梅会照料着全家的需要,毕竟生产队地里的工作累得很,见谁碗里空了,她会主动站起来帮忙去锅屋添饭,不过她几个哥哥也疼妹妹,一般会抢着自己装或是帮长辈装,最后反而是这个小姑一丁点事就指着她做,谁让她那么听话勤快呢,可是这会沈喜梅像是不知道喊的是她似得全心全意喂着沈永康,坐着没动。 见沈喜乐脸色越来越难看,石紫燕只得站起来,拿过沈喜乐的饭碗去锅屋装饭,顺带着将沈新华也装点。 以往沈喜梅没有怨言愿意做,大家也没啥可说的,但是这会沈喜梅撂担子了,幺女还甩脸色,沈平有些看不下去了:“紫燕都忙了一上午,幺妹你就不能自己去装下饭吗?”别人家大着肚子还在地里挣工分呢,虽然是轻巧的活,但是谁也没像他这闺女,一钱事都不做,懒得不像话。 见老头恼了,杨小红忙打岔:“幺妹这不是身子太重了吗,紫燕累了下午在家歇着吧,就不去上工了,你们刚才不是说现在不忙,用不着那么多人?” 一家之主沈来福点了点头:“现在政策可能要变,怕是不久要分开单干了。最近各个生产队干部都上县里开会去了,的确没什么活。” 沈平听了这话看向几个孙子,补充道:“新华几个下午都歇着吧,这天开始热了。芸榴也留在家里,收拾菜园子做做晚饭,这一大家子活计不轻松,喜妹也是一年忙到头,小姑娘家的也该歇歇养养身子。喜妹最近都瘦了,怕是前两天呛水还没有回过神色,石榴给她补补,没有鸡蛋就上供销社去看看。”家里倒是养了鸭,却全部是公鸭。 听了这话除了沈喜乐,大家都喜笑颜开,沈喜梅朝她爷爷露出甜甜的笑脸,就说她爷爷最疼她的了。 以前敬着沈喜乐这么个长辈是她年轻不懂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8.第 8 章 当天下午,沈喜梅听话的躺回房里破天荒的睡起午觉,主要是因为脑子里还有许多事她得理理清楚,这才重生三天,哪想的全面? 之前饭桌上提到了一嘴分开单干的话,沈喜梅是放在心上了。 经历过后世的她自然知道在78、79年期间,就有一些公社、生产队队偷偷采取了分组、包产到户的做法,并且取得丰硕的成果,小岗村大包干就是最成功的例子。 因为这些人的成功,使得1980年春夏之交,实际上就上她重生的前几个月,中央的一些领导人到南方农村展开调查,所以就传出了分开单干的信号,但是她记得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具体实施到这个县城得等到八二年秋天,距离现在还有两年呢。 沈喜梅一辈子没种过地,自然不太关心分开单干的事,重生了,她得提前把她的小餐馆开起来,钱这个东西不是万能,但是也万万不能短了,家里的条件、顾长军的仕途、孩子的养育,都使得她必须未雨绸缪起来。 不过她同时想起了这年头有和流氓罪一样人人喊打的罪名:那就是投机倒把。 对于做生意,现在绝对是最考验人胆量和魄力的年月,虽然投机倒把不像前几年抓的那么严,有的地方政策松,可能啥事没有,但是也可能被揪着就是坐牢的大罪。 后世有人总结:八十年代初,摆个地摊就能发财,可是很多人不敢;九十年代初,买支股票就能挣钱,可是很多人不信。 九十年代炒股爆富她绝对信,可是她不会啊!想发家致富还得靠她的老本行。 上辈子和小餐馆打了十几年交道,虽然做的是学生的生意,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厨艺嘛在后世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厨,但是这是八十年代初啊,菜色缺乏创新的八十年代初。 后世网络那么发达,什么菜系的做法、处理食材的诀窍网上搜不出来?那些曾经风靡过的各色小吃,她总能挑两样合适的经营一番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好好了解下当下的政策,挣钱虽然急,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重来一次,绝不能再折进去了。 吃过晚饭,沈喜梅一家在屋后门口坐着纳凉闲聊,她几个婶娘相谐走了进来。 沈家在家未出嫁的女孩就沈喜梅一个,一众皮的上天的男孩衬托下,几个叔婶都偏疼她。虽然忙,得知沈喜梅摔水里也特地来看过了,这会听说好转了,白天要上工没空,晚上相谐着拿点鸡蛋、点心又过来了。 东西不多,毕竟家家都有能吃的男孩,但是总归一番心意。 沈喜梅嘴甜的挨个叫人,然后乖巧的去给大伙倒茶、端板凳,未了,窝在她幺娘(五婶)身边,询问沈五叔的情况。 沈五叔大名沈来旺,五八年,年仅十三岁的他到镇上国营饭店做学徒,在打了近十年杂,总算摸进厨房的门,现在成了饭店的二厨。 国宾饭店在八二年以前是一个布满传奇色彩的饭店。 这家国宾大饭店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大饭店,听说是整个县城规模最大的饭店。饭店的经营者想必后台很硬,手腕也不错,不管外面是什么样的风声,这家饭店规模是越来越大。 沈喜梅记得初中那会,学校在镇上东边,每次要经过饭店门口,那是投机倒把最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个国宾饭店里却一直是座无虚席。 那几年在这里面吃饭的大多是革委会的人,还有更多的是绑着红袖章的红卫兵。这个饭店能招揽这种客人并且正常收费经营下来,那后台和魄力肯定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这年月吃饭讲究的是量足、管饱,但是那其实指的是绝大所数的普通人,对于有钱有权势的人追求就不一样了,镇上医院、棉纺厂、炼油厂、中学还有几家国营企业都在那一块,那些国营单位里都有食堂的,但是这家走高端路线的国宾饭店从来不差客人。 国宾饭店的菜色,沈喜梅自然是没有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据她了解,店里厨艺比沈五叔精湛的厨师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里面还有个名气很大的主厨,据说祖上是做御厨的,前几年给□□游街最后投湖了。但是后面请的厨师也不差,都是厨艺世家的子弟,想必国宾饭店的菜色,才是国宾饭店客人络绎不绝的根本。 但是这样神奇的饭店,在每年夏天,生意也会惨淡一些,沈来旺一般在七月、八月这两个月休息的时间特别长。 这里面的因素自然是天太热了,那些客人大概宁愿在食堂将就下,也不出去大汗淋漓跑一趟,但是沈喜梅想,主要原因应该还是没有针对夏季的特色菜。 现阶段的沈喜梅条件在那里,想做小贩,弄个小摊铺都很难,没钱是一方面,就怕这里没弄出来,那里就有人来没收兼教育了。 好在她还未满十八岁,这会投机倒把风声日消,真被人揪住了,顶多也就教育警告一番,只要态度不是多恶劣,倒也不会有大碍。 还是那么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她能在国宾饭店里弄个小小的窗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问题来了,她怎样说服这个饭店说得上话的人物,让对方同意自己在饭店厅堂弄个橱窗卖小吃呢? 沈来旺虽然在那里面干了二十多年,但是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职工,这事想成,现在最可能的途径是她五叔的上司,饭店的主厨,想打动一个厨师,可能还要靠她弄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吃食,恩,新颖独特最重要,否者一不小心就成了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若是成功了,后面她有该弄什么样的小吃来销售,最起码是饭店乃至附近都没有的适合夏天的吃食,关键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国宾饭店的格调可不低,算是整个县城经济实力体现的中心。 这安兴镇放在全国同等行政镇来说其实并不是多富裕,但是她是离县城最近最大的一个镇,加上全县其他镇多为山区,所以县政府财政上就偏袒了一二,这就造成了安兴镇与周边镇非常明显的贫富差距。 不过安兴镇与状元屯隔着宽阔的莲花河和辽阔的土地,以前莲花河上还没有桥,靠木筏渡人,所以这状元屯虽然离富裕的镇上并不太遥远,但是经济差了N个档次。 改革开放即将到来了,国内慢慢抓经济,所以沈喜梅必须抓住机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隔天沈喜梅起了个大早,家里人得吃完早饭再上工,沈母在做早饭,沈喜梅赶紧将家里卫生等家务活做好,洗完衣服连饭也顾不上吃,骑着她大哥的自行车往村西头荒山去了。 日上三杆,大概九点多,沈喜梅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匆匆放到房里就往隔壁沈五叔家跑去了。 镇上的国宾饭店离第七生产队满打满算也就七里路,沈家在最东头,虽然好长一段土路,但是走的人多了,土路压的特别光溜,沈来旺一般上午九点半出门,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能赶到饭店里。 沈喜梅到的时候,果然见她五叔还未出门。 沈家对女孩子特别宽容,沈来旺尤其是,时间紧迫,面对对她非常疼爱的小叔,沈喜梅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并且说下午她会送一种非常神奇的吃食到国宾饭店作为敲门砖。 沈来旺只当是小孩子玩心起了:“你个小姑娘怎么想着挣钱?宋主厨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你不要瞎闹。” 沈喜梅嘟囔着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沈来旺:“小叔,你只需要领我进去就行了,恩,方便的话帮我提前准备一点东西,红糖是必须的,白糖、蜂蜜也可以备一点,你们饭店东西多,其他应该也能有,像是熟的花生仁、黑芝麻,葡萄干、水果都要,不用太多,好不好?” “给你弄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但是你那个窗口什么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要的那些花生仁、红糖什么的,我回头给你带回来……” 沈喜梅摇着沈来旺的胳膊:“小叔,你最疼我了!恩,先帮我准备好,下午我给你们送好吃的。” 见他小叔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扔下人跑了:“小叔,赶紧的,再不出门就晚了!不要忘了我要的东西!”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沈来旺摇着头笑了笑,一副拿小侄女没办法的宠溺样子,看时间的确不早了,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沈喜梅站在大门后,偷偷看着沈来旺骑着自行车走了,抿嘴笑了笑,小叔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现在没有追过来,肯定是没事的。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沈喜梅也顾不上吃饭,到锅屋烧了一大锅开水,舀出来放在水缸下面冷凉,然后回到房里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种青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闻着问道就不怎么样,它的果肉的确又涩又麻,难以下咽,所以虽然后面荒山那长了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人打那主意。 拿着菜刀将果子切开,里面褐色的籽都掏出来,放在碗里。 一袋子果子都切了,差不多剥了一海碗籽,沈喜梅心满意足的将无用的果子肉扔到后面菜园子里做肥料。 白开水还没有彻底冷凉,沈喜梅先到菜园子里摘菜,将中午烧饭的材料都准备好,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关上门开始忙活她的神秘吃食。 9.第 9 章 找出垫蒸笼的纱布,搓洗干净,将收集到的籽籽用凉开水淘过一遍,包起来,扎紧; 小半碗石灰用水化开搁置一边; 然后是最重要的环节:将包着籽籽的包裹放到冷开水中用力搓揉; 好在她手不大但是力气不小,双手飞快的搓揉着若大的袋子,很快感觉有滑滑的汁水从手指间流出来,沈喜梅笑的眼眯成一天缝,一直到感觉有细密的泡泡产生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才停下来,仔细打量一番,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沈喜梅一点都不担心,她以前做过的,不会有差错。 拿起一边静置的石灰水,将面上澄清的部分缓缓倒入大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擀面杖搅拌着,就大功告成了! 连盆带水端到自己房里,搬来更大体积的洗衣盆和一桶深井里压出来的水,井水倒在洗衣盆里,装神秘吃食的盆就坐在井水上镇着,面上盖上木质的大锅盖。 一切忙完了,沈喜梅心满意足的绕着洗衣盆走了一圈,关上房门,上锅屋做中饭去了。 等吃完中饭,见家里人陆续出去上工,杨小红也带着沈永康去屋里睡午觉了,沈喜梅快速洗好碗,然后跑进房间里,打开大木盆上的锅盖,紧张的检查成果。 打开锅盖的动作晃动了里面的铝盆,很明显看见盆里水已经成凝胶状了,水汪汪的像是透明的果冻,炎热的夏天见了尤其诱人。 这下沈喜梅彻底放心了,重新盖上锅盖,找出家里留着过年装米糖的大塑料袋,重新打来一桶深井水,将整盆凝胶状的膏体倒进塑料袋里,扎紧,放在水桶里,然后提着桶绑在自行车后面。 由于怕路上太过颠簸,沈喜梅尽量放慢了汽车的速度,等到大国宾饭店的门口时差不多两点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也是饭店开始闲下来的时候。 沈喜梅进店的时候,一众厨师都在大厅堂里坐着休息,忙活了一中午,厨房里烧菜的活,那是又热又累,得缓缓才能吃得下饭。 沈来旺这会正忙里偷闲准备侄女要的东西,但是在家里提起的想在饭店卖小吃的事情并没有和人说起,毕竟他只当侄女闹着玩的。 见沈喜梅提了一个水桶进来,也不等服务员招待,忙过去接了过来,顺手拉着她往后面纳凉。 看着桶里的东西,沈来旺傻眼了:“你顶着大太阳就提了桶水过来?”饭店里还能缺水?这水哪怕送上了天也变不成油啊!这能是什么好吃的? 沈喜梅笑了笑,手伸进水桶,拉出塑料袋:“吃的在这里面呢!你们这有冰箱吧?放进去冻冻,温度不能太低,有没有零度左右的档?” 沈来旺仔细瞧了瞧沈喜梅手上的东西,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见有几个同仁往这边看,就带着沈喜梅往后面厨房去了。 国宾饭店的厨房比农村堂屋面积还大,还有单独的食材处理库、餐具摆放间。 沈喜梅找到温度合适的保鲜柜,将她带来的东西隔离放好,然后让沈来旺领着挑了一套合适的餐具出来,在托盘上放好。 两个托盘,一共十二份——她进来时看过了,大厅里坐着的厨师和工作人差不多这个数。 多了也不怕,她准备的量特别充足。 沈来旺准备的各种辅料也一一摆放好,沈喜梅开始煮红糖水。 饭店就是方便,有现成的食用冰块,煮的浓稠的红糖水倒入足量的冰块,很快就凉下来了。 将冰柜里的塑料袋拿出来,剪开口子小心的倒在干净的盆里,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膏体在盆里颤悠悠晃动着,还是整一块的,没有碎掉。 沈喜梅在沈来旺好奇的眼神下将整块琼脂状的膏体用刀子划成小块,然后挨个装进小碗里,膏体装了八分满,浇入红糖水,撒上沈来旺准备的食材,东西挺多的,坚果仁、水果块,果脯什么的都有,沈喜梅还是挑着每碗放了四五样,要不味道太杂了。 沈来旺看着忍不住先用勺子舀了一口,吃到嘴里,眼睛睁得老大:“喜妹,这是啥?滑溜溜、冰凉凉的,味道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好漂亮,这大夏天吃这个美的没边了!” “这叫冰粉,味道冰凉香甜,嫩滑爽口,还能生津解暑,清凉降火呢!” 沈来旺几口就吞掉了一碗,见托盘里摆放得诱人的吃食,好容易忍住再去端一碗的冲动,想起侄女此行的目的,咽下口水说:“我帮你端出去,顺便问问。这东西这么好吃,应该能卖。” “不是,小叔,我不是要卖这个。我是想弄个窗口买凉菜、卤菜什么的,这个顶多只是算个添头。这里多着呢,你先端出去,我再来装几份,待会出去谈。” “行,我先给你探探口气,不行的话上纺织厂门口摆个摊也行,那边有些摆摊的,不过这叫冰粉是吧?不便宜吧?”沈来旺没说的是好像也不怎么抵饿。 一道冷清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冰粉是什么?你打算在我家饭店卖?” 沈来旺吃惊的转过头,见了来人,有些慌了:“小江先生?这……这是我侄女,她就来看看,带点新颖的吃食来给大伙尝尝。” 这是东家的小少爷,当然这年代不能叫东家,更不能叫小少爷,是国宾饭店江老板的儿子。 虽然国宾饭店是国营企业,但是江老板是唯一的领导,内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国宾饭店里,江老板是一言堂,但是她只管大事,小事宋主厨可以做主的。 江老板偶尔才会出现在店里,这位来的就更少了,每次都是直接上四楼,今天不知怎的跑到厨房来了? 沈喜梅也打量着来人,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比她就高一点点,听声音应该是赶上发育变声期。 不过为什么看着有些面熟的样子。 江泽站在四楼时,正好从窗外看见沈喜梅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着像是进了他们家饭店,原还有些怀疑,哪想下楼还真看见越看越像的身影往厨房去,他就跟过来看看。 哪想才一年没见,对方好像不记得他了。 江泽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盯着沈喜梅。 见小少爷的表情,沈来旺头上有些冒汗:“小江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用的这些东西,我有和主厨说过的,会按价……” “你真不记得我了?”江泽直接打断沈来旺的话,冲着沈喜梅问道。 沈喜梅想了想,摇了摇头,面孔有点模糊的印象,但是真不记得了。 不能怪她,她是重生回来的呀,这个年纪的人,就算认识也隔着上辈子几十年呢。 江泽气恼:“你怎么能不记得呢?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你给我带了红薯干,我说开学给你带炸小黄鱼的!”亏得他一直惦记着这人。 “你是我三哥同学?!” “我也是你同学!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就坐你前桌!” 江泽绝倒:看样子真像姚丽君说的,这人一门心思想着嫁人去了。也就一年不见,居然连前后桌的同学都不记得了,亏得他还给她讲过不少题目,这丫头,真是气煞我也! 沈喜梅脑里灵光一闪:“江同学?” “江泽!”江泽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沈喜梅总算是搭起这根神经,这个江泽,由于个子特别矮,老师将他放在最前排,就坐在她前面,身体好像也不怎么好,经常请假不来上课。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家饭店是他家的? 沈喜梅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她记得他好像是个吃货来着!还专爱些接地气的山货。 “小叔你先端出去好了,我给我同学再弄一份!” 沈喜梅想她现在眼睛肯定是元宝状,这家“日进斗金”的国宾饭店居然是她同学家开的?!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沈喜梅热情的招待江泽坐下,给他装了一份大量的,还听着他的指示,挑了几样水果肉进去。 江泽同学傲娇的坐在那里,沈喜梅小心妥帖的伺候着:“你好像长高了不少,也不能怪我认不出来!”以前至少比她矮半个头,在男同学边上就更打眼了,在学校里大家都不带这样的小孩玩。 不过江泽成绩特别好,经常请假,但是总能考第一名,作为脑子不开窍的学渣,沈喜梅因着地利没少请教对方问题。 过去一年,沈喜梅大概长了三五厘米,这家伙至少长了二十厘米,现在比她还高了一拳头的样子。 “你这一年吃了什么,居然长这么多?”揠苗助长也没这么快吧! “明年我就十八了,自然该长高了,你也长了点,不过最明显的是你变黑了许多!”他记得当初回过头给她讲题的时候,那脸蛋,白里透着红,粉嫩嫰的仿佛能能掐出水,和周围同学差别好大,和他病态的苍白也不同,是一种健康的诱人的肤色。 其实如今也不算黑,最起码比起他在这一片所认得的女孩子都来的白,但是整个人显得不一样了,一年前仿佛还是一团孩子气,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现在眼里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东西,有些像他妈妈给人的感觉,文叔说那叫沧桑。 肯定是他想多了,沈喜梅才多大,怎么可能眼里有沧桑,据说她在家挺受宠的,定下的亲事也是她自己想要的。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指指他面前的碗:“你吃吃看,夏天吃这个最合适了。” 江泽早就想吃了,但是他在和老同学叙旧呢,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似乎不礼貌,听了沈喜梅这样说,决定还是先吃了这碗很奇怪的东东再说。 10.第 10 章 江泽轻轻挖起一勺,半褐红半透明,颤巍巍的晃动着,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眼神一亮。 沈喜梅虽然对着冰粉的味道充满自信,但是江泽毕竟是土豪吃货,她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看不上,不过从他瞪大的眼睛和手上不停歇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是很满意的。 江泽再也顾不上什么寝不言食不语,一边吃一边吩咐道:“赶紧再给我弄一份,大碗的,甜一点,那个桃肉多一点,快点,弄好再放到冰柜里冰冰……” “喜妹,还有没有,外面不够吃,都吵起来了,……你叔我一口都没有吃到!”沈来旺越说越小声,要不是他说小江先生在这里,大伙早冲进来了。 还不待沈喜梅说话,江泽拉过大盆:“没有了,剩下都是我的!你不是想在我家饭店卖小吃吗?我同意了,但是得让我先吃够!”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这国宾饭店的小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弄得像难民? “这个毕竟是凉的,夏天也不能吃太多。其实这东西也不能常常吃,制作起来稍有不慎就容易不卫生。我再给你装一碗,其他的让我叔端出去怎么样?” 沈来旺忙点头:“对对对,小江先生,我们厨房可是接到过通知,你身体不好,要少吃凉的……” 声音消失在江泽瞪过来的眼神里。 江泽眼光在桌面和沈喜梅脸色徘徊着,半天才妥协道:“那,你给配两碗吧,一份甜些,一份少甜,我妈在楼上。” 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你想在店里卖小吃还得我妈点头才管用。” 听了这话,沈来旺也顾不得贪嘴了:“对对对,给江老板送一份上去,大份的!” 要是能在江先生面前搭上话就再好不过了,但是江先生为人冷清,他们自然不敢上去打扰,但是这不是有小少爷在吗?有门路送就行了。 沈喜梅听懂了,感情国宾饭店的老板江先生是江泽的妈妈啊?! 手上动作谨慎起来,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她却斟酌再三,每一样添头都要问过江泽才决定放不放。 端着大碗跟着江泽上楼了,后面剩下的让沈来旺处理。 江先生不愧是开大饭店的江先生,别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她却是吃过的。 “你怎么会做这个?”小小年纪也不像去过川地的样子。 沈喜梅有点发虚:“就是无意中发现的,小时候家里穷吃过这个果子,捏着种籽玩,挤出来冰冰凉凉的东西,小孩子贪嘴,什么都往嘴里搁……” 好在江先生没太在意这种小事:“怪不得。这倒是个有名的小吃,正宗口味还只有川地有,你做出来的这个,味道还算勉强,想卖这个?” “不是。”沈喜梅说完又犹豫了,她能说她知道好些小吃的制作方法吗?对方会不会发现不合理,会不会露馅? 沈喜梅想了一圈,想到现阶段自己能接触到了一种食物,莲花河里一到夏天就能冒出许多龙虾,可是闻名全国的十三香龙虾,她还真没有做过,得回去试试。 “饭店里到夏季生意好像比较惨淡,县城里有家卖宵夜的大排档,那个龙虾在夏天卖的特别火爆,我烧出来的比那些大排档里卖的还好吃。”沈喜梅只敢含糊的说道,天知道,她来之前想的只是凉面、凉菜之类的简单吃食,弄个小小的推车就足以,现在好像拿不出手。 哪想龙虾大排档在人家看来都上不了台面! “国宾饭店是国营的大饭店,就是一楼大厅的人均消费也在五块钱以上,大排档窗口只会拉低饭店的档次。”关键是江鸯并不指望国宾饭店挣多少钱,现在这个规模就已经超出她的预计了。 当年江鸯大着肚子避居到这个小镇,也只是一时走途无路的无奈之举,不过今时早就不同往日了,她已经有了能力抵挡家族的倾轧。 江鸯现在还蜗居在这小镇,只不过是因为儿子身体刚开始好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怕换了坏境会对他有影响。 江泽,她唯一的儿子,生而艰难,幼时坎坷,弄得一身病痛,这两年风声消了,才敢到处求医问诊,好容易调理得当,最后关头,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 但是最迟,明年高考后,江鸯会带着江泽回去,回到该属于他们的地方去。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是我想岔了。我就说说,不行的话不妨事的。”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多活了几十年的沈喜梅也只围绕着小餐馆打交道,真正的大饭店、星级酒店她都没有接触过,麻辣小龙虾什么的只能算是特色小吃,上不了国宾饭店的台面。 “妈,她不过想挣点钱做嫁妆!反正我们饭店位置大,给她划块地方又没有大碍,大不了,窗口对着外面,客户针对在饭店消费不起的人群好了。” 江鸳有些惊奇的看向江泽,她的儿子她了解,虽然心底善良,有副热心肠,一般人求到他头上,他也会帮的,只不过前提是那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像是这样她不同意,还会争取的举动从来不会出现。 不等江鸳发话,沈喜梅赶紧摆手:“没事的,是我想的不周全。不说我弄的小吃够不上饭店的档次,关键是我疏忽了,国营饭店肯定是不能有私营窗口的。对不起,江阿姨,是我冒昧了。” 沈喜梅这会是彻底打消念头了,之前是真没想到这事。这年头,挣两个钱还是需要三思而行的,她回去得慎重全面的思考一番。 江鸳没有接沈喜梅的话,反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江泽:“那个倒是不要紧,现在新的政策陆续下来了,这一块管的松乏了,再说就是前几年,革委会的人也不敢到我的饭店里来指手画脚。” 沈喜梅大写的囧:大人物的心思猜不透,刚刚江老板接着她的意思说一句这事不就翻篇了吗?现在你这样说我怎么接? “妈,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像你说的,不是多大的事,你就帮帮忙好了。她自己出去弄,还不知道遇到什么人呢?” 江鸳这会更好奇了:江泽因为身体的原因,打小没个亲近的同伴,偶尔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他聪慧,能看得出来,所以相处起来都很冷淡。 都没有听说过他有朋友,还最好的朋友?! 沈喜梅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她想和土豪做朋友,但是只是YY而已,YY不犯法的吧?! 没想到土豪真当她是朋友啊,还是最好的朋友!!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砸晕的感觉。 汗颜了,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想起有这么个人。 沈喜梅摇摇江泽的衣袖:“真不要紧的,我就胡乱想想,真让我做,我怕也做不好呢。”确实,她只是后世见得多,知道些小吃的做法和经营模式的点子,但是真正的厨艺,肯定比不上国宾饭店的大厨。 可不想因着这事得罪土豪朋友的大土豪妈,对方可是这一片最神秘厉害的人物,要是一不小心留下不好的印象,别说她在这一片混不了,说不得还影响小叔的工作。 江鸳摆摆手,认真的看了江泽一眼,对方眼神坚定的点点头:“她不一样的,她是我的好朋友。” 江鸳重新审视和儿子站在一起的农村女孩一番:就和平常见到的女孩子们差不多,也就长得漂亮些,不过眼神倒是干净,看待江泽也像对待正常的朋友,没有过分的谄媚和虚情假意。 “刚才江泽说你做生意是为了挣嫁妆?你有对象了?” 听了这话沈喜梅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半天才来了句:“我定过亲了。”那人并不是她的对象,她急于解决这份婚约,但是这些是没办法对外人说的,哪怕是她亲生父母,现在也是说不得的。 江鸳眼睛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沈喜梅并不中意她的未婚夫,然后她眼神变得凌厉了:“你和江泽真的只是好朋友?” 沈喜梅很快就反应过来江鸳这话内里的意思,一脸震惊的来回看着江鸳和江泽这对母子,慌不择地的松开江泽的袖子,使劲摆手:“千万不要有这么恐怖的误会!我和江泽同学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她对江泽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时候,体弱多病还嘴馋的样子,充其量当做弟弟看待! 江鸳看着小女孩一脸真诚力求对方相信的样子,不由失笑,还真是她想复杂了,是个单纯的孩子。 “可是江泽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呢,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朋友了?江泽,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啊?可惜人家看不上你!” 江泽涨红着一张脸:“她就一小丫头片子,谁喜欢她来着?!还要她看得上?!你不知道她成绩多差,高一期末考试语数外总分加起来没有我数学一门多呢!” 沈喜梅这下不开心了,要不要这么不遗余力的揭人老底?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成绩好了不起啊?!你成绩好,可是全班都没人愿意和你玩!”当初这个全校第一混得比她这个全班倒数第一还差。 “切,那是我自己不屑同他们玩!也不知道是谁,每次考试就紧张的哭兮兮的,还想让我给你传答案。” “怎么可能??!”这绝对是污蔑,虽然她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是她绝对没有胆子抄袭。 果然,江泽鄙视的揭穿:“自己不好意思说,还让你同桌帮你传纸条,我看你怕是连答案都不知道怎么区别,就没传纸条,但是我举着卷子老半天,最后你还给我考个十八分!怪不得没脸回去拿成绩单,连人都不好意思出现。”要不是因为有人说男女有别,他早去她家里去嘲笑了。 11.第 11 章 “根本没有这回事,我没抄过!捉贼捉脏,我同桌是谁?你让她来跟我对峙。”她绝对不能背上这样的污名!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连自己同桌是谁都不记得了。” 沈喜梅傻眼,她真不记得了! 江泽也傻眼:“你真不记得了?要不要蠢得这么没有下限?你和何翩翩可是好到连上个厕所都要手牵着手。”最受不了女孩子黏糊的那个劲,感情都是塑料花姐妹情啊! 沈喜梅:…… “噗!”看着两人同时转过头,江鸳摆摆手:“你们继续讨论!不用管我?” 江泽这么幼稚活泼的模样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沈喜梅哀怨的看着江老板:你真的确定我们是在讨论? “哎呀,小泽,你这同学好可爱哦。”江鸳难得童心起了,伸手捏了捏对方肉鼓鼓的脸颊。 江泽见了,嘟囔着:“她也就那一点可取之处了。”要不是长得实在漂亮,人也算可爱,他才不愿意搭理这小丫头片子。 沈喜梅:“亏得我老妈给我生了这张还算漂亮的脸,能入江同学的眼,我回去得好好感谢我妈!”她妈怎么就没给她生个聪明的脑子?想来都是被她三哥夺走了。 沈喜梅有些汗颜的想着她和沈新磊的分数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超过江泽? 猛地一拍脑子:她干嘛想不开比成绩呀?她的身高和沈新磊的身高加起来,起码能碾压两个江泽! 江鸳是越看沈喜梅越喜欢,她最近闲的慌,江泽就是个闷不吭声的,在这小镇还要呆上一年,难得碰到合眼缘的小姑娘,现阶段,她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江鸳将沈喜梅拉到身边,一改前面冷清的摸样,亲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想做什么跟阿姨说,阿姨在这一片不说能只手遮天,办点事还是一句话的事。卖小吃是吧?我找人帮你合计合计。” 江鸳本来也没想她走后国宾饭店怎么解决,反正她也没多上心,但是好歹也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这丫头要真是个可塑之才,她倒是很乐意教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喜梅发现江鸳真的是一个非常有经济头脑和新锐想法的人,哪怕她多活了一辈子,见识了改革开放的现状,多出来几十年的经历,也比不过这位的阅历和眼界。 虽然江鸳说国宾饭店只是小打小闹,她的主业并不在吃食生意上,但是说起食品经营,心里的谱甩沈喜梅十八条街。 一些特色小吃她说出个大概的经营模式,江鸳信手就能从脑子里拿出完善的流程。 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能生出江泽那么个妖孽,别说拍马就是拍龙沈喜梅怕是都追不上。 江泽早听的无聊睡午觉去了,江鸳和沈喜梅俩忘年之交讨论的愈发热火朝天的,等人敲门,见了忐忑不安的沈来旺,沈喜梅才惊觉外面天都黑了。 “糟糕,我忘了回去做晚饭。” 沈喜梅何止是忘了做晚饭,她根本就忘了回去!沈家都闹开了锅。 沈来福夫妇找到沈喜梅时都快九点了,在这之前,一家人都急疯了。 地里劳作的人早就下工了,沈家人回到家见到饭桌边坐着气的脸黑青的沈喜乐,以及不知所措的杨小红祖孙两个,正准备问晚饭可做好了。 沈喜乐就啪啦啪啦说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沈喜梅这个做晚辈的,太不当她这个长辈一回事,天斗黑了,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饭也不做,她肚子里怀着三个孩子,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要是饿坏了她三个儿子,看沈喜梅拿什么赔…… 沈新磊和沈喜梅感情最好,听了他小姑的谩骂,气不过,顶了一句:“小姑你饿了怎么不知道回你自己家吃饭?” 沈喜乐愣了半天,就差没一蹦三尺高(主要是她蹦不动):“沈新磊,有你这么和自己姑姑说话的吗?你还有没有大小,我这是什么命啊,在自己亲娘家吃顿饭,被侄子侄女整天嫌弃,连晚辈都来挤兑我……爹、娘,你们就不管管,让晚辈这么作践我?我不活了,可怜我肚子里三个儿子……” “住口,不要嚎了!你爹我还没死!”沈平怒的一声吼,成功让沈喜乐闭了嘴。 沈平看向杨小红,问道:“怎么回事,喜妹不在家?喜妹可不是个不懂事的,也没有说上哪家串门子去了?” 杨小红摇了摇头:“一下午都没有看到人,我在来贵几家挨过看过了,都说没有看到。” 这下一家人都着急了,像沈平说的沈喜梅可不是不懂事的人,这大晚上不在家,还没提交打招呼,别出什么事了。 石芸榴不由想到前两天落水的事,心里有些慌。 “喜妹,能上哪去啊?会不会是喊魂的时候惊动了水鬼?” 沈平喝制住:“妇道人家,不要瞎想,喜妹是有福气的,指不定上哪家玩忘了回来。” 沈来福听了这话,点点头:“我去程松家看看,他家闺女平常和喜妹要好,你也不要着急,上前头几家有闺女的人家看看。” “我也去,我去姚凯家找。” “我去最西头那一排人家找。” …… 沈平看着几个脸露焦色的孙子,点点头,一一指派了去哪些人家找:“不要一惊一乍的,先进人家家里去看看情况,最好不要提是找喜妹的,找不到也先回家里来商量。” 沈平见大家都出门了,转头向喂好孩子出来的孙媳妇道:“你上北边你俩叔叔家再看看,每个人都问问,我去南边你五叔家。” 石紫燕将孩子放回杨小红手上,正准备出门,沈喜乐叫起来:“我几个哥家都看过了,紫燕留下来,赶紧做饭去,大伙都饿了。” 石紫燕一边走一边说:“这会哪有心思吃饭呢,等我再找过一遍再说……” “你们不吃我要吃啊!我都快饿死了,我肚子里可是有三个小子!” 沈平瞪了沈喜乐一眼,转头对石紫燕说:“赶紧的,你忙你的去,不要理她。”这要不是他心心念念得来的幺女,他早就撵人了。早些年也是疼入骨的,可是这性子越来越让人烦,实在是不着调。 很快,石紫燕回来了:“新安说仿佛见喜妹骑着自行车往东边去了,我看过了,家里自行车的确不在。喜妹会不会去找小叔了。”东边路尽头就是镇上了。 其余人陆续回来了,都没有什么发现,只希望沈喜梅真的是去找沈来旺了。 沈来福夫妇到底不放心,决定去镇上看看,借了兄弟家的自行车,连同长子沈新华一同来到沈来旺工作的国宾饭店。 沈来福他们到时大概八点钟的样子,饭店的客人不是很多了,焦急的三人愣是在外面又等了半个小时,越等越心急,好容易硬着头皮麻烦厅堂的服务员去厨房帮忙问问。 沈来旺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他想着侄女早该回去了,应该是看他忙起来了,没打招呼。 后面忙的将这事忘了,直到见到大哥才知喜妹居然到现在都没回去,他记得刚刚还看见小江先生一闪而过的身影,身边并没有沈喜梅,这才慌了。 想找小江先生问问,可是一晃眼见不到人了,上他房里看过,敲门没人应,怕是不在屋里,这才壮着胆子来敲老板的门。 忐忑跟上来的石芸榴一见沈喜梅,眼都红了,走上去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大力拉过来,沈喜梅都被拉得踉踉跄跄。“你这丫头吓死人了,来这边怎么不同你奶打个招呼? 一家人都给你吓得魂都没有了,你这死丫头,害的我们好找。” 这一晚上石芸榴是又急又怕,现在看到沈喜梅好好的,气性上来了,又要去拧沈喜梅,被沈来福拉住了。 “好了,好不容易找到孩子,你回头吓到她了。” 石芸榴停了动作,赌气的转过身,不看沈喜梅,身子却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刚刚在饭点外面往里看,一点女儿的痕迹都没发现,她是真的急的发慌了。 沈喜梅忙过去抱着石芸榴的胳膊一个劲认错。 江鸳也赔不是:“这事是我做的不恰当了,我同喜妹投缘,就聊得忘了时间,害你们着急了这一场。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让下面备一桌酒菜。” 经过一个下午的接触,江鸳是真的挺喜欢沈喜梅这丫头的,再说,见她家里人,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嘴脸,一直留着小姑娘同她说话,害的人家急成这样,也确实是考虑不周全。 沈来福忙推辞道:“吃饭就不用了,这事也不能怨您,主要是喜妹这孩子不懂事,没同家里说一声……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老人孩子还在等着呢,喜妹今天打扰了。” 沈喜梅也说道:“谢谢江姨,我们先回去了,改天你有空,我再来看你。” 江鸳忙走过来:“既然家里还有人等着,那我也不强留,这个,沈师傅是吧?你下去厨房打包几份菜过来,让喜妹爸妈带回去,都这么晚了,省的回去还要烧饭。” 沈来旺听了这话,却犹豫着没动,他们这国宾饭店的消费是相当高的,哪怕是家常的素菜最低也要一块钱一份。这给家里打份外卖,给钱吧,大哥大嫂也奢侈不起,免费拿也不好意思。 沈来福一行也忙拒绝。 见多识广的江鸳最会察言观色,见了这个情形,正准备直接打电话让厨房的人准备,门刚好被推开,江泽领着人进来了,连同几个服务员端着几盆菜进来。 12.第 12 章 “这是怎么了?我就下去给你们叫点好吃的,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你赶紧过来帮忙接一下。” 江泽这最后的话是同沈喜梅喊得,他手上端着一大铁锅地锅鸡,一路端上来都不让被人碰,这会矜贵了,喊累。 沈喜梅顾不得其他,赶紧过去接了,找个空地放下,她还真担心对方扛不住,撒了,回头泼到身上,看着热乎乎的,这夏天要是烫着了就不得了。 江泽在边上眯眼笑:“香吧?这锅鸡可是限量供应的,我早早下去让人特地留的,特大份的。”他身体不好,以前江鸳都控制他进食,他的胃特别娇气,动不动就消化不了,时常上吐下泻。 不过现在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可以不用太忌口。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睡醒了怎么没进来打声招呼,害的你妈到现在还空着肚子。我都忘了时间,早该回去了。” 江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同你叔一起回去吗?厨房里,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吧……” 江泽这时候才看见沈喜梅的小叔在后面站着,面前几个人相貌都有些相似,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家人?找你的?你来这里,家里不知道?”要不要这么不着调?! 沈喜梅窘迫的低下头,好吧,这事谁都怨不上,怪自己没脑子。 沈喜梅慢慢挪步到沈母面前,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胳膊:“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现在好担心回去会被胖揍一顿,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想想就好丢脸。 江鸳忙示意傻眼的江泽同学将菜打包,令沈来旺提着,笑着说:“今天这事也怪我,我是真的喜欢喜妹,就当是我这个做姨帮着赔礼的,你们回去可别再批评她了。” 沈喜梅立马打蛇上棍,冲江鸳甜甜笑了笑:“还是江姨疼我,放心吧,我爸妈才舍不得打我呢,我可是我们沈家的宝贝!” 说完,拿眼去飘沈母,鼓起勇气冲沈来福撒娇:“爸爸和哥哥辛苦了,我今天发现了一种特适合夏天的小吃,明天给你们做,好不好?”她可得拿到保证,说不得路上就得挨揍。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沈来旺的老板,沈来福夫妇能说什么,只得再三道歉,麻烦到人家了。 江鸳:“哪里是麻烦,我最喜欢喜妹了,比我家小泽懂事多了。喜妹,那个冰粉,明天得空的话,给我也送一份可好?” 沈喜梅自是满口答应,再三告别,一行才出了饭店,沈来旺今天也早收工一小时,五个人四辆自行车,一路骑到家,几份菜还热乎着。 沈喜梅一路缩在沈来旺身后,生怕挨揍。 石芸榴看她那没有出息的样,气恼道:“我都懒得打你,等回去,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沈喜梅伸出头来:“我爷爷才舍不得打我!” 喊完松了口气,搞定爸妈就没事了! 哪想刚刚还算温和的沈来福听了这话黑了脸:“越来越不像话,你要是像你小姑那样不着调,看我不抽死你!” 石芸榴见沈来福动了气,忙按住脾气,扯开话题:“那个女的就是来旺饭店老板啊?怎么同喜妹认得了?” ……哎,儿女都是债。 一行人到家,老远就见沈平在门口张望着。 沈喜梅跳下车,赶紧跑过去道歉兼撒娇,他们刚才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将锅甩给沈来旺来背了。 “对不起,爷爷,小叔让我下午送点东西过去,我以为送过去就没事了,想着能赶回来做晚饭的,所以没有同奶奶说。哪想饭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让我帮一手,结果把时间给忘了。” 沈来旺大包大揽吆喝:“这事怨我,怨我!” 哪想听到这里,老头子拿起门边的扫把打过来:“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大热天的,让喜妹这么个孩子去送东西,还让她干活,你干的是人事吗?害的一家人急的直跳脚!” 见到人回来了沈老头心里才踏实,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气又上来了,这国营大饭店,孙女能做什么?肯定不是刷碗就是拖地。 本以为是孩子出去玩野了,但是孙女娇滴滴的不能打,这气得忍回去,哪想由头在儿子那里,那还不撒开了捶。 沈来旺傻眼,他都十几年没挨过揍了,一边跳脚一边喊道:“爹,我亲爹,我错了!……” 沈喜梅见状赶紧上去营救,再打下去,说不得她小叔要“屈打成招”了! “爷爷,小叔带了好吃的回来,犒劳大家的,也当时赔罪,都这么晚了,吃饭去,明天再教训小叔好了!” 沈平见孙女好好的,也不像干了重活劳累到的样子,这才罢手,丢下扫把,手背在身后,径直朝屋里去了。 石紫燕忙来接沈新华手上的菜,笑道:“饭焖熟了,还没来的急炒菜呢,正想着摸点咸菜出来凑合一顿算了,这下正好了……什么呀,这么一摞,看把你沉的?……我怎么闻着肉味了?” 装菜的是国宾饭店专用的四层的竹制提菜篮,石紫燕提到桌上打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四个都是大肉的荤菜:烧鸡、糖醋排骨、蒸鱼、鸽子汤。 杨小红拙舌:“这烧鸡里面什么菜都没合,这么大一份,得有一整只老母□□,这得多少钱?” 沈喜梅一边打鸽子汤一边笑道:“老母鸡用来顿汤的,这种地锅鸡用的是还没有打鸣的七八个月的公鸡,肉质嫩,有嚼劲,味道好着呢,这一锅怕是两只鸡都不止了……” 将一碗汤放在石紫燕手边:“大嫂,这个鸽子汤你多喝点,最滋补了。”沈永康可还在喝奶呢。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吃起来,杨小红一拍大腿:“早知道让幺妹晚点回去了,喜妹你赶紧去厨房拿个大海碗装一只鸽子起来,待会新磊给你姑送去。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闻言,几个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石芸榴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不愉,但是也没有说话。 还是沈平开了口:“她没吃饭就回去了?” 之前沈来福他们去镇上找人,好久不见回,沈平不放心,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等他回到家,沈喜乐已经不在这边了。 不待杨小红说什么,石紫燕接过话头:“哪能呢,让我下的面……我下了一整筒面,本想着大家先吃一口对付下,哪想小姑说饿狠了,四碗都吃了,我奶还让卧了四个荷包蛋在里面呢。”也就她一周岁的儿子捞到点面汤喝了,这会早睡着了放房里了。 沈平冲杨小红问道:“那她还能吃得下?你也不怕撑破她那肚子?!” 杨小红嘟囔着:“这怎么能怪幺妹呢,她那肚子可有三个男娃!肯定不经饿。再说,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鸽子肉呢?” 石芸榴有些食不知味了,幽幽说道:“这里谁又吃过呢?她好歹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不脱鸡蛋,桃儿月子里都吃不了几个蛋呢。” 家里是一个鸡蛋都没有了,本想着今天鸡下的几个鸡蛋,喜妹肯定会收起来,留着后天她大姐回来过满月,哪想又给吃了。 沈喜梅这会记起她姐在坐月子,似乎回娘家过满月就这几天,姐姐的身子是生一次孩子差一次…… 想到这里沈喜梅坐不住了,起身跑到锅屋,拿了两个大碗。 沈喜桃是一家的心病,饭桌上的人都没再动筷子,沈平也沉默着:沈家一共就三个女孩,年龄也相仿,他早期最疼自己的幺女,后来喜爱懂事的小孙女,但是最亏欠的一直是大孙女喜桃。 饥荒之年为了养活幺女,差点饿死大孙女,后来是张校长救济着养活的。 但是对沈家有大恩的张校长在□□时期给斗死了,张寡妇带着儿子张丰年从县里中学回到这状元屯。 这当家人给闹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回老家艰难度日,因为生活窘困,张丰年营养跟不上,二十多岁个头还瘦瘦矮矮的,加上张寡妇时常生病,张丰年别说想娶媳妇,他们家里经常穷的揭不开锅。 而大孙女随了儿媳妇,长得相当出挑,早早就有人来打听,哪想还没等长到十六岁许人家,张寡妇哭上门来,说喜桃是张家的米粮养大的,这条命应该是张家的,闹着要喜桃做她家儿媳妇。 人家现在不要粮食、不要钱,死活闹着沈家不能忘恩负义…… 闹到最后没法子,大孙女自己站出来同意了这门婚事。 哪想那个张寡妇不感念喜桃的好,总是想法子作践她。 沈喜梅拿着两个碗回到饭桌上,杨小红打破沉默说:“恩,是该给喜桃也装点……不过,喜桃这胃口小,也不知道月子里能不能吃鸽子汤?” 沈喜梅才就当没听到杨小红说什么,直接捞了一只鸽子和一碗汤放在一边,随后去检烧鸡里面的鸡腿,末了冲沈来旺讨好的笑笑,转头对沈平说:“这是我小叔带回来的,给我幺娘和新耀、新龙留点。” 沈来旺忙推迟,虽然分量看着不少,可是一大桌子人呢。 不过沈平却是点头了,沈喜梅就检好的留了一碗肉。 13.第 13 章 “耶,怎么有五个鸡腿?”沈喜梅想了想,放了一只鸡腿到鸽子汤里:“给壮壮带一个。”壮壮是沈喜桃的大儿子。 沈平见孙女装好了后,又点点头,示意大家开始吃。 “里面应该还有一个鸡腿,待会谁看见,挑出来给康康留着。”一岁的孩子了,能吃点肉了。 饭桌上复又热火朝天起来:都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的了,何况大饭店烧得肉,味道好的能将舌头吞掉。 一大锅烧鸡很快见底了,倒是糖醋排骨没怎么动,而蒸鱼就沈喜梅吃了些,喝着孙女打的鸽子汤的杨小红这会才反应过来:“汤给喜桃留的,那碗是老五家,那幺妹的呢?” 沈喜梅笑道:“这么晚了,我小姑肯定睡了,她明天早上自己就过来了,回头剩下的都紧着我小姑。”沈喜梅想着,我待会使劲吃,使劲吃,绝不留碗底! 正好沈平助攻:“不用给她留了,她能差这点吃的?新磊和喜妹几个多吃点,新华,将剩下的那只鸽子夹到紫燕碗里……都吃!” 听了这话,大家都闷着头敞开了吃,连沈母碗里都被沈喜梅夹了好些块肉。 杨小红更是被沈喜梅哄着吃的眉开眼笑,转眼就将沈喜乐忘了,等反应过来,桌上除了要打包走的,就剩点蒸鱼边角了。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收拾好厨房,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连盆放到水缸里,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若是真能挣到钱,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这其实不是搪塞父母之言,她真的想着能干的好的话,就到县里粮集中学边开个小吃铺,到时候姐妹俩一起挣钱。 再有一年,张家平反了,学校给张丰年安排了工作,张丰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铁饭碗的人,张家那老迂婆就开始嫌东嫌西,说沈喜桃小学才念了二年级,没文化上不得台面、在县城里吃干饭,想将她留在生产队上种地。 虽然张丰年没同意,带着姐姐去了县里,但是等她入狱后,张寡妇逼着张丰年和姐姐离了婚,说是不能影响张丰年的工作。 父母这里很容易就说通了,毕竟这两年政策变了,投机倒把喊的也少了,沈喜梅也是要嫁到镇上去的,再说她也没种过地,没进项,以后说不得也被人家说是吃干饭的。 大女儿大着肚子直到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挣工分,一天不上工,张寡妇就说她在家里吃干饭。她回娘家那么几天,不得空过去,张寡妇又让她出来干活了,可还没出月子呢。 想当年喜桃在家做闺女时候,哪里这样操劳过?家里劳力充足,从来没舍得让女孩子到地里挣工分的。 惜儿是害儿,石芸榴可算是体会透彻了,这年头女孩子也得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然碰到张家那样的婆家,可不得一夜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很自然又想到幺女的婆家:生产队长石家,石芸榴又担心了:“你做小买卖,石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石爱国可是要在镇上做老师的,你同他商量过没有?”这年头做小商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对于知识分子家庭来说。 听到沈母提起石家,沈喜梅低着头,眼里却暗沉下来:就某些方面来说,石家比张寡妇还下作。 并且石家老大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在这一片绝对是能一手遮天的,石家针对起人来比张寡妇言语的伤害力度要大的多。 “我们只是定了亲,又没有嫁过去,谁知道以后怎样呢,他们现在还管不到我头上。” 沈来福夫妇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 “喜妹,你这话几个意思?当初定下石爱国可是问过你的……你是不是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不至于啊,定下亲事才几天功夫,怎么态度一下子变了。” 沈喜梅轻声说了句:“我当初只是没有反对,哪想定亲定的那么快。” 听了这话,沈来福脸色黑了,直直盯着沈喜梅:“石爱国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嫌弃上了?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会他相信小女儿怕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自掉进莲花河后,人就不太正常了。 刚刚吃饭时他就疑惑,虽然沈喜梅一向娇憨可爱,可是也没像今天这样放得开,言语间逗得家里人眉开眼笑,特别是在他老娘那里,不遗余力的彩衣娱亲,似乎刻意为之。 沈喜梅有些慌,呐呐的辩解道:“他也没有多好啊,我一同他定亲就开始倒霉……那之前摔倒河里,还不是受他之过,就因为他,现在村里女孩子都排挤我。”沈喜梅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落水是被人摔倒撞下去的,人家没有掉水,就她掉进去了。 “爸妈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我和那何白露一样,一连生四个女孩怎么办?” 何白露是最早一批下放到状元屯的知青,来没几个月就嫁给了当时在几个生产队非常活跃的石荣华,哪想一连生了四个女孩后,这个生产队长的老婆过得比沈喜桃还差,石荣华对她那是非打即骂,前两年知青能返城了,石荣华前脚将何白露送上车,后脚就娶了才二十岁的于雯雯。 沈母听了沈喜梅说起这话反而放松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石家求娶你不就是因着我们沈家会生男孩吗? 再说,石爱国这孩子我和你爸可是看着长大的,性子好着呢,和他大哥完全不一样。 石爱国是国家教师,铁饭碗,石家还说了,怎么也得给他在镇上弄套房子,以后不住在一起。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好日子在后头呢。”和石爱国定亲,可是沈家一大家子一起参详出来的,差不离。 沈喜梅再三安耐住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说:“那我们不说他们家了,左右我还小,出嫁怎么也得等两年是吧?日久见人心,我们慢慢走着瞧!” 沈来福夫妇见女儿提到出嫁一点不害羞的摸样,彼此看了眼:这丫头真是不正常了,要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要不就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打算离开的沈喜梅又坐了回去,道:“既然怕名声不好听,我做小商贩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反正应该是用国宾饭店的窗口,有人看见就说小叔给我介绍的工作好了。”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肯定比小商贩来的光鲜。 沈来福夫妇想了想,确实这样比较好。 “新华几个那里也不要漏口风,至于来旺现在也不清楚,但是后面肯定瞒不了,回头你去说说。” 沈来福点点头。 “那我们一言为定!这事在村里就我们四个人知晓,谁说出去谁小狗!”沈喜梅还俏皮的伸出小指头,想和石芸榴拉钩钩。 石芸榴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怎么说话呢,我看你是真的皮在痒!不打一顿睡不着是吧?” 沈喜梅笑嘻嘻的跑了,留下沈来福夫妇若有所思的打量许久。 “要不,我让春花婶来看看。”史春花在十几年前是这一带有名的娘娘(神婆),据说挺灵验的。 沈来福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大事,要是真有什么嚷嚷出去,对喜妹的名声不好,再看看。” 石芸榴听了这话也三缄其口,打算静观其变。 隔天,天还没亮,沈喜梅听见外面堂屋有响动就起床了,果然见石芸榴也起来了,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菜园子摘菜,沈喜梅忙过来帮忙。 “就这清晨凉快一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回去睡会,我今天不上工了,回头衣服我去洗。”石芸榴打算做好饭就骑车到沈喜桃家看看,送点吃的过去。 去太晚了,沈喜桃上工了的话,这鸽子汤指不定进谁肚子里呢。 石芸榴怎么都忘不了上个小外孙月洗三那天发生的事:她拎着一篮子鸡蛋过去,张寡妇接了就掏出四个去煮了。那时候不到煮饭的点,石芸榴心里正安慰:总算知道疼惜人了,哪怕是为了孙子,这给女儿月子里加餐,她就感谢。 哪想最后端进来的就一个荷包蛋飘在清水上,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说:家里没养到鸡,好久没见过鸡蛋了,一家四口一人一个先填填肚子! 张丰年偷偷将自己分到的鸡蛋送进来,被张寡妇知道了,还说沈喜桃贪嘴,一点都不疼惜自己男人吧啦吧啦的。 石芸榴当时气得一碗水泼了过去…… 她真的想不通,一个曾经知书达礼的校长夫人怎么就变成这样尖酸刻薄,没有下限的老妪婆了? 14.第 14 章 014 沈喜梅想了想问:“你是打算待会去大姐家吧?我同你一块去,帮她洗洗衣服。” 姐姐婆婆身体不好,之前月子里都是她过去帮张家洗衣服的,但是张寡妇说话太难听,说她一个女孩子整天往姐夫家跑,还帮姐夫洗衣服,不知道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她只是舍不得她姐生了孩子三天就下地干活。 再说沈喜桃提前会将脏衣服进行挑选,她从来没有碰到过内衣,她有什么不好意思。 退一万步讲,农村里哪讲究得了那么多,池塘边洗衣服的大多都是十来岁的姑娘,不都是全家老少的衣服一起洗? 可是那时候沈喜梅脸皮薄,听了这话再也不敢去了。 这样的事石芸榴自然知道,除了气的发抖能怎么办?恨恨的骂了两声张寡妇,最后也只得选择不顾大女儿了。 “算了,你别去了,那张寡妇是见不得你姐闲一刻钟。别回头又闹出幺蛾子,脏了你的耳朵。明天你姐就回来过满月了,我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得让她在家住一段时间。” 其实回娘家过满月,婆家人一般都是希望儿媳妇在娘家住的越久越好,吃娘家的喝娘家,孩子还有人带,可是张寡妇的思维不能以平常论之。 沈喜梅回想起张寡妇那张印象深刻的脸,也打消了去看沈喜桃的念头。 想她曾经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村花沈家宝一枚,连她奶每天被沈喜乐不停洗脑还是很疼爱她,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搞不定沈喜桃家那个奇葩婆婆。 “恩,妈,你尽管把姐姐留在家里吧。我从精神上和行动上支持你!” 沈喜梅附在沈母耳边小声保证到:“放心吧,我做生意会挣大钱的,姐先在家里帮忙做做中饭,我出去挣钱,给她开工资。等我挣了大钱,我就带姐姐一起开饭馆!” 石芸榴虽然觉得沈喜梅做生意挣钱不太靠谱,但是还是咬咬牙说:“我拿两百块钱给你做本钱!”这基本上是全家积蓄的一小半了,剩下的怎么也不能动,沈新全年龄到了,该娶媳妇;沈新磊明年要高考,虽然说考上的几率不大,但是说不得祖坟冒青烟呢!这些都是花钱的大宗。 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女儿一样疼,若是能有法子改善女儿的处境,她怎么也得试一试。 沈喜梅骑车带着石芸榴,先将她送到张家,然后自己一人往荒山里去了。 石芸榴本还不放心她一人去,可见沈喜梅带着自己一路风驰电掣般骑到张家,喘气还非常平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路可得三四里,就是沈来福带自己也没这么快,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有这一身蛮力? 沈喜梅狡黠的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放心吧,我出不了事。呆会在六队村口等我,我一时就回来带你。” 沈喜梅这次采摘了许多野果子,她也不打算在家做好冰粉,而是直接连袋子装着,同沈来旺一起带到国宾饭店。 两人还特地提早一个小时出发。 哪想江鸳那边动作更快,饭店外面已经连夜施工,东南边玻璃墙面已经拆了一部分,弄成四间店面式的柜台。 国宾饭店的新楼还是两年前重新建的,四层的楼房,占地八百平,这仅仅是楼的占地面积,并不包括饭店前后左右空置的宽广地面,都是饭店的领地。 这样的饭店别说在镇上打眼,就在整个松洲县都是首屈一指的。 自打昨天和沈喜梅聊过后,江鸳就似打了鸡血似得,好不容易有点兴致做点事,自然做就要到最好了。 四间小店面,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平,充其量是将饭店东南拐角的两面墙加厚些,加上饭店里桌椅摆的稀松,根本不影响饭店原本的格局。 这四间店面全部是作为灶台和柜台用的,算是相当宽敞了。 江鸳的打算是外卖菜品以及夜宵,走下亲民路线,让普通大众也能来国宾饭店消费消费。 卖夜宵可不得大夏天,而夏天早就到了,可不得加紧脚步。 至于吃夜宵的餐桌摆在哪里 ? 外面空地多着呢,东南边正好是路的十字路口,而饭店和路之间的那块空地就很好,都是以国营饭店名义买下的,不算占公家的便宜。 江鸳见沈喜梅撒欢似的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特别朝气蓬勃的样子,不由也笑了。 “我还担心你今天被揍的出不了门,正打算将江泽闹起来去解救你呢!”江泽现在长身子时期,能吃能睡,自打放暑假,一天要睡十五六个小时,要不也不能在一年内长了二十多公分。 沈喜梅笑道:“我长得这么讨喜,他们才舍不得打我!再说我力气大,跑的还快,他们可打不过我!” 江鸳听了笑骂:“你这个泼皮,我看你最厉害的呀,要数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这里再简单弄弄就行,也差不多了,我们上楼再讨论讨论具体方案。” 江鸳的作风一向是雷厉风行的,装备准备齐全,可不得就准备开工,但是这个具体怎么经营还要斟酌一番。 “你的点子不错,那些吃食,听起来也挺诱人了,以饭店的名义支撑起这摊子很容易的事,但是我也不会白白占你小姑娘的便宜,我说两个方案,你回去同家里商量下,看看怎么合作。” 沈喜梅马上露出一副乖巧跪坐脸的生动表情包! 江鸳哑然失笑:“要不我还是直接同你家里人商量?”这哪里是个孩子,分明还是个宝宝嘛! 沈喜梅杏眼眨了眨,专注的望着江鸳,一副洗耳恭听的摸样:“不用了,我满十六岁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主。” “那不行,满十八岁才能算大人,能签合约,这不是小事,必须你父母在场。” 沈喜梅想想也觉着在理,无奈的点点头:“……我会回去同我爸妈商量再做决定。” “那好,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在这之前,你得向我保证,我们的条款除了你父母不能告诉旁人,这点回头会写到合约里。” 沈喜梅严肃的点点头。 “四个吃食摊子,可以一起开起来,一个卖麻辣小龙虾,一个卖果汁冷饮,这个只有两个月的旺季,过了夏天可能就要停下。 若是另外两个卖麻辣串和烧烤的摊子真像我们预想的那样红火,可以再做打算。 我的想法是,你算饭店员工,我可以直接让你统筹管着这四个窗口的经营,员工、食材、餐具全部不用你操心,饭店负责,你主要负责食品味道把控和对外营销,头两个月我给你开一百块钱的工资,等夏天过去了,小龙虾和冷饮下档后,视情况调整工资?”若是卖的火爆,可以考虑其他小吃,若是生意不行,岗位和工资都会作调整。 安兴镇是大镇,这一片不少国营单位,人口密度大,相对松洲县其他都处于山林地区的贫困镇来说,那是相当富裕,但是这镇上每个月能拿到一百块钱工资的人,那也是数的过来的。 当然,这工资不包括其他收入,毕竟人均消费在五元以上的国宾饭店能座无虚席,绝不是靠这些拿死工资的人撑起来的。 不说其他,江鸳自认这工资给的是相当高的,最起码她之前了解了下,就沈喜梅的叔叔沈来旺在国宾饭店做了二十多年,到现在一个月也就能拿七十二块钱。这还是因为自己饭店生意好,给的高。 镇上没有同类比较的,但是县城的大饭店,哪怕是主厨也差不多就这个价。 沈喜梅自然也是明白,并且不得不为江鸳的大胆创新鼓掌,哪怕是后面几十年,也只听说实习期工资低,表现好的话,正式工再往上涨。 江鸳这做法也算是开了先河:先给你高工资,做的好是应该,做不好,要么降工资要么走人。 但是她不想拿死工资,再说,她没打算在这做许久,她只是想先积累下当下做生意经验和资金,然后上县城承包学生食堂。毕竟那一块才是她熟悉。 沈喜梅冲江鸳讨好的笑笑:“江姨你说说第二种方案呗。” 江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不得不说,我并不赞同你选第二种。”她其实是打算先手把手带带她,若是能立得起来,明年就慢慢将饭店交到她手上。 做生意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她不知道这孩子是胆大敢拼还是好高骛远,虽然她也是一上手接这饭店时就将内里由国营改为承包制,当初她是因为有逼不得已的原因,并且她也承担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风险。 她并不觉得沈喜梅这样一个农村小姑娘能成承担起这样的风险。 “第二种,你以承包的方式合作,盈亏自负。不管你营业额多少,每个月承包费是八百元。 这个承包费里,包含了经过培训的员工的工资,毕竟这都是国营饭店的牌子,我给你提供六个人,后期若是业务需要加人,每加一人承包费涨五十。”若是需要加人说明生意好,就不在意这钱了。 15.第 15 章 “不过我既然打算插手做了,就不容许失败,但是以你现在的能力和人脉绝对是独自包揽不下的,不说雇人方面,单着食材方面你就搞不定,所以承包合作的话,我必须定一个金额,既是任务目标也是压力,我想你大概承担不起。” 这年月,工人工资普遍低,但是物价稳定。而市场上农产品贱,工业品贵,国家高度垄断,想买到齐全、实惠的食材,没有人脉和关系那是天方夜谭。 “两种翻案各有利弊,去哦倾向于你采取第一种。” 沈喜梅一时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被天价承包费吓傻了。 江鸳见了,说道:“你要是想不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可以回去同你爸妈商量。” “我懂,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恩,他听生产队上说的,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但是沈喜梅知道啊,想产量高,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江鸳想了想失笑:“不得不说,你这小小年纪,看问题还相当透彻的,的确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饭店负责给你采买,和饭店一样的货源,钱你自己掏,按照进价给你,一周一结算,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说是你自负盈亏,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她也是大家小姐,曾经从没在意过金钱这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一万块一年的天价承包费是当时的她根本承受不起的数目。 是上头让她打消念头所以报出来认为能会吓退她的一个数目。 所以她还不了价,但是当时的她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全面掌控的地方好慢慢筹划,只有硬着头皮签。 她签下饭店,打听到有名的厨子,想破脑袋开始走高端路线,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后来越做越好,上面也逐年增加承包费,刚开始因为身份不得泄露,她也就忍了,一次次逼得自己突破,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国宾饭店就在这种“良性循环”下成了小县城的一项奇迹,别说县城,怕是整个安城都找不到如此高档消费的场所。 县城里人招待重要客人、领导都特地驱车赶到这里来。 后来形势变了,她也就没有顾忌,回那四九城里运了一批东西过来,将这推了,自己盖了一栋楼。 上头的阶层都换人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她头上指手画脚,她自己反而心生疲惫懒得跃进了。 若是按着十年前她的那个拼劲,这街上一片房子都给她推到了。 而现在她很有兴趣看看这小姑娘的极限在那里! “外国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立足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可以撬动地球!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他也找不到这样的支点啊!” “我这里有你用的上的支点就行了。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成为传奇!相信我,四个窗口只是你的开始。”以国宾饭店做平台,不可能不成功。 要知道,国宾饭店对于这镇上的普通大众来说不亚于四九城的紫禁城,怕是人人都想进来坐坐,只不过畏与它的天价消费而却步,但是小吃店走的是相对平价的路线,四舍五入也算是到国宾饭店吃过饭了。 当然,她不会紧紧想着走量不顾质,东西好吃才是生存的长久之道。对于这方面,肯定不全靠着沈喜梅嘴上说的,她有自己的武器。 现在饭店名气早就在这一片打响了,客户人群非常稳定,外面开这些个窗口,虽说有点掉档次,但是对客流量其实造不成大的影响。 沈喜梅也想到这一点,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她怎能不成功? 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她面前现在就摆着一副巨人的肩膀,若是不抓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一时间雄心万丈:“八百就八百!” 可是当时是说的豪气,很快就萎焉了。 这会背着合同骑车和沈来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沈喜梅心里有些慌,她怎么可能说服得了父母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沈来旺又是劳累了一天,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强度,精神到也还好,见侄女恹恹的,问道:“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早知道将你那车留在饭店,我带你回来就是了。” 沈喜梅听了这话忙调整状态:“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今天没谈拢吗?我下午看那窗口都弄干净了,不打算承包给你?”不能吧?他看江老板挺喜欢侄女的,吃饭都带着,还又给她打包了些东西回来。他自打认识这老板,还真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和蔼可亲过,从来是冷冰冰的,疏离人群的样子。 “那倒不是,就是承包费有些高,我怕爸妈不同意。”她可以确定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沈来旺听了笑道:“这有什么?你小叔还有点家底,回头借给你启动金!”他这两年工资涨了不少,存了点钱。 “一百块够吗?”镇上租一间靠马路的大店面也就二十块钱一个月,那几个窗口面积不大,一间顶了天十块钱! 沈喜梅脸上堆着笑道谢,心里的苦却不能说。 “小叔,你给我说下饭店的历史好了,你在那做了二十多年,可算是老资历了,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知道啥,你当你叔整天在店里唠嗑呢!”早期没人搭理你,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两年饭店新大楼盖好启用后,饭店的客流量每天平均维持在五六百人次,他们厨房大大小小的厨子也就九人,除了下午两三点吃饭那会能坐下来歇歇,其他时间要么是在颠锅要么是在挥勺,没办法,谁叫他没有正规学过厨艺,只能负责低档的炒菜。 不过就算是专门负责煲汤的杨师傅也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夏天,那屋里简直是蒸笼。 好在夏季的客流量会有所下降,他们能利用这两个月休养生息,要不他们这些做厨师的早累死了。 “不过,像你说的,好歹呆了二十多年,多少能知道些。你以后也是饭店员工,我同你说说: 国宾饭店前生是一家食堂,那时候全国刚刚解放,这一片几家单位合伙申请设立的。 我来那年是五八年,在家吃不上饭,想着大食堂里做活怎么也能填饱肚子,见招工,你爷爷就将我送了进来,就是个打杂的。 哪想,没几个月粮食开始紧张,大饥荒年开始了。 食堂是一些机关单位成立的,其中包含了安兴镇的粮站,自然是能坚持住的。 很快许多镇上的人家拼着各种关系往食堂塞人,也就是那一次,原有的员工被挤出去不少。 那几年,你小叔我都不怎么敢吃饭,活是抢着做,好歹没赶出来。直到六二年冬天,这情况才慢慢得到改善,每天能吃个半饱。 四年时间,我一分工钱都没有拿到过,当初也不敢想工钱的事。 后面就改成了国营饭店,两年时间,听说换了五六个领导,反正对我们下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那时候可以吃饱饭了。 江老板是六四年接手的,带了新的厨子班底进来,并且对人事作了大调动,我也是她上台调到厨房打荷的——” 说到这里,沈来旺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回想那几年的情景,沈来旺还是不甚唏嘘,没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饥荒年月的人是无法体会当时的场景,所以这些年,他对于给国宾饭店和他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江老板是非常敬畏的。 时下老百姓都将那一位当做神,但是他没有经历过战争,他只经历过饥荒年、经历过十年文、革动、乱,在他心目中,给他安身立命岗位的江老板才是神。 16.第 16 章 “你小叔我呀得空就偷偷看着厨师们炒菜,想学点,那时候的老师傅心好,不太避讳着人看,可是太忙了,根本学不到什么。 七零年吧,老师傅被人抓去批斗了,因为他祖上做过御厨,后来就再没见过人了,听说投湖死了。 老师傅,别的不说,那手艺就是饭店的金字招牌,当时风声鹤唳的,主厨又没有了,我都担心饭店要倒闭。哪想隔天江先生就重新弄了一批大厨过来。 我也是因为这场事故摸到勺子的,可惜没有师傅教,都得自己摸索…… 自江老板上台,这饭店留下的员工都是吃苦耐劳的,给的工资不低,还每年都往上涨。除此外每到夏季七八月,饭店的淡季时候,大家轮着每人都能休一个月的假,但是工资照样发。 你想这么好的待遇,可不比什么铁饭碗还抢手吗? 这些年,许多人挤破脑袋想在饭店谋份工作,特别是二楼三楼包间的服务人员,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 可是店里现在招人特别严格,就连服务员也会专门送到学校培训。你有这机会,你要好好干,勤快点就没错,以后挣得肯定不比石爱国少……” “这个年月居然还有达官显贵?”沈喜梅也算是长见识了,在她的印象里,这年头应该只有艰苦朴素最光荣,有钱人都被扒皮了。 不过看了后面一些伤痕文学,安城这一片风声的确相对平和许多。 但是上辈子的她真没有想离她居住的地方附近有这样神奇的所在,好像后世电影里的和平饭店。 可惜,上辈子在这生活的最后六年她没有出过村,只知道再有一年半时间,沈来旺丢了工作,回到村里给办喜宴、丧事的人家烧酒席,但是因为石家针对,基本上没有人家敢请他,只得拿起锄头种地了。 想起石家的种种恶行恶状,沈喜梅动摇的心又坚定了,她不能做个小员工,必须自己做生意,挣大钱,早早带家人离开石家的恶势力范围。 国宾饭店是个天赐的好平台,她必须牢牢抓住,虽然想起这天价的承包费,对说服父母心里在打鼓。 果然,沈来福看了合约后,瞳孔挣得老大,再三确认八百块是一个月的承包费而不是一年的,心里只道:这怕是那位江老板糊弄小孩子的,并没有真的想让女儿参一脚生意。 看了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闺女,沈来福将几纸合约往床边木箱子上一扔:“你知不知道镇上粮站收稻谷多少钱一斤?” 沈喜梅摇摇头,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在供销社里买铡好的米好像是一毛八一斤,还需要粮票。这就一毛八一斤的米家里都不舍得买,分的精细粮吃完就吃粗粮,好歹这年头家里粗粮是管够的。 “八分一斤!八百块钱能买一万斤稻谷了!” 家里总共不到六百块钱,是分家后,四五年时间一家六七个劳力做工分一点点挣出来的。 拿八百块去租一个月的铺子做生意,除非他疯了。 女儿想做生意,他是同意的,其实他心底一直有这么个渴望,但是他身上担负着一家老小的生计,不敢轻易妄为。 老一辈人都觉得种地是最可靠的,特别是最近有分开单干的苗头,大家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但是他知道,当初沈家盖那三十间房子,至少有一小半的钱是老五在饭店挣得。 老五一个挣得顶的上他们兄弟四个种地挣得还多,他们兄弟四个一向可是满工分的,尚且比不上老五。 可以想见,那比老五厉害的厨师能挣多少,那饭店的领导又能挣多少钱? 可是那些年不能做生意,再说,他也自觉没那个经济头脑,所以他老老实实种地。 现在政策在变,女儿有这想法,他倒是想支持,可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费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这种家庭能承担的起的。 沈来福难得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话:“镇上工厂和单位多,像是医院、粮油站、棉纺厂效益都好,员工多,我回头去打听打听,哪家门口还没有卖盒饭的,就像石天清家那样,弄个小推车,卖盒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成本一两百就够了,咱有多大地,张多大筛子,做什么也要脚踏实地。” 若是沈来旺没有在国宾饭店做厨师,沈喜梅没有想到去那里找路子,从而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她肯定想着的也只是推着三轮车卖点小吃,一天挣个几块钱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能平白错过? “爸,咱这样想,八百块是四个窗口的,一个窗口也就两百块,饭店还会提供员工、营销…… 这是稳赢不赔的买卖!”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稳赢不赔的买卖!我看你是被那江老板洗脑了,她怕不是个好的,老话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她可能是见你小孩子好骗,想引你上钩。 你要知道,这合约一签就是一年,那是多少?九千六百块! 到时候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付不起,你想一家子老小去卖血还是去坐牢?” 沈喜梅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动气了,手一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帮你奶干活,别想着做什么生意了,没经过事,迟早被人骗了!”镇上以后都不能让孩子去。 石芸榴之前听了八百块就一直愣到现在,知道沈来福动了气,才缓过来。 “喜妹,你……去洗洗睡觉吧。 明天你姐回来过满月,这些事以后再说。但是像你爸说的,那个江老板,你以后不要同她接触了。 我们是你父母,不会害你。” 沈喜梅看着脸色铁青的沈来福,又见惊疑不定的沈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确有些冒进了,毕竟罗马不是一天建起来的,现在的她想张罗下这么大的生意,风险很大,家里根本承担不起,她的心太急切了点。 沈喜梅走后,石芸榴还有些不踏实,将那几张纸收起来:“这个要不让来旺回头带回去,还是直接烧了?他这个老板是不是真的是饭店老板,怎么看着像是骗子,还专门找小孩子糊弄?” 沈来福不语,将几张纸接过来,前前后后认真看了一遍,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去看看老五睡了没,你将这几张纸收好,别让人瞧了。”说着,拿起老烟枪出了门。 沈来旺正出门倒洗澡水,见自家大哥过来,忙迎了进来。 沈来旺手上有手表,粗粗看了一眼,都十一点钟了。 沈来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那天见到的那个江女士你能确定就是饭店的负责人吗?” “这还能有假?!江老板都管理饭店十几年了,这些年虽然露面不是那么勤,早些年却是整天在饭店坐镇的,饭店里的事,她是一言堂。” “你们那不是国营大饭店吗?没有其他领导,怎么就一言堂了?”生产队上还有大队长、副队长之分呢。 沈来旺搓搓手,降低声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饭店里一些资深的员工都知道,这江老板上头有人,后台硬着呢。 饭店虽然挂着公家的牌子,但是我们私下里晓得,这饭店应该算江老板的私产。 那天你也见了,我们那楼气派吧?江老板自己掏钱盖起来的。 人家阔气着呢,当年盖这新楼,前后歇业两个月时间,员工工资一分没少给。 喜妹这运气好着呢,搭上江老板这船。 你不知道镇上多少人家,想走门路在里面谋份差事……” 沈来福皱着眉头问:“你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 沈家一九七五年盖好房子,正式分的家,分家前,钱财基本交到大家长沈平那里,那时沈来旺每个月会交三十块钱到公中。 说到钱的事,沈来旺含糊起来:“还可以了,店里效益好,江老板每年都会给我们涨点。” 沈来福眉头皱的更紧了:照这样看,人家大老板,偌大一个饭店,不至于糊弄小姑娘的钱啊。关键是她肯定知道,就他们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那么她定下着八百一个月的承包费是为何? “你们饭店有多少员工?有拖欠过工资的情况发生吗?” “饭店多少员工不是太清楚,但是我们厨房,包括厨师、打荷、勤杂工,有三十一人。服务员那就更多了,三楼包间都是一对一服务。 拖欠工资就更不会出现了,你问这个干吗?” 这下换沈来福不吱声了,沈来旺问:“你不会担心我们饭店亏损,然后喜妹小吃窗口干不赢吧?” 沈来福继续不吭声。 沈来旺气愤了,哪怕是他亲大哥,也不能容忍对方对他奉之为神一样的饭店抱以质疑和揣测的态度。 “你知道我们饭店最贵的一道菜佛跳墙多少钱一份吗?三十八快,每天限量供应二十份,现在都预定到十天后的,这还是夏天淡季来临的走量!”安城靠海,哪怕松洲县在安城的最北边,极品的海产品也是不缺的,关键是国宾饭店有最好的海鲜供应链。 沈来福烟斗都掉了:“你是说,你们店一天卖一份菜就能有八百块的进账?!”资本家也没这么厉害吧? “八百块算什么!莲花河边一直通到县城的那条混泥土阔路就是我们国宾饭店出钱填的,钱多的去了!”填那条路,据说就是为了从县城乃至省城来吃饭的客人路上平坦些,少颠簸。 填进去的水泥石头渣子那真是海了去了,路面都抬高了一米多,再也不怕莲花河涨水。跑了两三年,路上连个坑坑洼洼都没压出来。 沈来福自然知道那条路工程耗费多少,当初他们都去做工了,工钱给的也高,但那明明是政府出资建的好吧。 “拉倒吧,牛皮吹上天了。像你那样说,那江女士还缩在这小镇上干嘛?早去县里、省里了!有那钱,首都都去的!” 17.第 17 章 沈来福回到家里,又反复拿起那几张纸看起来,若按上面所说的,那窗口真能挣不少钱。 虽然觉得沈来旺有吹嘘之嫌,但是沈来福基本可以排除江女士是为了骗钱定的这承包合同。 不过就算是这样,家里也是承包不起的,全家财产加上砸锅卖铁也够不上一个月承包费。 为着这沈来福辗转一夜都睡不着,这要是骗人的,还好过一点,大不了将喜妹拘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去做那发财的梦。 现在纠结的是,明明金山银山在向你招手,可是这通天的河亘在前面,哪怕拼尽全身力气也是跨不过去的。 沈喜梅倒是睡得安稳的,天大的难处,还能难得过上辈子的处境? 睡好觉,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大夏天不能留,什么没多少东西,什么她都吃饱了,什么大晚上她睡了…… 呸,不过是穷山沟里的赔钱货,要不是嫁到他们沈家,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想她沈喜乐上有五个哥哥,这唯一的妹妹,怎么也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 偏偏她那大嫂同她过不去,生了两个讨债的丫头。那沈喜桃和沈喜梅就知道油嘴耍滑,特别是那沈喜梅整天就知道装疯卖傻,将她的宠爱都抢了。 当初要不是沈喜桃嫁人,家里怎么会提出分家?若是没有分家,钱财都是掌握在她爹手上,她总能想着办法让她娘拿些出来给她花。 现在好了,几个哥哥都偏心眼,只顾自家媳妇孩子,将这小妹忘到天边去了。 一想到大锅的烧鸡,烧肉、炖鱼,她连口汤都没喝到,她就挠心挠肺不得安寝,居然还怪她不懂事,说她好吃懒做,…… 笑话,她是沈家幺女,现在肚子里怀里三个男娃,一点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她大嫂不就仗着生了双胞胎,在家里说话硬气了吗?自己肚里少说得有三个,到时三个大胖小子出来,全村人不都的稀罕死,像是刘家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可她娘家就太寒心了,什么是都听石芸榴那个外姓女人的,还有石紫燕那新媳妇,就生了一个沈永康,敢同她抢起吃的来!笑话,他们沈家会缺男孩? 她前头那么多哥哥,后头沈家出生的又一流水的都是男娃,她才该是那些好人家看重的最佳媳妇人选,可是自打她大了,络绎不绝的人上门问的都是沈喜桃。 好在出了个泼辣户张寡妇,将碍事的沈喜桃收了。 哼,什么状元屯一枝花,还不是个劳碌穷酸的命。 想到嫁人的事,沈喜乐又来气,她就比沈喜桃小了一岁,沈喜桃都出门几年了,村里的媒人像是一下子瞎了眼似得看不见沈家还有个待嫁女,愣是不往她这里提。 破天荒冒一个出来,居然是打听沈喜梅那丫头的,当初她可才十三岁,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狐媚手段,小小年纪不学好,引得人家上门打听。 要不她也不至于着急,被刘红兵那个没出息的糊弄住了,肚子大了,不得不嫁到刘家,不过刘家再差,也比张寡妇家好太多了。 当初她娘就不该到那穷山沟里找这么个搅家精做儿媳妇,生的两个丫头像是专门克她似得。 想着沈喜梅定的好亲事,沈喜乐肚子里都酸死了,那些都该是她的! 越想越气,沈喜乐昨天就赌气说过了,今天沈喜桃回来过满月,得派人来请她,她才纡尊降贵回去吃饭。 哪知等了一早上,她大哥,她嫡嫡亲的大哥居然视而不见。 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大哥现在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能忍,太不能忍了! 沈喜乐气的直喘气,大早上,就出了一身汗。 夏□□裳薄,刘红兵见媳妇站在门口哆嗦着,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颤巍巍的肉上,相当渗人。 想到上一次媳妇生产时惨绝人寰的经历,刘红兵慌了:“这是要生了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快,上床躺着去。”刘红兵虽然着急,但是他可不敢上前,沈喜乐那体型就是扶,他也是扶不住的。 上个月有天晚上,沈喜乐翻个身,差点压得他背过气,他手臂被压在下面,抽都抽不出来,好在脚还能动,将闺女踢醒了,哭嚎声总算惊醒了媳妇,这才解救了自己。 当时他可是过好半天才喘过气来,自那以后,对着媳妇彪悍的体型,他就心里打怵,最近更是为了让媳妇有个好的睡眠,他主动带着闺女在地上打地铺。 他可不敢将闺女留在床上,自己手长脚长,好歹能留一截在外面,要是闺女给这么来一下,那肯定压成一张薄饼没脾气了。 刘红军再次喊道:“你快上床上躺着去,我去喊马婶婶。”马婶婶是村里的接生婆,刘金兰就是她接生的。 “回来,谁说我要生了,我这才八个月怎么可能就要生了,你咒我是吧?”当她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七活八不活的吗? 刘红军堪堪刹住脚,站的远远的:“我想差了,大嫂说三胞胎多会早产,让我注意点。” “谁早产?!她早产我也不会早产,我三个儿子在肚子里呆的好好的呢,得长够分量才出来,像她那没福气的孩子,生下来没几两肉啊!”沈喜梅出世她都五岁了,皱巴巴,丑的很,还没她大哥今天提的那块肉大。 想起那块肉,想到家里今天肯定又会杀鸡宰鸭,也不淡定了。 “不喊我,我不知道自己去啊?为了和你们赌气,和自己肚子过不去,我才不会那么蠢!” 沈喜乐喊着刘金兰,气冲冲的往外冲。 可能太急促了,门槛没跨过去,“砰!”的一声,摔向地面,刘红军只觉得眼前地动山摇,然后尖叫一声,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了。 沈喜梅起床后就开始摆弄着昨天扛回来的一大堆调料,想着今天的菜色。 本来她和江鸳说好的,今天家里有事,上午就不过去了,下午去做准备,明天将要卖的各种小吃做一份出来,让一众厨师给她把把关,并作适当的调整。 虽然现在签合同这一关就卡死死的,她还是想试试手艺,总归是有备无患。 家里老母鸡都能下蛋,加上前两天吃过的地锅鸡也算是国宾饭店的招牌菜,味道上很难超越,几只鸡就暂时留着不打算动它们。沈喜梅将屠刀伸向那几只鸭子,当初不知道怎么挑的,全是公鸭,家里喂得勤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可是再多的东西喂下去它们也下不了蛋啊,为了及时止损,沈喜梅最终决定四只全宰了:盐水鸭、卤鸭、老鸭汤、啤酒鸭都来一份。 沈来福见小闺女像是赌气又像是显摆状的看过来,默不作声的将四只鸭子接过来都宰了,不能让孩子做饭店的生意,几只鸭子还是霍霍得起的。 再说,今天大闺女一家,自己一大家,老五家一家,沈喜乐那边虽然没喊,肯定一家子都会过来,还有几个小的侄子,到时候也喊了来,这么一数三四十号人少不了,四斤肉是不够瞧。 夏天工分不值钱,加上沈家挣得工分不少,难得今天全家都没打算上工。 沈喜梅将昨天剩下的几个野果子处理了,半成品冰粉放在阴凉处放着,然后宣布中午由她一人负责掌勺,而石紫燕负责帮忙处理食材,喝完鸽子汤就坐在那里开始给四只鸭子退毛,沈喜梅看着一大汤碗的鸭血,又指使沈新华上程屠户家看看有没有猪肺。 猪身上数猪肺最便宜,一般卖的也最快,沈新华听了就将自行车推出来,若是程屠户家没有就打算上五生产队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接到沈喜桃。 沈新华刚骑着自行车走了,沈喜梅正准备去后院看看两个堂弟钓龙虾成果怎么样,一阵惊慌的呼喊声传过来。 来的是沈家的亲家刘婆子,呼天抢地的说沈喜乐摔地上爬不起来,家里人弄不动她,这会还在地上躺着,怕是要早产了。 18.第 18 章 村里的劳力都上生产队上工去了,刘婆子一路嚎到沈家也没有外人能去帮忙,好在沈家人大多在家。 杨小红听了一拍大腿跟着嚎了起来,直接就往外跑,手里还抱着沈永康,沈喜梅见了连忙追上去,将孩子接过来。 沈平也慌了,跟着儿子孙子出了门,可怜刘婆子还不待气喘平和,又慌慌张张往回跑:那可是她的三个金孙啊,出不得的差错。 在菜园子摘菜的石芸榴以及满手鸭毛的石紫燕婆媳俩听到响动赶到堂屋只看见刘婆子奔跑的身影。 “咋回事?你小姑要生了?这才八个月吧?” 石紫燕摇摇头,她听得也不清楚:“恍惚说是摔了。” 石芸榴看看后园:“你在家忙你的吧,我去看看,你奶怕是把康康抱去了。” 杨小红也才六十岁,农村老太太,年轻时没少下地,身强体健,加上自己的心肝出了事,那是脚下生风,沈喜梅抱着沈永康只能加快步伐跟着,这要是在把她奶也摔了,今天中饭谁都别想吃了。 两人首先赶到刘家,除了瘫软在沈喜乐边上的刘红军也就还有几个隔壁邻居的孩子,都一筹莫展的围在呻吟着的沈喜乐身边。 沈喜梅一看,好家伙,居然是趴着在地上的,虽然通体身材都很肥硕,但是那个球依然突出很多。 “赶紧给她翻个身呢!” “翻不动!” “太沉了,刚刚翻到一半又趴下去了!” 沈喜梅:…… 杨小红就差躺在地上去嚎了,这肚子的三个孩子该糟了多大罪。 沈喜梅将沈永康放在边上,蹲在沈喜乐身边:“小姑,你自己使点劲,我将你先侧翻过来。” 刘红军一边说:“先别动,她只喊疼,使不上劲……” 说话间,沈喜梅已经将沈喜梅推翻过来,好歹让她侧躺着,不再压着肚子。 刘红军:…… 其实沈喜梅完全能将沈喜乐抱起来放到床上去,想想还是算了,翻身可以说是沈喜乐使了劲,她要真把人抱起来,怕是吓坏一群人,反正她爸爸们应该快到了。 果然沈来福、沈新磊、沈新全、沈平都赶到了,大家一合计还是打算将人先弄到床上去,几个人使劲,总算将沈喜乐搀扶起来,对方却径直喊着疼,一步不挪。 沈来福只得和刚刚赶到的沈来旺一人搀一边,半拖半抱的将人弄回房里。 看着一躺下铺满整张床的沈喜乐,沈来福脸憋的黑红黑红的,直想骂娘了,他抱着百来斤大米走几里路都没这么费事,这死丫头到底是咋吃的,能把自己吃得比生产队上的肉猪还沉! “还傻站着干啥,赶紧上马德家去请你马婶婶过来!”见刘红军还傻不楞的站在那里,沈来福气不打一处来。 石芸榴到时见大家都在往房外走,扫了眼沈喜梅,她抱着沈永康一直站在堂屋,两个儿子也在堂屋候着,点点头道:“我在这里就行了,你们三个带着康康回去。”农村妇人生孩子还是有忌讳的,他们几个还是孩子,自然不能见了这样的场面。 沈喜梅听了这话就迈开步子往外走,沈喜乐生孩子还真没她什么事,家里还有一摊子食材等着她回去处理呢,再说,今天可是沈喜桃回门的日子。 别说她和沈喜乐有隙,就是没有,那也是沈喜桃更亲厚。 家里,石紫燕心不在焉的拔着鸭毛,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儿子才一岁,走路还不稳当,那边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着。 哪想才到门口,就见沈喜梅抱着孩子往家里跑。 石紫燕忙走上前,将沈永康接过来:“怎么跑起来了?” “我姐快到了,我看见大哥的自行车了。三哥,赶紧的将炮拿出来。”外孙第一次到姥姥家,要放鞭炮喜庆一番。 沈新磊跑去拿鞭炮、沈新全去锅屋拿火柴,姑嫂两个抱着孩子伸头朝外望着,果然很快看见路南头出现沈新华骑车的身影,前面车档上小男孩是沈喜桃的大儿子,沈喜桃抱着满月的小儿子坐在后面,至于张丰年,应该在后面跑着。 炮竹声中,沈喜桃捂着小儿子的耳朵快步走进娘家大门,沈喜梅见对方虽然身材消瘦,但是精神状态还可以,眼中神采犹在,不是当年那副暮色沉沉的样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 一行人拥着沈喜桃进了沈喜梅的房间,家里两间堂屋,四间厢房,沈来福夫妇和沈新华夫妇各一间,剩下的一间沈喜梅住着,而沈新磊和沈新全哥俩住在南边剩下的那间厢房里。 家里的打算是等沈兴全结婚时,将沈喜梅的房间隔成两个小单间,沈新磊和沈喜梅一人一间,而沈新磊结婚时,想必沈喜梅已经出嫁了,到时就将那间厢房中间的墙拆了就行。 石芸榴说留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就是打算安在沈喜梅房里住着,反正她房里床大,沈喜梅也自告奋勇的说,她晚上负责带小宝,让沈喜桃卸下担子好好休息。 沈喜桃将睡着的孩子放在床上,回头打量着站成一片的弟弟妹妹们。 虽然只隔着一个生产队,但是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更是出嫁后就没在娘家睡过了,昨天沈母反复说了,让她带好两个孩子的东西,在娘家住上一两个月。 上一次过满月,家里正在盖房子,加上婆婆有吩咐,是一晚都没住成。这一次虽然不奢望住一两个月,三五天还是硬着头皮打算住下的。 看着一众弟弟妹妹还是当年的样子,都关切的看着她,嘘寒问暖,一点没有生分,心里酸涩不已,甚至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 沈喜桃转过头,扯开话题问道:“我妈不在家?上地里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抢着回答。 沈喜梅站在最里头,离沈喜桃近看的最清楚,也有些忍不住眼泪,她比这里任何一个人得感触都来深:“我先去将汤热了端来给姐喝一口。”昨天她带回来一大盆鸽子汤。 沈喜梅之前光想着不让自己坐牢,姐姐就不会离婚回娘家受弟媳和小姑磋磨,可是张寡妇那样的婆家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上辈子那会沈喜桃生张萍萍时难产,送到县医院里,最后连子宫都割了。 一个不能生育的离婚女人除了回娘家就只有嫁去年龄大一截的人家做后娘了,沈喜桃挂念着自己的孩子,还有带回来的小女儿,自然不考虑嫁人。 可当时的沈家,她坐牢了,搅家精二嫂虽然跑了,但是原定的三嫂却悔婚了,娶进来是一个比二嫂更不讲理的泼辣户,连同沈喜乐一起将家里弄得乌烟瘴气。 …… 她今天就不该好心跑过去帮沈喜乐翻身! 石紫燕过来帮忙时,见沈喜梅在灶台前烧火,火光印在脸上,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恍惚有些阴郁。 “大姐的确瘦了点,强强也弱,我从鸡窝里掏了两个鸡蛋来,一块打在汤里。”她也是做妈妈的人,一眼看出沈喜桃这是营养跟不上,奶水不足。 沈喜梅点点头,为了节省时间,直接用锅铲将荷包蛋中间捣开,水开过一趟后,再滚上两遍,中间流动着的蛋黄稍微凝固就装起来,两只整鸽子,两个蛋,连着汤装了一大碗。 端到房里让沈喜桃连同外甥壮壮坐到她的小课桌上吃,她到床边看着小的。 沈喜桃笑笑:“不用看,他乖着呢,再说他还小,就算醒了也动不了。”就是吃不饱,睡不长,醒了哼哼唧唧找奶,这几天她要上工,孩子在家哭了几次,嗓子有些伤着了。 看着眼前一大缸热腾腾的鸽子汤,沈喜桃终于控制不住的掉了泪,是她这个做娘的不争气,这么瘦弱的孩子都喂不饱。 沈喜梅突然抬起头:“姐,你安心住下来,我在镇上找了事做,以后你就在家里住着,我能挣钱养你们。”她必须说服家里,让她承包窗口,并且一定要成功,要挣很多很多的钱。 张丰年正好赶到了,听了这话,尴尬的搓着手:“小妹找到事做了,那是好事啊!你这大了就该出去挣钱……”声音消失在沈喜梅冷冰冰的眼神中。 张丰年这会和她印象中不一样,那时候他管着整个高中的水电,油水着实不小,养了一身肉,虽然个子矮,整天笑呵呵的就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年人。 现在是又瘦又矮,还有些自卑,头老是低着,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想她姐当初多么明艳动人,爽朗活泼,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关键是这张丰年和张寡妇那叫一个母慈子孝!孝顺老人是美德不错,可是碰到张寡妇那样的婆婆,这儿子孝顺的背后可不得儿媳妇吞苦果,何况这两年张丰年想着考大学,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念书上,张寡妇更是仗着年老体弱什么事都不干,一家老小生计都指望着沈喜桃一人。 沈喜梅没再吱声,一时房里就剩张壮壮狼吞虎咽的声音。 沈喜梅见沈喜桃自己都顾不上吃,一个劲喂孩子,开口道:“姐,你自己多吃点,还要喂奶呢。中午有不少荤菜,家里单鸭子就杀了四只,回头壮壮只管敞开肚子吃。” 沈喜桃听了吃惊的看着沈喜梅,居然一下子杀了四只鸭,嘴张了张到底什么也没问。 五岁的壮壮见妈妈没有动作,倒是举起手上的鸽子腿朝沈喜桃嘴边塞:“妈妈吃,妈妈吃饱了,弟弟就不饿了……可好吃了!”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我现在就去烧饭,壮壮等着,小姨给你烧好吃的,各种好吃的肉都有!”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虽然时间还早,但是中午可要烧不少菜,可不得早点动起来。 19.第 19 章 沈新华不止买了一副猪肺回来,还买了副猪肚,因为他知道猪肚吃了对产妇好,当初石紫燕生产后,月子里就吃了三副猪肚汤。 中午要烧的菜色的确有些多,沈喜梅将顺序在纸上列出来,仔细推演一遍后让清洗猪肺的石紫燕待会上几个叔叔家借煤球炉和炖锅来,家里虽然有,但是不够用。 然后她赶紧来处理四只光秃秃白溜溜的鸭子。虽然都是当年生长的仔鸭,不过也长了大半年,家里喂的也勤快,都有三四斤的样子。 老鸭汤和啤酒鸭没有顾忌,正常剖就行了,关键是盐水鸭和卤鸭,最好开小口子。 沈喜梅在四只鸭子中挑了个中等个头,皮相最完好的,剁去小翅和脚爪,在翅窝下开了个小口子,取出内脏,挖出气管、食管,放入清水中浸泡,去掉血水,洗净沥干——这是盐水鸭的材料了,也就这道菜最费时。 卤鸭也照着处理,不过开口时没太顾忌,剩下两只就简单粗暴了,沈喜梅直接开膛破肚,挖肠剖心一起扔到清水里飘着去血水。 见大嫂出去了周遭没有人,沈喜梅手起刀落轻轻松松将两只鸭子剁成块,分别放在两个大汤碗里——老鸭汤和啤酒鸭的材料。 石紫燕提着煤球炉回来时见沈喜梅都准备生火了,吃惊的问:“这就做中饭了?我刚碰到新开,他说现在还不到九点呢!” “我先炒点盐,做盐水鸭要用的,这个费时间” “那这加上家里都有两个煤球炉子了,够了吗?” “先不急,我待会再去五叔家看看。”沈来旺做了十来年厨子,家里的厨房用具相对齐全点,就是碗碟花样也多点。 沈喜梅见锅烧热了,倒入粉盐、花椒粉、五香粉,炒热后装进小碗中,用勺子挖了一半从翅窝下刀口处填入鸭腹,使劲晃了晃,让里面尽量布均匀,然后是热盐擦遍鸭身,剩下的从颈的刀口和鸭嘴塞入鸭颈。 最后将鸭子放到一个炖罐里盖上放置。 石紫燕睁大眼睛看着沈喜梅行云流水似得动作,惊叹道:“喜妹,你这都哪里学的?还有那个白白的是什么?”做个菜能做出赏心悦目的样子也只有她这小姑子了。 “其实那就是盐,我从饭店拿回来的。”农村这边现在用的还都是粗盐,颗粒较大,颜色偏黄。 “这做法,都是书上看到瞎琢磨的……大嫂你看着点,我去五叔家一趟。”搬东西顺便看下具体的时间。 沈喜梅回来时正好碰到往家里赶的石芸榴。 “你姐一家几个到了吧?”石芸榴见沈喜梅两手都拎着东西,看着就沉,忙上前来打算帮着提。她听到家里放炮声,知道大女儿回来了,早就归心似箭。 沈喜梅错开石芸榴的手,轻松的提着径直往后面锅屋走,边走边回头道:“在我房里呢,你去看看。” 石芸榴这一打岔哪里顾得上好奇沈喜梅提一篮子碗碟过来做什么,转身就往房里去。 锅屋里石紫燕见沈喜梅回来了,站起来说:“我去后面河边将这些洗干净,你看着屋里。”她手上盆里装着几只鸭子的肠子、鸭盹,还有剪刀、筷子等工具。 沈喜梅点点头将三个煤球炉并排放好,开始点火引炉子,然后洗手,处理接下来的鸭子。 在清水里挑出剩下的那只鸭子,放在饭筛里让其控水,然后开始配腌料,对着控干水的鸭子好一顿揉搓,半晌才一副满意的样子将那只饱受蹂躏的鸭子吊晒在风口上。 接下来就是配卤水了,沈喜梅挑了只陶瓷的炖钵放在烧得最旺的炉子上,不停的往炖钵里添加着油、葱姜、食盐、酱油、冰糖、桂皮、等十来种材料简单翻炒下,添上八分满的水,将吊晒的鸭子整只默进卤水里,挖了一勺红薯粉在里头,等水沸了,倒上黄酒盖好让它自个烧着。 半天不见石紫燕回来,沈喜梅朝窗外望了望,才想起在后头钓龙虾的两个堂弟,这会她三哥带着小外甥张壮壮也在那边,见石紫燕提着桶高兴的往回走,忙出去接。 “拿那大木盆倒上,这河里的龙虾怪多的,他们兄弟三都钓上瘾了,桶都装不下……”石紫燕说着拿着桶又往回头走,那边等着桶装呢。 沈喜梅无语的看着满盆耀武扬威的大麻虾,要不要这么夸张?她现在只是烧着自家吃,不是做大排档卖。 恩,要是卖的话,这量怕也来的及,不过拿着“公家”的龙虾私自贩卖还是要当心点,被人逮着了,怕是不好善后。 都是活蹦乱跳的鲜活的虾子,沈喜梅将盆端到外面,放在阴凉处,到河里提水。 见了兴致高昂的兄弟三人,扶额道:“差不多了,再多锅里也搓不开。”那玩意可难处理了,好在莲花河是活水,这年头水质好,虾子也干净,吐两次水就差不多了。 想起上辈子,一时贪嘴吃了大排档的小龙虾,晚上上吐下泻,将顾长军吓得个半死,连夜去背了个老中医回来…… 收拾龙虾的任务最后落到找来锅屋的石芸榴头上,没办法,石紫燕处理这个没经验,还没动手就给夹的不轻巧。 蹲在边上做后续清洗工作。 沈喜桃抱着睡醒的小宝在边上坐着,也不让她伸手,一时有些不适应。 “小姑那里怎么样了?生了吗?”应该是还没有,要是生了,该放鞭炮了,两家离的不远,这会都没有响动,想是还没生。 石芸榴见沈喜梅也坐过来听一耳朵,低声道:“一直喊着疼,干疼孩子也不生,马婶给摸了摸,拿不太准……这会送到镇上医院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啥心情了,不管怎么说是沈来福的妹妹,虽然看不上她又懒又馋还嘴损,可这孩子生不下来需要上医院,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石紫燕不解的问道:“马家婶子拿不准是个什么意思?”马大婶在这一行那是顶出名的,从没听说失过手,她当初生沈永康还是头胎,婆婆和马婶俩看着,顺顺当当就生了。 沈喜梅倒是想起,上辈子沈喜乐这胎并没有早产,好像吃着饭,孩子就下来了。当时在三叔家里,两个堂哥都亲眼见到了,可把三婶气坏了。 “马婶说肚子上肉太厚了,她根本拿不准具体体位!”其实马大婶想说的是,她根本摸不出有三个孩子,可这全村都知道的事,刘家婆子在边上心心念念看着她,她也说不出口啊。 “啊?”石紫燕听了这话嘴张的老大,还有这样啊? 沈喜梅不厚道的笑出声了。 “没事,我们镇上的医院还可以,实在不行还可以刨腹,现在医学发达不比从前,不会有危险!” “可不是,你爸也这样说。你不知道你们那小姑有多胖,她又喊疼的不动弹,一伙人弄了半天才将她搬到板车上。”想起沈来福那张憋的通红还滴着汗水的脸,石芸榴是又气又好笑。 他是大哥,这种时候也只有上赶着忙活,要不能指望瘦成麻杆的刘红军? 板车还得他拉着,这一路肯定又累又热,想了想朝沈喜梅道:“我看你引了三个炉子,要不炖一罐绿豆汤吧?” “炉子我都有用呢,要不我再去借一个?”想到冰粉里面放点熬好的绿豆沙也挺好的,沈喜梅说完就站起来往外走。 片刻功夫有轻轻松松提着两个炉子进了锅屋,也没再管外面和小龙虾打的热火朝天的婆媳几个,忙活她自己的。 先将绿豆汤炖上,再引炉子炖老鸭肚片汤,猪肚留了小半烧毛血旺,其余切成一指宽的长条,鸭块连同猪肚块分别丢进炉子上的汤钵里掉水。 掉好水的鸭块、肚片,在爆香葱段、生姜的热油锅里翻炒下,倒入新滚开的水中,小火慢炖就行了。 现下五个个炉子用了四个,绿豆汤和老鸭汤的都是小火煨着,根本不用管,沈喜梅将卤鸭子的锅掀开看了看,然后将留出来的鸭爪、鸭盹、心、肝一股脑放进去卤着。 盐水鸭还要等许久才进锅,那个炉子一直在烧热水,至于着多出来得一个炉子,沈喜梅想起那块猪肉好像是腰条,在提篮里找出一个黑色的砂锅,准备做一道省事的菜:砂锅红烧肉。 选了肥瘦相间最均匀的一处切开,划下一半,然后切成手指宽的厚快,整齐的摆在砂锅里。 放点姜、少许白糖,葱段,八角,老抽酱油倒进去不少,水一小小勺,炉子下面基本封死,用最小的火慢慢煨着,这么咕隆个两个小时,肥而不腻,瘦肉筋道,保证香甜酥软,入口即化。 此时沈喜桃走了进来一边系着围裙一边说:“小宝在箩窠床上睡着了,我来给你切切菜打下手。”以前家里都是她掌勺做饭,沈喜梅帮她摘菜什么的,现在该掉过来了。 沈喜梅见盐水鸭腌制的时间快到了,正在做呆会浸泡鸭子的清卤,听了沈喜桃的话,也不推辞,到锅台上拿来过年炸年货用的漏勺,递给沈喜桃。 20.第 20 章 “你打开最东边那个炉子,将锅里一些调味料都挑出来,像是葱姜蒜八角什么的都不要了。” 沈喜桃很快就挑好了,回头问还要干什么,却见当初一手带大的小妹麻利娴熟的处理各种食材调料,比自己熟练不知道多少。听说这里各色吃食都是她一人掌勺,许多菜色,她别说会做,见都没见过。 “我们喜妹变得好能干呢!听妈说你打算到镇上卖小吃,她还有些不放心,依姐看着,你手艺好着呢。现在还小,不急着嫁人,正该这样做点事,整天在家里忙活家务活没什么用处。”想当初她也是家里的小能手,嫁了人却被嫌得一无是处。 “是呢,我又不会种地,念书又不开窍,好在烧菜上还有点天赋,这些我都是看书上学的,闻着问道不错吧?” 沈喜桃笑着点点头:“闻着就很香!” “恩,等我摊子撑起来,生意好了,姐就和我一起干。这年头,摆个地摊都能致富,比种地来钱快……我看看这老鸭汤怎么样了,先给你装一碗!” “不用了,我刚刚喝的鸽子汤——”还没说完,传来沈新华的喊声。 “妈,大姐,我几个婶来家里了。”说话间人也到后门口了,后面一溜排四个婶婶都来了。 “不用起来,我们就来看看喜桃和孩子,你们接着忙活。”——沈二婶道 石芸榴哪里还坐的住,忙起身去洗手,嗔道:“你几个又这么客气干嘛?前两天才破费了!”这几位肯定不是空手来的,每人手上都提着几个鸡蛋等物。 “客气啥?我们这可是又做姥姥了,东西也不多,就给娃添口奶!” 一群妯娌自是亲亲热热上堂屋寒暄去了,沈喜桃抱起吵醒的小宝也跟着,大家本就是冲着看孩子来的。 沈喜梅和石紫燕相视笑笑,接着忙活她们的。 哪想一会沈新华又抱着沈永康找来厨房:“喜妹,石家来人了,石爱国大嫂,提了一篮子鸡蛋和两包红糖过来,妈让你去招呼招呼。”这分量可不轻,都将几个嫡亲的婶娘比过去了。按理说这样的人情往来,石家就是含糊着不理也没什么的,毕竟才刚定亲,两家都还没开始走动。 沈喜梅听了却是皱了眉头:“于雯雯?” 沈新华有些尴尬的点点头,这于雯雯虽然比他还小,但是嫁给了三十八岁的生产队长,那怎么也得称呼一声石家嫂子。特别是和石爱国定了亲的沈喜梅,这么直呼其名有些不合适。 “这里事交给你嫂子吧,你先上前头看看。人家拎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妈说推回去似乎又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沈喜梅低着头,没人看见她眼神一片冰冷。 石家两个老的性情还算和善,石爱国除了事情刚发生那会恼羞成怒说了些难听的话,后来在镇上教书也没有怎么对付过家里。始终同家里过不去各种使绊子的一直是石荣华和于雯雯这对夫妻。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上辈子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石家,以至于那么多年一直不依不饶的。 九十年代初安城开始实行计划生育,虽然全国在八二年就开始推行一胎化,但是真正实施到安城农村里是她入狱后的事,那时沈新华的三个儿子最小的都能打酱油了,石紫燕也第一时间服从政策做了结扎,作为当初村妇女主任的于雯雯却举报说家里违反计划生育。 那年月抓计划生育,和闹文革的阵仗有些类似,违反计划生育的:没生下来的不管月份多大直接拉去打掉,躲过去了生下来的交天价罚金,没钱,那就将家里都砸了值钱的东西都拉走然后还要抓老人去坐牢。 家里明明没有违反计划生育,于雯雯想让石芸榴去坐牢站不住脚,但是村委会时常来家里闹,最终大哥家分到的七亩责任田原本三十年一变动给村里收回去了,自此一家五口没了经济来源。 除了二哥、三哥外,她大哥最终也没有幸免,成为那件事的受害者。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帮大嫂,将剩下的几只大的龙虾处理干净,小的倒回河里去。” 大木盆里的龙虾也没剩多少了,沈喜梅再次检查下几个炖罐,调整火势大小,擦干净手,抱过沈永康往堂屋走去。 家里的两间堂屋中间隔着俩间厢房,北边的那间堂屋后面连着锅屋,没有南边那间通风,夏天吃饭之类的会选南边那间,而此时一伙人都坐在南边堂屋的八仙桌前唠嗑。 对于生产队大队长家属,沈家里人态度很正常的有些恭维,加上于雯雯今天的行为代表了石家很着重沈喜梅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这让几个婶娘很高兴,一个个围着于雯雯奉承她的孩子长得壮实之类的。 沈喜梅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于雯雯,五官只能算清秀,不过脸还算白皙,穿着嫩黄色碎花的连衣裙,虽然长度到脚踝,但是这年头还是很出挑的衣服,在一众中年农村妇女堆里尤为惹眼。 沈喜梅却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笑意带着自得和轻慢,暗自嘀咕,上辈子自己眼力不行,觉得她是个好的,相处起来像对自家大嫂一样亲和。 于雯雯才二十岁就能下定决心嫁给比她大十六七岁的石荣华,还是出名爱打老婆的男人,想来也不可能是为了情情爱爱。 石荣华真的是头天离婚送走何白露第二天就同于雯雯扯得证,这样凉薄的人,村里人只碍于他大队长的身份当面不敢表现,哪个背后不唾弃几声。 沈喜梅不知道,但是村里年长的人都清楚当初石荣华如何强取豪夺让何白露这个城里来的有文化又漂亮的姑娘成了他媳妇。 头两年对人家还可以,偶尔打打,后来一连生下四个女孩,挨打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特别是前些年,沈喜梅都有耳闻。听说最初几年何白露逃过,可是每次都被抓回来,后来生了孩子,也有可能是被打怕了,何白露再也没有跑过,石荣华反而同意离婚,死活要她回城。 后来村里人才懂得这是为了重新娶个媳妇生儿子,想来何白露被打了那么多年,早就不能生了。 不过于雯雯命好,结婚八个月头上生下石家唯一的孙子,就是她现在抱在手上胖嘟嘟的石英杰。自打生下儿子,于雯雯就在石家站稳了脚,再没去上过工,就在家带孩子,至于家务活,石荣华前头老婆可是生了四个女儿,都是能干的。 石英杰和沈喜梅手上的沈永康前后就差了半个月,但是人家早产的孩子个头比沈永康这个足月的大了一圈,只能说,大队长家的伙食真不错。 沈喜梅打量着于雯雯的同时于雯雯也在打量着沈喜梅。 于雯雯面上笑眯眯的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就是长得水嫩漂亮点,也就状着年轻几岁,值得一家子心心念念惦记?当初何白露也漂亮后来还不是成了糟糠下堂妻。 当然她明白家里公公婆婆看重沈喜梅主要是因为沈家专生男孩,又说沈喜梅是最有福相的女孩,以后准旺石家。 石家两老不喜欢自己,这个他们很直白的表现出来,无他被人戳脊梁骨了,找迁怒对象罢了。 笑话,凉薄的事是你们儿子做的,却来怪她这个儿媳好没道理。好在她生的是男孩,石荣华可是将这个儿子疼入骨了,她自己也不是糊涂的,慢慢来,迟早将石荣华握在手心里。 不过现阶段石家俩老的话在石荣华那里还占很大的分量,关键是石家到现在也没有分家,钱财都在两老手上,老话说幺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的命根子,可到了他们这里石爱国作为幺儿那是真真受宠,大孙子却是不讨喜的,就更不要说从她这个不喜欢的儿媳妇所生的小孙子了。 石家啊,除了石荣华,全部盼着石爱国将沈喜梅早点娶进家门,回头若是沈喜梅这个得宠的儿媳妇真一进门就生了男孩,她的处境就又艰难了,所以她得想法子阻了这门婚事,最起码在沈喜梅进门前抹杀掉她的好印象。 石荣华也是疼爱石爱国这个小弟的,当初她拐弯抹角劝了几句,对方没听见去,她也不敢直白说,这婚事定了也就定了,但是总归离进门还早,有的是机会搅黄它。 沈五婶见沈喜梅进来了,忙喊她到中间坐着。 沈家只有三个女孩,都是几个做婶娘的看着长大的,沈喜桃嫁到泼辣户家,早被张寡妇治得没想法了,沈喜乐那边更是一言难尽,就盼着这个小的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嫁到婆家能夫妻相亲,妯娌和睦。 沈喜梅不动声色走过去,装得那叫一个天真懵懂:“雯雯姐怎么过来了?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这是小杰吧,长得真好!” 于雯雯刚刚露出炫耀得笑容,将孩子抱着站在腿上,还未说自家孩子已经能走稳当了,沈喜梅又一脸羡慕的开口了:“雯雯姐,你怎么喂得?小杰明明才比我们家康康大十来天,看上去却好似大了好些个月似得,一点都不像早产的孩子,回头让我大嫂同你取取经……” 于雯雯脸一下子黑了。 21.第 21 章 沈五婶忙打岔:“雯雯奶水养娃呗,让新华一天照三顿给你大嫂喂好的吃,保证我们康康也一天一个样!”虽说于雯雯是结婚八个月不到就生下孩子,但是当初足足七斤的孩子看着也不像是早产儿。 石荣华在离婚之前两人就鬼混到一块去了的事实大家心照不宣确定了,但是人家现在都结婚了,成夫妻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再说石荣华那人,早些年凶残的不得了,谁也不敢戳他的话头,所以很少有人当着石家人的面提早产的事,至于背后说什么就管不住了。 于雯雯没吱声,但是心里憋得慌:大家都觉得她不是早产,婚前就通奸了,可是她和石荣华真的睡一起是领证后……石荣华知道啊,孩子就是早产的,她又不能到处嚷嚷自己是早产的,孩子看着也不像。 压了半天火,故作幸福的笑着开口:“我那是养的好。家里惦记着孩子,整天捣鼓营养品给我补,这才长得比较好。早上好像听了一耳朵,喜乐也要生了,她这也不到八个月吧?一样的道理,吃多了,孩子长得快,就提早生了,其实都长全了。”就差没明讲我也是这样的,没有婚前就怀孕。 沈喜梅非常认真的纠正道:“我小姑啊,那是摔的,她今天早上摔了一跤。”再说,你有吃那么胖吗?你就是未婚怀孕,还怀的是有妇之夫的孩子,早几年该挂破鞋游街了!不过想来就是在当年也没有人敢闹到石荣华头上,他才是状元屯曾经赫赫有名的红卫兵领导人物。 于雯雯的脸是彻底黑了,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她今天就不该来,平常她很少出门的,都怪那死老太婆…… 石春榴都无语了,平常看自家闺女挺精灵的,怎么今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专戳人肺管子! “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你小姑也就绊了下,肯定是吃太好了,孩子长全了要落地,回头看,保准是三个胖小子!”那么大的肚子,哪怕是三个也绝对是够秤的,到时就算是单个体重比不上石英杰出世时的六斤九俩,三个加起来肯定超不少。 所以,早产的孩子,别说六七斤,十来斤也是可能的! “是啊,雯雯当初吃的可好了!小杰才长的这么壮实。”沈二婶想着对方好像嫁到他们大队就很少出门,她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孕期长得怎么样…… 哎呀这不重要,专门在家里养胎,那肯定是养的特别好特别壮! 一时有些沉默,沈喜梅低着头想笑,上辈子的事,毕竟是上辈子,虽然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每次夸夸你家“早产”的孩子,总能膈应你一段时间。 抬头正好看见石英杰盯上了沈永康衣服上的扣子,伸着手在扯。 扣子定的牢,眼见扯不下来对方也不松手,好像还动了气,打算上手挠人,沈喜梅忙去挡着,孩子皮肤嫰,对方那手指甲看着不短,可不能挠上了 石英杰平常在家那就是个祖宗,几个姐姐从来不敢不顺着他,所以看着这个和姐姐似得人打扰他得行动,立马怒了,朝沈喜梅凶起来。 沈喜梅:呦,果然是石荣华那种人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横。 不过好像就脾气像,这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白团子似得,要不是正发脾气,脸有些狰狞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这孩子脾气真大,看把张漂亮脸蛋皱成什么样了。”眼看于雯雯都有些抱不住了,沈喜梅一手将沈永康搂到离石英杰远一点的另一边腿上,一手想去帮对方扶一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去了,毕竟才一岁。 哪想于雯雯不领情,抱紧孩子,豁的站起来:“这孩子特别能吃,隔一会就得喂一顿,我得回去喂他哄着午睡了。”能吃能睡才长这么胖,才不是早产! 石芸榴连着几个婶娘都站起来客气的留饭,对方摆摆手只道不了,家里还有事云云很快就走远了。 怎么看着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石芸榴回头看向沈喜梅,点她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喜梅继续装着懵懂无知样。 几个婶娘失笑。 “喜妹还小,她哪里懂这些。” “坐着一上午了,我们也回去了。” 石芸榴忙站起来:“你们几个走什么?中午在这吃饭,喜妹可是把你们家的炉子都扛来了,回头都来。” …… 一番客气推辞,终于还是都走了,不过说定让家里几个侄子中午都过来吃。 沈喜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于雯雯的反应有些过激,按说那样的人脸皮不至于这么薄,何况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怎么好似还是很心虚的样子。 不过知道她忌讳这个,沈喜梅愉快的决定以后见一次就戳一次,反正她不会嫁去石家,上辈子仇怨也没法子报,权当恶心下对方出口气。 将沈永康给石芸榴带着,她接着去烧饭,锅屋里石紫燕将要用的菜都收拾好了,这会坐着在做清洗猪肺的最后步骤,沈喜梅站在边上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石紫燕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指点。 将灶里填上一灶柴火,米下锅开始煮饭,中午全部是白米饭。 一直烧水的炉子也换上炖锅,倒了开水,打开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很快水沸腾了,放葱、姜、八角、醋等放进水里,将清卤里面浸泡着的鸭子提起来,提着脚头朝下默入锅中,开始焖烧,待四周起水泡时提起鸭腿,将鸭腹中的汤汁沥出,接着再把鸭子放入汤中,使腹中灌满汤汁,如此反复三次,再焖一刻钟就成了。 取出沥去汤汁——盐水鸭装盘了! 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皮肥骨香,异常鲜美。 沈喜梅在做盐水鸭时,灶台上,石紫燕将烧开了的半生米饭捞起来,做了一道肥肉焖豆角,沈喜梅这边忙活好,开始用大锅烧麻辣小龙虾。 虾子比较多,沈喜梅直接倒了一整搪瓷缸子油进去,看的石紫燕只拙舌,不过不一会闻到那股香味,石紫燕啥话都没有了,像个孩子似得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鲜香。 快中午了,那边树荫再浓密也有些遮不住,沈新磊早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这会都被香味吸引过来。 大火快烧,麻辣小龙虾并不费时间,相反时间长了,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很快起锅了,两大铁盆。沈喜梅直接让沈新磊将小盆端到堂屋去现在就开吃。 剩下就是啤酒鸭和毛血旺了,沈喜梅看着家里去医院的人都没有回来,在犹豫着是烧还是不烧?要是中午都赶不回来吃饭,烧那么多菜,大夏天的不能放别回头都馊掉了。 后来想想,要是中午赶不回来,她下午要去饭店,大不了早点过去,先送一点到医院去,饭总是要吃的。 忙让石紫燕接着往灶里添柴火。 好在捞起来的夹生饭下锅焖煮时,去医院的人回来了一半,沈来福、沈平都回来了,沈来旺和杨小红以及刘家人在医院等着,一来大热天中午来回受罪,二来沈来旺好歹在镇上还有些人脉,真有什么事,也能帮着点。 沈喜梅听说下午沈来福还要过去接杨小红,忙一人端上一大碗井水镇着的冰粉,解渴又消暑,吃完就宣布开饭了。 盐水鸭、卤鸭、啤酒鸭、老鸭汤、红烧肉、麻辣小龙虾、毛血旺、肉炖豆角、肉末茄子、拍黄瓜、花生米、凉拌西红柿……十来盆菜摆的满满当当的,从沈来旺家扛了张八仙桌过来,男人一桌喝啤酒,女人小孩一桌吃肉,热闹的像过年似得。 期间自然问起了沈喜乐生孩子的情况。 沈来福气的都不想说话,一到医院,医生检查完说哪来的三胞胎?明明只有一个胎儿,听说没有足月,医生都惊呆了,说这孩子绝对比足月的胎儿大不少,生起来费事,少不得等到晚上才落地。 沈来福看着瘦不伶仃的大女儿,回想下胖成猪的沈喜乐,医生怎么说的:按说这么大的胎儿顺产困难,原该建议剖腹产的,但是产妇肚子上肉太厚了,回头要缝好几层,大夏天恢复不好,怕伤口溃烂,只有等慢慢生! “喜妹,你下午去镇上,饭店那里回绝了,我们出去逛一圈看看,找个合适的单位,咱摆摊。”钱是要挣的,像喜妹说的,她要是挣了钱,能帮扶下她大姐。 他刚从医院出来还在门口看见卖饭的,生意不错。沈来旺烧的菜他也吃过不少,喜妹这厨艺比起来沈来旺也差不到哪里去,想来到时候生意只会比那些人更好。 而沈喜梅经过上午碰到于雯雯的事,反而更坚定了要承包下国宾饭店的窗口,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下午过去不急着准备东西,先同江鸳商量。 不过肯定不能在饭桌上说这个事,忙岔开话题:“我小姑肚子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宝宝,不都说是三胞胎男孩吗?另外两个表弟哪去了?”要真有三胞胎才是怪事呢,沈喜梅心里嘀咕。 22.第 22 章 沈新磊在上面喊道:“喜妹,你也是念过高中的人,遗传学知不知道啊!?我就说小姑不可能怀三胞胎,我奶还骂我口无遮拦乱说话。我们沈家和刘家祖上就没有多胎的基因,我妈那是我姥姥家传下来的基因。” 沈喜梅自然是知道的,恩,上辈子她也不清楚,别忘了她是学渣。 不过她有些不解的是石芸榴三胎有俩胎是龙凤胎,怎么他们姐妹几个一个都没有遗传到呢?虽然安城这边实施计划生育时间晚,但是她和沈新磊肯定规避不掉了。 特别是她,顾长军是军人,部队里计划生育管的严也管的早,这辈子是不是只能有朵朵一个女儿了。 上辈子安城实施计划生育晚,她入狱了自然就没有上环结扎,后来也忘了这事,哪知道顾长军牺牲后才发现居然怀上了。 遗腹子,军队领导都没说什么,抚恤金照样发了,还在孩子上户口时帮了点忙。若是当时顾长军没有牺牲,孩子怕是会被要求打掉,或是顾长军的军职被扒个干净…… 沈喜梅想到这里,有些心事重重。 石芸榴却以为是做生意的事,想想家里的条件和处境不由叹了口气。 沈喜梅一边帮抱着沈永康的石紫燕以及顾着大儿子的沈喜桃剥龙虾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吃不得辣,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 上辈子沈新全和张红英处对象的事闹开是因为朱家。 张红英的妈妈叫朱腊梅,和朱富贵是亲兄妹。 朱茂华耍流氓这事闹的很大,石家退亲了,姚、顾两家相亲黄了,朱茂华很有可能给抓起来判刑时,张红英哭着找上门来。 张红英求沈家不要告发朱茂华,虽然被不少人看见这事已经闹开了,但是只要沈喜梅出面说他们是处对象,两人吵架闹矛盾,朱茂华就一点事也不会有。 若是朱茂华坐牢了,那么她和沈新全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朱茂华可是她妈妈唯一的外甥,若是因为沈家坐牢了,打死朱腊梅也不可能同意两人处对象的。 当初杨小红还真动了心思让沈喜梅嫁给朱茂华,一者因为沈喜梅已经失了名节在朱茂华身上,石家又退了亲,老人家古板保守,觉得名声不好听的沈喜梅以后嫁人怕是难了;二者也是听说了此事为了二孙子考虑。 可是沈家其他人不糊涂,沈来福怼道:“要是真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做老闺女!”他再也不要将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嫁到那些糟心的人家由着人作践。 最终,沈新全红着眼将张红英赶走了,他说他打死也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企图强奸她的人。 朱茂华坐牢后,张红英曾经从家里逃出来找沈新全,想让沈新全带她私奔,但是沈新全最终选择了家人,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们跑了,最终留下来的家人肯定被张红英娘以及她外婆家人折腾。 张红英被张家抓回去,又关又打了一段时间,家里做主将她嫁给了四十岁的老鳏夫,对方都有三个儿子。 而沈家为了断了沈新全的念头,匆匆给他相了一个对象,结果娶了个泼辣户程洁进来。 六年后沈喜梅入狱,程洁跑了,而再过几年张红英嫁的男人喝酒醉死了,她自己没有生育,前头的儿子都长大了,容不下她,给赶了出来。 当初张家等于是将她卖出去了,虽然朱腊梅这个做娘的后悔了,但是张家后头娶进来的儿媳妇也不是好相处的,而张红英早些年被打小产过,后面一直没有怀上过,想来是不能生了,娘家也呆不的,嫁人更不谈。 张红英几次寻死,都给偷偷守着她的沈新全发现了,硬是拖着捆着将人带回了沈家。 好在张家没再来找过麻烦,张红英也当自己是没有娘家的人,两人相依为命倒是就那么伴着过下去了。 张红英不待见沈家人,她终年在屋里呆着,不和沈家人来往,也就在石芸榴过世时才踏进过沈家老宅的堂屋,什么话都没说,披麻戴孝跟在石紫燕身后哭丧。 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如今也不重要了,反正今生的她不会落入朱茂华的魔爪,就算要收拾朱茂华也会用更隐晦的法子,朱腊梅也就没理由同家里闹得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沈喜梅故作很大声的同沈喜桃说悄悄话:“我猜呀,我二哥上午肯定找他对象去了!” 沈喜桃闻言吃了一惊,惊喜的问道:“新全有对象了?哪家的姑娘?” 一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沈新全和沈喜桃,石芸榴更是饭都没心思吃了。 二儿子也二十了,她们本来打算等秋收分到粮食后开始给他相看人家的。 沈新全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转过头看向沈喜梅:“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沈喜梅一脸无辜的睁大眼睛:“上次我看见你和六队的张红英牵着手在后山那,难道不是处对象?总不能是耍流氓吧?”当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猜的。反正几个大队上的小年轻若是处对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会在后山那一片约会。 山清水秀,风景不要太好! 见沈喜梅人、物、事都对上了,沈新全也不反驳,理直气壮道:“什么耍流氓?你都定亲了,我比你大三岁处个对象犯法了?” 这就承认了!一时间大人都讨论起来:问两人处的怎么样?打听张家的人和事、该什么时候上门认亲……孩子们在下面起哄,屋里闹哄哄的愈发热闹了。 沈新全见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光明正大的留了一碗龙虾,说是下午当零嘴吃,反正烧得龙虾多,肯定吃不完。 心里美滋滋的想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肯定没吃过,回头准高兴。 沈新磊怼道:“再多也是我很新龙、新耀钓了一上午的,你这啥都不做的人好意思吃了又拿?” 沈新全笑嘻嘻道:“弟弟们辛苦了,下次多钓一点!会有人分担消灭的!”一上午就钓了几十斤,可见后面河塘里该有多少小龙虾。可惜这是公家的,自己钓点上来吃还行,拿到镇上去卖不知道会不会被说投机倒把。 哎,谈对象的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太难为情了。 23.第 23 章 不同于沈家的热火朝天,生产队长家石荣华饭桌上冷冷清清的。 自打于雯雯生下石英杰,石荣华就在他们夫妻俩那间房子后面砌了间厨房,最初是为了给于雯雯加餐方便用的,后来因着他的作息不准,于雯雯同两老又处不好,慢慢就分开吃饭了。 所以石家虽然没有分家,他们夫妻却是单独开火的。 石家最出息的自然是老大石荣华,老人最疼的是幺儿子石爱国,偏偏只会种地老实巴交的二儿子沈卫国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 石荣华结婚最早,却连着生了四个闺女,后面何白露又犯了习惯性流产这毛病,石荣华虽然在村里威信十足,但是没有儿子这一点少不得被人诟病,自己有些站不住脚的感觉,他知道不少人私底下说他做红卫兵时弄死不少人,没儿子是报应,所以三十八岁才得来的这个儿子有多受宠可想而知。 说是当做命根子疼一点都不假,就连于雯雯都从没挨过石荣华的打,要知道何白露当初可是时常被打的下不了地。 其实石荣华知道何白露患上习惯性流产跟他的拳头离不开关系,但是他暴躁惯了,时常控制不住。 后来知道何白露是指望不上了,娶了个能当闺女的媳妇回来就是为了给他生孩子的,想着可不能再将身体打坏了。 而于雯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石荣华更不会动她,相反,只要儿子养的好,他什么都可以依着对方。 家里没有分家,粮食就还放在一块,于雯雯烧饭时需要到婆婆那里拿食材,石荣华作为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那油水相当丰厚。第七生产队条件不错,田多水丰,他时常能拿到一些人的孝敬,多的时候也会分一些到大厨房,毕竟他老子娘,还有四个赔钱货都在大锅吃。 所以大锅的食材也总是由着于雯雯拿,福婆子从来不会唠叨什么,毕竟儿子太会来事了,家里不少吃的。 见今天饭桌上只有两个素菜,连个鸡蛋都没有,石荣华不由皱了眉头。 于雯雯怯生生的说:“妈说沈家大闺女回来过满月,交代我多拿些鸡蛋过去,家里没有了,我柜子里两袋红糖也给掏走了。”那可是四十多个鸡蛋,想来石荣华会肉疼的。 她当然知道死老太婆交道多拿点,指的是七八个鸡蛋也就顶了天,她拿那么多就是故意的,短了孩子的口粮,石荣华肯定会牵怒的。 哪想石荣华根本没关心送过去的鸡蛋有多少,两袋红糖他也不放在眼里,听了于雯雯的话,眉头反而松了,点点头道:“沈家那里是该走动起来,几个鸡蛋也不值当什么。” 于雯雯欲言又止,最终笑笑说:“恩,沈家这门亲结的不错,我坐了一会,看他们家又是鸭子又是肉的炖了好几锅,那味道香的,小杰都馋闹起来了,我只得赶紧将他抱回来,免得喜妹见了不耐烦。” 果然听了这话石荣华立马恼了:“他们家就没给孩子装点吃吃?”他儿子就是能吃,要不也长不了那么肉乎。闻得肉香却吃不到嘴,孩子该多难受。 “再说,小杰那么可爱,有谁不耐烦了?喜妹那丫头?” “哪能不喜欢呢,不过她还是小丫头,对孩子不耐烦也能理解……也不好说,她对她们家康康倒是爱不释手的,说是比小杰乖巧,这我就不同意了,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夸自己的孩子,我们小杰比她家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可爱多了,……就是馋对方手上的鸭腿,闹了几声。”于雯雯可是知道石荣华主动提出给石爱国在镇上买房子为的什么,还不是想着过两年等儿子大一点好将他送到镇上去上幼儿园,毕竟村里头还没有幼儿园,到镇上读幼儿园自然不能来回跑,六七里路呢。 见石荣华脸色越发难看,于雯雯笑着故作随意的说:“按说,当初就不该定那丫头,还一团孩子气呢,自己都顾不好,讲个话也没大没小的……若是等爱国到镇上熟悉了,找个相类似的,双职工到时候上面说不得给分房子。” “你懂什么?”石荣华打断道。石爱国的学费都是他出的,要是真找个家世好的媳妇,以后说不得压他一头,再说,石爱国在镇上,离家本就远了,若是再找个镇上的岳家,说不得以后同那边更亲近。 他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学可不是为了等他成材一脚将家里踹开。 不过沈喜梅那丫头是小了点,以后能不能带好他儿子还真不好说,当初他爹娘看重那丫头好生养,现在想想这一点也不好,她要是早早生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小杰过去说不得照顾的不仔细。 “沈家看着像是想再留在家两年,先看着情况吧。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在家种地。”说不得这两年运作下,能调到镇里公社去,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家在镇上有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房,院子围得大,后面还有池塘,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池塘边悠闲垂钓,池塘边建了八角亭子,亭子顶上还有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坐在里面一点都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 江鸳坐在老人边上的躺椅里,边看着手上的策划书边吃着冰镇西瓜。 策划书是按照沈喜梅说的点子总结出来的,江鸳越看越满意,大致流程都敲定后,策划书放在一边,江鸳也不想动了,打算就在这凉棚里睡午睡。 “三叔,我碰到一个特有意思的小姑娘,过两天带给你看看。”再不找点事给老人做,整天就知道钓鱼钓鱼,回头得老年痴呆了就迟了。 而此时的沈家,沈喜梅和石芸榴在锅屋打包,待会沈来福和沈喜梅要去镇上,给医院里的杨小红和沈来旺送吃的,肯定也要给刘家人带一份,好在中午的菜分量十足,小龙虾和毛血旺更是一个桌上一大铁盆,好歹剩了些,而像是肉烧豆角比较素的菜基本没动。 石芸榴一边清盘子一边肉疼的说:“四只鸭子,煲汤的就算了,其他你都单烧,不知道合些土豆在里面?以后可不能这么霍霍东西了。”看着鸭子不小,结果每个桌子上就那么一碟子,看上去很诱人的盐水鸭和卤鸭石芸榴没舍得伸筷子,一眨眼碟子里连点汤汁都没剩,哪怕说的再好吃她也是不得而知。 沈喜梅笑笑:“新的不去旧的不来!现在鸭棚空了,正好可以孵点小鸡小鸭,数量不用控制,你看这两年大队上也没人管了,肖华家、林嫂子家就养了不少,一点事都没有。” 沈喜梅见石芸榴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她知道以后都不会有人管这些,特别是两年后分开单干,队上都鼓励多样化产业,可惜大伙一门心思在自家分得的田地上,恨不得整天窝在地里,副产业什么的根本没人上心。 状元屯分成七个生产队,和镇上、县里隔河相望,面积很大,人均田地有一两亩多,各人自家分得的土地都忙不过来,没有人将心思动到后面的荒山上,就这么一直慌着几十年,政府倒是想将这一片规划成园艺树木种植基地,不过一直没有落实下来。 这么放着也是浪费,那边荒山虽然不适合种粮食,但是种些果树或是养鸡鸭鹅倒是绝佳的场所,沈喜梅心里又打起别的算盘。 可惜没有资金,一时泄气一时又打气要挣钱。 母女两想着各自的心思,没注意到张丰年已经在门口磨蹭了好半天。 石芸榴对这个大女婿也不是那么看不上,毕竟张丰年对沈喜桃还算不错,不像农村有些男人好吃懒做还动不动打老婆孩子。 经过几次落榜,去年张丰年也彻底歇了考大学的心思,开始和沈喜桃一起上工挣工分,就是身体不够强壮,挣的工分也就和怀孕的沈喜桃不相上下。 张丰年支支吾吾半天石芸榴才听懂,对方在问有没有剩的菜和饭,他送点回去给张寡妇。 石芸榴有些无力,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但是她总不能批评人家做儿子的孝顺自己的娘,何况张丰年动不动挂在耳边,他十八岁差点病死,要不是他娘…… 可是可是张寡妇那人,那人……一言难尽! 看着盆里还剩的汤汤水水,石芸榴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早知道就留点,现在就剩这些了……都这点了,你妈还没吃饭?”怕是一直等着。 石芸榴才不想说本来留了点,打算送到医院去的。她宁愿给刘家人吃也不想拿去讨好张寡妇,吃了她的东西一点都不记她的好,要是能记那么一丁点好,对喜桃好点,就是不说她也会在开饭前给她留大鱼大肉。可你母慈子孝却一天到晚磋磨儿媳妇算什么事? 沈喜梅低着头,眼睛滴溜溜转:“我来给张大娘装一份吧,妈你带我姐夫出去说说我姐在家过满月的事。” 石芸榴虽然担心沈喜梅心实,将送医院去的菜分一些出来跟张寡妇,但是想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的确要好好同张丰年说道说道,算了,给她装就装吧。 而沈喜梅看着二人走出去,眼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中午烧得麻辣小龙虾多,但是经不住筷子也多,现在盆里剩了不少龙虾——的脚,都是大钳子,里面的肉鲜嫩多汁,但是吃起来太过费事,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直接将硬壳咬破,可是那样容易伤到嘴的! 沈喜梅将个大颜色正的钳子挑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碗里,淋上红彤彤的辣椒油,再浇上一些汤汁,看上去诱人极了! 然后毛血旺里面还剩了些猪肺,毕竟一整付猪肺,四五斤呢,都烧了,而猪肚和鸭血什么的都吃干净了,同样将大块的捞出来浇上辣椒油,川味的辣椒油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辣,吃不得辣的人是又爱又恨。她总共也就从国宾饭店拿了一小瓶回来,之前烧菜用了三分之一这会至少下去一半,剩下得留着以后慢慢用了。 随后,沈喜梅又将视线瞄到剩的最多的菜:肉烧豆角上,都是肥肉,瘦肉做肉末茄子了。 这年头人更喜欢吃肥肉,但是中午菜本就荤,这大块的肥肉在大夏天基本没人动,沈喜梅大方的夹了七八块进去。 辣的受不了就得喝凉水,这肥油油的肉在肚子里用凉水一冲肯定很酸爽!…… “姐夫,回头让我大娘热热再吃,别吃坏肚子了。不知道大娘能不能吃辣,你知道,中午就剩的那两个菜都有些辣,大娘要是不能吃辣就少吃点……” 张丰年自然知道两道大菜有些辣,不过味道是真的好,他也吃了不少。 张丰年高兴的端着扣上的大碗走了,临了说让喜桃在娘家多住些时日,过满月本就该住上一个月的! 而沈喜梅在后面捂嘴偷笑,该说的都说了,再出事就不能怪我啰! 24.第 24 章 沈喜梅到房里看过沈喜桃母子三个,再三交代沈喜桃安心在家里住着,就睡她房里,然后提着一菜篮子饭菜,和沈来福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往镇上去了。 经过国宾饭店,沈来福欲言又止,最终丢下一句:“我先去医院看看,待会来找你。” 而接待沈喜梅的只有一个江泽,江鸳并不在饭店里。 “我妈以为你得等傍晚天凉快了才过来。还好你早了一点,我刚吃完饭,一会也要回家呢。你吃中饭了吗?我去打电话同我妈说一声……” 最终沈喜梅没有等到江鸳说要过来,而是让江泽带着她去了江家的院子。 好在沈喜梅记得让前台留个话给沈来福,沈来福在饭店里等到沈喜梅们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客人陆续到饭店里吃饭,宽阔的厅堂里几十张桌子已经坐了七分满。 看着饭店的生意那么红火,而东南方的四个窗口基本已经收拾妥当,弄得简洁明亮,对着饭店大厅也开了橱窗,估计到时候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沈来福怎能不心痒难耐? 可是一想到八百块每月的承包费,立刻像一盆冷水浇上心头,什么念头都扑灭了。 可是,可是江老板说的是什么? “头俩个月算试营业,承包费暂时不交,两个月后盈利了再签正式合同。 两个月后结算若是出现亏损,双方均可以终止承包合约,喜妹在饭店工作,头两年没有工资,算是抵那两个月的承包费。” 这意思是再怎么亏损也不会让一家子倾家荡产去卖血赔偿是吧?!? “谢谢江老板,我们喜妹会好好干的,我全家都来饭店帮忙,不要工钱!”哪怕是最后落得个喜妹必须来国宾饭店工作抵债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国宾饭店招人门槛可高了,许多人花了不少钱都进不来。 不就是两年时间吗,喜妹才十七不到,等二十结婚,怎样也能挣点钱,关键是以后就是有工作的人了。 江鸳笑笑没吱声,承包费她并不在意,若是最后沈家真出不起,她也不会追着要的。但是这是沈喜梅自己提出来说是权宜之计糊弄她爹的,小姑娘主意一个比一个正,江鸳很乐意陪她胡闹一场看看。 沈家人还真是老实忠厚的淳朴农民,江鸳尽量解释道:“真的不需要。饭店人员充足,我和喜妹也是合作的关系,肯定是奔着双赢的目标去的,没有谁占谁的便宜一说。” 见沈来福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打断:“家里必须有人挣工分的,哪能个个到饭店来帮忙?再说,刚才江姨说可以给哥哥们安排件能挣钱的活计,这个回去路上我再和你说。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讨论完,现在你对于我承包窗口没意见了,我们可以讨论后续了?” 沈来福正准备满口打包票,但是毕竟是四十几的人了,开口前又想着有没有陷阱漏洞,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时又有些迟疑。 江鸳见了笑着点点头:“我先让厨房准备一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聊。喜妹爸爸也可以再想想清楚。” 最终将流程彻底敲定了,沈喜梅承包的窗口订好七月五号周六正式开张,剩下的几天时间事情也不少,江鸳负责安排人出去宣传和准备各样食材、器具,沈喜梅开始到江家院子里试做各色小吃,连带着几个厨师学徒,那边有高人指点。 晚上九点多,沈来福同沈喜梅离开饭店去医院接了杨小红和沈来旺,四人两辆自行车骑着往家里走。 沈喜乐在一个小时前生下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丫头! 虽然折腾了近十二个小时才将孩子生下来,但是她这毕竟是二胎,也算是顺产,前头再鬼哭狼嚎的,生下来了就没事了。看在沈家一家人忙前忙后的份上,加上之前吃人家的嘴短,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婆子也不好抱怨沈喜乐闹腾一年的旧账,倒是忍气吞声的说安排沈喜乐母女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回来的一路上沈来福兴奋的想着沈喜梅做生意的前景,沈喜乐的事早丢旮旯角落里去了,根本影响不到他。 到家也就十点钟,沈喜梅简单同沈来福以及三个哥哥说了之前未有提及的好事: “国宾饭店夏季将推出几种新菜品,其中有一道就是今天中午烧的麻辣小龙虾。 饭店的客源广,加上夏季天热,许多人不耐在家烧饭,在外面吃的多,麻辣小龙虾作为大排档还卖夜场,需要的量预计很大,这个不需要另外找货源,我们状元屯河沟特别多,可以就近取货。 江姨的意思是由国宾饭店出面,找我们的大队公社合作,以公社的名义收购小龙虾。 我向江姨推荐了自家的三个哥哥,江姨答应了。明天你们三个同我一块去镇上,到时候江姨安排人带你们去和公社谈,饭店的采购人员会连同你们能赚取的中间差价一起谈拢。” 私自钓小龙虾卖到饭店里虽然省了中间盘剥,但是肯定是不可取的,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盖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私底下偷偷贩卖的肯定还是有的,只要不被告发逮到就是本事。 马克思都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像是投机倒把不管判的多严,总归是有人犯的。 现在是公社要收小龙虾,一切都合法化了,三个哥哥帮忙收购只是算出工,至于这个工分怎么算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其实这收益肯定比自己钓龙虾拿去卖挣的多得多,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钓的龙虾量总归在那里。 收购小龙虾三个人也足够了,至于她的一些堂兄弟只有选择钓龙虾了。 沈喜梅将话说完,短时间大家都在消化话里的内容没有发言,但是从他们晶亮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很兴奋。 “具体怎么收,明天肯定有一个详细的明细,你们照着做就行了。对了,还有鸡蛋,新鲜的土鸡蛋,也要大量收购,这个因为不是公家的,可以不经过公社,直接收购了倒手卖给饭店,明天在公社顶多提一嘴,过了明路,相信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的。” 沈喜桃在一边听了也为弟妹们高兴,想着他们肯定还要接着讨论,没她什么事正准备回房间看孩子,沈喜梅叫住她:“姐,明天你也和我们一块过去。江姨那边说了,可以安排一人进饭店工作,不过不算正式工,先看看情况。” 其实是学徒,新开的小吃窗口工作人员都需要培训,麻辣小龙虾、烧烤、串串香、果汁饮料都不难学,主要是配方和食材,这些有人把控。学徒需要学的是操作规范化和流程化,沈喜梅想着先让沈喜桃熟悉下,以其以后用的上。 沈喜桃听了自然很开心,不过想到孩子又迟疑了:“孩子放在家里我奶有空带吗?我先和你姐夫商量下。”送回家让婆婆带那不现实,除非现在就能拿到工钱。 “没事,强强乖得很,明天抱着一起,我骑车带你过去,那边有地方给他休息。”她都考虑好了,沈喜桃主要留在江家跟着老爷子,哪怕能学到一层的厨艺也够以后安身立命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也等不得让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反正她没出月子就开始到生产队挣工分了。 沈家上下虽然很兴奋,但是想着明天都有事,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陆续回各自的房里睡觉了。 沈喜桃带着小儿子和沈喜梅一床,大孩子张壮壮跟着姥姥姥爷睡。 回来这些日子,沈喜梅本就睡得不是很踏实,加上许多年没有和人同床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是又怕沈喜桃见了多想,沈喜梅一上床就闭着眼睛装睡,脑子却想着事情:一时想着前生的于雯雯和张红英,一时又想着今生做生意的事,迷迷糊糊倒是慢慢睡着了。 却混混沌沌进入梦境,梦中很慌乱:她在望不到头的芦苇地里奔跑着,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赶,四周却无人烟声音; 画面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她被人抓住头发,摔倒地上,一张面孔出现在眼前,是朱茂华,脸变来变去,成年的、婴儿期的,表情却是相同的狰狞、扭曲,那小孩的脸看着和朱茂华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一样的熟悉感……“ 沈喜梅豁的坐起来,一头的汗水,半天回不了神。 沈喜桃也被惊醒了:“怎么了,喜妹?”已近月尾(农历)加上窗口小,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沈喜桃坐起来摸索着找到沈喜梅,对方还有些轻微的颤抖:“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啊,大姐在这呢,摸摸毛,吓不着……” 沈喜梅慢慢躺回去,轻声说:“我没事的,就梦见被野兽追,我一个劲跑!”这种逃命似的奔跑曾经经常出现在她梦里,有时在废墟里,有时在荒漠,但是都是寂静无声的,很少有人出现在梦境里。 朱茂华出现也不奇怪,毕竟他是恶源,奇怪的是梦中朱茂华和石英杰,两张毫无相关的人,最后脸居然重合了? 白天才见到了石英杰,好似脸面上和石荣华不怎么像,可能是生儿肖母,而她对于雯雯不说仇恨,厌恶肯定是有的,这种情绪很有可能带到孩子身上,所以做恶梦梦到了石英杰? 不过那孩子愤怒的面孔和狰狞的朱茂华倒真有些相似。 25.第 25 章 先前脑子就装了太多事,又加上这么一场无厘头的恶梦,沈喜梅只觉得更混乱了。想着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只有压着自己先放开这些,目前最主要的说好好睡一觉,醒来再一件件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到底起的有些晚了,匆忙收拾好,沈喜梅兄妹五个加上沈来旺骑着三辆自行车风风火火往镇上去,第一次孩子没敢带,石紫燕今天先不上工,在家里带小孩等情况。 到了饭店,简单交代下,国宾饭店的采购兼一位主管带着沈家三兄弟走了,沈喜梅带着沈喜桃骑车到江家大院。 状元屯现在分为七个生产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上百户人家,所以这联合公社也算是掌管着近万人生计的大工社。 在整个镇革委会都是重要成员。 但是这两年政策慢慢变,公社管理上权限和威信比前些年是差了不少。 国宾饭店的主管在公社书记面前也是号人物,何况他身后还站着神秘莫测的江老板。 收购小龙虾对于公社来说本就是百利无害的一件事:小龙虾和鱼可不同,到处打洞,繁殖能力和破坏能力成正比,任其蔓延下去说不得造成灾害。 吃了好!公社还能有笔进账。 在收购价格上,公社领导也听取了饭店的建议:沈家三兄弟按照一毛五分一斤的价格收购,然后以两毛五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饭店。利润公社和沈家三兄弟四六分。 沈家三兄弟得六分一斤的差价,本来公社不同意的,别说六分,就是一二分的差价都是一个肥差,随便拿到哪个大队做人情还能有另外的一笔收入,按他们的想法每人一个月开二十块钱工资就够了。 可是饭店负责人传达的是江老板的意思:国宾饭店只认沈家三兄弟的龙虾。 公社领导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保证这事只会交给沈家三兄弟,若是有其他人贩卖,必须经过公社(要是谁有本事找到买家也是可以的,记得上交一部分利润就行了。)。 饭店采购又分析了一番,从收购到卖出这期间的运送折损、龙虾长时间离水死亡数量都不会小,这些损失不好估计,而这些损失都是沈家三兄弟自己承担的。 公社人也理解,双方都做点让步,沈家三兄弟主动提出让一分利润(其实各占一半是来前饭店领导就同沈家三兄弟商量好的分配),然后都满意了,皆大欢喜。 当天中午,生产劳作结束,各生产队的大喇叭基本上是同时响起了:联合公社干部跑到各生产大队办公区,通过大喇叭亲口宣传收购小龙虾事件。 第七生产队沈家三兄弟顿时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大中午的,许多人顾不上吃饭,纷纷跑到沈家来询问。 大喇叭里面可是说了:一斤龙虾收购价一毛五,抵三个鸡蛋了,关键是这龙虾河里塘里多的去了,不需要成本。 沈新华站在门口对着来人一一说明从明天傍晚正式收购,两个前提:活的,红壳十公分大(河里龙虾都是野生放养的,红壳的自然个头大,青壳的要么是小的,要么是软壳病态的),饭店要的肯定是个头大的,再说若是连小的都一网打尽,回头绝种了不就亏大发了。 所以沈新华反复交代,低于十公分长的龙虾现在不收,最好放回河里。(当然十公分只是一个概数,肯定往大的说。) 同时还说了收购鸡蛋的事,不论大小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鹅蛋七分。(卖到饭店里平均下来一个能挣两分钱。夏天气温高,鸡蛋容易放坏,所以这个需要有经验的“专家”检查,必须计算人工成本!) 当天下午,各河沟里就出现不少十来岁的孩子在钓龙虾,而沈家子弟除了去上工的也全部在菜园后面蹲着。 国宾饭店定下每天早上七点左右到饭店交货,所以兄弟三个合计一番决定每天傍晚六点开始收购龙虾,早上六点停止,尽量减少死亡折损。 另外,沈家在后面菜园里开始挖坑,从河里引水进来,沈新华和沈新全坐车到县城割蟒片,买竹筐。到时候收购的龙虾放到竹筐里,竹筐放到有水的坑里,早上直接抬上板车就可以拉走了。 沈新磊去饭店找防损员请教水产品运送、保养的知识。 最终沈新华除了带着八个大竹筐,还买了十来个渔民用的捕获黄鳝的笼子回来,改良一翻,准备放到菜园子后面的河畔,用来抓捕龙虾,晚上放下去,早上起笼,总能有些收获,抵消一部分折损带来的损失。 石家石荣华回到家,黑着脸吃了中饭就上石家两老屋里,他一个大队长,生产队上有他的事,不方便马上去镇上公社了解情况,现在的打算是先打电话催石爱国回来。 石爱国前天回学校拿毕业证去了,走前说是在学校还有事,预计一个月才回来的。 按说公社有这样好康的事,应该找各生产队大队长们商量,最后肯定是看哪个生产队经济能力强(送礼多)给那个队长的家属,怎么不声不响给了沈家? 七个生产队原来是离县城最近的南边一生产队经济条件比较好,但是这些年镇上经济发展迅速,七生产队北边修通了路,在莲花河上架了石拱桥,同镇上离的最近,经济很明显有赶超一队的趋势。 毕竟一队只是离县城比其他队近,但是真数起来离县城也还有二十多里呢,七队就不同了,大人仅靠脚走半小时都能到镇上。 最近公社除了讨论分开单干的事,最主要的是各村通电的大事,平常井水不犯河水的七队和一队这会竞争最激烈。上头给出两种方案悬而未决:要么从一队排到七队,要么从七队排到一队,按照现在的经济形势,这排序预计着两三年的时间差距。 关系着能力和切身利益,谁也不想认输,石荣华最近是卯足了劲儿往公社那里钻,可是截止昨天为止还没有听到收购小龙虾的信息。 按说这事给沈家对于石荣华来说是好事,毕竟大喇叭里明确说了,各生产队的人都可以钓小龙虾,却只准卖到七生产队的沈家这里,一队离收购小龙虾的七队近十里路,想来没有多少人过来卖。 可是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落到石家?就算不是石家也可以是其他人家,为什么会是沈家? 当他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油水吗?沈家一直是贫下中农,他不想看着沈家就这么翻身。 他自己是大队长不好出面,但是他有两个兄弟,石卫国人木讷只会蛮干,但是他们家还有个大学生呢。 石荣华一心想着让石爱国赶紧回来,他好上公社去活动活动将收购小龙虾的肥差接过来,最起码也得分大头,但是石家两老不这么想。 福婆子首先咋呼了:“爱国可是大学生,国家教师,怎么能让他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 石父敲着老烟杆附和道:“他还要在学校跟同学们进行学术上的交流,这才是正经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不是投机倒把,这是公社交代的正当工作,就跟供销社单位差不多的性质。”什么学术交流?都毕业了,十有八九是在学校贪玩,念了十几年书花的钱海的去了,现在大好的挣钱机会不抓住,等他做老师拿那么点死工资? 这年头拿死工资的顶多能养家糊口。 两老那里说不通,石荣华只有自己骑着自行车上镇里打电话,哪想石爱国念了一肚子书,人却是个迂腐的,直言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和小商小贩同流合污。把石荣华给气的,差点捏碎话筒。 狠狠的挂上电话,不等石荣华想出什么头绪,外面突然响起大喇叭的声音: 为回馈广大新老客户对国宾饭店的惠顾,正值饭店挂名十八周年之际,七月五号至七月七号国宾饭店推出如下优惠活动: 国宾饭店四个对外新窗口开张,麻辣小龙虾、烧烤羊肉串、川味串串香、清凉果汁饮品等劲爆新品上市,一律八折优惠! 新窗口消费满十元可抽奖一次,奖品丰厚,一等奖为国宾饭店价值六十八元酒席一桌! 新窗口所有消费者,提供免费电影、饮品、小吃零食等! 新窗口消费一次性购票最高前三位分别返还六成、三成、两成现金! 活动期间饭店厅堂消费,所有酒水、新品菜色一律八折优惠! 老顾客交纳一百元会费成为饭店贵宾,终生享有饭店九折优惠! 快捷大巴在每晚七点后加开四班,活动期间,在饭店消费者一律免费乘坐! 更多优惠与君共享,详情请进店咨询,安兴镇国宾饭店恭候您的光临!!! 活动地址安兴镇中荣街六号国宾饭店 …… 一辆崭新的小型客车带着喇叭慢慢开远,看方向应该是朝县城去的,要知道国宾饭店虽然在镇上,但是主要客源却在县城。 当初国宾饭店为扩大客源,投入可不少,镇上到县城快捷通道就是因此而修建的,联合汽运公司购了一批大巴车弄了一条专线。 原来镇上到县城每天有十趟班车,早上六点一趟,十点到十二间四趟,五点到七点间五趟。而车上的乘客百分之九十是来国宾饭店吃饭的。现在又加开四趟晚间班车,这个国宾饭店果然是神一样的存在。 石荣华摇摇头,才发现自己跟着听了一路,这广告好似有一种魔性的吸引力。 价值六十八元一桌的酒席?石荣华是吃过的,正因为吃过,才念念不相忘。 因为见识过大世面,才更加不甘心趋于一个小小的生产队大队长。 第七生产队有一百多户人又怎么样,他作为一个大队长都没有底气私自掏腰包上国宾饭店吃一顿饭,每次都是蹭着公款请客的陪客。并且从来只在大厅坐过,像是二楼三楼的贵宾包间一次都没有进过。听说都是县里、市里来的领导或是商人。而他们隔壁村出来的顾建国却是上过二楼的。 所以投机倒把怎么了?他一个大队长都比不得开货车的,他就不信顾建国是靠着开货车能坐上国宾饭店的包间,十有八九就是干投机倒把的事,他开着货车全国跑,做起来不要太方便,可惜他匿名举报过,最后却不了了之。 安兴镇在这动荡的十来年依然能发展经济,周边开设了不少国营厂子,和国宾饭店脱不开关系,想来顾建国被举报了却毫发无损肯定是和饭店搭上关系。而他等了这些年都没有找到机会和饭店联系上,反而是让平头百姓的沈家夺得头筹。 石荣华打电话之前上公社了解过,沈家三兄弟收购的小龙虾就是卖到国宾饭店,不知道他们怎么和国宾饭店搭上关系的,总不至于靠着在国宾饭店做厨子的沈来旺?他能不知道在国宾饭店里沈来旺就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罗罗?现在这状况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想也想不通,只有先回来,还是考虑和一队竞争通电的事要紧,这关乎着他的声望和能力。至于贩卖小龙虾,只有先看看情况。 石荣华骑着自行车,刚进村口却正好看见沈喜梅骑车带着沈喜桃往镇上飞奔而去。 沈喜桃侧坐在后面,背对着他的方向,看不见脸面,但是前几天他拐到六生产队看过对方还未出月子就上工的憔悴摸样。 面对那样不讲理的婆婆和无用的老公,沈喜桃你可曾后悔? 26.第 26 章 而此时的沈喜桃整个人却处于一种不踏实的喜悦中, 她找到工作了!虽然名义上是江家的护工,主要做的是保姆性质的事,但是耐不住江家老爷子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厨艺, 并且不吝啬教给她。 她真没有料到江家老爷子没有看中在饭店做了十几年厨师的小叔, 也没有看上有着精湛刀工和火候把控的喜妹,反而觉得有些拘谨的自己是可造之材。 想来主要还是为了找一个住家保姆照顾收拾家里, 那样的话,还真是自己比较适合。 不过沈喜桃还是很高兴,有工作就有收入,并且工资不低, 这就够了。 骑车的沈喜梅可不这样想, 她之所以带着沈喜桃过来一趟就是冲着学厨艺来的。 她姐不愧是她姐,果然拿下这活计, 可惜年龄稍大了点,就算在烧菜上有天赋,有些基本功没有个一二十年是练不出来的。 好在沈喜梅也没指望沈喜桃能成为名厨, 有安身立命的手艺就行了。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 彼此都满意, 至此,沈喜桃成了江晏清老师傅的助手,以后江师傅兴致来了研发新菜色或是指点饭店菜品都只需要动嘴,其余交给沈喜桃负责。 沈喜桃除了窝在江家大院的厨房还负责照顾江晏清老师傅的生活起居, 毕竟对方都八十岁了, 身体再硬朗也扛不住人体的衰老, 加上前几年遭了罪,落了一些老毛病,没有人时时看着点,江鸳不放心。 前些年因为破四旧,再有钱的人家也不敢请佣人,连江鸳也必须事事亲力亲为,现在政策松泛了,江鸳才不憋屈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加上老爷子身体状况,最近一直在物色保姆,可是住家保姆选人时还是需要谨慎。 江鸳和沈喜梅特别投缘,看了沈喜桃后更满意,这不当场拍板定下每个月三十六块钱的高工钱。 沈喜桃第一时间听到都有些不敢置信,要知道,镇上纺织厂里五年以上老员工也就差不多这工资了。 像是去年,她怀孕,夫妻两个一年挣的工分扣掉分到的粮食也就二十八块钱,其中还有一大半需要拿出来还一年在生产队上借的债。 剩下的自然全部在婆婆手上,她是一分都没有见到。 “等过几天熟悉了工作环境,就将强强带过来,他们说了不介意你带着孩子。壮壮先放在家里,反正现在哥哥们要收龙虾,家里一直有人,可以看着点。以后再看情况,不行就让你婆婆带着。 对了,工资的事,你可别那么傻说出去,哪怕是同姐夫你也保留点,就说每个月的工钱是十八块,你拿十二块给你婆婆,算是带孩子的补偿,想来他们不会说什么。”沈喜梅不是想让她们夫妻相互隐瞒,但是对于张丰年那人还是有些了解,保准这里才告诉他,下一刻张寡妇就能知道。 沈喜桃点点头,没吱声。嫁过去六年,除了刚开始还能留住一点嫁妆钱,后面五年基本上身无分文,那种日子难熬啊。再说她说出十八块的工资,婆婆最少要拿走十六块,要不肯定会闹。 所以她瞒下十八块一点也不觉得亏心,若是真知道每个月能拿三十六块钱,还不知道婆婆会怎么想。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毕竟她一个做保姆的怎么可能拿到那么高的工资。 万一闹起来,工作黄了,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也不能让它溜走,真到万一,两个孩子都丢在家里也在所不惜。 好在江姨和师傅都不介意带着小的。说是有个小孩,家里还热闹。 当天傍晚,沈新华和沈新全就骑着自行车走家串户收点新鲜的鸡鸭鹅蛋,顺便再宣传一下明天傍晚开始收小龙虾的一些要求,最主要的是提醒捕捉小龙虾的人们注意安全。 晚上一家人围在堂屋,点了三盏煤油灯,检查收到的五百多个蛋的新鲜程度。 前几年限制养鸡鸭,蛋就精贵了,许多人家不舍得吃留着换点东西,哪想能卖钱了,还上门收,可不就一股脑将家里的存货全部搬出来,两兄弟骑着车子就这么在几个生产队草草过了一遍收了这么多。 可是现在随随便便一检查挑出来一百多个不新鲜的,杨小红心疼的直骂人。 沈来福和石芸榴也黑了脸,这也太多了,这些坏掉的蛋可是花了十来块钱收上来的,这坏掉的可不能卖了,得全部作废,并且这还是没仔细检查,说不得里面还有。 沈喜梅见大家都沉着脸,安慰道:“夏天气温高,有些人家舍不得吃,一不小心就放坏了也是有的。以后每隔两天就去收一次,想来也放不久,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能收这么多坏的也怪大哥和二哥,你们是不是没检查?” 沈新华和沈新全涨红着脸:第一次干这事脸皮薄,加上对方都是年纪大的老奶奶之流,他们也不好意思一个个瞧,哪怕粗粗看着像有不新鲜的,提出来,对方也仗着年纪大胡搅蛮缠硬要卖,他们两个大小伙子能怎么办? 大家一看就明白了,不由将两人骂的狗血喷头,沈来福差点都动手了。 “二哥,你骑的那自行车可是借二伯家的,收购鸡蛋和小龙虾的成本也是全家仅有的积蓄,你们这样弄下去,也不怕亏的倾家荡产?你也不用谈对象了,到时候谁敢嫁进我们沈家?”明天收小龙虾可是大头,可别什么死的、小的都要,到时候别说亏本,丢都没有地方丢去。 兄弟三个算沈新全脑子比较活,所有必须点醒他。 “这一百二十多个坏的明天上午,大哥和二哥负责拎着扔到后面荒山里去,记得都捣碎,其余的每个人都检查一遍,一个坏的都不能流到饭店里去。” 大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国宾饭店消费高,对食材上要求自然特别苛刻,要是打出来个鸡蛋是坏的,怕是一批都会丢掉。 最终挑出来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只有一百六十九个,可疑或是不太新鲜的一百七十五个,加入需要丢掉大部队的三十二个。 沈喜梅定下以后所有收购上来坏掉的蛋类、龙虾,均由沈新全和沈新华亲手弄到后山里销毁。几个长辈又对着三兄弟指点好一番才罢手。 第二天开始,沈家开始有按部就班的开展工作: 沈喜桃晚上睡得好,难得六点才起床,将张强强喂饱,由沈喜梅骑自行车带着往镇上去; 沈新华和沈新全继续走家串户收鸡蛋; 沈新磊负责在家归纳、做账; 沈来福夫妇、沈平、石紫燕等依旧上生产队挣工分。 好在现在不是秋收季节,上工不需要太多人,要不哪怕三兄弟奉公收小龙虾,怕是也要费一番口舌请假,毕竟没有什么事比得上秋收重要。 吸取昨天晚上血淋淋的教训,特别是今早亲手捣破一百多个鸡蛋的惨痛经历,这次兄弟俩收鸡蛋就差没带放大镜了,对于不新鲜甚至是可疑蛋类坚决拒绝,要是碰到实在不讲理非要强卖的,就拿“你们家的蛋和小龙虾人以后都不收了!”这样的话来恐吓,果然就讲理了。 如此这般白天收的六百个各种蛋类,经过多番检查,有将近五百五十个是可以送到饭店去的。 傍晚六点,准时开始收购小龙虾。 哪怕五点多就有人在外面候着了,沈家三兄弟坚决等到六点才开始验货过称,不合格的坚决不要,哪怕是堂兄弟家的也不例外。 上午亲手捣碎鸡蛋的惨痛经验让他们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称别人心滴自己的血,谁也不是傻子。 不过,来卖小龙虾的大多数是十来岁的孩子,这个时候没有计划生育,家家都是几个孩子一起,钓的多的个别几伙人能拿到了一两块钱,少的也有七八毛,早高兴的蹦上天了,对于打回来的小的、死的龙虾也没有意见,一个个拿着钱兴高采烈地的往家跑。 虽然夏天日头长,但是小龙虾得挑选验收,一开始大伙都不熟练,下工的几个人纷纷加入帮忙,等收购的差不多,天都已经黑透了。 吃完晚饭,兄弟三个将龙虾、蛋收放好,一家人才坐下来开始统计今天花出去的成本。 沈新磊最后报账: “两天收购鸡蛋六百零六个、鸭蛋四百六十个、鹅蛋一百二十一个,一共花费六十六块三毛七分钱。其中丢弃以及不能卖的花费二十五块六毛三分钱。 收购小龙虾一共九百二十八斤,一共花费一百三十九块二毛。 其余购买竹筐、笼子等工具以及路费一共花费二十八块六毛 总支出二百三十四快一毛七分,剩余四十五块八毛三分!”除掉给沈喜梅留作做本的三百块,全家能拿出来的钱只有二百八十块,这两天差不多都花干净了。 一时所有人心里都有些慌:这小龙虾夜里会不会大量死亡还是未知数,毕竟谁都没有养过这玩意;明天路上运送难免磕磕碰碰,损耗也没法估计;最关键的是这量会不会太多了?国宾饭店吃的下吗?明天早上会不会被拒收? …… 而沈来福夫妇心里更是打鼓的厉害:他们可是知道,这些小龙虾最终大头还是要喜妹的新窗口来消化,若是生意不好,那……这东西可不能留着慢慢卖,到时候一大家就真的全部搭进去了。 “不要担心,饭店这两天客人多得很,今天试吃反响不错,明后两天推出的新品龙虾菜色依然是半价销售,肯定有更多的人慕名来吃。 大后天就是周末,周年庆活动正式开始,到时候新窗口对外开放,经过这几天的宣传,到时候来的人肯定非常非常多,不怕卖不出去。”安兴镇的人口密度相当可观。 今天新窗口已经在试营业,不过仅对厅堂客户消费,除了她负责掌勺,就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帮忙。明天开始人员会配置到位,暂时主要负责处理龙虾。 昨天沈家堂兄弟钓上来的四十多斤龙虾,今天上午,沈喜梅按着多番实验改进的配方,在新窗口大铁锅里烹饪,分成二十多盘,一出锅就以三块钱一盘的试吃价格销售一空,这意味着四十多斤小龙虾卖了七十几块钱。 明天开始,饭店大厨房也了加了几道含有龙虾食材的菜品,但是大排档性质的麻辣小龙虾只在新窗口烹饪。 接下来五天一直是低价优惠活动走量为主,不怕多。而依照今天钓龙虾的热情和收获,接下来几天整个莲花河的龙虾怕是有被清剿的趋势,五天过后,这河里的小龙虾数量应该会急剧下降,不会出现供大于求的情况。 家里除了沈来福夫妇,还没有人知道新窗口是沈喜梅承包下来的,只当她是饭店的服务员,正好安排在新窗口工作。所以别人被沈喜梅一分析,大多放心去休息了。 唯有沈来福夫妇心里七上八下的。 卖不卖的出去是后话,这花了两百块钱收上来的小龙虾都放在后面菜园子里,还需要看管,虽然家在五兄弟最中间,有人进来需要经过层层篱笆,但是家里又没有养狗,万一有那胆大包天的人钻进来祸害了龙虾可说不准。 沈来福和沈平就在屋后门处摆上条凳和板子,两人在这睡觉守着。好在现在是夏天,在这睡凉快,就是蚊子有些多。 沈来福辗转反侧一夜没怎么合眼,等鸡第二遍打鸣,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他就爬起来围着装龙虾的坑仔细打量着,虽然都安安静静趴着,看上去应该还都活着。 掰了根搭豆角架用的树枝捣下去,登时躁动了,许多大钳子举起来,沈来福那张黝黑粗糙的脸上难得露出舒心的笑容。 没过多久,沈新华兄弟几个陆续起床了,不约而同先到后面看过小龙虾才放心刷牙洗脸。 大家安静而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起笼子、割草、将精神抖擞的龙虾抬上板车、然后是一筐筐鸡蛋,两个板车摆的满满当当的,期间还有几位善于打鱼的人提着桶装的龙虾过来,想来也是夜里放笼子收获的。 女人们同样忙着做饭、洗衣服等,一些卖相不好的蛋和龙虾送到厨房留着自家吃,还有些更次的(死的)就需要等回头拿到山沟里去倒掉。 六点一过,沈来福带着三个儿子拉着两辆满满当当的板车出发了,后面跟着骑着自行车的沈喜梅姐妹俩。 两个小时候后,兄弟三个拉着装着空框的板车兴奋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唯有沈来福依然是一副严肃的摸样。 “新磊,我们这赚钱了?!”沈新华难掩激动的问道。 沈来福口袋里有二百三十九块五毛八钱,这是刚刚经过他的手的,已经是除去公社干事拿走的四十六块(税收!)的毛收入,所以肯定是挣钱了! 他们投入的成本才二百八,还剩了四十多,竹筐那些成本不能一次算在这里面。所以这一天挣了二十多块钱?!! “恩,买竹筐等的成本折算成两个月的,每天就五毛钱,可以忽略不计了,加上今天早上收的小龙虾,一天的利润是二十九块钱!这成本里面还包含了买陈鸡蛋类的花费,也就是说明天会更多!”沈新磊本来就带着账本,早就算清楚了账目。 沈新全脑子也活:“也就是说一天就将前几天买工具材料等花费的钱全挣回来了?明天开始的利润就是纯收益了,一天二三十块,一个月得有……!”三兄弟齐齐闭上嘴,但是眼里的激动兴奋却是遮掩不了。 所以为啥老爹还是皱着眉头?兄弟三个不解的看着沈来福。 沈来福哪里高兴的起来?是挣了不少钱不错,可是没人知道这钱主要是从喜妹窗口那里挣来的。他们是卖掉了,但是也可能砸在喜妹手上,到时候过了几道手,喜妹窗口的成本就更大了,万一没干盈,亏的缺口可就难以想象了。 “行了,一点钱就翘上天了,可不能这么咋咋呼呼的,嘴都给我紧着点,挣了多少钱这事不要让外人知道,明白吗?” 三兄弟连忙点头,他们又不傻,财不可露白的道理谁不懂,一天七十块的利润说出来可不得吓死人,然后说不得就有许多人想插一手。 虽然他们不明白国宾饭店怎么选中他们,但是这好运在一天就能挣一天,要是能抗两个月,家里人人都能买自行车了! 沈新华和沈新全拉着空板车,沈来福和沈新磊走在两人中间,一时没人说话。 沈来福想了想吩咐道:“你们三个今天收货手上要更紧一点,只有精神抖擞并且个头大的龙虾才要,收蛋也悠着点,哪怕是有一丝可疑是陈蛋的都拒收,一个个都要看仔细。”今天可能有更多人来卖龙虾,但是一股脑收那么多,他真怕喜妹那里吃不下。 兄弟三个都附和着同意了,虽然他们知道收的多就挣得多,但是也必须讲究质量,这才是保住这差事的长久之道。 沈来福补充到:“收货时一定要非常苛刻对待,这样人家就知道我们卖出去也不容易,一时也就想不到能有这么高的利润,要不迟早被人盯上,明白吗?”最主要的量减下来,质升上去。 见三个儿子都听进去了,沈来福才放下心来:“我先到地里干活去了,你们回家接着收拾,累了就歇会,收蛋不急。”说着将黑布抱放在框里,面上用蟒片盖着。 “回家收好。”这么大包袱,放在身上太显眼了。 说完头也不回往地里去了。 沈家兄弟三个看着自家老爸这么淡定甩手走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一致决定老人言必须听。 兴奋的状态慢慢平复,有些沉默的往村里面走,见到他们一副提不起劲的摸样的人怕是都不会相信他们挣了多少钱。 挺多只是担心自己今天收获的小龙虾能不能顺利卖出去。 三兄弟回到家,默默的收好钱,开始处理坏掉的龙虾鸡蛋,然后到后面河里清洗竹筐,倒也真不急着去收鸡蛋。 沈喜乐出院回家过月子了,因为第二个女孩,村里一般都不会办洗三,所以娘家人也就没有必要集中一天过去送礼,石芸榴今天没有上工,杨小红吃过早饭就去看女儿外孙女了,她要留在家里看着自己的孙子和两个外孙。 这会见儿子们回来了,也没问什么,让沈新磊看着孩子,她上厨房烧饭。 家里这几顿除了炒鸡蛋就是烧小龙虾,石芸榴厨艺一般,吃多了,就觉得有些腻味,好在留在家里的一百多个卖相不好看或是不是非常新鲜的鸡蛋,大多给杨小红拿到沈喜乐家去给她过月子了。 下午,沈新华和沈新全还是出门收鸡蛋了,这会他们是挑着箩筐走着去收的,毕竟自行车是精贵物件,就是亲叔叔也不能每天去借。 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那是沈新华结婚时买的,现在给沈喜梅骑到镇上去了。 由于两兄弟这次特别龟毛苛刻,比一些老太太还不讲理,一趟下来,所有蛋加起来也就七百来个,然后挑回家就不打算出门了。 有些没有赶巧碰见的人还自己提着上沈家来卖。 等到旁晚,这次排队买小龙虾的明显比昨天多,并且还有不少大人。 沈新华和沈新全带着麻线手套,不像昨天是挑孬的出来,剩下的过称,这次一只只挑好的丢到箩筐里,虽然昨天就讲明白了小的不收,但是依然有许多以次充好的,所以今天打回去的明显比昨天多,个别人一半都不要。 一时大家都有情绪了。 沈新华抬起头解释道:“我们这也是代收,小的上面不要,到时候本都回不来,也就没有钱继续收了,所以大家都相互体谅。其实这价格给的真的不低了……”最起码钓一天小龙虾比上工挣得多,要不今天不会出现这么多大人。 现在想想沈来福想的不差,这要是都不上工了,生产队还不要闹事,到时候说不得这差事就黄了。 如此这般,兄弟两个手上越发苛刻,总归大多数大人拿到一块多钱,好歹没闹起来。 晚上八点多,收拾妥当,沈来福喊上沈新华,借了沈来贵家的自行车说是去接沈喜梅和沈喜桃。 “喜妹骑车带姐回来不正好,还有小叔跟着,也不怕出事,为什么要去接啊?”沈新华有些不解的问道。 “让你去接下费多大事?喜妹今天忙一天,得多累。”中午就沈喜桃自己骑车回来喂奶的,沈喜梅说是在烧小龙虾,根本走不开。沈来福早就想去看看卖的怎么样,九百多斤,就一个饭店,一天时间怎么消得掉啊,他一天都急死了。 沈新华用力蹬着自行车,好想说我也累一天了。 两人到时,快九点了,没想到饭店里还坐着不少人。 上次沈喜乐生孩子那天,沈来福在店里从三点坐到八点多,晚饭高峰在五六七点,走前八点钟,大厅里也就寥寥七八桌人。 现在都九点了,店里十几张桌子都坐着人,并且这一眼望过去,大多数餐桌上都有一盆红彤彤的麻辣小龙虾。 沈来福不自主的咧开嘴笑了。 沈来福带着沈新华穿过长长的厅堂,朝东南边窗口位置走去, 沈喜梅穿着白大褂带着帽子口罩只漏两个眼睛在外面正挥舞着大锅铲翻炒小龙虾,沈喜桃同一位年轻的厨师摸样的人在边上帮忙。 外面两位穿着桃红色旗袍装服务员在端着小龙虾。还有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少爷坐在边上,趴在大理石平面的窗台上朝里瞧着。沈来福认得,那是江家小少爷。 沈来福朝里面望去,除了沈喜梅正在烧的那锅小龙虾,只有一口大铁锅里面有少许熟的,其余框框盆盆都是空的。 悬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们也帮不上忙,就在边上找给空位置坐着等,眼见着新烧好的小龙虾一盆盆被服务员端走了。 十点钟,店里的客人总算走的差不多,打扫卫生的工作交给清洁工,沈喜梅同江泽说了几句将人送上楼,才走出饭店。 今天客人来的多且晚,沈来旺自然下班也晚。 要搁头几年,现在开始进入淡季,许多员工能放带薪假,这会全部回来加班加点,老板说了,坚持两个月下来,会多发一个月工资作为奖金。这下哪有不乐意的,全部干劲十足回来待命。 沈来福自行车后面带着沈喜梅,沈新华后面带着沈喜桃,沈来旺自己骑着一辆,一不小心走到前头去了。 沈喜梅见沈来福越来越慢,开口道:“爸爸,我们换一下,我来带你吧?” 沈来福瞟了两眼前面走远的自行车,说道:“我不累,你烧了一天小龙虾怕是手酸了,正该歇着。我问你,今天你们那窗口卖掉多少小龙虾了?” 沈喜梅想说她一点都不累,她力气大着呢,但是也猜到沈来福不是骑不动而是想拉开距离问事情:“新窗口大概消耗了四百多斤吧,这一连五天饭店里面算半价销售,对于其他菜来说比较实惠,所以消得比较多。”实际上他们有意造成供不应求的情景。 “这怎么就多了?今天,你们饭店可是收了九百多斤呢?剩了五百斤积到明天?家里今天又收了九百多斤呢,这积下去不都得坏掉。” “没有的事,就剩将近三百斤精神的,放在水箱里了,不会死掉的,其他的今天都卖掉了。 大厨房也用啊,他们只用龙虾尾巴上剥了壳的肉和大钳子里面的那块嫩得出水的肉,十斤龙虾能得一斤肉就不错了,用的快,我去看了一眼,几个新品菜色销量都不错。 这剩下的三百斤是饭店特地留的,明天也是九百斤的话,估计要留五百斤,这两天要稍微控制点量,后天才是大清销。” “那你今天就有进账了?”沈来福霎时激动了,上了国宾饭店的餐桌,那价格肯定成倍的涨。 “这两天的不算我的!你们之前在地里干活没听到大喇叭里面的广告吗?后天才正式开张,到时候有抽奖活动,那奖品都是饭店友情赞助给我的,所以这两天卖的麻辣小龙虾进账都算饭店的。” 正式开张后窗口朝饭店里面销售的,都会记录,算账时,饭店扣去百分之三十提成。 好比麻辣小龙虾,对外面是一块五一份,大概就十只龙虾的量,而对饭店里面,分大、中、小三种份量,讲究摆盘,小份大概相当于外面一份两倍的量,售价五块钱,大份相当于两份小份的量,售价八块钱,介于中间的中份售价六块五。 开业期间,大厅半价销售,对外八折销售,但是对外有抽奖等其他优惠活动。 一眨眼就到了七月五号,虽然这年头许多工厂是不过周末的,但是一些单位、机构、工厂的领导肯定是有周末的,经过几天大喇叭的魔性宣传效应,加上里面许诺的诱人的奖品和开张折扣,一早就有许多人来到饭店围观。 七点钟,沈喜梅就在饭店大门朝东的墙上开设的售票窗口进行传销式推销!一早上,各摊位才架起来,食材还未进行加工,沈喜梅就卖出不少票。 许多人都是冲着抽奖来的,但是到现场一看需要一次性购买十块钱的票才抽一次奖,当然奖品是非常丰厚的,最末等的五等奖是十二个鸡蛋。 可是十块钱太多了,大多数人就准备买个一块、八毛的票尝尝鲜,却没想到还没等过去开吃,就被消费即送(票是五毛钱起卖)的试吃品惊呆了,小份的冰粉、羊肉串、串串香……不止品类新颖,味道更是妙不可言,一小份哪里够吃?狼吞虎咽完就往窗口跑。 一位身穿粮油厂字样的确良衬衣的中年大叔带着两个胖小子和一个胖丫头在售票窗口犹豫半天。 沈喜梅见三个孩子都长得胖乎乎的,看穿着也知道这家家庭条件不差,八九岁年龄的孩子那战斗力绝对是杠杠的!忙扬起笑脸,热切的介绍:“今天开张第一天,价格相当优惠!还有,买十块钱的票就能抽一次奖,奖品最高价值六十八块钱国宾饭店席面一份!大叔买一份吧,十块钱的票这三天都可以用,平均下来也就一个孩子一天一块钱…… 若是你这头一份买十块钱的,这里六种试吃赠品每样给你来一份怎么样?” 几个小孩正冲着那冒着诱人香味的肉串流口水,本来大叔犹豫的是付一次钱只有一样赠品,他琢磨着是不是分三次买票比较好,他可是带着三个馋嘴娃。 这下不犹豫了,一咬牙掏出一张大团结。 本来收钱卖票的是江泽,沈喜梅负责递试吃品,见了大团结,就是沈喜梅也不淡定了,两双手同时伸过去接钱。 江泽哪里抢得过沈喜梅,悻悻然缩回来:“出息!”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装作不在意的将钱随意丢进抽屉里:“抽奖!抽奖!箱子呢?” 外面小胖妞踮起脚,小肉抓伸进来:“要肉串!” 本来沈喜梅承诺的是六样试吃品一样打包一份,大叔见三个孩子的状态,忙喊道:“别的不要了,来六串羊肉串吧!” 沈喜梅麻利的去刷酱:“好咧!都不要辣椒对吧?”爱吃肉的小孩好啊,省事! 三个小孩,一手拿一个,分均匀了,大叔才伸手来抽奖。 奖卡和票一样,都是国宾饭店到印刷厂打印好的特殊材质的纸张,上面是大写的中文:壹、贰、叁、肆、伍等字样,最重要的是每一张奖卡上都卡了特制的印章,轻易假冒不了的。 沈喜梅看见头一张奖卡上清楚的写着“贰”子,那代表这二等奖:二十八块钱的国宾饭店抵用券(大厅食用的话,够五六个人吃一顿丰盛的酒席了)。 沈喜梅摸了一把虚汗,好在不是一等奖,一等奖一天只有一个,要是首一个就抽掉了,后面拿什么吸引人眼球? 大叔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沈喜梅,有些激动的接过奖品:优惠劵。一巴掌拍在最大那个孩子的脑袋:“赶紧吃!吃完爸爸再给你们买!” 而边上见到这情况的许多人都心动了,纷纷挤上来拿着大团结来朝里挥着。 这会沈喜梅不敢去接钱了,抱着装奖卡的箱子大声道:“刚才那位大叔运气比较好才抽到的,大奖就那几个啊,大家想清楚。 我们这箱子里一共一百三十九张奖券,其中一百二十张是五等奖:十二个鸡蛋;十张四等奖:一只老母鸡;五张三等奖:八块钱的票;三张二等奖,二十八块钱的国宾饭店现金券,刚刚抽掉了一张,也就是说现在里面只有两张了;一等奖六十八块钱的国宾饭店豪华宴席劵一天只有一张。 也就是说这一百多张奖券里现在只有三个大奖,大家如果完全冲着奖品来的,我先说清楚,绝大多数抽到的会是十二个鸡蛋的!”主要是怕大家觉得上当受骗闹事,毕竟和气才能生财。 爱占小便宜是国人的通病,反正十块钱不止抽奖还有票呢,抽到就是赚到的心里还是有七个人坚定不移的掏出了大团结,结果六个五等奖,一个四等奖! 沈喜梅心想这才是正常抽奖的打开方式! 脸上却不显,笑意越发甜美,麻利的给他们拿奖品、打包试吃赠品,并且买十块钱票的每人拿了三种赠品。这些人,很快被小吃窗口的香味引走了,并没有觉得上当受骗而闹事。 围在售票处的人陆续往小吃窗口那边散开,□□点后天气炎热起来,许多人吃过一波后离开了,不过评价都不错,不少人还回头买了二次票,当然嘴上免不了抱怨两声有些小贵,拿到票和赠品后又兴冲冲跑走了。 沈喜梅趁着空挡洗下手,用毛巾擦干额头的细碎的汗珠,心里总算彻底踏实了:这开头算是打响了,不枉一家人这几天四点多就爬起来折腾。 江泽也兴致勃勃的翻弄着票本,看了眼记账的本子,很快就心算出这一两个小时卖出了的票价。 虽然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是这是第一次亲手挣钱,沈喜梅说了,这三天他就负责收钱,给他拿百分之一的提成。 钱,他自然是不差的,但自己挣的和老妈给的不一样,看着边上忙碌的小黑妞,江泽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做点生意,早知道小黑妞这么有经济头脑,他就和她合伙好了,现在她成了自己老板,显得好没气势。 想到过几天要去学校补习不由又歇了心思,江鸳并不希望他将过多的心思放在这镇上的人和事,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华清大学,放纵这几天后,必须心无旁骛投入到学习中去。 27.第 27 章 沈喜梅见日头上来了人流变少, 戳了戳边上沉思的少年:“几点了?” “九点二十二,我去趟卫生间。” 等江泽回来,沈喜梅说道:“你一个人看着有没有问题?我得去看看麻辣小龙虾的摊子。”那是今天主推, 准备了两千斤的量, 光处理就安排了六个零时工,中午朝饭店里面推广, 晚上就是大排档重头戏了,今天是两个新厨师头次单独掌勺,她得去把把关。 江泽看着边上几个赠品小摊子,别的都没问题, 直接拿就行了, 可这羊肉串得烤加刷料的,他没做过。 “你烤几串羊肉串在边上放着。” 沈喜梅想着放久了味道会打折扣, 就烤了十串放着:“行了,不够就让烧烤窗口送过来。”肯定是够了,大中午, 买票的赠品更多的是要冰粉了, 冰冰凉凉的比较合心意。 沈喜梅将这边交给江泽就去了北头麻辣小龙虾的窗口, 四口大锅都架好了,里面四个人:两个厨师,两个摆盘。 四个窗口的标配总共是六个人,这三天特殊情况, 江鸳友情赞助了六个帮厨, 而洗龙虾、收拾餐桌(户外), 打扫卫生的十个人是员工家属充当的临时工,其中洗龙虾的是沈家的五个妯娌加上石紫燕。每人每天两块工钱,名义上是饭店出,但是最后会从沈喜梅的盈利里面扣。 看着不停消耗的食材,沈喜梅一点也不担心那么点人工费的问题了。 十二点不到,饭店最热闹的时候,窗口外面也有不少人顶着大太阳来打包麻辣小龙虾,沈喜梅看着刚刚填满的四口大锅又开始出现缺口,放心的将厨房交给他们,正准备去售票窗口换江泽休息,就听到那边传来吵闹声。 沈喜梅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见售票窗口站着位体型彪悍的男子,正怒视着江泽,一只大手还伸进窗口,想抓抽奖的箱子。 箱子被江泽抱在怀中,对方抓着的是江泽的细瘦的胳膊。沈喜梅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捏住对方的手腕,一用力,愣是让对方疼的松了手。 将江泽护在身后,沈喜梅扬起笑脸:“这位大叔,你有什么事吗?” 对方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半天,无法相信这女孩的小手有那么大的劲,但是手上的疼痛做不了假,想想还是不相信,试探着大巴掌呼过去,沈喜梅牢牢的捉住对方的手腕,虽然她手小,只能掐住对方手腕三分之二的范围,但是黑衣壮汉愣是一丝都动弹不了。 壮汉:青天白日我好像见了鬼! 小女孩依然笑意盈盈,好像捏着只蚂蚁似得轻松将他的大手推出窗口:“这里是卖票的窗口,大叔买好了票可以让下一位了。”沈喜梅见了对方另一只手上有一叠票和一张奖卡,仿佛是四等奖。 “大叔运气不错,四等奖是老母鸡,拿着奖卡到后院去,那里会有人给你兑奖的。 其余奖都在售票窗口兑,只有四等奖十只老母鸡在饭店后院放着。晚上免费电影也在后院。 壮汉轻轻活动着右手,又麻又痛,看着左手上的东西委屈了:“我不要老母鸡,我们是来棉纺厂拉货的,得走好些天,我们车上怎么能放老母鸡呢?我就想重新抽一次奖。” 沈喜梅语气轻柔但是坚定的拒绝道:“这不合规矩,若是人人抽到不满意的都要重新抽,那这里面肯定只剩五等奖了。你不要老母鸡,我至多只能给换成十二个鸡蛋。” “我不要鸡蛋,我又不傻!这样,你按照价格给我换成票怎么样?一只老母鸡怎么也得有五六块钱吧?” 你是不傻,但是你怕当我是个傻的! “若是要兑票,最多只能给你三块钱的票,否则你可以拎着老母鸡上东边那边卖掉,五六块不能保证,三块钱肯定是能卖到的。”这还亏得她们老母鸡重。 大汉纠结了半天,坐着等的同伴都围了过来,沈喜梅依然一脸笑容站在前头,身后除了江泽,饭店的保安过来了一批。 沈喜梅朝保安们摆摆手:“这边没事,我们只是讨论奖品上有一点分歧,麻烦几位同志了。江泽给几位同志装一碗冰粉解解渴。” 江泽忙活一上午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听到沈喜梅的话直接就去拿大铁勺,几个保安受宠若惊的接过大少爷亲手装的水汪汪的冰粉,呐呐不敢言。 门外的大汉咽了下口水:“那个多少钱一碗,我们有八个人,可以一人装一碗吗?” 沈喜梅笑:“你们去北边窗口用票买,三块钱的票可以买八份大份的冰粉,加上四瓶青岛啤酒了,还是冰镇过的。”说着将三块钱的票递过去,对方一把抓过就走了。 看着对方急的连赠品也没拿,沈喜梅喊住走在后面的同伴,那人要了红彤彤的麻辣串。 然后又卖了几张票,见窗口没人了,沈喜梅回头检查下江泽的手,发现问题不大才放下心来:“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个小孩子在这里,那边收拾好了,你回楼上歇着吧。” 江泽:…… “我明明比你大一岁好吗?小黑妞!” 沈喜梅:……我真的有这么黑吗? 江泽到底是先离开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是这里的东西不能吃,说是怕被顾客看到不雅。 走时嘀咕:“该叫你暴力妞才是!”这几天对于沈喜梅的大力气,他比刚才的大汉有更加深有体会。 沈喜梅才不管江泽嘀咕什么,看着边上没有人了,偷偷拉开抽屉,哇!满抽屉都是钱! 虽然都是些角票,一元、两元的居多,但是这才是她激动的原因啊。 这些钱币可都是当时正流通的第三版人民币,红红绿绿的看着好新奇。 虽说第三代人民币在国内流通时间最长的,但是前生沈喜梅接触的还真不多,她一个农村小姑娘,手里最多有几毛钱就不错了,后面嫁给顾长军,虽然顾长军定期给她寄钱,但是她在顾家人面前气短,钱都被婆婆拿走了,她整天窝在顾家老宅后面的小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用的机会也少。 而后坐牢十年,出来时第四代人民币已经在市面上流通了,第三代基本退出市场。 经历过后世的人,都知道越老的东西越值钱。 多少年后,太多的房奴之父追悔莫及,破四旧时期自己曾经亲手毁掉多少古董之类的物件,要是保留下来说不定就能给孩子换套房子了。 现在已经是八零年了,沈喜梅也没有什么机会去抢救那些文物,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是存点老钱什么还是可以的。 不过第三代人民币好像不够老,升值的空间搞不好比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 想到这里,沈喜梅仔细辨认抽屉里的钱,第三套人民币不值钱,但是第二套值钱啊,要是能找到那么几张留个四十年妥妥的能换房子啊。 抽屉里大多数钱对于沈喜梅来说都挺陌生新奇的,毕竟在几天前,她接触最频繁的是红色的毛爷爷,连土豪金都摸过的,这些钱太过遥远,一时还分不清这里面有没有第二版的。 想来不太可能有吧,毕竟第二版人民币已经不在市面上流通了,可是抱着一丝希望,沈喜梅还是决定花时间找找看。毕竟第二天人民币真的是非常珍贵了。 因为在第二套人民币退出市场时,正赶上国内经济困难时期和□□十年浩劫,几乎没有人有意识地留存此套纸币,存世量极其稀少。正因为存世量少,升值空间就会非常可观。 特别是第二套人民中“珍品”特别多,基本上只要碰到了,就能翻成千上万倍。 因为某些原因(穷!)有段时间她特别关注了人民币收藏这个事情。 顾长军牺牲的时候,女儿朵朵正好上高一,肚子里还有个三个月的胎儿,也没有老家能让他们孤儿寡母可回,她就用顾长军的抚恤金在朵朵学校边上买了房子,一边出租给一些陪读的家长一边在学校门口摆摊卖煎饼。 不知不觉中家里存了许多硬币,一天隔壁家和朵朵一个班的强子跑来说他们家有发大财的机会了,结果将上万枚硬币倒出来,最小的也是五分的,根本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个年份的二分硬币。 她才知道第二套人民币中的贰分、贰角、贰元都是错币,“贰”字印错了,说只要找到一枚贰分的硬币可以换两千块钱,那是十万倍,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那段时间,人们都像是疯了似得到处找着带贰字的钱币。 她也找了一段时间,毕竟家里有不少小面值的钱币没往储蓄所存,可惜除了涨点见识外一无所获。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国内纸币还发行过史上唯一一次的3元面值纸钞,还有加长版的10元人民币、委托前苏联代印的 “苏三币”,这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殊人民币都是第二套人民币中的珍品,市场价格惊人。 无论是邮票收藏还是钱币收藏,错版一直都是收藏品类中的一朵奇葩。看着人民币,沈喜梅很难不想到后世“谈之色变”的神作“猴票”。 据说一套黄永玉所设计的1980版猴年生肖邮票大版票市场估值高达150万元! 那个猴票似乎就是去年过年时发行的,沈喜梅想了想,现在离最初发行已经半年了,不知道都流落到哪些个旮旯沟里去了,等她手上有钱了,不知道能不能翻一张出来。 哪怕是盖了戳的也行啊,不值钱留着自己收藏也好。 “小姑娘想啥呢,我站这老半天了,你倒是卖票呀!”一位中年大妈站在窗口面带怒色的看着她。 见售票员总算抬起头,忙将一把小额的纸币放在桌上,沈喜梅现在就喜欢小额面值的纸币,一张张摊开数清楚。 大妈不耐烦了,催促道:“两块钱,不少你的,快点,龙虾不多了,我家当家的等着下酒呢!” 沈喜梅数清楚了,迅速拿了两张一块的票给她:“阿姨,你先去买龙虾,待会回来拿赠品?” “先给我装碗那个冰凉凉的,我马上来拿。”说着跑了。 沈喜梅笑笑给她装好冰粉,后头又有人来买票了。 还是先想着挣钱的是吧,至于钱生钱,那也得有钱来生。 中午主要是饭店里面的生意,快两点了,太阳越发毒辣,基本上没有人在外面转悠,沈喜梅将窗口关了,挂上牌子,告知下午四点半准时开窗口售票。 好在江泽之前吃完饭,端了一份放在饭店大厅堂换她吃过了,要不早饿傻了。 四个窗口转悠一圈看了看,就连麻辣串都卖剩不下几个了,大家都在打扫卫生准备午休。 饭店还有不少食客,沈喜梅直接上了四楼,江鸳给她开了一间小房间作为她办公休息之所,看今晚的生意,她大概要在这过夜了。 四点钟沈喜梅合着江泽下楼来,边走边说道:“你要不再睡一个小时?现在太阳还比较烈,应该不会有人来买吃的。” “你不要老当我是林妹妹一吹就倒好不?”他体质早改善的非常不错了,还跟着三叔炼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花架子的,当然不指望掰倒暴力妞就是了。 沈喜梅讪讪笑道“哪有,我不是看你还要花精力做作业吗。” “你现在一点没以前可爱,说个话还想七想八的。” 沈喜梅:…… “我错了,大少爷,没到十点,你不准离岗!要不扣工资!” “切,幼稚!谁像你似得整个钻钱眼里去了!听说你对象还是国家教师呢,就你满身铜臭样小心人家嫌弃。”他就被人嫌弃过,虽然表面上恭维,背地里没少被说。 “我肯定不让他有机会嫌弃的,因为在那之前我会踹了他!” 江泽:……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知道想到什么,江泽突然涨红了脸,走路都同手同脚起来。 沈喜梅:被姐的彪悍吓到了? 四点半太阳的余威还在,收拾好,打开窗口一看,外面树荫下围着不少小年轻和老人,饭店摆了许多塑料桌椅在外面,这会大多数人在那打扑克牌、下象棋。 见窗口开了,不少孩子往这边跑。 沈喜梅短暂的吃惊过后,很快扬起笑脸,仿佛看到一串钱币往她口袋里飞奔而来。 四点半开始售票后基本窗口就没怎么空闲过,一张张奖卡摸出去了,边上堆着的鸡蛋少了一半。 沈喜梅这会又发愁了,眼看天都暗下来了,这奖卡也抽了一大半,可是一等奖还没有出现。 万一今天抽不到,会不会有人怀疑作假?影响明天来人的热情就不妙了。 “买九块钱的票。” 站在左手边考羊肉串的沈喜梅听着声音好似有点熟悉,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随口道:“加一块钱呗,十块钱就能抽奖了。一等奖六十八块钱的现金券可还在呢,现在抽了一大半,中奖概率极大,加一块钱就是抽个五等奖也不吃亏呀…… 大哥?!” 沈新华都被说动了,他也不明白老头子为啥大方的给他十块钱,偏偏就让他买九块钱的票。 “那就十块钱的吧!”照顾自家妹妹的工作,反正这几天挣了不少钱,想来老头子不会说什么。 江泽一手接过钱一手数票。 “给他九块钱的票!” 江泽听话的拿回一张票,看了沈喜梅一眼,找回他一块钱。 沈新华…… 为什么? “兄弟,好了没有?好了麻烦让让,我们老远过来的呢。”这位大妈是在县城百货大楼的营业员,平常经手的钱不少,这会带着全家老少来尝尝鲜。 沈新华站在一边,等着沈喜梅忙完再问问啥情况。 大婶做了攻略,什么都没问掏了一张大团结:“烤香肠、烤肉串、卤鸭胗各来一份。”她小儿子说了十块钱可以有三份赠品。 “抽奖的呢?” 江泽将票点清,然后一手抓来抽奖的箱子,顺便摇了摇:“只能拿一张。” 大婶还未伸出手,边上一个小女孩拉着她的衣服下摆:“奶奶,我来抽,爸爸说让我抽。” 大婶听了笑着抱起小女孩:“对!我们小汤圆来抽。” 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两根羊角辫朝天冲着,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江泽都笑了:“小妹妹只能拿一个哦。” “好哒!给!” 江泽打开一看,傻眼了:“一等奖!” 沈喜梅听了忙拿过来一看,明明白白的“壹”字,不容错辨。 “恭喜这位小妹妹!广播呢,江泽,将广播拿过来。”一等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她得赶紧来一波宣传啊! “尊敬的各位来宾朋友,我们国宾饭店‘好吃再来’窗口开张已经十二个小时了,就在刚刚,第一份一等奖六十八元的国宾饭店豪华酒席抵用劵已经被抽出来了……” 许多人往售票窗口拥挤过来,沈喜梅明白想清楚的人这会不会买十块钱的票了,因为大奖已经抽出来了,但是明天啊,明天一早就有新的奖卡出现,咱的目光得放长远不是?嘴上的话愈发流利并具有诱惑性了:毕竟还有最高消费前三名返现的名额,可以忽悠,使劲的忽悠! 人多了,沈新华很快被挤了出来,看着远处向这边张望的老头,沈新华觉得心塞塞的。 就这么犹豫一丝丝,眼睁睁错失了大奖。也没有心情去买吃的,拿着一把票回到桌边坐着。 “我说爸,你为什么要指定买九块钱的票,你知不知道那奖差一点就被我抽到了。”虽然真轮到他抽不一定是一等奖,但是这会怎么会这么想,满心满肺都是追悔莫及。 沈来福连正眼都没给沈新华,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售票处。 沈新华气结:他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但是居然没人当一回事。 看了半天,沈来福舒了口气,总算看了眼沈新华:“行了,你看什么好吃,过去买几份过来,啤酒拿两瓶,我们爷俩喝一盅。”他下了工就往这边来了,饭都没顾上吃,心里一直悬着。 沈新华也不再纠结,起身决定化悲愤为食欲,九块钱呢,老妈和媳妇之前回去了,两个弟弟在家收小龙虾,就他坐在这里吃吃喝喝,还能怎么不高兴? 好吃的,我来了! 江泽还真坚持到十点钟,期间别说去吃饭,就是卫生间都没有去一趟,坚决同沈喜梅一起守在一线。 哪想饭店的客人走的差不多,外面还有零零散散的人过来买票。 沈喜梅好说歹说将大少爷哄走了,他可是好学生,作息规律,再不走就得熬夜了,说不得过两天江姨要找她聊聊了。 而沈新华本来是想先吃点填肚子,然后给家里两个弟弟带些,哪想老头子坐着不起身,一直等到十点都没有说回去的事,九块钱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沈新华打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沈来福:“爸,你怎么不提醒着我点?”好歹留点票,明天早上送龙虾来,让两个弟弟尝尝。 沈来福笑笑:“钱都吃完了?明天再买!”说着起身到售票窗口看着点,现在只有喜妹一个人在,那么多钱,可不安全。 沈新华:……我怕是耳朵出现问题了! 晚上十二点,总算收摊了。 沈喜梅没回家,直接上饭店四楼睡死过去了。 沈新华骑车带着自己老子,抱怨道:“饭店给喜妹开了多少工资?这从早上六点上班到晚上十二点,有这么压榨劳动力吗?开多少也不能这么干呀,长时间身体怎么吃得消?” 到了这会沈来福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那四个窗口是喜妹承包的,她自己是老板,你说她不干谁干?” “啊?!”沈新华一抖,将沈来福从车上摔了下来,他还继续朝前骑着。 “你个兔崽子!”沈来福爬起来追上去…… 28.第 28 章 沈新华自打知道窗口是自家妹子承包的, 一路上都恍惚着,几次差点将老头子带到沟里去了。 回到家已是深夜却不急着洗澡睡觉,忙忙的找出沈新磊用来记账的本子。 沈喜梅昨天便打过招呼, 让收购小龙虾的尺寸稍微放松一点点, 最开始两天都是九百斤左右,昨天收了一千三百多斤, 今天本子上记录着最后总重一千二百零几斤,明天早上还能收百把几十斤,应该够用了。 饭店那里好像还剩几十斤活龙虾,明天生意可能没今天好, 毕竟十来种新颖的吃食上架, 麻辣小龙虾却已经卖了三四天了,肯定有人吃腻了。 整整三天, 沈家上下都绷着一根弦,虽然只多了一个沈新华知道这事,但是收购七个大队的小龙虾本来就是件苦差事。钱帛动人心, 大多数人在想方设法提高自己捕获的小龙虾数量, 莲花河再长也经不住成千上万的人日夜不停的捕捞, 数量没少,龙虾却越来越小,一个两个还能拒绝,多了大家都不乐意了。 辛辛苦苦捕获的龙虾, 凭啥你说不要就不要? 你卖不掉那你别做这事啊, 有人愿意接手…… 如此这般吵了几次, 期间七队的大队长石荣华多次出面调停,最后建议沈家找几家有威信的人合伙比较好,还提供了一份名单。 沈新华想都不想坚定的拒绝了:“头一天就说明白了,十公分长的,活的,童叟无欺!若是有人收小的,你们尽可以去卖,我们不强求所有人必须卖到这里,你们也不能强卖!”反正三天倾销期过了,本来就要恢复严苛的标准,用不上那么多小龙虾了,每天有个六七百斤足够了。 沈喜梅并不知道这些事,她忙的几天回不来家,沈来福也不拿这些事来烦她,反正也没有谁真正大闹起来,到现在为止嘴上说不卖的人家不还是让家里孩子提着龙虾过来了吗? 三天活动全部结束,沈喜梅躺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睡醒后又是精神抖擞一条好汉了。 中午一点多关闭售票窗口,开始午休时间,吃饱喝足,沈喜梅元气十足的跑到江鸳的办公室里。 这些天收到的钱也没来得及整理,都是拿个包一股脑兜着,塞到江鸳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现在她终于有空来收拾这些可爱的票票了。 今天是活动后正常营业头一天,生意比预期的可观,不过没卖出多少票,想必不少人还有剩余的票。 昨天活动最后一天,到了晚上九点钟,奖卡都抽了百分之八十还未抽到一等奖,大家都疲倦了,又惦记着大奖,又舍不得再花钱买一堆票。 见了这个情形,沈喜梅让江泽火速将江鸳请了下来,商量一番,沈喜梅拿着大喇叭吼起来:“国宾饭店十八周年庆活动即将取得圆满成功,为感谢广大来宾的惠顾,在这最后时刻,我们饭店的老板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那就是再加两份一等奖,六十八元的国宾饭店酒席一桌!两份!在场人人有份!赶紧看过来!” 沈喜梅将前两天没有抽完的奖券全部拿来,倒在一起,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一等奖的奖券放进去,搅了搅,又拿起大喇叭:“现在里面有两份一等奖的奖劵,我手上还有一份一等奖的奖券,等全部奖卡抽完后,在现场拿到五等奖的人群中随意抽一个!五等奖的人都到那边排队,另外,这三天所有购得的票可以在八月前使用,过了八月才算作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往售票窗口挤过来,半个小时内所有的奖卡都抽完了。 最后时刻近千块钱的票下去,当天晚上肯定花不掉,所以今天许多人有存票,不需要买票直接可以上窗口兑吃的,不过价格没有优惠罢了。 活动期间三天,第一天抽掉九十二张奖卡,第二天因为一等奖出现的早,许多人都卯着劲等第三天的新奖一共只抽掉了七十三张奖卡,第三天一百三十九张加上前面剩下的全部抽完。 所以仅仅是十块钱的票就有四百一十七人次买过了,加上更多的小票额,毕竟不是人人有魄力和财力一下子买十块钱的票,大多是买个一块、两块,吃完受不住诱惑又回头买二次、三次票。 上午沈喜梅一边卖票一边就统计过了:三天售票额为七千二百一十八块,截止昨天收摊,一共收回票据有五千二百八十一块五毛,也就是说还有一千九百三十六块五毛的票在外面等着兑现。 想来最近几天没有什么进账了,像是今天午休前,她总共就收到八十多块钱,从人流量上看,生意肯定比前三天差,但也没有一落千丈。 江泽午睡去了,江鸳挂上电话,好笑的看着沈喜梅不知疲倦的趴在红木茶几上整理钱财。 听江泽说,售票时她收到钞票就眉开眼笑,遇到需要找零就变脸。 小泽是这么说的:“我就没见过这么见钱眼开、一毛不拔的财迷!居然是我同学,说出去丢我的人!” 江鸳好笑的摇摇头,小丫头只是好像特别钟情小额钞票,你没看见她把大团结随意丢在一块,一张张捋着小额的钱,越旧的越上心。 江鸳走过去,笑着问:“你找什么?”好像每一张都要翻来覆去看一遍。 沈喜梅神秘兮兮的说:“我找年份早的钱币,留着做古董!” 作为一名非常有经济头脑的商人,江鸳立马听懂了。 揉揉沈喜梅的头发,赞赏的点点头:“这主意好,你找到了,我给你提供地方保存!” 沈喜梅讨喜的朝江鸳笑笑:“要是我能找到特别的就分江姨一些作为租金!” “行!你好好努力,江姨指望这个养老!” 沈喜梅杏眼挣得老大:“你还需要指望这个啊?!”你那柜子里的金条是摆设吗? 沈喜梅一点半就上来开始整理,到四点多江泽睡好午觉来找她才将将整理清楚:所有钱币,按照不同面值和版本区分,依照发行日期排序,有七八叠比较厚实,最多的是一元、两元以及五毛的纸币。 可能是由于最低五毛起售,分币很少。 想想第二套人民币和第三套人民币分币是一样的,沈喜梅也就不稀罕了,毕竟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 不过这其中夹杂的二分不知道有没有错版? 她怎么恍惚记得错版是八零年发行的,说不定现在市面上还没有呢。 记不太清了,沈喜梅拿着边上那堆二毛和两块的纸币,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贰字是错的。 哎,还是脚踏实地挣钱吧,这几天老想着这事,看哪个字都觉得不像是正确的。 传说中的三元纸币和加长拾元根本没有。 想是这么想,沈喜梅还是从挑出其中每种版本、面值甚至是不同年份发行的纸币各一,整理一套出来。升值多少有待见证,她先留着,最起码以后可以拿出来看看,回忆下曾经的岁月,而不是上电脑里看摸不着的图片。 晚上卖出近两百块钱的票,虽然人没有前几天多,但是大家还是坚持到接近十二点才歇业,沈喜梅依然在饭店睡。 等忙过头几天,窗口经营步入正轨后,沈喜梅回了趟家,现在售票窗口只需要单纯售票就行,清闲的要命,江泽直接把暑假作业搬到窗口,让沈喜梅可以休息半天,他顶班。 因为下周一江泽作为准高三生,需要到学校补课了,到时候沈喜梅就真的一时都脱不开身了。 本来沈喜梅是回来整理些衣服生活用品,准备在饭店住一段时间的。却不想才跟着三个哥哥回到家,石家人就找来了。 原本沈喜梅这些天住在饭店,沈家也是不放心,所以沈来福、沈新华父子天天晚上去守着,直到沈喜梅收摊上了饭店四楼父子两个才骑车回来。 饭店里每天五点就有开门验货,夜里还有保安值夜,听说饭店的保全设备是整个安城最先进的,十几年就没有人成功偷窃或是抢劫成功过。想也是,国宾饭店可是日进斗金,那保全工作想必不比储蓄所差。 关键是沈喜梅一点都不害怕,每天工作到半夜,早上六点钟起床,实在也不忍心再让她来回跑。 沈家人放心了,不代表外面人没有看法。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每天工作到半夜,还不回家睡觉,谁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风言风语很快传到石家耳朵里,于雯雯和石荣华这对夫妇本就特别留意着,一听说沈喜梅今天回来了,立刻鼓动石家两老找上门来。 其实要是沈喜梅还不回来,说不得过两天要找到镇上她工作的国宾饭店里去。 沈喜梅在菜园子后面的河边看着沈新华刷洗装龙虾的竹筐,听说石家来人了,皱着眉头有些纳闷他们来做什么,她一时还没有想到怎么说服家里同石家接触婚约,毕竟距离定亲时间真的太短了。 七生产队是个大队,有一百五十多户人家,并且多是没有分家的大户人家,所以整个村占的面积很是可观。 石家在村中央的位置,隔着十来排人家,平常串门子也很难串到这来。 当然现在两家算是亲家,人家特地跑了有什么事也不是不可以。 石爱国听说去学校了,上辈子,在定亲与取消婚约中间,沈喜梅也就见过他两面,这辈子想来也一样,这才使得沈喜梅退婚困难,毕竟才订婚,又没有相处,拿什么说事都不合适。 来人是石爱国父母,还有于雯雯母子。 养出个能力出众的生产大队队长和大学生的农村夫妇想来也不是简单的,只不过少有的印象中石鹤鸣为人好似有些迂腐。 家里也没有大人,就沈喜梅过来了,石鹤鸣也就不好开口了,捧着茶杯坐那听着。 贺招福(石母)本来非常喜欢沈喜梅这个未来儿媳,如今见到似乎几天时间又长开了不少,愈发福气讨喜,亲热的拉她到身边坐着,先是问候她家里长辈,然后夸她勤快、能干…… 可是说到工作画风就慢慢变了,话里话外指责沈喜梅不该抛头露面出去工作,好似国宾饭店的收银员是多见不得人的工作似得。 对于沈喜梅留宿在外更是好一番谴责,连石鹤鸣都纡尊降贵开口斥责了几句。 “爱国过两个月就要上镇上中学教书,你还是收收心,在家帮你爸妈收拾家里,有空做做鞋子、打件毛衣什么的不比出去抛头露面强?若是以后爱国同事、领导知道他对象在街上饭店做帮工,他脸上也不好看。” 沈喜梅就奇怪了,虽然这年头做小商小贩在人们眼中是件丢人应该唾弃的事,可不是没人知道她承包窗口吗? 还有,她们家在村最东边一排,紧挨着就是生产队土地,怎么她几天没有回家睡觉就闹得全村人都知道,沈家上下还算齐心,肯定不会大咧咧到处说,并且据她所知,就连隔壁的叔叔婶婶都不大确定她晚上没有回来睡觉,因为沈来福、沈新华每天晚上都骑着车去镇上,明眼人看着就是去接她们姐妹俩的。 而在工业还算发达的镇上,那么多厂子,也有不少是提供食宿的,不都羡慕的紧?这年头不止粮食紧张,许多人家房子更是紧张。 “鹤鸣伯、福大娘,这国宾饭店收银员的工作可是我小叔费了不少劲给我安排的,怎么也不可能做了几天就辞工吧?!还有我做正正经经的工作,拿干干净净的钱,凭什么你们觉得上不了台面就应该辞掉?若是你们石家真不能接受我的工作,很简单,我们取消婚约就是了。”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石氏夫妇都惊呆了,他们也就说了两句,怎么一开口就到了解除婚约的地步? 小孩子家家的真是说话不过脑子,他们做长辈的还不能说教了? 石鹤鸣霎时气红了脸,觉得应该好好教导下沈喜梅,简直不知所谓。 贺招福忙给石鹤鸣顺顺气:“好了,喜妹还小,你还能在这动气?这事应该同亲家们商量,小孩子懂什么? 喜妹你年轻不懂事,以后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的,回头仔细你妈捶你……” 于雯雯刚刚听了沈喜梅的话,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哪想转眼就给婆婆按捺下去了。 石家上下都中意沈喜梅,就冲这一点她就不想让沈喜梅进门,加上一些其他的考虑,她一定会想法子搅黄这门亲事的。 不过想想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当务之急还是工作的事,退一万步说,若是两家退亲了,沈喜梅这工作就算是给谁也给不到她头上。 想到这里,忙打岔道:“喜妹想岔了,爸妈的意思是,你毕竟还是个未婚的女孩子,这做服务员、收银员接触的人都是五花八门的,什么不着调的都有。听说还有朝你动手动脚的,对吧?这些人看你是小女孩,脸皮薄,长得又出挑,言语动作间少不得有那轻浮冒犯的。你还小,不懂,这女人一辈子啊,名声最重要。 爱国马上上班了,一个月六七十的工资呢,家里还能贴补点,你嫁过来相夫教子过清闲的日子多好?犯不着为着那么点工资,和那些滑头的人打交道。 若你是已婚妇女还好有点,好歹那些滑头的收敛点,要我说,这工作啊,你大嫂或是喜桃来做,都比你合适,只可惜她们都才念了一两年书,怕是账都不会算!……” 沈喜梅气笑了! 她道这些人来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于雯雯惦记上她的工作。 能要点脸吗?! 你要是敢直说,我还敬你是条汉子!至于将她连带着家里人那么淘埋一番吗?还什么她大嫂和大姐文化低? 她知道外人眼中,她和石爱国定亲是他们沈家高攀了,所以对于未来公婆的说教她应该诚惶诚恐,然后闻弦歌而知雅意将这工作机会拿来巴结未来婆家大嫂? 沈喜梅真想问一句谁给你那么大的脸? 可惜还没等沈喜梅开口,家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姚丽君来串门子了。 一看到她就姐妹情深的喊道:“喜妹你总算在家了?!我好些天没看到你了……” 沈喜梅总算知道她夜不归宿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了:他们沈家五兄弟占了村子最后面一整排地基盖房子,其实最初这边一片是旱地,她家前面一排才是七生产队最后一排房屋,和沈家这排隔着两米宽的河沟。 前面人家也如他们在屋后围了篱笆桩子做菜园一样,加上河沟阻隔,两排相邻的人家走动并不频繁。 而姚丽君家就在那一排,她们其实真的没那么熟,想来姚丽君别有用心的时时在留意她的情况。 要说之前程媛媛说姚丽君喜欢石爱国她只信了五分,那么面对姚丽君的所作所为还有当着她“未来婆家人”的面,不遗余力的将她当傻白甜说一些类似下套的话语,她至少信了九成。 还有一成保留是因为上辈子姚丽君对顾长军那种偏执的劲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她想解除和石爱国的婚约,姚丽君也这么想,于雯雯想拿好处…… 既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利用下这种微妙的关系。 解除婚约对于她这个脑子不是很精明的人来说可能很困难,可是有了姚丽君这个学霸帮忙应该会事半功倍。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姚丽君站在统一战线上,甚至要推波助澜帮姚丽君一把的人。 石爱国那个人虽然两辈子接触的都不多,但是他凉薄、自私、伪善的性子还是一清二楚的。 她清楚的记得上辈子,于雯雯带着石爱国正好撞见被顾长军救下衣衫不整的自己,当时那种嫌弃的眼神,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 明明一个正常的人都能看出事情的不正常,他却是一句缘由都没有问,冷冰冰的丢了句:“丢人现眼”就走了。想来什么缘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被人扯坏了衣服,看见了身子。 大清都亡了多久,作为□□破四旧精英力量的石家却将女子名节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天一早石家就来退亲了,不管家里和她怎么解释她并没有被那人得逞,石家理由冠冕堂皇:你们说的我们家都相信,但是爱国觉得他和喜妹有代沟,两家观念不同,解除婚约比较好,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沈喜梅有时想着实在不行,就按照石家上辈子的那套说词解除婚约,反正都打算撕破脸的。 她也可以倒打一耙,婚约解除立马散布石爱国乱搞男女关系的消息,上辈子石家为站在道德最高点就是这么干的。 她可以比他们措辞稍微和善一点! 若是凑成了石爱国和姚丽君,那就更好了,彻底解除了她和顾长军相亲的隐患,一举俩得。 思考只在刹那间,一转头,看见姚丽君窝在于雯雯身边逗着石英杰,想起那个无厘头的噩梦,突然福至心灵,沈喜梅试探着也去逗那孩子,眼睛余光却一丝不错的盯着于雯雯。 “福大娘,你看小杰和雯雯姐比较像还是和大队长比较像?” 听了这话,于雯雯心里咯咚一下,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石英杰被搂得太紧,难受得立马闹起来。 沈喜梅面上不显,轻声哄着孩子,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石家两老并不稀罕这个孙子,他们前面都有三个孙子了,这个于雯雯和石英杰让石家人被村里许多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们怎么爱得起,反正孩子有于雯雯全力照顾,他们也乐的清闲,这不相处感情也就淡淡的。 “像他妈呗,反正不像我们石家人。”说着无心,听着却有意。 于雯雯的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靠着她的姚丽君自然觉察到了。 29.第 29 章 “喜妹长得福气, 你和爱国相貌都长得好,你们以后生的孩子肯定长得俊……”他们最稀罕的孙子肯定是最疼爱的小儿子生的, 沈喜梅别的不说,长得是顶顶出挑,和于雯雯那种妖妖调调的柔弱完全不同。 沈喜梅一直盯着于雯雯看,根本没去管其他人说的什么, 无意中瞄到姚丽君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打量着于雯雯和石英杰。 学霸就是学霸,她是老天开眼指点才有疑惑和试探, 这人一有不对就能发现端倪。 大夏天, 于雯雯却像是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石英杰或许是感受到母亲的不安,闹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小杰怕是饿了, 我带他回去了。”于雯雯站起来有些拘谨的说。 石家两老眼见时间也不早了,之前没料到沈家人都上工了,等回来怕是吃中饭时间, 也不好意思待下去。 沈喜梅留意着姚丽君一直盯着于雯雯,扬起一张无知懵懂的脸:“丽君你来我家玩, 可是我待会要去做饭了, 你有空到镇上找我玩好了,我一个人卖票挺无聊的。” 自打知道沈喜梅应该是和江泽碰到了,她隐瞒的一些事情怕是都败露了, 不过看沈喜梅好像还没搞清楚情况, 松了一口气。 是她紧张过度了, 她都忘了沈喜梅笨的要死, 是被人卖了还会帮着数钱的那种笨!既然这样利用起来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就是不明白这样的人凭什么运气那么好?在村里人看来居然还是不错的儿媳人选,也不怕影响后代智商。 “行啊,我也回家烧饭了,以后有机会我去镇上找你玩。” 眼见着家里清净了,沈喜梅也没有去锅屋,做中饭时间还早,沈新华去收鸡蛋前同她说了,石紫燕会提早下工回来做饭的,让她安心收拾行李,有空就休息会。 可是这会脑子里乱糟糟的,哪里坐的住,于雯雯那里,她有些怀疑,但是这事太严重了,她根本没有证据。 于雯雯和朱茂华?他们是什么关系?上辈子朱茂华为什么正好埋伏在她经过的芦苇荡里,虽然□□未遂但是倒是彻底抹黑了她的名声,在石家退婚当天下午又托人来说媒和求情,还带着朱腊梅(张红英妈妈)来耍泼,似乎一切早有计划。 上辈子石爱国后来娶的是于雯雯娘家表妹,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后来石家针对沈家,会不会不是因为石爱国退婚同沈家撕破脸?毕竟外人不知道错在石家,石家自己人心里总归有数。 所以针对沈家的可能不是石家的主意,因为主力是于雯雯。 于雯雯又是因为什么? ……问题太多了,或许她脑容量真的太小,理不清头绪。 既然想不清楚就去弄清楚,反正心里存了事,也做不了什么,趁着家里没人,沈喜梅干脆锁了门也出门了。 离石家远远的,找个阴凉地方看着,她可不想让人误会她是去石家走动。 而石家,于雯雯在屋里哄睡孩子后,脸色神情变化莫测,在床边脚踏板上放了床被子铺着,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径直往南边娘家村里走去。 沈喜梅见状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她料到于雯雯肯定是去六生产大队,站起身从另外一排房子间,快速的朝六生产队跑去。 沈喜桃和顾长军家都在六生产队,而于雯雯娘家和朱富贵(朱茂华父亲)家也在六生产队。 上辈子沈喜梅嫁到顾家,基本不出门,但是总归在那村里住了五六年,知道于雯雯娘家大致的方位,径直找过去,在大路边找一家柴垛藏着,果然不多时于雯雯从远处走来。 沈喜梅眼都不眨的盯着,于雯雯谨慎的左右看看,快速朝沈喜梅盯着的那户人家——前面的房子走去。 沈喜梅有些疑惑了,难道自己记错了,她盯着的那户不是于雯雯娘家? 突然福至心灵,有可能于雯雯不是回娘家,而是找来朱茂华的。 恩,谁也没有规定朱茂华和于雯雯不能是前后邻居。青梅竹马是吧,果然有戏! 沈喜梅仔细打量着那户人家的房子,她不能靠凭空猜想,只有握得确实的真相才知道下一步她该怎么做。 那户是三间青砖瓦房,屋后有个非常小的池塘,池塘大部分已经干涸,成沼泽状,屋后没有菜园子,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和一个大柴垛。 沈喜梅打量一周,等周围没有人走动时快速跑过去,靠着柴垛和树干的遮掩,偷偷靠近那房子。 农村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厢房,按照农村人观念,一般是父母住左边,孩子住右边,等儿子长大结婚生子、当家做主后换到左边,老去的父母要么另搭建小房子,要么住在右边隔开的房间。 朱茂华还没有成亲,所以左边应该是朱富贵夫妇的房间,沈喜梅直接找到右边房间的窗户蹲在下面,将耳朵贴靠在窗户下听着:于雯雯果然在这里。 一道幽光闪过沈喜梅的眼睛:上辈子明明她根本不认识这个朱茂华,对方却知道她的许多事情,并且在于雯雯邀请她同石爱国一起去镇上看电影时,六队的朱茂华埋伏在七队的生产地边上芦苇荡里。 感情这一切都是于雯雯搞得鬼。 可是于雯雯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单单为了让她和石爱国退亲,好将这份亲事转到陈桂萍(于雯雯表妹)身上? 至于让朱茂华以身试法吗? 而此时朱家屋内 于雯雯轻车熟路的进了朱茂华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一把捂住朱茂华的嘴:“嘘,不要出声!” 朱家屋基后面是沼泽,所以他们家的锅屋在一侧而不是和大多数人家那样在屋后。 青天白日的拉窗帘说不定引起人注意,于雯雯只得推攮着朱茂华往房间后方走,缩在架子床(那个年代的床还有些古代电视里造型,有床柱和床顶,三方围起来,前方下面还有脚踏板)背后,这样从哪个窗户都看不到人,真有意外,朱茂华出去就行了,根本发现不了她。 哪里想到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窝了个等着抓把柄的沈喜梅,并且墙上还有个窗户,窗户上的木头框早就腐朽了,大夏天也没有用硬纸板遮挡,声音传过去相当清晰: “你怎么回来了?小杰抱回来了吗?” “你还敢提小杰?!”于雯雯想着先前惊险的一幕,到现在都有些惊疑不定,沈喜梅那丫头绝对不能嫁进石家,并且必须尽快解决掉。 “我问你,我上次说的那事你有没有同你家里提?” “参股收购小龙虾的事?提了,你说的我能不放在心上吗?我妈昨天就去找我姑了,你放心,这事没问题。我姑最疼我了,沈新全要是真稀罕红英,他就必须得同意。”于雯雯不说,他还真不知道自家那个腼腆的表妹在和七生产队的沈新全谈对象。 他姑可是早放过话,不会让表妹早早嫁人,不过沈新全收购小龙虾,想来家庭条件不错,加上为了自己的事,他姑少不得妥协一二。 朱茂华握着于雯雯的手说道:“等我挣了钱,就给你和小杰……” 不等朱茂华说完,于雯雯就焦急的打断:“你赶紧去你姑家,让你姑别办这事了。” “为什么?我姑肯定能说服红英的,你不是说沈新全年龄大了,急着娶媳妇……“ “你知不知道,沈家那个沈喜梅眼睛毒得很,她说小杰和石家人一点也不像……你要是和他们一快收龙虾,万一她看出什么,到时候我和小杰死都没地方死了!” “怎么可能?……你放心,小杰和我也不像,他像你,不会有事的。” “你知道什么!那是因为他们不认得你。我妈就说小杰眉眼和你有些相似,之前几隐隐约约问过我,我糊弄过去了,但是她心里却是不信的,让我不要带孩子出来…… 对了,你家人给你找对象的事怎么样了?” 朱茂华也有些慌乱,一时转过不过来:“我没想过找对象!……我家就这样,再说我也不着急。”他明明有媳妇儿子的。 “我想等两年。” “不能等,除非你去外地打工,要不你今年就给我结婚,至于对象,我给你找!” “我不想谈对象。” 于雯雯好长时间没有回音,半天后才幽幽道:“是我耽误你了,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个好的。你,这段时间少出门,特别是我们队,若是要卖龙虾,就让张红英家弟弟帮你去卖……这几天还是不要去钓龙虾了。” “好,我都听你的。明天小杰满周岁,你抱他回来给我看看?” “说了,不行!”见对方委屈的神情,于雯雯妥协道:“过几天我再找机会,现在要紧的是你马上上张红英家把那事圆过去。” …… “你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我得回去了,小杰一个人在家里睡觉,时间长了不放心……” 听到这里,沈喜梅也顾不得沼泽地,手忙脚乱的跑出来,迅速串到路边,在另一家猪圈边上躲着,眼看着于雯雯往自己村里走,直到对方走远看不见了,才站出来。 沈喜梅绕道到六生产队最东边,沿着小路往家走。 沿路在在心里理着那些事:于雯雯和朱茂华有苟且已经确认无疑了,甚至石英杰百分之九十九是朱茂华的种。 上辈子于雯雯是有目的的安排她和石爱国去镇上看电影,所以她才会让自己沿着生产队地里的小路走,而不是最北边莲花河旁的大路,为的就是将自己引到朱茂华藏身之地,这就是为什么说好在那里等她的石爱国在她之后才到。 …… 沈喜梅突然顿足不前:前面大槐树下有个人在那里偷偷摸摸打量着他们沈家那一排房子。 沈喜梅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在那人身后看了半天,除了三叔家房子什么都看不见,后头菜园子葱葱郁郁的藤蔓爬得到处是,就算有人对她家龙虾蓄养池好奇,这里也是看不清的。 她心里本就存着太多事,没精力再想些歪歪扭扭的事,直接上去拍了对方肩膀:“你是谁呀?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早忘了自己刚才也是鬼鬼祟祟的。 对方也是个小姑娘,被沈喜梅吓了一跳,下意识擦了下眼睛才转过头。 沈喜梅:卧槽,是未来的二嫂!怎么哭红双眼,难道被二哥欺负了? 张红英自然是认得沈喜梅的,但是她觉得沈喜梅应该不认识他,含糊半天才说清楚:她在这里等她妈妈。 张红英的妈妈自然是朱茂华的亲姑姑朱腊梅了。 沈喜梅眯着眼睛:“你妈在我家?” 张红英站起来,不自在的捏着自己衣角:“她和我三伯娘一块来的,还有丰年哥……这会还没出来。” 张红英是家里的老大,下面三个弟弟,都在念书。她知道家里想让她多挣几年工分再嫁人,所以她都十九了,几个媒人上门给她说人家都给家里拒绝了。 她娘直接了当对她说了,要么给五百聘礼,要么等过了二十二再相看对象。 张红英家里也不是很穷,就是差干活的人,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所以张家不怕到时候找不到对象。 张红英想着心事,没留意到沈喜梅一直打量着她。 她和沈新全处对象这事不知道怎么被表哥知道了,昨天晚上舅舅和舅妈来,说了好长时间话,人走后她才知道舅妈想让沈家三兄弟带着表哥收购小龙虾。 舅妈走时,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当时不明白她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女大不中留的话是什么意思,后来被朱腊梅又是骂又是掐的才知道她和沈新全处对象的事被发现了。 朱腊梅将张红英好好说教一番后说回来再收拾她,然后出门了。 张红英和张丰年两家同宗同族,朱腊梅深夜出门就是来找张寡妇,毕竟沈新全她不熟悉,不知道沈家对张红英是个什么态度,张丰年就不同了,他是沈家三兄弟的亲姐夫,让他出面才名正言顺。 不清楚朱腊梅怎么同张寡妇怎么商量的,张红英只知道第二天两家人一直在她家屋里合计,朱腊梅毫不顾忌的将她同沈新全处对象的事说了出来。 朱腊梅一向重男轻女,张红英早就习惯了,但是她没有想到在表哥与她之间,朱腊梅也是一门心思只想着为表哥谋利益,丝毫不在意她脸面和处境。 眼见着朱腊梅协同张寡妇母子要上沈家大干一场,张红英又委屈又伤心,只得偷偷跟着,指望能看见沈新全,好歹说上句话心里才踏实。 可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人出来,张红英急着急着就哭了。 现在被沈新全的妹妹看见,她也不好意思等下去,准备撒腿跑。 哪想被沈喜梅拉住了,沈喜梅的力气别说是抓人就是一头牛都挣脱不了。 所以这会比沈喜梅看着还壮实的张红英就被她拎在手上:“就三个人来了?” 张红英点点头,又道:“但是后面又有许多人往你家去了,好像是你家隔壁邻居。”她和沈新全处对象也没有多长时间,统共也没私下处几次,并不太了解沈家的情况,只认识沈喜梅和石芸榴,因为她们俩上个月经常去六生产队看望坐月子的沈喜桃。 沈喜梅意会:想来是几个婶娘了。 想了想,沈喜梅还是放开了张红英,开口道:“我会同我二哥说你来找过他了,回头让他自己有空去找你,今天家里人多嘴杂,就不喊你进去了。” 张红英:QAQ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他们在处对象? “你帮我带句话,就说不用因为我为难。”说完就跑开了。 张红英知道自己的处境和家里的情况,她一心在家干活从没有别的心思,可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入了沈新全的眼,花尽心思追求了她大半年,她没忍住答应了,刚处了一个多月对象……老实说这段感情来的突然她陷得也深,因为有限的几次接触中沈新全对她真的好,可是她却不敢赌自己在沈新全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这种感情上的事一旦扯上金钱利益就相当尴尬,从朱腊梅的态度她几乎可以预见这段感情的未来走向,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就该控制住自己的心。 沈喜梅看着跑远的张红英,转身往家里走去,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动静没有进去。 此时的沈家好不热闹:张寡妇身前亲热的搂着大孙子张壮壮,张丰年坐在身边抱着张强强,朱腊梅紧挨着张寡妇,她四个婶娘来了三个,加上四个堂哥,还有刘红军夹带着他老娘以及大闺女刘金兰,一群乱七八糟关系的人将堂屋挤得满满当当的。 沈来福夫妇等自家人都在对面,大多站着。 沈喜梅到时正好碰到沈三婶开口:“话不是这么说,我们沈家最多的就是人手了,怎么可能忙不过来?我家新开和新宏都在家闲着呢,用不上麻烦外人。” 朱腊梅笑道:“她三婶这话就不对了,丰年怎么能算外人?喜桃和新华他们可是同胞骨肉,亲家母我这话不错吧?再亲也没有他们夫妻来的亲的了。丰年是体弱,我外甥可以跟着帮忙啊,不收钱的,就拿一份人头都行!” 张寡妇附和道:“哪能让茂华白白来帮忙,新磊还在上学,念书才是正经,丰年顶上,三人合伙,茂华就算请的工人,拿点提成是应该的。” 不等别人开口,刘婆子插话:“喜桃家的是女婿,我们红军也是女婿,总不至于厚此薄彼吧?” 杨小红在边上听得正火冒三丈,听了刘婆子这话霎时熄了火,想了想还真点了点头,转头冲沈平道:“亲家这话倒是在理……”这亲家肯定是指刘婆子了。 沈喜梅差点被她奶气笑了,好在爷爷不糊涂。 “你个脑筋不清楚的,没事抱着康康去锅屋帮着紫燕烧火去,我话放在这里,收购小龙虾这活是公社指定给新华、新全、新磊三兄弟的,他们也完全忙的过来,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加人。你们要是想做,自己去走公社的门路。” 沈平相对于其他人辈分大,在刘婆子那里也算年长,这话一出都没有人敢吱声了。 沈来福站起来开始赶人:“大中午天热,就不留你们在这坐了。”毕竟是饭点了,主人家说了这样的话想来没人好意思再留。 一抬头,却看见两个女儿回来了,在大门口站着,也不知道到了多长时间。 “喜桃赶紧将强强抱去喂奶,饿一上午了,喜妹去帮你大嫂烧火。” 沈喜梅回头才发现她姐不知道啥时候也到了,正一脸铁青的站在她身后。 不待旁人说什么,沈喜桃抿着嘴抱起张丰年手上的孩子,直接往房里去,张壮壮见妈妈回来了也挣开张寡妇的胳膊,颠颠的朝房里跑去。 张寡妇瘪瘪嘴,冲沈来福夫妇道:“这也是你们夫妻脾气好,这孩子来家,见了长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回房里,你们也没个人说上一句。”这是指桑骂槐了,孩子没有教养自然是父母的错。 石芸榴低着眉眼,轻飘飘的说了句:“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谁还顾得上这些虚礼?你做奶奶一点不心疼,喜桃做娘的还能也不心疼?本来这个点,强强该是在睡觉的,好好的非要抱出来,也就你们这样养小孩少的人家做的出这么不着调的事!” 张寡妇哪里说得过石芸榴,不过她才不急,等回去慢慢收拾:“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待会吃完饭,丰年你让喜桃收拾东西跟着回去。” 30.第 30 章 张丰年之前答应让沈喜桃在娘家过足满月, 这会还听说沈喜桃在镇上找到活了,哪里好直接应他娘的话:“妈, 喜桃在娘家过满月呢, 家里有什么事我不都做了吗?” 张寡妇站起来怒道:“我当初要是知道沈家嫁出去的女儿都是这么整天的窝在娘家, 才不让这样的人进门。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总归要顾忌沈喜梅这个未嫁女儿的名声, 你家喜妹还要不要嫁人了?这出嫁的女儿见天的窝在娘家,娶回去不都白娶了吗?” 石芸榴怒道:“我们家喜桃一年就回来这么几天,还是过满月,你满屋场打听下……” 好了,沈家成功成为吵架场所了。 朱腊梅拉着张寡妇好一顿耳语才将对方安抚下来。 张寡妇决定委曲求全并且示意张丰年进去找沈喜桃说道说道。 这女人哪有不听自己男人话的?沈喜桃握在自己手上看你石芸榴怎么横。 哪想沈喜梅直接堵在房门口:“姐夫, 这可是我的房间,你还是避点嫌。” 眼看着一时也吵不起来了, 沈平和沈来福又黑着一张脸撵人摸样, 刘家祖孙三人起来身, 刘金兰到底是被杨小红留下来了, 最近家里伙食比较好,她总惦记着苦命的女儿生了两个闺女,并且生二胎的时候遭了大罪。 沈家其余婶娘和堂哥根本坐不住, 早散了。平常兄弟几家处的好, 可钱帛动人心啊, 见这三个侄子收购小龙虾办的红红火火的, 想来没少挣钱, 多少有些眼红,特别是胡春花(沈三婶)家两个儿子都十八九岁,到了相看人家娶亲的时候,家里没什么钱,找对象也只有被挑三拣四的份。 要是兄弟两能跟着收一季小龙虾,这年前相看人家肯定容易多了,你不看这才几天,就有人上门打听沈新全的事了吗。 所以今天妯娌几个来都是胡春花鼓动的,但是多少存了点自己的小心思,当然沈五婶除外,她家孩子还小只适合钓龙虾,再说她家条件也不差,跟着过来当真以为是有事相商。 屋里就剩张丰年母子还有朱腊梅坐着,朱腊梅来这么长时间,沈家人都看到了,偏偏没有看到沈新全,只当沈家人都不清楚自家儿子和她闺女在处对象,一时有些坐不住。 其实沈家人那天在饭桌上听说了张红英就上六生产队打听过了,只不过家里这段时间实在忙,没空想这事,可今日见了朱腊梅来这么一出,一家人对张红英的好印象大打折扣。 当然他们是开明的家长,这事还是要看沈新全自己的态度,既然现在一切未知也就没有在这当口挑开的必要。 石芸榴动了下嘴角,斟酌再三开口道:“不知这位大姐是哪家的?这会还有什么事吗?” 沈喜梅笑:她妈有些装过了!隔壁大队的,离的不远,多少有些牵扯关系,像石芸榴这种嫁过来已经二十多年的当家主妇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是哪家的? 朱腊梅也很尴尬,讪笑道:“我和喜桃婆家是家下(同族),丰年喊我一声婶娘呢。你们亲家有事商量,我就不掺和了,我先回去了,先回去了……” 朱腊梅说着站了起来,哪想张寡妇一把拉住她:“你客气啥?你可是沈新全那小子未来丈母娘,他和你家红英处对象,你怎么也得高他们一头,得拿出那个气势来,要不指望人家以后重视红英那丫头!?” 沈家一时无言了。 朱腊梅更是无语,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跟着张寡妇来走的就是一部昏棋,她这样说了,要沈家怎么重视红英? “嫂子,你说啥呢?我……我就为了丰年的事来的。”说完,慌不择路走了。 不管沈家知不知道,就算知道,看那样子是打算当作不知道了,沈新全又不在家,说的好像她上赶着送女儿似得,他们家红英行情可不差,沈新全也就最近挣了点钱,老实说,她还不一定看得上。 人都赶的差不多了,沈来福看着一坐一站的张寡妇和张丰年,皱着眉头,又转头看了看沈喜梅的房间,大女儿一直没有出来。 想了想,沈来福开口了:“喜桃在家过满月,之前就说好了,等八月回去。眼看日头越来越烈了,丰年扶着你妈赶紧回去吧。” 这还是张丰年第一次进了沈家没有受到热情招待反而被黑着脸送客,一时脸涨得通红,人也有些不自在,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 张寡妇愣了半天神,怒了:“有你们这样的人家吗?女婿上门往外赶?”说着站起来,气冲冲的往房里冲去,一边还大声喊着:“沈喜桃你出来看看!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让丰年娶了这样人家的女儿……” 沈喜桃刚刚哄睡小儿子,这会又被惊醒了,声音太大太刺耳,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沈喜桃一边心疼一边又倍感欣慰:就回娘家这几天,奶水好,孩子见天的长,哭声也大了,以前哭起来像小猫叫似得,饿哭的样子只会让她心里发酸。 沈喜桃手上轻拍着孩子,嘴上哼着小曲,孩子哭声渐渐小了,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张寡妇,自己这个婆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从来说不通,不过也知道她的命门在那里:“我在镇上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小叔帮的忙,是在一户人家家里做护工,就是照顾行动不便的老人,包吃包住,一个月给十五块钱工钱,我每个月给家里拿十块钱?” 张寡妇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这事:“既然包吃住,你还留五块钱在身上做什么?你可是嫁人了,难道想着将我们张家的钱财往娘家搂?” 张寡妇越发怒了:“好你个石芸榴,我说怎么让你女儿回娘家,我告诉你们,没门,我们张家当初花了多少钱娶进门的媳妇,不说当初我们家对她的养育恩,你们也不能这么没良心做出这种事!沈喜桃可是吃我们张家粮食养活的!” 沈家人气的说不上话:什么娶媳妇花了多少钱,简直是狗屁!沈喜桃出嫁时一分聘礼都没有,连张家的酒席都是喜桃嫁妆里拿的; 当初张校长也就给了一袋小麦粉和一罐麦尔精,沈家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张校长对沈喜桃有救命之恩,但是沈家这些年为了还这份恩情,已经贴进去不少了,张寡妇带着张丰年刚回屯里的那几年,沈家见他们孤儿寡母挣不了工分,哪年秋收后不要送几袋子谷物过去?也就喜桃嫁过去能挣工分了,有她扛着,沈家才拿的少了,沈家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张寡妇和张丰年是沈家的粮食养活的? 可是相处这么多年,沈家人都知道张寡妇不讲理。 沈喜桃习以为常了,不等家里人开口,很冷清的说:“所以我现在每个月给你十块钱养着你们母子,但是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你总不能让孩子一口口粮都没得吃?” “这是什么话,壮壮那么点大,吃自己亲姥姥姥爷家几顿饭还要给钱?说出去也不怕你们沈家被人笑掉大牙?再说我自己的孙子我自己不能带?你把钱都给我,我保证将孩子带的白白胖胖的。” “孩子不会放在我娘家,我雇主家说了,一个月少三块钱工资可以带着小的,不耽误干活就行,镇上有幼儿园,壮壮五岁了,九月份开学可以放到幼儿园里,每个月两块钱主要是存起来给壮壮上幼儿园的用的。暑假孩子就放在我妈这里,你老是喊腰酸背痛,可以歇着了。” “上什么幼儿园?我好歹也是念过学堂的,可以教他。还有强强也可以放在家里,你年纪轻轻的不懂事,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三块钱是小事吗?你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答应了……” “一个月就十块,不行,这工作就算了,我回来挣工分,伺候病人的活又累又脏,要不是看在工资实在不错我宁愿在家种地。” “十二块一个月!不能再少了!”张寡妇生怕沈喜桃说什么撂担子不干的事,十五块钱一个月多的活多的是人抢着要。说完急急往外走,却到大门口又折了回来:“这个月的工资呢?先拿来,家里揭不开锅了!” 沈喜桃温和的笑着说:“月底才结工资,到时候让我小叔带回来,我以后是没空跑了,那边脱不开身。一个月十一快,不可能有多。”说完示意张丰年带张寡妇离开。 张丰年诺诺嘴张了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涨红着脸拉着张寡妇走了。 屋里寂静。 沈喜桃仰起脸,笑道:“饭好了没有?吃完中饭,下午我就带着孩子们过去,在那边正式住下了。” 石芸榴低下头抹干眼泪,一家人开始往放房外走,沈喜梅去抱孩子。 “姐,这几天晚上我去你那里睡,方便吗?”两辈子加起来,她今天才知道姐姐的婆婆是这样极品到极点的人物。上辈子离了这极品婆婆可又碰上极品弟妹,这辈子总不至于还让那糟心的三嫂进门,实在不行她给沈喜桃在外面买套房子安个家,说不得离婚是好事。 “行,给我安排的房间里床挺大的,住的下。江姨喜欢你,不会说什么的。” 沈新全是个能说会道的,加上沈喜梅插科打诨,以往沈家饭桌上很是热闹,但是今天沈家饭桌上有些沉闷,主要是家里人心情都不好,沈新全也有些心神不宁,一直没有开口。 沈喜梅见了就将话头指向心情相对不错的沈新磊:“三哥,你和江泽一个班吗?怎么他要去补习,但是没听你提过?”高一他们三个都是一个班的。 沈新磊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答到:“不是,他是重点班的,全校前六十名的。我最好一次也就考到七十一名,进不去。他们班都是要补习的,其他班没有要求。”其实重点班里也不是强制要求,因为补习费不少,而重点班里虽然成绩好也不排除大多数是农村的娃,暑假帮家里干活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和金钱去补习呢,像姚丽君不也没去。 沈喜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姚丽君和江泽是不是一个班?” 沈新磊点点头:“姚丽君期末考试全校第三名!” 沈喜梅算是知道上辈子资助姚丽君念书的土豪同学是谁了,小泽泽!果然够土豪! 沈新全嗤笑:“第三名有什么用?你没听说吗,前两天她妈妈将她的书都扔了,让她去钓小龙虾。喜妹,你别和她玩,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呢。”她的书被她自己的妈妈扔了,却跑来指责他们家收小龙虾的,好没道理。 沈新磊也听说了一些姚丽君到处宣传喜妹成绩烂的事,想了想说:“你们放心,我现在时间多,一定好好在家复习,争取考上大学。” 沈新磊现在的主要工作是记账算账,每天就那么几个小时,也不像往日在地里挣工分那么累,不说白天,晚上也有精力挑灯夜读。 以前还担心家里条件供不供得起他上大学的生活费用,现在不担心了。这几天收购小龙虾已经有近两百块的进账,喜妹有工作,不怕张罗不出一份像样的嫁妆。 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沈新磊越发懂得知识和学历的重要性,虽然收小龙虾改变了家里的经济条件,但是也实实在在拉低了家里成分和名声,要是他明年能考上大学,这些就可以风吹而散了,喜妹嫁给石爱国脸上也好看。 恩,他要更努力一点,争取考比石爱国更好的学校,到时候姐姐和喜妹在婆家也硬气。 沈喜梅想了想,决定给他一份压力:“我们沈家能不能出个大学生就指望三哥了,相信你可以的!我们都指盼着。”上辈子家里出了那么多事,高三那年,沈新磊总共也没去学校上过几天课,最后怎么可能考的好呢。 沈新磊:…… “大专生可不可以?” 石芸榴笑骂:“出息!喜妹说大学生,你就考个像样的大学生出来给大家看看!”其实在她心中能考个大专生就很好了,但是必须不能这么说啊。 沈平放下碗筷,点点头道:“明天开始,除了记账,别的事磊子就不用操心了,新华和新全累点,紫燕不要再上工了,在家里洗衣烧饭,磊子将精力都放到书本上去,争取明年取得好成绩!” “明天我找人来将喜妹那房间做个隔断,回头磊子去那边住,安静些。”沈喜梅的房间和沈来福夫妇的房间连着北边同一间堂屋,沈新华夫妇的房间和沈新全兄弟两的连着南边同一间堂屋,家里吃饭、串门子、收小龙虾基本在南边堂屋里活动,平常人来人往的的确太过吵闹,最主要是沈新全到了说亲的年龄,就是没有爆出和张红英处对象的事,到了今年年底家里也是打算将沈新磊换出来的。 沈新磊见所有人都眼神热切的看着他,头皮一紧,嘴上却不敢泄气:“沈新磊在此保证:从今天起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战,奋发读书,不考上大学誓不休!” 一家人都笑了,唯有杨小红听不太懂:“努力了就行,发什么誓?你们可悠着点,不能这么逼着磊子。还悬梁?考不上大学的多的去了,难不成个个去上吊?” 沈新磊:QAQ “奶奶,我没发誓考不上就上吊!”我亲奶耶,就你给的压力最大呀! 众人失笑,一扫之前萎靡的气氛。 吃完中饭,家里除了沈新磊和杨小红都出门各忙各的事去了。 沈新全推着自行车对挑着空框的沈新华说:“哥,今天咱俩换换吧?”七个生产队,最远的一队离着这里有近十里路,靠脚走不现实,这些天一向是沈新全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去一二三四队收,他能说会道、脑筋灵活,走远路不怕吃亏,而相对老实些的沈新华挑着竹筐负责就近的,也好支援家里临时有事。 沈新华知道沈新全是想路过六生产队去见一见张红英,至于会不会答应对方家里不合理的要求?沈新华还是放心的,他这个弟弟做事一向有分寸,于是放下肩上的扁担接过自行车,走前还说了句:“一天不收也不要紧,你有事的话草草过一遍就行了。” 这会过了正午,各生产队上的劳力都上地里挣工分了,这年头挣工分不分晴雨、不分冬夏,有时甚至不分昼夜,只要生产队上不提放假,大人、半大的孩子都很自觉的窝在地里。 不过最近几天孩子们基本上在河边,沈新全沿路望着地里和河边的人们,想着要是地里的人有河边的孩子那么干劲十足,这地里刨出来的粮食肯定能翻倍。 毕竟,这地里人真的很多啊,可惜偷奸耍滑在里面混工分的也多,也就家里老头子实诚,总是鞭策他们兄弟几个使劲干。 沈新全挑着扁担晃悠着空空的竹筐,想着还是现在日子舒服,再也不想回去种地了,可这小龙虾顶了天也就两三个月的生意,光收点鸡蛋也不顶个事,还不知道公社会不会有意见。 该想想回头做什么,按照这个趋势,暑假期间努力一把,不说一千,八百应该是能挣到的,不知道能不能从老头那里抠出来,他想做点小买卖。 七个生产队,也就两头的一队和七队在莲花河上有石拱桥,其余生产队出去十分不方便,都要绕道到一队或是七队,越靠近中间的村子越蔽塞,若是能从县城或是市里弄些新奇又实用的小商品出来卖应该收入不错,不过若是做了挑货郎,不知道那丫头会不会嫌弃? 想到这里,沈新全笑了笑,那丫头脑筋一根经,既然她答应和自己处对象,那就是全心全意将自己放在心上了,又怎会因为无关紧要的名声而对他另眼相看? 也不晃悠了,面上十分镇定的径直朝六队走去,这个点日头毒辣,依他对朱腊梅的了解,肯定不会让家里三个男孩这个时间点出来钓小龙虾,他们一般四五点出来,然后在天黑前由张家大儿子张宏凯拎着龙虾来卖。 而他的丫头十有八九在河边窝着,他当然知道她经常蹲守的具体位置,但是那边还有旁人,沈新全想了想还是直接找了过去。 果然,在莲花河边上,每隔一二十米就有一个小孩,下面摆着数量不一的简易钓龙虾工具。 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沈新全径直朝张红英——边上的一个男孩走过去,好似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大家的劳动成果,和那孩子还聊了几句,主要是问钓龙虾的情况和头几天有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半晌,挑起竹筐朝南边走了几步,落到张红英身后。 张红英早就发现沈新全过来了,正担心他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找自己,却见他和别人聊起来了,又有些委屈,后来人走过来才明白他是在声东击西。 想到沈新全的贴心,刚刚心里的酸涩早就挥发不见了,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无意识的将手上的棍子提上来又放下去。 沈新全失笑:“你刚才那根钓杆上有龙虾,给你放回去了。” 张红英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的拉起钓竿,哟,还有两只,然后齐齐跑掉了! 张红英:QAQ 沈新全忍不住笑出了声:“龙虾那么笨,你也能让它们跑掉,边上不是有舀子吗?手上动作慢点……” 张红英回头瞪了沈新全一眼:“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似得,我能不知道?用得着你来纸上谈兵?”她可是钓龙虾的小能手,刚才失误不过是因为他在身后紧张罢了。 沈新全摸摸鼻子,他还真没钓过几次。 31.第 31 章 直接跳过这话题, 沈新全轻声问道:“你妈妈回去没有为难你吧?她有没有打你?” 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 张红英穿着长袖长裤, 能见到的地方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沈新全有次无意中看到张红英手臂上许多青紫的痕迹,才知道朱腊梅有事没事喜欢掐人。 张红英摇摇头, 转头冲沈新全笑了笑:“她没空理我,中午她回来时我表哥在等她,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同我表哥吵起来了,表哥走时,她气着说再也不管他的事了。” 原本朱腊梅憋了一肚子火, 今天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一路上都想着回来好好收拾家里丫头片子一顿,可一到家就看到娘家侄子在候着。 原以为他是来等结果的, 哪想一开口就指责她多管闲事,说做小商小贩丢人,他才不做那样的事。沈家倒卖小龙虾就是投机倒把, 你怎么不让宏凯去做?云云。 朱腊梅气愣了:这明明是你爸妈求上门来拜托的, 为什么一转眼就成了自己上赶着陷害娘家侄子? 朱茂华面对这亲姑姑说话放肆惯了, 一点顾忌也没有, 说话越来越难听,到最后朱腊梅这个将娘家外甥视如己出的姑姑都拿起扫把赶人。 沈新全见张红英笑靥如花, 也就放心了, 瞄了一眼发现没人留意这边, 伸手在张红英头发上揉了一把:“真有什么事,你就往我头上推,让你妈来找我。机灵点,发现情况不对,就往你弟弟房里躲,不要傻傻的由着她掐你。” 张红英低着头,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我妈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不会打我的,我都这么大了……你家里有没有说什么?” 沈新全伸过手,轻轻拉住张红英的手:“我家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努力挣钱,争取早日让媒人过来。”真摊上台面了就是各种礼节需要走动了,都要钱的。 张红英涨红着脸,但是手上并没有挣脱,嗔道:“那你还不快去收鸡蛋,在这里瞎琢磨啥?” 沈新全笑了笑,捏了捏手心的小手:“这就去了。” 再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沈新全终于挑着箩筐走了。 张红英偷偷转过头看着对方的身影,哪想沈新全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也回头看了一眼。 张红英脸愈发红了,忙的转回来,后面的沈新全心里不由一暖,他最近无端的有些不安,现在见了人心里踏实多了,眼下还是挣钱要紧,只有早日挣了钱,才能将她划拉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护着。 前几天沈喜梅都没有回来睡,而沈来旺会带沈喜桃来回,所以沈新华的自行车两姐妹没有骑过,每天中午沈喜桃也是骑着沈来旺的车回来,这会沈喜桃怀里绑着张强强坐在后面,车上还挂了一堆行李,不过沈喜梅照样将男式大自行车骑得又稳又快,还能和沈喜桃说说话。 “姐,那个张寡妇实在太极品,你就没有动过别的念头?”不能怪沈喜梅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想法,虽然上辈子她和婆家也处的不好,但是顾家人从来没有磋磨过她,不过是不喜欢不太搭理罢了。 沈喜桃现在心情很好,其实从她获得这从天而降的好工作开始她的心情就没有不好过,老天待她真心不错,她得感恩,惜福。 紧紧怀里孩子的小抱被,说了句:“她就嘴上会打炮仗,心不坏,我早就习惯了。” 心却飘远了。 人可以累、可以穷,但是不能坏了良心。 当初若不是她婆婆闹的不可开交,她也不可能被逼着嫁出去,说不定现在被戳脊梁骨骂的就是她沈喜桃甚至娘家一大家。 家里人总觉得亏欠她,可是她又何尝不觉得亏欠家里。 那个特殊的年月饿死人太常见了,特别是女娃娃,家人想法设法保住了她的命,却欠下了还不完的恩情:自她懂事情起家里每年得无偿的给张家送粮食,张寡妇病了,妈妈就去给他们家洗衣做饭…… 所以她比同龄的人更懂事,更勤劳,因为张家那个累赘是因她来的。 起初她并没有想到嫁过去抵债的念头,毕竟她小,想不到那头上,整天在家乐呵呵的忙碌着,那时候是快乐的,无忧的。 几个村纷纷有人上门给她说亲,家里人绝大数都回绝了,也在相看这条件好的小伙子,她慢慢体会到长大的羞涩,也多了点小儿女的心思。 这份平静祥和在有一天却被打破了,那时候石荣华还只是副大队长,因为之前是红卫兵领袖,他的威信基本上盖过了生产队大队长,还是半大孩子的沈喜桃虽然没有接触过他,但是心里觑的很。 但是就是这么个比她爸小不了几岁的人有一天特地等在她经过的路上,对她说他喜欢自己,让她家里不要早早给她定亲,最多一两年,他会找到机会送走他老婆,娶她过门。 沈喜桃和石荣华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同他老婆何白露还是熟悉的,何况他们都有了四个孩子。 当时沈喜桃都吓傻了,不知道回应,打死她也没想过嫁给石荣华,可是她不敢同家里说,更不敢找石荣华回绝掉。 然后就听说石荣华经常在家打老婆,越打越凶。 沈喜桃惊惧的想到:这可能就是石荣华想出来送走何白露的方法,打的受不了了可不就会跑,她是下放知青,若是她想回城,石荣华肯定有办法送她回去。 可是何白露有四个孩子在这里怎么舍得走? 沈喜桃怕的要死,就怕哪天传出何白露被打死的消息,晚上不停的做噩梦,梦到遍体鳞伤的何白露鲜血淋漓的来找她,梦到她的四个孩子说她是杀人凶手,梦到自己被拉去游街,所有人对她吐口水,扔石头…… 然后张寡妇闹上门来了。 再然后她在村里议论纷纷下点头答应嫁给张丰年,一切都好转了:她再也不会做噩梦了,家里人解脱了也不惦记着欠张家什么。 她一肩挑起张家养家糊口的担子,村里人看在眼里,婆婆闹得越厉害,大家就越发为她委屈。 她嫁进张家六年,也看明白她婆婆那人,就嘴上毒,有多难听说多难听,可是了解了才知道要不是靠着她那泼辣的嘴,张丰年母子是不可能从县城全身而退回到状元屯。 她婆婆是地主家的小姐,甚至上过洋学堂,要不是张校长舍命护着,他们都成了黑五类子女,养尊处优的校长夫人也游过街挨过□□,所以她变成了这么个泼妇样子,其实不过是保全母子俩的一种手段,慢慢就真移了性情。 就因为婆婆这副泼辣模样,生产队上从来不敢含糊她的工分和应分得的粮食,并且许多的人对她抱有一种同情的善意,她忍受着婆婆的毒嘴同时也从中得到了好处,对于这样的生活也没有生过怨天尤人的念头。 现在她找到工作了,那么高的工资,再也不担心孩子教养问题,一切都否极泰来了。 迎着太阳,沈喜梅没见到沈喜桃脸上居然露出浅浅的笑靥,当真是如沐新生。 沈喜梅将沈喜桃送进江家小院子,又进去休息了一段时间,三点多才出来往饭店去。 当天晚上九点多,喜妹将售票窗□□给底下的一个员工,交接清楚就同江泽、江鸳一道回了江家。 张强强还小,丝毫不受陌生的环境影响,早早吃饱就睡着了,一点都不闹人。 江晏清老爷子也是早睡早起的作息,沈喜桃轻手轻脚收拾着卫生间的卫生,窗明几净,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江鸳最近笑的比以往十几年都多。 就因为这不讲理的年月,加上老爷子身份敏感,她连个帮佣都不敢请,什么事都要她亲自动手,偏她又事个懒散的,以往家里跟狗窝似得,不说江泽,她都不爱呆,现在反过来了,要不是饭店有沈喜梅那丫头在,她都不乐意去。 等全部梳洗好,姐妹俩躺在床上也就十点多。 沈喜桃现在无事一身轻,躺上床就准备睡了,但是想起喜妹今天特地过来应该是有事,也就打起精神靠坐在床上:“今天大中午那会,你出去有什么事吗?” “石家人上午来家里对我说教了一番,我心情不好就出去晃悠找钓龙虾的程媛媛聊天,哪想没找到人。” 沈喜桃听到石家,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一边摇着大蒲扇一边回了句:“妈不是说石家同意在镇上给石爱国买个房子吗?到时候不住在一起就没那么多矛盾了。”石爱国她小时候倒是没少见,还算了解,人不错。所以对于石家的提亲,她也就在过年的时候说了一句,或许是听了她的话,那时候家里没同意,后来这亲事还是成了,她就没有再多嘴。 她猜呀,石荣华当初说要娶她,怕也是冲着沈家专生男孩的谣言,不是所谓的喜欢她。现在他都有儿子了,想来早将当初那话忘了,总不至于以后为难弟媳。 “姐,那个于雯雯你了解吗?她娘家离你家不远的。” 两家就隔着几户人家,沈喜桃嫁过去六年,于雯雯嫁过来才两年,中间有四年时间,年龄相当的两人应该会有交集。 “她二十岁突然嫁到我们大队,那之前她有处对象或是说人家吗?”这年头可不兴晚婚晚育,十六七岁说人家很常见,又不是个个像张红英家里。 沈喜桃手上的动作一顿:“你个小姑娘家家的,问这些做什么?不管她多大年龄,反正她嫁进石家生了孩子以后就是你大嫂,敬着就是了,要是处不来,就远着点。” 沈喜桃打量着自家妹子,转移话题道:“我上次就发现了,你身材满不错的。”胸前鼓鼓囊囊的,比她这个刚出月子的人还壮观,通体白嫩,连她同为女性看了都觉得相当诱人,忍不住捏了她脸一把:“养的不错!怪不得讨人喜。” 沈喜梅沾沾自喜道:“我这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脸呢,也是上帝的杰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说的就是你妹妹我了!”说着还做了一个“耶!”握拳收手臂的姿势,相当有喜感。 沈喜桃笑骂了句“臭美!”以为于雯雯的事蒙混过去了,正准备躺下。 沈喜梅扑过去,撒娇似得摇着沈喜桃的胳膊:“你跟我说说嘛,你不知道她想抢我的工作,我总得知道点她的底子,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沈喜桃听了这话登时不淡定了:“她想顶替你的工作岗位!?”如同沈家人以为沈喜桃的工资就是十八块一样,沈喜桃只当沈喜梅是饭店的收银员。 沈喜梅用力点点头:“上午来家里就是这么个目的!” 沈喜桃沉着脸坐回去:在她看来喜妹那岗位可不就是个香饽饽,原本见江姨喜爱喜妹,她从来没担心过喜妹会保不住工作,可要是喜妹主动提出来让位,江姨能说什么? 石家人的威势加上两家关系,说不得哪天喜妹就不得不主动提出来让位。 “知道于雯雯的把柄也没用啊,还是得让石家打消这个念头。”别说,她还真知道于雯雯的把柄,就是不知道他们夫妻是不是婚前就交代清楚了,再说貌似也不能说出来,可若真的威胁到喜妹的工作,她也绝不做什么圣母。 “两年前,也是夏天,我睡觉前发现家里的鸡窝里少了一只鸡,就出来找,然后看见于雯雯家柴垛边有两个人抱在一起……就是一男一女搂在一起……反正就是非常亲密的关系,我站那不敢动,后来等他们分开后看的清清楚楚,其中那个女的就是于雯雯,男得是我们村的一个小伙子,不是她现在的丈夫石荣华。”当时她吓坏了,就比当初石荣华给的惊吓小那么一点点。 乱搞男女关系可是要判刑的,她生怕自己被发现然后惨遭灭口,站着一动不动,直到两人都走远,她才敢挪步。 虽然是男未婚女未嫁,但是前两年是什么情形,男男女女在路上都不能走一起,他们这样是败坏社会风气,闹大了,要挂破鞋游街的,哪怕说是处对象都不行,因为以她对于雯雯父母的了解肯定不会让于雯雯嫁给家徒四壁的许茂华的。 反正和她没有干系,她就不去管了,不过遇到于家的消息,还是不由自听一耳朵。 “我们队普遍比较穷,恩,就村西头的顾家除外,他们家不算。于雯雯家里更是特别穷,她大姐嫁给镇上五十多岁老头做了几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孩子的后妈,拿了五百块钱聘礼;那个同于雯雯好的青年家里也穷,上她家里提亲给于雯雯父母打出去了。 后来听说于雯雯家里给她找好了婆家,是五队的,家里更穷,那男的都近四十了,再不娶个婆娘怕是得打一辈子光棍,所以他们家砸锅卖铁,背了一身债凑了四百块用作聘礼,当时两家认亲饭都吃过了,于雯雯却突然改嫁成了我们队上的队长。” 因为于家两个女儿的天价聘礼,使得明明很穷的六队嫁女要的聘礼却比别队要的多,最终的结果是村里的小伙子愈发娶亲困难了,张红英家喊出要五百块的聘礼大概也是因为这两宗事来的。 沈喜梅早就猜到了,不过不解的是这事怎么没有传出来,按说这种风流韵事最容易传出来,按照她那头听墙角所知最起码两家人是清楚的,想来是许茂华让家里人住了口,而于雯雯家里自然更不会忘外说了。 最终沈喜梅得出结论:朱茂华对于雯雯那种应该就是真爱了!哎,好一对苦命鸳鸯……呸,奸夫□□! 她现在百分之两百确定,石英杰是朱茂华的种,上辈子于雯雯应该是不想她嫁进石家,顺便解决朱茂华娶妻的难题,便设计了自己,太恶毒了,其心可诛! 其实也怪当时的自己太单纯了,那么容易就被骗了,或许因为当时的她也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有一种高攀了石爱国的自卑心理,所以对于雯雯的话言听计从了。 “你好像一点不吃惊?”沈喜桃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有,我被你说的事吓傻了。睡觉吧,这事太复杂了,姐,你以后对谁都不要提起,啊?这事可大可小。” “我本来就打算烂在肚子里的,这不是听说她想抢你的工作一时太激动了。”其实她不该说给喜妹听的,万一真到那一天,她自己拿这个去吓退于雯雯便是了,何必将喜妹拖下水,她还小,哪里懂得人心险恶。 姐妹两相互再三保证绝不对第三人说道,并且绝不莽撞行事后才躺下休息。 听着沈喜桃趋于平稳的呼吸声,沈喜梅睁开眼睛片刻又闭上了。 上辈子所有祸事的开端原来是有心人背后的算计,既然事情已然全部明了,眼下就看怎么运作扭转乾坤了。 最直接的做法是写信举报,举报的内容可以是于雯雯、许茂华通奸,虽然没有当年那样风声鹤唳,但是这年头也算犯罪,肯定会有革委会的人下来调查取证的。 至于罪名能不能落实不要紧,只要挑破口子,肯定能引起石荣华的疑心,那于雯雯和许茂华就善不了。 虽然这样会害了于雯雯和许茂华一生,但是上辈子他们的确作恶了,并且这辈子也没放弃做坏事。 可是依他看来石荣华肯定会将这件事私下处理,甚至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即将换届的大队长替二人掩盖一段时间。 那么最粗暴的做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将两人套麻袋打晕,剥了衣服扔在一起,让村里人撞破,可是这样一来容易被人发现有她参与的蛛丝马迹,毕竟再天衣无缝的犯罪最后也是会留下痕迹的,一旦石荣华发现挑明他帽子是绿色事件是她的手笔,以石荣华的心胸,沈家怕是不用在七生产队上呆着了。 并且两中方案都无法尽快无损伤的退亲。 特别是第二种,若是石家坚持不退,会很难办。 只有先等几天,看看事情的发展在做选择了,或许那个时候有更好的方案。 困意袭来,还是决定先睡饱再说 第二天沈喜梅心情很好的坐在收银台后面,窗口卖的都是一些特色小吃,早上生意本来就淡,这会过了早饭点更是清闲了。 昨晚做了美梦,这会还沉浸其中,连抽屉的花花绿绿的钞票都引不起她的关注。 她梦到顾长军了,虽然没有说上一句话,两人就坐在屋里,她在纳鞋底,顾长军捧着茶杯看着她,脸脸面都不是太清晰,但是这样的梦已经能让她心情好好长一段时间。 那么长的岁月,她以为顾长军的相貌已经模糊了,但是经过一场不甚清晰的梦,她发现顾长军的一切在脑子里如刻印其中般清晰。 还有一个半月他就会回来了,恩,为了和姚丽君相亲回来的。 想到这里沈喜梅不由瘪瘪嘴,虽然已经想好了一百零八种方案防微杜渐,但是还是有些害怕,怕他会不会先入为主的喜欢上姚丽君,毕竟姚丽君也很出色,并且姚家是顾母的娘家,虽然同姚丽君家隔了几房,但是算得上一表三千里的表妹,他们肯定是见过的。 好心情受到影响,沈喜梅无意识的擦着桌面,直到窗台边有人过来,一抬头才发现是沈新全。 沈喜梅原本很担心上辈子真正的苦命鸳鸯也就是沈新全和张红英,在经历昨天的事会不会有什么波折,而沈新全也想同沈喜梅说说他以后的打算。 “放心吧,我们好着呢,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沈喜梅:…… 真要算起来,妹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32.第 32 章 “你觉得下半年我批发些小商品回来卖, 做挑货郎怎么样?收龙虾也就这两个月的事。” “不怎么样!” 沈新全:……“怎么就不怎么样了?” “格局太小了, 亏得你自称是我们沈家最有经济头脑的人, 感情就看中挑货郎了, 打算卖针线还是发卡头花?” “那你觉得我适合卖什么?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那也得有那本钱啊。”想要拿到低价的商品, 肯定得大量批发, 要是做个挑货郎,百把来块钱就差不多,要是想卖大宗商品,没个千把块张罗不起来。 “若是我能给你借到本钱,你敢做吗?” 听了这话,沈新全眼睛顿时一亮, 但是很快又熄灭了:喜妹能有什么门路借大宗的本钱,肯定是找饭店的江老板借了,可是人的感情是最复杂的, 一旦喜妹开了这个口, 说不得让人不喜, 回头影响到喜妹的工作,他就万死不能辞了。 “算了,我还是做挑货郎好了, 勤快点,说不得一年半载能挣到一笔钱,到时候再想其他。” 沈喜梅也不再吱声, 反正现阶段收购小龙虾还有得家里忙一段时间的, 等两个月后看看她窗口的盈利情况, 到时候再提其他。 “夏天过了,这几个窗口的菜色会跟着改变,到时候主打是烤鱼、鸡公煲等类型的火锅,鸡鸭鹅等禽类货源涉及到食品安全检测,你们也张罗不下来,但是烤鱼锅用的鱼可以让家里负责,还像收购小龙虾一样,让公社批准。 烤鱼的话大鲢鱼、鲤鱼都行,莲花河里鱼应该也不少,只是打捞不方便没什么人打过注意,倒是后山那里有些池塘,我记得以往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有不少人打捞。 如果有收购的,我想大家总归会想出法子从莲花河里将鱼弄起来的。” 莲花河主流中央至少深达五六米,但是河面又不够宽,反正几十里的河面上从来没见过渔船。 作为一个鱼米之乡的南方小镇,养殖渔业也是十来年后发展起来的,这阶段所有的人的关注力都在田地上,特别是两年后划分责任田,人们对自家分得的土地投入了十二万分的激情,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窝在地里,根本不考虑其他营生。 沈喜梅想着那个时候应该是承包鱼塘的最佳时机,她连地方都看好了。 昨天夜里她还想到另外一件事,接下来农村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生产队的大队长等干部的权利和威信也膨胀到前所未有高度。 村干部五年一换届,明年开春七个大队都会重新选举村干部。 眼见着石荣华前两年往死里打老婆、奉子二婚的风波日渐消散,石荣华到处活动说不得还和上辈子那样能连任,可是若在这中间冒出二婚妻子通奸,对他的名声肯定有影响,说不定还会重新暴露出他凶残打妻子的原型,帽子都绿了,他能不家暴? 一旦形象受损,想来有很多人盼着取而代之。 这样的机会,沈家也可以搏一搏的,沈喜梅抬头看向沈新全,对方可能在思考收购大鲢鱼的事情,陷入了沉思。 沈喜梅见了摇摇头,太年轻了,也没威信,还欠历练,就算选上了怕是也压不住人,最后顶多是个傀儡,大哥更不行,太老实了。 突然灵机一闪,朝沈新全沟沟手指头:“想不想做官二代?!” 沈新全傻眼,不是在说收购大鲢鱼的事吗?难道像孙悟空那样给他封一个弼鱼温? 木然的摇摇头:“听不懂!” 沈喜梅笑:“赶紧回去收你的鸡蛋吧!其他不用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两个月后你就知道该做什么营生了。” 送走有些呆愣的沈新全,沈喜梅将窗口关了,大上午的不会有生意,员工也多在厨房那边处理食材,等十点钟再来开门就行了。 平常沈喜梅也会过去帮帮忙兼把关,现在已经全部上手,不需要她时时盯着了,时间上相对自由些。 沈喜梅便回四楼,看看江鸳有没有空同她拉拉呱。 江鸳自然是有空的,偌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摆着——梳妆镜等物,她在描眉! 在这小镇经营了近二十年,国宾饭店更是稳的铁桶一般,也没有了继续开拓的必要和心情,早已没有什么事需要江鸳劳心劳力了。 说是为了等江泽高考,其实是找理由推迟回那波涛汹涌之地的时间,这一年的悠闲生活就当给自己艰难的前半生以及注定操劳的后半生一点抚慰。 所以她怎么舒服怎么过。 于是沈喜梅一进来就被江鸳喊过去:“快来,就等你呢。江姨教你化妆。” 沈喜梅:…… “可不可以不要?”对于江鸳的品味,沈喜梅内心是拒绝的:江鸳尤其喜欢妖媚、夸张的妆容。 江鸳笑的好开心:“不—可—以!”小姑娘就该学会打扮自己。 江泽是男孩,她不忍心强迫他配合,不过他有孝心,领了这么个可塑性非常强的甜妞回来。 现在她都有些可惜喜妹不是抱着特殊目的来接近江泽的。 江鸳一心一意打理着沈喜梅白玉无瑕的脸,半小时后,才允许喜妹开口。 沈喜梅拒绝去看镜子里妖艳的大红妆,开始说事情。 江鸳听完最惊讶的是:“你想让你爸去抢未来大伯子的位置,那你以后嫁过去有好日子过吗?” 沈喜梅被噎住了:没办法,她根本没想到这茬,因为她就没想过嫁到石家去,她的夫家是顾家,只会是顾家!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是挖婆家的墙角补娘家的事,典型的吃里扒外! “我没打算嫁到石家去,石爱国现在不在家,等他回来我就提退亲,一个半月以内肯定会退掉这门亲事。”因为那时候顾长军就回来了,她不可能拖到后面去,实在不行就将于雯雯的事挑破,然后冒着“嫌贫爱富(石家名声差了算是家声没落了,不就是贫吗?)”的名声也要退掉这门亲事。 而生产队干部的竞选是在明年开春,这段时间足够家里运作扭转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定亲啊?以我对你父母的了解,不是那种□□独断不听意见的人。” 这个沈喜梅也没法解释,好在江鸳也不是非要她的答复,只是随口说到这里。 想了想,江鸳放下手上的东西,坐正:“好了,这些也不重要。我回头了解下情况,应该不是难事。” 沈家人她都有所了解,同沈来福接触的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品性正直的人,为人也不迂腐,有头脑,有魄力,不过就是起点低了点,要考虑的人和事又太多,经不起风险,才一直稳扎稳打的种地。 这样的人若是任了一村的村长,想来也是村民的福气。 沈喜梅:“听江姨这么一说,好像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我本以为说出来会被骂异想天开。像我爸要是听了,肯定头一个说我胡闹。” “你想差了,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你爸也不外如是。”这点看人的眼力江鸳自认还是有的。 沈喜梅吃惊的瞪圆杏眼:她那沉默稳重的父亲内心真的也有谋朝篡位(不对,划掉,是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念头? “回头让你爸有空来楼上喝喝茶,我们当面聊聊。” 沈喜梅怂了:“这事不急,先等我同石家的亲事退了再说。”现在真没有立场提。 江鸳听了,有些泄气的坐回去:还当有事忙,有热闹看了。 “既然要退亲就快刀斩乱麻,那个谁不在有什么关系?不是两家大人定下的吗?大人出面退了就是了。最后通知到他就行了。”江鸳不负责任的说道。 然后一脸八卦的问:“小喜梅,跟姨说说,你为啥要抛弃那个男的,是不是看中别的俊小伙了?做人可不能这么三心二意,虽然你有花心的本钱。但是负心汉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反正她没看出这丫头有什么心上人,一门心思专钻钱眼里去了。 沈喜梅:…… 这怎么说的清楚呢?怎么就成负心汉了,你们根本不了解…… “你不会是舍不得自己挣的钱要同别人分享吧?”江鸳觉得这很有可能,这丫头就差没搂着那些臭烘烘的钱睡觉了。 沈喜梅:“做什么说这大实话!” 江鸳哈哈大笑:“行行,我不问就是了。你自己看着办,搞不定的就来找我,不就是退个亲吗,一定给你摆平!” 沈喜梅重重的点头:哎呀,我就是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大家就喜欢我非要喜欢我! 江鸳并不仅仅因为喜欢她们姐妹俩才将这些事包揽在身上,她有她的目的。 京城那地方,哪怕筹划准备的再充分,也有凶险在其中,她即将面对的是一场血雨腥风。结局如何不好意料,她是无所谓,但是不得不为江泽考虑,京城水深,如若万一溃败,那么这镇上就是他最后的退路。 沈家人品信得过,若是沈家好了,有能力了,以后总归会记着这点恩情,佑护江泽一二。 “不过,喜妹,我话说前头,靠我帮也不是长久之道。” 沈喜梅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竞选村长是我爸和我们沈家的事,我想拜托江姨的只是能保证公社那边不被人走后门潜规则掉。” “潜规则?” “我的意思是,公社保证公平公正,不干涉不偏袒。”上辈子石荣华能连任,她猜十有八九是朝公社的书记送礼了。 江鸳这下听懂了:“这个没问题,我一句话的事,那其他的我不用管了?” “恩,若是不凭自己的本事拿下村长之位,那么后来也服不了众,还不如不选上。”江鸳能做到让公社公正就行了,其余是沈家人自己的事。 现在粗略想想,举沈家全家之力真刀真枪干起来,这位置并不怎么玄乎。 她得好好再整理一番: 当务之急是退亲,和石家划分界限,石家的破事需要捅出来,然后才是筹谋村长之位,但是在这中间最重要的还是顾长军回来相亲的事…… 事情太多了,会不会弄到最后一团乱麻?到底什么时候是契机开始捅破口子拉开序幕? 暂时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江泽去学校补习的头一个上午,沈喜梅看着远远走来的姚丽君,她就知道契机来了。 姚丽君是特地趁着江泽去补课不在才来的,或许是心虚,怕被人识破她之前的小心思。 江泽是病秧子,长得也是一副小孩子模样,姚丽君本看不上,但是无意中得知他家里超有钱,就有了结交的心思, 要知道同窗之谊到以后就是人脉关系,人脉关系就是财富。 哪想江泽像个小怪物似得,冰冷阴沉,从不搭理人,她想起对方以前同沈喜梅相处天差地别的模样,试着拿沈喜梅做话题,对方果然理睬她了。 姚丽君那个气的,不想说话。 江泽想找沈喜梅玩,姚丽君只得拿沈喜梅那让人眼红的亲事来打消江泽的念头,要不江泽早找到七大队去了。 她可不想沈喜梅有这么个土豪朋友,那样她会吐血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沈喜梅居然跑到江泽家饭店来干活了,再从中阻挠不现实,还容易得罪江泽,何况换个想法,若是江泽让沈喜梅移情别恋了,抛弃石爱国,不正合她的意吗? 虽然她知道江泽根本没法子和斯文尔雅的石爱国比,但是像沈喜梅那样肤浅又贪慕虚荣的女人怎么懂得鱼目与珍珠的差别,说不定一点钱就能耀花了她的眼,然后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来。 她才不相信依照江家的财力会答应江泽娶沈喜梅这么个又笨又穷的女孩,顶多是逗着她玩玩。 当然她知道,不能得罪江泽,所以在还没有摸清情况之前,还是不要出现在江泽面前碍人眼。 作为脑容量小的学渣同学,沈喜梅怎么接的上姚丽君的思路?她在酝酿情绪开始演她想好的剧本。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我看你这工作也不累啊,不过听说要熬夜,你可要注意身体……工资高吗?”姚丽君一脸关切的问道,那表情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沈喜梅: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无精打采道:“我怕做不了几天了,工资,不知道能不能发到手?” “怎么回事?饭店要辞退你?江泽不管吗?” 沈喜梅低着头有些疑惑:跟江泽有什么关系? 不去想了,沈喜梅斟酌再三,忧心忡忡的讲述了于雯雯想要她的工作,并且雯雯有左右她亲事的能力,她不想被退亲,也不想失去工作等事情,一筹莫展、无助的表情非常到位。 “她为什么想让你和石爱国退亲?”姚丽君其实更疑惑的是于雯雯真的有那能力改变石家的想法吗?她看来石家两老相当喜爱沈喜梅,连石爱国都无权质疑这亲事。 “还不是想让她娘家表妹嫁给石爱国,觉得我阻了她们姐妹俩称霸石家的路,说要我的工作怕不过也是想让我知难而退的幌子,大概想让我主动提出退亲罢了。”上辈子石爱国的妻子就是于雯雯的表妹陈桂萍,听说在退亲不久就定下了,没有走礼节,那年年底就举行了婚礼。 “你说真的?!”姚丽君大惊失色的问道。 沈喜梅故作不解的抬起头:“丽君,你抓痛我手臂了。你做什么这么激动?” 姚丽君忙放开手,讪讪道:“还不是为你急的。” “你放心,我看石爱国爸妈那么喜欢你,于雯雯她一个二婚大嫂,才嫁进石家没几年的新媳妇,哪有那个分量影响你的亲事。” 沈喜梅哭诉:“怎么没有?她给大队长生了儿子,你没看大队长对她好到什么份上,石家总归是大队长说了算,……呜呜,我该怎么办?” 姚丽君一时没说话,主要是她在心里消化这些消息。 沈喜梅偷偷瞄了一眼,继续嗯咽着说:“算了,大不了我将这工作岗位让给她好了,想来她不至于再为难我。可是这明明是我小叔费劲心思给我张罗的,其实工资也不高,她至于惦记吗?怕就怕她后面还会阻扰我的亲事,就算我嫁过去了,以后和她处不好,这日子怎么过啊……” “喜妹,你听我说,这工作是你的,你一定不能让。”让了,说不得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停顿了片刻特仗义的说:“放心,我会帮你的,我去找于雯雯理论!”既然于雯雯真的有左右石爱国亲事的能力,她肯定得去找她。 沈喜梅一把拉住她:“别,你别到处嚷嚷,我家里人还不知道。” 姚丽君特地找到镇上来,自然不是为了就说这么几句话。 到了九点钟,按照惯例,窗口会关门一个半小时,沈喜梅没有上楼,而是走出来,引着姚丽君坐在树荫下的桌子边,这上百套塑料桌椅都是傍晚卖小吃要坐的,这会都摞起来放在阴凉处。 姚丽君见沈喜梅有些打不起精神,心里鄙视了一番,脸上依然是一脸关切:“你有没有发现于雯雯特别紧张她儿子?” 沈喜梅:来了! 看我天真无邪真诚的小脸蛋:“哪个做母亲的不紧张自己的孩子?她命好,进门就生了儿子,前面彤彤妈却是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你说男孩女孩有那么大差别吗?彤彤几个那么小就得洗衣做饭打猪草,要是生在我们家,还不得多欢喜呢!” 姚丽君听了脸色一下子沉了,低着头不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心里却是恨得不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喜欢,那你祈祷自己以后连着生四个赔钱货吧。 压抑了半天,姚丽君才重新抬起头:“我的意思是她太紧张了,根本不让别人碰,平常也很少见带出来。” 沈喜梅依然一脸懵懂的望着姚丽君,仿佛是在问:这很奇怪吗?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呢?我连不上你的脑回路! 姚丽君:…… 换个角度。 “哎,你说石英杰长得像谁?”姚丽君可是对上次沈喜梅问出这话时,于雯雯异常紧张的情形记忆犹新,太反常了。 当时她就觉得肯定有什么问题,一直盯着石英杰看。 “福大娘不是说了,说石英杰和于雯雯长得像,和石家人长得不像,我看也是那样。都说女肖父儿肖母是福气,看石英杰那样子也是个福娃娃,长得像于雯雯,以后应该长得不差。” 姚丽君:……你是不是故意的将话题带跑偏啊!这根本不是重点!抓狂.JPG 沈喜梅:是啊,因为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会拉回来的!无辜.JPG 姚丽君:我就不该来找这个蠢货。 “听说你姐和她娘家离得不远?” “我姐?跟我姐有什么关系?”沈喜梅突然大惊失色叫嚷道:“我姐的工作又不好,又累又脏工资还低廉,她总不至于也想要吧?不对,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两份工作?……于雯雯大姐就嫁到这个镇上……” 沈喜梅惊疑不定的望着姚丽君:“她不会是想让我姐将工作让给她姐姐吧?” 姚丽君无语: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人脑筋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转眼一想,试探着问:“我觉得这倒是有可能,好像她姐在镇上过得很不好,要是真那样,你该怎么办?” 沈喜梅豁的站起来:“那不行!我姐过得更不好。要是那样我宁愿不要这亲事了,怎么也不能害了我姐……她怎么可以这样……这都是我小叔费了好大的劲给我们找的,怎么有这么过分的人?” 眼见着沈喜梅眼睛都红了,姚丽君真心实意的宽慰道:“不要急,还没有到那时候,总归你还没有嫁进去……要我说摊上这么个大嫂,你真是倒霉,俗话说长嫂如母,你以后总归会在她手下过日子,还是早点想开为好。” 沈喜梅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33.第 33 章 “呜呜……我不要嫁人了!为什么要嫁人?你看我姐嫁人后都过得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我们姐妹这么命苦?这到底是为什么……呜呜……” 姚丽君轻轻拍着沈喜梅的背,小声安慰她, 心里却是得意的不行:心里素质太差, 她才用了一层功力,对方就溃败了, 想来再有一次就能吓的她主动提出退亲。 沈喜梅:哎呀, 好累啊,哭得这么真诚该骗过这个心理大师了吧? 说着还偷偷瞄了眼四周,这么丢脸的事可不能给员工们看见。 姚丽君顶着大太阳快速往村里走着, 虽然现在她不用到地里挣工分,但是得钓小龙虾, 得洗衣烧饭, 今天还是许了许多好处给弟弟妹妹, 才得到他们的保证, 不向父母告发她今天没有去钓小龙虾的事,但是烧饭怎么也不能耽误了。 忙活这一上午的成果还算不错, 她一直觉得沈喜梅很傻很天真,但是从不知道她这么容易被忽悠。 不对,她早该想到次次考试倒数第一的沈喜梅就应该是这么的蠢! 可惜才解决了沈喜梅又来个程咬金陈桂萍。 于雯雯居然想让石爱国和自家表妹定亲,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得找机会会会这个陈桂萍, 毕竟不是每个人像沈喜梅那么好对付的。 想了想,还是决定从于雯雯那里下手, 她总觉得于雯雯和石英杰有问题, 那天沈喜梅问到石英杰长相问题时她紧张的有些不正常, 石英杰又不是缺鼻子少眼睛的,她紧张什么?就算是肖母不肖父也不是什么问题,除非是像到隔壁老王身上! 所以她大胆猜测石英杰怕不是石荣华的孩子,然后就是小心求证了,只要找到证据,有了这么个把柄,她的所有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不过于雯雯能将石荣华哄得妥妥帖帖,本事不容小觑,她得小心行事。 看样子,她还是得敷衍一下于成龙。 可是想到于成龙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姚丽君有些倒胃口,一路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 打发了姚丽君,沈喜梅就一身轻松的上楼休息了。 恩,现阶段就坐等姚丽君和于雯雯先过招看看双方战斗力,她再想着怎么推波助澜。老实说她还是觉得姚丽君实力高一筹,反正坐等结果就行了,现在不急着出手,沈喜梅好心情的又跑去江鸳办公室里将钱抱出来数数。 江鸳一脸嫌弃道:“太臭了,挪远点!”多可爱讨喜的丫头,却整天沉迷挣钱数钱不可自拔。 沈喜梅笑嘻嘻的凑到江鸳身边,故意让她闻闻钱币的味道:“江姨说这话太伤小喜妹的心了,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不生气!” 江鸳坐着纹丝不动,突然转身,按住沈喜梅的头,张开大嘴,朝对方粉嘟嘟的脸蛋上一边吧唧一口。 沈喜梅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愣愣半天,直到江鸳笑的前俯后仰才看向桌上的大镜子。 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似得,一边一个血红色的大唇印。 沈喜梅唱作俱佳:“你……你玷污了我的清白!我不活了!” 江鸳好不容易停下笑,听了这话又坐不住了,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拉着沈喜梅的胳膊去拿抽屉里的相机:“我来给你拍张相片做留念,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沈喜梅眼睛都胶着在照相机身上,还真不动了,江鸳见状“咔嚓咔嚓”一连拍了三四张相片。 趁着沈喜梅还没有回神,又将相机塞回抽屉了,就怕她闹着要扯掉胶卷。 沈喜梅现在哪有空去在意脸上的大红唇印,相机诶,这年月可是个稀罕物件,要知道现阶段整个安兴镇上都没有照相馆。 上辈子她唯一带进牢里的物品是几张相片,那是结婚(只是罢了喜酒定下名分)三年后顾长军回来探亲,两人领证的时候,顾长军带她照的,那是她人生的第一张照片。 女儿朵朵的第一张相片是她六岁时候拍的,瘦瘦的,黑黑的,六岁的小女孩脸上不见半点娇憨和孩子气,冷冰冰的,她在牢里看一次就心疼一次。 听说是摄影师走家串户做生意,石芸榴掏钱让拍的。一般人家也只舍得给孩子拍拍,大人都舍不得花钱。 当时顾长军很忙,但是每年都会抽空先去乡下看看女儿,然后再绕过来看她,在她那里见了女儿的相片,沉默许久,又特地延长假期回了一趟老家,呆了五天,给她带回来两张合照,一张是他和朵朵的,一张是朵朵和萍萍的。她可以看出,相片中的人都在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可是看着那两张相片,她泪水就没停过。 出狱后,顾长军找机会带着她们娘俩上大照相馆拍了全家福写真,换了几套服装,装的大相框,还有几本精装版的相册……可是一些逝去的东西比如朵朵脸上纯真的笑容再也找不回来了。 另外三个人的全家福也太过单薄了点,要知道上辈子几十年里其余家里人的相片她一张都没有。 江鸳见沈喜梅眼巴巴的看着装照相机的抽屉,用身子当着,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小喜梅特别漂亮,回头相片洗出来肯定好看。” 沈喜梅顶着两个大红唇印凑上去,撒娇道:“江姨,我们商量个事呗?我这张脸今天算你的啦,你想怎么化妆都行,改天那个相机借我用用?” 江鸳看了忍不住发笑:“可以是可以,但是必须过几天。”她回头就将胶卷拿去照相馆将相片洗出来,这丫头鬼机灵的,说不得被骗走瀑光了。 听了江鸳的保证,沈喜梅坐在椅子上,壮士断腕般的道:“来吧!”真正的美女是不畏惧任何鬼畜妆容的! 于雯雯在家排行老二,一姐一弟一妹兄妹四个,大姐嫁到镇上做了人家后妈,唯一的弟弟在上学,妹妹在家干家务活,自打于雯雯嫁给石荣华,于家拿到了第二个女儿的聘礼,家境改善了不少,这两年除了秋收的时节于家也不让小女儿上地里挣工分了。 三个女儿长得都还算不错,柔柔弱弱、娇娇怯怯的摸样,前头姐姐们做了榜样,于家等着小女儿长大。 唯一的儿子于成龙养的壮实,就是脸上的青春痘这几年好像没见消过。 于成龙今年十八岁,在县城粮集中学读高二,和沈新磊、姚丽君他们都是一届的,成绩还算可以。 粮集中学是县城最好的高中,自恢复高考以来,曾经长期被红卫兵驻扎的粮集中学又恢复了昔日的书声琅琅。 松洲县包括下面的几个镇一共有六所高中,粮集中学作为唯一的重点高中是整个县城升学率的保证。所以这两年入学生源把控的愈发严格了,也就无形中抬高了原有学生的身价。 许多人觉得能上粮集中学,至少一脚跨进大学门槛。 于成龙被家里人捧得有些虚高,成绩也有个中等偏上,愈发的自我膨胀觉得自己相当优秀,于是高二期末考试结束回村的路上向全校前十名里面唯一的女生姚丽君同学表白了。 姚丽君以要潜心学习委婉的拒绝了对方,甚至为了摆脱对方的骚扰,说考上大学才考虑终生问题。 于成龙也是很有自信的,所以暑假期间,他没有跟风去钓小龙虾,而是时常拿着本书在村里大树下面大声朗读着。 一天,于成龙听到姚丽君同于四妹聊天,大意是要劳逸结合,不能死读书。 于成龙兴奋的将书丢在一边,拿起于四妹的工具往河边钓小龙虾来了。 姚丽君和旁人隔得远远的,坐在小板凳上,头上戴着顶麦草帽,回头冲于成龙腼腆的笑了笑,那画面美得于成龙有些醉。 于成龙清清喉咙,在姚丽君边上站住:“姚同学真是勤劳,大中午就出来了,太阳会晒坏你的皮肤的,我给你找个阴凉的树荫地吧。” 姚丽君摇摇头:阴凉处早有人了,她待会要套的话不能给别人听到,所以她特地坐在这儿的,希望这个于成龙和沈喜梅一样蠢,时常长了,她可受不了。 “没事,我晒习惯了,这边人少,龙虾就多。”说着四处望了望,指着远处轻柔道:“你赶紧过去吧,那边凉快。像你不经常被太阳晒的才应该注意点,一不小心容易晒伤了。” 听了这话于成龙大刀阔斧在姚丽君身边坐了下来。 很快,姚丽君发现于成龙比沈喜梅难对付多了,虽然说话同样是牛头不对马嘴,但是沈喜梅那里她轻易能将意思掰回来,而于成龙就自以为是太多了。 大太阳下,姚丽君火气往上串。 从中午到黄昏,姚丽君流了数不清的汗水和费了一缸子口水总算得出:于雯雯嫁给石荣华前处过对象,于雯雯嫁给石荣华前被家里打过、关过。 没了! 知道了个大概,姚丽君也不急了,只要有蛛丝马迹,她总能找出那个人,回头再从于四妹那里套套话,她年纪小,应该不设防。 现在最难的不是找到那个“隔壁家老王”,而是怎样证明石英杰和石家没有关系,石英杰虽然和石荣华长得不像,但是和于雯雯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能像沈喜梅说的石英杰就是生而肖母,那样找出所谓的奸夫也不一定管用。 虽然听说大医院可以鉴定亲子关系,可是她怎样才能弄到样本让人去化验?化验这个应该要不少钱吧? 再说哪怕确定了石英杰同石荣华不是父子,姚丽君也没想着捅破这事,那对她又没有好处。 她只打算拿这把柄去要挟于雯雯,让于雯雯赞同并且推进石爱国退亲,最重要的是不允许她的表妹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打石爱国的主意。 另外有了这个把柄,以后她嫁到石家,于雯雯这个做长嫂的还不得对她言听计从? 这么一想也就不难了,真找不到“隔壁家老王”,直接炸一下于雯雯想来也能达到这目的。 沈喜梅相当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她除了留心一点村里的消息,没有太大的动作,静静的等着这两个厉害的女同胞撕扯结果。 很快沈喜梅就知道姚丽君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了,因为姚丽君开始散布她和土豪同学江泽的流言,这大概是姚丽君胸有成竹后布的第一步棋。 村里从河边钓小龙虾的团队开始扩散,蔓延到整个村都在指责沈家小闺女生活作风不检点,定了亲的人还同别的男同志接触过于亲密。 从沈新华那里得知,石家两老已经两次到家里讨说法,并且打电话到安城,让石爱国提前回来。 沈来福倒是没有找到镇上来,一者是家里挣工分的已经只有三四口人了,再请假下去,生产队上保不住有说法了;二者他相信自家孩子的品行,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事,他们沈家的孩子做不出。 另外他找沈来旺和天天去镇上卖小龙虾的儿子们打听过了,小江先生一直在县城学校上课,周末才回来,饭店去的少,和沈喜梅相处一直规规矩矩没什么可指责的。 沈来福并不是多迂腐的人,女儿在饭店做生意,还做得是小吃的生意,待人接物的时候总不能拒人千里之外?何况头几天他都有去盯着,喜妹并没有什么不当的举止。 不过无风不起浪,鉴于村里的风言风语,沈来福还是让沈新华兄弟两个对沈喜梅叮嘱一番,让她任何时候都要注意点。 沈喜梅听后,面露委屈的申辩了几句,然后眼泪哗哗的点头保证自己会更加注意的。 沈新华兄弟俩自然也是相信自家妹妹的,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带到,现在见沈喜梅这个样子又不忍,宽慰了几句,并保证等石爱国回来,会好好找他聊聊,绝不让沈喜梅受委屈等等交代再三才离开。 沈喜梅送走两个哥哥,表情一变:虽然有些担心这风言风语传到顾家耳朵里去,但是目前当务之急是退亲,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借着这个势先将石家踹开是正经,至于名声也不是多难听,回头再挽救。 她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话总归传不了多久的,顾家也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家。她也是才知道在县城交通公司跑大车的顾家老大,顾长军大哥,现阶段主要任务是给国宾饭店运送海鲜。 上辈子只知道对方是开大车的,好像听说是拉棉纺厂的货,朵朵出世的那个月,在路上遇到拦路的劫匪,给打断了手臂,后面就给公司分去后勤了,一个月拿点保障工资。 她总觉得自己上辈子是衰神,跟她有关的亲人纷纷倒霉。 沈喜梅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稚嫩白皙的脸庞说:“没事的,一切都来的及改变,就是带衰体质,那也都留在了上一辈子。” 为了平复起伏的心绪,沈喜梅又来到江鸳办公室里,准备将钱都搬出来再数一遍。 江鸳见这架势,连忙打断:“快来看看这几个模子样品,有你上次说的不锈钢烤鱼盆,还有耐高温的陶瓷锅,可费了不少劲弄到的,这个回头饭店里也要一批……你那个创意费就全抵在费用里了,各一百套不收你的钱了!”江鸳也是无奈,这丫头什么时候都好说话,就是提到要钱和要她命似得。 果然听了最后的话,沈喜梅一扫之前的低气压,眉开眼笑的跑过去。 她准备这些是为了等天转凉时改为卖火锅料理,烤鱼和鸡公煲是主打。 两天后的傍晚,沈喜梅的窗口迎来了俩位不速之客:石爱国和姚丽君。 姚丽君亲切的同沈喜梅打招呼:“喜妹,忙呢?我来镇上看电影,正好碰到石爱国同志,就同他一起来看看你。” 沈喜梅没去看石爱国,而是冲姚丽君问道:“你一个人来看电影啊?你妈真大方,还给你钱看电影。我这工作家里花了不少钱,头一年所挣的工资得一分不少的交到家里……我也好想看电影……你有多少钱?要不要买点吃的?”其实看电影要不了几个钱,这个年月又没有电影院,镇上平常放电影地点就在街东头,镇政府墙上挂个布幕,投影式的,两毛钱就有个位置。不过不是天天有,一般在周末才放映,镇上人口多,每次去晚了都没有位置。 之前小吃窗口开张那几天,国宾饭店同镇文艺组织部将设备租过来三天,就在饭店后头放映,那几天只要在新窗口消费的人都可以免费看电影,还提供瓜子、冰粉等小零嘴。 往年夏天周末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放电影那处,今年嘛?肯定是这里啰:喝啤酒吃烤串的男人,吃各色小吃的孩子,纳凉的老人,上百张桌子在七八点的时候常常不够坐,好在也有许多人是买了拎在手上吃。 电影放映负责人最近有来商量,能不能将放映地点挪过来,可见小吃摊抢生意都跨过界了。 听了沈喜梅的话,姚丽君却哑口无言了:她身上是有钱,但是是她每天卖小龙虾偷偷抠下来的钱,见不得光。 沈喜梅家条件好一点,工资都要上交,她们家只会更穷,她妈怎可能给零花钱让她来看电影呢? 姚丽君这会慌了起来,这事万一传到她妈耳朵里,说不得会上沈家查账,到时候挨揍事小,钱肯定也会被收刮走,最关键的是以后她想从哪里抠点钱就难于上青天了。 她怎么就不经脑子说是来看电影的?她明明只是特地来镇上车站等人的,两人一起出现在沈喜梅面前,沈喜梅那么蠢,她事后挑拨一下,对方说不得就自卑的退缩了,主动提出退亲。 另外还有一层用意:她本来想着这都同石爱国一起过来了,怎么沈喜梅也该招待一下呀。 那边那么多吃的,上次她闻着香味久久不能忘。 这个暑假因为家里时不时能煮点卖不掉的小龙虾开开荤,家里从来没有割过肉吃,她都两个月没闻过肉味了。 对面沈喜梅特别真诚的捅刀:“你妈没给你钱买零嘴?你妈好小气哦!我回头问问她,你这天天钓小龙虾的,听我哥说挣得比我还多呢。”沈喜梅自然猜到姚丽君每次去卖的小龙虾是他们姐弟四个人加起来的劳动成果,一天也有一块多钱。 一天一块多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四十,那是相当多了。别人不知道她这个“收银员”有多少工资,但是猜想也就二三十顶了天。 沈喜梅时时不忘抹杀自己的闪光点,万一石家知道自己是小老板,日进“斗金”!说不得顶着风言风语也不放弃这即将到手的金娃娃,她就亏大发了。 姚丽君慌了:可不能让妈妈知道她每天有贪墨,她爸妈看着憨厚,打起孩子来,都是用大扫把捶。 石爱国不知道这些歪歪绕绕,见两人的脸色不对,以为姚丽君是没有钱,而沈喜梅在看不起她。 回想起姚丽君刚刚看到自己喜极而泣的摸样以及不久以前大胆告白时梨花带雨的样子,莫名对咄咄逼人的沈喜梅起了一股子厌恶感。 他记得沈家也很穷的,想来是她两个哥哥最近倒卖小龙虾挣了点钱,就这么瞧不起人?这副嫌贫爱富的嘴脸当真让人不喜。 石爱国一脸嫌弃的瞪了橱窗里的沈喜梅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钱:“票怎么卖?给我来五毛钱的。” 五毛钱其实不少了,许多孩子一毛两毛票的买,沈喜梅都是笑眯眯的,但是现在却一脸的鄙视:“五毛钱的?随便吃俩个羊肉串串就没了,丽君好歹跟你跑了一趟,你不能给她也买点吃的吗?石爱国,原来你这么小气!” 说着丢给对方五毛钱的票。 石爱国震惊:居然自己也成了对方看不起的对象?! 34.第 34 章 石爱国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想他在省城念书时,那些城里的同学都对他客客气气,恭敬有加。果然是农村没见过世面、嫌贫爱富、欺下媚上的市侩小人,那副嘴脸尤其可憎。 石爱国想着他得好好批评教育对方一番,又顾忌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正斟酌语言不想让对方太难堪,哪想还不等他开口,沈喜梅不耐烦的说:“赶紧的,不要挡着后面的人。” 沈喜梅话落,正好一对长得还算可以的男女过来买票:“两块钱的。” 沈喜梅扬起笑脸, 甜甜的声音和前面天差地别:“好咧!” “我自己买, 不要你的, 我有钱!给我也拿两块钱的, 不三块钱的。”边上女孩有些娇蛮的嘟着嘴, 一看就是在赌气。 “别介啊, 我错了还不行!”男子说着掏出三块钱扔过去,将女孩的钱硬塞回去。 沈喜梅利索的数了票,两人吵吵闹闹走远了, 看上去像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但是沈喜梅知道, 那两人是亲兄妹, 土豪兄妹団, 隔三差五过来消费, 是她的忠实客户。 站在边上的石爱国脸红了又青, 他这次去安城,同家里说是去见习,拿的经费有限,但是到了学校时常要聚会,省城消费比较高,这提前回来了按说身上要剩下一部分钱,但是他兜里确实没多少了,虽说不至于被家里说道,但是好歹留着点,好搪塞过去。 现在口袋里总共也就七块钱,他怎么也舍不得拿出五块钱来买零嘴。 并且作为大队长的大哥石荣华一直叮嘱家里,在这一片消费要谨慎点,甚至禁止家里人使用大团结。 最奇异的是他怎么不知道这小镇上消费已经赶超省城了? 前两天他离开前请几个同学吃饭,九个人,也就花了不到三十块钱,还是省城比较上档次的饭店。 姚丽君不愧是情商和智商双高的人,见了石爱国窘迫恼怒的样子,轻声开口解围道:“喜妹,你这才在大饭店做了几天收银员,艰苦朴素的作风就没有了?大食堂里,五毛钱两个人管吃饱肚子了。 你们这个饭店……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呆下去了,你看你现在就一副资本家的嘴脸,你要是成了阶级敌人可就大错特错了,及早回头…… 伟大的领袖□□曾说:要好好学习,要艰苦朴素,不能被资本主义思想腐蚀……” 沈喜梅面不改色的看着两人,这不是十年前,现在背□□语录的也不多了,她用不着慌。 “我们饭店是国营饭店,是国家的财产,我为国家做贡献,为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添砖加瓦,请你们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姚丽君:…… 她怎么不知道沈喜梅这么能说会道,难道真的是工作了见过世面锻炼出来的。 偷偷瞄了眼石爱国,好在对方脸色依然很难看,想来并没有被沈喜梅这亮丽的模样吸引,一时顾不得男女之防,拉了下对方的袖子,示意他跟着离开。 石爱国此时是真的恼羞成怒了,又见姚丽君的一心为自己着想的摸样,反观一脸傲慢的沈喜梅,只觉得看哪都不顺眼,话都不屑再同她多说一句,鄙视的扫了一眼,五毛钱的劵都没有用,直接走人了。 最终,两人没有去小吃摊上吃东西,大踏步的往村里方向走去,期间姚丽君同石爱国说过些什么,沈喜梅也懒得去管,只是想着石爱国回去肯定会同家里提出退亲。 他们这种所谓的知识分子最注重骨气了,也最受不得气和轻慢。 何况现在不是她拿不拿的出手的问题,而是上升到阶级矛盾、思想层面上的问题了。 但是她不知道石爱国依然像上辈子那样用她乱搞男女关系、生活作风不检点做理由同家里提出要退亲,并且态度相当坚定。 不过不管石爱国态度如何强硬,石家两老反对,特别是石荣华反对,这婚他就退不了。石爱国看似成年男子一个,但是耳根很浅,特别是石荣华的话,他会听也必须听。 “你最近在省城呆了那么长时间,除了花光家里给的两百块钱就没有体会到政策变了吗?现在上头不再那么顽强的抵制做生意了。 沈家若还是当初那个贫农怕是还真考虑你说的,但是他们全家紧跟着政策的发展趋势,正带头做先富起来的那群人。 沈家兄妹五个,现在个个都能挣钱,以后喜妹嫁过来,你们就是镇上的双职工,这亲事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这个时候你反而提出退亲? 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个念头,不仅如此,你要对喜妹上点心,别整天念叨着你省城的那些同学。 你该想想大学期间,你这生活费一个月动不动就□□十,你觉得就做一个单纯的授课老师,能支撑你自己的消费?以后拿什么养家糊口? 国宾饭店那是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单位,可沈喜梅进去了。要是沈喜梅以后挣得多了,说不得在学校能扶持你一把。你难不成打算一直做个教书先生?” 老师也可以变领导,安兴镇这么大,中学里一个年级将近二十多个班,三、四千名学生的学校校长、主任这两年威望早超过他们这些前些年还威风八面的大队长了。 要不是他是大队长,身份太过敏感,说不得早就做生意去了,好在他有一些其他路子来钱,最起码这几年这个大队长油水还是很丰厚的,他就暂时不去想其他的门路。 等哪天他真下海经商去了,而此时石爱国最好能坐到校长的位置,衔接上了家里成分问题,也不枉他费财费力培养一番。 而想升官,肯定要金钱铺路,他有钱是不错,但是亲兄弟明算账,这些年花在这个弟弟身上的钱也不少了,要是沈家富起来,沈喜梅的嫁妆上肯定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毕竟他们石家又是大队长又是校长的,沈家为了女儿在婆家有里子和面子,肯定拼命的挣钱过来。 石家对石爱国批评教育了一番,同时也觉得应该对沈家再施加一点压力,隔天石家两老第三次上沈家寒暄起来。 兵分两路,石爱国经过父兄指点,决定小不忍则乱大谋,前两天在姚丽君面前保证的话就这么随风而去,隔天又上镇上来找沈喜梅。 本来石荣华是想让石爱国和沈喜梅多接触,加深感情,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只要拿下了沈喜梅,也就等于抓住了沈家的脉门,到时候就不怕沈家讲话这么不留情面。 哪想石爱国依然是抱着教妻的姿态过来的,对沈喜梅多加指责,严令她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我们石家门规深严,本来你这样就够不上……”吧啦吧啦一长串。 沈喜梅似笑非笑答道:“既然觉得我高攀不上,那么直接退亲好了,免得你一直屈就,怪累的。” 石爱国瞪眼:“你简直不知所谓!不知悔改!我懒得说教。” 见对方怒气冲冲的身影,沈喜梅眼色转冷,看样子也只是个色厉内荏的,她还以为能成事呢,怕是还要从石家长辈那里着手,石爱国做不了主。 而石家长辈那边,肯定得家里父母出面去周旋。 此时已经步入八月,一年最为炎热的七月过去了。 沈喜乐回娘家过满月,已经在家里住了两天。 之前为了沈新磊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家里房子作了改动,现在沈新磊住的房间是原来沈喜梅房间的后半部分,而前面原沈喜梅的房间,沈喜乐带着两个孩子住了进去。 沈喜乐的二女儿虽然早产了,但是依然是和上辈子一样的名字:刘银兰,她是最像沈喜乐的一个,不光是体型上还是性格上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沈喜乐。从出生那天就特别轰动闹腾,满月时据说有十二斤了,哭起来动静特别大,所以这几天住在隔壁的沈新磊别说学习了,正常休息都不能,都快被震天的哭闹声吵炸脑袋了。 家里其余人均是忙的不可开交,特别是石芸榴又要上田里挣工分又要干家务活,都没有闲心怼这小姑子,沈新华、石紫燕他们是晚辈更不抵用,在杨小红的庇护下,沈喜乐在娘家是作威作福,家里安排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准高三生被吆喝着给小姑端茶倒水顺带抱娃。 沈新磊是苦不堪言,只得托着兄长找沈喜梅支招。 而经营小吃窗口的沈喜梅经过一段时间熟悉,工作完全流程化,现阶段已经很清闲了。 现在的她无比庆幸选择做承包商,而不是支撑个小摊子打拼,回想曾经背着儿子在学校外卖煎饼以及后来开小饭馆卖热炒,一天到晚烟熏火燎的岁月,和现在的情景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当年不管是风霜雨雪,做生意一天都不能停,哪怕你是病了、累了,只要还能喘气就得爬的起来开张,因为你一天不开张,就有人吃不上饭,有的是旁家饭店接手你的客流。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和价格,客户一旦流失就很难回来。 那时候只有寒暑假能歇歇,一开学就得绷着弦一直到学期结束。 对于她来说寒暑假也不能真正歇着,因为没有经济来源心里就不踏实,她总是找各种事情做,摆地摊、做假期保姆、零时工各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她都做过,力气她有大把的,但是还是觉得累。 从顾长军牺牲,一直到她闭眼睛,每天都觉得很累,麻木的累,没有尽头的累。 现在下面的员工管理的非常有次序了,正常每人每个月有四天轮休,她也不例外,并且她是老板,作息比别人更加弹性自由,不过这些天她倒是没有休息,恨不得一天多几个小时出来让她卖票,因为眼看着一个月盘点的时候要到了。 到底是挣了还是亏了即将揭晓,虽然每天的账目她心里有数,但是毕竟还没有彻底盘点清楚,所以虽然沈新磊几次求救,沈喜梅没顾得上理会。 八月五号这天江鸳召集财务、采购、销售以及有关部门还有沈喜梅,非常正式的开了一个盘点月会,汇报这一个月来“好吃再来”窗口经营状况。 江鸳一改往日惜字如金的高冷模样,就新窗口的前景以及给饭店带来的变化作了长达二十分钟的讲话,然后各部门负责人一致对新窗口报以支持的态度发言,最终财务站起来汇报: “‘好吃再来’窗口提取的食材主要包括龙虾、羊肉、鱿鱼等一百一十三种,按照饭店采购价格,该项成本是一万七千三百二十六块,另外饭店收取百分之五的运送以及食材处理加工费,加起来就是一万八千一百九十二块; 酒水饮料两千二百八十八块; 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煤球、煤炭、煤气、水电费用,共计二千二百三十块; 器具、餐具等折旧费:固定资产成本一共是三千九百快,第一年算六成折旧费也就是两千四百,新添置的餐具一千二百快(这一部分由饭店承担); 窗口承包费:九千六百块(全年); 总成本:三万四千七百一十元整 ‘好吃再来’窗口对饭店内部销售额为一万一千七百八十二元,窗口提七成收益,也就是抵扣八千二百四十七块 所以现在差额是二万六千四百六十二。” 江鸳点点头问道:“饭店这个月的营业额增长多少?” 财务:“包括窗口对内销售的话,饭店营业额同比增长百分之二百一十一,员工加班费用增加一万七。” 江鸳思索片刻,看了眼沈喜梅道:“回头算一下净利润,同比往年七月增长的净利润拿出百分之十五,其中百分之十作为全体员工的奖励,新窗口相关的工作人员略微偏重,剩下百分之五充作新窗口的盈利,算是对子窗口的扶持与回馈。” 众人均面露喜色:这奖励可是人人有份,他们自然少不了。 沈喜梅也松了口气,她卖票的账面收入是一万五千块,并且卖出去的票应该还有一些没有收回来,所以单账面上赤字是一万一千多块,实际上可能还多一些。 虽然承包费和厨具等固定资产折旧费是全年的,但是那些都是她的欠账,从窗口开张起,她就没有先看一个月经营情况再做打算的想法,要干最起码就干一年,所以这些成本最好是第一个月就算进去,以后只要想着账面上红字是多少,怎么早日去填平就行了。 现在这个红字有一万一千多块,相当吓人的数字,但是抵上江鸳说的百分之五的净利率应该会容易接受多了。 毕竟她天天跟着江鸳,饭店营业额和利润大概是一个什么数目她还是了解的。 最后账目算下来,沈喜梅上交了她相亲相爱一个月的所有钱币,账面上的红字豁然变成四千九百块。 对于沈家来说,那是无法想象和承担的债务,但是对于沈喜梅来说还好,现在一天仅仅买票进账就有四五百,欠个几千块钱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 何况若是按月算,她已经赚了,说不得下个月就能全部回本。 另外她还留了一点资金,不多,就几百块。都是她觉得有收藏价值的钱,其实也不是多特殊的,就是整套的老钱。真正有收藏价值的特殊钱币并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最起码这一个月她经手的大大小小钱币也就有几张二版的常规人民币,什么唯一发行的三块版本的、加长版的大团结,都没见到过,想来是可遇不可求了,现在她心思也淡了,还是脚踏实地挣钱要紧,这种期待天上掉馅饼不劳而获的想法本就是错误的。 经过冗长的盘点,沈喜梅总算无事一身轻的准备休假了。 将票据和钱财交接好,拿着江泽的笔记和复习资料准备回去解救水生火热的同胞兄长。 当然这不是主要目的,她回来主要是为了退亲的。 中午生意告一段落,沈喜梅就往村里来了,并且沈喜桃让带话说也回来住一晚,那么沈喜乐只得吃过晚饭收拾东西回自己家睡觉了,谁让她家离得近呢。 本来当初沈喜乐住进来,石芸榴就有意见,给你一日三顿好吃好喝还不够? 可是杨小红说的也在理,家里有空房间没人住,大人拖着小孩省得来回跑,也不耽误别人,沈喜乐出嫁后没在新房子住过呢…… 石芸榴能说什么,前头沈喜桃也住了,总不能厚此薄彼,反正像杨小红说的,房间没人住,放着也是放着。 哪想沈喜乐住下来那么多事,每天七八顿,医生让控制饮食的话都抛到天边去了。 算了,家里收鸡蛋、小龙虾,吃上面也不用扣扣索索,可是两个孩子这一天到晚哭哭闹闹的吵得头都疼,好在女儿回来了,哪怕沈喜乐不乐意回去,婆婆也不好说什么。三下五除二让沈新华夫妻两个动手帮忙收拾,当天傍晚早早吃过晚饭就将人送走了。 沈喜乐走时还嚷嚷着她的睡前加餐记得送,石芸榴直接拿了一兜生鸡蛋让她回家自己煮。反正现在家里收鸡蛋,只有顶顶新鲜的送到镇上饭店里,每天都会让几个老人过过眼,挑一二十个剩下来,不是坏的,只是觉得不像最近两天下的。所以家里鸡蛋什么的再也不缺了,甚至吃的有些腻味了。 晚上,沈喜梅来到沈来福夫妇房里,先汇报一下一个月经营成果,自然不会将具体账目说给他们听,只让沈来福夫妇知道扣除月承包费等成本,她净赚了好几百就行了。 沈来福对于窗口的生意一直有关注,之前估摸着应该不会亏,现在听了沈喜梅的话,心里可算是踏实了。 哪怕是一个月净挣一百块也是非常可观的收益了,何况家里因为她的窗口收购小龙虾其实也挣了不少,这样算下来盘下那几个窗口还真是做对了。 平常老成持重的沈来福难得也笑开了花,大女儿也好了,现在他满身的干劲,多重的活也不觉得累。 石芸榴也高兴,这些年就数最近最高兴,看着孩子们挣钱的挣钱,念书的念书,找对象的找对象,觉得都踏实了,心里特别安慰。 沈喜梅见双亲高兴欣慰的样子,两张饱经风霜吹打和烈日曝晒而粗糙的脸上均露出和煦暖心的笑容,心里五味翻陈,一时有些不忍打破他们的好心情,可是事情还是要提的。 思索再三,沈喜梅走到石芸榴身边硬着头皮开口:“我想退掉同石家的亲事。” 石芸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来福笑容凝固在脸上,转过头看向沈喜梅:“你刚才说什么?” 沈喜梅抬起头看向沈来福,坚定的说:“退亲!我要同石爱国解除婚约。” “你这是看自己能挣钱了,就看不上石爱国了?”沈来福脸色变得难看,手上的衣服扔到床上,声音豁的变得粗重:“我一直认为村里的风言风语是无稽之谈,感情我沈来福的女儿还真是这样嫌贫爱富,攀高枝的主!沈喜梅我告诉你,只要你是我的女儿,我就不予许你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挣了几个钱就飘上天了是吧?!你看不上石爱国,你觉得那么大饭店的老板家看的上你?你要这样不顾脸面往上凑,那镇上趁早别去了,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嫁人!”最近石家几次上门说道,他都坚定的站在自己孩子这边,连问都没有上镇上问,感情还真是他心宽了。 沈来福很少动怒,更没有朝沈喜梅吼过,一时大怒,哪怕沈喜梅多活了几十年也是有些惧怕的,眼见沈来福越说越激动,额头边青筋都蹦出来了,沈喜梅不自觉的抓着石芸榴的胳膊后退了两步。 35.第 35 章 石芸榴见状也顾不得说教沈喜梅, 站出来挡在沈喜梅身前:“这是做什么, 有话好好说,你还打算动手不成?”沈来福扬起手, 往柜子上重重一拍,吼道:“她要是敢做出那种朝三暮四的事,我还打不得她?!” 木头柜子拍的砰砰响,加上沈来福的大嗓门, 对面房里沈喜桃和沈新磊都过来了。 两人一到房门口就听沈喜梅申辩道:“才不是这样, 我和我同学根本就清清白白,因为这些流言我有和他保持更远的距离。我想退亲和江泽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讨厌石爱国那个人, 假清高,他才乱搞男女关系,和姚丽君不清不楚的,简直是斯文败类! 再说他也看不上我,嫌弃我脑子不好, 不会念书, 工作不了台面……石爱国也想退亲,只不过他们家里看我能挣钱了不同意,石爱国要是有点主见说不得早来家里提出退亲了。” 沈来福听了这话,脸色好看了不少, 不过还是不同意退亲:“你们没有相处过, 以后熟悉了就好了。石爱国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和你妈看着他长大的……石家也不是那种势利的人, 要不之前你没挣钱他们也不会三番五次来家里提亲, 他们家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怕还是你心态的问题, 行了,你这些天好好休息下,不要再提了。我回头找他们家聊聊,石家态度总体还是不错的,对你也上心,我必定保证你不会受委屈才让你嫁过去。” “不管怎样,我就是要退亲!打死我也不嫁他们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眼见着沈来福气还没有下去,石芸榴防患于未然的上前按住他的胳膊,回头道:“好了,都冷静下来,这事等过两天再谈,喜妹回房睡觉去,听话!” 沈喜梅也想听话,但是她不能拖了,再说一鼓作气再而衰,她不能退缩:“退亲我是经过深思熟虑,饭店那边还有事,不能一直请假,明天爸妈不去石家提的话,我自己也会过去。” 这下沈来福真的忍不住想动手了:两个女儿长这么大,别说打,他连责骂都没有过,也就三个小子小时候皮上天了被揍了几顿屁股,他一直觉得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听话懂事,哪想犟起来比儿子闹心多了。 作为女儿又是老大的沈喜桃见状忙插进去,直接搂着沈来福的胳膊,然后推了石芸榴一把“妈,你带喜妹出去!” 石芸榴和之前傻愣着的沈新磊上来将沈喜梅往门口拉,沈喜梅那力气犟起来不打算动,两人根本没办法挪动她分毫。 沈喜桃扶额:“喜妹,你要是真想退亲就先回房里,爸这里我来说。” 沈喜梅将房里人都看了一遍,最后落到沈喜桃脸上,两姐妹对视了片刻,沈喜桃慎重的点了点头,沈喜梅才松了口气,听话的出了房门。 房里只剩下沈来福和沈喜桃,一时有些沉默。 要说沈来福内心最疼的孩子其实始终是他的长女,只不过他为人内敛,平日一向是严父的形象,除了和沈家人一致的有些重女轻男,旁人也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沈喜桃嫁到张家,后面被张寡妇蹉跎,沈来福尤其心痛,内心曾有过不顾一切让沈喜桃离婚回来的想法,可是沈喜桃已经给张家生了孩子,将心比心,她肯定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再者他也不能保证女儿离婚回娘家会比现在过得好,农村的风言风语,对待离婚妇女尤其苛刻。而他们父母总有老去的时候,到时候当家做主的是儿子媳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最看重的都归是自己的孩子,父母姐妹的分量会一天天慢慢减轻。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关键是沈喜桃能挣钱了,离婚的话少不得落下抛弃糟糠夫的话柄,所以更不可能了,人言可畏呀。 若是这节骨眼上喜妹退亲了,少不得别人说道,喜桃也就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明明石家是多好的一门亲事,要是退了,满状元屯哪里再去找个更好的人家,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喜妹却作天作地,咋就这么不懂事? “你去告诉她,退亲不可能。” 沈喜桃拉住沈来福,让他坐下,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心平气和的问:“爸就这么看好石家那门亲事?” 沈来福张着嘴没出声,脑子里将石家每个人都过了一遍,再开口声势小了不少:“差哪了?石荣华这些年也没见他再打过人。再说,喜妹嫁的是石爱国,石家说给她们在镇上买房子,她现在在镇上有工作了,这不正好吗?”石爱国那个孩子的品性他们着实了解了好长一段时间,肯定不会像他大哥那样。 要说石爱国这个人,在几个生产队也是名声大噪的人物,不像他的两个女儿,再怎么漂亮灵动也脱不了一股农村女孩的乡土气息,而石爱国就像是城里的孩子,文质彬彬、白净儒雅,除了他,沈来福还真找不出配得上小女儿的人选。 哎,都不理解老父的心。 “你们年轻没经过事,居不知有句话叫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你说,要是退了石家的亲,她上哪去找更好的对象?这几个大队人不少,可是哪个比石爱国条件好的?” 沈喜桃并没有接沈来福的话说下去,而是岔开石爱国这个话题:“当初石家第一次来提亲,我有说过我的意见,我是反对的。我以为石家被拒绝过一次,肯定不会再上门,所以也没有留意,哪想就定下来了。” 沈喜桃思索再三,还是压低声音将当初石荣华的心思挑一些同沈来福说了。 她现在不是无知小女孩,虽然石荣华后面又结婚生孩子了,但是少数的几次打照面,她看得出他眼中还有那种恶心的想法……这种情况,她怎么放心让喜妹嫁到石家。 沈来福一时有些不敢置信,整个人都傻愣了,忽的老泪纵横:“爸爸都不知道这些,傻孩子,你还一直瞒着我们,怕是吓坏了?是爸爸没用,哪怕当时知道了,最后只怕也只闹的不可收拾……怪不得你同意嫁到张家。”沈家只是人多,但是若和石荣华对上一点胜算都没有,家里的后来都无法预料。 沈喜桃轻拍着弯下腰佝偻着身躯的沈来福,宽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过去了,我嫁的也不差,丰年那人,还是很体贴的,我的话他都听,并且他不会有什么坏心思,……我睡的踏实。” 沈喜梅得到沈喜桃肯定的答复,知道沈来福已经同意同石家退亲了,虽然高兴但是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爸刚刚还想吃人的样子,这会怎么同意了?果然我是桥洞里捡的啊,爸就听你的!” 沈喜桃轻笑:“说什么呢,你要是不那么急躁,好好同爸解释,他至于发那么大火吗?咱爸又不是那种□□独断的人。” 沈喜梅还有些不敢置信:“真同意了?”说着还想冲出去,亲口听沈来福说一遍。 沈喜桃一把拉住她:“姐还能骗你?睡觉吧,爸都答应了,明天中午吃过午饭就去石家提,不会改了。” 沈喜乐搂着沈喜桃的胳膊,兴奋的大喊:“姐,你真是我亲姐!” 沈喜桃:…… 感情你之前还真当自己是爸妈从桥洞里捡回来的孩子啊? 而此时的石家也在剑拔嚣张的开着家庭会议。 石家两老和石爱国前两天都在沈家人身上受了气,有些愤愤不平,最主要的是石荣华最终还是被于雯雯说动了,其实中间也夹杂些其他矛盾的心思…… 反正石家现在是个个人心浮动,石爱国一抱怨,再没有人劝说,反而仿佛是一滴水溅到热油锅里,噼里啪啦大家的不满都点燃了,退亲就这么猝不及防在石家达成一致。 于雯雯之所以硬着头皮绞尽脑汁赶在这时候说服石荣华改变主意,是因为她受到要挟了。 下午,她哄儿子睡午觉后,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姚丽君。 本来她不待见这些女孩,但是也不能人一上门就送客。 哪想姚丽君进了屋后,脸上带着奇怪的笑,说她代表同学来看看外甥,然后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旁人或许听不明白,可是心虚的于雯雯一听话头就满头大汗。 该死的于成龙,什么都对外说。 姚丽君也够不要脸的,一边勾搭她弟弟,一边大言不惭的想嫁给石爱国。 于雯雯想了想安耐住紧张的心跳,含糊着承诺了一些事情,先将姚丽君糊弄走,再想对策。 反正她也打算让沈喜梅和石爱国退亲,索性先将这事办了,姚丽君等她换过气再来收拾。 沈来福打算吃过中饭再去石家退亲,那是因为上午要出工然后请假,退亲总归是大事,他们夫妇还有媒人都得过去,事先还得想好说法,哪想大早上,沈新华兄弟俩才拉着小龙虾走,他锄头还没扛到肩上,就见石家两老并着石荣华过来了。 沈来福现在看见石荣华心里膈应得很,但是他脸上不显,心里倒是庆幸沈喜桃一早回镇上去了,要不说不得他会赶石家人出去。 原本沈来福以为石家来还是和前几天一样是为了抱怨喜妹在镇上工作的事,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提提退亲的事,又怕没想周全,头一次不成功后头说不得就有得拖了。 哪想他还未想好怎么开口,石家人才走到大门口就叫嚷开了:“你们家喜妹这个样子,我们爱国消受不起,我们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吧。”就是这么直接!就是这么开门见山!就是这么理所当然! 沈来福和刚出房门的沈喜梅俩都傻了:高兴的。 沈来福放下锄头,一个个吩咐:“喜妹回房间里呆着,别出来;紫燕,你去大队给家里请个假;新磊去喊你三爷和刘贵叔来家里一趟。”那两人是沈喜梅这门亲事的保媒人,一个是沈家族里的长辈一个是石家的亲戚。 亲事肯定要退,但是既然是石家先开的口,那么这个责任就不能都推到女方身上,沈来福心想。 前后就一盏茶的功夫,一开始媒人和沈家都静默着什么话也没有说,石家两老自顾细数着石爱国的优势和沈喜梅的短处,仿佛当初是沈家拿着把柄强定下这门亲事似得。 石荣华咳嗽了两声,缓和气氛道:“沈叔,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喜妹和爱国这差距摆在那里,勉强着在一起怕以后也是矛盾不断。当初也只是口头上定下,礼节都没有过,现在两家觉得不适合,这亲事就此取消,都没有什么损失,你看呢?” 沈来福盯着石荣华看了眼,然后转向刘贵:“这一声沈叔当不起,既然亲事作罢,那么辈分上,我充其量厚着脸皮当得起一声老大哥。”一个村的,七拐八拐总能有点八竿子撘得着的亲戚关系,真数起来石荣华和沈来福是一辈的。 说来他就比石荣华大三岁,想到这么个已婚老男人曾经惦记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膈应。 听了这话石荣华脸色有些难看,倒是石家两老从话里听出沈家没有死缠烂打同意退亲的意思,心情不错。 沈家如此好说话,他们嘴也不能损:“还是来福夫妇通情达理,荣华以后见着了要喊哥,两家虽然做不成亲家,但关系还是好的!” 两位媒人能说什么?石家执意要退,沈家没有死缠烂打,他们都不是正经亲戚还能为谁硬出头吗? 心情不好倒是免不了,当初是石家三请四托让他们出面说和的,现在翻脸和翻书似的,这定亲拢共也就一个半月,这不是拿媒人开刷吗? 谁当媒人都不是为了这个结果,再说这亲事不成,他们的媒人礼自然就泡汤了,之前的口水都白费了。 沈家才不去管那些脸色,已经将当初定亲时石家拿来的布料、酒水甚至上次于雯雯提过来的鸡蛋、红糖悉数摆在桌子上,等着石家和媒人验收。 “鱼、肉和糕点已经没有了,折算成十块钱在里面怎么样?”沈来福说着的同时,示意石芸榴掏钱。 定亲的时候,男方送六样包裹礼节过来,石家是中规中矩的碎花和墨蓝色的确良布料各九尺,糕点、酒水各六斤,鲢鱼、猪肉各八斤。 其余礼节一个没走,也就没有什么好掰扯的。 媒人简单说了两句,坐不住起身走了,石家也紧随其后被送了出来,哪想在沈家大门口,正好看见前排屋缝间,石爱国和姚丽君在树荫下相视而笑的摸样。 连石家那边的保媒亲戚都有些看不过眼,摇摇头走了。 心里嘀咕:“怪不得石家要退亲,原来是石爱国朝三暮四看上姚家姑娘了,还是国家教师呢,这品德……啧啧啧。” 石爱国这个时候来找姚丽君自然不是无心之失,是于雯雯唆使的结果。 于雯雯就是故意的,让村里人知道,石家是家教不好,从根上品性就不好,根本不是她于雯雯做的孽:老大头天离婚隔天二婚,老小也一脉相承头天退亲,隔天定亲! 到时候她身上的骂名自然该由姚丽君甚至是石家人接收,她公婆也没有理由一直将谴责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这些沈家不关心,自打退亲了,沈喜梅身轻如燕,亲自掌勺给全家烧了一顿丰盛的中饭。 就连例行早早来坐上桌的沈喜乐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沈家其他人本来多少因为沈喜梅被退亲有些食不知味,但是经由沈喜梅插科打诨,渐渐放开了,桌上大鱼大肉,都一个个拾起筷子,吃的兴起的时候,张丰年找来了。 沈来福想着沈喜桃昨天说的话和现在日益改善的处境,对张丰年的态度又和缓起来。 石芸榴脸色更是好了许多:“丰年怎么这个点来了?喜妹,赶紧得,给你姐夫拿付碗筷去。” 张丰年摆手:“不用了,我吃过中饭了。我来,……听说喜桃回来了,怎么不在吗?” 石芸榴瞪着不动的沈喜梅,示意她起身。 沈喜梅嘟囔着嘴去锅屋给张丰年装饭。 “吃过了也可以加点,快,坐下来,喝点啤酒。喜桃昨天是回来了,不过她不像喜妹,是没有假的,所以一早又赶回去了。” “哦。”听了丈母娘的话,张丰年有些失落的坐下来。 回到饭桌的沈喜梅瘪瘪嘴,她现在越发不喜欢这个姐夫,真惦记她姐,不知道去镇上去看看?真有那么忙,连孩子都没空来瞅瞅?今天过来,怕也是看一个月到了,张寡妇惦记着她姐的工钱,才唆使他过来的。 沈喜梅好心情有些受阻,嘴里说出的话变有些阴阳怪气:“我姐工钱拿回来了,在我房里放着呢,待会就拿给你。” 张丰年有些尴尬的:“哦……哦,不是……,那个……麻烦喜妹了。”低着头其他就无话了。 沈家众人慢慢脸色又有些差了。 沈家门口最近常常是人来人往的,石爱国和姚丽君的事情不少人看见了,当天傍晚就有不少负心汉与心机女版本的狗血故事出台了,沈家收购小龙虾的场地,沈喜梅红着眼遮遮掩掩的出现过两次,收到不少同情与安慰的眼神。 沈喜梅:这真是美好的走势。 或许是流言的迫使、或许是于雯雯和姚丽君双方着力,也或者是姚家的施压,在两天后沈喜梅回镇上之前,姚、石两家顺利定亲。 沈喜梅是彻底放心了:姚丽君彻底没机会同顾长军相亲了,谢天谢地! 村里七大姑八大姨:这石家还要不要点脸?忒不是东西了,老大结婚结了两次,老小定亲定了两次,还都挑的是好姑娘,让一大群有光棍大青年的人家情何以堪? 于雯雯松了口气:终于大家都改戳石爱国的脊梁骨去了,姚丽君那边也暂时应付过去了。 要说石、姚两家定亲之事,好事之徒也就茶余饭后闲聊几句,沈家没有在意,他们就更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和他们又没有切身利益关系。 可是六生产队的顾家不一样,别人不清楚,顶多只有相熟的人家想着他们两家应该是有相亲的意图,并不知道其实两家长辈私底下已经通过气算是定下来了,只等顾长军回来和姚丽君见上一面就彻底过明路,两家私下连聘礼给多少都有了默契。 毕竟顾长军老大不小了,常年在边疆部队,难得下决心休假回来一次,提前不谈妥当的话,靠休假的那一个月能成什么事?哪来的及慢慢相处磨合走礼节,一拖说不得又是三四年,到时候再出什么状况就真成老大难了。 现在姚家不声不响直接同石家定了亲,完全打顾家一个措手不及。 莫名其妙被三掉的顾家一时上哪去找适合顾长军的女孩,就算有,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还有就是连娘家的表姑娘都能临时变卦,又怎能保证其人陌生人家的女孩信守诺言,说不得顾长军一走两三年,相好的姑娘在家都能和别人结婚生子走全套了。 顾家就是怕种种变数,所以挑了家穷的娘家姑娘,原想着等顾长军回来再使把劲,直接把酒摆了就稳妥了。 哪想忙和小半年,竹篮打水一场空。 姚丽君同石爱国定亲传出来的那晚,跑了两天大车的顾建国都顾不上休息,一家人坐下来商讨:“要不我打电话同老三说下,看看他能不能推迟回来的时间。”最起码得等这事影响过了,家里重新物色好相亲的对象。最好是在顾长军到家之前真正定下来。 36.第 36 章 听了顾建国的话,顾母头一个提出反对:“不行, 长军都六年没回来了, 我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到头了, 我绝不同意推迟。再说同长军说了,姚昌盛家毁亲,指不定他怎么想, 说不定后面就反感相亲了,好不容易说动他的,要是以后他都不同意我们在家提前帮他相好对象,就他部队那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哪一年能找到媳妇? 该死的姚昌盛,我真是小看他了,还当他们夫妻是老实憨厚的,原来是这种不守信用的小人。”七生产队的姚家是顾母的娘家,所以顾母特别愤怒。 当年顾母在姚家做闺女时就是一个彪悍的存在,同辈中她最大, 下面的孩子都唯她马首是瞻。 以前都不把这姚昌盛放在眼中, 姚昌盛这支同本家隔了几辈亲,算是姚姓的边缘户。 顾母的爷爷同其他同辈份的要么是亲兄弟要么是堂兄弟,只有姚昌盛家几代都是单传, 和七生产队的其余姚姓血缘关系不太亲厚。 原本同顾家结亲能拉近姚昌盛同姚家本家的关系, 毕竟独木难支, 农村里还是讲究家族的, 平常遇到什么大事、难事都是家族一起出力,姚家几代单传后到最小的这一辈依然只有一个男丁,这种处境按说他们家会更看重顾家这门亲事,没想到有的人还真是本事不大,心不小。 顾母越想越生气:“我现在就找他理论去,得让爷爷抽那小子一顿,什么玩意!” 顾父喝止道:“做那无用功干嘛?哪怕姚昌盛后悔了,我们顾家也不可能再接受他家闺女做儿媳妇。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好歹离老三回来还有小一个月,若是能重新定下来一个,其他都不要紧。收拾姚昌盛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家人都静默下来,是啊,这才是关键。 顾母坐下来平复了半天,才小声开口:“我们俩村的就不考虑了了,多少知道些……姚昌盛那小子不怎么样,但是他家那大闺女的确非常出挑,别回头找个处处不如她的,长军被人小看了,我也忍不下那口气。 他家也真会攀,石家怎么就偏偏不长眼还真就看上了那么个破落户?”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就差拍桌椅了。 顾建国嗤了一声:“一个才毕业的大专生而已,也就值得那股子小人上赶着倒贴,我倒不觉得姚丽君那丫头有什么好的,心比天高,嫁进来说不得是个搅家精,这亲事黄了也好。 我倒要看看他们以后会不会后悔,老三一年寄回来的钱都有好几百了 ……”说着顾建国声音小了些,毕竟家里钱的事也就两老和他清楚,老二夫妻和自己媳妇都没底。 周娇娥怎么说也是顾建国的枕边人,虽然没告诉过她,但是大抵还是猜得到一些,见妯娌欲言又止的样子忙岔开话题:“人选还是有的,我娘家有个堂妹,就大伯家的幺女,还没有说人家。” “那个叫娇娇的?拉到吧,养的也够娇,前两天你娘家人来送催生礼,那叫一个好吃懒做,屁股沉的很,坐着一动不动,大姑娘家的吃完碗里的居然等着别人给她重新装饭。”周娇娥嫁进顾家近九年,已经生了二子一女,现在肚子里第四个孩子也八个月大了,娘家人一般七个月头上来送催生礼。 占琼花想着怎么也不能是周娇娥娘家那边的人嫁进来,现在顾家只有他们夫妇一无技术二无工作,进项都靠种地挣工分。 而周娇娥本就是长嫂,嫁进来早,生的孩子也多,深得两老喜爱,妯娌间她完全处于劣势,顾长军的媳妇怎么也得和她一条心才行,最起码也不能站在对方那边。 退一万步说若是同周娇娥势力相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不得就是她出头的机会。 占琼花脑筋转的飞快:大嫂和大姑子面和心不合由来已久,女儿和儿媳妇公婆心里肯定还是偏向大姑子。 “我倒是记得大姐夫家还有个未出嫁的小妹,叫明燕来着,倒是个好人选,比那个娇娇什么的强多了。” 闻言周娇娥低下头,脸色不太好看,倒是没有开口反驳,顾建国见顾母有些意动的样子,忙泼冷水:“我记得她都二十二了吧,这么大年纪怎么可能没定亲?” 占琼花瘪瘪嘴,瞪了自己老公顾向军一眼,从来不见他在公婆面前为自己说句话。 “这定没定亲的问问不就知道了?” 顾建国摇摇头:“定没定亲都没有打听的必要,这么大年龄还没定亲的话那说明人就那样,更不要说和姚丽君相比较了。” “大伯这话说的,难不成大嫂娘家的娇娇比得上姚丽君?人家又漂亮又能干,还会念书,那个娇娇拿什么比?要真按照那标准来,三弟也不用找对象了!” 话说完占琼花立马意识到不对,婆婆都生气的瞪过来了,眼看着要动怒了。 脑筋一转,占琼花忙补救:“要说比姚丽君更胜一筹的人选我还真知道一个,说出来保证大家挑不出毛病。” 听了这话,连周娇娥都顾不上置气,所有人都热切的盯着占琼花。 见状,占琼花洋洋得意的开口:“七生产队沈家的沈喜梅,听说她们俩经常拿出来作比较,沈喜梅在各方面都压姚丽君一头。” 这个名字一出,顾家其他人都静默了。 占琼花愕然:“怎么,沈喜梅有问题吗?”不就是被退亲了?但是她可打听清楚了,那都是石家的错,并且她定亲也没几天,和石家那小子都没有相处过。 周娇娥呐呐道:“她是不错,就是年龄小了点,和三弟差的有点多……” 占琼花不以为然:“这是什么理由?他们家大女儿就是十六出嫁的,张丰年比沈喜桃也大六岁不错吧?” 沈喜桃不就是嫁到她们生产队里的。 周娇娥说的正口干在喝水,听了这话,呛着了。 顾建国轻轻给媳妇拍着背,做出决定:“今天先到这里,其他明天再说吧,我这跑了两天的车,有些累了。” 顾母忙应了:“对对对,娇娥大着肚子也不能累着了,你们夫妻赶紧去睡吧。明天……明天我先回你姥姥家一趟。”不收拾姚昌盛一顿,她咽不下这口气。 顾建国到底没再说什么,扶着周娇娥起身回房。 周娇娥梳洗好,检查下在紧挨着夫妻俩架子床后头靠墙的床上睡熟了的几个孩子肚子上有没有搭着衣服,然后才上床,发现顾建国靠坐在床上想事情,并没有睡觉。 “不是累了,怎么不躺下睡觉?” 顾建国扶着大肚子媳妇躺下,小声说道:“我在想,大姐夫家那个妹妹,说不得真的可以考虑下。” 周娇娥睁大眼睛,不高兴了:“你明知道我和大姐……处成那样,再加上她小姑子,以后我还有的清闲日子过吗?之前你可不是那样说的,怎么改变主意了?” 顾建国安抚道:“这不是老三情况特殊吗?那丫头拖到二十二还没有嫁出去,肯定也急,说不得一拍即合老三这次回来能直接把酒摆了,其他姑娘哪有那么急的?拖下去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岔子。” 除了提前讲好条件的姚昌盛家,其他人家哪敢指望人家姑娘一定亲就同意出嫁的。何况同意与顾长军定亲的都难找。 周娇娥嗤笑:“你也说了姜明燕说不得有什么问题,她就是没有其他短处,就那长相,老三就看不上,我还不清楚你们兄弟,都是看脸的。” 顾建国严肃脸:“怎么说话呢,长军怎么可能那么肤浅只重皮相?好比我当初不不也是相中你贤惠能持家吗?” 虽然媳妇长得漂亮,但是必须不是那个原因呢! 周娇娥娇笑着倒在顾建国怀里:“你第一眼看见我就知道我贤惠了?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正和你大姐掐架来着,当时我们人多,红莲怕大姐吃亏,跑回去将你搬来做救兵,你差点把我掀翻过去了,要不是看了我的脸,指不定要揍我呢!” 想到这里周娇娥就来气,话题都跑偏了。 顾建国失笑:“哪有动手,我不过看你将大姐压在身下打,想拉开你,那时候她可是我大姐。” 并且是定过亲的人了,被一个姑娘按在身下打,太那个难看了。 “哼,她现在也是你大姐,所以你老是向着她。” 她和大姑子从那时掐架就没断过,早些年,顾建国十次有六次站在顾红霞一边。 顾建国听了这话耳朵一紧,忙舔着脸凑过去,搂住媳妇比水桶还粗的腰:“哪有?我都向着你。早就只向着你,你可是我亲媳妇!” 周娇娥拍下越来越往上游走的大手:“那我不同意姜明燕嫁进来,不止我不同意,长军肯定不喜欢,那小子眼叼着呢,丑的看不上。要我说,沈喜桃家妹妹还真是个好人选,那丫头我见过,漂亮、实诚,顶顶勤劳,没什么坏心眼。” 顾建国没再吱声,周娇娥也就安静下来了:好是好,但是也有不合适的地方,比如退亲偏偏还和姚家扯上关系,最主要的是顾向军那边,心里怕还有疙瘩。 房里安静了半天,周娇娥都以为顾建国睡着了,正准备也睡了,哪想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要不,明天你和妈一块去七队,让姣琴公婆去沈家探探口风?” 周姣琴是周娇娥的亲妹妹,嫁到七生产队。 周娇娥点点头:“行,问问也好,说不得有戏。” 其实夫妻两个都知道希望不大,沈家女那真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当初沈喜桃的阵状他们夫妻有切身体会。 那还是六年前,因着沈喜桃长大,沈家门槛都被上门说亲的人家踏破了,他们顾家也多次请人上门:为顾向军说亲的。 那时候顾向军心心念念的都是娶沈喜桃,发动全家着力,最后却因着张寡妇搅合进来,无奈失败告终。 “你说,要是哪天琼花知道了,会不会呕的要死?” 周娇娥幸灾乐祸的说。家里本不敢往沈家那边想,偏偏她自己提出来。 顾建国:…… 又有一种要栽到沈家人手里头的直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得不承认,沈家是真会养闺女,一个赛一个出挑。 顾母得知周娇娥同去七生产队的目的,也顾不上找姚昌盛算账,那事不管谁无理,闹大了总归脸上无光,何况姚昌盛也算她娘家人,闹起来就更不好看了。 目前关键的还是三儿子的亲事,其他一切可以靠后。 要是和沈家的亲事能成,她不止不找姚昌盛算账,还得买鞭炮去谢谢他们家,谢他们不嫁女之恩,还顺带着将沈喜梅给解救出来了。 周姣琴的婆婆听到这样的事怕胸脯保证,信心满满出去,失望而回。 “来福家的说刚刚遇到退亲这样的事,怕孩子还没有缓过来,暂时不考虑那些,好歹喜妹年龄不大,打算等两年。 这也是人之常情,话都那样说了,我也就不好提你们家长军的情况。” 顾母安奈不住还是问了出口:“她蔡婶子,你和我说说句实话,他们家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长军才这样说的,长军在外几年没回来,在部队干的不错,都是营长了,补贴也高,他娶媳妇的钱家里老早就准备好了,绝对是几个村首屈一指的……” 蔡婆子摆摆手:“我都还没有提到你家长军,她就放出那话了。”等她提出顾家小子,对方更是皱了下眉头,意思就很明显了。 顾家小子哪怕有千好万好,单这几年都回不了一次家这一条就打死了,再说什么其他的都是白搭,沈家是出了名的疼女孩子,找亲家还真不挑男方家里有没有钱。 顾家婆媳俩叹着气回了家,第二天旁晚周娇娥在顾建国的陪同下又出门了,这次是回五生产队她娘家,探探她大伯的口风。 周大伯皱着眉头,也委婉的拒绝了,周家人自然都是认得顾长军的,毕竟隔的不远,周娇娥嫁过去三四年对方才参军。 周娇娇对顾长军倒是没什么印象,但是她知道堂姐家的小叔子几年没有回来,对方又不打算退伍,以后她嫁过去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周娇娇家里都了解自己家闺女,需要人哄着宠着,可没打算找个常年不在家的当兵的。 后面又走了两家人家,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周娇娥次次无功而返,又是失望又是累的,挺着肚子,身体也吃不消。 多次被拒绝,顾家饭桌上的气氛有点萎靡,特别是顾母,现在过了那个关口,也不好去找姚昌盛麻烦,一口恶气在心中出不来,大儿媳累的早躺床上去了,她也没有胃口吃饭,坐在饭桌上唉声叹气的。 占琼花不是滋味的看着周娇娥上串下跳忙活表现,她娘家离得远,这边除了顾家相关的人也没有她认得的亲戚朋友,这事还真帮不上忙。 另外她嫁进来满打满算也就五年半,根本没有见过顾长军,见他的亲事这样艰难只当他长的太寒颤或是性格差,毕竟听口风他工资补贴挺高的。 既然长得不怎么样,怎么公婆、大伯还专在样样出挑的闺女里面找呢?门槛放低点,女孩子也不少啊。 看了眼顾向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往她这里看,想了想还是本着为家里分忧解难的想法开口:“我也打听了下,我们村也有符合的,朱大娘家的红英各方面都不错,朱大娘好像想留张红英在家几年,不过要是定下来也好,哪能指望人家一定亲就结婚?其实想想这红英妹子倒是正好,等两三年三弟说不得正好再次回来探亲,到时正好可以结婚。” 顾家人想了想觉得还真是可以,顾母将饭碗都丢在桌上准备找人去探口风,周娇娥听闻,忙从床上爬起来:“别去,他们家红英和沈家老二处对象呢。” “啊?” “就是沈喜梅二哥,错不了,我听张寡妇说的。” 登时顾家众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 一家人最后无奈将眼光放到姜明燕头上,那边也漏了口风,顾红霞婆家似乎也有意向来家里打听。 被拒绝了那么多次,要求也就越来越低了。 这下有主动上门探口风的,顾家打起精神准备去找媒人,哪想当晚顾家长女顾红霞就回娘家了来,却并不是来说和两家亲事的,而是劝家里打消念头。 她虽然不满和她不对付的周娇娥日益把控娘家,但是也不想一个搅家精嫁到娘家搅得家里乌烟瘴气。再怎样她也是希望娘家好的,她那小姑子就不是个安分过日子的人,三弟又常年不在家,姜明燕要是嫁进来,说不得以后闹出什么丑闻。 在她看来,她三个弟弟都是顶顶好的,前头两个弟妹都是自家兄弟屈就了,最最疼的三弟怎么也不能沦落到娶姜明燕那样的吧? 如此,顾家自然也就放弃了姜明燕那个人选。 眼看着顾长军就快回来了,顾家忙活了小半个月却一无所获,最近也偃旗息鼓了,颇有点无奈心酸感,特别是顾母,心里憋得慌,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沈喜梅哪里知道这些,同石家退了亲,她就安心回饭店了,打算一直忙到月底再休假,那时候顾长军就该回来了。 而沈喜梅回到饭店后,并没有向同她很亲近的江鸳母子提及她退亲的事,相反她有意避嫌,尽量减少和江泽的接触,免得真有人误会,回头再传出什么风声。 江鸳倒是好奇沈喜梅最近心情很好的样子,经常莫名其妙笑起来,脸上时常闪过一丝娇羞是什么鬼? 江鸳:夏天都快过了,难不成这丫头却开始思春了? 江鸳从沈喜桃那旁敲侧击得知沈喜梅已经退亲了,沈喜梅这个春心荡漾的状况是已经瞄好下家了?! 江泽补习课程安排的密密麻麻,也没有什么空闲到饭店,倒是一无所知。江鸳几次忍不住提点,想想又作罢了。 而村里,于雯雯更是没有闲着。 最初的惊吓惶恐过去后,她开始一步步布局,先是唆使石爱国不停的和姚丽君在人前秀“恩爱”,将自己身上的脏水(同有妇之夫未婚先孕)都转嫁干净,然后开始筹划彻底解决姚丽君这个知道得太多了的不定时炸、弹。 既然这事情是从弟弟于成龙那里开始,那么就也从他那里结束好了。 正好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姚丽君,得知她和石爱国定亲了,在家里要死要活,书都不念了。 不念也好,省的花钱,年龄也不小了,可以娶媳妇了,姚丽君就留给她娘来收拾。 姚、石两家亲事定下来后,石爱国就鼓励姚丽君回高中念书,石家想着若是姚丽君考上大学,那也是脸上有光的事,到时候亲事也好看。 姚家也是乐意的,毕竟都是石家出钱,石家连一些礼节都开始送了,姚丽君现在等于是石家的人了,自然听从他们家的安排,居不知这些都是于雯雯在背后鼓动的。 于雯雯左思右想,精心布局,同于成龙通好气,决定将事情定在八月最后一天,姚丽君那天去镇上坐汽车,回高中念书。 于雯雯都给姚丽君规划好了去镇上的路线,于成龙会提前埋伏在六生产队与七生产队田地中间路边的芦苇塘里。 姚丽君肯定会乖乖入套的,因为这路线是以石爱国的名义定的,到时候石爱国会起早坐最早一班车送姚丽君去学校报到。 夏末初秋,龙虾数量已经急剧减少,沈喜梅同江鸳等人做了其他规划,“好吃再来”窗口部分吃食也有所调整,下个月有不少新品试吃活动,而在国庆期间第二波大促优惠活动正式上线,现阶段自然是忙的不要不要的,但是沈喜梅作为小老板却时时惦记着休假事宜。 37.第 37 章 终于到了八月三十号这天,中午用餐高峰过去后, 沈喜梅将卖票等事情交接好, 开始休暂定为期四天的长假:她得回村里蹲守顾长军。 回到家, 打扫下卫生, 还来不及打听情况, 傍晚时分, 姚丽君就光明正大的找上门, 人家是来卖小龙虾的,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将人往外赶。 不顾沈家兄弟的冷脸,姚丽君大大方方的说她马上要回学校上课, 高三学习任务重,说不得一个月都回不来一次,她同沈喜梅关系好, 来说说话告个别。 沈家兄弟想阻拦, 可是耐不住沈喜梅由着姚丽君往上凑。 姚丽君自然是向沈喜梅炫耀来的:都说她姚丽君不如沈喜梅, 可是石爱国还不是和你解除了婚约?曾经心心念念着沈喜梅做儿媳的石家众人现在不都捧着她? 姚丽君以事实向所有人证明, 你们都错了, 该是我处处压沈喜梅一头才对。 姚丽君预想着明年她考上大学和石爱国风光摆喜酒, 而沈喜梅无人问津的场景就心情特爽。 而沈喜梅心情也好,才不去和姚丽君计较:对于帮她大忙的姚丽君她怎么会去计较呢?感激还来不及! 她倒是等着看,姚丽君和石爱国能经营出怎样一份让人羡慕嫉妒的美满生活来。 其实这也不重要,只要不来打顾长军的主意, 她就啥都不计较。 可是听着姚丽君因她不为所动越来越不掩饰的话语, 沈喜梅眉头慢慢皱起来了:这情况貌似有些不对?于雯雯怎么可能对姚丽君那么好? 沈喜梅不由想到上辈子对她脸色一直不好的于雯雯也有那么几天突然和她亲热起来, 接着就是朱茂华事件。 听姚丽君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她已经猜到于雯雯的丑事,拿这个要挟过于雯雯,那么于雯雯这么个态度肯定其中有诈啊。 想到其中关系,沈喜梅忽然抬起头,震惊的看向姚丽君:于雯雯该不是想故技重施,用那手段来对付姚丽君吧? 越想越有可能,于雯雯那人心思狡诈,三观不正,有这想法很正常。 姚丽君现在的身份不就相当于上辈子的自己? 看着沈喜梅越发难看的脸色,姚丽君总算高兴的歇了嘴,心情愉悦的告辞回家了。 猜出于雯雯打算,沈喜梅淡定不了了,对于姚丽君她是一点圣母情节都不会有,她同石家定亲后,沈喜梅就愉快的给她点了支蜡。 对方凄惨与否跟她没有关系,但是若是替她受过的话就不好说了,她怕有什么因果需要她承担,沈喜梅经历重生,对因果这事相当信守。 关键是姚丽君走的是她上辈子的轨迹,她害怕顾长军也会沿着上辈子足迹,从而救下被于雯雯设计的姚丽君,然后他们两个纠缠上。 越想越不安,虽然上辈子顾长军是八月三十一号傍晚时分到的,可是重生也改变了不少事,谁知道顾长军回来的时间会不会提前到早上? 坚决不能让姚丽君和顾长军产生瓜葛的心思折腾得沈喜梅一夜没睡,第二天天微微亮,沈家人还在睡梦中,沈喜梅就起了床,拿了些东西出门,望着沉浸在晨雾中的村子,悄无声息的往东边田地里走去。 那个芦苇塘,自上辈子那事发生后,两辈子她再没往那边去过,现在沈喜梅拖着大口袋一步步往那里走去,天色慢慢发亮,和梦中的暮色沉沉不同。 芦苇塘就是芦苇塘,沈喜梅走到跟前发现真的没什么好怕的。 沈喜梅握紧手上的东西,重新检测下自己的力气和麻袋里的工具,然后毅然走进芦苇塘,小心翼翼的探着地面的结实程度,然后找到一个小高丘的北边蹲着,这里视线好也够隐秘。 清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沈喜梅慢慢平静下来,仔细盯着西边来路的动静。 果然在太阳还未露脸,天边才出现红霞的时候,西边路上传来脚步声。 “扑通扑通”沈喜梅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是有些紧张到想离开。 可是都到这时候了若是发出动静会被发现的吧?看见脸就不好了,于雯雯那么精明,说不得发现她在后面推波助澜。再说万一对方起了歹意,她总不能杀人灭口?…… 如此想了许多沈喜梅依然安静的趴着,然后看见两个男子的身影慢慢清晰。 沈喜梅:怎么有两个人?她只带了一只麻袋啊! 前头那个人,化成灰她也认得,就是朱茂华,后面的也有些面熟,仿佛是于雯雯的弟弟。 难道这次朱茂华不出头了,让于成龙来?或许是两人一起? 沈喜梅心里嘀咕:姚丽君你果然比我聪明,你看人家为了对付你加了一倍人手。 沈喜梅正在纠结麻袋和大木棒两人怎么分配时,于成龙停在她前面不远的位置,也蹲在芦苇塘里,而朱茂华貌似往回头走了。 沈喜梅一时也顾不上许多,轻手轻脚走到于成龙身后,一棍子焖下去,人倒了。随手将对方身上的衣服拽下来包着他的头,在脖子处系个死结,然后提着木棒和麻袋去追还未走远的朱茂华。 朱茂华比她也就高半个头,沈喜梅很轻松的将麻袋套上去了。然后还不等朱茂华挣扎,对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很快对方就没有声音了。 沈喜梅单手提着麻袋,将朱茂华打横提到于成龙身边,将人丢在地上。 于成龙和她没有恩怨,这个朱茂华?沈喜梅围着麻袋套着的人转圈,想着是打断他的脚还是打折胳膊比较好? 当初他刮过自己耳刮子,还拽着她的头发按着她的头往芦苇塘边水坑里呛。 沈喜梅眼光幽深的看向自己白嫩的小手,不够大,对方头发也短,抓不起来,还是借助工具好了,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她那大木棒可不能白白带过来一趟。 沈喜梅离开时,东方太阳已经冉冉升起,迎着朝霞,沈喜梅露出舒心的笑容。 将两个被揍得面目全非的人提起丢在大路上,待会生产队上人上工自然看得见,再有于雯雯等会必定也会带着人过来“抓、奸”。 虽然知道他们不敢找人查,也肯定想不到她头上,沈喜梅还是很认真的检查下,尽量不留下什么显眼的证据。 麻袋:生产队年底分粮食用的,家家都有;现在包着他们脸的是他们自己的衣服,木棒就是普通的木棒。 沈喜梅将该带走的都带走,心情愉悦离开,离的比较远的时候,还哼起了歌谣,马尾在晨雾中欢快的跳跃着。 后面怎么发展,沈喜梅也就不管了,现在回村说不得会碰到人,她干脆往东边镇上走,然后绕到西边莲花河支流边的大路回去。 真碰到人也可以说是昨晚在镇上睡的,今天早上才回来。 走到小路尽头莲花河主干河流边,沈喜梅将手上的东西扔到河里,看着它们沿着水流一边往南飘去,一边沉入河底,拍拍手,笑着站起来。 正准备钻过芦苇回路上,一辆汽车在河对面的公路上驶过,通过车窗,她看见一个军绿色的身影。 虽然那人面向着东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但是只要一眼她就确定了:那是顾长军。 她不会认错的,只有那人才有那么笔挺伟岸的身躯,这男人早已刻入骨髓,哪怕相隔二十年,哪怕只有远远的一个背影,她也一眼认出了他。 沈喜梅扒开芦苇,爬上堤坝,在堤坝朝北疯狂的奔跑起来,顾长军一定会从镇上通往村里的路口下车,然后往西走回村里,沈喜梅这一刻脑子里除了立刻见到他没有其他的想法。 风在耳边呼呼响,沈喜梅连呼吸都快忘了,只是本能的朝北边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望着那辆车,她两辈子都没有跑这么快过,车停了,沈喜梅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那个坚毅的面孔,那个在梦里出现过千百回的柔情目光…… “啪”的一声,沈喜梅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了,惯性使得她向前扑去,然后摔倒在堤坝边缘,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却在堤坝飞快的翻滚起来,不知道滚了多少圈,最后就这么“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莲花河主干河流基本有五六米深,而沈喜梅摔下去的前方就是修建石拱桥的地方,设了闸口,这里开挖得尤其深。 她身负神力是不错,但是不会游泳啊,大水弥漫的刹那,沈喜梅拼命的挣扎起来,可是毫无章法的她却往河中间更深的地方滑去。 老天,你让我回来,难道是为了让我更加不甘心一点吗?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她就要见到顾长军了,二十年了,她想了二十年,就快疯魔了。 所以这就是我要承受的因果吗?明明我没有做什么坏事啊,我只是小小教训了那些坏人…… 在沈喜梅绝望的时候,她恍惚看见一道军绿色的身影,从石孔桥上跳下来。 沈喜梅一时从绝望中清醒过来,这时候才想到自身的处境,她其实知道溺水时应保持镇静,等待救援,不能手脚乱蹬拚命挣扎。 但是刚刚那种紧张的情况,她已经考虑不到那些,做了错误的动作,这会只感觉水已经往鼻腔、胸腔里去了,她在水中平衡不了,现在整个身子在失控的往下沉,手已经触到河床底的水草,恍惚看见红彤彤的太阳在水面晃动…… 一个矫捷的绿色的身影很快游到上空,遮住了光线,却也带来了希望,沈喜梅无力的闭上眼睛,嘴角却露出让人惊心动魄的笑靥。 赶到的顾长军仿佛看见溺水的女孩笑了?什么情况,不会是寻死的吧? 顾长军顾不得心里奇异的心思,迅速潜下去,拉住对方上扬的手,用力拉起来,从后方搂住落水的女孩的身子,开始奋力往水面游去,好在对方没有潜意思的挣扎。 女孩可能已经没了意识,露出水面的顾长军不敢停歇,一只手从女孩腋窝伸过去,将人夹搂在身侧,让她仰躺着头露在水面,另一只手奋力朝岸边游去。 岸边有近两米高的水泥台子,要是平常顾长军脚一蹬就上去了,现在身上背负着一个昏迷的人,顾长军只看了一眼,又朝南边游过去。 将人抱上岸,让她平躺在地上,顾长军轻拍着对方的脸,抬起下巴检查发现她嘴巴、鼻孔也没有什么异物,但是呼吸心跳似乎已经停止了。 顾长军心一紧,顾不上想其他,忙跪坐下来,俯下身,一手托起女孩下颌,一手捏住她的鼻孔,深吸一口气后,嘴贴着女孩苍白冰凉的嘴唇,往女孩嘴里缓缓吹气,眼睛紧张的盯着对方胸腔,发觉胸廓有了轻微的起伏后,忙放开捏住鼻孔的那只手,开始按她的胸部帮助她呼气,然后右手掌平放在女孩心脏下端,左手放在右手背上,手臂伸直,开始垂直向下有规律的进行按压,按压四到五次后再俯身做一次人工呼吸,然后再按压…… 和顾长军一趟车的人不少,要不他不会在车上站着。同一地点下车的也有几个人,见了这边的状况,也顾不得自己的事,提着救人军人扔在石拱桥上的行李围了过来。 开始还有人指指点点,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军人是在救人,不是在占人家姑娘的便宜,都紧张的等着结果。 顾长军沉着的反复做着动作,不敢分心,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终于有了动静,咳嗽着呛出胸腔的水。 大家高兴的欢呼起来:“醒了,醒了!” 沈喜梅刚刚睁开眼,看见——姚丽君和石爱国! “豁!”吓清醒了。 沈喜梅:这两个渣渣咋跑到她眼前来了,她记得她看见顾长军了,然后落水了,想到这里沈喜梅忙的转身,发现自己被一个铁骨般的胳膊搂着,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自己的男人:顾长军。 沈喜梅什么话都没说,软软的倒回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内心叫嚣着一首曾经风靡大江南北的歌曲: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然后就听见对面姚丽君婊里婊气兼阴阳怪气的话:“喜妹,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和个陌生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虽然你被退亲了,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沈喜梅:好在她就没指望过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不过她没有开口怼回去,一者她的确刚刚死里逃生,现在整个人还很虚弱,二者当着顾长军的面,她有些缩手缩脚。 她确定顾长军稀罕上辈子那个娴静乖巧的自己,但是重生以来她有些放飞自我,为人比较,恩活泼,不知道顾长军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她? 而顾长军听了姚丽君的话,第一反应是:这女孩居然被退亲了?然后眉头皱起来了,不会因为被退亲所以投河自杀?还以为是个孩子呢,眼睛不由瞄到刚才自己按压的部位,那手感,连绵起伏的触觉……黝黑的脸上有些滚烫,的确不是小女孩。 摒弃一些杂念,顾长军正正脸色,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位姑娘只是失足落水了,我路过正好救她上来。 人言可畏,希望这位女同志注意自己的言辞。” 然后转向自己怀里的女孩,声音无端轻柔了几分:“你感觉怎么样?你刚才都停止呼吸了,虽然现在清醒过来,最好是上医院检查下情况,看看肺部积水,说不得晚上会发高热。” 沈喜梅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那张心心念念的刚毅脸庞,只一眼却仿佛是万年,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顾长军见了心里莫名有些心痛,手上搂的更紧了:“你……”莫哭啊…… “大庭广众之下,简直有碍风化!” 石爱国鄙夷的看着沈喜梅,觉得搂在一起的两人相当碍眼,沈喜梅那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看着真是不知检点! 顾长军瞟了说话的人一眼,然后麻烦路人打开他的行李,掏出一件相对厚实点的褂子,帮沈喜梅穿上。 他的外套套在女孩的身上,一直遮到对方膝盖,顾长军看着傻愣愣的女孩,可能是吓着了,到现在都没有回魂的样子,只得伸手帮对方扣好扣子,只剩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在外面,配着湿漉漉的眼睛和头发,分外惹人怜爱。 顾长军不好再搂着似乎还没回魂的女孩,但是对方时刻要倒下去的样子让人不放心,顾长军不由自主伸出手提扶着对方的胳膊:“我送你去医院?” 昨天傍晚沈家人发现自从姚丽君来过后,沈喜梅的精神状况就不太对,似乎是受刺激了。 可是想她之前就知道姚丽君和石爱国定了亲,也没见有什么过激反应,反而很高兴的摸样,不知现在为何这般失魂落魄? 沈来福摇摇头,想着退亲也是她要退的,现在又这副要死不活的摸样,莫不是又后悔了? 沈来福想着来气,左一出右一出是要闹哪样? 气归气,也不忍这个时候教训闺女,只得将三个儿子提溜过来教训一顿,要不是他们没用,让姚丽君跑到喜妹面前说三道四,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连妹妹都护不住,要几个哥哥有何用? 如此一家心不在焉的吃了晚饭,第二天一早沈来福就催石芸榴给喜妹熬点她爱吃的白米粥,昨晚见着好像没吃多少,早该饿了。 哪想等石芸榴到沈喜梅房里喊她起床时唬了一跳:床上没有人,薄被叠的整整齐齐,一张纸片放在床上。 石芸榴慌忙拿着纸片去堂屋找人:“喜妹这是怎么了?人不在啊,留了这个……” 沈来福忙的接过来一看,松了口气:“没事,她说去饭店拿点落下的东西。” 虽是这么说,沈来福和石芸榴心里还是不踏实,就跟着沈新华兄弟俩拉小龙虾的板车一起到镇上看看。 哪想快走到石拱桥处,见前面围了许多人,沈新全跑过去看看热闹,传出惊叫:“喜妹!你这是怎么了?” 沈来福等人听到沈新全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板车都丢下了,纷纷跑过来。 石芸榴见了面前的情景,一时手脚虚软:“喜妹?!你……” 沈来福也误会了,过去扶过沈喜梅,说出的话有些哆嗦:“多大的事,你至于?” 沈家众人是又心疼又是气的,一时都说不出话。 而等好半天沈喜梅才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貌似家里人误会她——投河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我本来是回饭店拿换洗衣服,这不是大哥说最近龙虾数量急剧减少?我走到这看到河边芦苇上趴着像是龙虾,就跑过来看看,哪想不小心滑了一跤滚下河里了……” 她怎么会投河?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老天的恩赐,她一天感恩十八遍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自杀?哪怕上辈子过得那么艰难,她都没有想过自杀,因为身上有为人女、为人母的责任。 可是也不能说她看男人看的忘了看脚下的路才跌进河里吧? 沈喜梅有些紧张的向家人介绍:“是这位路过的解放军同志救我上来的,我救命恩人呢!” 沈来福等人先不去管沈喜梅说的是不是实情,听了这话忙一个劲朝解放军感谢。 顾长军摆摆手:“不值当什么,我是解放军,救人是天职。她……当时情况有点严重,最好去医院检查下。” 对方家长都来了,他就没有理由送过去了,顾长军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何升起淡淡的失落。 沈新华听了这话忙走上前蹲在沈喜梅面前:“是不是呛水了?我背你到板车那,板车上有空位,正好可以给你坐。” 沈喜梅侧过身拉起沈新华:“不用了,我没大碍。……不用去医院的,真的,我没事。”刚刚才同顾长军见上面,她不想就这么分开。 对方现在和她非亲非故的,还带了那么多行李,肯定急着回家,而她也有家人在这边了,于情于理都不好再麻烦对方。 沈来福等人哪里肯依,都劝沈喜梅上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沈喜梅就是犟着不动。 怎么说都不行,沈来福忍不住又要动气了,吼道:“掉到河里是小事吗?!” 最后还是顾长军加入劝说的行列,沈喜梅才有些委屈的松口:“要不,下午再去?我先回家换身衣服。” 38.第 38 章 于是, 沈新华兄弟俩依然拉着板车去了镇上饭店送小龙虾,沈来福夫妇带着沈喜梅回村里,顾长军提着军用包跟在边上, 他们同路。 至于碍眼的姚丽君什么的已经往镇上去了,并不清楚错身走开的是另她上辈子着魔了半生的顾长军,而顾长军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对方,沈喜梅见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有纠葛就好。 一行人慢慢接近村里的房屋, 顾长军得知沈喜梅家在七生产队最后一排时,心跳不由加剧了一下。 他这次回来相亲的对象, 是他远房表妹,仿佛那个表舅家就在七生产队最后一排。 也就激动一下,很快清醒过来:顾长军是见过那表妹的,虽然不太记得长相了, 但是长得肯定没有这位漂亮,再说对方好似叫喜妹,还退亲不久? 那位叫什么来着?红燕还是明霞?只能确定对方肯定不是叫喜妹。 那么这位就不是他的相亲对象了。 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 一路上, 除了沈来福夫妇对自家女儿嘘寒问暖,间或对解放军同志千恩万谢, 顾长军和沈喜梅基本上没有开口。 顾长军此时心思有些莫名的复杂, 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沈喜梅呢?或许是近乡情怯,面对着还是陌生人的顾长军就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走了一路, 到了村口, 沈喜梅忍不住回头:刚才爸妈请顾长军到家里喝茶歇歇脚, 对方拒绝了。 沈来福夫妇也就没有强留,只说改天登门道谢。 沈喜梅没有立场喊对方留下来,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站在路口的顾长军脸色有些捉摸不定:他走到这里记得了,这一排新房子大概是他参军以后盖的,他那表舅家在前面一排,小时候上姥姥家,仿佛去串过门子。 他回来相亲的那一位应该是那一排人家的女孩。 不是这一位。 家里给他说好了相亲对象,听电话里大哥的意思,这亲事八九不离十了,他是军人,不可以背信弃义,加上对方还是亲戚,就更容不得差错了。 顾长军将军用包提起,反手扔到肩上,往南边自己家走去。 一路上却罕见有些心烦气躁。 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就走到家门口,顾长军抛开杂念,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顾家大门口忽的从屋里串出几个人。 “老三!” “三子!” “长军……”顾母煽情的呼喊后,麻溜的跑在最前头,拉着顾长军的胳膊,开始抹眼泪:“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都六年了……黑了,也壮实了!” 心酸又欣慰的拍着儿子肩膀,然后拉着往家里走:“一路上坐车累了吧?我去给你端早饭……”说着一溜烟跑了。 顾长军失笑:“我妈还是这么说风就是雨!” 顾建国走近,用拳头顶了顶顾长军结实的胸膛:“你这小子,壮实了不少。你走时都十七了,居然还能长个子,都比我高半个头了。这次回来能呆多久?爸妈念着你呢……怎么衣服有些湿了,流了这么多汗?” 天看着不怎么热啊,这会都入秋了。 “不是,我下车后,正好碰到一个女孩失足掉进莲花河里,我跳下去救人弄的。” 大家听了,吃了一惊,纷纷打听。 顾长军三言两语将这事搪塞过去,正好他大嫂带着一串萝卜头出来。 顾长军惊喜的走过去:“这个是东东吧?都长这么大了?”顾长军入伍时,顾东晨已经两岁了,整天跟在他后头打转。 不过现在怕是不记得他这个小叔了,但这并不能影响顾长军心情嗨起来: “都有四个侄子侄女了?我是你们小叔。 都过来,站好,排整齐,小叔给你带礼物了,首先,立正!稍息!……” 周娇娥噗嗤笑了出来:“老三,他们不是你部队的兵,别拿那一套来,他们才不听呢。” 果然几个萝卜头早就从爸妈那里得知小叔会带好吃的回来,纷纷上前拉着顾长军的衣摆、胳膊要吃的,根本没去管顾长军嘴上说的什么。 他们还小,解放军只存在故事里,又没亲身接触过,只知道这是亲叔叔,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顾长军:太没有纪律了,这要是我……儿子…… 不提也罢,他还是单身呢。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今天救起来那女孩的模样,要是生个那样的女儿,软软糯糯的,肯定比皮小子好许多,纪律这事也不重要…… 顾长军一抹脸,唾弃自己:顾长军,你想什么呢?你可是军人,要信守承诺。人家只是被你碰巧救了一次,其余没有关系。 半上午的,顾家人啥都不做,都围坐在桌子旁看着顾长军吃早饭,时不时问两句对方在军队的情况,说说家里这些年发生的大小事…… 顾长军见家人都眉开眼笑关切的望着他,欲言又止半天还是开口了:“爸,让我回来相亲那事……怎么样了?” 顾文涛不妨儿子对亲事这么急切,一吃完饭就提到这事,一时大家都有些傻眼:该怎么说?板上钉钉的亲事已经黄了,对方攀高枝和旁人定亲了?你被嫌弃兼抛弃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都卡壳了。 顾长军并没有发现大家的异常,因为现在的他也有些心绪不宁,特别是问出和一表三千里表妹相亲的事,无端很是排斥。 “那个……” “那个……” 顾母见和儿子说了一样的话,忙道:“你先说!”能拖一时是一时。 不行,她还是得找机会去将姚昌盛削一顿,狠狠削一顿才行,就因为在他家栽了跟头,没开好头,后头诸事不利,找了那么多姑娘就没一家松口的。 大家都紧张的盯着顾长军,哪想顾长军也半天没有说出话。 顾建国心想:不会是回来的路上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正准备开口,顾长军抬起头破釜沉舟般说道:“要不就算了,我听说对方是念书的好苗子,和我这个糙汉也不搭。”糙汉和那软软的丫头搭不搭? 顾长军咧开嘴角:必须搭! 众人互相传递眼色:这表情怎么有些一言难尽?什么情况?怎么接话? 周娇娥露出尴尬的笑脸:“不搭,我也觉得不搭,那丫头哪里配得上我们老三?!是吧,妈?我就不喜欢!” “对,我们长军一表人才,还是营长,薪水补贴高,那是百里挑一……” 心虚啊,着急啊:现在上哪里去找一个条件好的来配哦? 顾长军没有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不过听了大嫂的话,眼神不由一亮:“大嫂也觉得不好?那要不还是算了?以后妯娌相处起来闹矛盾就不好了!”理由就是这么手到擒来。 “对对对,算了,不和他们家相亲了。”必须算了啊! 顾长军压着心里冒出来的愧疚,舔着脸说:“这个算了就算了,……那个,大嫂,你看我这也老大不小了,这终生大事……部队里领导指示了,尽早解决! 所以给了这么长的假,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对象还是要找的,你们看?” 顾家所有人拼命点头:都不睡觉了,满屋场挨家挨户打听去,就不信找不出个女的来! 顾母猛拍大腿:前两天就顾着怄气了,正事没干,这时候那叫一个悔的。 顾长军忍不住问出口:“我记得七生产队最后排以前是什么马棚……怎么盖了那么整齐的一排新房子,不知道是哪些人家的?”肯定不是一家吧,那么老长的房子,怕有三十多间。 顾家众人面面相觑,那是沈家啊,他们家有个沈喜梅,最近家里老关注了。 可是人家年龄小,家里说要等两年,条件好,要求也高,看不上怎么破? 顾长军不好意思的说:“我今天不是救了个落水的姑娘吗?就是那排人家的。具体是哪家不清楚,好似叫喜妹,个头比大嫂高一拳头,看着年龄应该不大,顶多十八九岁的样子……”脸是真的水嫩,但看那身材玲珑有致,应该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顾家齐声:“沈喜梅!”他们那排就只有这么一个姑娘。 “你们觉得,我……和那叫喜妹的,怎么样?”说着,坐的笔挺的顾长军又正了正衣冠。 “可是他们家说要等两年再相看人家……”占琼花还没说完就收到婆婆瞪过来的眼色,急刹车般住了口。 顾长军对这个有些外地口音的二嫂的话没听太明白,不解的看过来。 占琼花紧张的露出个尴尬的笑容。 周娇娥解释:“你二嫂说你和沈喜梅差的岁数有些大,其实也就五六岁,年纪大点,懂事,我们家老三看着就是稳重疼人的!” 顾长军:“那个沈喜梅才十七岁?”回想起先前让他耳根发热的碰触,那胸前波澜壮阔的样子……还以为说不得有二十了,当真没看出来。 “你之前说救了她,当初落水情况危急吗?”顾建国若有所思的问。 顾长军点点头:“就镇上路口石拱桥那处,水深着呢,要不是我在部队训练的多,真不一定拉得起来。” 最主要的事他懂得急救措施,想着今天虽然是因为救人做人工呼吸,但是他们真真切切是有了嘴对嘴的亲密接触,想到这里脸上一阵燥热,好在他皮肤黑,不显。 顾建国听了这话,冲其他人点点头,露出迷之微笑。 所有人秒懂了:可以挟恩求报! 顾家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只想着这下求亲之事多了一分把握。 (骰子:……无耻一家人!) 顾家所有人围在一起,商讨着正式托媒人上门的事情。 安城农村里,一般男方看中某家姑娘,首先就是托媒人上门,这里的媒人不是古代专门给人保媒的媒婆,所谓的媒人都是男性(在相亲过程中,媒人在女方家要时常喝酒的),是指家里有意向后寻找两家都有关系传达信息的中间人,当然也有看好某个小青年、小媳妇,给自己亲戚朋友介绍的牵线搭桥的人。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男女私下已经处对象了,这保媒人是到定亲、结婚时从亲戚里面拉人出来凑数的。 媒人首次上门,主要是将男方意思传达然后试探女方意向,女方家里愿不愿让两人见面正式相亲,除了男方显露在外的条件信息,其余就全靠媒人一张嘴了。 男方家若是非常中意女方,自然就要诚心向媒人交底,将男方的优点、家世、结亲计划(就是保证,关于聘礼等的初步商讨)都表达清楚,媒人才好着力,总不能天花乱坠胡乱夸。 对于沈家最近发生的事,顾家其余人还是有些顾忌,心里不踏实,对于媒人人选一时没什么头绪。 顾长军自个思索一番,试探的问:“媒人要不选我大舅?” 顾家大舅姚明盛是七生产队的,家里条件还可以,在村里名声、能力都是上佳,他出面比较靠谱。 顾家其他人听了人选,犹豫了一秒都点头了,姚明盛的确是合适的媒人人选。 只不过是姚家人,不知道沈家会不会觉得膈应。 顾建国倒是不这么想:“大舅好,他和沈家三爷关系好,沈家三爷正好可以做女方那边的媒人。” 顾长军左看看又看看,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那个表舅家的表妹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要不不可能家里一句话都没有反驳,答应的那么爽快,关键是所有人眼神还有些奇奇怪怪的。 顾母吞吞吐吐片刻,扯开嗓子:“哪有?——本来两家说的好好的,可是那丫头一开学就闹着回学校念书,说要考大学。 这会人都去学校了,她成绩好,考上大学,心肯定就野了,怕是最后这亲事有什么波折,那个姚昌盛就你表舅,说相亲的事就算了……家里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同意算了。” 顾长军听了这话,原来的心里包袱负罪感什么的都甩下了,笑着开口道:“人家有理想抱负这是好事啊!我当有什么,直接和我说就是了,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周娇娥讪讪道:“这不是怕你心里有疙瘩吗?” 顾母见顾长军还要说什么,突然一拍桌子,:“我实话同你说了吧!” 所有人紧张的看着顾母,这事可以翻篇了,干嘛要实话实说? 顾母张着嘴老半天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长军:“恩?” 顾母站起来将顾长军单独拉到房里,支支吾吾小声解释着:“是这么一回事,其实主要是怕你二嫂心里有疙瘩。 你大概不记得了,你二哥之前不是一直想求娶七生产队的沈喜桃吗?托媒人也上门过几次。” 顾长军:怎么不记得?他还给二哥出了不少主意,去参军的时候还惦记这事。 顾向军当时心心念念都是那女孩,不知道为啥娶了后头这二嫂。 “那家人没看中二哥?”好似现在也不适合问这些,顾向军早就娶妻生女了,是该翻篇了。 顾母到现在还有些愤愤不平,当初全家齐动员,费了多少劲:“那个沈喜桃最后嫁给了张寡妇家的张丰年,因为那姑娘小时候差点饿死,吃了她家米粮。” “那个矮子(不是贬义,是张丰年的绰号,村里人都这么喊)?!”他还记得沈喜桃大致的摸样,非常明艳动人,比他大嫂当年还漂亮许多倍。 顾长军拙舌,“真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相中的沈喜梅是沈喜桃的亲妹妹!” “啥?!” 顾母重重点点头:“就是这样!” 顾长军有点急了:“那她家里会不会觉得……就是当初二哥没成,她们家会不会怕尴尬,就……先入为主的想着拒绝我这事?” 顾母安慰道:“没事,你这不是救了那闺女的命吗?他家人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 顾长军:…… 怎么感觉越发不太好了。 沈家会不会觉得你这人,挟恩求报?这会直观的印象更不好了吧,之前见义勇为说不得就完全抹杀了。 不管顾家所有人心里对结果如何忐忑,顾文涛夫妇还是在当天中午就带着顾长军去了七生产队顾母娘家,非常慎重的请托姚明盛充当顾、沈两家的媒人上门说和。 哪想姚明盛却一口拒绝了:“他们家说了,孩子还小,刚刚经历退亲,这两年不急着相看人家。” 姚明盛有两个儿子,长子姚子望也满十七岁了,要是沈家真等两年说不得就是自己儿子的机会了。 娘亲舅大是不错,那也是自家儿子重要,要不是沈家放出话最近不相看人家,当初沈、石两家一解除婚约他就托人上门了,哪等得外甥来请托。 顾家人上次就通过周姣琴婆婆嘴里听到过这段话,沈家人那样说也是人之常情,并且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说辞:没合适的就用这理由拖两年,真遇到合眼缘的同什么人家定下来了,还能有人为了这话去指责他们家吗?又不是立誓。 可是无论顾母怎么说,姚明盛只是一味推脱。 顾长军皱着眉头,看了大舅一眼,又转过脸看向边上原本对自己很亲热的表弟,自打听说他们的来意后,就对自己横眉竖眼的,什么情况还不是明摆着吗。 顾长军转身朝顾母道:“妈,算了,不要为难大舅了。 他这番推脱,怕是子望也有这心思,他再疼我,还能比得上子望?”别回头说亲的时候不出力反而抹黑就大发了,这说亲,媒人的作用至关重要。 顾母姚秀兰听了这话,怀疑的在姚明盛和侄子之间看来看去,然后生气的站起来:“好你个姚明盛,子望才十七岁,几时找不得对象?你非要同我家长军挣,他都已经二十三,过了年就二十四了,错过这次探亲,说不得以后就得打光棍了。 我可是你亲姐姐,小时候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你,你的衣服鞋子哪样不是我给你做的,你上初中那年冬天为了给你送棉衣,摔到沟里差点冻死…… 你这个没良心的,要是害的我家长军打一辈子光棍,我饶不了你!” 姚秀兰一哭二闹的将姚家人都引过来了,姚明盛父子尴尬的站在那里,顾文涛坐在板凳上,看上去也是不高兴了,眼带谴责的看着小舅子,而顾长军就一直盯着姚子望打量:个头没他高,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 顾长军:切,又不是姑娘家,养的那么娇,沈家肯定看不上。 哪像他上得了战场入得了厨房,还能徒手毙狼! 姚家两老见儿子女儿为了晚辈的亲事闹得面红耳赤,也都为难了。 一边是孙子一边是外孙,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知道支持谁好,一时都无话了。 姚秀兰见了哭的更加厉害:“我就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嘴上说着为长军着急,帮他留意,实际上却藏着掖着还做那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我这是什么命啊?” 作为女人和母亲,姚秀兰清楚,若是真竞争起来,还是侄子胜算大些。 不是说自己儿子不好,但是在相亲市场上儿子的情形,的确不容易被女方中意。 年龄大就不说了,关键是常年不在家。 姚海川是姚秀兰的爷爷,已经七十好几了,身体还算硬朗,但是这会给孙女吵得脑袋疼。 “行了,秀兰不要哭了。”姚海川敲着黄烟杆,喊道。 家里最年长的长辈发话了,晚辈自然全部禁言了。 作为重孙辈的姚子望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太爷爷手上那杆新的的黄烟杆好似就是刚刚表哥送来的。 果然,姚海川开口说出:“让你小叔给长军做媒人。” 姚海川这话是对孙女姚秀兰说的,姚秀兰的小叔自然也是姚明盛的小叔,辈分上压着胜算更大些。 39.第 39 章 顾家包括姚秀兰听了这话都高兴了, 特别是姚秀兰,一抹眼泪,冲过去抱着姚海川的胳膊撒娇: “还是爷爷疼我。夏天过去了, 我给你做了几双新鞋,回头就送过来给你试试; 长军给你买的这个老烟枪用的怎么样?听说他出任务时候碰到的,买了好几年,就为了孝敬您的, 花了不少钱是小事, 就这份心我觉得挺好的,没白费你老人家疼爱他一场……” 吧啦吧啦说个不完, 直听得姚子望肝疼。 姚子望用眼神示意他爸和爷爷出面,那两人都不敢吱声。 姚子望只得咬着牙自己出头:“太爷爷,四爷爷已经答应我爸,等年底就去帮我说合的。” 姚海川低着眉, 吸了口悍烟,云淡风轻的说:“要是长军说不成,等年底还是可以让老四去帮你说合, 这又不冲突。 沈家那女娃惦记的人家多着呢,这半年时间, 你大姑家不去说也有别人家去, 难不成还会等着你?与其别那些人家捷足先登,总归你表哥亲吧?这叫肥水不留外人田!” 姚子望:…… “那我也不等过年了, 我爸请四爷爷早些去帮我说, 今晚就去!” 姚明盛意动的看向姚海川, 姚海川一眼瞪过去,对方就老实了。 姚海川:“我话放在这里了,长军先提的,他也老大不小了,这事子望必须让让。若是沈家那边看不上长军,最早也得等一个月后,长军回部队了,你那边才准动心思。” 姚子望不敢反驳,但是忍不住小声嘀咕:“明明就是我先提的。” 沈喜梅一解除婚约他就同家里提了,都怪他妈,让他等等,说年底是好时机。 猛吸了口烟,姚海川一一扫过站着的一众晚辈,说了句特富哲理的话:“该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的!” 姚子望:…… 不待姚子望想出什么折,姚海川直接拍板:“秀兰,你们现在带着长军去找你小叔。” 顾母这会嘴上乖巧的很:“诶!我都听爷爷的。要是沈家真看不上我家长军,一个月后,我保证不干涉子望的亲事,若是子望比长军有福气,真到那天,姑姑给子望随份大礼。” 而心里是这样的话:这一个月顾家全家势必要使出洪荒之力拿下这门亲事!哪怕为了许诺出去所谓的大礼也要拼了! 刚刚她都打算拉着姚昌盛出来涮涮,姚昌盛是旁支怎么了?总归是姚家的人,要不是姚家的姚昌盛变卦,长军的亲事至于这么被动吗?现在子望又来抢,她倒要问问姚家到底是她娘家还是仇家了? 只能说水往下流,现在在姚秀兰心目中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重要,而顾长军这个常年离家的小儿子尤其是她的软肋。 姚家剩下的人都或坐或站的没有动作,但是看向老人的眼神或多或少带着点委屈和不平。 姚海川将老烟枪在地上敲了敲,把烟灰敲出来,慢慢站起来,双手在背后握着,对孙子姚明盛说:“你们也说了,沈家才放出话来,说等等,或许不会真的等两年,但是这个月怎么也太赶了,秀兰家的不是等不起也知道不会赶这个时候。 他们能谈成的希望微乎其微。明盛你们之前想着等年底再提那是明智的,把握也大些,到时候沈家的小子也要相看人家,将心比心,沈家就不会太刁难。 所以,秀兰家长军对子望的亲事没有影响,让一让你姐不妨事。” 说了这么多,姚明盛夫妇能怎么办,只有眼巴巴干看着顾家和四叔关起门来商量。 因为情况看起来有些严峻,顾家也不敢拖,当天晚上就催着姚大河上沈家了。 姚大河也是心思纠结,前些天大侄子才来家里请他做保媒的,看中了沈家的小闺女,说是人家现在不急着找对象,让他年底再过来说和。 被请做保媒人本来就是好事,这自家晚辈请托的,他自然是义不容辞,虽说让等到年底过来,到底是自家的侄孙,自打知道后,他的眼睛就没少盯着沈家,就怕被那个不长眼的人家捷足先登了,上工时,也有意和沈来福套近乎。 他比沈来福大不了几岁,但是辈分上高一辈,有心结交若是处点感情出来,到年底说媒也能谈点交情多一分把握。 哪想这才没几天,大侄女带着老头子的指令来了,依然是让他保媒,女方也是沈家小闺女,可这男方从他侄孙变成了外孙。 老头子的指令他肯定要听的,再说侄孙和侄子眼见着已经被老头子镇压下去了,外孙和侄孙对他来说也差不多,的确是外孙更紧迫一些,但是就他看来侄孙的希望还有七八分,这外孙就不好说了。 好在他嘴牢,之前套近乎的时候没有向沈家透露过姚子望有这念头。 姚大河对沈家还算了解,知道这关头上门保媒希望不大,人家明说了要等两年,不像是说假的。可是大侄女家长军情况特殊,没时间等,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沈家对姚家也没有什么心结,他们家和石家退亲在前,石家和姚家结亲在后,虽说村里人同情沈家、谴责石家,但是沈来福夫妇心里门儿清,沈喜梅之前闹着退亲不是假的,这亲怎么也是要退的,只不过被石家抢了先。 再说姚丽君也代表不了偌大的姚家。 沈来福夫妇下午带着沈喜梅上镇上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说是没有大问题,就没有住院观察,当天傍晚就回来家,不过沈喜梅这一折腾到底是伤了元气,吃过晚饭早早就回房里睡下了。 沈家得知今天救沈喜梅的是六生产队当兵的顾长军,原打算隔天登门拜访感谢的。 现在都入秋了,小龙虾生意大不如前,但是前来卖龙虾的人数没有减少,到了天黑透还有稀稀拉拉的孩子过来。 沈来福帮着儿子们检验小龙虾,顺便吩咐沈新华和沈新全明天去镇上交货时,绕到供销社买些罐头和糕点。 “捡贵的买,罐头六瓶、糕点六斤,一早我就到程屠户家割六斤肉……然后挑六十个好一点的鸡蛋,凑足四样礼,我和你妈请过假了,明天不用上工,去六生产队顾家一趟,谢谢他们家那当兵的儿子救了喜妹的命,送的礼不能薄了。” 沈新华点头一一记下。 沈新全拙舌:“这也太多了吧?比旁人家儿子定亲的礼节还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定亲的呢!”最好是被村里误会是家里帮自己去红英家定亲!那样就没人来家里给他保媒了,最近都有些烦了。 沈来福听了沈新全的话,瞪了他一眼,斥责道:“怎么说话呢?顾家当兵的儿子救了喜妹的命,这救命之恩岂是一点东西可以抵消的?以后你们到他们家收货都客气点。 我们村的姚家是那个当兵的外婆家,姚明盛家以后也不要太针对,他们家的货该怎么收还怎么收。本来和他们家也没有关系……” 父子几个讨论妥当,龙虾也清点清楚了,沈来福才起身却看见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豁然是刚才说到的姚家人。 见这救命恩人的姥老爷上门,沈家众人忙放下手上的活,热情的招待人坐下。 顾家催的急,都没有让姚大河理清思路就推着他出门了,这会在沈家堂屋八仙桌旁坐下来,手上捧着沈家孩子倒好的茶水,被奉为上宾的待遇让他有些心虚。 不知道待会说明来意,沈家会不会恍然大悟:总算知道这人最近老是往身边凑是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算了,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勾当,成与不成总归是尽力就好。 “那个,喜妹那丫头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没事,幸亏秀兰家小子经过,将她救了上来。下午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受了惊吓身体有些虚,休息几天几好了,这会我让她早早睡觉去了。 真真要好好谢谢秀兰家小子,孩子他爸刚刚还和新华他们商量着买点糕点什么的,明天去顾家一趟,当面表示感谢。” 姚大河忙代表顾家婉拒:“不当事,不当事,长军是军人,见义勇为是天职,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沈来福在边上:“应该的,应该的。” 姚大河:我真的不是同你客气。 也顾不上绕弯子了,姚大河坐正身体:“来福和芸榴啊,我来呢,是有这么个意思,你看我们家长军去当兵,这头次回来探亲,还没到家,就碰到喜妹……这也是一种缘分,你说是不是?” 沈来福听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嘴比脑子反应快,忙说:“是该谢谢他,刚才我们家新全说什么军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救人的,用不着那么生分买东西感谢,我还说他。 军人也是人,他自个施恩不求报那是军人高风亮节,不代表被救的人可以不当一回事,这见义勇为的人就该感谢、传扬,要不怎么都说拥军优属,军人的这种品质是值得我们敬佩的。” 姚大河:……我怎么就将话题扯到这来了? 这不是明摆着奔挟恩求报方向歪过去了吗? 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不好接的话,姚大河决定拿一下他长辈的款“来福大侄子,你听我说,我今天来呢,是受我拿大侄女的请托,来你沈家说亲来了,为的就是长军。” 一时屋里安静的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石芸榴脸色有些沉着:“他四爷,我们家情况你也了解,喜妹月初才被退的亲,我们一家都没有缓过来,她的亲事家里打算等两年再想看。孩子也是这么个意思。” 姚大河:“话是这么说,可是真碰到合适的小子也不能就这么错过不是,说不得是一桩良缘呢。 长军那小子,在部队表现良好,说是大大小小立了好几次功,现在已经是正经的营长了,手下管着几百个兵的。他那津贴也高,比学校老师待遇还好…… 到时候喜妹成军属了,多光荣的事。 长军本就是高中毕业参军的,以后肯定有晋升空间,我听说啊,若是能往上再走一步,那军职相当于我们镇上革委会主任了,这都是有可能的。 秀兰家的情况,大家也清楚,都是实在人。 老大开大车工资也高,老二在家挣工分和你们家一样是侍弄庄家的一把好手,喜妹若是嫁过去,也不用上工,长军的津贴完全可以养活一家人,孩子以后可以给两老带着,他们都还年轻,喜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尽享福都行……” 姚大河说的口都干了,沈家就没一个人接话。 喝了几口水,姚大河只得自己接下去:“当然,长军年龄大了点……可也是因为当兵没有回来耽误了,本身是没有什么缺点的,那孩子实诚,性格也好,都是打听得到的。 年龄大点有大点的好处,部队里锻炼出来的,以后真出来了,到哪里都是个人物。” 沈来福一针见血指出:“这么说来,他这次回来,是打算复员了?”当了六年兵,表现的也好,若是真回来,国家肯定会给安排工作的,进政府机关都有可能,那样说来倒是不错。 姚大河:…… “我听文涛说长军是在那个特别厉害部队里的,通过层层考验选拔进去的,一万个普通军人才挑中一个的那种军队,人才稀缺,怕是想回来,军队也不放。这正显得人优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沈来福点点头:“那是很厉害的人物了。我们家喜妹就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娃娃,虽然家里穷,但是养的也娇气,怕是担不起军属这样光荣的身份。” 姚大河:“大侄子这话就谦虚了,喜妹顶顶勤劳的好姑娘,当然不是说要她做什么,长军肯定有能力……” 石芸榴打断话:“她四大爷,我们家真的打算等两年再给喜妹相看人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家的意思表示的非常清楚不过了,再强扯下去只得将关系弄得僵硬了,以后见面都尴尬,并且他后头还有侄孙在指望着呢。 姚大河只得也缓和了语气:“行,你们夫妇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也是受托来说和说和,成不成都看两家的缘分,大家也不用为难,中就中,不中的话心里也不用有负担。“ 送走姚大河后,屋里沈家人都沉默了,沈新华嘴张了几次才开口问出:“那个糕点和罐头,明天还买不买?” 沈来福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道:“买,都加重一倍的分量!” 想想又改变道:“算了,你不要管了,我明天早上起早上镇上一趟。” 自古人情债难还,特别是这救命之恩。 可是大女儿的前车之鉴还在那摆着,怎么也不能将小女儿也搭进去。 沈新全想着早上见到的那场景:喜妹穿着顾长军的军装,顾长军就站在她身后,现在回想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意外的和谐,他有留意到顾长军的眼神,不太平常。 想了想问道:“这事不问问喜妹的意思吗?我觉得那个顾长军挺不错的样子,听说三五年没有复员能留在部队都是能力和后台相当出众的,顾家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后台,想来他真很厉害。” 这救命之恩也就没有提的必要,家里人又不是不清楚。 “喜妹现在一心在工作上,这也是好事。对于亲事方面,我觉得她心智还不成熟,所以说等两年再提。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给她相亲的都回绝掉。” 石芸榴也点点头:“顾家条件是不错,可是一个个都是人精,关键是顾长军常年不在家,这话本不该说,当兵的保家卫国,家属是光荣,但是真摊到自己头上就难免委屈。” 总不能大女儿嫁出去担一家生计,小女儿更是需要顶门立户? 她养的女儿至于都是这么个命吗? 此时的石家,只有于雯雯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床上控制不住的发抖。 筹划的那么缜密的事情结局却乱七八糟理不清头绪。 一大清早,于雯雯就起床了,找了点事情拖住石爱国。 原本石爱国听了于雯雯的建议,让她先带着姚丽君到镇上去坐车,因为于雯雯说她正好要到镇上有点事。 石爱国晚点骑车到那边和她们会合。 于雯雯正准备不声不响将姚丽君带向生产队田地中间的小路,哪想才走出村口了,石爱国骑着自行车追过来了,帮石荣华传话的。 石荣华让于雯雯回去带孩子,不要乱跑,尤其不要跑到镇上去。 当时于雯雯只当石荣华不想她去镇上姐姐家,她时常会塞点钱过去,以前石荣华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现在石荣华怕是有意见了,于雯雯也不太敢反驳,眼看着石爱国骑着自行车将姚丽君接走了。 于雯雯气的直跺脚,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至少就得拖一个月了,这中间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 于雯雯一天都等不下去,不解决姚丽君那个不□□,她觉都睡不安稳。 想着还是先将弟弟带回来,让他回学校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下手。 哪想等于雯雯走到约定好的地方见到的场景都将她吓傻了:两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头都用衣服包着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那地上躺着的两人,虽然脸都包着了,但是于雯雯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她弟弟也朱茂华。 于雯雯顾不上其他,跑过去解开两人头上的衣服,还好,人是活的,不过都受了伤,昏迷不醒。 弟弟于成龙还好一点,看不见什么严重的伤痕,朱茂华□□的上半身却没有一块好的地,身上青的紫的伤痕触目惊心。 还有手仿佛是被打折了,扭成奇怪的角度,边上还有血…… 于雯雯不敢喊人,好在最后于成龙清醒过来,没有大碍,但是朱茂华怎么都喊不醒,身上那么多伤,于雯雯也不敢动。 最后没办法是于成龙飞跑回家喊来朱家父母,于雯雯怕有人看见产生联想,期间一直躲在芦苇塘里 ,等朱家两老将朱茂华抬到板车上往医院送过去才敢出来,惶恐着回到石家。 公婆对她将孩子丢过去一事意见很大,见了她回来就忍不住抱怨,不过可能是看着石家最近名声太难听了,没有说什么太过难听嫌弃她的话。 于雯雯现在心里乱的很,也不像以往同福婆子针锋相对,恍惚的抱着孩子回到房里等消息。 傍晚时分,于雯雯娘家妈妈过来了一趟,在屋里对于雯雯一顿指责,要不是她的馊主意儿子至于遭那么大罪吗? “成龙那里闹着过来,我没让。你说这事怎么了吧。都怪你挑起他的念头,现在他在家里要死要活闹着非要娶姚家那死丫头不可,饭也不吃、书也不念,连你爸说教都不顶用了。” 于雯雯还没从朱茂华的伤势中脱离出来:朱茂华被人打折了双手,有轻微的脑震荡,肋骨被打断两根,其他大大小小的伤七八处,医生说都是人徒手或是用木棒揍得。 虽然没有致命的伤,但是够疼一阵子了。 朱茂华又没有和人结怨,谁无缘无故将他往死里打? 于雯雯第一时间想到了石荣华,要不然为何朱茂华伤的那么重,弟弟于成龙却只是脸被打肿了? 会不会是姚丽君向石荣华透露了一些消息,所以石荣华今天出面破坏了她的计划? 想到这里,于雯雯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她不敢想象若是石荣华知道了事情全部真相,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虽然这两年石荣华一直对她不错,可是她从来没有放松对那人的防备。作为曾经在几个生产队都非常活跃的红卫兵头头,那人的力气,于雯雯是见识过的。若是有一天他的拳头真打到自己身上,不死也是半条命。 可是石荣华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过,从她早上出门到现在天都黑透了,没有一个人到房里来问问她们母子的情况。 于雯雯突然站起来:“我去厨房做点晚饭,妈你帮我看着点英杰。” 于母简直要疯了:“我同你说正事呢,你惦记什么吃饭?你皮是不是在痒?!” 于雯雯转过身幽幽说道:“我现在也就指望做个饱死鬼了,你也不要说什么成龙的事,要不是他色令智昏被姚丽君套了话去,我至于陷入这样的死局吗?” 40.第 40 章 听了这样的话, 于母愣住了:“什么饱死鬼饿死鬼的,你说什么?事情没成就没成,下次再找机会就是了, 同成龙有什么关系?” 于母并不知道姚丽君同石爱国定亲是因为于雯雯受到要挟一手促成的。 她只当是儿子看上了订了亲的姚丽君,想让姐姐帮忙撮合。 到了这时候, 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于雯雯朝床边玩耍的石英杰努努嘴:“如你所想的, 英杰是他的孩子,姚丽君看出了苗头, 然后从成龙那里套出了所有的事情。 要不然你以为石爱国为何突然同沈家退了亲,又这么赶着同姚家定亲,还真以为姚丽君有多稀罕吗?都是我一手促成的! 因为姚丽君要挟我说, 若是不促成她和石爱国的亲事, 她就将这事捅出去。” 于母听了这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要是石家知道了,还不得和你离婚?” 于雯雯凄惨的咧嘴笑了:“离婚?怎么可能那么轻巧?我不被石荣华打死就不错了。” 于母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于雯雯并没有留意,她一个人麻木的坐在床边, 等到十点多, 实在扛不住了,上床抱着儿子眯上了眼, 可是很快就惊醒过来, 她听到摔打桌椅的声音, 是石荣华回来了。 好似很生气的样子,于雯雯哆嗦一下,不敢动,搂紧石英杰在床上装睡。 半天后,石荣华上床了,应该是喝了不少酒,都洗过了,还能闻到浓重的酒精味道。 好在石荣华躺上床一会就呼声震天,睡着了。石英杰又是放在两人中间,于雯雯也就放心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于雯雯醒来时,石荣华又已经出门了。 于雯雯坐在床头想了许久,开始翻箱倒柜。 再也顾不得许多,她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家里的钱,于雯雯也知道一些,收拾了一些细软用布包起来,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雯雯也打算拼一拼。 其实石荣华并不清楚这些事。 姚丽君没有同石荣华单独接触过,她本就没打算将这事捅出来,再怎么那也是丑闻,而石家现在和她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是一体的,这事捅出来对她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石荣华今天这么反常是因为他自己心底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一早石荣华也是打算到镇上去一趟的,他担心万一在镇上碰到于雯雯,出什么状况就不好预料了,所以他一听说于雯雯今天去镇上了,第一时间让石爱国去将人喊回来。 以往他隔三差五会绕道到六生产队的地里,也不做什么,就看看那个人。 现在人家去镇上做了住家保姆,再也不用到田地里干活,一个月都不回村里一次。 石荣华有些后悔同意石爱国退亲了,要不以后怎么还是亲戚,沈喜桃作为亲姐姐总会来沈喜梅婆婆家走动的。 不过转念想想,不是亲戚也好,等过两年,说不得有什么机遇,到时候夹着这层亲戚关系,他难免瞻前顾后。 不住家也好,她不用和那无用个的男人睡在一起,有时候想起她成了那人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石荣华就有一种砸了眼前一切的冲动。 可是他没有料到她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连沈喜梅隔段时间都会回家住几天,她却没有消息。 所以石荣华今天去镇上,远远在江家外头守着,却是直到那家屋里灯光都熄灭了也没有见到沈喜桃。 这才骑着车回来了。 沈喜梅昨天折腾了一天,晚上倒是睡了一场好觉,虽然也做了梦,但是不是逃命的场景,梦里场景很平和,很悠闲,仿佛躺在春天的阳光里。 若是有人进来,会发现沈喜梅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她这一觉错过了什么。 第二天沈喜梅得知沈来福夫妇要去顾家送礼并表示感谢,扭捏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提出自己也跟着去:是她被救,本人去表示感谢更有诚意。 沈来福夫妇没做他想,只当女儿是想当面亲自表示感谢,若是没有昨晚那一出,这也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这会两人自然反对了。 “这事,爸妈去就行了,你昨天遭了罪,在家里好生歇着。” 石芸榴想了想不放心的交代道:“你今天哪里也不要去,特别是水边,洗菜什么的都让你哥哥们做,你以后都离水远着点。” 石芸榴想着还是要找春花婶看看,怎么连着两个月都掉河里去?头次失了魂,这次差点丢了命,怕是真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喜梅见父母反对,也不知怎样反驳,在石芸榴示意下将昨天穿着回来的顾长军的衣服拿出来,眼看着他们俩带走了。 沈新华和沈新全刚刚送货回来,收拾妥当又要出门收鸡蛋了。 沈喜梅蹭过去对沈新华说:“大哥,我在家无事,和你一块去转转呗?说不定在六队碰到爸妈,他们去顾家了,到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回来。” 沈新华直木笼统的说道:“你最近还是少出门招摇,这一个月都有好几户人家托媒人上门打听你的情况,家里都帮你给拒绝了,说是等两年再给你相看。 拒绝了那么多人家,你还是不要满村的晃悠,免得人家看了碍眼。 特别是六生产队的顾家,之前顾长军救了你,本是天大的恩情,哪想他们家昨天晚上就托了媒人上门,明显依仗着救人的恩情,家里觉得当兵的常年在外不好,又加上你交代过,不要给你相看人家,所以因着头皮给拒绝了。” 沈新华说完就挑着箩筐出门了。 留下沈喜梅站在门口彻底石化了。 她让家里不要给她相看人家,有托媒人上门的都拒绝,但是这不包括顾长军啊!!!! 沈喜梅感觉自己要疯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家托媒人上门被拒绝后就偃旗息鼓,然后重新物色开始找下一家了。 她百般谋划就这么给PASS掉了? 这叫什么?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好想哭。 此时的顾家,桌子边坐满了自家人,沈来福夫妇离开快一盏茶的功夫了,愣是没个人开口说话,但是谁也没有起身离开,就这么尴尬的坐着。 周娇娥身子重,总归久坐不住,试探着宽慰大家:“不成就不成吧,反正保媒说亲这事本来就不一定能成,我们再找就是了,我娘家屋场里有不少适龄的姑娘,再不行,就三队去看看。” 三队和六队一样穷,并且女孩子特别多,动不动一家就有五六个。 顾长军刚才一直沉浸在沈家夫妇客气生疏的态度里面,有些沉默,没顾得上家人的情绪,这会听见大嫂的话,抬起头附和道:“大嫂说的在理,哪有一说就能成的,不过旁人家就不要去折腾了,我假期也就那么长时间,还是想努力一把,说不定还有转机。最后他们家还是成不了也就认了。” 他看的出来,沈家虽然拒绝的很干脆彻底,但是是重情重义的人,他们惦记着自己的救命之恩。 虽然挟恩求报不厚道,他以前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没有原则,但是想到那个女孩,他淡定不了。 面对沈家夫妇,他比面对师长还紧张,不过是因为心里在意吧,哪怕就那么短暂的接触一场,她仿佛一下就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顾建国也支持顾长军再努力一把。 老实说,看过沈喜梅,他不觉得顾长军还能看得上其他姑娘,与其这么不甘不愿重新折腾,还不如拿出所有精力和沈家死磕到底! 像老二顾向军,虽说不至于抱憾终身,但是这些年总没有看开过。 于是顾家又开始慢慢合计着该怎么着力,让当前的局面起死回生。 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着,占琼花说了句:“要不换个保媒人吧?舅公毕竟姓姚,沈家说不得会膈应。” 后面的顾长军没听懂,前面保媒人倒是捕捉到了,不过他没往那个上面想,只是想着舅公会不会为了表弟,在“吹捧”他上面没有使劲。 顾母听了却炸毛了:“好你个占琼花,你是不是故意的啊?长军都不知道姚丽君和沈家的瓜葛,你没事老提这一茬子干什么?” 顾长军一下子将怀疑的眼光对准顾母,问道:“你们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顾建国手杵着额头,低下头不想说话:刚刚占琼花说那话,他们心也提到嗓子眼了,但是很快反应过来顾长军听不太懂占琼花的话,并且占琼花那话也没有暴露太多,正想着含糊过去,哪想老妈捅了个底朝天。 见瞒不过去,周娇娥斟酌着将姚丽君、石爱国、沈喜梅三人的关系做了个简单说明。 顾长军眉头皱的死紧:“所以沈喜梅之前就是和这个石爱国定的亲?石荣华的弟弟?石荣华就不是个东西,他的弟弟能是什么好货色?”在沈家人眼里自己居然比不上石爱国? 顾家众人:…… 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居然没有问姚丽君给他带绿帽子的事,而是口头上打压沈喜梅前定亲对象。 周娇娥讪笑道:“这不是也退亲了吗。沈家并没有因为这事对姚家产生什么看法,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家并不看重那门亲事,说不得退了正合他们的意,毕竟现在石家的风评差的很,几个大队都有耳闻。” 顾建国点点头:“你大嫂说的不错,沈喜梅在镇上国宾饭店上班,我见过几次,退亲过后,人看上去心情反而很好,整天乐呵呵的,不像是假装。” 顾长军这才舒展了眉头。 他第一眼见了那丫头就觉得她应该喜欢他们这一款的硬汉,文弱书生和她不搭。 这时候顾家来了一个人:姚大河。 顾母见了瞪了占琼花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可没听说过半路换保媒人的事情,哪怕是亲舅姥爷,也不能得罪了。 姚大河昨天将沈家的意思传达给一直在他们家等消息的顾家众人后,面对顾家失望的眼神,心里一直悬着,知道今天沈家会过来道谢,他还是不放心,在村口见着沈来福夫妇回去后,就过来看看情况。 哪想沈家拒绝的意思这么清楚明了,顾家还是没有放弃,一见他来了,忙将椅子让给他,大家一起再集思广益。 姚大河想了想说:“石家当初也是被拒绝了几次,最后才成的。他们当初的保媒人是我们村的刘贵,我回头去他家打听打听情况,取取经。” 沈喜梅自沈新华走后就站在大门口发愣,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就这么站在那里朝南边望着,一直等到沈来福夫妇回来。 沈来福夫妇从顾家回来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心里却也不好受,毕竟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昨天拒绝了对方的亲事,今天上门,人家的态度还是很和软。 来说亲的小子顾长军虽然话不多,但是都客客气气的叫人,半点没有尴尬怨怼,人也长得一表人才,看着真是不错的小伙子……但是和女儿真的不适合,人一去就是六七年年,假期少,回来一趟,单路上就要□□天,这还是他小伙子体力好不停的赶路。 聊了几句,听说是特厉害的部队,出任务都有危险性,怕是还要上战场,军人保家卫国伟大光荣,可是原谅他们是没有见识的小老百姓,他们只想女儿以后平平安安、夫妻和顺,不想她以后整日提心吊胆…… 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一抬头见着沈喜梅窜了过来。 石芸榴收敛心思,打量女儿,吃了一惊:“怎么一脸的菜色?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站在大门口……”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沈喜梅的手往北边房间里去:“身体不舒服就回床上躺着,要不让你爸去请赤脚大夫来家里看看?” 见沈来福也看过来,沈喜梅忙摆手:“没事,我在这等你们呢,我身体没事……妈,你今天不上工了?” 石芸榴同沈喜梅来到她房里,点点头道:“恩,请了假。这不是去那边谢谢人家吗,反正这些天地里活计也不多。” 沈喜梅没忍住问道:“听大哥说,昨天顾家那个救了我的人来家里向我提亲了,怎么没问我一声……家里就回绝了?” 石芸榴摆摆手:“新华怎么什么都同你说?这一个月来家里给你介绍的人家少说也有七八波,你不是说让都回绝了,暂时不看人家吗?再说,那家不适合你。 不用担心,那家人看上去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今天我和你爸过去,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了,他们家肯定明白。” 沈喜梅:…… 我怎么能不担心? 这一刻终于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苦,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顾家会主动托媒人上门来,上辈子可是家里不顾脸面,硬赖上顾家的…… “不是,妈,你应该和我说下,他们家不一样……顾长军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怎么也想不到顾长军回来第一天就托媒人上门保媒,可是家里拒绝了,居然给拒绝了……简直想撞墙有没有? 虽然不知道顾长军因着什么原因来提亲的,但是想到他被拒绝,心里又酸又涩,心疼的不行。 “我们知道那小伙子救了你,我们家都会记得这份恩情,你不用有心里负担,这是我和你爸的事。” 沈喜梅急了:真的不用你们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抗!! 或许是太过着急,内心已经慌乱了,沈喜梅不经脑子喊了句;“古话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他们家的亲事怎么能回绝掉呢?” 听了这话,石芸榴都惊呆了,傻傻的看着沈喜梅。 沈喜梅以为她是被自己一点不矜持吓到了,正想说什么话缓和一下气氛,哪想石芸榴眼眶里去淌出两行眼泪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神头,徒然的坐在床上。 唬了沈喜梅一跳:“妈,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难过起来?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两个女儿都是这个命,明明是勤劳又懂事的孩子,亲事却一波三折,弄到最后都身不由己。 喜妹,我和你说,你不要有这种想法,我坚决不让你走你姐的老路子。” 沈喜梅哪想一下子戳到石芸榴的心酸处,沈喜桃的婚事是她心里的痛,沈喜梅不由想到上辈子,自己的亲事更是沉重的打击了石芸榴,终年眉头不展的。 当初出了杀人事件,家里都茫然无措,是石芸榴第一时间稳住心神,冲到镇上打电话找到顾长军,哭着喊着让他回来救救自己女儿的命。 要不,顾家肯定是想瞒着的,谁的孩子谁疼,自朵朵出世不久后顾建国出事,顾家人对自己态度又退回去了,他们觉得自己命里带衰,不想自家儿子被拖累。 沈喜梅不忍太过违逆石芸榴,但是她又不可能放弃顾长军,只得说:“妈,他们两家是不一样的,顾长军和张丰年怎么能一样呢?” 石芸榴这会听不出沈喜梅话里的意思,生气道:“怎么不一样?一样的挟恩求报! 不是说军人见义勇为是本分的吗? 顾家我看也就是那个意思,他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家大不了倾家荡产去回报,休想让你像你大姐那样以身抵债! 顾家好歹是体面的人家,顾点脸面,我就不信他们敢舍得下脸面像张寡妇那样闹?” 就算那么闹,他们家也不嫁女儿,死都不嫁! 沈喜梅见石芸榴越说越气,急了,忙打断:“不是因为这个……顾长军他来提亲,不是因为挟恩求报,昨天那个情况,大家都看见了,他是怕我名节上有损伤,他是军人,有担当负责任,所以才来家里提的。” 石芸榴抬头看向沈喜梅,不解的问:“昨天怎么了?除了救你上来还发生了什么?” 沈喜梅这会顾不得害羞,直接说了:“我昨天落水有时间有些长,昨天在医院那里不是说了,我刚救上来时心跳都没有了,他是军人懂得急救措施,这个溺水施救,那种情况,只有人工呼吸一种办法。 ……就是嘴对着嘴吹气,他想来是因为这个,觉得应该对我负责,所以才……” 石芸榴有些傻眼了:她记得昨天碰到时女儿时,边上围了不少人,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嘴了? 喜妹以后怎么好说人家? 只得打起精神宽慰沈喜梅:“没事,大家都是文明人,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想来不会乱传……再说,不是打算过两年再给你相看人家吧,到时候这事肯定被淡忘了。” 总归对顾家没有如同张家一样的厌恶感。 可是刨除这个,也不会同意顾长军做自己女婿的,当兵真的不行。 顾家 姚大河走后,顾建国跟着周娇娥后头,看着她回房躺着。 原本周娇娥身体挺好的,但是上一次生产在冬天,孩子生病了,当时占琼花也正好生孩子,还是头胎早产,加上她家两个大的,顾母就是再能干也顾不过来,周娇娥只得自己照顾生病的小儿子,就没顾得上自己,落下了比较严重的月子病。 所以这一胎隔了三年才怀上,并且怀相很不好。 顾长军见顾建国出来后紧张的问道:“大嫂没什么事吧?” 能不紧张吗?要是真有什么事那十有八九是为了张罗他亲事累的。 顾建国摇摇头,轻轻带上房门:“就是身子重,不能久坐。离生产还有一个多月,这个月你在家,我正好多跑几趟车,下个月争取多请几天假。” 41.第 41 章 顾长军点点头, 让顾建国放心, 然后问道:“东东那个小子呢?” “小孩子在家哪里呆得住,出去玩了, 吃饭点肯定能回来。” 顾东晨八岁了,在上小学, 现在是暑假时间, 他倒是没有到处皮, 每天出去玩都会带着几个小的。挺懂事的,几个小的交给他都不用大人操心。 “我看人家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钓龙虾去了。” 若是家里有人钓龙虾,他就可以借着去卖小龙虾上沈家看看, 顺便刷刷存在感, 说不定能看到那个丫头。 顾建国自然听懂了顾长军话里的意思:“他倒是想钓, 但是河边不安全,家里几个小的天天跟着他,哪里放心?所以就三令五申不准许他去。 反正你在家没事,你自己去河边钓好了!” 顾长军摸摸头,他这么大一个人也不好意和一群孩子抢地盘,显得他以大欺小还不务正业似得。 “要不等傍晚,你在村头等着,看哪个钓的多,从对方手上买点?前面魏书家的小明好像天天钓, 你去看看?” 顾长军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得, 我自己去弄弄看, 我看大家都在地头西边小河里钓,我上东边莲花河主流去看看,那里没人打主意,应该多。” 顾建国点点头,那边隔着生产队土地,离着远,水又深,只有个别大一点的孩子早期会过去,现在龙虾都下市了,哪都不太多,也就没有人往那边跑了。 “我去喊东东他们回来帮你挖蚯蚓。”顾建国说着就往外走。 顾长军拉住他:“不用了,你帮我找块大的渔网来,网大鱼用的那种绿色尼龙绳编的,越大越好。还有粗的尼龙绳,没有的话,就拿家里捆柴火的那担绳子也行,就是不够长。” 他不打算钓,那太慢了。 顾建国听了也不问缘由就去找东西,家里没有就上前排人家去借,等抱着一堆渔网回来,发现顾长军手托着根手臂粗的竹子过来。 顾建国也不知道顾长军要做什么,就站在边上看着,顺便帮忙递递东西,两兄弟聊着天。 占琼花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在家闲着的大伯子和小叔子在那里不知道瞎折腾什么。 瘪了瘪嘴,心里有些火大:他们夫妻一年到头都在地里挣工分,从来没有停过一天,哪怕是这样,婆婆还是偏袒大的和小的。 这两天好像还说等顾长军成家了就分家,还不是觉得他们夫妻占了兄弟的便宜,打算一脚撇开。 占琼花深深为顾向军不平:兄妹五个,不说顾建国学开车、顾长军进部队,连两个女孩子家里都出钱走门路出了农村:顾红霞推荐着上了工农兵大学,顾红莲也在县城供销社有份清闲的工作,唯独最中间的顾向军落得个在家种地的命。 顾母正回来准备烧午饭,见了站在门口的二儿媳妇,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家里人都没有上工,但是家里还有两亩自留地,刚刚他们夫妻就是出门去打理了。” 占琼花低下头,小声说:“我身上不舒服,向军让我回来歇会。” 凭什么就他们夫妻两天天在地里干活? 顾母没做它想,扫了一眼就说:“那你回屋歇着吧。” 然后就凑到两个儿子那边去了,笑着说了几句话抱着引火柴走了。 都没有问问占琼花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喊赤脚医生来看看,若是周娇娥有点什么,一家人都紧张的嘘寒问暖;就看她娘家远,夫妻两个老实,大家都不把他们夫妻当回事…… 顾建国兄弟两哪知道占琼花脑补了这么一大出戏,径直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草草吃过中饭,顾长军肩上扛着他特制的铺虾大网,将家里的两个大木桶挂在他大哥的自行车后座上,前车档上坐着八岁半的顾东晨,单手骑着车跑了。 空桶去,傍晚满载而归: 两个大木桶装的满满的小龙虾,为了防止它们往外爬,顾长军扒了许多芦苇叶蒙在木桶上头,而车后座上还有一个巨大的黄褐色麻袋放着,满满一麻袋鱼。 顾东晨依然坐在车前挡上,手里牢牢抱着顾长军特制的铺虾大网,脸上红扑扑的,整个人兴奋的一路都咧着嘴笑。 因为后座东西太重了,顾长军只得尽量将身体往前倾,两手牢牢握住车把手,一路上老是担心车会爆胎,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家。 顾建国见太阳落山了正打算去接人,才到院子门口就见顾长军回来了,忙上前帮忙:“哟,这收获着实不小。哪来的麻袋?我记得你就带了两只木桶。” 顾长军推着车子进了院子,笑道:“正愁着装不下 ,最后一网拉上来一个大麻袋,看着还挺扎实的,就拿来用了。” 顾长军让顾建国把着车,他将大麻袋卸下来。 顾建国好奇的问:“那里头是什么,看着不像是小龙虾。” 顾长军也顾不上回答,直接将麻袋解开,拉起麻袋底部一抖,倒出来十几条大连鱼和一些小的杂七杂八的鱼,还活蹦乱跳的,顾母高兴的去锅屋拿提篮和盆来装。 “你这一下午收获真不错,这么多,腌了晒成鱼干怕是也留不住。”虽然现在入秋了,但是秋老虎还未过,温度高。 顾长军将大的鱼挑到一边回答道:“不腌,都吃新鲜的,这些大的我送到几个舅舅家去。” 顾母听了忙说:“你四舅老爷家挑两个大的,还有你家曾公那里也不要忘了。” “恩,有几尾昂刺,那个鱼刺少,还能煲汤,适合老人家吃,都给曾公。” 顾长军将龙虾倒出来,粗粗挑选一番,剃掉死的、小的,其余装回木桶里,重新挂在自行车上,后头座位上绑着一个大竹篮,里头是十来条大鲢鱼和那几尾大的昂刺鱼。 一边推着车一边回头道:“妈,你将地上剩的那些大一点的挑出来晚上烧了,小的死的就扔了,改天我再去捕。” 顾母可高兴了,家里没人有空钓小龙虾,又不能常常买肉吃,这下都解馋了。 “我们长军就是厉害,以前你在家,家里可没少这些河鲜野味吃的,妈记得你爱吃红烧的,待会就烧。” 顾长军身手矫健,以前在家只要不是农忙的时候,要么上山打鸟要么下河摸鱼,能的很。 顾长军听了顾母的话回头说:“你烧你们喜欢吃的,我给我姥爷、舅舅家送了这么多过去,肯定有饭吃。”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竹篮里大连鱼有十来条,舅舅、姥姥家派完还有得剩,到时候拎到沈家去,脸皮放厚点,看看能不能在他家蹭饭吃。 之前在部队里,兄弟们听说他回来解决终身大事的,纷纷给他支招,什么正的、馊的主意都有,总结精髓就一句:脸皮放厚点,死命往上蹭!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咱军人拿得起放得下、光明磊落,才不屑干那样跌份的事。 现在?只要能娶到沈喜梅做媳妇,脸面什么的都不重要。 他大学是没念,但是烈女怕缠男这道理还是知道的。 骑车走到院子门口,还没上车,顾长军又将车撑起脚架放着,人往回头跑。 “怎么了?” 顾长军面不改色的径直往屋里走,留下句:“我先冲个凉,你们给我看着门口的东西。” 又是汗又是鱼腥味的,身上味道太难闻,万一今天有机会见到沈喜梅,留下邋遢的印象就不好了。 虽然他承认自己是糙汉子,但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也可以精致一下。 顾母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的望着,顾建国倒是笑着摇摇头:“妈,我们要商量下,还是要多多使使劲,帮长军一把。” 这个热乎劲比起当初顾向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长军部队出身,洗个澡速度非常速度,五分钟左右连头都洗过了,换了一身崭新的迷彩服(备注1)出来,看着倍精神。 他之前穿的是军队里统一着装,都是三点红一身绿色的军装,太常见了。别说在军队,就是这小城镇稍微有点家底的学生、工人都能弄到一身穿穿。 军便服更是大行其道,黄军装,黄军帽,红袖章,黄挎包基本上是他入伍前那几年年轻人的标配。 去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他立了功升了职,而这身迷彩服是最近送到他们部队的,拢共就几套,知道他回来解决终身大事,领导还特地给了他一套,说让他穿着这个结婚,让这边人们都看看军人的风貌。 这两年因为恢复高考,大家一门心思念书去了,而许多现役军人都升职成了领导,部队缺少新兵衔接。 这身衣服还是头次上身,果然比常规的军装精神许多。 顾东晨都成星星眼了:“小叔好酷!” 顾长军笑着喊道:“东东在家等着啊,今天卖小龙虾的钱回头都给你收着!” “真的!?爸,你听见我小叔的话了吧,回头不能没收掉!” 不待顾建国说什么,顾母也笑着保证,钱一分不少都让他收着,一时院子里都是笑声和尖叫声。 而这一切在刚回来的占琼花眼里特别刺眼。 凭啥钱给东东这个小孩子收着?要不是有她在家带小孩,东东能去给老三看场子吗? 周娇娥身体不舒服就回房里躺着,她身体不舒服却还要带着三个孩子,心里极度不平衡。 顾长军和占琼花不熟悉,打个招呼就骑车走了,都没有留意到对方脸色不愉。 顾家在六队最西头,沈家在七队最东头,顾长军沿着荒山脚下的路往北骑到七队,然后在往东走,沿路经过几个舅舅家都送了条鱼,唯独四舅姥爷和大舅舅家是两条。 四舅姥爷家不用说,他的保媒人,必须大份的,至于大舅舅家,他现在对沈喜梅志在必得,表弟姚子望那里只有抱歉了,所以稍作一点点弥补。 姚子望那天也在姚大河家等消息,自然知道顾长军被沈家婉拒了,心里一边同情一边暗爽,这会见表哥还送鱼过来,特别不好意思。 想着自家表哥不愧是军人出身,特大气,要搁他身上怕是早怨死了,所以这会他觉得应该像表哥学习学习,格局放大些,大丈夫何患无妻!…… 顾长军连个眼神都没给姚子望,几个舅舅家跑完了,最后篮子里还剩两条大的,顾长军不再停歇,一口气骑到沈家门口。 也不急着排队,拎着两个大木桶站在边上等别人先卖完,两只眼睛却到处侦查着,意图和沈喜梅来个“巧遇”。 可惜,收小龙虾的仅仅只有沈家俩兄弟。 暂时按兵不动! 顾长军站在边上没有动静,不代表旁人没有注意到他:在一群半大的孩子边,一位身高一米八几的成年人笔挺的站着,那身板,那衣服,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分外惹眼。 更何况他脚边的木桶里龙虾抵得上五六个人的了,要说这要是在两个月前刚开始钓龙虾时那分量也不打眼,但是现在龙虾下市了,也有可能是被大伙钓空了,一天下来,一个孩子能钓两三斤就顶不错了,就这还包括小的。 敌不动,我不动,沈新华沈新全眼观鼻,鼻观心的收小龙虾,等着对方出招。 可是对方就这么站着,等了一时,沈新全忍不住了,抬起身扬起笑问:“厉害了,顾大哥钓了这么多。 你家远,剩下的这几个孩子都是我们村的,也没多少,要不先将你的过了称,好让你趁天黑前回去。”多么的善解人意! 哪想顾长军不领情:“喊我长军就行了,我不急,还是按顺序排队一个个来。” 沈新全:那你倒是排到队伍里面来啊! 沈新全和沈新华对视了一眼,沈新华站起来说:“你那桶里看着都是大的,也不用挑了,直接过称好了,这样省时间,不耽误后面的人。” 顾长军:“不妨事,沈大哥,你们忙你们的,我不着急,该怎么收就怎么收,可不能因为我坏了规矩。” 沈新全&沈新华:能不能要点脸?三个人明明你年龄最大。 而沈喜梅今天一整天都在家做石芸榴的思想工作,刚开始还间接委婉含蓄的想往顾长军有担当、想负责上绕,后来见石芸榴铁了心不同意吃回头草,沈喜梅急了,就差没喊‘她看上顾长军,这辈子非他不嫁’之类的不害臊的话。 石芸榴实在被磨的没法了,沉默了一会说:“你还小,没经过事,军属不是那么好当的。特别是顾家,他们一家都是人精,姚秀兰那人我也是打过交道的,贼会算计,人还泼辣,她要是耍起泼来,根本不是张寡妇光会胡搅蛮缠能比拟的。” 听到这里,沈喜梅忍不住想笑,她妈居然将她婆婆,哦不对,是顾长军妈妈和张寡妇相比,那根本不是一类人好吧。 “不说别的,单单之前家里已经回绝过了,加上当年你姐的事,对方心里十有八九存了气,你这又上赶着凑上去,纯粹找难看。” 沈喜梅就好奇了:“我姐的事?和姐有什么关系?” 石芸榴嘀咕:“……关系大着呢。” 当初顾家托媒人上了三次门,老实说当初就算是没有张寡妇闹那一场,家里大概也不会考虑顾家老二,当初来家里求亲的比现在还多,顾家老二并不出挑。 想来这次回绝一次就不会上第二次门了。 “我随便说的。好了,他的救命之恩我们都会记在心上,你就不要有心里负担了,我去烧饭,你去南边给你哥记记账。” 她养的女儿怎么一个个这么实诚,终身大事关乎一辈子,哪能这么搭上去。 回头还是找喜桃回来劝劝喜妹,这事她最有体会和说服力。 沈喜梅有些无精打采的走出来,忽然感觉一道炙热的视线扫在自己身上,疑惑的抬头一看,一抹军绿色的身影映入眼眶,眼中猛地迸出亮光,惊喜溢满双眼。 沈喜梅啥都来不及想,脚却不由自主的动起来,很快跑到顾长军身前。 呼吸有些急,站在顾长军身前嘴张了几次,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知道盯着对方看,还是记忆中的浓眉大眼,刚硬的轮廓被眼中温情的笑意软化的不少,一如既往专注的眼神盯在她身上。 心里酸酸涨涨的,怕自己忍不住流下眼泪来,沈喜梅微低着头,平复激动的心绪。 而顾长军个头高,自然是低下头才好看清面前到他下颚的女孩,首先见到的是那一排浓密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着,仿佛有些湿润,挺巧的鼻子,小巧红润的嘴巴,皮肤白嫩莹润仿佛透着光……真是哪哪都精致如上帝精心雕刻出的雪娃娃。 边上传来几声咳嗽声。 顾长军惊醒过来,不好意思看了一眼炸毛的沈新全,然后又低下头看了半晌才开口,嗓音低沉温和,丝毫不似前面的大嗓门:“你身体都好了,没什么不舒服吧?” 沈喜梅用力点点头:“……顾大哥,你今天来是看我的吗?” 顾长军刚毅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恩,顺便将今天铺的小龙虾拿来卖掉。” 沈喜梅盯着顾长军的脸贪婪的打量着,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轰的涨红了脸,低下头四处找着:“哦,哦……啊,这么多!你钓的?我来帮你过称。” 沈喜梅说着就去提那大木桶,顾长军一把抓过提在手上:“我来。这不是钓的,我做了个捕虾的大网,上莲花河捕的。” 说话的同时,顾长军提着木桶紧跟着沈喜梅,将龙虾倒在她指示的大竹筐里。 沈喜梅蹲下来准备一个个挑到另外备用的竹筐了,顾长军忙一把捉住她的胳膊:“这个龙虾可厉害了,我来挑,别回头夹着你的手了。” 那双手倒是和对方白嫩的仿佛能掐出水的脸庞有些差距,虽然也是十指纤纤,白嫩如玉,但是可以看出是一双经常干活的手,还能看见一些早期的小伤疤和薄茧。 沈喜梅听了这话,冲顾长军笑笑,没有反驳,就盯着他动作看。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不时看向彼此,然后笑笑。 对于自家妹子这种一点不矜持的行为,沈新全有些不忍直视:“喜妹,你该去烧饭了。” 沈喜梅身子没动,仅仅偏过头看了沈新全一眼,又转回来:“妈在锅屋呢。她会烧的。” 才说完,听到旁边自行车上提篮里有东西扑腾的声音,沈喜梅有些好奇的看向顾长军:“你骑过来的自行车?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吗?” 顾长军眼神亮亮的:“是大鲢鱼,下午一块捕到的,给几个舅舅家送过来的,还剩两条,……你家要吗?我家里还有,吃不了那么多,大热天也放不住。” 沈喜梅站起来看了眼,惊喜的喊道:“好大的鲢鱼,我正准备这几天烧鱼呢。” 马上饭店就主推烤鱼火锅,她本来打算这次回来给家人露一手,来几样新鲜的做法,从饭店带了些调味品等回来,哪想碰到姚丽君以及后头一连串的事,没顾得上烧鱼吃。 顾长军也顾不上挑龙虾了,从车上将提篮拿下来,自己提在手上,看向沈喜梅:“你家灶房在哪里?我帮你提过去。” 沈喜梅一点都不客气的在边上引着路,带着顾长军穿过自家堂屋,朝后头锅屋走去。 沈新华兄弟两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就这么目中无人的登堂入室了,简直没法看了。 更不要提石芸榴,看到顾长军时那个震惊的下巴都掉了。 顾长军一点不见外的提出帮忙杀鱼,沈喜梅欢喜的跑回灶台上拿菜刀。 42.第 42 章 “要不到锅屋里面去杀吧,这天都黑了, 别回头伤到手。” “没事, 还能看清楚。” 说着顾长军麻利的刮鱼鳞, 很快就将两条大鲢鱼杀好了,还在沈喜梅的指示下将大鱼头剁了下来。 眼见着对方还打算蹲到灶前帮忙烧火,石芸榴实在看不下去了。 “怎能麻烦你烧火?” 沈喜梅看了眼,有些犹豫的说:“你先到我家南边堂屋坐会, 吃了晚饭再走?” 后头话是对石芸榴说的。 石芸榴沉默了一下下, 喊着沈新全来引顾长军过去, 吩咐沈新全招待一下。 沈喜梅高兴的和顾长军对视了一眼, 扬扬手上的锅铲:“顾大哥, 你稍坐一会, 我烧饭很快的。” 然后就不顾石芸榴沉默和不满,沈喜梅麻利的片鱼、配料。 两头大鲢鱼,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斤, 沈喜梅自然是打算一顿全烧了。 顾长军喜欢吃红烧的,肯定要烧一条, 另外可以做一个剁椒鱼头,一盆酸菜鱼。 沈喜梅忙的不亦说乎,石芸榴沉默的在灶头烧火,不想说话。 而顾长军现在正襟危坐的在沈家堂屋, 面对着刚回来的沈来福。 沈来福不像石芸榴, 他相当稳得住, 主要是他不知道沈喜梅有那想法。 简单问了两句, 也就停手了,家里都说了留人家在家吃完饭,他自然不好撵人,何况对方还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顾长军见沈来福不在问了,忙站起身说去给沈家兄弟帮忙。 现在龙虾都收完了,需要抬到后面菜园子池子放着。 以往沈来福回到家自然和儿子们一块忙活,这会,就单单站起来跟着三个小伙子,看他们忙活。 顾长军是军人,身板结实力气大,沈新华和沈新全两人合抬一个大竹筐,顾长军直接端起来一个,就这么来回几趟,很快龙虾都转移到后面菜园子里。 收拾好后,几个人围坐在八仙桌上,准备下一轮的拷问,进来一个女的,胖胖的,抱着个更加胖乎乎的孩子。 顾长军以为是沈喜梅姐姐,忙站起来问好:“是大姐吧?孩子长得真好!” 心里想着怎么变了这么多,当年多苗条漂亮的一姑娘,难道因为生孩子生的? 沈家众人:…… 沈新华好心说了一句:“这是我小姑。” 顾长军恍然醒悟:“小姑好!” 沈家众人:…… 这么自来熟,太不忍直视了。 被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喊小姑,关键是对方看上去比她大,沈喜乐炸毛了:“你是谁呀?” 沈来福只得过来介绍,定位是喜妹的朋友,按照辈分喊小姑也没错。 顾长军听了沈来福的介绍,刚毅的脸上露出笑意,一下子显得亲和多了。 饭桌上沈喜乐再次炸毛了: 红烧鱼上一层青辣椒,好看是好看,可是青辣椒也是辣椒,她可是才出月子,不能吃辣。 那个鱼头就更不要说了,反正她也不爱吃鱼头; 酸菜鱼看上去相当诱人:鱼片滑嫩、汤色微黄,就是面上一层泡椒和花椒有些碍眼,沈喜乐忍不住吃了一口差点辣出眼泪来。 麻辣小龙虾就不提了,也是辣得能上天的!一桌子菜就没有她能伸筷子的地方。 其他人却吃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连亲娘杨小红都顾不上理她,一个劲夸沈喜梅厨艺好,就算配粗粮饭也能吃两大碗…… 沈喜乐……这死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沈喜梅到底没好意思坐到顾长军身边,沈新磊上学去了,家里就四个大男人,顾长军坐在最中间。 男人坐到一张饭桌上能有什么事?拼酒呗,菜色正好,加上她前两天回来给爷爷打的酒,眼看着要上大碗拼。 沈喜梅着急了,顾长军是军人,平常基本不喝酒的,哪里招架的住四个人,可是她只能在边上干看着,要是说了怕是会火上浇油。 石芸榴看了是又好气又好笑,果真是女大不中留,感情说了一下午,不是什么救命之恩,不是什么负责任,是他们彼此看对了眼惦记上对方了。 可你好歹是大姑娘,这摸样也太没有出息了,矜持呢? 想到对方的军人身份,还是在那种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边疆部队当兵,眼神又暗下去了,她这都是什么命啊,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操心。 吃过晚饭,沈喜梅不顾家人的眼色赶在前头送顾长军出门,关切的问道:“你没喝多吧?头晕乎不?路上骑车小心点……” 好在现在过了七月半没多久,月亮比较明亮,能看清路 顾长军回头,看着紧张的女孩,只觉得心里哪哪都妥帖滚烫,趁着沈家人离的有些远,低声问道:“过两天,我再托媒人上门一次,你看行不行?” 本来他该多多让她熟悉自己,慢慢来,但是他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 沈喜梅这会矜持了,搓着衣角,低着头,好半天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顾长军原本看向沈喜梅的眼神是温和带着浅浅的笑意,这下见对方默认了他的求亲,遽然眼放华光。此时心潮澎湃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若不是沈家人站在那里,他怕控制不住的吼一首打靶归来。 关键时刻一定要稳住人设,他是坚毅、稳重的人民解放军,不是什么愣头青、毛头小子。 婉拒了沈来福夫妇说让沈新华送一程的客气话,大声告别,让沈家人赶紧回屋,骑着自行车一路心情飞扬的走了。 留下沈喜梅转过头,看向家人,硬着头皮说:“怎么都还站在门口不动?……我去洗碗。” 石芸榴冷清清的开口:“你大嫂已经去洗碗了,你给我过来!” 说完率先往北边屋里去了。 沈喜梅瘪瘪嘴,突然心情很好的笑开了,一蹦三跳的赶上石芸榴,不顾石芸榴的冷脸径直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做什么走这么快?给我藏好吃的了?” 沈喜梅也知道自己今晚做的有些过火,不怪她妈生气,但是她忍不住,这辈子她都不想看见顾长军低声下气的讨好谁,哪怕是自己父母。 不过她知道家里是为了她好,怕她以后吃苦,所以她会努力的,用自己的行动像家里人证明,嫁给顾长军她会过得很好,顾长军值得她这么上赶着想嫁。 另一头,顾长军一路上神采飞扬,沈家所有人婉拒的态度都被沈喜梅一个点头的动作抵消了,只要知道那丫头不反对就行了,其他的他都不怕,千难万阻都能克服。 顾长军回到家时,顾家还在吃晚饭,同沈家饭桌上一样,几个男人在喝酒,因为保媒人姚大河过来了。 顾母见了顾长军,忙起身:“吃了没有?我去给你拿碗,陪你四舅姥爷喝一盅,给你打听一下午了呢。” 顾长军忙过去坐下:“我吃了点,不用拿碗了,拿个酒盅就行了。” 说着忙谢谢姚大河,过两天又要麻烦他上门呢。 顾建国见了,望了眼空空的竹篮问道:“在哪家吃的?” 顾长军舔着脸笑了笑:“几个舅舅家不连在一起,我一家家送鱼,到沈家卖小龙虾时已经有些晚了,正赶上她家在烧晚饭,可能是惦记着我之前救了沈喜梅,沈叔就客气的留我吃饭,我就顺势留下来了。” 顾家人听了忙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情况。 顾长军简单说了两句,还是忍不住透露了沈家饭桌上打听他消息的情形。 顾建国大笑:“行啊,你小子。” 姚大河听了觉得这是沈家态度有所和缓。哪怕没有,顾长军也应该这么见缝插针。 高兴着拍桌子,闷了一口酒笑着说:“就应该这么灵活,放心,舅姥爷一定好好着力,帮你说合好这门亲事。” 顾文涛见顾长军像是喝了不少酒,忙站起来陪姚大河喝。 顾建国第二天要开大车,不敢喝,于是示意顾向军顶上。看这样子顾长军也不得闲,肯定要见着天往沈家跑,肚子可得留着量。 刚端菜上来的占琼花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喝酒就让自家男人上,吃饭就周娇娥先吃,凭什么?她又是带孩子又是帮忙做饭的,到这会还在候着一大桌子人吃完才能上桌呢。 重重将菜碗往桌上一放,转身朝周娇娥房里走去,几个孩子都在那里吃起来了,一大家子人就她和婆婆还在忙着没吃晚饭,可是谁知道婆婆是不是已经提前吃过东西填饱肚子了?要不然怎么一直不提她们婆媳也开始吃饭。 舅姥爷又不是外人,那么讲究做什么? 占琼花到周娇娥房间时,老大家的几个孩子都吃好了,碗里就剩点小杂鱼,只有她闺女在那里拿筷子捣鼓着。 周娇娥没注意到占琼花进来,正试着拿走侄女紧紧拽着的那个碗:“小若菲,这个你吃不了,伯母收收好不好?”好多鱼刺呢,若菲才三岁半,哪里能吃这样刺多的鱼。 见孩子好像没吃饱,正准备喊顾东晨出去给装点旁的菜进来,一抬头就见占琼花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 周娇娥瞧不上整天拈酸捏醋挑是非的弟媳,既然她来了,那她自己的女儿自己喂,也懒得管了。 占琼花一句话没说,拿着碗拽着顾若菲往外走。 顾东晨平常带着弟弟妹妹,时时照料着他们的情况,见小若菲被婶婶拽的不舒服的样子,跟了出来:“二婶,你先放开小若菲,她走不快……” 一出房门却看见顾长军回来了,顾东晨也顾不上小妹妹了,小兔子似得窜过去,拽着顾长军的衣服下摆:“小叔,你可算回来了,小龙虾卖了吗?卖了多少钱啊?” 顾长军见顾东晨望着自己,眼睛滴流转,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钱:“一共三十一斤,卖了四块六毛五分钱,都给你,可要收好了啊。” 顾东晨高兴的嗷嗷叫,两手托举起来捧着接过钱,牢牢握在一起,窜回房里了,房里很快传来兴奋的尖叫声:“妈,好多钱!小叔给我的……” 早将顾若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占琼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气的说不出话。 四块六毛钱啊,就这么随随便便真的给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顾长军真是有钱啊,可是又没有分家,顾长军凭什么私自做主将钱这么给了,那是四块六,不是四毛六,就算要给也应该给她一大半吧,她可是在家帮顾东晨带着三个孩子呢。 越想越不平,顾建国和顾长军都按月发工资,她是不知道他们工资有多少,上交到公中又有多少,但是她可以肯定他们会留下来很多。 要不然顾长军能那么大方?顾建国更是时常买布料糖果回来,手上宽裕着呢。 不像他们夫妻所有的工分都直接分到两老哪里,每个月一家三口才发三块钱零花,她嫁进来五年多,存的钱都没有一百块。 所以她虽然不想分家,但是对于现有的收入开销分配是有很大意见的。 边上顾若菲早就挣脱占琼花的手跑回大伯房间了,占琼花看了眼喝的面红耳赤的顾向军,冷着脸回房了。 一桌子人不知道喝到多晚,反正占琼花在房里听得火冒三丈的,本来想和顾向军说说钱的事,结果人喝的浑事不知,顾建国和顾长军将他扶到房里,倒床上就呼呼大睡了。 顾家上下还就顾向军喝高了,因为顾建国明天要出车,其他人打算当下就顾长军的亲事来了个总结会议,占琼花吃过饭冷着脸也凑了过来。 家里的财产都握在姚秀兰手上,当然除了顾建国和顾长军自己留下来的。 因着他俩上交的着实不少,加上一个有三四个孩子要养一个还未成家,姚秀兰也当做不知道没有提起这一茬。 开门见山对两个媳妇说:“老三这些年交到家里的钱也有近千块了,并且他吃喝都在部队里,家里的钱是一份没花,所以他的亲事开销肯定不能比照着你们来。” 周娇娥首先笑着应了:“应该的,我们都听妈的,妈怎么说就怎么来。” 姚秀兰赞许的朝周娇娥点点头,然后看向占琼花,见对方没有表态,脸色沉了沉:“怎么?老二家的有意见?” 占琼花忙摇摇头,“我哪有意见呢。只不过我们村出了个于家天价聘礼,害的村里小伙子都娶不上儿媳妇,妈总不打算比照着于家来吧?我怕到时候村里对我们家有意见。” 顾长军皱皱眉头,疑惑的看向顾建国,顾建国将于家两姐妹的事说了下,重点点出于雯雯嫁给了七生产大队的石荣华。 顾文涛开口了:“按说五百块钱真的很多了,但是长军情况特殊,沈家那姑娘又特别抢手,四叔说石家定亲时许诺在镇上给他们小夫妻买套房子。我们家怎么也不能低于那个数吧?” 要不,他怕这亲事谈不容,最关键的是,家里也拿得出,还是孩子自己挣得,他不想自己孩子被比下去。 占琼花听了这话,下巴都惊掉了:“在镇上买套房子该要多少钱?!这和石家情况根本不一样,小叔常年不在家,买房子不是留着落灰吗?” 她搬出于家就是以退为进,想着怎么也不能像于家那么厉害吧?哪想家里实际上的打算远超出她的想象。 顾建国听了若有所思,开口倒是赞同的: “买套房子倒是挺实用的,沈喜梅在镇上工作,现在一直住在饭店了,总归不是长久之道,长军部队那边随军暂时又不现实,总不能将人家姑娘娶回家,放在后面老房子里?” 顾家房子不错,虽然没有沈家那一长排打眼,但是平摊到人口上算是几个生产队最好的房子。 旁人家围院子是用篱笆桩,还就和着池塘河沟或是柴垛围着做菜园子,他们家用土砖将两处房子都围起来,前面还有大面积的道场留着晒稻谷,大院子里后面是三间老房子,前面盖的两间堂屋四间厢房是几个村最早的红砖青瓦房。 老房子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但是平常拿来堆放杂物,年久失修并且后面隔着条路就是荒山,没有人家不热闹。 姚秀兰还真没想着下那本钱到镇上去买房,像占琼花说的,顾长军又不在家,买套房子虽不至于落灰,但是就为了给媳妇住?她还没那么大方。 姚秀兰道:“哪至于放到老房子里,当初盖房子的时候不是算好的吗,南边还有一间厢房留着呢。” 顾建国立马拆台:“怎么我听说明年将那房子收拾出来,隔起来给东东和芳菲住?” 东东和芳菲是顾建国的大儿子和大女儿,一个八岁半,一个六岁半,不能一直放在两夫妻房里。 “我说妈,你不会是打算等儿媳妇娶回来,然后等老三回部队了,再让新媳妇住后面老房子吧?”这话也只有顾建国敢问出口。 顾长军豁的转头看向顾母。 顾母讪笑:“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儿子、媳妇都一样,我一样疼的。” 周娇娥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算是最得宠的儿媳妇,都觉得她婆婆讲这话亏得慌。 顾文涛盯着顾长军半晌说:“这样的事你妈还真干得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会看着的,不会让她这么糊涂。” (实际上上辈子沈喜梅就是住在老屋,开始是顾母一直提,家里人反对,后来孩子实在大了,顾长军中途回来探亲过后,沈喜梅就自己提出搬到后面,一直等到伤人事件事发顾长军回来才知道自己媳妇带着孩子住在后面。) 虽然有顾文涛的保证,顾长军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哪能不记得大嫂刚过门头几年和他妈闹得不可开交的情形,那时候大哥夹在中间死命调和情况才才慢慢得以改善。 到时候他将沈喜梅娶过门,然后回部队了,将人扔到家里还不是落到他妈手上?这婆媳关系,除了儿子丈夫,其他人调和都是不痛不痒的,最后吃亏的肯定是那丫头。 他心心念念娶个媳妇回来可不是给他娘磋磨的。 要说他就应该等到自己升职或是以后调到环境好的一点的部队,有条件让家属随军再娶媳妇,可是他现在不敢等,沈喜梅那么招人喜欢,还不知道多少人惦记。 顾长军思考一番:“我也听说沈喜梅在大饭店做收银员,工作比较晚,在镇上买个房子倒是很有用处,过几年东东上初中了,还可以上那边吃吃饭,沈喜梅烧饭可好吃了,今天晚上他们家的菜都是她烧得,比我以往吃过的任何菜色都好吃。” 顾母脸色变得难看:“买房子可不是一点点钱,再说买了房子结婚还要花钱呢。” 顾长军忙道:“哪能呢,镇上的房子也不贵,若是你给我买了房子,结婚我还能让你再掏钱?” “听小叔话里这意思,结婚花你自己的钱了?可是家里又没有分家,你这钱不应该都是家里的吗?妈,你这可要一碗水摊平,我和大嫂他们结婚可没有买房子这一说法。” 占琼花的话顾长军还是听不很懂,但是大致意思明白了:就是反对家里给他买房。 顾长军皱着眉头看向顾建国夫妻。 听到上镇上去买房子,周娇娥自然是也心动的,但是她才不会跟着占琼花起哄,再说私房钱不止老三有,他们夫妻更有,所以她立马摆出姿态:“爸妈做什么决定,我们夫妻都赞同!” 顾长军收的目光又看向顾文涛夫妇:“爸,这样:买了房子的话,结婚自然就少花一些,到时候我自己去同沈家说,聘礼、三节人情等礼节什么的都不给了,房子都买了,想来他们家也不会对这些有意见。”这只是明面上的少些,至于他私下的钱,肯定是媳妇的。一辈子一次的婚礼,自然不能含糊。 二嫂不知道就不会闹腾了。 43.第 43 章 占琼花又不傻,怎么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看着没有反对的公公, 不对, 公公不止没有反对, 这买房子就是他提出来的, 占琼花坐不住了。 直接冷脸道:“我不知道大嫂他们结婚花了多少钱,但是我和向军结婚前前后后家里也就花了一百八十块顶了天。当然小叔晚了这些年,也不说一百两百的话,但是最多不能超过三百。过了这个数, 除非分家,刨除掉这三百块, 其余家产平分, 要买房、要拿多少钱结婚我们夫妻都没有意见。” 之前她是不同意分家的, 但是现在这样看来还是早点分为好,要不然钱都给顾长军拿去买房子了,她委屈自己这么多年有什么意义? 顾文涛敲着桌子, 开口道:“按说老三成家后, 本来就该分家的, 但是因为他在部队,而你们夫妻一直不同意分家,所以就没提。 既然你这样说, 那行,等明天向军酒醒了, 我们再来商讨。” 说完转向顾母:“分了家, 沈家那边把握说不定还大些, 明天上午我俩去七生产队一趟,将这事同四叔说说,若是机会合适,上沈家坐坐。” 占琼花听了这话,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若是没有买房子这一出,她肯定是不会同意分家的,忽然觉得公公是不是就想借着这事逼着她主动开口提分家的事? 要不然好好提买房子做什么?想到这一层,脸色更加难看了。 顾母同样一不想上镇上买房子,二不想分家,可是现在看着最疼的老幺一直盯着她等她表态,怕是含糊不过去,感叹道:“我为什么要生那么多个儿子,讨债似得,出钱就不说了,取个儿媳妇,一个个都得上门求人家,生闺女多省事,都是坐在家里等人家上门来求我。” 没说出口的是儿子最后一个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货! 听了这话,知道是默认同意买房子了,顾家其他人都笑了。 占琼花又不平了:“娘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我家当初可是一点都没有刁难,上门一次就定亲了,定亲当年就结婚。要说他们兄弟三个就我们家向军最省事!平常开销也是最小的。” 谁都听得出这话浓浓的嫉妒和不平在里面。 占琼花现在开始怨她娘家,做什么那么爽爽快快的答应人家求亲,三个妯娌,只有她家答应的最爽快,显得她最没身价,越难求的自然就越看重,所以她现在被妯娌压的死死的。 周娇娥笑这没吱声:你是省事,但是顾向军可不省事:当初家里为了顾向军同沈家低里多少头,你不知道而已,知道了更呕了! 晚上,沈喜梅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意。 白天等于是休息了一天,没受到半点劳累,加上激动的心情久久平复不了,沈喜梅也就不逼着自己入睡了。 脑子里又回放着今天的情景,回想着顾长军的一言一行,好似他也不如印象中稳重了, 不过还是熟悉的脸庞和目光,口味和习惯也没变,只不过整个人更加鲜活,耀眼。 上辈子顾长军一直是稳重、寡言的,默默的付出,坚定的守护。 只有最后两年应该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融入军营生活以及早日从牢狱之灾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变得活泼、话多。 当时以为他是为了改善家里的气氛,才硬逼着自己改变,毕竟她和朵朵都是沉默寡言型的。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来性格? 好似更喜欢了。 这一次他第一时间来家里求亲了,或许因着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肢体接触,有负责任的成分在里头,但是沈喜梅更坚信这是他两的缘分。 哪怕隔了两辈子也斩不断的情缘。 这一次她会在两家人祝福下嫁给顾长军,没有那些风言风语…… 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沈喜梅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头晕乎乎的才停下来,慢慢眯上眼睛,迎接她的是甜甜的梦境。 第二天一早,顾建国就骑着自行车走了,他开大卡车运输的是最新鲜的海鲜,安兴镇上的国宾饭店是他们分队的主要任务,每天上午从县城发车到海边,凌晨将刚出海的海鲜搬上车,然后一路不停歇的开到饭店,每天大概早上九点钟能到达。 顾建国走前他们夫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家里要分家、要给顾长军买房,他们都是赞同的。 于是顾文涛就又问了老二顾向军的意见,顾向军一向对两老的话言听计从,而顾家向来是小事姚秀兰拿主意,大事听顾文涛的,所以虽然占琼花还在纠结到底怎么选择,分家这事已经拍板定下来了。 现在就看沈家那边的意思,是想孩子们结了婚再分家还是结婚前就分家。 姚秀兰虽然在分家事情上有些不满,但是顾长军的婚事才是她心头的头等大事,所以吃过早饭也没有再唠叨,将自己拾掇干净,精神抖擞的同顾文涛一起来到七生产队。 至于顾长军,他起床后就跑沈家来了,这个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 他昨天就听说沈家每天早上挺忙碌的,要收拾小龙虾、整理鸡鸭鹅蛋、还有人送货来卖的,加上沈新磊这几天上学去了,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他在家又没事,自然来帮忙。 沈来福都不用伸手,顾长军一个顶俩,很快就将货物都搬上板车,收拾妥当。 本来顾长军还要跟着拉一个板车去镇上的,是沈来福喊住了他,说是两个人就够了。 沈新全和沈新华要等送了小龙虾回来才吃早饭,家里一般不等,因为沈来福夫妇要吃过早饭下田里干活。 白日里,沈家就只有沈喜梅在家,之前住在姥姥家的张壮壮已经到镇上上幼儿园去了,杨小红是在家呆不住的,整天带着沈永康在外面同一样带娃的老太太们唠嗑。 吃过早饭,在沈来福赶人的眼光中,顾长军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开。 虽然一早上都没有和沈喜梅说上话,顾长军还是心情很雀跃,沈家今天态度软和了许多,他抢着帮忙干活也没有再三推拒。 早上吃饭时,他偷偷瞟了沈喜梅几眼,凭借着侦察兵似得敏锐,他感觉到沈喜梅也时常将眼光放在他身上,所以他心里踏实了,知道昨晚沈喜梅的态度不是他做梦臆想出来的,她是真的点头了。 顾长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只是感觉比上次表彰大会上授勋还要激动、开心。 离开沈家后顾长军也没有回六生产队,而是绕到舅姥爷姚大河家里。 姚大河家里也是很热闹,除了顾文涛夫妇,顾长军大舅一家也来了,姚子望此时正在姚大河面前静坐抗议。 而待顾长军离开后,沈喜梅静下心来,将家里打扫干净,坐回房里翻出搁置了一段时间的针线筐,打重生回来她就没有动过针线,现在该捡起来了,上辈子结婚匆忙,她都没来得及给顾长军做双鞋子之类的。 沈喜梅准备过两天回镇上时买些毛线,她工作之余可以做点针线活。 正收拾着,沈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江鸳。 江鸳之所以不打招呼过来是因为在学校的江泽从沈新磊耳朵里听说了沈喜梅落水的事,然后打电话同江鸳说了,江鸳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沈喜桃本来也要回来的,但是张壮壮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她得接送,又加上还有小的要看顾,一时走不开,就托江鸳先看看情况,她明天再回来。 江鸳甚至让人开了小轿车来,相当轰动。 江鸳在相邻的镇上住了十来年,还没进过村。 好在沈家实在太好找了,沈喜桃几句就将路线说清楚了,都不用半路下车问路。 虽然生产队的人在田里干活时每天也能看见一两辆小轿车在莲花河东边的公路上行驶,但是过了石拱桥往村里来的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农活,站起来盯着看,很快消息就传到村中心的石家和姚家耳朵里。 空闲的人都来沈家看热闹,人们在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小桥车看新奇。 顾长军到时就见到一大群老人、小孩将沈家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的情形,他还看到当年威风凛凛的红卫兵头头石荣华在人群中。 毕竟是生产队大队长,见他来了,大家纷纷让路,看样子是要进沈家门。 顾长军第一反应是:这货是沈喜梅前定亲对象的大哥,第二反应,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顾长军手长脚长,加上身手矫健,几个大跨步赶在石荣华前面进了沈家门,然后将大门堵住了。 沈喜梅正被江鸳翻来覆去转着检查,突然感觉屋里暗了一些,一抬头看见顾长军高大的身影挡在大门口。 沈喜梅眼神霎时像按了开关的灯泡,蹦出的亮光耀眼夺目。 江鸳瞟了一眼,心想:这就是小喜梅的奸夫了? 这身板看起来还行,勉勉强强及格。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对方比她的小泽泽优秀的,小泽泽只是长得慢了点,但是胜在脑子灵光,可以和小喜梅互补下。 江鸳故意问道:“你哥哥我都见过了,这是你哪个叔叔吗?” 不待沈喜梅回答,江鸳已经将顾长军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故作一本正经开口的:“你小叔我也见过了,看这年纪,我猜是你四叔?” 说完转过头,朝沈喜梅抿嘴轻笑,媚眼眨眨,风情万种的问:“我猜的对不对呀,小喜梅?” 沈喜梅:“江姨这么美,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长军:…… 江鸳捏着沈喜梅白嫩嫩的脸颊,笑着赞扬道:“嘴还是这么甜,可见没被水呛傻掉。” 将江鸳哄得眉开眼笑后,沈喜梅转身偷偷给顾长军打了个安抚的眼色,顾长军只得摸摸鼻子当做没听见,上前打招呼。 沈喜梅有些扭捏的开口:“就是他正好经过救我上来的,我们两家……” 还不待三人相互介绍清楚,后面传来石荣华的声音: “喜妹,家里来客人了,这位是?” 自来熟的嘴脸,沈喜梅和顾长军听了脸色都有些不渝。 顾长军想着难道两家关系很好,所以石荣华和沈家这么熟稔?那不是说沈喜梅以后说不得还和石爱国有交集? 而沈喜梅是一见到石家人就反感,所以并没有打算理睬石荣华的问话。 只扫了沈喜梅一眼,从她反感的态度里,江鸳自然看出点门道。 她并不认识石荣华,但是见对方这做派,怕真是沈喜梅的长辈之列,倒是纡尊降贵的打了个招呼:“我是喜妹上班单位的领导,听说喜妹落水了,来看看。” “江老板?久仰久仰,喜妹受你照顾了。” 石荣华激动地伸出手想同对方握手。 江鸳有些迟疑的看向沈喜梅。 沈喜梅脸色冷了三分,解释道:“这是我们生产队大队长。” 江鸳刚刚伸出一厘米的手迅速缩了回来。 “原来是喜妹无缘的大伯子啊?!幸会了! 听说你们家嫌弃喜妹工作上不了台面,定亲不满两个月就强硬将亲事退了? 这是对我们国宾饭店有什么意见吗?” 石荣华嘴边的话登时说不出口了,正尴尬着,朝沈喜梅打眼色,示意她说句话缓和下气氛。 沈喜梅根本没往他那里瞧,反而是偷偷瞄了眼顾长军,见对方也在看着她,才红着脸低下头。 一时气氛有些古怪的静默。 顾长军和石荣华进来后,门外一些瞧热闹的人也挤到大门口处,往里瞧着。 一个偏胖的十来岁男孩站到最前面,听了江鸳的话,大声喊道:“石爱国现在是我大姐夫了! 我大姐夫根本就不喜欢沈喜梅,是他家里逼着他们相亲的。 沈喜梅笨的要命,怎么配得上我大姐夫? 我大姐就不一样了,她可聪明了,在梁集中学考全校前三名,明年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我妈说到时候两家就可以摆酒席了。” 江鸳愣了下,扫了眼脸色铁青的石荣华,轻笑道:“这样啊? 你大姐夫家开始看上我们家傻丫头,后来觉得她太笨了,就退了亲? 我们小喜梅的确好像只知道干活、挣钱,不太会念书。这样说来那是你大姐夫和你大姐比较般配。” 江鸳笑容可掬的对着小胖孩招招手:“真是个福气的孩子,你几岁了?怎么没有去上学?” 见这城里时髦漂亮的大老板这么亲切,姚家宝有些放不开手脚,身上与体型不相称还有补丁的衣服让他有些难为情,特别是脚上的鞋子被他踢的破了个洞,脚趾头漏在外面。 不过他很快又抬头挺胸了:“我本来是要上初中的,但是我妈说让我晚一年上,说等我大姐和大姐夫在镇上买房子了,再去上学。到时候有地方吃饭和睡觉,中学那环境太差了,不利于学习。 我以后会和我大姐和大姐夫一样,考大学的!” 石荣华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当初答应给石爱国在镇上买房子,可不是为了给这小兔崽子住的。 再说,既然这是当初承诺沈家的,现在两家亲事告吹了,这房子自然就没有了。 并且这事也是石、沈两家私下说定的,除了媒人知晓,当初沈家可没有对不相干的人说起过。 姚家那里根本就没有提过房子这一茬,他们却弄得人尽皆知,到时若是不买房子,不明白内里的,岂不是说石家骗人? 果然门口的人听了姚家宝的话,都轰动了,纷纷交头接耳。 “在镇上买房子?那要多少钱?” “不愧是大队长家,真舍得!” “姚家那丫头命真好!” …… 一时各种羡慕嫉妒眼神投向石荣华和姚家宝。 半晌有人反应过来,原来和石家定亲的是沈家,可是石爱国定亲后又私下同姚家闺女处对象了。 想到这里,看向沈喜梅的眼光中,不由带着同情和怜悯:本来这亲事和房子是她的,可惜被石家抛弃了…… 不待石荣华喝止住流言蜚语,顾长军开口了:“石大队长家也要在镇上买房子? 不知道有没有了解下镇上的行情?我们家最近也正在物色镇上的房子呢。 你们对镇上的行情了解的怎么样,能不能咨询下?我们家买的急,没有太多时间去打听。 另外正好商讨下,先通通气,别最后买到一处去了,对方哄抬房价。” 最后这点必须打听清楚,他们的房子必须离石爱国的远远的。 听了这话,大家都吃惊的目光都转向顾长军:虽然安兴镇离着村里最近只有六七里路,但是这差距可不是一点两点。 莲花河东边是城里,西边是农村,泾渭分明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几个生产队最近几年才出过一个大专生,镇上听说每年大学生都有七八个;镇上十几年前就通电了,电话都装了一批,村里这两年才有通电的传闻,消息还未落实;镇上有小汽车、客车、摩托车,村里这两年陆续才有自行车…… 村里人能上镇上去买房子那是厉害的啦,在场的可没人家敢动那念头。 石家说买,大家还是相信他们家拿得出的,再说石爱国是镇上做老师。 不知道说也要买房子的这位是哪家的? “那是顾家当兵的小子吧,他们家是几个村里最早买的自行车,就秀兰家小子。” “顾文涛家的?他们家是能耐,听说顾家老头子给打仗的红军养过孩子。” “秀兰家大儿子开大车的,倒是听说工资挺高,没想到都能在镇上买房子。” “秀兰最近到处物色小儿媳,就是这位?人不错嘛,好像还问过程家?香铃还嫌弃的一无是处,到处损人家,啧啧啧,还真是……” “秀兰家小子,你怎么在这里啊?是不是你妈看上喜妹了?你妈这次眼光不错,我们村的喜妹啊,那是顶顶好的姑娘!” “不能吧?来福家的说要等两年,她哪里舍得?” “不行,我得回去同我儿媳说说,我们家小三还惦记着。” ……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家里没有小子惦记沈家女的老人进来拉着顾长军打量,夸赞。 顾长军看了眼沈喜梅,然后朝众人笑笑:“家里最近有托人来说亲,若是芸榴婶子能答应两家的亲事,我们家就立马上镇上买房子,毕竟沈家妹妹在镇上工作,有个房子上下班方便。 我爸说买不起房哪好意思来沈家说亲,毕竟沈家妹妹那么好,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话说的,其中自然有顾长军的小心思,一者给沈喜梅长脸,二者看中沈喜梅的人家那么多,但是以后还敢来提亲的,怕是要先掂量下自家能不能在镇上买得起房子。 据他所知,他大舅家怕是舍不得。 姚子望:废话,舍得也拿不出啊,太心机了! 这时沈家五婶挤了进来,笑着说:“这就是前两天托媒人来说我们家喜妹的小子吧? 你家也别急着买房子,我们沈家可还没有点头呢! 想娶我们家喜妹,可不是在镇上买房子就行了,关键还是看人怎么样。 那种这山看着那山高、朝三暮四的可别再上门了,我们沈家旁的不多,男儿郎却是不缺的, 心思不好的要是再敢上们,小心打断腿……” 众人看着沈五婶,又是惊叹又是服气:镇上的房子都看不上眼? 想想也是,这沈家喜梅的确是百里挑一的人物。 姚家丽君?是也不错,可是他们那一家子拖累…… 也不知道石家弃沈家而就姚家,会不会后悔? 很快村里人就知道石家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江鸳笑着补充道:“这话说的不错,一套房子算什么?喜妹在饭店工作做的好,工资高,要不了两年,她完全可以自己买一套房子! 没点真心实意,趁早不要打我们小喜梅的主意!” 44.第 44 章 听了城里坐小汽车过来的大领导的话, 所有人看向沈喜梅的眼睛冒着光,仿佛是在看金娃娃。 “我就说喜妹是能干的。” “不止能干,还是有福气的,肯定旺家旺夫!” “沈家人还会生, 哎呀,便宜顾家小子了。” “不好说呢, 沈家不一定看得上顾家,有房怎么了?人家真不稀罕。” “我们长军也不差啊,在部队是干部呢, 以后喜妹就是干部家属了。”这是姚家人。 “要真那么好,你姚家自家的女儿怎么就急急攀了旁的高枝?” …… 闲言闲语不停的传入石荣华的耳朵里, 只觉得青筋直蹦。 这些都不是关键的, 关键的是沈喜梅好似很得江老板器重, 他试了几年都没能搭上关系,要是两家没有退亲, 那么他和这江老板说不得就成拐着弯的亲戚了。 都怪于雯雯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 要不是她天天在后头说三道四, 好好的亲事能搅黄了? 沈喜梅并没有去听大家说了些什么,一直盯着顾长军,人有些发愣了:上辈子可没有买房子这一出。 当然她知道顾家应该有一些钱的, 在顾建国出事之前, 家里生活比较宽裕, 最起码饭桌上的菜色比沈家丰盛多了。 顾长军津贴也高, 定期会寄钱回来, 虽然那钱都被顾母收走了,但是顾长军身上留了不少。 他们摆酒后第二天顾长军就要回部队去了,头天晚上,应该算是他两的新婚夜,虽然两人还很生疏,话都没说上几句,但是顾长军掏了八百块钱给她,让她收好留着开销。 期间每个月都有寄信和钱回来,也都是寄给她的,一个月有四五十。 但是当时她自个觉得在顾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加上她身上有顾长军给的钱,平常又不出门,花销不大,顾长军再寄回来的钱,她就很自觉的上交给婆婆保管了。 婆家可能怕她守不住,主要是怕她心不在顾长军身上,收多了钱心大了会跑之类的,推辞了两次就接了。 三年后顾长军回来探过一次亲,可能知道一些,走前又给她塞了不少钱,往后再往家里寄钱明显少了,说要存着点等过两年让她随军开销。 她也是因为顾长军提过随军这么一茬,见家里住不开,就主动提出住到后面老房子里去。 搬过去才一个月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婆婆可能是过意不去,有一天趁着家里没有其他人,跑到后面和她透露:顾长军的钱她都有存着,等孩子出世就交给她,到时候是愿意重新盖房子还是去买房子都随她自己。 可是孩子出世没几天大伯就被路霸打劫了,不止损失了一大笔钱,还被砍掉了一只手,工作也没保住。 婆婆就再没提过钱那一茬,并且对她态度又变差了。 她就一直住在老房子里,虽然手上的钱够买房子也没有其他打算,她并没有觉老房子条件有多差,反而后面没有人打扰,住着清净。 自发生朱茂华意图不轨那件事后,她就有些怕见人。 谁知道后面发生那样的事,顾长军回来得知因为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后面才让朱家有机可乘,同家里大吵了一架。 其实,那事主要还是怨她自己,是因为她害怕面对人群才逃避般的住到后面去的。 当年那承诺给她的钱,婆婆一直没动,最后她带着孩子回来奔丧时,大嫂拿出来了,说是婆婆临终交代给她的。 虽然贬值得不值什么了,但是…… “喜妹?喜妹怎么了?” 沈喜梅被沈五婶拍醒了,见顾长军一脸关切的望着她,摇摇头,从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冲大家笑笑,让担忧的人放心。 “刚刚听江姨说到工作的事,我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假,正想着回去怎么将工作做得更好,就有点走神了。” 江鸳意味深长的拍着沈喜梅的肩膀:“小喜梅的工作态度在所有员工里是最值得表扬的!”数钱的态度更是虔诚的不得了! 沈喜梅讨好的挽着江鸳的胳膊,让她到桌子边坐下来,心里却惦记着房子的事。 既然顾家现在就提到买房子,沈喜梅倒是觉得很有必要。 毕竟她要是嫁人了,自然应该住到顾家去的。 到时候她工作就没现在便利了:一者顾家离饭店比沈家远了不少,二者在婆家总不好常常夜不归宿。 到时候吃饭、作息都受影响。 若是在镇上有自己的家,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顾长军那里可能还要等六年才能随军。 虽然这辈子她开朗了不少,不畏惧人群,但是顾长军不在家,自己一人同婆婆一大家住在一起,想想还是不太自在。 越想越坚定买房子的念头,若是顾家拿不出那么多钱,她不介意自己添点。 不过她做生意现在账面上还是一片大红,这钱怕还是要借。 “江~姨!” 江鸳一听那谄媚的声音就知道这小丫头又是有事相求,面上嫌弃,心里倒是受用的很。 石荣华压下心头的不岔,几次想同江鸳搭话,都失败告终。 江鸳最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从知道石荣华的身份后,就没给他个正眼,反而对沈五婶和颜悦色起来。 虽然对顾长军也是爱答不理的,但是那态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对顾长军是从头嫌弃到脚,但是一直在打量评估对方。 还问起了顾长军部队家属随军的事情。 家里来了这么个大人物,旁人都知道了,杨小红自然也抱着沈永康回来了。 听说是沈喜梅的领导,还没眼色的问起能不能将沈喜乐也招到饭店工作,就算是这样江鸳也没有不搭理对方,拒绝的非常委婉和气。 听说沈喜梅几个要出门捕小龙虾,忙说让他们尽管忙去,她在家里招待左右邻居。 石荣华哼了声,转身就出了沈家门:谁要一个啰嗦的老太婆招呼? 石荣华在路上抽了支烟,半天不见沈家有人出来离开,思索一番也不再等了,推过自行车往镇上去了。 石荣华骑着自行车经过国宾饭店时,看着大上午外面窗口居然有人排队。 沈喜梅就是负责那外卖窗口收银的,听说抽空还能做烧小龙虾之类的活计,生意那么好,想来沈喜梅的工资真的挺高的,要不怎么说她自己都能买房子呢? 真是丢了西瓜买了芝麻。 他当初怎么就觉得姚丽君也不错的呢? 石荣华气闷的一气将汽车赶到镇实验中学大门口。 这几天开学,石爱国作为老师已经到学校报到了,学校住房紧张,听说他是和其他四位新来的老师合住在一间宿舍房里。 两老今天给石爱国送点棉被、水桶、水瓶之类的日用品过来,现在应该在学校。 因为早上他们两还在菜园子摘了菜,说是中午在那边食堂借灶膛炒个菜。 因为食堂里老师可以不限量用饭票打饭,但是菜是另外给钱的。 像是大多数学生一般都不买菜,仅仅打份米饭,就着自家带来的咸菜吃。 一路阴着脸到了学校,登记被询问过门卫才放行。 那六十多岁的门卫还嘀咕了句:“怎么又是小石老师的家属?” 石荣华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将他一家人当做是来蹭食堂白米饭的,因为学校老师用饭票在食堂打饭会有优惠。 这是一些学校的惯例,特别是开学期间,许多学生家长、老师家属都会来蹭食堂,毕竟学校食堂供应的纯白米饭比外面都便宜。 石荣华沉着脸说了句:“我只是来找人,一时就出来。” 也不管对方信还是不信,他骑着车走了。 几番打听,终于找到石爱国的宿舍,他娘正拿着饭缸子准备去打饭,顺便将切好的菜拿到食堂炒了。 不大的房间里挤挤挨挨有五六个人,想来是其他老师的家属。 石荣华直接拿过福婆子手上的竹篮放在墙角的桌子上:“我们到外面去下馆子,这菜哪位老师家属愿意要就拿去吧,我们吃不了了。”他又不是没钱! 有两人坐着没动,两位老妈子身手利落的在石荣华话音才落就一人拽着竹篮一侧。 莲花河西边的几个生产队还算是田多水分的富饶农村,大多数农村并没有多大的位置给自家做菜园子,夏季饭桌上都常常要靠着咸菜凑合,哪里一顿吃那么多蔬菜,更不要说,菜篮子底下还放了六个鸡蛋。 石荣华不去管几个人暗中较劲,拽着老两口,喊上石爱国出了学校,途径校门口时还很豪气的给门卫大爷一支大前门的烟。 门卫大爷受宠若惊的行了好一会注目礼。 石荣华本来是打算带着三人上国宾饭店去吃的,但是想着那价格实在高的离谱,江老板这会又不在,就打消了念头。 四个人在中学门口唯一一家大排档坐了下来。 虽然是开学期间,大排档生意并不怎么好,大多数人都蹭食堂去了,个别家境宽裕的回家或是到远处好一点的饭店吃饭了。 石荣华看着货架上摆的散乱的蔬菜,皱着眉头让对方烧两个荤菜。 厨师兼老板摸样的精瘦汉子报了价格见对方没意见才高兴的忙活起来。 石荣华坐回桌子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福婆子按耐不住问道:“村里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石荣华看了石爱国半天,才开口:“姚丽君高三的学费是你交的?多少钱?” 石爱国不妨石荣华追过来是问这事的,捧着碗的手哆嗦下,开水都溢出来了,低着头小声说:“学费加上一个月生活费三十六,以后只要生活费了,一个月十块钱就足够了。” 听了这话,福婆子看了眼石爱国,但是没有说什么。 石荣华自然是看见了母子两个的小动作,想来他妈给的钱远不止这个数。 “你现在都工作了,还要家里贴补生活费?” 石爱国头埋得更低了,没有开口。 福婆子忙打岔:“爱国这头一年只有实习工资,一个月还不满二十块钱,那抵啥事?我打听过了,到明年就好了,光工资就有三十六,还发饭票,坐堂补贴,不少了。” “刚刚国宾饭店的江老板去沈家看望沈喜梅,透露对方一个月的工资至少是五六十。” “这么多?!” “吹牛的吧!” “人家说她干两年能在镇上买房子,再说国宾饭店那么难进,多少人家托关系送礼都走不通门路,想来工资不会低于那个数。 我就说沈喜梅是个好的,你们偏要折腾。” “可是丽君成绩那么好,她明年就能考大学了,咱要往长远看。” “大学是那么好考的吗?退一万步讲,考上了大学四年要花多少钱?哪一年能回本,她以后能给爱国在镇上买套房子吗? 爱国也是大学生,就他这点工资哪一年能在镇上买的起房子?一套房子不要一千也要八百,就靠他一个月二三十块钱的工资?他自己花销怕都不够!” 福婆子看看小儿子又看看大儿子,一时拿不定主意,倒是气得不行:“之前不都说她是零时工,就给饭店帮两个月忙的吗?也没听说有那么高工资啊。 她是不是防着我们家啊?” 福婆子越想越觉得可能:“这真是岂有此理,她以前哪有工作,还不是同我家爱国定亲后才时来运转的……” “你妈说的对,国宾饭店怎么会看中那丫头,说不得是看沈家和爱国定亲了,才将工作给她的!你可是大队长,肯定因着你的面子。 既然现在退亲了,她那工作应该交出来。姚家丫头要考大学,给你媳妇好了!” 福婆子猛拍石老头的胳膊:“给她做什么?给卫红!” …… 石荣华一时插不上话,最后见两老越说越离谱才拍桌子打断:“我要是有那面子早将家里人安排进去了。” 石荣华深吸口气,不得不开口:“沈来旺在国宾饭店做了几十年,沈喜梅一直说那工作是沈来旺介绍的,想来做不了假。和我们家没有关系,我一直想同饭店的江老板搭上关系,没有门路。”这时候石荣华不得不承认自己人脉关系还是太窄了,所以他才一直在专营,本来有门路了,现在……不提也罢。 半响,福婆子才试探着问:“那你现在是有什么打算吗?” 石荣华盯着石爱国,将话题抛给他:“你的看法呢?” 福婆子见石爱国半天不开口,转过头看向石荣华:“要我说她肯定是在吹牛,沈喜桃不比沈喜梅能干?但是她一个月也就十五块钱的工资。我们家爱国一个人能抵他们姐妹两了。再说爱国这可是铁饭碗,不像她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工失业了。” “你妈说的对,爱国的亲事不能再出岔子了,若是姚家那边觉察到什么,以后爱国说不定就难找对象了。” 石荣华嗤笑:“姚家敢有什么意见?定亲才几天,光钱在他们身上就花了□□十块;姚昌盛昨日还让我给他们家安排点轻省的活,以前沈家可从没提过这些过分的要求。 这还不止,她们家那个胖儿子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嚷着等爱国在镇上买了房子,他才来上初中,好吃住在爱国那里。” 福婆子忙保证道:“放心吧,我到时候来给爱国做饭,怎么也不会让他来蹭吃蹭喝骗!姚家那丫头心里是个亮堂的,不像那种胳膊往娘家拐的性子。”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当初我同意给爱国在镇上买房子,是因为他和沈家定亲了。现在和沈家亲事告吹了,自然就没有买房子这一出。真要买也可以,爱国自己存钱,到时候给谁住我都没有意见。” 石爱国听了这话,吃惊的抬起头:“妈?” 福婆子也傻眼了:“不是,这买房子给你弟买的,同和谁结婚有什么关系?” 石荣华不想再解释了,只说:“他既然要娶姚丽君,那自然就不一样了。姚丽君上大学不是要家里出钱?四年下来,差不多也有这个数了吧?” 石爱国申辩道:“大学不需要多少钱的,学费基本上国家给免了,还有各种补贴,像丽君那样聪慧的女孩,到了大学肯定成绩优秀,基本上不用出多少生活费。 真要出,从我自己工资里掏。” “那为什么你上大学要花那么多钱,每年九月开学学费就要两百,月月还要打生活费?” 石爱国支支吾吾半天,才涨红着脸说:“我们学校不是重点大学,补贴就没有了。”实际上多少还是有些的,只不过他见家里没提起过,就花掉了。 石荣华多少也猜到些了,他也懒得追究,转身同福婆子说:“这个月你给他三十块钱,以后给多少都必须经过我同意。 还有,这三十块钱给你是有用处的,你每天晚上上国宾饭店吃东西,就外面沈喜梅买票的那个窗口。 你努力一把看看,沈喜梅若是对你还有意思,还能让沈家原谅你重新接纳你做沈家的女婿,那这房子我照样给你卖 至于姚家那里,你放心,在他们家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想来对方也不会计较什么。” “我不!她家就整一个投机倒把的,我怎么能和她们同流合污。 你也不要拿买房子来威胁我,家里怎么也是爸妈做主! 实在不行,我以后和丽君自己买房子。” “行,你这翅膀还没硬就不将我的话当回事,我等着你自己买房子。家里的钱,以后每一分开销都要和我说清楚,” 说完,石荣华怒气冲冲的走了,刚上桌的饭都不吃了。 自石荣华走后,沈家气氛就分外欢乐。 杨小红、沈五婶、江鸳坐在一起拉呱,虽然画风搭配有些清奇,但是挺和谐的。 沈喜梅走到门外车跟前拿了江鸳的茶碗,喊司机文三叔也进来喝杯茶,对方婉拒了。 知道对方的性子,沈喜梅笑笑作罢进屋了。 家里有小孩,热水瓶不敢放在地上,都搁在条柜上,而农村条柜普遍比较高。 顾长军见沈喜梅想去倒茶,忙走去伸手握住热水瓶的把柄:“我来!”小丫头细胳膊细腿的,别回头烫着了。 沈喜梅不妨,手已经伸过去了,不过没有顾长军快,指尖触到对方手背,只觉从指尖到心头都滚烫,忙缩回来。 心虚的回头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低着头红着脸说:“恩,谢谢!你也小心点。” 顾长军低头看着女孩,眼前是柔软的发心,低眉顺眼的摸样怎么看都妥贴,一气倒了三杯水,一手拿一个茶碗,剩下那个刚从车上拿下来看着隔热保温的精致杯子留着沈喜梅捧着。 沈五婶见顾长军殷勤备至,不由好笑:还真没当自己是外人。 都登堂入室了,大哥大嫂应该是点头了,她就更没有理由刁难人,再说对方看着也确实是个出色的小伙子。 倒好水,沈喜梅也坐到边上听大家拉呱,顾长军站在她左侧身后,规规矩矩的离着一两尺的距离,也没什么好是非的。 沈喜梅一坐下就听见杨小红还未死心,变着花样夸沈喜乐夫妇的摸样,不知道真相的怕是真以为对方是十里八村最勤劳能干的小夫妻。 她奶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也是佩服的,可是:“奶,小姑啥时候在我们家做过饭?”还沈喜乐烧的小龙虾比得上大厨的手艺是什么鬼?这夸也要适当靠一点谱,这种分分钟能露馅的大话说了除了她自己心里有些虚幻的安慰,一毛钱作用也没有。 “小姑要想找工作,应该先减肥。她那么大吨位连弯腰拾东西都费劲,还上饭店厨房工作?她转的开身吗?”产后两个月真是沈家收购鸡蛋小龙虾的期间,次品都留下来自己吃,沈喜乐已经养的比生产前还胖上一分了。 沈喜梅想着这满月也足足过了一个月,她得提醒家里不能再让对方来蹭吃蹭喝了。 45.第 45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不过看了后面一些伤痕文学, 安城这一片风声的确相对平和许多。 但是上辈子的她真没有想离她居住的地方附近有这样神奇的所在,好像后世电影里的和平饭店。 可惜, 上辈子在这生活的最后六年她没有出过村, 只知道再有一年半时间,沈来旺丢了工作, 回到村里给办喜宴、丧事的人家烧酒席, 但是因为石家针对, 基本上没有人家敢请他,只得拿起锄头种地了。 想起石家的种种恶行恶状, 沈喜梅动摇的心又坚定了, 她不能做个小员工, 必须自己做生意, 挣大钱,早早带家人离开石家的恶势力范围。 国宾饭店是个天赐的好平台, 她必须牢牢抓住,虽然想起这天价的承包费, 对说服父母心里在打鼓。 果然, 沈来福看了合约后, 瞳孔挣得老大,再三确认八百块是一个月的承包费而不是一年的,心里只道:这怕是那位江老板糊弄小孩子的, 并没有真的想让女儿参一脚生意。 看了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闺女, 沈来福将几纸合约往床边木箱子上一扔:“你知不知道镇上粮站收稻谷多少钱一斤?” 沈喜梅摇摇头, 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在供销社里买铡好的米好像是一毛八一斤,还需要粮票。这就一毛八一斤的米家里都不舍得买,分的精细粮吃完就吃粗粮,好歹这年头家里粗粮是管够的。 “八分一斤!八百块钱能买一万斤稻谷了!” 家里总共不到六百块钱,是分家后,四五年时间一家六七个劳力做工分一点点挣出来的。 拿八百块去租一个月的铺子做生意,除非他疯了。 女儿想做生意,他是同意的,其实他心底一直有这么个渴望,但是他身上担负着一家老小的生计,不敢轻易妄为。 老一辈人都觉得种地是最可靠的,特别是最近有分开单干的苗头,大家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但是他知道,当初沈家盖那三十间房子,至少有一小半的钱是老五在饭店挣得。 老五一个挣得顶的上他们兄弟四个种地挣得还多,他们兄弟四个一向可是满工分的,尚且比不上老五。 可以想见,那比老五厉害的厨师能挣多少,那饭店的领导又能挣多少钱? 可是那些年不能做生意,再说,他也自觉没那个经济头脑,所以他老老实实种地。 现在政策在变,女儿有这想法,他倒是想支持,可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费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这种家庭能承担的起的。 沈来福难得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话:“镇上工厂和单位多,像是医院、粮油站、棉纺厂效益都好,员工多,我回头去打听打听,哪家门口还没有卖盒饭的,就像石天清家那样,弄个小推车,卖盒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成本一两百就够了,咱有多大地,张多大筛子,做什么也要脚踏实地。” 若是沈来旺没有在国宾饭店做厨师,沈喜梅没有想到去那里找路子,从而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她肯定想着的也只是推着三轮车卖点小吃,一天挣个几块钱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能平白错过? “爸,咱这样想,八百块是四个窗口的,一个窗口也就两百块,饭店还会提供员工、营销…… 这是稳赢不赔的买卖!”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稳赢不赔的买卖!我看你是被那江老板洗脑了,她怕不是个好的,老话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她可能是见你小孩子好骗,想引你上钩。 你要知道,这合约一签就是一年,那是多少?九千六百块! 到时候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付不起,你想一家子老小去卖血还是去坐牢?” 沈喜梅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动气了,手一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帮你奶干活,别想着做什么生意了,没经过事,迟早被人骗了!”镇上以后都不能让孩子去。 石芸榴之前听了八百块就一直愣到现在,知道沈来福动了气,才缓过来。 “喜妹,你……去洗洗睡觉吧。 明天你姐回来过满月,这些事以后再说。但是像你爸说的,那个江老板,你以后不要同她接触了。 我们是你父母,不会害你。” 沈喜梅看着脸色铁青的沈来福,又见惊疑不定的沈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确有些冒进了,毕竟罗马不是一天建起来的,现在的她想张罗下这么大的生意,风险很大,家里根本承担不起,她的心太急切了点。 沈喜梅走后,石芸榴还有些不踏实,将那几张纸收起来:“这个要不让来旺回头带回去,还是直接烧了?他这个老板是不是真的是饭店老板,怎么看着像是骗子,还专门找小孩子糊弄?” 沈来福不语,将几张纸接过来,前前后后认真看了一遍,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去看看老五睡了没,你将这几张纸收好,别让人瞧了。”说着,拿起老烟枪出了门。 沈来旺正出门倒洗澡水,见自家大哥过来,忙迎了进来。 沈来旺手上有手表,粗粗看了一眼,都十一点钟了。 沈来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那天见到的那个江女士你能确定就是饭店的负责人吗?” “这还能有假?!江老板都管理饭店十几年了,这些年虽然露面不是那么勤,早些年却是整天在饭店坐镇的,饭店里的事,她是一言堂。” “你们那不是国营大饭店吗?没有其他领导,怎么就一言堂了?”生产队上还有大队长、副队长之分呢。 沈来旺搓搓手,降低声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饭店里一些资深的员工都知道,这江老板上头有人,后台硬着呢。 饭店虽然挂着公家的牌子,但是我们私下里晓得,这饭店应该算江老板的私产。 那天你也见了,我们那楼气派吧?江老板自己掏钱盖起来的。 人家阔气着呢,当年盖这新楼,前后歇业两个月时间,员工工资一分没少给。 喜妹这运气好着呢,搭上江老板这船。 你不知道镇上多少人家,想走门路在里面谋份差事……” 沈来福皱着眉头问:“你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 沈家一九七五年盖好房子,正式分的家,分家前,钱财基本交到大家长沈平那里,那时沈来旺每个月会交三十块钱到公中。 说到钱的事,沈来旺含糊起来:“还可以了,店里效益好,江老板每年都会给我们涨点。” 沈来福眉头皱的更紧了:照这样看,人家大老板,偌大一个饭店,不至于糊弄小姑娘的钱啊。关键是她肯定知道,就他们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那么她定下着八百一个月的承包费是为何? “你们饭店有多少员工?有拖欠过工资的情况发生吗?” “饭店多少员工不是太清楚,但是我们厨房,包括厨师、打荷、勤杂工,有三十一人。服务员那就更多了,三楼包间都是一对一服务。 拖欠工资就更不会出现了,你问这个干吗?” 这下换沈来福不吱声了,沈来旺问:“你不会担心我们饭店亏损,然后喜妹小吃窗口干不赢吧?” 沈来福继续不吭声。 沈来旺气愤了,哪怕是他亲大哥,也不能容忍对方对他奉之为神一样的饭店抱以质疑和揣测的态度。 “你知道我们饭店最贵的一道菜佛跳墙多少钱一份吗?三十八快,每天限量供应二十份,现在都预定到十天后的,这还是夏天淡季来临的走量!”安城靠海,哪怕松洲县在安城的最北边,极品的海产品也是不缺的,关键是国宾饭店有最好的海鲜供应链。 沈来福烟斗都掉了:“你是说,你们店一天卖一份菜就能有八百块的进账?!”资本家也没这么厉害吧? “八百块算什么!莲花河边一直通到县城的那条混泥土阔路就是我们国宾饭店出钱填的,钱多的去了!”填那条路,据说就是为了从县城乃至省城来吃饭的客人路上平坦些,少颠簸。 填进去的水泥石头渣子那真是海了去了,路面都抬高了一米多,再也不怕莲花河涨水。跑了两三年,路上连个坑坑洼洼都没压出来。 沈来福自然知道那条路工程耗费多少,当初他们都去做工了,工钱给的也高,但那明明是政府出资建的好吧。 “拉倒吧,牛皮吹上天了。像你那样说,那江女士还缩在这小镇上干嘛?早去县里、省里了!有那钱,首都都去的!” 沈家以几十年前的一点浅薄的恩情向顾家施压,让顾长军娶了已经名声扫地的沈喜梅。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沈喜梅最终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姚丽君养好身子去了西北,她是大学生,很快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开始拼命寻找机会想出现在顾长军的视线里。 顾长军担心沈喜梅在狱中遭罪,每次休假都不远千里来探监,但是等他离开后,沈喜梅面对的一定是姚丽君那张癫狂偏执的脸。 哪怕出狱后,沈喜梅被顾长军接到军营里,也时常被阴魂不散的姚丽君找到,她就像是恐怖的背后灵,缠着她不放,一直到顾长军身死,姚丽君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如果说朱茂华是沈喜梅噩梦的根源,那么姚丽君就是她自卑惶恐胆怯的源头。 她时时提醒自己,顾长军仕途重重受阻都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绑着顾长军,让他如折翼的雄鹰,无法展翅高飞。 沈喜梅手上用力的搓洗着衣服,脑子里却翻腾着那几年监狱里最难熬的场景。 她突然身负神力,又有顾长军时时打点,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学习,并没有受到磋磨,但是定期出现的姚丽君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心理师,轻而易举击溃了她被顾长军建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内疚、羞愧、自卑总是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又怕顾长军知道会担心,他可不是普通的边防战士,是需要经常出比较危险的任务,作战的时候可分心不得,所以她从来不敢在顾长军面前表现出来,一度濒临崩溃…… 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沈喜梅手上的劲不由使得越来越大,突然边上边上传来惊呼声:“天哪!喜妹姐,你那是使了多大的力啊,青石板都被你捶断了?!” 沈喜梅恍惚的看了一眼,果然,她前面的青石板断裂了,前头一截往水里沉去,衣服也飘进河里,沈喜梅忙用捶头将衣服跳起来挑上来,然后人后退,站到岸上去。 见几个小姑娘震惊的眼光,沈喜梅忙解释道:“哪里是我捶的,肯定是用的久了,早就受损要断的。” 这解释很合理,大家很自然就相信了,边上一个姑娘喊道:“喜妹,到我这里来,这儿还有位置。” 沈喜梅闻声看过去,那个位置正好在姚丽君和那个喊话的姑娘中间,浅笑一下,随手提起剩下的脏衣服走过去,现在的她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根本用不着怕这个人。 沈喜梅一边放下提桶一边笑着问边上那个还没有想起名字的女孩:“你怎么也这么晚啊?”其他姑娘都差不多要洗完了,也就这位姑娘和她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 “嘻嘻,这不是我妹放暑假了吗,中午饭她烧,所以我一点也不急。你呢,现在身体好了?” “恩,只是吓到了,前两天没什么精神,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待会一块回去。” “好啊,不过我得回去烧饭,得快点。” “也是,谁让你姐姐嫁的早,你们沈家都是男孩子,都没人能帮你分摊家里活……” 闷不吭声的姚丽君突然将衣服在青石板上使劲摔起来,甩了沈喜梅一身水。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姚丽君一向对压她一头的自己看不顺眼,但是沈喜梅觉得她没必要同她较真,小家子气性,别人可都看的明摆着呢。 沈喜梅转过身看向姚丽君,亲切的说:“你家没有锤头(农村洗衣服时捶衣服的工具,因为力的反作用震手,不能直接用现成的木棍,而是木匠削成趁手的造型,做家具时顺带着做的,农村人家哪里时常做家具,一般是新媳妇的木制嫁妆,沈喜梅手上的就是前年她大嫂的陪嫁,而没有的人家直接将衣服在石板或是洗衣板上摔打也是一样的),我的借你用吧!” 别人都觉得沈喜梅是好心,但是在姚丽君看来,对方就是讽刺她家穷,语气不好的拒绝道:“用不上,我自己甩。” “那能不能请你将水拧干一点,我衣服都被你甩湿了。”沈喜梅一脸无辜的说道。 姚丽君却像没听到似得,继续将衣服甩的啪啪响。 有人帮着声讨道:“姚丽君,你太过分了,我这都有水了。喜妹好心好意借你用,你自己不用甩脸色给谁看?”沈喜梅忙打岔:“算了,恩,丽君也不是有心的,我给你挡着点!”还是没能想起这女孩叫什么名字,红霞还是明燕来着? 姚丽君动作粗鲁的将衣服在水里摆摆漂干净,扔进铁桶里,提着气鼓鼓的走了。 边上的女孩朝走远的姚丽君做个鬼脸:“切,惯得你,喜妹,你就是这么好性子,对这种人干嘛好声好气的?” 沈喜梅:恩,好性子人设不能崩! “没有啊,丽君人挺好的呀,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不过,她今天怎么没有上工?”姚丽君是家里的长女,下面弟妹还年幼,可以帮忙干家务活,所以只要放假姚丽君得一天不落的上生产队挣工分,老能干了,基本上一天能拿拿到十个工分,在这几个生产队,除了沈家几个青壮年的女性,少有拿十个工分的女性,所以姚丽君在这一带也是很出名的。 “她家里想让她养养,养白了,好卖钱呢!”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一脸鄙视的说道。 “程媛媛,你留点口德,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一个肤色特黑的女孩吼道。 沈喜梅总算知道这个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原来叫程媛媛,顺带也想起那个肤色黑的叫程婷婷,她们俩好像是堂姐妹来着。 关系很不好的堂姐妹,两家妈妈是村里出名闹腾的妯娌,隔三差五掐架。 程婷婷是堂姐,长得还蛮实,沈喜梅和程媛媛识相的不再开口,两人相视一笑,小女孩的情谊由此建立。 其她人陆陆续续洗好走了,沈喜梅手上麻利,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自己的洗完了还顺带着帮程媛媛洗了两件衬衫,两人才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你那桶里那么满,是不是很沉啊,我忙你一提提着吧。”程媛媛真诚的说道。她只有一桶衣服,而沈喜梅两桶还是塞得满满的,不过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提着很轻松啊? 沈喜梅见程媛媛有些不解的眼神,不由叫糟。前几天生病了,她奶和大嫂只练了几件紧要穿的洗了,她这桶里积累了不少衣服,按理,她是提不动的。 沈喜梅忙做出有些吃力的样子,嘴上却拒绝道:“没事,我拧水时拧的特别干净,不是很重。再说我家离得近,很快就到了,不像你还要拎好长的路呢。”开玩笑,要是让对方知道这桶那么重,不得更怀疑她。 听了沈喜梅的话,程媛媛也没有再坚持,她自己的的确蛮重的,多了拎不动。 两人非常和谐的走进村里,很快到了沈家那排房子的路口,沈喜梅正准备说再见,程媛媛却放下东西跑过来,凑到沈喜梅耳边神秘兮兮说:“我和你好才告诉你,那个姚丽君就不是个好的,前两天我看见她去了石家,最后是石爱国送她出来的,她出来的时候眼都是红的。我看她十有八九是看上石爱国了,想撬你墙角,却被石爱国拒绝了,你可上点心吧,记得防着她。” 沈喜梅一辈子没种过地,自然不太关心分开单干的事,重生了,她得提前把她的小餐馆开起来,钱这个东西不是万能,但是也万万不能短了,家里的条件、顾长军的仕途、孩子的养育,都使得她必须未雨绸缪起来。 不过她同时想起了这年头有和流氓罪一样人人喊打的罪名:那就是投机倒把。 对于做生意,现在绝对是最考验人胆量和魄力的年月,虽然投机倒把不像前几年抓的那么严,有的地方政策松,可能啥事没有,但是也可能被揪着就是坐牢的大罪。 46.第 46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我懂,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恩,他听生产队上说的, 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但是沈喜梅知道啊,想产量高,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江鸳想了想失笑:“不得不说, 你这小小年纪, 看问题还相当透彻的, 的确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 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 饭店负责给你采买, 和饭店一样的货源,钱你自己掏, 按照进价给你, 一周一结算, 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 说是你自负盈亏, 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 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 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 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她也是大家小姐,曾经从没在意过金钱这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一万块一年的天价承包费是当时的她根本承受不起的数目。 是上头让她打消念头所以报出来认为能会吓退她的一个数目。 所以她还不了价,但是当时的她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全面掌控的地方好慢慢筹划,只有硬着头皮签。 她签下饭店,打听到有名的厨子,想破脑袋开始走高端路线,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后来越做越好,上面也逐年增加承包费,刚开始因为身份不得泄露,她也就忍了,一次次逼得自己突破,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国宾饭店就在这种“良性循环”下成了小县城的一项奇迹,别说县城,怕是整个安城都找不到如此高档消费的场所。 县城里人招待重要客人、领导都特地驱车赶到这里来。 后来形势变了,她也就没有顾忌,回那四九城里运了一批东西过来,将这推了,自己盖了一栋楼。 上头的阶层都换人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她头上指手画脚,她自己反而心生疲惫懒得跃进了。 若是按着十年前她的那个拼劲,这街上一片房子都给她推到了。 而现在她很有兴趣看看这小姑娘的极限在那里! “外国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立足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可以撬动地球!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他也找不到这样的支点啊!” “我这里有你用的上的支点就行了。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成为传奇!相信我,四个窗口只是你的开始。”以国宾饭店做平台,不可能不成功。 要知道,国宾饭店对于这镇上的普通大众来说不亚于四九城的紫禁城,怕是人人都想进来坐坐,只不过畏与它的天价消费而却步,但是小吃店走的是相对平价的路线,四舍五入也算是到国宾饭店吃过饭了。 当然,她不会紧紧想着走量不顾质,东西好吃才是生存的长久之道。对于这方面,肯定不全靠着沈喜梅嘴上说的,她有自己的武器。 现在饭店名气早就在这一片打响了,客户人群非常稳定,外面开这些个窗口,虽说有点掉档次,但是对客流量其实造不成大的影响。 沈喜梅也想到这一点,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她怎能不成功? 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她面前现在就摆着一副巨人的肩膀,若是不抓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一时间雄心万丈:“八百就八百!” 可是当时是说的豪气,很快就萎焉了。 这会背着合同骑车和沈来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沈喜梅心里有些慌,她怎么可能说服得了父母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沈来旺又是劳累了一天,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强度,精神到也还好,见侄女恹恹的,问道:“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早知道将你那车留在饭店,我带你回来就是了。” 沈喜梅听了这话忙调整状态:“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今天没谈拢吗?我下午看那窗口都弄干净了,不打算承包给你?”不能吧?他看江老板挺喜欢侄女的,吃饭都带着,还又给她打包了些东西回来。他自打认识这老板,还真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和蔼可亲过,从来是冷冰冰的,疏离人群的样子。 “那倒不是,就是承包费有些高,我怕爸妈不同意。”她可以确定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沈来旺听了笑道:“这有什么?你小叔还有点家底,回头借给你启动金!”他这两年工资涨了不少,存了点钱。 “一百块够吗?”镇上租一间靠马路的大店面也就二十块钱一个月,那几个窗口面积不大,一间顶了天十块钱! 沈喜梅脸上堆着笑道谢,心里的苦却不能说。 “小叔,你给我说下饭店的历史好了,你在那做了二十多年,可算是老资历了,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知道啥,你当你叔整天在店里唠嗑呢!”早期没人搭理你,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两年饭店新大楼盖好启用后,饭店的客流量每天平均维持在五六百人次,他们厨房大大小小的厨子也就九人,除了下午两三点吃饭那会能坐下来歇歇,其他时间要么是在颠锅要么是在挥勺,没办法,谁叫他没有正规学过厨艺,只能负责低档的炒菜。 不过就算是专门负责煲汤的杨师傅也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夏天,那屋里简直是蒸笼。 好在夏季的客流量会有所下降,他们能利用这两个月休养生息,要不他们这些做厨师的早累死了。 “不过,像你说的,好歹呆了二十多年,多少能知道些。你以后也是饭店员工,我同你说说: 国宾饭店前生是一家食堂,那时候全国刚刚解放,这一片几家单位合伙申请设立的。 我来那年是五八年,在家吃不上饭,想着大食堂里做活怎么也能填饱肚子,见招工,你爷爷就将我送了进来,就是个打杂的。 哪想,没几个月粮食开始紧张,大饥荒年开始了。 食堂是一些机关单位成立的,其中包含了安兴镇的粮站,自然是能坚持住的。 很快许多镇上的人家拼着各种关系往食堂塞人,也就是那一次,原有的员工被挤出去不少。 那几年,你小叔我都不怎么敢吃饭,活是抢着做,好歹没赶出来。直到六二年冬天,这情况才慢慢得到改善,每天能吃个半饱。 四年时间,我一分工钱都没有拿到过,当初也不敢想工钱的事。 后面就改成了国营饭店,两年时间,听说换了五六个领导,反正对我们下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那时候可以吃饱饭了。 江老板是六四年接手的,带了新的厨子班底进来,并且对人事作了大调动,我也是她上台调到厨房打荷的——” 说到这里,沈来旺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回想那几年的情景,沈来旺还是不甚唏嘘,没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饥荒年月的人是无法体会当时的场景,所以这些年,他对于给国宾饭店和他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江老板是非常敬畏的。 时下老百姓都将那一位当做神,但是他没有经历过战争,他只经历过饥荒年、经历过十年文、革动、乱,在他心目中,给他安身立命岗位的江老板才是神。 “耶,怎么有五个鸡腿?”沈喜梅想了想,放了一只鸡腿到鸽子汤里:“给壮壮带一个。”壮壮是沈喜桃的大儿子。 沈平见孙女装好了后,又点点头,示意大家开始吃。 “里面应该还有一个鸡腿,待会谁看见,挑出来给康康留着。”一岁的孩子了,能吃点肉了。 饭桌上复又热火朝天起来:都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的了,何况大饭店烧得肉,味道好的能将舌头吞掉。 一大锅烧鸡很快见底了,倒是糖醋排骨没怎么动,而蒸鱼就沈喜梅吃了些,喝着孙女打的鸽子汤的杨小红这会才反应过来:“汤给喜桃留的,那碗是老五家,那幺妹的呢?” 沈喜梅笑道:“这么晚了,我小姑肯定睡了,她明天早上自己就过来了,回头剩下的都紧着我小姑。”沈喜梅想着,我待会使劲吃,使劲吃,绝不留碗底! 正好沈平助攻:“不用给她留了,她能差这点吃的?新磊和喜妹几个多吃点,新华,将剩下的那只鸽子夹到紫燕碗里……都吃!” 听了这话,大家都闷着头敞开了吃,连沈母碗里都被沈喜梅夹了好些块肉。 杨小红更是被沈喜梅哄着吃的眉开眼笑,转眼就将沈喜乐忘了,等反应过来,桌上除了要打包走的,就剩点蒸鱼边角了。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收拾好厨房,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连盆放到水缸里,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若是真能挣到钱,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这其实不是搪塞父母之言,她真的想着能干的好的话,就到县里粮集中学边开个小吃铺,到时候姐妹俩一起挣钱。 再有一年,张家平反了,学校给张丰年安排了工作,张丰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铁饭碗的人,张家那老迂婆就开始嫌东嫌西,说沈喜桃小学才念了二年级,没文化上不得台面、在县城里吃干饭,想将她留在生产队上种地。 虽然张丰年没同意,带着姐姐去了县里,但是等她入狱后,张寡妇逼着张丰年和姐姐离了婚,说是不能影响张丰年的工作。 父母这里很容易就说通了,毕竟这两年政策变了,投机倒把喊的也少了,沈喜梅也是要嫁到镇上去的,再说她也没种过地,没进项,以后说不得也被人家说是吃干饭的。 大女儿大着肚子直到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挣工分,一天不上工,张寡妇就说她在家里吃干饭。她回娘家那么几天,不得空过去,张寡妇又让她出来干活了,可还没出月子呢。 想当年喜桃在家做闺女时候,哪里这样操劳过?家里劳力充足,从来没舍得让女孩子到地里挣工分的。 惜儿是害儿,石芸榴可算是体会透彻了,这年头女孩子也得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然碰到张家那样的婆家,可不得一夜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很自然又想到幺女的婆家:生产队长石家,石芸榴又担心了:“你做小买卖,石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石爱国可是要在镇上做老师的,你同他商量过没有?”这年头做小商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对于知识分子家庭来说。 听到沈母提起石家,沈喜梅低着头,眼里却暗沉下来:就某些方面来说,石家比张寡妇还下作。 并且石家老大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在这一片绝对是能一手遮天的,石家针对起人来比张寡妇言语的伤害力度要大的多。 “我们只是定了亲,又没有嫁过去,谁知道以后怎样呢,他们现在还管不到我头上。” 沈来福夫妇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 “喜妹,你这话几个意思?当初定下石爱国可是问过你的……你是不是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不至于啊,定下亲事才几天功夫,怎么态度一下子变了。” 沈喜梅轻声说了句:“我当初只是没有反对,哪想定亲定的那么快。” 听了这话,沈来福脸色黑了,直直盯着沈喜梅:“石爱国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嫌弃上了?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会他相信小女儿怕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自掉进莲花河后,人就不太正常了。 刚刚吃饭时他就疑惑,虽然沈喜梅一向娇憨可爱,可是也没像今天这样放得开,言语间逗得家里人眉开眼笑,特别是在他老娘那里,不遗余力的彩衣娱亲,似乎刻意为之。 沈喜梅有些慌,呐呐的辩解道:“他也没有多好啊,我一同他定亲就开始倒霉……那之前摔倒河里,还不是受他之过,就因为他,现在村里女孩子都排挤我。”沈喜梅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落水是被人摔倒撞下去的,人家没有掉水,就她掉进去了。 “爸妈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我和那何白露一样,一连生四个女孩怎么办?” 何白露是最早一批下放到状元屯的知青,来没几个月就嫁给了当时在几个生产队非常活跃的石荣华,哪想一连生了四个女孩后,这个生产队长的老婆过得比沈喜桃还差,石荣华对她那是非打即骂,前两年知青能返城了,石荣华前脚将何白露送上车,后脚就娶了才二十岁的于雯雯。 沈母听了沈喜梅说起这话反而放松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石家求娶你不就是因着我们沈家会生男孩吗? 再说,石爱国这孩子我和你爸可是看着长大的,性子好着呢,和他大哥完全不一样。 石爱国是国家教师,铁饭碗,石家还说了,怎么也得给他在镇上弄套房子,以后不住在一起。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好日子在后头呢。”和石爱国定亲,可是沈家一大家子一起参详出来的,差不离。 沈喜梅再三安耐住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说:“那我们不说他们家了,左右我还小,出嫁怎么也得等两年是吧?日久见人心,我们慢慢走着瞧!” 沈来福夫妇见女儿提到出嫁一点不害羞的摸样,彼此看了眼:这丫头真是不正常了,要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要不就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打算离开的沈喜梅又坐了回去,道:“既然怕名声不好听,我做小商贩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反正应该是用国宾饭店的窗口,有人看见就说小叔给我介绍的工作好了。”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肯定比小商贩来的光鲜。 沈来福夫妇想了想,确实这样比较好。 “新华几个那里也不要漏口风,至于来旺现在也不清楚,但是后面肯定瞒不了,回头你去说说。” 沈来福点点头。 “那我们一言为定!这事在村里就我们四个人知晓,谁说出去谁小狗!”沈喜梅还俏皮的伸出小指头,想和石芸榴拉钩钩。 石芸榴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怎么说话呢,我看你是真的皮在痒!不打一顿睡不着是吧?” 沈喜梅笑嘻嘻的跑了,留下沈来福夫妇若有所思的打量许久。 “要不,我让春花婶来看看。”史春花在十几年前是这一带有名的娘娘(神婆),据说挺灵验的。 沈来福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大事,要是真有什么嚷嚷出去,对喜妹的名声不好,再看看。” 石芸榴听了这话也三缄其口,打算静观其变。 隔天,天还没亮,沈喜梅听见外面堂屋有响动就起床了,果然见石芸榴也起来了,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菜园子摘菜,沈喜梅忙过来帮忙。 “就这清晨凉快一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回去睡会,我今天不上工了,回头衣服我去洗。”石芸榴打算做好饭就骑车到沈喜桃家看看,送点吃的过去。 去太晚了,沈喜桃上工了的话,这鸽子汤指不定进谁肚子里呢。 石芸榴怎么都忘不了上个小外孙月洗三那天发生的事:她拎着一篮子鸡蛋过去,张寡妇接了就掏出四个去煮了。那时候不到煮饭的点,石芸榴心里正安慰:总算知道疼惜人了,哪怕是为了孙子,这给女儿月子里加餐,她就感谢。 哪想最后端进来的就一个荷包蛋飘在清水上,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说:家里没养到鸡,好久没见过鸡蛋了,一家四口一人一个先填填肚子! 47.第 47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因为老中医的话,沈喜梅最终没有坐飞机, 她选择了火车, 回到距离西北最为遥远的南方山村,那里曾经出过状元,叫做状元囤,后来文革期间划分成七个生产队。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嫁人、生女, ……十年牢狱之灾后,沈喜梅被丈夫接到西北的军营。 状元囤, 因为种种原因,再没有踏足过,等再次归来, 那是成为烈士遗孀后, 回来奔母丧,隔年又奔父丧,之后是公婆的丧礼。 似乎每一次归来, 满目都是白色的丧服、帷幕。 这一次归来, 没有丧礼, 却有风雪。 风雪照归人, 满面沧桑的沈喜梅悄悄来, 绕过改为新农场的生产队, 径直上山, 一个个坟头跪拜, 无言矗立半天, 最终离开了。 老家的兄长、叔婶都已年老,太多年没接触,也都生疏了,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大姐,这些年也只有过年时一通寒暄的电话,知道她过得还行就够了,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沈喜梅从西北来,又坐上开往更北方的火车,目的地是丈夫的埋骨之乡大兴安岭西麓,这些年清明寒食扫墓的烈士陵园其实只是一个安烈士英魂以及家属哀思的地方,真正的十六位烈士的遗体还埋在深山下面。 沈喜梅没有坚持到坐上开往山区的车子,在火车站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在闭眼前,内心是不甘的,差一点,她就能到那里了。 她并不知道千里迢迢赶来为母收尸的兄妹俩,带着她的骨灰走完了这最后想走的那一程,在天人相隔的二十年后,她再一次来到离顾长军最近的地方。 ~~~~~~~~~~~~~~~~~~~~~~~~~~~~~~~~~~~~~~~~~~~~ “女孩子家家的,在家就这么懒,等出了门子,也不怕被婆家嫌弃。” 农村的女孩子懒散的话,家长总是用嫁不出去来恐吓。 “你这么懒,小心没人家要!”这话基本上是农村老太太的口头谈,但是沈喜梅已经定了亲,还是七个生产队里数一数二的顶好人家,所以恼怒的杨小红(沈奶奶)也只能说被嫌弃的话。 “奶,喜妹吓着了,不舒服呢。”作为孙媳妇的石紫燕哪里不明白农村的女孩,最忌讳被说好吃懒做了,再说小姑子明明是这十里八乡顶勤快的姑娘。 “我看就是偷懒,这大热天,滑到河里去有啥要紧的,还一躺尸就是三天?饭都要端到手上,……” 杨小红实在不耐,自打沈喜梅退学后,她就没有这么累过,这几天,她又是喂猪喂鸡,又是洗衣做饭,抽空还要望着外孙和重孙,一天下来一刻都不得闲。 要说她年轻也是个麻利的,早些年,十几个孙子都带大了,做起事来从来不含糊,但是谁让沈喜梅是个顶勤快的,自打她退学后,家务活接过去十有八九,孙子们也大了,就一个相当乖巧的小重孙要看顾,让杨小红在劳碌半生后早早享受到老太太的清闲。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可就难了,这不一大家子的事突然丢回到她头上,杨小红抗不住了。 加上幺女(沈喜乐)这两天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了些闲话,说都是村里的人说的,听多了,这杨小红脑子里还真慢慢有了这么些想法。 要说这莲花河,村里上上下下的小孩子都熟悉,一些皮的,天热就爱蹦进去游泳、洗澡,还就喜妹摔出事,连着三天没出门,一些眼热的人家阴阳怪气,说是什么的都有。 闲话主要在两个方面:一说别看这喜妹长得一脸福气样子,却是个压不住的,才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就摔河里了,可见是没福气的; 另一方面却是说没看出沈喜梅是个奸猾的,眼见亲事定了,马上真面目漏出来了,原来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杨小红听了这么些闲话,加上她又切身体会到喜妹犯懒的苦果,心里有怨气也担心石家知道这些情况对喜妹有不好的印象,影响这门好亲事。 这不,老太太讲话也就越来越刻薄了。 沈喜梅已经听着她奶指桑骂槐两天了,慢慢由惊疑不定到恍惚错乱,躺在床上又哭又笑。 沈家大孙媳妇,也就是沈喜梅大嫂,石紫燕本就是婆婆娘家屋场石家营的闺女,嫁过来几年,和小姑相处的不错,此时见沈喜梅屋里有动静,正准备进来看看,就听见外面自行车的响声,这是丈夫接了婆婆到家了? 果然,还没等石紫燕迎出来就传来沈母的声音。 “喜妹怎么了?妈回来了,累着了就歇着,没事,有妈在呢。” 沈母姓石名芸榴,娘家是远在百里外的山村石家营。 三天前,因娘家外甥娶媳妇,石芸榴回娘家喝喜酒。石家营同这里隔山又隔水,山区里还不通车,一半路程要靠脚走,一来一回路上就一天时间,实在不方便,所以石芸榴趁着这次机会在娘家住了两晚。 掐着点,沈新华骑自行车到镇上车站接石芸榴回来,沿路说了沈喜梅前两天洗衣服滑到河里的事,石芸榴听了大儿子的话,心揪的不行,一到家,又听见孩子奶奶在念叨孩子躲懒,也顾不上其他,直奔沈喜梅的房间来了。 石紫燕跟在后面,解释道:“前两天洗衣服时滑进河里,好险村里刘金大嫂将人拉起来,给送了回来。 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呛了水,喜妹这几天有些恹恹的,很是不对劲……” 这亲奶奶不担心还一直说三道四的,石紫燕都忍不住想争论两句。 石芸榴嫁到沈家二十多年,本就是个勤快麻利的,下面一串的小叔子,都是她和和沈来福(沈父)操持着娶妻成家,在家里早就站直了脚跟,分家后甚至超越了婆婆,拿到管家大权,毕竟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 平常杨小红(沈奶奶)除了对待幺女上颇为偏颇,其余也算是拎的清的,一般不和儿媳妇对着干,这次也是见儿媳难的不在家,孙女不干活,自己累着了,又被沈喜乐挑拨了几句,气性上来了,嘴上就说个没完。 石芸榴也懒得搭理,可是见平常憨甜娇俏的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早就没有少女的春色,一脸青白,焦心的很。 “喜妹,我的孩儿,是不是吓着了?不怕不怕,魂上身啊,……” 沈喜梅见到年轻的沈母,突然扑进怀里,大哭起来。 她回来了,她在父母未老时回来了,不是苍老的脸庞,佝偻的身躯,更不是墙上黑白的遗像,而是年轻的,健康的、活生生的人。 杨小红见孙女哭的撕心裂肺,实在不太正常,也讪讪的站在门口说了两句:“怕是真吓到了,晚上叫叫就没事了。” 到了晚上,一家子吃过晚饭,石芸榴见沈喜梅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喊上大儿媳妇,扛着把竹编的大扫把,在月色中悄悄出了门。 来到莲花河边找到沈喜梅那天摔下去的位置,将扫把在河里捣鼓几下,然后,嘴里轻声念叨着:“喜妹呀,回家了啊,妈喊你回家吃饭呢,家里饭做好了,床也铺好了,该回家了……” “喜妹,大嫂牵你回家啊,咱不在外面玩了,跟着大嫂和妈一起回家,喜妹,跟紧了啊,咱走大路回家……” 婆媳二人一边小声反复呼喊着,一边拖着大扫把,径直往家里走。 好在他们家在村东头,离莲花河近,又是趁着天黑,也不怕人看见。 这是农村流传下来的老法子,孩子在外面吓狠了,一般说是魂吓掉了,要家里人去牵引回来,要不孩子就会带呆愣愣的,整天无精打采。要是搁以前,当天晚上就来叫了,这不因为石芸榴不在家,加上这些年破四旧事件上演的风声鹤唳,虽然这两年风声小了些,但是毕竟是封建迷信,她们也只敢在晚上这样偷偷的行动。 到了家,婆媳俩不动声色,将大扫把在沈喜梅的房间里放好,各自忙去了。 遗腹子,军队领导都没说什么,抚恤金照样发了,还在孩子上户口时帮了点忙。若是当时顾长军没有牺牲,孩子怕是会被要求打掉,或是顾长军的军职被扒个干净…… 沈喜梅想到这里,有些心事重重。 石芸榴却以为是做生意的事,想想家里的条件和处境不由叹了口气。 沈喜梅一边帮抱着沈永康的石紫燕以及顾着大儿子的沈喜桃剥龙虾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吃不得辣,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 上辈子沈新全和张红英处对象的事闹开是因为朱家。 张红英的妈妈叫朱腊梅,和朱富贵是亲兄妹。 朱茂华耍流氓这事闹的很大,石家退亲了,姚、顾两家相亲黄了,朱茂华很有可能给抓起来判刑时,张红英哭着找上门来。 张红英求沈家不要告发朱茂华,虽然被不少人看见这事已经闹开了,但是只要沈喜梅出面说他们是处对象,两人吵架闹矛盾,朱茂华就一点事也不会有。 若是朱茂华坐牢了,那么她和沈新全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朱茂华可是她妈妈唯一的外甥,若是因为沈家坐牢了,打死朱腊梅也不可能同意两人处对象的。 当初杨小红还真动了心思让沈喜梅嫁给朱茂华,一者因为沈喜梅已经失了名节在朱茂华身上,石家又退了亲,老人家古板保守,觉得名声不好听的沈喜梅以后嫁人怕是难了;二者也是听说了此事为了二孙子考虑。 可是沈家其他人不糊涂,沈来福怼道:“要是真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做老闺女!”他再也不要将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嫁到那些糟心的人家由着人作践。 最终,沈新全红着眼将张红英赶走了,他说他打死也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企图强奸她的人。 朱茂华坐牢后,张红英曾经从家里逃出来找沈新全,想让沈新全带她私奔,但是沈新全最终选择了家人,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们跑了,最终留下来的家人肯定被张红英娘以及她外婆家人折腾。 张红英被张家抓回去,又关又打了一段时间,家里做主将她嫁给了四十岁的老鳏夫,对方都有三个儿子。 而沈家为了断了沈新全的念头,匆匆给他相了一个对象,结果娶了个泼辣户程洁进来。 六年后沈喜梅入狱,程洁跑了,而再过几年张红英嫁的男人喝酒醉死了,她自己没有生育,前头的儿子都长大了,容不下她,给赶了出来。 当初张家等于是将她卖出去了,虽然朱腊梅这个做娘的后悔了,但是张家后头娶进来的儿媳妇也不是好相处的,而张红英早些年被打小产过,后面一直没有怀上过,想来是不能生了,娘家也呆不的,嫁人更不谈。 张红英几次寻死,都给偷偷守着她的沈新全发现了,硬是拖着捆着将人带回了沈家。 好在张家没再来找过麻烦,张红英也当自己是没有娘家的人,两人相依为命倒是就那么伴着过下去了。 张红英不待见沈家人,她终年在屋里呆着,不和沈家人来往,也就在石芸榴过世时才踏进过沈家老宅的堂屋,什么话都没说,披麻戴孝跟在石紫燕身后哭丧。 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如今也不重要了,反正今生的她不会落入朱茂华的魔爪,就算要收拾朱茂华也会用更隐晦的法子,朱腊梅也就没理由同家里闹得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沈喜梅故作很大声的同沈喜桃说悄悄话:“我猜呀,我二哥上午肯定找他对象去了!” 沈喜桃闻言吃了一惊,惊喜的问道:“新全有对象了?哪家的姑娘?” 一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沈新全和沈喜桃,石芸榴更是饭都没心思吃了。 二儿子也二十了,她们本来打算等秋收分到粮食后开始给他相看人家的。 沈新全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转过头看向沈喜梅:“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沈喜梅一脸无辜的睁大眼睛:“上次我看见你和六队的张红英牵着手在后山那,难道不是处对象?总不能是耍流氓吧?”当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猜的。反正几个大队上的小年轻若是处对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会在后山那一片约会。 山清水秀,风景不要太好! 见沈喜梅人、物、事都对上了,沈新全也不反驳,理直气壮道:“什么耍流氓?你都定亲了,我比你大三岁处个对象犯法了?” 这就承认了!一时间大人都讨论起来:问两人处的怎么样?打听张家的人和事、该什么时候上门认亲……孩子们在下面起哄,屋里闹哄哄的愈发热闹了。 沈新全见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光明正大的留了一碗龙虾,说是下午当零嘴吃,反正烧得龙虾多,肯定吃不完。 心里美滋滋的想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肯定没吃过,回头准高兴。 沈新磊怼道:“再多也是我很新龙、新耀钓了一上午的,你这啥都不做的人好意思吃了又拿?” 沈新全笑嘻嘻道:“弟弟们辛苦了,下次多钓一点!会有人分担消灭的!”一上午就钓了几十斤,可见后面河塘里该有多少小龙虾。可惜这是公家的,自己钓点上来吃还行,拿到镇上去卖不知道会不会被说投机倒把。 哎,谈对象的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太难为情了。 沈喜梅想了想问:“你是打算待会去大姐家吧?我同你一块去,帮她洗洗衣服。” 姐姐婆婆身体不好,之前月子里都是她过去帮张家洗衣服的,但是张寡妇说话太难听,说她一个女孩子整天往姐夫家跑,还帮姐夫洗衣服,不知道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她只是舍不得她姐生了孩子三天就下地干活。 再说沈喜桃提前会将脏衣服进行挑选,她从来没有碰到过内衣,她有什么不好意思。 退一万步讲,农村里哪讲究得了那么多,池塘边洗衣服的大多都是十来岁的姑娘,不都是全家老少的衣服一起洗? 可是那时候沈喜梅脸皮薄,听了这话再也不敢去了。 这样的事石芸榴自然知道,除了气的发抖能怎么办?恨恨的骂了两声张寡妇,最后也只得选择不顾大女儿了。 “算了,你别去了,那张寡妇是见不得你姐闲一刻钟。别回头又闹出幺蛾子,脏了你的耳朵。明天你姐就回来过满月了,我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得让她在家住一段时间。” 其实回娘家过满月,婆家人一般都是希望儿媳妇在娘家住的越久越好,吃娘家的喝娘家,孩子还有人带,可是张寡妇的思维不能以平常论之。 沈喜梅回想起张寡妇那张印象深刻的脸,也打消了去看沈喜桃的念头。 想她曾经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村花沈家宝一枚,连她奶每天被沈喜乐不停洗脑还是很疼爱她,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搞不定沈喜桃家那个奇葩婆婆。 “恩,妈,你尽管把姐姐留在家里吧。我从精神上和行动上支持你!” 沈喜梅附在沈母耳边小声保证到:“放心吧,我做生意会挣大钱的,姐先在家里帮忙做做中饭,我出去挣钱,给她开工资。等我挣了大钱,我就带姐姐一起开饭馆!” 48.第 48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在菜园子摘菜的石芸榴以及满手鸭毛的石紫燕婆媳俩听到响动赶到堂屋只看见刘婆子奔跑的身影。 “咋回事?你小姑要生了?这才八个月吧?” 石紫燕摇摇头,她听得也不清楚:“恍惚说是摔了。” 石芸榴看看后园:“你在家忙你的吧, 我去看看,你奶怕是把康康抱去了。” 杨小红也才六十岁,农村老太太, 年轻时没少下地, 身强体健, 加上自己的心肝出了事,那是脚下生风, 沈喜梅抱着沈永康只能加快步伐跟着,这要是在把她奶也摔了, 今天中饭谁都别想吃了。 两人首先赶到刘家, 除了瘫软在沈喜乐边上的刘红军也就还有几个隔壁邻居的孩子, 都一筹莫展的围在呻吟着的沈喜乐身边。 沈喜梅一看,好家伙, 居然是趴着在地上的, 虽然通体身材都很肥硕,但是那个球依然突出很多。 “赶紧给她翻个身呢!” “翻不动!” “太沉了, 刚刚翻到一半又趴下去了!” 沈喜梅:…… 杨小红就差躺在地上去嚎了,这肚子的三个孩子该糟了多大罪。 沈喜梅将沈永康放在边上,蹲在沈喜乐身边:“小姑,你自己使点劲, 我将你先侧翻过来。” 刘红军一边说:“先别动, 她只喊疼, 使不上劲……” 说话间,沈喜梅已经将沈喜梅推翻过来,好歹让她侧躺着,不再压着肚子。 刘红军:…… 其实沈喜梅完全能将沈喜乐抱起来放到床上去,想想还是算了,翻身可以说是沈喜乐使了劲,她要真把人抱起来,怕是吓坏一群人,反正她爸爸们应该快到了。 果然沈来福、沈新磊、沈新全、沈平都赶到了,大家一合计还是打算将人先弄到床上去,几个人使劲,总算将沈喜乐搀扶起来,对方却径直喊着疼,一步不挪。 沈来福只得和刚刚赶到的沈来旺一人搀一边,半拖半抱的将人弄回房里。 看着一躺下铺满整张床的沈喜乐,沈来福脸憋的黑红黑红的,直想骂娘了,他抱着百来斤大米走几里路都没这么费事,这死丫头到底是咋吃的,能把自己吃得比生产队上的肉猪还沉! “还傻站着干啥,赶紧上马德家去请你马婶婶过来!”见刘红军还傻不楞的站在那里,沈来福气不打一处来。 石芸榴到时见大家都在往房外走,扫了眼沈喜梅,她抱着沈永康一直站在堂屋,两个儿子也在堂屋候着,点点头道:“我在这里就行了,你们三个带着康康回去。”农村妇人生孩子还是有忌讳的,他们几个还是孩子,自然不能见了这样的场面。 沈喜梅听了这话就迈开步子往外走,沈喜乐生孩子还真没她什么事,家里还有一摊子食材等着她回去处理呢,再说,今天可是沈喜桃回门的日子。 别说她和沈喜乐有隙,就是没有,那也是沈喜桃更亲厚。 家里,石紫燕心不在焉的拔着鸭毛,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儿子才一岁,走路还不稳当,那边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着。 哪想才到门口,就见沈喜梅抱着孩子往家里跑。 石紫燕忙走上前,将沈永康接过来:“怎么跑起来了?” “我姐快到了,我看见大哥的自行车了。三哥,赶紧的将炮拿出来。”外孙第一次到姥姥家,要放鞭炮喜庆一番。 沈新磊跑去拿鞭炮、沈新全去锅屋拿火柴,姑嫂两个抱着孩子伸头朝外望着,果然很快看见路南头出现沈新华骑车的身影,前面车档上小男孩是沈喜桃的大儿子,沈喜桃抱着满月的小儿子坐在后面,至于张丰年,应该在后面跑着。 炮竹声中,沈喜桃捂着小儿子的耳朵快步走进娘家大门,沈喜梅见对方虽然身材消瘦,但是精神状态还可以,眼中神采犹在,不是当年那副暮色沉沉的样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 一行人拥着沈喜桃进了沈喜梅的房间,家里两间堂屋,四间厢房,沈来福夫妇和沈新华夫妇各一间,剩下的一间沈喜梅住着,而沈新磊和沈新全哥俩住在南边剩下的那间厢房里。 家里的打算是等沈兴全结婚时,将沈喜梅的房间隔成两个小单间,沈新磊和沈喜梅一人一间,而沈新磊结婚时,想必沈喜梅已经出嫁了,到时就将那间厢房中间的墙拆了就行。 石芸榴说留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就是打算安在沈喜梅房里住着,反正她房里床大,沈喜梅也自告奋勇的说,她晚上负责带小宝,让沈喜桃卸下担子好好休息。 沈喜桃将睡着的孩子放在床上,回头打量着站成一片的弟弟妹妹们。 虽然只隔着一个生产队,但是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更是出嫁后就没在娘家睡过了,昨天沈母反复说了,让她带好两个孩子的东西,在娘家住上一两个月。 上一次过满月,家里正在盖房子,加上婆婆有吩咐,是一晚都没住成。这一次虽然不奢望住一两个月,三五天还是硬着头皮打算住下的。 看着一众弟弟妹妹还是当年的样子,都关切的看着她,嘘寒问暖,一点没有生分,心里酸涩不已,甚至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 沈喜桃转过头,扯开话题问道:“我妈不在家?上地里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抢着回答。 沈喜梅站在最里头,离沈喜桃近看的最清楚,也有些忍不住眼泪,她比这里任何一个人得感触都来深:“我先去将汤热了端来给姐喝一口。”昨天她带回来一大盆鸽子汤。 沈喜梅之前光想着不让自己坐牢,姐姐就不会离婚回娘家受弟媳和小姑磋磨,可是张寡妇那样的婆家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上辈子那会沈喜桃生张萍萍时难产,送到县医院里,最后连子宫都割了。 一个不能生育的离婚女人除了回娘家就只有嫁去年龄大一截的人家做后娘了,沈喜桃挂念着自己的孩子,还有带回来的小女儿,自然不考虑嫁人。 可当时的沈家,她坐牢了,搅家精二嫂虽然跑了,但是原定的三嫂却悔婚了,娶进来是一个比二嫂更不讲理的泼辣户,连同沈喜乐一起将家里弄得乌烟瘴气。 …… 她今天就不该好心跑过去帮沈喜乐翻身! 石紫燕过来帮忙时,见沈喜梅在灶台前烧火,火光印在脸上,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恍惚有些阴郁。 “大姐的确瘦了点,强强也弱,我从鸡窝里掏了两个鸡蛋来,一块打在汤里。”她也是做妈妈的人,一眼看出沈喜桃这是营养跟不上,奶水不足。 沈喜梅点点头,为了节省时间,直接用锅铲将荷包蛋中间捣开,水开过一趟后,再滚上两遍,中间流动着的蛋黄稍微凝固就装起来,两只整鸽子,两个蛋,连着汤装了一大碗。 端到房里让沈喜桃连同外甥壮壮坐到她的小课桌上吃,她到床边看着小的。 沈喜桃笑笑:“不用看,他乖着呢,再说他还小,就算醒了也动不了。”就是吃不饱,睡不长,醒了哼哼唧唧找奶,这几天她要上工,孩子在家哭了几次,嗓子有些伤着了。 看着眼前一大缸热腾腾的鸽子汤,沈喜桃终于控制不住的掉了泪,是她这个做娘的不争气,这么瘦弱的孩子都喂不饱。 沈喜梅突然抬起头:“姐,你安心住下来,我在镇上找了事做,以后你就在家里住着,我能挣钱养你们。”她必须说服家里,让她承包窗口,并且一定要成功,要挣很多很多的钱。 张丰年正好赶到了,听了这话,尴尬的搓着手:“小妹找到事做了,那是好事啊!你这大了就该出去挣钱……”声音消失在沈喜梅冷冰冰的眼神中。 张丰年这会和她印象中不一样,那时候他管着整个高中的水电,油水着实不小,养了一身肉,虽然个子矮,整天笑呵呵的就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年人。 现在是又瘦又矮,还有些自卑,头老是低着,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想她姐当初多么明艳动人,爽朗活泼,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关键是这张丰年和张寡妇那叫一个母慈子孝!孝顺老人是美德不错,可是碰到张寡妇那样的婆婆,这儿子孝顺的背后可不得儿媳妇吞苦果,何况这两年张丰年想着考大学,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念书上,张寡妇更是仗着年老体弱什么事都不干,一家老小生计都指望着沈喜桃一人。 沈喜梅没再吱声,一时房里就剩张壮壮狼吞虎咽的声音。 沈喜梅见沈喜桃自己都顾不上吃,一个劲喂孩子,开口道:“姐,你自己多吃点,还要喂奶呢。中午有不少荤菜,家里单鸭子就杀了四只,回头壮壮只管敞开肚子吃。” 沈喜桃听了吃惊的看着沈喜梅,居然一下子杀了四只鸭,嘴张了张到底什么也没问。 五岁的壮壮见妈妈没有动作,倒是举起手上的鸽子腿朝沈喜桃嘴边塞:“妈妈吃,妈妈吃饱了,弟弟就不饿了……可好吃了!”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我现在就去烧饭,壮壮等着,小姨给你烧好吃的,各种好吃的肉都有!”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虽然时间还早,但是中午可要烧不少菜,可不得早点动起来。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大夏天不能留,什么没多少东西,什么她都吃饱了,什么大晚上她睡了…… 呸,不过是穷山沟里的赔钱货,要不是嫁到他们沈家,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想她沈喜乐上有五个哥哥,这唯一的妹妹,怎么也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 偏偏她那大嫂同她过不去,生了两个讨债的丫头。那沈喜桃和沈喜梅就知道油嘴耍滑,特别是那沈喜梅整天就知道装疯卖傻,将她的宠爱都抢了。 当初要不是沈喜桃嫁人,家里怎么会提出分家?若是没有分家,钱财都是掌握在她爹手上,她总能想着办法让她娘拿些出来给她花。 现在好了,几个哥哥都偏心眼,只顾自家媳妇孩子,将这小妹忘到天边去了。 一想到大锅的烧鸡,烧肉、炖鱼,她连口汤都没喝到,她就挠心挠肺不得安寝,居然还怪她不懂事,说她好吃懒做,…… 笑话,她是沈家幺女,现在肚子里怀里三个男娃,一点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她大嫂不就仗着生了双胞胎,在家里说话硬气了吗?自己肚里少说得有三个,到时三个大胖小子出来,全村人不都的稀罕死,像是刘家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可她娘家就太寒心了,什么是都听石芸榴那个外姓女人的,还有石紫燕那新媳妇,就生了一个沈永康,敢同她抢起吃的来!笑话,他们沈家会缺男孩? 她前头那么多哥哥,后头沈家出生的又一流水的都是男娃,她才该是那些好人家看重的最佳媳妇人选,可是自打她大了,络绎不绝的人上门问的都是沈喜桃。 好在出了个泼辣户张寡妇,将碍事的沈喜桃收了。 哼,什么状元屯一枝花,还不是个劳碌穷酸的命。 想到嫁人的事,沈喜乐又来气,她就比沈喜桃小了一岁,沈喜桃都出门几年了,村里的媒人像是一下子瞎了眼似得看不见沈家还有个待嫁女,愣是不往她这里提。 破天荒冒一个出来,居然是打听沈喜梅那丫头的,当初她可才十三岁,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狐媚手段,小小年纪不学好,引得人家上门打听。 要不她也不至于着急,被刘红兵那个没出息的糊弄住了,肚子大了,不得不嫁到刘家,不过刘家再差,也比张寡妇家好太多了。 当初她娘就不该到那穷山沟里找这么个搅家精做儿媳妇,生的两个丫头像是专门克她似得。 想着沈喜梅定的好亲事,沈喜乐肚子里都酸死了,那些都该是她的! 越想越气,沈喜乐昨天就赌气说过了,今天沈喜桃回来过满月,得派人来请她,她才纡尊降贵回去吃饭。 哪知等了一早上,她大哥,她嫡嫡亲的大哥居然视而不见。 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大哥现在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能忍,太不能忍了! 沈喜乐气的直喘气,大早上,就出了一身汗。 夏□□裳薄,刘红兵见媳妇站在门口哆嗦着,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颤巍巍的肉上,相当渗人。 想到上一次媳妇生产时惨绝人寰的经历,刘红兵慌了:“这是要生了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快,上床躺着去。”刘红兵虽然着急,但是他可不敢上前,沈喜乐那体型就是扶,他也是扶不住的。 上个月有天晚上,沈喜乐翻个身,差点压得他背过气,他手臂被压在下面,抽都抽不出来,好在脚还能动,将闺女踢醒了,哭嚎声总算惊醒了媳妇,这才解救了自己。 当时他可是过好半天才喘过气来,自那以后,对着媳妇彪悍的体型,他就心里打怵,最近更是为了让媳妇有个好的睡眠,他主动带着闺女在地上打地铺。 他可不敢将闺女留在床上,自己手长脚长,好歹能留一截在外面,要是闺女给这么来一下,那肯定压成一张薄饼没脾气了。 刘红军再次喊道:“你快上床上躺着去,我去喊马婶婶。”马婶婶是村里的接生婆,刘金兰就是她接生的。 “回来,谁说我要生了,我这才八个月怎么可能就要生了,你咒我是吧?”当她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七活八不活的吗? 刘红军堪堪刹住脚,站的远远的:“我想差了,大嫂说三胞胎多会早产,让我注意点。” “谁早产?!她早产我也不会早产,我三个儿子在肚子里呆的好好的呢,得长够分量才出来,像她那没福气的孩子,生下来没几两肉啊!”沈喜梅出世她都五岁了,皱巴巴,丑的很,还没她大哥今天提的那块肉大。 想起那块肉,想到家里今天肯定又会杀鸡宰鸭,也不淡定了。 “不喊我,我不知道自己去啊?为了和你们赌气,和自己肚子过不去,我才不会那么蠢!” 沈喜乐喊着刘金兰,气冲冲的往外冲。 可能太急促了,门槛没跨过去,“砰!”的一声,摔向地面,刘红军只觉得眼前地动山摇,然后尖叫一声,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了。 沈喜梅起床后就开始摆弄着昨天扛回来的一大堆调料,想着今天的菜色。 本来她和江鸳说好的,今天家里有事,上午就不过去了,下午去做准备,明天将要卖的各种小吃做一份出来,让一众厨师给她把把关,并作适当的调整。 虽然现在签合同这一关就卡死死的,她还是想试试手艺,总归是有备无患。 家里老母鸡都能下蛋,加上前两天吃过的地锅鸡也算是国宾饭店的招牌菜,味道上很难超越,几只鸡就暂时留着不打算动它们。沈喜梅将屠刀伸向那几只鸭子,当初不知道怎么挑的,全是公鸭,家里喂得勤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可是再多的东西喂下去它们也下不了蛋啊,为了及时止损,沈喜梅最终决定四只全宰了:盐水鸭、卤鸭、老鸭汤、啤酒鸭都来一份。 沈来福见小闺女像是赌气又像是显摆状的看过来,默不作声的将四只鸭子接过来都宰了,不能让孩子做饭店的生意,几只鸭子还是霍霍得起的。 再说,今天大闺女一家,自己一大家,老五家一家,沈喜乐那边虽然没喊,肯定一家子都会过来,还有几个小的侄子,到时候也喊了来,这么一数三四十号人少不了,四斤肉是不够瞧。 夏天工分不值钱,加上沈家挣得工分不少,难得今天全家都没打算上工。 沈喜梅将昨天剩下的几个野果子处理了,半成品冰粉放在阴凉处放着,然后宣布中午由她一人负责掌勺,而石紫燕负责帮忙处理食材,喝完鸽子汤就坐在那里开始给四只鸭子退毛,沈喜梅看着一大汤碗的鸭血,又指使沈新华上程屠户家看看有没有猪肺。 猪身上数猪肺最便宜,一般卖的也最快,沈新华听了就将自行车推出来,若是程屠户家没有就打算上五生产队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接到沈喜桃。 49.第 49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江鸳见了, 说道:“你要是想不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 可以回去同你爸妈商量。” “我懂, 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 恩, 他听生产队上说的, 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但是沈喜梅知道啊, 想产量高,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江鸳想了想失笑:“不得不说, 你这小小年纪, 看问题还相当透彻的,的确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 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饭店负责给你采买, 和饭店一样的货源,钱你自己掏, 按照进价给你, 一周一结算,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 说是你自负盈亏, 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 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 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她也是大家小姐,曾经从没在意过金钱这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一万块一年的天价承包费是当时的她根本承受不起的数目。 是上头让她打消念头所以报出来认为能会吓退她的一个数目。 所以她还不了价,但是当时的她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全面掌控的地方好慢慢筹划,只有硬着头皮签。 她签下饭店,打听到有名的厨子,想破脑袋开始走高端路线,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后来越做越好,上面也逐年增加承包费,刚开始因为身份不得泄露,她也就忍了,一次次逼得自己突破,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国宾饭店就在这种“良性循环”下成了小县城的一项奇迹,别说县城,怕是整个安城都找不到如此高档消费的场所。 县城里人招待重要客人、领导都特地驱车赶到这里来。 后来形势变了,她也就没有顾忌,回那四九城里运了一批东西过来,将这推了,自己盖了一栋楼。 上头的阶层都换人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她头上指手画脚,她自己反而心生疲惫懒得跃进了。 若是按着十年前她的那个拼劲,这街上一片房子都给她推到了。 而现在她很有兴趣看看这小姑娘的极限在那里! “外国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立足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可以撬动地球!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他也找不到这样的支点啊!” “我这里有你用的上的支点就行了。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成为传奇!相信我,四个窗口只是你的开始。”以国宾饭店做平台,不可能不成功。 要知道,国宾饭店对于这镇上的普通大众来说不亚于四九城的紫禁城,怕是人人都想进来坐坐,只不过畏与它的天价消费而却步,但是小吃店走的是相对平价的路线,四舍五入也算是到国宾饭店吃过饭了。 当然,她不会紧紧想着走量不顾质,东西好吃才是生存的长久之道。对于这方面,肯定不全靠着沈喜梅嘴上说的,她有自己的武器。 现在饭店名气早就在这一片打响了,客户人群非常稳定,外面开这些个窗口,虽说有点掉档次,但是对客流量其实造不成大的影响。 沈喜梅也想到这一点,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她怎能不成功? 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她面前现在就摆着一副巨人的肩膀,若是不抓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一时间雄心万丈:“八百就八百!” 可是当时是说的豪气,很快就萎焉了。 这会背着合同骑车和沈来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沈喜梅心里有些慌,她怎么可能说服得了父母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沈来旺又是劳累了一天,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强度,精神到也还好,见侄女恹恹的,问道:“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早知道将你那车留在饭店,我带你回来就是了。” 沈喜梅听了这话忙调整状态:“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今天没谈拢吗?我下午看那窗口都弄干净了,不打算承包给你?”不能吧?他看江老板挺喜欢侄女的,吃饭都带着,还又给她打包了些东西回来。他自打认识这老板,还真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和蔼可亲过,从来是冷冰冰的,疏离人群的样子。 “那倒不是,就是承包费有些高,我怕爸妈不同意。”她可以确定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沈来旺听了笑道:“这有什么?你小叔还有点家底,回头借给你启动金!”他这两年工资涨了不少,存了点钱。 “一百块够吗?”镇上租一间靠马路的大店面也就二十块钱一个月,那几个窗口面积不大,一间顶了天十块钱! 沈喜梅脸上堆着笑道谢,心里的苦却不能说。 “小叔,你给我说下饭店的历史好了,你在那做了二十多年,可算是老资历了,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知道啥,你当你叔整天在店里唠嗑呢!”早期没人搭理你,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两年饭店新大楼盖好启用后,饭店的客流量每天平均维持在五六百人次,他们厨房大大小小的厨子也就九人,除了下午两三点吃饭那会能坐下来歇歇,其他时间要么是在颠锅要么是在挥勺,没办法,谁叫他没有正规学过厨艺,只能负责低档的炒菜。 不过就算是专门负责煲汤的杨师傅也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夏天,那屋里简直是蒸笼。 好在夏季的客流量会有所下降,他们能利用这两个月休养生息,要不他们这些做厨师的早累死了。 “不过,像你说的,好歹呆了二十多年,多少能知道些。你以后也是饭店员工,我同你说说: 国宾饭店前生是一家食堂,那时候全国刚刚解放,这一片几家单位合伙申请设立的。 我来那年是五八年,在家吃不上饭,想着大食堂里做活怎么也能填饱肚子,见招工,你爷爷就将我送了进来,就是个打杂的。 哪想,没几个月粮食开始紧张,大饥荒年开始了。 食堂是一些机关单位成立的,其中包含了安兴镇的粮站,自然是能坚持住的。 很快许多镇上的人家拼着各种关系往食堂塞人,也就是那一次,原有的员工被挤出去不少。 那几年,你小叔我都不怎么敢吃饭,活是抢着做,好歹没赶出来。直到六二年冬天,这情况才慢慢得到改善,每天能吃个半饱。 四年时间,我一分工钱都没有拿到过,当初也不敢想工钱的事。 后面就改成了国营饭店,两年时间,听说换了五六个领导,反正对我们下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那时候可以吃饱饭了。 江老板是六四年接手的,带了新的厨子班底进来,并且对人事作了大调动,我也是她上台调到厨房打荷的——” 说到这里,沈来旺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回想那几年的情景,沈来旺还是不甚唏嘘,没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饥荒年月的人是无法体会当时的场景,所以这些年,他对于给国宾饭店和他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江老板是非常敬畏的。 时下老百姓都将那一位当做神,但是他没有经历过战争,他只经历过饥荒年、经历过十年文、革动、乱,在他心目中,给他安身立命岗位的江老板才是神。 石春榴都无语了,平常看自家闺女挺精灵的,怎么今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专戳人肺管子! “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你小姑也就绊了下,肯定是吃太好了,孩子长全了要落地,回头看,保准是三个胖小子!”那么大的肚子,哪怕是三个也绝对是够秤的,到时就算是单个体重比不上石英杰出世时的六斤九俩,三个加起来肯定超不少。 所以,早产的孩子,别说六七斤,十来斤也是可能的! “是啊,雯雯当初吃的可好了!小杰才长的这么壮实。”沈二婶想着对方好像嫁到他们大队就很少出门,她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孕期长得怎么样…… 哎呀这不重要,专门在家里养胎,那肯定是养的特别好特别壮! 一时有些沉默,沈喜梅低着头想笑,上辈子的事,毕竟是上辈子,虽然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每次夸夸你家“早产”的孩子,总能膈应你一段时间。 抬头正好看见石英杰盯上了沈永康衣服上的扣子,伸着手在扯。 扣子定的牢,眼见扯不下来对方也不松手,好像还动了气,打算上手挠人,沈喜梅忙去挡着,孩子皮肤嫰,对方那手指甲看着不短,可不能挠上了 石英杰平常在家那就是个祖宗,几个姐姐从来不敢不顺着他,所以看着这个和姐姐似得人打扰他得行动,立马怒了,朝沈喜梅凶起来。 沈喜梅:呦,果然是石荣华那种人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横。 不过好像就脾气像,这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白团子似得,要不是正发脾气,脸有些狰狞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这孩子脾气真大,看把张漂亮脸蛋皱成什么样了。”眼看于雯雯都有些抱不住了,沈喜梅一手将沈永康搂到离石英杰远一点的另一边腿上,一手想去帮对方扶一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去了,毕竟才一岁。 哪想于雯雯不领情,抱紧孩子,豁的站起来:“这孩子特别能吃,隔一会就得喂一顿,我得回去喂他哄着午睡了。”能吃能睡才长这么胖,才不是早产! 石芸榴连着几个婶娘都站起来客气的留饭,对方摆摆手只道不了,家里还有事云云很快就走远了。 怎么看着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石芸榴回头看向沈喜梅,点她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喜梅继续装着懵懂无知样。 几个婶娘失笑。 “喜妹还小,她哪里懂这些。” “坐着一上午了,我们也回去了。” 石芸榴忙站起来:“你们几个走什么?中午在这吃饭,喜妹可是把你们家的炉子都扛来了,回头都来。” …… 一番客气推辞,终于还是都走了,不过说定让家里几个侄子中午都过来吃。 沈喜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于雯雯的反应有些过激,按说那样的人脸皮不至于这么薄,何况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怎么好似还是很心虚的样子。 不过知道她忌讳这个,沈喜梅愉快的决定以后见一次就戳一次,反正她不会嫁去石家,上辈子仇怨也没法子报,权当恶心下对方出口气。 将沈永康给石芸榴带着,她接着去烧饭,锅屋里石紫燕将要用的菜都收拾好了,这会坐着在做清洗猪肺的最后步骤,沈喜梅站在边上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石紫燕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指点。 将灶里填上一灶柴火,米下锅开始煮饭,中午全部是白米饭。 一直烧水的炉子也换上炖锅,倒了开水,打开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很快水沸腾了,放葱、姜、八角、醋等放进水里,将清卤里面浸泡着的鸭子提起来,提着脚头朝下默入锅中,开始焖烧,待四周起水泡时提起鸭腿,将鸭腹中的汤汁沥出,接着再把鸭子放入汤中,使腹中灌满汤汁,如此反复三次,再焖一刻钟就成了。 取出沥去汤汁——盐水鸭装盘了! 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皮肥骨香,异常鲜美。 沈喜梅在做盐水鸭时,灶台上,石紫燕将烧开了的半生米饭捞起来,做了一道肥肉焖豆角,沈喜梅这边忙活好,开始用大锅烧麻辣小龙虾。 虾子比较多,沈喜梅直接倒了一整搪瓷缸子油进去,看的石紫燕只拙舌,不过不一会闻到那股香味,石紫燕啥话都没有了,像个孩子似得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鲜香。 快中午了,那边树荫再浓密也有些遮不住,沈新磊早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这会都被香味吸引过来。 大火快烧,麻辣小龙虾并不费时间,相反时间长了,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很快起锅了,两大铁盆。沈喜梅直接让沈新磊将小盆端到堂屋去现在就开吃。 剩下就是啤酒鸭和毛血旺了,沈喜梅看着家里去医院的人都没有回来,在犹豫着是烧还是不烧?要是中午都赶不回来吃饭,烧那么多菜,大夏天的不能放别回头都馊掉了。 后来想想,要是中午赶不回来,她下午要去饭店,大不了早点过去,先送一点到医院去,饭总是要吃的。 忙让石紫燕接着往灶里添柴火。 好在捞起来的夹生饭下锅焖煮时,去医院的人回来了一半,沈来福、沈平都回来了,沈来旺和杨小红以及刘家人在医院等着,一来大热天中午来回受罪,二来沈来旺好歹在镇上还有些人脉,真有什么事,也能帮着点。 沈喜梅听说下午沈来福还要过去接杨小红,忙一人端上一大碗井水镇着的冰粉,解渴又消暑,吃完就宣布开饭了。 盐水鸭、卤鸭、啤酒鸭、老鸭汤、红烧肉、麻辣小龙虾、毛血旺、肉炖豆角、肉末茄子、拍黄瓜、花生米、凉拌西红柿……十来盆菜摆的满满当当的,从沈来旺家扛了张八仙桌过来,男人一桌喝啤酒,女人小孩一桌吃肉,热闹的像过年似得。 期间自然问起了沈喜乐生孩子的情况。 沈来福气的都不想说话,一到医院,医生检查完说哪来的三胞胎?明明只有一个胎儿,听说没有足月,医生都惊呆了,说这孩子绝对比足月的胎儿大不少,生起来费事,少不得等到晚上才落地。 沈来福看着瘦不伶仃的大女儿,回想下胖成猪的沈喜乐,医生怎么说的:按说这么大的胎儿顺产困难,原该建议剖腹产的,但是产妇肚子上肉太厚了,回头要缝好几层,大夏天恢复不好,怕伤口溃烂,只有等慢慢生! “喜妹,你下午去镇上,饭店那里回绝了,我们出去逛一圈看看,找个合适的单位,咱摆摊。”钱是要挣的,像喜妹说的,她要是挣了钱,能帮扶下她大姐。 他刚从医院出来还在门口看见卖饭的,生意不错。沈来旺烧的菜他也吃过不少,喜妹这厨艺比起来沈来旺也差不到哪里去,想来到时候生意只会比那些人更好。 而沈喜梅经过上午碰到于雯雯的事,反而更坚定了要承包下国宾饭店的窗口,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下午过去不急着准备东西,先同江鸳商量。 不过肯定不能在饭桌上说这个事,忙岔开话题:“我小姑肚子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宝宝,不都说是三胞胎男孩吗?另外两个表弟哪去了?”要真有三胞胎才是怪事呢,沈喜梅心里嘀咕。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50.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未来婆家姓石, 未婚夫名字叫石爱国, 比沈喜梅大四岁。 恢复高考后,几个生产队里不少人参加高考, 除了知青, 就只有石爱国考上了,虽然只是大专生,但是在这一片也是非常出息的人物。 头一年过年时,石家就来提过亲, 但是家里怕石爱国会留在城里,喜妹农村户口受欺负,就没同意, 哪想石爱国一毕业就分配回镇上中学教书。 等石家再次来提亲,沈家也就没再犹豫:一个村里住的,知根知底, 石家两老也算是好相处的人,石爱国的大哥是生产队的大队长,石爱国还是国家教师,铁饭碗,还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 可是沈喜梅却清楚的记得当年这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对象石家是如何的凉薄自私。 当初自己差点遭朱茂华玷污,被顾长军救下后, 石家兄妹见她衣衫不整, 直言她身子已经不干净, 说不定早就同朱茂华勾搭在一起, 当天就提出退亲,隔天媒人就上门了。 石家执意退亲加上朱茂华嘴里不干不净,一时村里都风言风语,流言蜚语逼得古板保守的杨小红动了将沈喜梅嫁给朱茂华的心思,好在家里当家做主的爷爷喝止住了。 不知道沈平(爷爷)和沈来福怎么同顾家干涉的,最终回家探亲兼相亲的顾长军娶了声名狼藉的她。 那种情况石家执意退亲,沈喜梅也能理解,但是她不能原谅的是,石家为了退婚不影响自家名声,不停的往她身上泼脏水,导致她嫁入顾家后,婆家没一个人喜欢她,顾长军又常年在部队,沈喜梅自此自卑、胆怯,缩在顾家给她安排的小院子里不敢出门。 除了退亲、泼脏水,石家作为生产队的大队长,后面特别针对沈家,导致平民老百姓的沈家生活格外艰难。 这样的石家,她必须早日摆脱。 退亲,迫在眉睫。 “奶,不着急,我吃了饭就去洗衣服,这地等回来扫,肯定不耽误做午饭。” 沈喜梅一边同她奶答话一边往锅屋跑,这会她是真饿了,好些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到了锅屋,打开大灶台上烧热水的汤灌盖子,里面有石芸榴给她留的饭菜,沈喜梅小心翼翼的端出来,白米饭堆得满满的,上面铺着辣椒炒的豆角,沈喜梅见了顿时眉开眼笑,虽然上辈子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但是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能有纯白米饭吃,那是相当难得的。 前两天石芸榴不在家,每天端到她面前的至少半碗高粱,还有往年的陈红薯,一股酸苦味,难以下咽。就那还是她大嫂硬着头皮,顶着奶奶虎视眈眈的压力,给她装了点白米饭压在下面。 他们这在南方,种水稻,高粱,后面日子富裕了,人们可以一日三餐顿顿吃大米饭,但是现在还没有那个条件,米饭里不是和着高粱红薯就是南瓜、茄子,一锅饭,半锅杂。她前生在西北之地呆了二十多年,早吃馍来晚下面,最怀念的还是这白米饭。 就着鲜嫩豆角吃了几口饭,发现碗底有些异常,用筷子轻轻巴拉下,笑眼弯弯,碗底卧着两个荷包蛋。 沈喜梅深吸口气,正准备大快朵颐,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我大嫂这做事也太寒碜人了,外嫁女回娘家,饭碗里都不见点白米饭,在家不干活的小丫头大中午在这吃干饭,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沈喜梅脸冷下来,哪怕三十年不见,她也听得出这是她小姑的声音,果然一抬头就看见沈喜乐那张肥胖却显得尖酸刻薄的脸,抿抿嘴唇,低下头充耳不闻的继续吃自己的。 沈喜乐见侄女不搭理她,不高兴的径直走过来,等半天,不见小丫头起身给她拉椅子,更气闷了。 “没看见我大着肚子站不住吗?”这丫头是不是真摔坏脑子了? 沈喜梅抬起头,一脸无辜的说:“小姑,既然怀孕这么累,你做什么每天辛苦的来回跑啊,在你自己家里躺着不很好吗?” 哼,她这小姑,一年有三百天回娘家,蹭吃蹭喝!每次踩着饭点来,吃完撒手就走,几十年如一日。 沈喜乐一门心思都盯在那一大碗米饭上,沈喜梅说了什么都没在意,咽了口口水,指使道:“这一大海碗,你妈也不怕撑坏你,去,拿个碗来,我早上没吃多少,这会正饿着,帮你吃点。” 这些年,别看沈家身强体壮的男人数量多,还个个是吃苦耐劳侍弄庄家的好手,但是沈家这生活质量还是一如既往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无他,太能吃了!沈喜梅这一辈有十六个男孩,最大的是沈新华,二十三岁,已经娶妻生子了,最小的堂弟沈新龙才九岁。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一串的男孩,早些年,还没分家时,饭桌之上永远犹如蝗虫过境。 好在兄弟齐心,自从大饥荒过后,家里也没出现过三餐不继的时节。 但是生产队分到的粮食,粗粮居多,这年月不饿肚子就不错了,想吃的多好,那是痴人说梦。 沈喜梅坐在那里一口米饭就着两根豆角,不慌不忙的吃着,沈喜乐像是要吃人的眼光丝毫影响不到她:“不麻烦小姑帮忙,我几天没吃饱呢,再来一碗也吃的下。” 沈喜乐不敢置信的看着侄女,这丫头是真给摔傻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性子,难道真像外面人所说的,眼见亲事板上钉钉,马上露出好吃懒做的本质? 若是沈喜梅知道沈喜乐脑中所想,肯定得唾她口水。 你沈喜乐才是好吃懒做的祖师爷呢! 八十年代的农村,全国上下怕是只找的出她小姑这么一个肥胖到足有两百斤的女人。 不错,你可以说你是因为怀孕,并且直言肚子里至少是两个以上的男孩,但是无法否认你在没有怀孕时也有一百三四十斤。 她这小姑,全身上下只有一样好,那就是名字取的好! 其实沈喜乐这名字原本是她大姐的,直到现在,沈喜梅还记得当年沈母说起这事时的愤愤不平。 杨小红生了五个儿子,大儿子十八岁就娶了媳妇,定年生了对龙凤胎,家里都高兴坏了,沈家据说历来女孩子少,当时长孙女比长孙还受宠,沈爷爷特地上县粮集中学,请村里走出去最有文化的张校长取的名字,长孙女孙喜乐,长孙孙新华。 没想孙子孙女都有了,时隔十年,杨小红居然有孕了,偏偏碰上饥荒年,为了保下这一胎,全家上下节衣缩食,一点吃食都得紧着有孕在身的杨小红,大人随便吃点糟糠、菜叶也能扛扛,出世没多久的孩子怎么经得住,沈喜乐差点饿死。 杨小红却说是长孙女这名气取的太好了,福气压不住,隔年统一上户口时不声不响将沈喜乐报成了自己刚出世小女儿的名字,长孙女随便看着桃子红了,改成了沈喜桃。 为着这些事,孝顺贤惠的沈母第一次同家里大吵起来:都是沈家女儿,她的孩子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小姑子却顿顿精细粮,现在连喊了两年的名字都直接夺了,是不是当孩子已经饿死了? 不过名字都登记在户口本上了,再改回来也是不可能,家里也知道理亏,石芸榴自己为孩子张罗来的吃食和补品,杨小红再动心思也会被家里人阻止,三个孩子都扛过了饥荒年,没有饿死,除了石芸榴有时想起有些愤愤不平,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最终沈喜梅没有等到江鸳说要过来,而是让江泽带着她去了江家的院子。 好在沈喜梅记得让前台留个话给沈来福,沈来福在饭店里等到沈喜梅们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客人陆续到饭店里吃饭,宽阔的厅堂里几十张桌子已经坐了七分满。 看着饭店的生意那么红火,而东南方的四个窗口基本已经收拾妥当,弄得简洁明亮,对着饭店大厅也开了橱窗,估计到时候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沈来福怎能不心痒难耐? 可是一想到八百块每月的承包费,立刻像一盆冷水浇上心头,什么念头都扑灭了。 可是,可是江老板说的是什么? “头俩个月算试营业,承包费暂时不交,两个月后盈利了再签正式合同。 两个月后结算若是出现亏损,双方均可以终止承包合约,喜妹在饭店工作,头两年没有工资,算是抵那两个月的承包费。” 这意思是再怎么亏损也不会让一家子倾家荡产去卖血赔偿是吧?!? “谢谢江老板,我们喜妹会好好干的,我全家都来饭店帮忙,不要工钱!”哪怕是最后落得个喜妹必须来国宾饭店工作抵债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国宾饭店招人门槛可高了,许多人花了不少钱都进不来。 不就是两年时间吗,喜妹才十七不到,等二十结婚,怎样也能挣点钱,关键是以后就是有工作的人了。 江鸳笑笑没吱声,承包费她并不在意,若是最后沈家真出不起,她也不会追着要的。但是这是沈喜梅自己提出来说是权宜之计糊弄她爹的,小姑娘主意一个比一个正,江鸳很乐意陪她胡闹一场看看。 沈家人还真是老实忠厚的淳朴农民,江鸳尽量解释道:“真的不需要。饭店人员充足,我和喜妹也是合作的关系,肯定是奔着双赢的目标去的,没有谁占谁的便宜一说。” 见沈来福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打断:“家里必须有人挣工分的,哪能个个到饭店来帮忙?再说,刚才江姨说可以给哥哥们安排件能挣钱的活计,这个回去路上我再和你说。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讨论完,现在你对于我承包窗口没意见了,我们可以讨论后续了?” 沈来福正准备满口打包票,但是毕竟是四十几的人了,开口前又想着有没有陷阱漏洞,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时又有些迟疑。 江鸳见了笑着点点头:“我先让厨房准备一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聊。喜妹爸爸也可以再想想清楚。” 最终将流程彻底敲定了,沈喜梅承包的窗口订好七月五号周六正式开张,剩下的几天时间事情也不少,江鸳负责安排人出去宣传和准备各样食材、器具,沈喜梅开始到江家院子里试做各色小吃,连带着几个厨师学徒,那边有高人指点。 晚上九点多,沈来福同沈喜梅离开饭店去医院接了杨小红和沈来旺,四人两辆自行车骑着往家里走。 沈喜乐在一个小时前生下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丫头! 虽然折腾了近十二个小时才将孩子生下来,但是她这毕竟是二胎,也算是顺产,前头再鬼哭狼嚎的,生下来了就没事了。看在沈家一家人忙前忙后的份上,加上之前吃人家的嘴短,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婆子也不好抱怨沈喜乐闹腾一年的旧账,倒是忍气吞声的说安排沈喜乐母女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回来的一路上沈来福兴奋的想着沈喜梅做生意的前景,沈喜乐的事早丢旮旯角落里去了,根本影响不到他。 到家也就十点钟,沈喜梅简单同沈来福以及三个哥哥说了之前未有提及的好事: “国宾饭店夏季将推出几种新菜品,其中有一道就是今天中午烧的麻辣小龙虾。 饭店的客源广,加上夏季天热,许多人不耐在家烧饭,在外面吃的多,麻辣小龙虾作为大排档还卖夜场,需要的量预计很大,这个不需要另外找货源,我们状元屯河沟特别多,可以就近取货。 江姨的意思是由国宾饭店出面,找我们的大队公社合作,以公社的名义收购小龙虾。 我向江姨推荐了自家的三个哥哥,江姨答应了。明天你们三个同我一块去镇上,到时候江姨安排人带你们去和公社谈,饭店的采购人员会连同你们能赚取的中间差价一起谈拢。” 私自钓小龙虾卖到饭店里虽然省了中间盘剥,但是肯定是不可取的,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盖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私底下偷偷贩卖的肯定还是有的,只要不被告发逮到就是本事。 马克思都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像是投机倒把不管判的多严,总归是有人犯的。 现在是公社要收小龙虾,一切都合法化了,三个哥哥帮忙收购只是算出工,至于这个工分怎么算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其实这收益肯定比自己钓龙虾拿去卖挣的多得多,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钓的龙虾量总归在那里。 收购小龙虾三个人也足够了,至于她的一些堂兄弟只有选择钓龙虾了。 沈喜梅将话说完,短时间大家都在消化话里的内容没有发言,但是从他们晶亮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很兴奋。 “具体怎么收,明天肯定有一个详细的明细,你们照着做就行了。对了,还有鸡蛋,新鲜的土鸡蛋,也要大量收购,这个因为不是公家的,可以不经过公社,直接收购了倒手卖给饭店,明天在公社顶多提一嘴,过了明路,相信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的。” 沈喜桃在一边听了也为弟妹们高兴,想着他们肯定还要接着讨论,没她什么事正准备回房间看孩子,沈喜梅叫住她:“姐,明天你也和我们一块过去。江姨那边说了,可以安排一人进饭店工作,不过不算正式工,先看看情况。” 其实是学徒,新开的小吃窗口工作人员都需要培训,麻辣小龙虾、烧烤、串串香、果汁饮料都不难学,主要是配方和食材,这些有人把控。学徒需要学的是操作规范化和流程化,沈喜梅想着先让沈喜桃熟悉下,以其以后用的上。 沈喜桃听了自然很开心,不过想到孩子又迟疑了:“孩子放在家里我奶有空带吗?我先和你姐夫商量下。”送回家让婆婆带那不现实,除非现在就能拿到工钱。 “没事,强强乖得很,明天抱着一起,我骑车带你过去,那边有地方给他休息。”她都考虑好了,沈喜桃主要留在江家跟着老爷子,哪怕能学到一层的厨艺也够以后安身立命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也等不得让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反正她没出月子就开始到生产队挣工分了。 沈家上下虽然很兴奋,但是想着明天都有事,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陆续回各自的房里睡觉了。 沈喜桃带着小儿子和沈喜梅一床,大孩子张壮壮跟着姥姥姥爷睡。 回来这些日子,沈喜梅本就睡得不是很踏实,加上许多年没有和人同床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是又怕沈喜桃见了多想,沈喜梅一上床就闭着眼睛装睡,脑子却想着事情:一时想着前生的于雯雯和张红英,一时又想着今生做生意的事,迷迷糊糊倒是慢慢睡着了。 却混混沌沌进入梦境,梦中很慌乱:她在望不到头的芦苇地里奔跑着,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赶,四周却无人烟声音; 画面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她被人抓住头发,摔倒地上,一张面孔出现在眼前,是朱茂华,脸变来变去,成年的、婴儿期的,表情却是相同的狰狞、扭曲,那小孩的脸看着和朱茂华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一样的熟悉感……“ 沈喜梅豁的坐起来,一头的汗水,半天回不了神。 沈喜桃也被惊醒了:“怎么了,喜妹?”已近月尾(农历)加上窗口小,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沈喜桃坐起来摸索着找到沈喜梅,对方还有些轻微的颤抖:“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啊,大姐在这呢,摸摸毛,吓不着……” 沈喜梅慢慢躺回去,轻声说:“我没事的,就梦见被野兽追,我一个劲跑!”这种逃命似的奔跑曾经经常出现在她梦里,有时在废墟里,有时在荒漠,但是都是寂静无声的,很少有人出现在梦境里。 朱茂华出现也不奇怪,毕竟他是恶源,奇怪的是梦中朱茂华和石英杰,两张毫无相关的人,最后脸居然重合了? 白天才见到了石英杰,好似脸面上和石荣华不怎么像,可能是生儿肖母,而她对于雯雯不说仇恨,厌恶肯定是有的,这种情绪很有可能带到孩子身上,所以做恶梦梦到了石英杰? 不过那孩子愤怒的面孔和狰狞的朱茂华倒真有些相似。 而接待沈喜梅的只有一个江泽,江鸳并不在饭店里。 “我妈以为你得等傍晚天凉快了才过来。还好你早了一点,我刚吃完饭,一会也要回家呢。你吃中饭了吗?我去打电话同我妈说一声……” 最终沈喜梅没有等到江鸳说要过来,而是让江泽带着她去了江家的院子。 好在沈喜梅记得让前台留个话给沈来福,沈来福在饭店里等到沈喜梅们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客人陆续到饭店里吃饭,宽阔的厅堂里几十张桌子已经坐了七分满。 看着饭店的生意那么红火,而东南方的四个窗口基本已经收拾妥当,弄得简洁明亮,对着饭店大厅也开了橱窗,估计到时候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沈来福怎能不心痒难耐? 可是一想到八百块每月的承包费,立刻像一盆冷水浇上心头,什么念头都扑灭了。 可是,可是江老板说的是什么? “头俩个月算试营业,承包费暂时不交,两个月后盈利了再签正式合同。 51.第 51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饥荒年后, 石芸榴生了二儿子, 然后时隔三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就是沈新磊和沈喜梅。 至此以后, 沈家出生的全部是男孩。沈家十六个男孙, 但是女孩, 两辈加起来就三个。 沈喜乐是老来女, 前头五个哥哥,那顶真真是金装玉裹的小姑(子), 能不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吗? 家里劳力多, 不像村里其他人家,沈家的女孩子是不用到田地里挣工分的。至于家务活,杨小红也算年轻力壮手, 加上还有稍大的沈喜桃, 连沈喜梅都娇养了好些年。 对于越过小姑,让侄女分摊家务活, 石芸榴也没有太大意见,总归是家务活, 累不着, 农村的女孩,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像样。 沈喜桃只读了二年级就辍学在家, 没办法, 她是老大, 下面弟妹太多了, 再加上那年头开始闹文化大革命,学生在学校也是胡闹,学不到什么知识,沈喜桃就留在家里带弟妹,做家务。 后面沈喜梅到了入学年龄,沈母直接提出来,沈喜乐念几年书,沈喜梅就必须念几年,只能多不能少。 反正家里活计有沈喜桃担着,念书也不要几个钱,就没有人反对。 沈喜梅一直读到高一,成绩实在拿不出手,考大学?那是天方夜谭。 前些年,一伙老兄弟分了家,沈爷爷沈奶奶照规矩跟着大儿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加上自己亲大哥结婚生子,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丢在娘家,沈喜梅见老太太实在照顾不过来,就主动提出不念了。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怎样运作,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听说大嫂娘家就有个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给出粮食养着。 所以沈喜乐吃的越发放的开了,有好吃的,她必须吃大头,没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么挑,一天五六餐,这年头绝对是十里八乡“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因为她肚子里是三胞胎,还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适应了。 沈喜乐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东西路上欢乐的蹦跶着,见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怀有三个男娃的肚子,生产队上最起码沈家这一溜排的房子里,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当然的进去吃一通。 种种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农村难得一见的奇观:两百斤的孕妇。 “妈,你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还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里都是些什么?感情好吃的都给藏着掖着留给自己闺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养的这么精贵,不知道的还当是地主家的娇小姐。” 让沈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来,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这十里八乡,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长辈?像她婆家,现在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轮到她头上,哪像她大嫂那么好命。 可是当年她还没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多次拾掇她娘挣都没成功,要不然,她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回娘家吃个饭,不止吃不到口好的,还总被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这小姑还真是口无遮拦,这年头地主可是个沾不得的名词,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这破天荒吃回鸡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这每天都得吃几个鸡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听了这话,沈喜乐差点炸了:“喜妹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呛晕了脑子,怎么不呛死你?……” “够了,幺妹你好歹是长辈,少说两句。”杨小红严厉的喝止道,虽然她偏疼自己闺女,但是这小孙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宠爱的对象,闺女这样乱说话没个忌讳,要是被老头子或是大儿子听见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乐听了这话恹恹的不再开口。 沈喜梅也没吱声,当着这祖孙三人的面,将白米饭巴拉开,又露出一个饱满的水煮蛋,蛋白戳开一筷子夹住都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将粉粉的蛋黄捣碎,到点开水,就着白米饭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还有?妈,她刚刚就已经吃掉一个了!吃掉了……两个啊!”沉默不过三秒的沈喜乐又炸了,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吃的无比满足的沈永康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转过头望了一眼,嘴里还“恩……吃!”双手挥舞着想去抱碗,这年头的孩子,哪有不护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转过身,挡着点视线,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鸡蛋,好些天没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谁也抢不走!”家里鸡蛋本就紧张,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宝宝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她躺在床上都听说了。 沈喜梅还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间,小姑天天在厨房候着她的饭菜,一点脸面不顾的明抢暗夺康康的口粮。 那边沈喜乐叫嚷完,还不等她奶说什么,刘金兰叫嚷开了:“鸡蛋!要吃鸡蛋!姥姥,吃鸡蛋!” 沈奶奶一边抱起刘金兰放在沈喜梅边上的小板凳上,一边说了女儿几句:“好了,幺妹,你做姑姑的,少说两句。喜妹这也是难得吃这一回。”并且这后面的不是留给康康吃了吗,不过她怎么就一口将蛋白吃掉了?康康小不能吃蛋白,兰兰能吃呀,这一个蛋黄怎么够两个小孩分?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睡醒了怎么没进来打声招呼,害的你妈到现在还空着肚子。我都忘了时间,早该回去了。” 江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同你叔一起回去吗?厨房里,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吧……” 江泽这时候才看见沈喜梅的小叔在后面站着,面前几个人相貌都有些相似,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家人?找你的?你来这里,家里不知道?”要不要这么不着调?! 沈喜梅窘迫的低下头,好吧,这事谁都怨不上,怪自己没脑子。 沈喜梅慢慢挪步到沈母面前,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胳膊:“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现在好担心回去会被胖揍一顿,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想想就好丢脸。 江鸳忙示意傻眼的江泽同学将菜打包,令沈来旺提着,笑着说:“今天这事也怪我,我是真的喜欢喜妹,就当是我这个做姨帮着赔礼的,你们回去可别再批评她了。” 沈喜梅立马打蛇上棍,冲江鸳甜甜笑了笑:“还是江姨疼我,放心吧,我爸妈才舍不得打我呢,我可是我们沈家的宝贝!” 说完,拿眼去飘沈母,鼓起勇气冲沈来福撒娇:“爸爸和哥哥辛苦了,我今天发现了一种特适合夏天的小吃,明天给你们做,好不好?”她可得拿到保证,说不得路上就得挨揍。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沈来旺的老板,沈来福夫妇能说什么,只得再三道歉,麻烦到人家了。 江鸳:“哪里是麻烦,我最喜欢喜妹了,比我家小泽懂事多了。喜妹,那个冰粉,明天得空的话,给我也送一份可好?” 沈喜梅自是满口答应,再三告别,一行才出了饭店,沈来旺今天也早收工一小时,五个人四辆自行车,一路骑到家,几份菜还热乎着。 沈喜梅一路缩在沈来旺身后,生怕挨揍。 石芸榴看她那没有出息的样,气恼道:“我都懒得打你,等回去,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沈喜梅伸出头来:“我爷爷才舍不得打我!” 喊完松了口气,搞定爸妈就没事了! 哪想刚刚还算温和的沈来福听了这话黑了脸:“越来越不像话,你要是像你小姑那样不着调,看我不抽死你!” 石芸榴见沈来福动了气,忙按住脾气,扯开话题:“那个女的就是来旺饭店老板啊?怎么同喜妹认得了?” ……哎,儿女都是债。 一行人到家,老远就见沈平在门口张望着。 沈喜梅跳下车,赶紧跑过去道歉兼撒娇,他们刚才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将锅甩给沈来旺来背了。 “对不起,爷爷,小叔让我下午送点东西过去,我以为送过去就没事了,想着能赶回来做晚饭的,所以没有同奶奶说。哪想饭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让我帮一手,结果把时间给忘了。” 沈来旺大包大揽吆喝:“这事怨我,怨我!” 哪想听到这里,老头子拿起门边的扫把打过来:“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大热天的,让喜妹这么个孩子去送东西,还让她干活,你干的是人事吗?害的一家人急的直跳脚!” 见到人回来了沈老头心里才踏实,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气又上来了,这国营大饭店,孙女能做什么?肯定不是刷碗就是拖地。 本以为是孩子出去玩野了,但是孙女娇滴滴的不能打,这气得忍回去,哪想由头在儿子那里,那还不撒开了捶。 沈来旺傻眼,他都十几年没挨过揍了,一边跳脚一边喊道:“爹,我亲爹,我错了!……” 沈喜梅见状赶紧上去营救,再打下去,说不得她小叔要“屈打成招”了! “爷爷,小叔带了好吃的回来,犒劳大家的,也当时赔罪,都这么晚了,吃饭去,明天再教训小叔好了!” 沈平见孙女好好的,也不像干了重活劳累到的样子,这才罢手,丢下扫把,手背在身后,径直朝屋里去了。 石紫燕忙来接沈新华手上的菜,笑道:“饭焖熟了,还没来的急炒菜呢,正想着摸点咸菜出来凑合一顿算了,这下正好了……什么呀,这么一摞,看把你沉的?……我怎么闻着肉味了?” 装菜的是国宾饭店专用的四层的竹制提菜篮,石紫燕提到桌上打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四个都是大肉的荤菜:烧鸡、糖醋排骨、蒸鱼、鸽子汤。 杨小红拙舌:“这烧鸡里面什么菜都没合,这么大一份,得有一整只老母鸡吧,这得多少钱?” 沈喜梅一边打鸽子汤一边笑道:“老母鸡用来顿汤的,这种地锅鸡用的是还没有打鸣的七八个月的公鸡,肉质嫩,有嚼劲,味道好着呢,这一锅怕是两只鸡都不止了……” 将一碗汤放在石紫燕手边:“大嫂,这个鸽子汤你多喝点,最滋补了。”沈永康可还在喝奶呢。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吃起来,杨小红一拍大腿:“早知道让幺妹晚点回去了,喜妹你赶紧去厨房拿个大海碗装一只鸽子起来,待会新磊给你姑送去。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闻言,几个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石芸榴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不愉,但是也没有说话。 还是沈平开了口:“她没吃饭就回去了?” 之前沈来福他们去镇上找人,好久不见回,沈平不放心,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等他回到家,沈喜乐已经不在这边了。 不待杨小红说什么,石紫燕接过话头:“哪能呢,让我下的面……我下了一整筒面,本想着大家先吃一口对付下,哪想小姑说饿狠了,四碗都吃了,我奶还让卧了四个荷包蛋在里面呢。”也就她一周岁的儿子捞到点面汤喝了,这会早睡着了放房里了。 沈平冲杨小红问道:“那她还能吃得下?你也不怕撑破她那肚子?!” 杨小红嘟囔着:“这怎么能怪幺妹呢,她那肚子可有三个男娃!肯定不经饿。再说,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鸽子肉呢?” 石芸榴有些食不知味了,幽幽说道:“这里谁又吃过呢?她好歹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不脱鸡蛋,桃儿月子里都吃不了几个蛋呢。” 家里是一个鸡蛋都没有了,本想着今天鸡下的几个鸡蛋,喜妹肯定会收起来,留着后天她大姐回来过满月,哪想又给吃了。 沈喜梅这会记起她姐在坐月子,似乎回娘家过满月就这几天,姐姐的身子是生一次孩子差一次…… 想到这里沈喜梅坐不住了,起身跑到锅屋,拿了两个大碗。 沈喜桃是一家的心病,饭桌上的人都没再动筷子,沈平也沉默着:沈家一共就三个女孩,年龄也相仿,他早期最疼自己的幺女,后来喜爱懂事的小孙女,但是最亏欠的一直是大孙女喜桃。 饥荒之年为了养活幺女,差点饿死大孙女,后来是张校长救济着养活的。 但是对沈家有大恩的张校长在文革时期给斗死了,张寡妇带着儿子张丰年从县里中学回到这状元屯。 这当家人给闹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回老家艰难度日,因为生活窘困,张丰年营养跟不上,二十多岁个头还瘦瘦矮矮的,加上张寡妇时常生病,张丰年别说想娶媳妇,他们家里经常穷的揭不开锅。 而大孙女随了儿媳妇,长得相当出挑,早早就有人来打听,哪想还没等长到十六岁许人家,张寡妇哭上门来,说喜桃是张家的米粮养大的,这条命应该是张家的,闹着要喜桃做她家儿媳妇。 人家现在不要粮食、不要钱,死活闹着沈家不能忘恩负义…… 闹到最后没法子,大孙女自己站出来同意了这门婚事。 哪想那个张寡妇不感念喜桃的好,总是想法子作践她。 沈喜梅拿着两个碗回到饭桌上,杨小红打破沉默说:“恩,是该给喜桃也装点……不过,喜桃这胃口小,也不知道月子里能不能吃鸽子汤?” 沈喜梅才就当没听到杨小红说什么,直接捞了一只鸽子和一碗汤放在一边,随后去检烧鸡里面的鸡腿,末了冲沈来旺讨好的笑笑,转头对沈平说:“这是我小叔带回来的,给我幺娘和新耀、新龙留点。” 沈来旺忙推迟,虽然分量看着不少,可是一大桌子人呢。 不过沈平却是点头了,沈喜梅就检好的留了一碗肉。 石家最出息的自然是老大石荣华,老人最疼的是幺儿子石爱国,偏偏只会种地老实巴交的二儿子沈卫国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 52.第 52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找出垫蒸笼的纱布, 搓洗干净,将收集到的籽籽用凉开水淘过一遍,包起来, 扎紧; 小半碗石灰用水化开搁置一边; 然后是最重要的环节:将包着籽籽的包裹放到冷开水中用力搓揉; 好在她手不大但是力气不小,双手飞快的搓揉着若大的袋子,很快感觉有滑滑的汁水从手指间流出来,沈喜梅笑的眼眯成一天缝,一直到感觉有细密的泡泡产生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才停下来,仔细打量一番,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沈喜梅一点都不担心, 她以前做过的,不会有差错。 拿起一边静置的石灰水,将面上澄清的部分缓缓倒入大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擀面杖搅拌着, 就大功告成了! 连盆带水端到自己房里, 搬来更大体积的洗衣盆和一桶深井里压出来的水, 井水倒在洗衣盆里,装神秘吃食的盆就坐在井水上镇着, 面上盖上木质的大锅盖。 一切忙完了,沈喜梅心满意足的绕着洗衣盆走了一圈, 关上房门, 上锅屋做中饭去了。 等吃完中饭, 见家里人陆续出去上工,杨小红也带着沈永康去屋里睡午觉了,沈喜梅快速洗好碗,然后跑进房间里,打开大木盆上的锅盖,紧张的检查成果。 打开锅盖的动作晃动了里面的铝盆,很明显看见盆里水已经成凝胶状了,水汪汪的像是透明的果冻,炎热的夏天见了尤其诱人。 这下沈喜梅彻底放心了,重新盖上锅盖,找出家里留着过年装米糖的大塑料袋,重新打来一桶深井水,将整盆凝胶状的膏体倒进塑料袋里,扎紧,放在水桶里,然后提着桶绑在自行车后面。 由于怕路上太过颠簸,沈喜梅尽量放慢了汽车的速度,等到大国宾饭店的门口时差不多两点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也是饭店开始闲下来的时候。 沈喜梅进店的时候,一众厨师都在大厅堂里坐着休息,忙活了一中午,厨房里烧菜的活,那是又热又累,得缓缓才能吃得下饭。 沈来旺这会正忙里偷闲准备侄女要的东西,但是在家里提起的想在饭店卖小吃的事情并没有和人说起,毕竟他只当侄女闹着玩的。 见沈喜梅提了一个水桶进来,也不等服务员招待,忙过去接了过来,顺手拉着她往后面纳凉。 看着桶里的东西,沈来旺傻眼了:“你顶着大太阳就提了桶水过来?”饭店里还能缺水?这水哪怕送上了天也变不成油啊!这能是什么好吃的? 沈喜梅笑了笑,手伸进水桶,拉出塑料袋:“吃的在这里面呢!你们这有冰箱吧?放进去冻冻,温度不能太低,有没有零度左右的档?” 沈来旺仔细瞧了瞧沈喜梅手上的东西,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见有几个同仁往这边看,就带着沈喜梅往后面厨房去了。 国宾饭店的厨房比农村堂屋面积还大,还有单独的食材处理库、餐具摆放间。 沈喜梅找到温度合适的保鲜柜,将她带来的东西隔离放好,然后让沈来旺领着挑了一套合适的餐具出来,在托盘上放好。 两个托盘,一共十二份——她进来时看过了,大厅里坐着的厨师和工作人差不多这个数。 多了也不怕,她准备的量特别充足。 沈来旺准备的各种辅料也一一摆放好,沈喜梅开始煮红糖水。 饭店就是方便,有现成的食用冰块,煮的浓稠的红糖水倒入足量的冰块,很快就凉下来了。 将冰柜里的塑料袋拿出来,剪开口子小心的倒在干净的盆里,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膏体在盆里颤悠悠晃动着,还是整一块的,没有碎掉。 沈喜梅在沈来旺好奇的眼神下将整块琼脂状的膏体用刀子划成小块,然后挨个装进小碗里,膏体装了八分满,浇入红糖水,撒上沈来旺准备的食材,东西挺多的,坚果仁、水果块,果脯什么的都有,沈喜梅还是挑着每碗放了四五样,要不味道太杂了。 沈来旺看着忍不住先用勺子舀了一口,吃到嘴里,眼睛睁得老大:“喜妹,这是啥?滑溜溜、冰凉凉的,味道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好漂亮,这大夏天吃这个美的没边了!” “这叫冰粉,味道冰凉香甜,嫩滑爽口,还能生津解暑,清凉降火呢!” 沈来旺几口就吞掉了一碗,见托盘里摆放得诱人的吃食,好容易忍住再去端一碗的冲动,想起侄女此行的目的,咽下口水说:“我帮你端出去,顺便问问。这东西这么好吃,应该能卖。” “不是,小叔,我不是要卖这个。我是想弄个窗口买凉菜、卤菜什么的,这个顶多只是算个添头。这里多着呢,你先端出去,我再来装几份,待会出去谈。” “行,我先给你探探口气,不行的话上纺织厂门口摆个摊也行,那边有些摆摊的,不过这叫冰粉是吧?不便宜吧?”沈来旺没说的是好像也不怎么抵饿。 一道冷清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冰粉是什么?你打算在我家饭店卖?” 沈来旺吃惊的转过头,见了来人,有些慌了:“小江先生?这……这是我侄女,她就来看看,带点新颖的吃食来给大伙尝尝。” 这是东家的小少爷,当然这年代不能叫东家,更不能叫小少爷,是国宾饭店江老板的儿子。 虽然国宾饭店是国营企业,但是江老板是唯一的领导,内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国宾饭店里,江老板是一言堂,但是她只管大事,小事宋主厨可以做主的。 江老板偶尔才会出现在店里,这位来的就更少了,每次都是直接上四楼,今天不知怎的跑到厨房来了? 沈喜梅也打量着来人,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比她就高一点点,听声音应该是赶上发育变声期。 不过为什么看着有些面熟的样子。 江泽站在四楼时,正好从窗外看见沈喜梅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着像是进了他们家饭店,原还有些怀疑,哪想下楼还真看见越看越像的身影往厨房去,他就跟过来看看。 哪想才一年没见,对方好像不记得他了。 江泽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盯着沈喜梅。 见小少爷的表情,沈来旺头上有些冒汗:“小江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用的这些东西,我有和主厨说过的,会按价……” “你真不记得我了?”江泽直接打断沈来旺的话,冲着沈喜梅问道。 沈喜梅想了想,摇了摇头,面孔有点模糊的印象,但是真不记得了。 不能怪她,她是重生回来的呀,这个年纪的人,就算认识也隔着上辈子几十年呢。 江泽气恼:“你怎么能不记得呢?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你给我带了红薯干,我说开学给你带炸小黄鱼的!”亏得他一直惦记着这人。 “你是我三哥同学?!” “我也是你同学!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就坐你前桌!” 江泽绝倒:看样子真像姚丽君说的,这人一门心思想着嫁人去了。也就一年不见,居然连前后桌的同学都不记得了,亏得他还给她讲过不少题目,这丫头,真是气煞我也! 沈喜梅脑里灵光一闪:“江同学?” “江泽!”江泽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沈喜梅总算是搭起这根神经,这个江泽,由于个子特别矮,老师将他放在最前排,就坐在她前面,身体好像也不怎么好,经常请假不来上课。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家饭店是他家的? 沈喜梅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她记得他好像是个吃货来着!还专爱些接地气的山货。 “小叔你先端出去好了,我给我同学再弄一份!” 沈喜梅想她现在眼睛肯定是元宝状,这家“日进斗金”的国宾饭店居然是她同学家开的?!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沈喜梅热情的招待江泽坐下,给他装了一份大量的,还听着他的指示,挑了几样水果肉进去。 江泽同学傲娇的坐在那里,沈喜梅小心妥帖的伺候着:“你好像长高了不少,也不能怪我认不出来!”以前至少比她矮半个头,在男同学边上就更打眼了,在学校里大家都不带这样的小孩玩。 不过江泽成绩特别好,经常请假,但是总能考第一名,作为脑子不开窍的学渣,沈喜梅因着地利没少请教对方问题。 过去一年,沈喜梅大概长了三五厘米,这家伙至少长了二十厘米,现在比她还高了一拳头的样子。 “你这一年吃了什么,居然长这么多?”揠苗助长也没这么快吧! “明年我就十八了,自然该长高了,你也长了点,不过最明显的是你变黑了许多!”他记得当初回过头给她讲题的时候,那脸蛋,白里透着红,粉嫩嫰的仿佛能能掐出水,和周围同学差别好大,和他病态的苍白也不同,是一种健康的诱人的肤色。 其实如今也不算黑,最起码比起他在这一片所认得的女孩子都来的白,但是整个人显得不一样了,一年前仿佛还是一团孩子气,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现在眼里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东西,有些像他妈妈给人的感觉,文叔说那叫沧桑。 肯定是他想多了,沈喜梅才多大,怎么可能眼里有沧桑,据说她在家挺受宠的,定下的亲事也是她自己想要的。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指指他面前的碗:“你吃吃看,夏天吃这个最合适了。” 江泽早就想吃了,但是他在和老同学叙旧呢,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似乎不礼貌,听了沈喜梅这样说,决定还是先吃了这碗很奇怪的东东再说。 不等她说完,沈喜梅笑着扬起头:“康康饿了,吃了这么多,最后这点给兰兰吃吧,小姑你不会和自己闺女抢吧?”抢一岁侄孙的吃食,她小姑能做得出来,自己生的丫头片子也不是多疼惜,何况她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娃,所以沈喜梅说这话纯粹只是为了寒碜她一下,拥着侄子,转过身,面向哭的眼泪鼻涕胡一脸的刘金兰,很淡定的将最后的米饭全塞进她嘴里,成功堵住了刺耳的哭嚎声音。 然后抱起沈永康放在她奶怀里:“奶,抱着康康,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过两天得空再帮你带。” 杨小红接过重孙,嘴里不忘念叨:“别的事先放放,后头菜园子赶紧清清,回头豆角什么的都长老了,还有家里先打扫下,太脏了,这要是有个人来家里串门,太难看了……” 沈喜梅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堂屋,的确挺脏的,要是传出好吃懒做的名声,不知道石家会不会上门来退亲? 想了想觉得这不靠谱,自己一贯的性子,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石家不可能听着这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来退亲。 再说,上辈子她受了一辈子名声不好的苦,她还真不想传出这好吃懒做的名声,顾长军这次回来就是奔着相亲目的的,要是传了一耳朵进去,顾家嫌弃了怎么办? “恩,我先将厨房收拾下,然后去园里摘菜,扫了地再去洗衣服……”沈喜梅一边说一边收拾碗筷,拔腿就往后面锅屋走。 果然后面又传来刘金兰的哭嚎声音,要知道那一口饭里可是包了不少她特地留下来的辣椒籽! 听着小孩的哭嚎声以及她小姑咒骂的话语,沈喜梅低着头,露出坏坏的笑意,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傻愣愣听话的憨丫头啊。 将锅屋收拾干净,沈喜梅提着竹篮愉快地往后面菜园子里去了,若是有人走近的话还能听见她哼着不知名的很好听的童谣。 菜园子很大,差不多占了一亩地,后面还有很宽敞的地方种了几棵果树,桃子见红了,橘子也能看见果子了,夏天的菜园子绿色葱葱,豆角、黄瓜、丝瓜、葫芦等藤蔓植物爬满架子,还有茄子、辣椒、番茄种的满满的。夏季菜长的快,能长好些茬,吃不完的就腌制成咸菜或是晒干,留到冬天除了萝卜白菜也能换换样。 沈喜梅一垄垄地快速的过着,所到之处,成熟的瓜果蔬菜摘的溜溜干净,不到半个小时,两个大大的竹篮装的满满当当,沈喜梅站起来,拿个红红的番茄,走到菜园子后面荷塘里洗干净,边咬边往回头走。 抬起头一眼却望见连绵几十米的红砖青瓦房,盖了没几年,还是簇新的样子,相当惹眼。 沈家在村最东头,隔着一条小河和还算宽敞的土路就是生产队辽阔的集体土地,这一溜排的红砖青瓦房,整齐划一,非常壮观,隔的很远的地方都能一目了然。 沈喜梅记得沈家一大家子是房子盖好才分家的,分家也才五年,房子连在一起,沈家兄弟五个感情又好,住在一起非常和睦。 当初分家还是因为全国农村开展清除“小生产”的运动,这里的“小生产”指的是农村人家里养的鸡鸭鹅。 公社规定每一家最多可以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生产队干部挨家挨户的数鸡数鸭,凡有超过规定的鸡鸭,当场打死! 她们沈家可是有三四十口人,可是谁让你没有分家呢,既然是一家那么就只能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 当时他们家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鸡毛落了一地。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家里自然是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当天晚上爷爷就提出分家,将公中的钱全部拿出来盖房子,然后分家。沈家除了沈喜乐,其余五兄弟一致同意,而不管沈家多么疼爱沈喜乐这个幺女,在分家事情上她是没有发言权的,分家非常平顺。 沈家男女老少都是侍弄庄家的老把式,能干且能吃苦,挣得工分高,一年下来,扣除口粮,能发到两三百块钱,加上沈喜梅五叔在镇上国营饭店工作,也有些收入,并且家里的开销靠着一点自留地和打零工完全能自给自足,这些年倒是积累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她爷爷捂得死紧,怕最后暴露金额家里成了富农成分。 沈家抛去老屋基地,看中村最东边这块地,以往给大队上养牲畜的地方,那些年住了些“牛鬼蛇神”在里面,沈家用一年的工分将这块地抵了下来,盖了一溜排三十间房子,三个男孩家的一家六间(两家堂屋四间厢房),两个男孩的一家五间(两间堂屋三间厢房),剩下一间堂屋和一间厢房归沈平杨小红夫妇,因为两老跟着老大过,房子自然紧挨着老大家的分。 沈喜梅家家的房子划分在最中间,左边除掉两老的房子紧挨着四叔家,右边紧挨着五叔家。 哪想盖好房子分了家后,家禽养殖上的管制反而松范了许多,不过家里尽量在数量上不显眼,叔伯兄弟五个,虽然房子在一起,菜园子也在一处,但是养的家禽一定分割开来圈养,不让一大群出现在人们眼前。 据沈喜梅回想,她家菜园子后面荷塘边的小棚子里,正好是鸡鸭鹅各四只,还有一头猪,这还是今年第一年开始养猪,为了这个,兄弟五个还开会讨论了一番:老大、老二家各养一头猪,其余三兄弟家里合养一头牛,那可是耕牛,在这几个生产队,还就他们沈家第一家养耕牛。 本想着耕牛是吃草的,哪怕最后必须归集体所有,也就充了,不浪费自家粮食,哪想养了一年下来,生产队上倒是没有提过这话,看着养的壮硕的耕牛,沈平曾经一度十分纠结,就担心等牛养到可以下地干活了,生产队再提充公的话。真要提了,沈家也只有乖乖上交的份。 不过,沈喜梅知道,这牛还一直是他们沈家的,没充公,后面几年还生了小牛,不过最后为了盖楼房将都全卖了,钱却被她二嫂全部卷走了。 吃完番茄,沈喜梅轻松的提着两篮子蔬菜到了厨房,将屋里地面打扫干净,又提着两桶脏衣服出门了。 莲花河是一条非常长的河,自北边流过来,打生产队集体土地的东边向南一直通到二十公里外的县城。而在生产队的正西边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支流(沈家屋后的小河是支流的支流,正好和莲花河是平行走向),从集体土地东边主流分出通到村子西头荒山下的池塘里。 这条河浇灌着七大生产队上万亩的田地,村里洗菜、洗衣服甚至半数人夏天洗澡都在这条河里,可谓是生命的源泉。半晌午,七生产队东边的河(支流)边除了晚来的沈喜梅,居然还有几个小姑娘在洗衣服。 几十年没见了,沈喜梅记不清她们的面孔和名字,就安静的找到一个有树荫的石板径直洗了起来。 虽然沈喜梅安安静静的,但是耐不住别的小姑娘主动打招呼。 都是一个生产队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姑娘,平常肯定很熟悉的,而沈喜梅在一众姑娘里,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名声和家世(指沈家专生男孩的事迹,不是指家里有钱)都是最拔尖的,最近又定了一门好亲事,小姑娘们很难不嫉妒羡慕,说话难免就有些夹枪带棍。 沈喜梅可是多活了三十几年的人,后面还摆地摊开小饭馆一二十年,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这点不相关人不痛不痒的挑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四两拨千斤将话题拉开,专心的对付手上的衣服,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小姑娘里面居然还有她曾经高中的同班同学姚丽君。 她之前没抬头细看,姚丽君在几个小姑娘东边,被挡住了,加上姚丽君一直没开口,所以还真没发现。 姚家家庭条件也差,和沈家不同,姚家重男轻女比较严重,姚丽君之所以能上高中,并且在沈喜梅都辍学在家后,成为七生产队唯一一个在读女高中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姚丽君成绩非常好,考上大学的概率很大。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睡醒了怎么没进来打声招呼,害的你妈到现在还空着肚子。我都忘了时间,早该回去了。” 53.第 53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而于雯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石荣华更不会动她, 相反,只要儿子养的好, 他什么都可以依着对方。 家里没有分家,粮食就还放在一块, 于雯雯烧饭时需要到婆婆那里拿食材,石荣华作为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那油水相当丰厚。第七生产队条件不错,田多水丰, 他时常能拿到一些人的孝敬,多的时候也会分一些到大厨房,毕竟他老子娘,还有四个赔钱货都在大锅吃。 所以大锅的食材也总是由着于雯雯拿,福婆子从来不会唠叨什么, 毕竟儿子太会来事了,家里不少吃的。 见今天饭桌上只有两个素菜, 连个鸡蛋都没有,石荣华不由皱了眉头。 于雯雯怯生生的说:“妈说沈家大闺女回来过满月, 交代我多拿些鸡蛋过去,家里没有了, 我柜子里两袋红糖也给掏走了。”那可是四十多个鸡蛋, 想来石荣华会肉疼的。 她当然知道死老太婆交道多拿点, 指的是七八个鸡蛋也就顶了天,她拿那么多就是故意的,短了孩子的口粮,石荣华肯定会牵怒的。 哪想石荣华根本没关心送过去的鸡蛋有多少,两袋红糖他也不放在眼里,听了于雯雯的话,眉头反而松了,点点头道:“沈家那里是该走动起来,几个鸡蛋也不值当什么。” 于雯雯欲言又止,最终笑笑说:“恩,沈家这门亲结的不错,我坐了一会,看他们家又是鸭子又是肉的炖了好几锅,那味道香的,小杰都馋闹起来了,我只得赶紧将他抱回来,免得喜妹见了不耐烦。” 果然听了这话石荣华立马恼了:“他们家就没给孩子装点吃吃?”他儿子就是能吃,要不也长不了那么肉乎。闻得肉香却吃不到嘴,孩子该多难受。 “再说,小杰那么可爱,有谁不耐烦了?喜妹那丫头?” “哪能不喜欢呢,不过她还是小丫头,对孩子不耐烦也能理解……也不好说,她对她们家康康倒是爱不释手的,说是比小杰乖巧,这我就不同意了,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夸自己的孩子,我们小杰比她家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可爱多了,……就是馋对方手上的鸭腿,闹了几声。”于雯雯可是知道石荣华主动提出给石爱国在镇上买房子为的什么,还不是想着过两年等儿子大一点好将他送到镇上去上幼儿园,毕竟村里头还没有幼儿园,到镇上读幼儿园自然不能来回跑,六七里路呢。 见石荣华脸色越发难看,于雯雯笑着故作随意的说:“按说,当初就不该定那丫头,还一团孩子气呢,自己都顾不好,讲个话也没大没小的……若是等爱国到镇上熟悉了,找个相类似的,双职工到时候上面说不得给分房子。” “你懂什么?”石荣华打断道。石爱国的学费都是他出的,要是真找个家世好的媳妇,以后说不得压他一头,再说,石爱国在镇上,离家本就远了,若是再找个镇上的岳家,说不得以后同那边更亲近。 他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学可不是为了等他成材一脚将家里踹开。 不过沈喜梅那丫头是小了点,以后能不能带好他儿子还真不好说,当初他爹娘看重那丫头好生养,现在想想这一点也不好,她要是早早生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小杰过去说不得照顾的不仔细。 “沈家看着像是想再留在家两年,先看着情况吧。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在家种地。”说不得这两年运作下,能调到镇里公社去,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家在镇上有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房,院子围得大,后面还有池塘,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池塘边悠闲垂钓,池塘边建了八角亭子,亭子顶上还有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坐在里面一点都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 江鸳坐在老人边上的躺椅里,边看着手上的策划书边吃着冰镇西瓜。 策划书是按照沈喜梅说的点子总结出来的,江鸳越看越满意,大致流程都敲定后,策划书放在一边,江鸳也不想动了,打算就在这凉棚里睡午睡。 “三叔,我碰到一个特有意思的小姑娘,过两天带给你看看。”再不找点事给老人做,整天就知道钓鱼钓鱼,回头得老年痴呆了就迟了。 而此时的沈家,沈喜梅和石芸榴在锅屋打包,待会沈来福和沈喜梅要去镇上,给医院里的杨小红和沈来旺送吃的,肯定也要给刘家人带一份,好在中午的菜分量十足,小龙虾和毛血旺更是一个桌上一大铁盆,好歹剩了些,而像是肉烧豆角比较素的菜基本没动。 石芸榴一边清盘子一边肉疼的说:“四只鸭子,煲汤的就算了,其他你都单烧,不知道合些土豆在里面?以后可不能这么霍霍东西了。”看着鸭子不小,结果每个桌子上就那么一碟子,看上去很诱人的盐水鸭和卤鸭石芸榴没舍得伸筷子,一眨眼碟子里连点汤汁都没剩,哪怕说的再好吃她也是不得而知。 沈喜梅笑笑:“新的不去旧的不来!现在鸭棚空了,正好可以孵点小鸡小鸭,数量不用控制,你看这两年大队上也没人管了,肖华家、林嫂子家就养了不少,一点事都没有。” 沈喜梅见石芸榴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她知道以后都不会有人管这些,特别是两年后分开单干,队上都鼓励多样化产业,可惜大伙一门心思在自家分得的田地上,恨不得整天窝在地里,副产业什么的根本没人上心。 状元屯分成七个生产队,和镇上、县里隔河相望,面积很大,人均田地有一两亩多,各人自家分得的土地都忙不过来,没有人将心思动到后面的荒山上,就这么一直慌着几十年,政府倒是想将这一片规划成园艺树木种植基地,不过一直没有落实下来。 这么放着也是浪费,那边荒山虽然不适合种粮食,但是种些果树或是养鸡鸭鹅倒是绝佳的场所,沈喜梅心里又打起别的算盘。 可惜没有资金,一时泄气一时又打气要挣钱。 母女两想着各自的心思,没注意到张丰年已经在门口磨蹭了好半天。 石芸榴对这个大女婿也不是那么看不上,毕竟张丰年对沈喜桃还算不错,不像农村有些男人好吃懒做还动不动打老婆孩子。 经过几次落榜,去年张丰年也彻底歇了考大学的心思,开始和沈喜桃一起上工挣工分,就是身体不够强壮,挣的工分也就和怀孕的沈喜桃不相上下。 张丰年支支吾吾半天石芸榴才听懂,对方在问有没有剩的菜和饭,他送点回去给张寡妇。 石芸榴有些无力,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但是她总不能批评人家做儿子的孝顺自己的娘,何况张丰年动不动挂在耳边,他十八岁差点病死,要不是他娘…… 可是可是张寡妇那人,那人……一言难尽! 看着盆里还剩的汤汤水水,石芸榴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早知道就留点,现在就剩这些了……都这点了,你妈还没吃饭?”怕是一直等着。 石芸榴才不想说本来留了点,打算送到医院去的。她宁愿给刘家人吃也不想拿去讨好张寡妇,吃了她的东西一点都不记她的好,要是能记那么一丁点好,对喜桃好点,就是不说她也会在开饭前给她留大鱼大肉。可你母慈子孝却一天到晚磋磨儿媳妇算什么事? 沈喜梅低着头,眼睛滴溜溜转:“我来给张大娘装一份吧,妈你带我姐夫出去说说我姐在家过满月的事。” 石芸榴虽然担心沈喜梅心实,将送医院去的菜分一些出来跟张寡妇,但是想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的确要好好同张丰年说道说道,算了,给她装就装吧。 而沈喜梅看着二人走出去,眼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中午烧得麻辣小龙虾多,但是经不住筷子也多,现在盆里剩了不少龙虾——的脚,都是大钳子,里面的肉鲜嫩多汁,但是吃起来太过费事,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直接将硬壳咬破,可是那样容易伤到嘴的! 沈喜梅将个大颜色正的钳子挑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碗里,淋上红彤彤的辣椒油,再浇上一些汤汁,看上去诱人极了! 然后毛血旺里面还剩了些猪肺,毕竟一整付猪肺,四五斤呢,都烧了,而猪肚和鸭血什么的都吃干净了,同样将大块的捞出来浇上辣椒油,川味的辣椒油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辣,吃不得辣的人是又爱又恨。她总共也就从国宾饭店拿了一小瓶回来,之前烧菜用了三分之一这会至少下去一半,剩下得留着以后慢慢用了。 随后,沈喜梅又将视线瞄到剩的最多的菜:肉烧豆角上,都是肥肉,瘦肉做肉末茄子了。 这年头人更喜欢吃肥肉,但是中午菜本就荤,这大块的肥肉在大夏天基本没人动,沈喜梅大方的夹了七八块进去。 辣的受不了就得喝凉水,这肥油油的肉在肚子里用凉水一冲肯定很酸爽!…… “姐夫,回头让我大娘热热再吃,别吃坏肚子了。不知道大娘能不能吃辣,你知道,中午就剩的那两个菜都有些辣,大娘要是不能吃辣就少吃点……” 张丰年自然知道两道大菜有些辣,不过味道是真的好,他也吃了不少。 张丰年高兴的端着扣上的大碗走了,临了说让喜桃在娘家多住些时日,过满月本就该住上一个月的! 而沈喜梅在后面捂嘴偷笑,该说的都说了,再出事就不能怪我啰!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大夏天不能留,什么没多少东西,什么她都吃饱了,什么大晚上她睡了…… 呸,不过是穷山沟里的赔钱货,要不是嫁到他们沈家,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想她沈喜乐上有五个哥哥,这唯一的妹妹,怎么也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 偏偏她那大嫂同她过不去,生了两个讨债的丫头。那沈喜桃和沈喜梅就知道油嘴耍滑,特别是那沈喜梅整天就知道装疯卖傻,将她的宠爱都抢了。 当初要不是沈喜桃嫁人,家里怎么会提出分家?若是没有分家,钱财都是掌握在她爹手上,她总能想着办法让她娘拿些出来给她花。 现在好了,几个哥哥都偏心眼,只顾自家媳妇孩子,将这小妹忘到天边去了。 一想到大锅的烧鸡,烧肉、炖鱼,她连口汤都没喝到,她就挠心挠肺不得安寝,居然还怪她不懂事,说她好吃懒做,…… 笑话,她是沈家幺女,现在肚子里怀里三个男娃,一点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她大嫂不就仗着生了双胞胎,在家里说话硬气了吗?自己肚里少说得有三个,到时三个大胖小子出来,全村人不都的稀罕死,像是刘家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可她娘家就太寒心了,什么是都听石芸榴那个外姓女人的,还有石紫燕那新媳妇,就生了一个沈永康,敢同她抢起吃的来!笑话,他们沈家会缺男孩? 她前头那么多哥哥,后头沈家出生的又一流水的都是男娃,她才该是那些好人家看重的最佳媳妇人选,可是自打她大了,络绎不绝的人上门问的都是沈喜桃。 好在出了个泼辣户张寡妇,将碍事的沈喜桃收了。 哼,什么状元屯一枝花,还不是个劳碌穷酸的命。 想到嫁人的事,沈喜乐又来气,她就比沈喜桃小了一岁,沈喜桃都出门几年了,村里的媒人像是一下子瞎了眼似得看不见沈家还有个待嫁女,愣是不往她这里提。 破天荒冒一个出来,居然是打听沈喜梅那丫头的,当初她可才十三岁,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狐媚手段,小小年纪不学好,引得人家上门打听。 要不她也不至于着急,被刘红兵那个没出息的糊弄住了,肚子大了,不得不嫁到刘家,不过刘家再差,也比张寡妇家好太多了。 当初她娘就不该到那穷山沟里找这么个搅家精做儿媳妇,生的两个丫头像是专门克她似得。 想着沈喜梅定的好亲事,沈喜乐肚子里都酸死了,那些都该是她的! 越想越气,沈喜乐昨天就赌气说过了,今天沈喜桃回来过满月,得派人来请她,她才纡尊降贵回去吃饭。 哪知等了一早上,她大哥,她嫡嫡亲的大哥居然视而不见。 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大哥现在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能忍,太不能忍了! 沈喜乐气的直喘气,大早上,就出了一身汗。 夏□□裳薄,刘红兵见媳妇站在门口哆嗦着,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颤巍巍的肉上,相当渗人。 想到上一次媳妇生产时惨绝人寰的经历,刘红兵慌了:“这是要生了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快,上床躺着去。”刘红兵虽然着急,但是他可不敢上前,沈喜乐那体型就是扶,他也是扶不住的。 上个月有天晚上,沈喜乐翻个身,差点压得他背过气,他手臂被压在下面,抽都抽不出来,好在脚还能动,将闺女踢醒了,哭嚎声总算惊醒了媳妇,这才解救了自己。 当时他可是过好半天才喘过气来,自那以后,对着媳妇彪悍的体型,他就心里打怵,最近更是为了让媳妇有个好的睡眠,他主动带着闺女在地上打地铺。 他可不敢将闺女留在床上,自己手长脚长,好歹能留一截在外面,要是闺女给这么来一下,那肯定压成一张薄饼没脾气了。 刘红军再次喊道:“你快上床上躺着去,我去喊马婶婶。”马婶婶是村里的接生婆,刘金兰就是她接生的。 “回来,谁说我要生了,我这才八个月怎么可能就要生了,你咒我是吧?”当她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七活八不活的吗? 刘红军堪堪刹住脚,站的远远的:“我想差了,大嫂说三胞胎多会早产,让我注意点。” “谁早产?!她早产我也不会早产,我三个儿子在肚子里呆的好好的呢,得长够分量才出来,像她那没福气的孩子,生下来没几两肉啊!”沈喜梅出世她都五岁了,皱巴巴,丑的很,还没她大哥今天提的那块肉大。 想起那块肉,想到家里今天肯定又会杀鸡宰鸭,也不淡定了。 “不喊我,我不知道自己去啊?为了和你们赌气,和自己肚子过不去,我才不会那么蠢!” 沈喜乐喊着刘金兰,气冲冲的往外冲。 可能太急促了,门槛没跨过去,“砰!”的一声,摔向地面,刘红军只觉得眼前地动山摇,然后尖叫一声,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了。 沈喜梅起床后就开始摆弄着昨天扛回来的一大堆调料,想着今天的菜色。 本来她和江鸳说好的,今天家里有事,上午就不过去了,下午去做准备,明天将要卖的各种小吃做一份出来,让一众厨师给她把把关,并作适当的调整。 虽然现在签合同这一关就卡死死的,她还是想试试手艺,总归是有备无患。 家里老母鸡都能下蛋,加上前两天吃过的地锅鸡也算是国宾饭店的招牌菜,味道上很难超越,几只鸡就暂时留着不打算动它们。沈喜梅将屠刀伸向那几只鸭子,当初不知道怎么挑的,全是公鸭,家里喂得勤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可是再多的东西喂下去它们也下不了蛋啊,为了及时止损,沈喜梅最终决定四只全宰了:盐水鸭、卤鸭、老鸭汤、啤酒鸭都来一份。 沈来福见小闺女像是赌气又像是显摆状的看过来,默不作声的将四只鸭子接过来都宰了,不能让孩子做饭店的生意,几只鸭子还是霍霍得起的。 再说,今天大闺女一家,自己一大家,老五家一家,沈喜乐那边虽然没喊,肯定一家子都会过来,还有几个小的侄子,到时候也喊了来,这么一数三四十号人少不了,四斤肉是不够瞧。 夏天工分不值钱,加上沈家挣得工分不少,难得今天全家都没打算上工。 沈喜梅将昨天剩下的几个野果子处理了,半成品冰粉放在阴凉处放着,然后宣布中午由她一人负责掌勺,而石紫燕负责帮忙处理食材,喝完鸽子汤就坐在那里开始给四只鸭子退毛,沈喜梅看着一大汤碗的鸭血,又指使沈新华上程屠户家看看有没有猪肺。 猪身上数猪肺最便宜,一般卖的也最快,沈新华听了就将自行车推出来,若是程屠户家没有就打算上五生产队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接到沈喜桃。 54.第 54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她就想像姚丽君那样精明的女孩,上辈子和顾长军相亲时为什么讲话那么不留余地?她明明可以选择先和顾长军定亲,然后拿顾长军的钱继续上学,反正顾长军几年才能回来一次, 谁能保证等顾长军下一次回来探亲, 她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 他们俩的情况和自己当初可不一样, 不可能一定亲就结婚,姚丽君完全可以以年龄没到拖着,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反而是一见到顾长军就讲了一堆难听的话, 将顾家得罪的死死的,让她爸妈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她是铁了心要搅黄这相亲。 或许正是因为石爱国, 当时她还牵扯到被顾长军救下但是依然名声受损的自己, 可惜她很快就回县里念书了, 没有料到石爱国在她相亲的同一天退了亲, 还很快又重新定了一门亲事。 退一万步讲,实在不行姚丽君也应该委婉的拒绝顾家,她那么口不择言大概是觉得自己委屈了。 姚丽君这个人因为家庭条件差有些自卑, 但是又因为她自己条件好格外高傲, 所以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她相亲的对象不能是温文尔雅的石爱国而是又黑又糙的顾长军? 顾长军曾经被这么个女人嫌弃,沈喜梅现在想到都有些心疼。这辈子她绝不让两人有相亲的机会, 不管用什么方法, 那些伤人的话, 她不会让顾长军再听见。 沈喜梅再次回到河边,清洗中午用煮的菜,时间的确挺晚的了,她洗好菜时都能看见生产队地里有劳作的人准备下工了。 想着家里八个劳力都在地里忙活了一上午,沈喜梅不由加快的节奏,不过有人比她更心急的,沈喜梅才煮好米饭,准备炒菜时就听见沈喜乐的声音。她小姑肯定是准点到了饭桌上,却见没有响动,就往锅屋来了。 “你做什么吃的?他们都快到家了,这锅里还没有响动,你还懒上了瘾是吧?我看是皮痒,回头耽误下午上工,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真是,养你有什么用,还有脸吃鸡蛋……” 对于沈喜乐的废话,沈喜梅根本没往心上去,她爷爷最疼她了,才不会打她的。 “没事的,这么热的天,大火烧起来,菜一时就能熟了,小姑你先出去吧,回头烟呛到你就不好了。”说着沈喜梅往灶里填了一灶粗粗的棉花杆,洗下手,回到锅台上。 沈喜乐见冒着热气的锅,顺手拿起一个最大的西红柿,一边啃一边走了。 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快点,我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孩,饿不得。” 沈喜梅一点不意外的从橱柜里再拿一个西红柿出来放在盆里。 拿起搪瓷缸子,用小汤匙挑了一点油放在锅底,开始炒第一个菜,清炒豆角,除了一点蒜瓣什么调料都没搁,但是这年头菜都是纯天然有机食品,味道不会差。 家里人多,做的菜都用大海碗装,清炒豆角和青椒炒葫芦以及提前做好的凉拌黄瓜都被到家的沈新磊端上桌后,沈喜梅一改吝啬的作风,倒了小半搪瓷缸子油在锅底,放入蒜瓣爆香,然后分别倒进辣椒片、土豆片、以及切成滚刀块的茄子,大火快炒,很快一股呛人的辣椒味和菜香弥漫在锅屋里,放点酱油上色,然后一大勺食盐,炒匀,装了大汤碗满满一碗。 青的红的辣椒、紫色的茄子、咖啡色的土豆片,全部油汪汪的,看上去分外诱人,沈新华口水都留下来了。 “喜妹,你这个茄子闻起来好香。” “这个叫地三鲜,放的辣椒比较多,下饭,放在爸妈面前,记得提醒小姑少吃点,要不肚子里三个表弟好上火,到时候容易长刺头(湿疹)。” 没错,这就是山寨版的地三鲜!毕竟现在条件还不允许油炸食材,就将就下吧。 想她上辈子经营了十来年学生餐馆,这道便宜又好吃的菜做了无数次,哪怕现在油少,步骤改的面目全非,味道也绝对不会差。 她特地加重了辣椒的比例,沈喜乐本就吃不得辣,加上为着她肚子里三个男娃着想,想必会口下留情一丢丢。 看着洗锅水面上的油圈圈,沈喜梅皱起眉头,失算了,应该先做地三鲜在炒豆角的,那样炒豆角就不需要放油了。 等沈喜梅端着装满西红柿蛋花汤的大铝盆上来时,桌子上的菜消灭了大半,各人碗里的高粱饭也见底了。 家里按照人口,每个月分到的大米在二十斤左右,一天一小碗,今天的量早上已经用掉了,沈喜梅实在不想吃菜饭,就全部做的高粱饭。 她的饭碗在沈母边上,面上还堆着不少茄子土豆,这个土豆不是窖里的,而是今年五月挖出来的新土豆,正是好吃的时候,沈家菜园子大,伺候的好,夏天根本不缺菜吃,别人家饭桌上最常出现的咸菜碗,他们家倒是很少有。 老式八仙桌坐的满满的,二哥沈新全忙站起来接沈喜梅手上的盆,嘴里还说道:“我吃差不多了,你坐我这位置,这么沉,怎么不喊我们去端?” 汤放到桌上,大家都禁言了,无他,那汤锅里满满一锅汤上飘了一层嫩黄的蛋花。 石芸榴先打破沉默:“喜妹,你这是放了多少鸡蛋进去?”刚刚那个地三鲜油多的她都有些打鼓,好在太好吃了,连婆婆也没有说些什么,可是这会又是鸡蛋,这也太霍霍东西了吧。 沈喜梅笑的眉眼弯弯道:“只是看着多,其实就两个鸡蛋,我还是挑小的,倒进滚汤里一搅散就起锅,所以显得多。这样做人人都能吃一口!”哈哈,家里鸡一天最多下四个蛋,早上两个中午两个全用了,她奶今天肯定不舍得给沈喜乐加餐。并且前几天每天四个鸡蛋都进了沈喜乐肚子里,她煮两个为了全家一人吃一口想来她奶也不好说什么。 两个鸡蛋这么均匀的洒在汤里,沈喜乐就算再能喝,也吃不到一个鸡蛋的! 沈喜梅发现自己眼界太狭隘了,一天下来,就盯着个鸡蛋! 这不好,要改! 沈喜梅趁着大家还没有回神,快速的给爷爷奶奶和爸妈以及小侄子各装了一份汤。 看着捞去大半蛋花的汤盆,沈喜梅很满意,神技还是有的!想当年的餐馆,这样的汤都是免费的,条件宽裕后,餐馆请了厨师她就不掌勺了,给来餐馆吃饭的学生们打过一段时间汤,练就了一身汤中捞好料的本领! 至于哥哥嫂子还是算了,做的太显眼就不好了。 沈喜梅抱起她大嫂腿上的沈永康,笑着说道:“我早饭吃的晚,现在还不饿,大嫂忙碌一上午,赶紧先吃吧,我来喂康康。” 这半天来沈喜乐已经气的肺都要炸了,不过她知道一家子人都偏疼沈喜梅,有过多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教训,沈喜乐也学精了,通常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沈喜梅麻烦。 不过终究意难平:“康康先给紫燕喂着,帮小姑装碗饭来,我这肚子大了,不方便。”说完径直端了边上杨小红的汤碗:“妈,我嘴里干的慌,先喝你的,待会再让喜妹帮你打一碗。” 当她傻看不出来是吧?那里面的鸡蛋都给捞掉了,以前还真是看错了这侄女,果然是个奸猾的。 以往吃饭的时候沈喜梅会照料着全家的需要,毕竟生产队地里的工作累得很,见谁碗里空了,她会主动站起来帮忙去锅屋添饭,不过她几个哥哥也疼妹妹,一般会抢着自己装或是帮长辈装,最后反而是这个小姑一丁点事就指着她做,谁让她那么听话勤快呢,可是这会沈喜梅像是不知道喊的是她似得全心全意喂着沈永康,坐着没动。 见沈喜乐脸色越来越难看,石紫燕只得站起来,拿过沈喜乐的饭碗去锅屋装饭,顺带着将沈新华也装点。 以往沈喜梅没有怨言愿意做,大家也没啥可说的,但是这会沈喜梅撂担子了,幺女还甩脸色,沈平有些看不下去了:“紫燕都忙了一上午,幺妹你就不能自己去装下饭吗?”别人家大着肚子还在地里挣工分呢,虽然是轻巧的活,但是谁也没像他这闺女,一钱事都不做,懒得不像话。 见老头恼了,杨小红忙打岔:“幺妹这不是身子太重了吗,紫燕累了下午在家歇着吧,就不去上工了,你们刚才不是说现在不忙,用不着那么多人?” 一家之主沈来福点了点头:“现在政策可能要变,怕是不久要分开单干了。最近各个生产队干部都上县里开会去了,的确没什么活。” 沈平听了这话看向几个孙子,补充道:“新华几个下午都歇着吧,这天开始热了。芸榴也留在家里,收拾菜园子做做晚饭,这一大家子活计不轻松,喜妹也是一年忙到头,小姑娘家的也该歇歇养养身子。喜妹最近都瘦了,怕是前两天呛水还没有回过神色,石榴给她补补,没有鸡蛋就上供销社去看看。”家里倒是养了鸭,却全部是公鸭。 听了这话除了沈喜乐,大家都喜笑颜开,沈喜梅朝她爷爷露出甜甜的笑脸,就说她爷爷最疼她的了。 以前敬着沈喜乐这么个长辈是她年轻不懂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吃不得辣,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 上辈子沈新全和张红英处对象的事闹开是因为朱家。 张红英的妈妈叫朱腊梅,和朱富贵是亲兄妹。 朱茂华耍流氓这事闹的很大,石家退亲了,姚、顾两家相亲黄了,朱茂华很有可能给抓起来判刑时,张红英哭着找上门来。 张红英求沈家不要告发朱茂华,虽然被不少人看见这事已经闹开了,但是只要沈喜梅出面说他们是处对象,两人吵架闹矛盾,朱茂华就一点事也不会有。 若是朱茂华坐牢了,那么她和沈新全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朱茂华可是她妈妈唯一的外甥,若是因为沈家坐牢了,打死朱腊梅也不可能同意两人处对象的。 当初杨小红还真动了心思让沈喜梅嫁给朱茂华,一者因为沈喜梅已经失了名节在朱茂华身上,石家又退了亲,老人家古板保守,觉得名声不好听的沈喜梅以后嫁人怕是难了;二者也是听说了此事为了二孙子考虑。 可是沈家其他人不糊涂,沈来福怼道:“要是真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做老闺女!”他再也不要将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嫁到那些糟心的人家由着人作践。 最终,沈新全红着眼将张红英赶走了,他说他打死也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企图强奸她的人。 朱茂华坐牢后,张红英曾经从家里逃出来找沈新全,想让沈新全带她私奔,但是沈新全最终选择了家人,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们跑了,最终留下来的家人肯定被张红英娘以及她外婆家人折腾。 张红英被张家抓回去,又关又打了一段时间,家里做主将她嫁给了四十岁的老鳏夫,对方都有三个儿子。 而沈家为了断了沈新全的念头,匆匆给他相了一个对象,结果娶了个泼辣户程洁进来。 六年后沈喜梅入狱,程洁跑了,而再过几年张红英嫁的男人喝酒醉死了,她自己没有生育,前头的儿子都长大了,容不下她,给赶了出来。 当初张家等于是将她卖出去了,虽然朱腊梅这个做娘的后悔了,但是张家后头娶进来的儿媳妇也不是好相处的,而张红英早些年被打小产过,后面一直没有怀上过,想来是不能生了,娘家也呆不的,嫁人更不谈。 张红英几次寻死,都给偷偷守着她的沈新全发现了,硬是拖着捆着将人带回了沈家。 好在张家没再来找过麻烦,张红英也当自己是没有娘家的人,两人相依为命倒是就那么伴着过下去了。 张红英不待见沈家人,她终年在屋里呆着,不和沈家人来往,也就在石芸榴过世时才踏进过沈家老宅的堂屋,什么话都没说,披麻戴孝跟在石紫燕身后哭丧。 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如今也不重要了,反正今生的她不会落入朱茂华的魔爪,就算要收拾朱茂华也会用更隐晦的法子,朱腊梅也就没理由同家里闹得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沈喜梅故作很大声的同沈喜桃说悄悄话:“我猜呀,我二哥上午肯定找他对象去了!” 沈喜桃闻言吃了一惊,惊喜的问道:“新全有对象了?哪家的姑娘?” 一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沈新全和沈喜桃,石芸榴更是饭都没心思吃了。 二儿子也二十了,她们本来打算等秋收分到粮食后开始给他相看人家的。 沈新全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转过头看向沈喜梅:“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沈喜梅一脸无辜的睁大眼睛:“上次我看见你和六队的张红英牵着手在后山那,难道不是处对象?总不能是耍流氓吧?”当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猜的。反正几个大队上的小年轻若是处对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会在后山那一片约会。 山清水秀,风景不要太好! 见沈喜梅人、物、事都对上了,沈新全也不反驳,理直气壮道:“什么耍流氓?你都定亲了,我比你大三岁处个对象犯法了?” 这就承认了!一时间大人都讨论起来:问两人处的怎么样?打听张家的人和事、该什么时候上门认亲……孩子们在下面起哄,屋里闹哄哄的愈发热闹了。 沈新全见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光明正大的留了一碗龙虾,说是下午当零嘴吃,反正烧得龙虾多,肯定吃不完。 心里美滋滋的想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肯定没吃过,回头准高兴。 沈新磊怼道:“再多也是我很新龙、新耀钓了一上午的,你这啥都不做的人好意思吃了又拿?” 沈新全笑嘻嘻道:“弟弟们辛苦了,下次多钓一点!会有人分担消灭的!”一上午就钓了几十斤,可见后面河塘里该有多少小龙虾。可惜这是公家的,自己钓点上来吃还行,拿到镇上去卖不知道会不会被说投机倒把。 哎,谈对象的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太难为情了。 睡好觉,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好在她手不大但是力气不小, 双手飞快的搓揉着若大的袋子, 很快感觉有滑滑的汁水从手指间流出来,沈喜梅笑的眼眯成一天缝, 一直到感觉有细密的泡泡产生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才停下来,仔细打量一番,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沈喜梅一点都不担心, 她以前做过的, 不会有差错。 拿起一边静置的石灰水,将面上澄清的部分缓缓倒入大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擀面杖搅拌着, 就大功告成了! 连盆带水端到自己房里, 搬来更大体积的洗衣盆和一桶深井里压出来的水,井水倒在洗衣盆里,装神秘吃食的盆就坐在井水上镇着, 面上盖上木质的大锅盖。 一切忙完了, 沈喜梅心满意足的绕着洗衣盆走了一圈,关上房门, 上锅屋做中饭去了。 等吃完中饭,见家里人陆续出去上工, 杨小红也带着沈永康去屋里睡午觉了, 沈喜梅快速洗好碗, 然后跑进房间里, 打开大木盆上的锅盖,紧张的检查成果。 打开锅盖的动作晃动了里面的铝盆,很明显看见盆里水已经成凝胶状了,水汪汪的像是透明的果冻,炎热的夏天见了尤其诱人。 这下沈喜梅彻底放心了,重新盖上锅盖,找出家里留着过年装米糖的大塑料袋,重新打来一桶深井水,将整盆凝胶状的膏体倒进塑料袋里,扎紧,放在水桶里,然后提着桶绑在自行车后面。 由于怕路上太过颠簸,沈喜梅尽量放慢了汽车的速度,等到大国宾饭店的门口时差不多两点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也是饭店开始闲下来的时候。 沈喜梅进店的时候,一众厨师都在大厅堂里坐着休息,忙活了一中午,厨房里烧菜的活,那是又热又累,得缓缓才能吃得下饭。 沈来旺这会正忙里偷闲准备侄女要的东西,但是在家里提起的想在饭店卖小吃的事情并没有和人说起,毕竟他只当侄女闹着玩的。 见沈喜梅提了一个水桶进来,也不等服务员招待,忙过去接了过来,顺手拉着她往后面纳凉。 看着桶里的东西,沈来旺傻眼了:“你顶着大太阳就提了桶水过来?”饭店里还能缺水?这水哪怕送上了天也变不成油啊!这能是什么好吃的? 沈喜梅笑了笑,手伸进水桶,拉出塑料袋:“吃的在这里面呢!你们这有冰箱吧?放进去冻冻,温度不能太低,有没有零度左右的档?” 沈来旺仔细瞧了瞧沈喜梅手上的东西,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见有几个同仁往这边看,就带着沈喜梅往后面厨房去了。 国宾饭店的厨房比农村堂屋面积还大,还有单独的食材处理库、餐具摆放间。 沈喜梅找到温度合适的保鲜柜,将她带来的东西隔离放好,然后让沈来旺领着挑了一套合适的餐具出来,在托盘上放好。 两个托盘,一共十二份——她进来时看过了,大厅里坐着的厨师和工作人差不多这个数。 多了也不怕,她准备的量特别充足。 沈来旺准备的各种辅料也一一摆放好,沈喜梅开始煮红糖水。 饭店就是方便,有现成的食用冰块,煮的浓稠的红糖水倒入足量的冰块,很快就凉下来了。 将冰柜里的塑料袋拿出来,剪开口子小心的倒在干净的盆里,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膏体在盆里颤悠悠晃动着,还是整一块的,没有碎掉。 沈喜梅在沈来旺好奇的眼神下将整块琼脂状的膏体用刀子划成小块,然后挨个装进小碗里,膏体装了八分满,浇入红糖水,撒上沈来旺准备的食材,东西挺多的,坚果仁、水果块,果脯什么的都有,沈喜梅还是挑着每碗放了四五样,要不味道太杂了。 沈来旺看着忍不住先用勺子舀了一口,吃到嘴里,眼睛睁得老大:“喜妹,这是啥?滑溜溜、冰凉凉的,味道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好漂亮,这大夏天吃这个美的没边了!” “这叫冰粉,味道冰凉香甜,嫩滑爽口,还能生津解暑,清凉降火呢!” 沈来旺几口就吞掉了一碗,见托盘里摆放得诱人的吃食,好容易忍住再去端一碗的冲动,想起侄女此行的目的,咽下口水说:“我帮你端出去,顺便问问。这东西这么好吃,应该能卖。” “不是,小叔,我不是要卖这个。我是想弄个窗口买凉菜、卤菜什么的,这个顶多只是算个添头。这里多着呢,你先端出去,我再来装几份,待会出去谈。” “行,我先给你探探口气,不行的话上纺织厂门口摆个摊也行,那边有些摆摊的,不过这叫冰粉是吧?不便宜吧?”沈来旺没说的是好像也不怎么抵饿。 一道冷清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冰粉是什么?你打算在我家饭店卖?” 沈来旺吃惊的转过头,见了来人,有些慌了:“小江先生?这……这是我侄女,她就来看看,带点新颖的吃食来给大伙尝尝。” 这是东家的小少爷,当然这年代不能叫东家,更不能叫小少爷,是国宾饭店江老板的儿子。 虽然国宾饭店是国营企业,但是江老板是唯一的领导,内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国宾饭店里,江老板是一言堂,但是她只管大事,小事宋主厨可以做主的。 江老板偶尔才会出现在店里,这位来的就更少了,每次都是直接上四楼,今天不知怎的跑到厨房来了? 沈喜梅也打量着来人,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比她就高一点点,听声音应该是赶上发育变声期。 不过为什么看着有些面熟的样子。 江泽站在四楼时,正好从窗外看见沈喜梅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着像是进了他们家饭店,原还有些怀疑,哪想下楼还真看见越看越像的身影往厨房去,他就跟过来看看。 哪想才一年没见,对方好像不记得他了。 江泽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盯着沈喜梅。 见小少爷的表情,沈来旺头上有些冒汗:“小江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用的这些东西,我有和主厨说过的,会按价……” “你真不记得我了?”江泽直接打断沈来旺的话,冲着沈喜梅问道。 沈喜梅想了想,摇了摇头,面孔有点模糊的印象,但是真不记得了。 不能怪她,她是重生回来的呀,这个年纪的人,就算认识也隔着上辈子几十年呢。 江泽气恼:“你怎么能不记得呢?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你给我带了红薯干,我说开学给你带炸小黄鱼的!”亏得他一直惦记着这人。 “你是我三哥同学?!” “我也是你同学!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就坐你前桌!” 江泽绝倒:看样子真像姚丽君说的,这人一门心思想着嫁人去了。也就一年不见,居然连前后桌的同学都不记得了,亏得他还给她讲过不少题目,这丫头,真是气煞我也! 沈喜梅脑里灵光一闪:“江同学?” “江泽!”江泽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沈喜梅总算是搭起这根神经,这个江泽,由于个子特别矮,老师将他放在最前排,就坐在她前面,身体好像也不怎么好,经常请假不来上课。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家饭店是他家的? 沈喜梅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她记得他好像是个吃货来着!还专爱些接地气的山货。 “小叔你先端出去好了,我给我同学再弄一份!” 沈喜梅想她现在眼睛肯定是元宝状,这家“日进斗金”的国宾饭店居然是她同学家开的?!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沈喜梅热情的招待江泽坐下,给他装了一份大量的,还听着他的指示,挑了几样水果肉进去。 江泽同学傲娇的坐在那里,沈喜梅小心妥帖的伺候着:“你好像长高了不少,也不能怪我认不出来!”以前至少比她矮半个头,在男同学边上就更打眼了,在学校里大家都不带这样的小孩玩。 不过江泽成绩特别好,经常请假,但是总能考第一名,作为脑子不开窍的学渣,沈喜梅因着地利没少请教对方问题。 过去一年,沈喜梅大概长了三五厘米,这家伙至少长了二十厘米,现在比她还高了一拳头的样子。 “你这一年吃了什么,居然长这么多?”揠苗助长也没这么快吧! “明年我就十八了,自然该长高了,你也长了点,不过最明显的是你变黑了许多!”他记得当初回过头给她讲题的时候,那脸蛋,白里透着红,粉嫩嫰的仿佛能能掐出水,和周围同学差别好大,和他病态的苍白也不同,是一种健康的诱人的肤色。 其实如今也不算黑,最起码比起他在这一片所认得的女孩子都来的白,但是整个人显得不一样了,一年前仿佛还是一团孩子气,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现在眼里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东西,有些像他妈妈给人的感觉,文叔说那叫沧桑。 肯定是他想多了,沈喜梅才多大,怎么可能眼里有沧桑,据说她在家挺受宠的,定下的亲事也是她自己想要的。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指指他面前的碗:“你吃吃看,夏天吃这个最合适了。” 江泽早就想吃了,但是他在和老同学叙旧呢,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似乎不礼貌,听了沈喜梅这样说,决定还是先吃了这碗很奇怪的东东再说。 沈喜梅一边帮抱着沈永康的石紫燕以及顾着大儿子的沈喜桃剥龙虾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吃不得辣,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 上辈子沈新全和张红英处对象的事闹开是因为朱家。 张红英的妈妈叫朱腊梅,和朱富贵是亲兄妹。 朱茂华耍流氓这事闹的很大,石家退亲了,姚、顾两家相亲黄了,朱茂华很有可能给抓起来判刑时,张红英哭着找上门来。 张红英求沈家不要告发朱茂华,虽然被不少人看见这事已经闹开了,但是只要沈喜梅出面说他们是处对象,两人吵架闹矛盾,朱茂华就一点事也不会有。 若是朱茂华坐牢了,那么她和沈新全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朱茂华可是她妈妈唯一的外甥,若是因为沈家坐牢了,打死朱腊梅也不可能同意两人处对象的。 当初杨小红还真动了心思让沈喜梅嫁给朱茂华,一者因为沈喜梅已经失了名节在朱茂华身上,石家又退了亲,老人家古板保守,觉得名声不好听的沈喜梅以后嫁人怕是难了;二者也是听说了此事为了二孙子考虑。 可是沈家其他人不糊涂,沈来福怼道:“要是真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做老闺女!”他再也不要将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嫁到那些糟心的人家由着人作践。 最终,沈新全红着眼将张红英赶走了,他说他打死也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企图强奸她的人。 朱茂华坐牢后,张红英曾经从家里逃出来找沈新全,想让沈新全带她私奔,但是沈新全最终选择了家人,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们跑了,最终留下来的家人肯定被张红英娘以及她外婆家人折腾。 张红英被张家抓回去,又关又打了一段时间,家里做主将她嫁给了四十岁的老鳏夫,对方都有三个儿子。 而沈家为了断了沈新全的念头,匆匆给他相了一个对象,结果娶了个泼辣户程洁进来。 六年后沈喜梅入狱,程洁跑了,而再过几年张红英嫁的男人喝酒醉死了,她自己没有生育,前头的儿子都长大了,容不下她,给赶了出来。 当初张家等于是将她卖出去了,虽然朱腊梅这个做娘的后悔了,但是张家后头娶进来的儿媳妇也不是好相处的,而张红英早些年被打小产过,后面一直没有怀上过,想来是不能生了,娘家也呆不的,嫁人更不谈。 张红英几次寻死,都给偷偷守着她的沈新全发现了,硬是拖着捆着将人带回了沈家。 好在张家没再来找过麻烦,张红英也当自己是没有娘家的人,两人相依为命倒是就那么伴着过下去了。 张红英不待见沈家人,她终年在屋里呆着,不和沈家人来往,也就在石芸榴过世时才踏进过沈家老宅的堂屋,什么话都没说,披麻戴孝跟在石紫燕身后哭丧。 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如今也不重要了,反正今生的她不会落入朱茂华的魔爪,就算要收拾朱茂华也会用更隐晦的法子,朱腊梅也就没理由同家里闹得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沈喜梅故作很大声的同沈喜桃说悄悄话:“我猜呀,我二哥上午肯定找他对象去了!” 沈喜桃闻言吃了一惊,惊喜的问道:“新全有对象了?哪家的姑娘?” 一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沈新全和沈喜桃,石芸榴更是饭都没心思吃了。 二儿子也二十了,她们本来打算等秋收分到粮食后开始给他相看人家的。 沈新全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转过头看向沈喜梅:“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沈喜梅一脸无辜的睁大眼睛:“上次我看见你和六队的张红英牵着手在后山那,难道不是处对象?总不能是耍流氓吧?”当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猜的。反正几个大队上的小年轻若是处对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会在后山那一片约会。 山清水秀,风景不要太好! 见沈喜梅人、物、事都对上了,沈新全也不反驳,理直气壮道:“什么耍流氓?你都定亲了,我比你大三岁处个对象犯法了?” 这就承认了!一时间大人都讨论起来:问两人处的怎么样?打听张家的人和事、该什么时候上门认亲……孩子们在下面起哄,屋里闹哄哄的愈发热闹了。 沈新全见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光明正大的留了一碗龙虾,说是下午当零嘴吃,反正烧得龙虾多,肯定吃不完。 心里美滋滋的想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肯定没吃过,回头准高兴。 沈新磊怼道:“再多也是我很新龙、新耀钓了一上午的,你这啥都不做的人好意思吃了又拿?” 沈新全笑嘻嘻道:“弟弟们辛苦了,下次多钓一点!会有人分担消灭的!”一上午就钓了几十斤,可见后面河塘里该有多少小龙虾。可惜这是公家的,自己钓点上来吃还行,拿到镇上去卖不知道会不会被说投机倒把。 哎,谈对象的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太难为情了。 “咋回事?你小姑要生了?这才八个月吧?” 石紫燕摇摇头,她听得也不清楚:“恍惚说是摔了。” 石芸榴看看后园:“你在家忙你的吧,我去看看,你奶怕是把康康抱去了。” 杨小红也才六十岁,农村老太太,年轻时没少下地,身强体健,加上自己的心肝出了事,那是脚下生风,沈喜梅抱着沈永康只能加快步伐跟着,这要是在把她奶也摔了,今天中饭谁都别想吃了。 两人首先赶到刘家,除了瘫软在沈喜乐边上的刘红军也就还有几个隔壁邻居的孩子,都一筹莫展的围在呻吟着的沈喜乐身边。 沈喜梅一看,好家伙,居然是趴着在地上的,虽然通体身材都很肥硕,但是那个球依然突出很多。 “赶紧给她翻个身呢!”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石荣华结婚最早, 却连着生了四个闺女,后面何白露又犯了习惯性流产这毛病, 石荣华虽然在村里威信十足, 但是没有儿子这一点少不得被人诟病, 自己有些站不住脚的感觉,他知道不少人私底下说他做红卫兵时弄死不少人, 没儿子是报应, 所以三十八岁才得来的这个儿子有多受宠可想而知。 说是当做命根子疼一点都不假, 就连于雯雯都从没挨过石荣华的打,要知道何白露当初可是时常被打的下不了地。 其实石荣华知道何白露患上习惯性流产跟他的拳头离不开关系, 但是他暴躁惯了,时常控制不住。 后来知道何白露是指望不上了,娶了个能当闺女的媳妇回来就是为了给他生孩子的,想着可不能再将身体打坏了。 而于雯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石荣华更不会动她, 相反, 只要儿子养的好, 他什么都可以依着对方。 家里没有分家, 粮食就还放在一块,于雯雯烧饭时需要到婆婆那里拿食材, 石荣华作为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 那油水相当丰厚。第七生产队条件不错, 田多水丰,他时常能拿到一些人的孝敬,多的时候也会分一些到大厨房,毕竟他老子娘,还有四个赔钱货都在大锅吃。 所以大锅的食材也总是由着于雯雯拿,福婆子从来不会唠叨什么,毕竟儿子太会来事了,家里不少吃的。 见今天饭桌上只有两个素菜,连个鸡蛋都没有,石荣华不由皱了眉头。 于雯雯怯生生的说:“妈说沈家大闺女回来过满月,交代我多拿些鸡蛋过去,家里没有了,我柜子里两袋红糖也给掏走了。”那可是四十多个鸡蛋,想来石荣华会肉疼的。 她当然知道死老太婆交道多拿点,指的是七八个鸡蛋也就顶了天,她拿那么多就是故意的,短了孩子的口粮,石荣华肯定会牵怒的。 哪想石荣华根本没关心送过去的鸡蛋有多少,两袋红糖他也不放在眼里,听了于雯雯的话,眉头反而松了,点点头道:“沈家那里是该走动起来,几个鸡蛋也不值当什么。” 于雯雯欲言又止,最终笑笑说:“恩,沈家这门亲结的不错,我坐了一会,看他们家又是鸭子又是肉的炖了好几锅,那味道香的,小杰都馋闹起来了,我只得赶紧将他抱回来,免得喜妹见了不耐烦。” 果然听了这话石荣华立马恼了:“他们家就没给孩子装点吃吃?”他儿子就是能吃,要不也长不了那么肉乎。闻得肉香却吃不到嘴,孩子该多难受。 “再说,小杰那么可爱,有谁不耐烦了?喜妹那丫头?” “哪能不喜欢呢,不过她还是小丫头,对孩子不耐烦也能理解……也不好说,她对她们家康康倒是爱不释手的,说是比小杰乖巧,这我就不同意了,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夸自己的孩子,我们小杰比她家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可爱多了,……就是馋对方手上的鸭腿,闹了几声。”于雯雯可是知道石荣华主动提出给石爱国在镇上买房子为的什么,还不是想着过两年等儿子大一点好将他送到镇上去上幼儿园,毕竟村里头还没有幼儿园,到镇上读幼儿园自然不能来回跑,六七里路呢。 见石荣华脸色越发难看,于雯雯笑着故作随意的说:“按说,当初就不该定那丫头,还一团孩子气呢,自己都顾不好,讲个话也没大没小的……若是等爱国到镇上熟悉了,找个相类似的,双职工到时候上面说不得给分房子。” “你懂什么?”石荣华打断道。石爱国的学费都是他出的,要是真找个家世好的媳妇,以后说不得压他一头,再说,石爱国在镇上,离家本就远了,若是再找个镇上的岳家,说不得以后同那边更亲近。 他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学可不是为了等他成材一脚将家里踹开。 不过沈喜梅那丫头是小了点,以后能不能带好他儿子还真不好说,当初他爹娘看重那丫头好生养,现在想想这一点也不好,她要是早早生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小杰过去说不得照顾的不仔细。 “沈家看着像是想再留在家两年,先看着情况吧。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在家种地。”说不得这两年运作下,能调到镇里公社去,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家在镇上有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房,院子围得大,后面还有池塘,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池塘边悠闲垂钓,池塘边建了八角亭子,亭子顶上还有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坐在里面一点都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 江鸳坐在老人边上的躺椅里,边看着手上的策划书边吃着冰镇西瓜。 策划书是按照沈喜梅说的点子总结出来的,江鸳越看越满意,大致流程都敲定后,策划书放在一边,江鸳也不想动了,打算就在这凉棚里睡午睡。 “三叔,我碰到一个特有意思的小姑娘,过两天带给你看看。”再不找点事给老人做,整天就知道钓鱼钓鱼,回头得老年痴呆了就迟了。 而此时的沈家,沈喜梅和石芸榴在锅屋打包,待会沈来福和沈喜梅要去镇上,给医院里的杨小红和沈来旺送吃的,肯定也要给刘家人带一份,好在中午的菜分量十足,小龙虾和毛血旺更是一个桌上一大铁盆,好歹剩了些,而像是肉烧豆角比较素的菜基本没动。 石芸榴一边清盘子一边肉疼的说:“四只鸭子,煲汤的就算了,其他你都单烧,不知道合些土豆在里面?以后可不能这么霍霍东西了。”看着鸭子不小,结果每个桌子上就那么一碟子,看上去很诱人的盐水鸭和卤鸭石芸榴没舍得伸筷子,一眨眼碟子里连点汤汁都没剩,哪怕说的再好吃她也是不得而知。 沈喜梅笑笑:“新的不去旧的不来!现在鸭棚空了,正好可以孵点小鸡小鸭,数量不用控制,你看这两年大队上也没人管了,肖华家、林嫂子家就养了不少,一点事都没有。” 沈喜梅见石芸榴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她知道以后都不会有人管这些,特别是两年后分开单干,队上都鼓励多样化产业,可惜大伙一门心思在自家分得的田地上,恨不得整天窝在地里,副产业什么的根本没人上心。 状元屯分成七个生产队,和镇上、县里隔河相望,面积很大,人均田地有一两亩多,各人自家分得的土地都忙不过来,没有人将心思动到后面的荒山上,就这么一直慌着几十年,政府倒是想将这一片规划成园艺树木种植基地,不过一直没有落实下来。 这么放着也是浪费,那边荒山虽然不适合种粮食,但是种些果树或是养鸡鸭鹅倒是绝佳的场所,沈喜梅心里又打起别的算盘。 可惜没有资金,一时泄气一时又打气要挣钱。 母女两想着各自的心思,没注意到张丰年已经在门口磨蹭了好半天。 石芸榴对这个大女婿也不是那么看不上,毕竟张丰年对沈喜桃还算不错,不像农村有些男人好吃懒做还动不动打老婆孩子。 经过几次落榜,去年张丰年也彻底歇了考大学的心思,开始和沈喜桃一起上工挣工分,就是身体不够强壮,挣的工分也就和怀孕的沈喜桃不相上下。 张丰年支支吾吾半天石芸榴才听懂,对方在问有没有剩的菜和饭,他送点回去给张寡妇。 石芸榴有些无力,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但是她总不能批评人家做儿子的孝顺自己的娘,何况张丰年动不动挂在耳边,他十八岁差点病死,要不是他娘…… 可是可是张寡妇那人,那人……一言难尽! 看着盆里还剩的汤汤水水,石芸榴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早知道就留点,现在就剩这些了……都这点了,你妈还没吃饭?”怕是一直等着。 石芸榴才不想说本来留了点,打算送到医院去的。她宁愿给刘家人吃也不想拿去讨好张寡妇,吃了她的东西一点都不记她的好,要是能记那么一丁点好,对喜桃好点,就是不说她也会在开饭前给她留大鱼大肉。可你母慈子孝却一天到晚磋磨儿媳妇算什么事? 沈喜梅低着头,眼睛滴溜溜转:“我来给张大娘装一份吧,妈你带我姐夫出去说说我姐在家过满月的事。” 石芸榴虽然担心沈喜梅心实,将送医院去的菜分一些出来跟张寡妇,但是想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的确要好好同张丰年说道说道,算了,给她装就装吧。 而沈喜梅看着二人走出去,眼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中午烧得麻辣小龙虾多,但是经不住筷子也多,现在盆里剩了不少龙虾——的脚,都是大钳子,里面的肉鲜嫩多汁,但是吃起来太过费事,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直接将硬壳咬破,可是那样容易伤到嘴的! 沈喜梅将个大颜色正的钳子挑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碗里,淋上红彤彤的辣椒油,再浇上一些汤汁,看上去诱人极了! 然后毛血旺里面还剩了些猪肺,毕竟一整付猪肺,四五斤呢,都烧了,而猪肚和鸭血什么的都吃干净了,同样将大块的捞出来浇上辣椒油,川味的辣椒油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辣,吃不得辣的人是又爱又恨。她总共也就从国宾饭店拿了一小瓶回来,之前烧菜用了三分之一这会至少下去一半,剩下得留着以后慢慢用了。 随后,沈喜梅又将视线瞄到剩的最多的菜:肉烧豆角上,都是肥肉,瘦肉做肉末茄子了。 这年头人更喜欢吃肥肉,但是中午菜本就荤,这大块的肥肉在大夏天基本没人动,沈喜梅大方的夹了七八块进去。 辣的受不了就得喝凉水,这肥油油的肉在肚子里用凉水一冲肯定很酸爽!…… “姐夫,回头让我大娘热热再吃,别吃坏肚子了。不知道大娘能不能吃辣,你知道,中午就剩的那两个菜都有些辣,大娘要是不能吃辣就少吃点……” 张丰年自然知道两道大菜有些辣,不过味道是真的好,他也吃了不少。 张丰年高兴的端着扣上的大碗走了,临了说让喜桃在娘家多住些时日,过满月本就该住上一个月的! 而沈喜梅在后面捂嘴偷笑,该说的都说了,再出事就不能怪我啰!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怎样运作,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听说大嫂娘家就有个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给出粮食养着。 所以沈喜乐吃的越发放的开了,有好吃的,她必须吃大头,没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么挑,一天五六餐,这年头绝对是十里八乡“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因为她肚子里是三胞胎,还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适应了。 沈喜乐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东西路上欢乐的蹦跶着,见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怀有三个男娃的肚子,生产队上最起码沈家这一溜排的房子里,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当然的进去吃一通。 种种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农村难得一见的奇观:两百斤的孕妇。 “妈,你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还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里都是些什么?感情好吃的都给藏着掖着留给自己闺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养的这么精贵,不知道的还当是地主家的娇小姐。” 让沈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来,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这十里八乡,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长辈?像她婆家,现在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轮到她头上,哪像她大嫂那么好命。 可是当年她还没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多次拾掇她娘挣都没成功,要不然,她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回娘家吃个饭,不止吃不到口好的,还总被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这小姑还真是口无遮拦,这年头地主可是个沾不得的名词,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这破天荒吃回鸡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这每天都得吃几个鸡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听了这话,沈喜乐差点炸了:“喜妹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呛晕了脑子,怎么不呛死你?……” “够了,幺妹你好歹是长辈,少说两句。”杨小红严厉的喝止道,虽然她偏疼自己闺女,但是这小孙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宠爱的对象,闺女这样乱说话没个忌讳,要是被老头子或是大儿子听见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乐听了这话恹恹的不再开口。 沈喜梅也没吱声,当着这祖孙三人的面,将白米饭巴拉开,又露出一个饱满的水煮蛋,蛋白戳开一筷子夹住都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将粉粉的蛋黄捣碎,到点开水,就着白米饭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还有?妈,她刚刚就已经吃掉一个了!吃掉了……两个啊!”沉默不过三秒的沈喜乐又炸了,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吃的无比满足的沈永康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转过头望了一眼,嘴里还“恩……吃!”双手挥舞着想去抱碗,这年头的孩子,哪有不护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转过身,挡着点视线,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鸡蛋,好些天没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谁也抢不走!”家里鸡蛋本就紧张,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宝宝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她躺在床上都听说了。 沈喜梅还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间,小姑天天在厨房候着她的饭菜,一点脸面不顾的明抢暗夺康康的口粮。 那边沈喜乐叫嚷完,还不等她奶说什么,刘金兰叫嚷开了:“鸡蛋!要吃鸡蛋!姥姥,吃鸡蛋!”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可是,可是江老板说的是什么? “头俩个月算试营业,承包费暂时不交, 两个月后盈利了再签正式合同。 两个月后结算若是出现亏损, 双方均可以终止承包合约, 喜妹在饭店工作, 头两年没有工资,算是抵那两个月的承包费。” 这意思是再怎么亏损也不会让一家子倾家荡产去卖血赔偿是吧?!? “谢谢江老板,我们喜妹会好好干的,我全家都来饭店帮忙,不要工钱!”哪怕是最后落得个喜妹必须来国宾饭店工作抵债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国宾饭店招人门槛可高了, 许多人花了不少钱都进不来。 不就是两年时间吗, 喜妹才十七不到, 等二十结婚,怎样也能挣点钱,关键是以后就是有工作的人了。 江鸳笑笑没吱声, 承包费她并不在意, 若是最后沈家真出不起,她也不会追着要的。但是这是沈喜梅自己提出来说是权宜之计糊弄她爹的, 小姑娘主意一个比一个正, 江鸳很乐意陪她胡闹一场看看。 沈家人还真是老实忠厚的淳朴农民, 江鸳尽量解释道:“真的不需要。饭店人员充足, 我和喜妹也是合作的关系, 肯定是奔着双赢的目标去的,没有谁占谁的便宜一说。” 见沈来福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打断:“家里必须有人挣工分的,哪能个个到饭店来帮忙?再说,刚才江姨说可以给哥哥们安排件能挣钱的活计,这个回去路上我再和你说。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讨论完,现在你对于我承包窗口没意见了,我们可以讨论后续了?” 沈来福正准备满口打包票,但是毕竟是四十几的人了,开口前又想着有没有陷阱漏洞,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时又有些迟疑。 江鸳见了笑着点点头:“我先让厨房准备一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聊。喜妹爸爸也可以再想想清楚。” 最终将流程彻底敲定了,沈喜梅承包的窗口订好七月五号周六正式开张,剩下的几天时间事情也不少,江鸳负责安排人出去宣传和准备各样食材、器具,沈喜梅开始到江家院子里试做各色小吃,连带着几个厨师学徒,那边有高人指点。 晚上九点多,沈来福同沈喜梅离开饭店去医院接了杨小红和沈来旺,四人两辆自行车骑着往家里走。 沈喜乐在一个小时前生下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丫头! 虽然折腾了近十二个小时才将孩子生下来,但是她这毕竟是二胎,也算是顺产,前头再鬼哭狼嚎的,生下来了就没事了。看在沈家一家人忙前忙后的份上,加上之前吃人家的嘴短,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婆子也不好抱怨沈喜乐闹腾一年的旧账,倒是忍气吞声的说安排沈喜乐母女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回来的一路上沈来福兴奋的想着沈喜梅做生意的前景,沈喜乐的事早丢旮旯角落里去了,根本影响不到他。 到家也就十点钟,沈喜梅简单同沈来福以及三个哥哥说了之前未有提及的好事: “国宾饭店夏季将推出几种新菜品,其中有一道就是今天中午烧的麻辣小龙虾。 饭店的客源广,加上夏季天热,许多人不耐在家烧饭,在外面吃的多,麻辣小龙虾作为大排档还卖夜场,需要的量预计很大,这个不需要另外找货源,我们状元屯河沟特别多,可以就近取货。 江姨的意思是由国宾饭店出面,找我们的大队公社合作,以公社的名义收购小龙虾。 我向江姨推荐了自家的三个哥哥,江姨答应了。明天你们三个同我一块去镇上,到时候江姨安排人带你们去和公社谈,饭店的采购人员会连同你们能赚取的中间差价一起谈拢。” 私自钓小龙虾卖到饭店里虽然省了中间盘剥,但是肯定是不可取的,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盖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私底下偷偷贩卖的肯定还是有的,只要不被告发逮到就是本事。 马克思都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像是投机倒把不管判的多严,总归是有人犯的。 现在是公社要收小龙虾,一切都合法化了,三个哥哥帮忙收购只是算出工,至于这个工分怎么算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其实这收益肯定比自己钓龙虾拿去卖挣的多得多,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钓的龙虾量总归在那里。 收购小龙虾三个人也足够了,至于她的一些堂兄弟只有选择钓龙虾了。 沈喜梅将话说完,短时间大家都在消化话里的内容没有发言,但是从他们晶亮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很兴奋。 “具体怎么收,明天肯定有一个详细的明细,你们照着做就行了。对了,还有鸡蛋,新鲜的土鸡蛋,也要大量收购,这个因为不是公家的,可以不经过公社,直接收购了倒手卖给饭店,明天在公社顶多提一嘴,过了明路,相信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的。” 沈喜桃在一边听了也为弟妹们高兴,想着他们肯定还要接着讨论,没她什么事正准备回房间看孩子,沈喜梅叫住她:“姐,明天你也和我们一块过去。江姨那边说了,可以安排一人进饭店工作,不过不算正式工,先看看情况。” 其实是学徒,新开的小吃窗口工作人员都需要培训,麻辣小龙虾、烧烤、串串香、果汁饮料都不难学,主要是配方和食材,这些有人把控。学徒需要学的是操作规范化和流程化,沈喜梅想着先让沈喜桃熟悉下,以其以后用的上。 沈喜桃听了自然很开心,不过想到孩子又迟疑了:“孩子放在家里我奶有空带吗?我先和你姐夫商量下。”送回家让婆婆带那不现实,除非现在就能拿到工钱。 “没事,强强乖得很,明天抱着一起,我骑车带你过去,那边有地方给他休息。”她都考虑好了,沈喜桃主要留在江家跟着老爷子,哪怕能学到一层的厨艺也够以后安身立命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也等不得让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反正她没出月子就开始到生产队挣工分了。 沈家上下虽然很兴奋,但是想着明天都有事,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陆续回各自的房里睡觉了。 沈喜桃带着小儿子和沈喜梅一床,大孩子张壮壮跟着姥姥姥爷睡。 回来这些日子,沈喜梅本就睡得不是很踏实,加上许多年没有和人同床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是又怕沈喜桃见了多想,沈喜梅一上床就闭着眼睛装睡,脑子却想着事情:一时想着前生的于雯雯和张红英,一时又想着今生做生意的事,迷迷糊糊倒是慢慢睡着了。 却混混沌沌进入梦境,梦中很慌乱:她在望不到头的芦苇地里奔跑着,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赶,四周却无人烟声音; 画面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她被人抓住头发,摔倒地上,一张面孔出现在眼前,是朱茂华,脸变来变去,成年的、婴儿期的,表情却是相同的狰狞、扭曲,那小孩的脸看着和朱茂华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一样的熟悉感……“ 沈喜梅豁的坐起来,一头的汗水,半天回不了神。 沈喜桃也被惊醒了:“怎么了,喜妹?”已近月尾(农历)加上窗口小,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沈喜桃坐起来摸索着找到沈喜梅,对方还有些轻微的颤抖:“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啊,大姐在这呢,摸摸毛,吓不着……” 沈喜梅慢慢躺回去,轻声说:“我没事的,就梦见被野兽追,我一个劲跑!”这种逃命似的奔跑曾经经常出现在她梦里,有时在废墟里,有时在荒漠,但是都是寂静无声的,很少有人出现在梦境里。 朱茂华出现也不奇怪,毕竟他是恶源,奇怪的是梦中朱茂华和石英杰,两张毫无相关的人,最后脸居然重合了? 白天才见到了石英杰,好似脸面上和石荣华不怎么像,可能是生儿肖母,而她对于雯雯不说仇恨,厌恶肯定是有的,这种情绪很有可能带到孩子身上,所以做恶梦梦到了石英杰? 不过那孩子愤怒的面孔和狰狞的朱茂华倒真有些相似。 她就想像姚丽君那样精明的女孩,上辈子和顾长军相亲时为什么讲话那么不留余地?她明明可以选择先和顾长军定亲,然后拿顾长军的钱继续上学,反正顾长军几年才能回来一次,谁能保证等顾长军下一次回来探亲,她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 他们俩的情况和自己当初可不一样,不可能一定亲就结婚,姚丽君完全可以以年龄没到拖着,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一见到顾长军就讲了一堆难听的话,将顾家得罪的死死的,让她爸妈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她是铁了心要搅黄这相亲。 或许正是因为石爱国,当时她还牵扯到被顾长军救下但是依然名声受损的自己,可惜她很快就回县里念书了,没有料到石爱国在她相亲的同一天退了亲,还很快又重新定了一门亲事。 退一万步讲,实在不行姚丽君也应该委婉的拒绝顾家,她那么口不择言大概是觉得自己委屈了。 姚丽君这个人因为家庭条件差有些自卑,但是又因为她自己条件好格外高傲,所以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她相亲的对象不能是温文尔雅的石爱国而是又黑又糙的顾长军? 顾长军曾经被这么个女人嫌弃,沈喜梅现在想到都有些心疼。这辈子她绝不让两人有相亲的机会,不管用什么方法,那些伤人的话,她不会让顾长军再听见。 沈喜梅再次回到河边,清洗中午用煮的菜,时间的确挺晚的了,她洗好菜时都能看见生产队地里有劳作的人准备下工了。 想着家里八个劳力都在地里忙活了一上午,沈喜梅不由加快的节奏,不过有人比她更心急的,沈喜梅才煮好米饭,准备炒菜时就听见沈喜乐的声音。她小姑肯定是准点到了饭桌上,却见没有响动,就往锅屋来了。 “你做什么吃的?他们都快到家了,这锅里还没有响动,你还懒上了瘾是吧?我看是皮痒,回头耽误下午上工,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真是,养你有什么用,还有脸吃鸡蛋……” 对于沈喜乐的废话,沈喜梅根本没往心上去,她爷爷最疼她了,才不会打她的。 “没事的,这么热的天,大火烧起来,菜一时就能熟了,小姑你先出去吧,回头烟呛到你就不好了。”说着沈喜梅往灶里填了一灶粗粗的棉花杆,洗下手,回到锅台上。 沈喜乐见冒着热气的锅,顺手拿起一个最大的西红柿,一边啃一边走了。 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快点,我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孩,饿不得。” 沈喜梅一点不意外的从橱柜里再拿一个西红柿出来放在盆里。 拿起搪瓷缸子,用小汤匙挑了一点油放在锅底,开始炒第一个菜,清炒豆角,除了一点蒜瓣什么调料都没搁,但是这年头菜都是纯天然有机食品,味道不会差。 家里人多,做的菜都用大海碗装,清炒豆角和青椒炒葫芦以及提前做好的凉拌黄瓜都被到家的沈新磊端上桌后,沈喜梅一改吝啬的作风,倒了小半搪瓷缸子油在锅底,放入蒜瓣爆香,然后分别倒进辣椒片、土豆片、以及切成滚刀块的茄子,大火快炒,很快一股呛人的辣椒味和菜香弥漫在锅屋里,放点酱油上色,然后一大勺食盐,炒匀,装了大汤碗满满一碗。 青的红的辣椒、紫色的茄子、咖啡色的土豆片,全部油汪汪的,看上去分外诱人,沈新华口水都留下来了。 “喜妹,你这个茄子闻起来好香。” “这个叫地三鲜,放的辣椒比较多,下饭,放在爸妈面前,记得提醒小姑少吃点,要不肚子里三个表弟好上火,到时候容易长刺头(湿疹)。” 没错,这就是山寨版的地三鲜!毕竟现在条件还不允许油炸食材,就将就下吧。 想她上辈子经营了十来年学生餐馆,这道便宜又好吃的菜做了无数次,哪怕现在油少,步骤改的面目全非,味道也绝对不会差。 她特地加重了辣椒的比例,沈喜乐本就吃不得辣,加上为着她肚子里三个男娃着想,想必会口下留情一丢丢。 看着洗锅水面上的油圈圈,沈喜梅皱起眉头,失算了,应该先做地三鲜在炒豆角的,那样炒豆角就不需要放油了。 等沈喜梅端着装满西红柿蛋花汤的大铝盆上来时,桌子上的菜消灭了大半,各人碗里的高粱饭也见底了。 家里按照人口,每个月分到的大米在二十斤左右,一天一小碗,今天的量早上已经用掉了,沈喜梅实在不想吃菜饭,就全部做的高粱饭。 她的饭碗在沈母边上,面上还堆着不少茄子土豆,这个土豆不是窖里的,而是今年五月挖出来的新土豆,正是好吃的时候,沈家菜园子大,伺候的好,夏天根本不缺菜吃,别人家饭桌上最常出现的咸菜碗,他们家倒是很少有。 老式八仙桌坐的满满的,二哥沈新全忙站起来接沈喜梅手上的盆,嘴里还说道:“我吃差不多了,你坐我这位置,这么沉,怎么不喊我们去端?”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至此以后, 沈家出生的全部是男孩。沈家十六个男孙,但是女孩, 两辈加起来就三个。 沈喜乐是老来女, 前头五个哥哥,那顶真真是金装玉裹的小姑(子),能不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吗? 家里劳力多,不像村里其他人家,沈家的女孩子是不用到田地里挣工分的。至于家务活, 杨小红也算年轻力壮手,加上还有稍大的沈喜桃, 连沈喜梅都娇养了好些年。 对于越过小姑,让侄女分摊家务活, 石芸榴也没有太大意见, 总归是家务活,累不着,农村的女孩,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像样。 沈喜桃只读了二年级就辍学在家,没办法, 她是老大, 下面弟妹太多了,再加上那年头开始闹文化大革命, 学生在学校也是胡闹, 学不到什么知识, 沈喜桃就留在家里带弟妹,做家务。 后面沈喜梅到了入学年龄,沈母直接提出来,沈喜乐念几年书,沈喜梅就必须念几年,只能多不能少。 反正家里活计有沈喜桃担着,念书也不要几个钱,就没有人反对。 沈喜梅一直读到高一,成绩实在拿不出手,考大学?那是天方夜谭。 前些年,一伙老兄弟分了家,沈爷爷沈奶奶照规矩跟着大儿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加上自己亲大哥结婚生子,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丢在娘家,沈喜梅见老太太实在照顾不过来,就主动提出不念了。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怎样运作,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听说大嫂娘家就有个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给出粮食养着。 所以沈喜乐吃的越发放的开了,有好吃的,她必须吃大头,没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么挑,一天五六餐,这年头绝对是十里八乡“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因为她肚子里是三胞胎,还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适应了。 沈喜乐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东西路上欢乐的蹦跶着,见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怀有三个男娃的肚子,生产队上最起码沈家这一溜排的房子里,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当然的进去吃一通。 种种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农村难得一见的奇观:两百斤的孕妇。 “妈,你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还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里都是些什么?感情好吃的都给藏着掖着留给自己闺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养的这么精贵,不知道的还当是地主家的娇小姐。” 让沈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来,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这十里八乡,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长辈?像她婆家,现在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轮到她头上,哪像她大嫂那么好命。 可是当年她还没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多次拾掇她娘挣都没成功,要不然,她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回娘家吃个饭,不止吃不到口好的,还总被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这小姑还真是口无遮拦,这年头地主可是个沾不得的名词,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这破天荒吃回鸡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这每天都得吃几个鸡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听了这话,沈喜乐差点炸了:“喜妹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呛晕了脑子,怎么不呛死你?……” “够了,幺妹你好歹是长辈,少说两句。”杨小红严厉的喝止道,虽然她偏疼自己闺女,但是这小孙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宠爱的对象,闺女这样乱说话没个忌讳,要是被老头子或是大儿子听见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乐听了这话恹恹的不再开口。 沈喜梅也没吱声,当着这祖孙三人的面,将白米饭巴拉开,又露出一个饱满的水煮蛋,蛋白戳开一筷子夹住都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将粉粉的蛋黄捣碎,到点开水,就着白米饭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还有?妈,她刚刚就已经吃掉一个了!吃掉了……两个啊!”沉默不过三秒的沈喜乐又炸了,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吃的无比满足的沈永康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转过头望了一眼,嘴里还“恩……吃!”双手挥舞着想去抱碗,这年头的孩子,哪有不护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转过身,挡着点视线,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鸡蛋,好些天没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谁也抢不走!”家里鸡蛋本就紧张,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宝宝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她躺在床上都听说了。 沈喜梅还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间,小姑天天在厨房候着她的饭菜,一点脸面不顾的明抢暗夺康康的口粮。 那边沈喜乐叫嚷完,还不等她奶说什么,刘金兰叫嚷开了:“鸡蛋!要吃鸡蛋!姥姥,吃鸡蛋!” 沈奶奶一边抱起刘金兰放在沈喜梅边上的小板凳上,一边说了女儿几句:“好了,幺妹,你做姑姑的,少说两句。喜妹这也是难得吃这一回。”并且这后面的不是留给康康吃了吗,不过她怎么就一口将蛋白吃掉了?康康小不能吃蛋白,兰兰能吃呀,这一个蛋黄怎么够两个小孩分?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沈喜梅最终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姚丽君养好身子去了西北,她是大学生,很快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开始拼命寻找机会想出现在顾长军的视线里。 顾长军担心沈喜梅在狱中遭罪,每次休假都不远千里来探监,但是等他离开后,沈喜梅面对的一定是姚丽君那张癫狂偏执的脸。 哪怕出狱后,沈喜梅被顾长军接到军营里,也时常被阴魂不散的姚丽君找到,她就像是恐怖的背后灵,缠着她不放,一直到顾长军身死,姚丽君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如果说朱茂华是沈喜梅噩梦的根源,那么姚丽君就是她自卑惶恐胆怯的源头。 她时时提醒自己,顾长军仕途重重受阻都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绑着顾长军,让他如折翼的雄鹰,无法展翅高飞。 沈喜梅手上用力的搓洗着衣服,脑子里却翻腾着那几年监狱里最难熬的场景。 她突然身负神力,又有顾长军时时打点,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学习,并没有受到磋磨,但是定期出现的姚丽君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心理师,轻而易举击溃了她被顾长军建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内疚、羞愧、自卑总是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又怕顾长军知道会担心,他可不是普通的边防战士,是需要经常出比较危险的任务,作战的时候可分心不得,所以她从来不敢在顾长军面前表现出来,一度濒临崩溃…… 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沈喜梅手上的劲不由使得越来越大,突然边上边上传来惊呼声:“天哪!喜妹姐,你那是使了多大的力啊,青石板都被你捶断了?!” 沈喜梅恍惚的看了一眼,果然,她前面的青石板断裂了,前头一截往水里沉去,衣服也飘进河里,沈喜梅忙用捶头将衣服跳起来挑上来,然后人后退,站到岸上去。 见几个小姑娘震惊的眼光,沈喜梅忙解释道:“哪里是我捶的,肯定是用的久了,早就受损要断的。” 这解释很合理,大家很自然就相信了,边上一个姑娘喊道:“喜妹,到我这里来,这儿还有位置。” 沈喜梅闻声看过去,那个位置正好在姚丽君和那个喊话的姑娘中间,浅笑一下,随手提起剩下的脏衣服走过去,现在的她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根本用不着怕这个人。 沈喜梅一边放下提桶一边笑着问边上那个还没有想起名字的女孩:“你怎么也这么晚啊?”其他姑娘都差不多要洗完了,也就这位姑娘和她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 “嘻嘻,这不是我妹放暑假了吗,中午饭她烧,所以我一点也不急。你呢,现在身体好了?” “恩,只是吓到了,前两天没什么精神,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待会一块回去。” “好啊,不过我得回去烧饭,得快点。” “也是,谁让你姐姐嫁的早,你们沈家都是男孩子,都没人能帮你分摊家里活……” 闷不吭声的姚丽君突然将衣服在青石板上使劲摔起来,甩了沈喜梅一身水。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新华不止买了一副猪肺回来, 还买了副猪肚,因为他知道猪肚吃了对产妇好, 当初石紫燕生产后, 月子里就吃了三副猪肚汤。 中午要烧的菜色的确有些多,沈喜梅将顺序在纸上列出来,仔细推演一遍后让清洗猪肺的石紫燕待会上几个叔叔家借煤球炉和炖锅来,家里虽然有,但是不够用。 然后她赶紧来处理四只光秃秃白溜溜的鸭子。虽然都是当年生长的仔鸭, 不过也长了大半年,家里喂的也勤快, 都有三四斤的样子。 老鸭汤和啤酒鸭没有顾忌,正常剖就行了, 关键是盐水鸭和卤鸭, 最好开小口子。 沈喜梅在四只鸭子中挑了个中等个头,皮相最完好的,剁去小翅和脚爪, 在翅窝下开了个小口子,取出内脏, 挖出气管、食管, 放入清水中浸泡,去掉血水, 洗净沥干——这是盐水鸭的材料了, 也就这道菜最费时。 卤鸭也照着处理, 不过开口时没太顾忌,剩下两只就简单粗暴了,沈喜梅直接开膛破肚,挖肠剖心一起扔到清水里飘着去血水。 见大嫂出去了周遭没有人,沈喜梅手起刀落轻轻松松将两只鸭子剁成块,分别放在两个大汤碗里——老鸭汤和啤酒鸭的材料。 石紫燕提着煤球炉回来时见沈喜梅都准备生火了,吃惊的问:“这就做中饭了?我刚碰到新开,他说现在还不到九点呢!” “我先炒点盐,做盐水鸭要用的,这个费时间” “那这加上家里都有两个煤球炉子了,够了吗?” “先不急,我待会再去五叔家看看。”沈来旺做了十来年厨子,家里的厨房用具相对齐全点,就是碗碟花样也多点。 沈喜梅见锅烧热了,倒入粉盐、花椒粉、五香粉,炒热后装进小碗中,用勺子挖了一半从翅窝下刀口处填入鸭腹,使劲晃了晃,让里面尽量布均匀,然后是热盐擦遍鸭身,剩下的从颈的刀口和鸭嘴塞入鸭颈。 最后将鸭子放到一个炖罐里盖上放置。 石紫燕睁大眼睛看着沈喜梅行云流水似得动作,惊叹道:“喜妹,你这都哪里学的?还有那个白白的是什么?”做个菜能做出赏心悦目的样子也只有她这小姑子了。 “其实那就是盐,我从饭店拿回来的。”农村这边现在用的还都是粗盐,颗粒较大,颜色偏黄。 “这做法,都是书上看到瞎琢磨的……大嫂你看着点,我去五叔家一趟。”搬东西顺便看下具体的时间。 沈喜梅回来时正好碰到往家里赶的石芸榴。 “你姐一家几个到了吧?”石芸榴见沈喜梅两手都拎着东西,看着就沉,忙上前来打算帮着提。她听到家里放炮声,知道大女儿回来了,早就归心似箭。 沈喜梅错开石芸榴的手,轻松的提着径直往后面锅屋走,边走边回头道:“在我房里呢,你去看看。” 石芸榴这一打岔哪里顾得上好奇沈喜梅提一篮子碗碟过来做什么,转身就往房里去。 锅屋里石紫燕见沈喜梅回来了,站起来说:“我去后面河边将这些洗干净,你看着屋里。”她手上盆里装着几只鸭子的肠子、鸭盹,还有剪刀、筷子等工具。 沈喜梅点点头将三个煤球炉并排放好,开始点火引炉子,然后洗手,处理接下来的鸭子。 在清水里挑出剩下的那只鸭子,放在饭筛里让其控水,然后开始配腌料,对着控干水的鸭子好一顿揉搓,半晌才一副满意的样子将那只饱受蹂躏的鸭子吊晒在风口上。 接下来就是配卤水了,沈喜梅挑了只陶瓷的炖钵放在烧得最旺的炉子上,不停的往炖钵里添加着油、葱姜、食盐、酱油、冰糖、桂皮、等十来种材料简单翻炒下,添上八分满的水,将吊晒的鸭子整只默进卤水里,挖了一勺红薯粉在里头,等水沸了,倒上黄酒盖好让它自个烧着。 半天不见石紫燕回来,沈喜梅朝窗外望了望,才想起在后头钓龙虾的两个堂弟,这会她三哥带着小外甥张壮壮也在那边,见石紫燕提着桶高兴的往回走,忙出去接。 “拿那大木盆倒上,这河里的龙虾怪多的,他们兄弟三都钓上瘾了,桶都装不下……”石紫燕说着拿着桶又往回头走,那边等着桶装呢。 沈喜梅无语的看着满盆耀武扬威的大麻虾,要不要这么夸张?她现在只是烧着自家吃,不是做大排档卖。 恩,要是卖的话,这量怕也来的及,不过拿着“公家”的龙虾私自贩卖还是要当心点,被人逮着了,怕是不好善后。 都是活蹦乱跳的鲜活的虾子,沈喜梅将盆端到外面,放在阴凉处,到河里提水。 见了兴致高昂的兄弟三人,扶额道:“差不多了,再多锅里也搓不开。”那玩意可难处理了,好在莲花河是活水,这年头水质好,虾子也干净,吐两次水就差不多了。 想起上辈子,一时贪嘴吃了大排档的小龙虾,晚上上吐下泻,将顾长军吓得个半死,连夜去背了个老中医回来…… 收拾龙虾的任务最后落到找来锅屋的石芸榴头上,没办法,石紫燕处理这个没经验,还没动手就给夹的不轻巧。 蹲在边上做后续清洗工作。 沈喜桃抱着睡醒的小宝在边上坐着,也不让她伸手,一时有些不适应。 “小姑那里怎么样了?生了吗?”应该是还没有,要是生了,该放鞭炮了,两家离的不远,这会都没有响动,想是还没生。 石芸榴见沈喜梅也坐过来听一耳朵,低声道:“一直喊着疼,干疼孩子也不生,马婶给摸了摸,拿不太准……这会送到镇上医院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啥心情了,不管怎么说是沈来福的妹妹,虽然看不上她又懒又馋还嘴损,可这孩子生不下来需要上医院,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石紫燕不解的问道:“马家婶子拿不准是个什么意思?”马大婶在这一行那是顶出名的,从没听说失过手,她当初生沈永康还是头胎,婆婆和马婶俩看着,顺顺当当就生了。 沈喜梅倒是想起,上辈子沈喜乐这胎并没有早产,好像吃着饭,孩子就下来了。当时在三叔家里,两个堂哥都亲眼见到了,可把三婶气坏了。 “马婶说肚子上肉太厚了,她根本拿不准具体体位!”其实马大婶想说的是,她根本摸不出有三个孩子,可这全村都知道的事,刘家婆子在边上心心念念看着她,她也说不出口啊。 “啊?”石紫燕听了这话嘴张的老大,还有这样啊? 沈喜梅不厚道的笑出声了。 “没事,我们镇上的医院还可以,实在不行还可以刨腹,现在医学发达不比从前,不会有危险!” “可不是,你爸也这样说。你不知道你们那小姑有多胖,她又喊疼的不动弹,一伙人弄了半天才将她搬到板车上。”想起沈来福那张憋的通红还滴着汗水的脸,石芸榴是又气又好笑。 他是大哥,这种时候也只有上赶着忙活,要不能指望瘦成麻杆的刘红军? 板车还得他拉着,这一路肯定又累又热,想了想朝沈喜梅道:“我看你引了三个炉子,要不炖一罐绿豆汤吧?” “炉子我都有用呢,要不我再去借一个?”想到冰粉里面放点熬好的绿豆沙也挺好的,沈喜梅说完就站起来往外走。 片刻功夫有轻轻松松提着两个炉子进了锅屋,也没再管外面和小龙虾打的热火朝天的婆媳几个,忙活她自己的。 先将绿豆汤炖上,再引炉子炖老鸭肚片汤,猪肚留了小半烧毛血旺,其余切成一指宽的长条,鸭块连同猪肚块分别丢进炉子上的汤钵里掉水。 掉好水的鸭块、肚片,在爆香葱段、生姜的热油锅里翻炒下,倒入新滚开的水中,小火慢炖就行了。 现下五个个炉子用了四个,绿豆汤和老鸭汤的都是小火煨着,根本不用管,沈喜梅将卤鸭子的锅掀开看了看,然后将留出来的鸭爪、鸭盹、心、肝一股脑放进去卤着。 盐水鸭还要等许久才进锅,那个炉子一直在烧热水,至于着多出来得一个炉子,沈喜梅想起那块猪肉好像是腰条,在提篮里找出一个黑色的砂锅,准备做一道省事的菜:砂锅红烧肉。 选了肥瘦相间最均匀的一处切开,划下一半,然后切成手指宽的厚快,整齐的摆在砂锅里。 放点姜、少许白糖,葱段,八角,老抽酱油倒进去不少,水一小小勺,炉子下面基本封死,用最小的火慢慢煨着,这么咕隆个两个小时,肥而不腻,瘦肉筋道,保证香甜酥软,入口即化。 此时沈喜桃走了进来一边系着围裙一边说:“小宝在箩窠床上睡着了,我来给你切切菜打下手。”以前家里都是她掌勺做饭,沈喜梅帮她摘菜什么的,现在该掉过来了。 沈喜梅见盐水鸭腌制的时间快到了,正在做呆会浸泡鸭子的清卤,听了沈喜桃的话,也不推辞,到锅台上拿来过年炸年货用的漏勺,递给沈喜桃。 所以,早产的孩子,别说六七斤,十来斤也是可能的! “是啊,雯雯当初吃的可好了!小杰才长的这么壮实。”沈二婶想着对方好像嫁到他们大队就很少出门,她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孕期长得怎么样…… 哎呀这不重要,专门在家里养胎,那肯定是养的特别好特别壮! 一时有些沉默,沈喜梅低着头想笑,上辈子的事,毕竟是上辈子,虽然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每次夸夸你家“早产”的孩子,总能膈应你一段时间。 抬头正好看见石英杰盯上了沈永康衣服上的扣子,伸着手在扯。 扣子定的牢,眼见扯不下来对方也不松手,好像还动了气,打算上手挠人,沈喜梅忙去挡着,孩子皮肤嫰,对方那手指甲看着不短,可不能挠上了 石英杰平常在家那就是个祖宗,几个姐姐从来不敢不顺着他,所以看着这个和姐姐似得人打扰他得行动,立马怒了,朝沈喜梅凶起来。 沈喜梅:呦,果然是石荣华那种人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横。 不过好像就脾气像,这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白团子似得,要不是正发脾气,脸有些狰狞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这孩子脾气真大,看把张漂亮脸蛋皱成什么样了。”眼看于雯雯都有些抱不住了,沈喜梅一手将沈永康搂到离石英杰远一点的另一边腿上,一手想去帮对方扶一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去了,毕竟才一岁。 哪想于雯雯不领情,抱紧孩子,豁的站起来:“这孩子特别能吃,隔一会就得喂一顿,我得回去喂他哄着午睡了。”能吃能睡才长这么胖,才不是早产! 石芸榴连着几个婶娘都站起来客气的留饭,对方摆摆手只道不了,家里还有事云云很快就走远了。 怎么看着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石芸榴回头看向沈喜梅,点她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喜梅继续装着懵懂无知样。 几个婶娘失笑。 “喜妹还小,她哪里懂这些。” “坐着一上午了,我们也回去了。” 石芸榴忙站起来:“你们几个走什么?中午在这吃饭,喜妹可是把你们家的炉子都扛来了,回头都来。” …… 一番客气推辞,终于还是都走了,不过说定让家里几个侄子中午都过来吃。 沈喜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于雯雯的反应有些过激,按说那样的人脸皮不至于这么薄,何况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怎么好似还是很心虚的样子。 不过知道她忌讳这个,沈喜梅愉快的决定以后见一次就戳一次,反正她不会嫁去石家,上辈子仇怨也没法子报,权当恶心下对方出口气。 将沈永康给石芸榴带着,她接着去烧饭,锅屋里石紫燕将要用的菜都收拾好了,这会坐着在做清洗猪肺的最后步骤,沈喜梅站在边上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石紫燕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指点。 将灶里填上一灶柴火,米下锅开始煮饭,中午全部是白米饭。 一直烧水的炉子也换上炖锅,倒了开水,打开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很快水沸腾了,放葱、姜、八角、醋等放进水里,将清卤里面浸泡着的鸭子提起来,提着脚头朝下默入锅中,开始焖烧,待四周起水泡时提起鸭腿,将鸭腹中的汤汁沥出,接着再把鸭子放入汤中,使腹中灌满汤汁,如此反复三次,再焖一刻钟就成了。 取出沥去汤汁——盐水鸭装盘了! 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皮肥骨香,异常鲜美。 沈喜梅在做盐水鸭时,灶台上,石紫燕将烧开了的半生米饭捞起来,做了一道肥肉焖豆角,沈喜梅这边忙活好,开始用大锅烧麻辣小龙虾。 虾子比较多,沈喜梅直接倒了一整搪瓷缸子油进去,看的石紫燕只拙舌,不过不一会闻到那股香味,石紫燕啥话都没有了,像个孩子似得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鲜香。 快中午了,那边树荫再浓密也有些遮不住,沈新磊早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这会都被香味吸引过来。 大火快烧,麻辣小龙虾并不费时间,相反时间长了,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很快起锅了,两大铁盆。沈喜梅直接让沈新磊将小盆端到堂屋去现在就开吃。 剩下就是啤酒鸭和毛血旺了,沈喜梅看着家里去医院的人都没有回来,在犹豫着是烧还是不烧?要是中午都赶不回来吃饭,烧那么多菜,大夏天的不能放别回头都馊掉了。 后来想想,要是中午赶不回来,她下午要去饭店,大不了早点过去,先送一点到医院去,饭总是要吃的。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顾家不差钱,军人工资本就不低, 顾家长子还是县交通公司开大车的,而姚丽君会念书, 有学问,长得漂亮还能干, 简直太相配了, 所以顾家让县城的大儿子打电话催了几次定下了顾长军回家探亲相亲的计划。 这一切规划没有人询问姚丽君的意见,姚家也只等着顾长军点头就将亲事定下来,根本没有想到姚丽君会那样的排斥与愤怒。 作为一个成绩非常优秀有希望成为大学生的八零年代农村女孩,她所憧憬和向往的对象自然是斯文儒雅的知识分子, 而不是粗鄙没文化的当兵的,七十年代嫁军人已经成为过去了, 十年文革后, 许多人对红卫兵觑的狠, 虽然红卫兵和军人不能划上等号, 但是在有些人的印象里,他们是一路的。 上辈子姚丽君和顾长军相亲时正好碰到姚丽君高三开学,被强制关在家里的姚丽君反弹很大,对顾长军叫嚣了一大通难听的话, 还牵扯上被顾长军救下的沈喜梅。 这相亲自然黄了,听说姚丽君在有钱的同学和老师的帮助下, 相亲后第二天就回到县城读书去了。 沈家以几十年前的一点浅薄的恩情向顾家施压, 让顾长军娶了已经名声扫地的沈喜梅。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沈喜梅最终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姚丽君养好身子去了西北,她是大学生,很快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开始拼命寻找机会想出现在顾长军的视线里。 顾长军担心沈喜梅在狱中遭罪,每次休假都不远千里来探监,但是等他离开后,沈喜梅面对的一定是姚丽君那张癫狂偏执的脸。 哪怕出狱后,沈喜梅被顾长军接到军营里,也时常被阴魂不散的姚丽君找到,她就像是恐怖的背后灵,缠着她不放,一直到顾长军身死,姚丽君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如果说朱茂华是沈喜梅噩梦的根源,那么姚丽君就是她自卑惶恐胆怯的源头。 她时时提醒自己,顾长军仕途重重受阻都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绑着顾长军,让他如折翼的雄鹰,无法展翅高飞。 沈喜梅手上用力的搓洗着衣服,脑子里却翻腾着那几年监狱里最难熬的场景。 她突然身负神力,又有顾长军时时打点,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学习,并没有受到磋磨,但是定期出现的姚丽君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心理师,轻而易举击溃了她被顾长军建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内疚、羞愧、自卑总是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又怕顾长军知道会担心,他可不是普通的边防战士,是需要经常出比较危险的任务,作战的时候可分心不得,所以她从来不敢在顾长军面前表现出来,一度濒临崩溃…… 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沈喜梅手上的劲不由使得越来越大,突然边上边上传来惊呼声:“天哪!喜妹姐,你那是使了多大的力啊,青石板都被你捶断了?!” 沈喜梅恍惚的看了一眼,果然,她前面的青石板断裂了,前头一截往水里沉去,衣服也飘进河里,沈喜梅忙用捶头将衣服跳起来挑上来,然后人后退,站到岸上去。 见几个小姑娘震惊的眼光,沈喜梅忙解释道:“哪里是我捶的,肯定是用的久了,早就受损要断的。” 这解释很合理,大家很自然就相信了,边上一个姑娘喊道:“喜妹,到我这里来,这儿还有位置。” 沈喜梅闻声看过去,那个位置正好在姚丽君和那个喊话的姑娘中间,浅笑一下,随手提起剩下的脏衣服走过去,现在的她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根本用不着怕这个人。 沈喜梅一边放下提桶一边笑着问边上那个还没有想起名字的女孩:“你怎么也这么晚啊?”其他姑娘都差不多要洗完了,也就这位姑娘和她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 “嘻嘻,这不是我妹放暑假了吗,中午饭她烧,所以我一点也不急。你呢,现在身体好了?” “恩,只是吓到了,前两天没什么精神,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待会一块回去。” “好啊,不过我得回去烧饭,得快点。” “也是,谁让你姐姐嫁的早,你们沈家都是男孩子,都没人能帮你分摊家里活……” 闷不吭声的姚丽君突然将衣服在青石板上使劲摔起来,甩了沈喜梅一身水。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姚丽君一向对压她一头的自己看不顺眼,但是沈喜梅觉得她没必要同她较真,小家子气性,别人可都看的明摆着呢。 沈喜梅转过身看向姚丽君,亲切的说:“你家没有锤头(农村洗衣服时捶衣服的工具,因为力的反作用震手,不能直接用现成的木棍,而是木匠削成趁手的造型,做家具时顺带着做的,农村人家哪里时常做家具,一般是新媳妇的木制嫁妆,沈喜梅手上的就是前年她大嫂的陪嫁,而没有的人家直接将衣服在石板或是洗衣板上摔打也是一样的),我的借你用吧!” 别人都觉得沈喜梅是好心,但是在姚丽君看来,对方就是讽刺她家穷,语气不好的拒绝道:“用不上,我自己甩。” “那能不能请你将水拧干一点,我衣服都被你甩湿了。”沈喜梅一脸无辜的说道。 姚丽君却像没听到似得,继续将衣服甩的啪啪响。 有人帮着声讨道:“姚丽君,你太过分了,我这都有水了。喜妹好心好意借你用,你自己不用甩脸色给谁看?”沈喜梅忙打岔:“算了,恩,丽君也不是有心的,我给你挡着点!”还是没能想起这女孩叫什么名字,红霞还是明燕来着? 姚丽君动作粗鲁的将衣服在水里摆摆漂干净,扔进铁桶里,提着气鼓鼓的走了。 边上的女孩朝走远的姚丽君做个鬼脸:“切,惯得你,喜妹,你就是这么好性子,对这种人干嘛好声好气的?” 沈喜梅:恩,好性子人设不能崩! “没有啊,丽君人挺好的呀,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不过,她今天怎么没有上工?”姚丽君是家里的长女,下面弟妹还年幼,可以帮忙干家务活,所以只要放假姚丽君得一天不落的上生产队挣工分,老能干了,基本上一天能拿拿到十个工分,在这几个生产队,除了沈家几个青壮年的女性,少有拿十个工分的女性,所以姚丽君在这一带也是很出名的。 “她家里想让她养养,养白了,好卖钱呢!”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一脸鄙视的说道。 “程媛媛,你留点口德,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一个肤色特黑的女孩吼道。 沈喜梅总算知道这个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原来叫程媛媛,顺带也想起那个肤色黑的叫程婷婷,她们俩好像是堂姐妹来着。 关系很不好的堂姐妹,两家妈妈是村里出名闹腾的妯娌,隔三差五掐架。 程婷婷是堂姐,长得还蛮实,沈喜梅和程媛媛识相的不再开口,两人相视一笑,小女孩的情谊由此建立。 其她人陆陆续续洗好走了,沈喜梅手上麻利,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自己的洗完了还顺带着帮程媛媛洗了两件衬衫,两人才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你那桶里那么满,是不是很沉啊,我忙你一提提着吧。”程媛媛真诚的说道。她只有一桶衣服,而沈喜梅两桶还是塞得满满的,不过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提着很轻松啊? 沈喜梅见程媛媛有些不解的眼神,不由叫糟。前几天生病了,她奶和大嫂只练了几件紧要穿的洗了,她这桶里积累了不少衣服,按理,她是提不动的。 沈喜梅忙做出有些吃力的样子,嘴上却拒绝道:“没事,我拧水时拧的特别干净,不是很重。再说我家离得近,很快就到了,不像你还要拎好长的路呢。”开玩笑,要是让对方知道这桶那么重,不得更怀疑她。 听了沈喜梅的话,程媛媛也没有再坚持,她自己的的确蛮重的,多了拎不动。 两人非常和谐的走进村里,很快到了沈家那排房子的路口,沈喜梅正准备说再见,程媛媛却放下东西跑过来,凑到沈喜梅耳边神秘兮兮说:“我和你好才告诉你,那个姚丽君就不是个好的,前两天我看见她去了石家,最后是石爱国送她出来的,她出来的时候眼都是红的。我看她十有八九是看上石爱国了,想撬你墙角,却被石爱国拒绝了,你可上点心吧,记得防着她。” 因为这些人的成功,使得1980年春夏之交,实际上就上她重生的前几个月,中央的一些领导人到南方农村展开调查,所以就传出了分开单干的信号,但是她记得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具体实施到这个县城得等到八二年秋天,距离现在还有两年呢。 沈喜梅一辈子没种过地,自然不太关心分开单干的事,重生了,她得提前把她的小餐馆开起来,钱这个东西不是万能,但是也万万不能短了,家里的条件、顾长军的仕途、孩子的养育,都使得她必须未雨绸缪起来。 不过她同时想起了这年头有和流氓罪一样人人喊打的罪名:那就是投机倒把。 对于做生意,现在绝对是最考验人胆量和魄力的年月,虽然投机倒把不像前几年抓的那么严,有的地方政策松,可能啥事没有,但是也可能被揪着就是坐牢的大罪。 后世有人总结:八十年代初,摆个地摊就能发财,可是很多人不敢;九十年代初,买支股票就能挣钱,可是很多人不信。 九十年代炒股爆富她绝对信,可是她不会啊!想发家致富还得靠她的老本行。 上辈子和小餐馆打了十几年交道,虽然做的是学生的生意,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厨艺嘛在后世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厨,但是这是八十年代初啊,菜色缺乏创新的八十年代初。 后世网络那么发达,什么菜系的做法、处理食材的诀窍网上搜不出来?那些曾经风靡过的各色小吃,她总能挑两样合适的经营一番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好好了解下当下的政策,挣钱虽然急,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重来一次,绝不能再折进去了。 吃过晚饭,沈喜梅一家在屋后门口坐着纳凉闲聊,她几个婶娘相谐走了进来。 沈家在家未出嫁的女孩就沈喜梅一个,一众皮的上天的男孩衬托下,几个叔婶都偏疼她。虽然忙,得知沈喜梅摔水里也特地来看过了,这会听说好转了,白天要上工没空,晚上相谐着拿点鸡蛋、点心又过来了。 东西不多,毕竟家家都有能吃的男孩,但是总归一番心意。 沈喜梅嘴甜的挨个叫人,然后乖巧的去给大伙倒茶、端板凳,未了,窝在她幺娘(五婶)身边,询问沈五叔的情况。 沈五叔大名沈来旺,五八年,年仅十三岁的他到镇上国营饭店做学徒,在打了近十年杂,总算摸进厨房的门,现在成了饭店的二厨。 国宾饭店在八二年以前是一个布满传奇色彩的饭店。 这家国宾大饭店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大饭店,听说是整个县城规模最大的饭店。饭店的经营者想必后台很硬,手腕也不错,不管外面是什么样的风声,这家饭店规模是越来越大。 沈喜梅记得初中那会,学校在镇上东边,每次要经过饭店门口,那是投机倒把最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个国宾饭店里却一直是座无虚席。 那几年在这里面吃饭的大多是革委会的人,还有更多的是绑着红袖章的红卫兵。这个饭店能招揽这种客人并且正常收费经营下来,那后台和魄力肯定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这年月吃饭讲究的是量足、管饱,但是那其实指的是绝大所数的普通人,对于有钱有权势的人追求就不一样了,镇上医院、棉纺厂、炼油厂、中学还有几家国营企业都在那一块,那些国营单位里都有食堂的,但是这家走高端路线的国宾饭店从来不差客人。 国宾饭店的菜色,沈喜梅自然是没有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据她了解,店里厨艺比沈五叔精湛的厨师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里面还有个名气很大的主厨,据说祖上是做御厨的,前几年给批斗游街最后投湖了。但是后面请的厨师也不差,都是厨艺世家的子弟,想必国宾饭店的菜色,才是国宾饭店客人络绎不绝的根本。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 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 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 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 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 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 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 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 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沈喜梅最终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姚丽君养好身子去了西北, 她是大学生,很快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开始拼命寻找机会想出现在顾长军的视线里。 顾长军担心沈喜梅在狱中遭罪, 每次休假都不远千里来探监, 但是等他离开后, 沈喜梅面对的一定是姚丽君那张癫狂偏执的脸。 哪怕出狱后, 沈喜梅被顾长军接到军营里,也时常被阴魂不散的姚丽君找到,她就像是恐怖的背后灵,缠着她不放,一直到顾长军身死,姚丽君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如果说朱茂华是沈喜梅噩梦的根源,那么姚丽君就是她自卑惶恐胆怯的源头。 她时时提醒自己,顾长军仕途重重受阻都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绑着顾长军,让他如折翼的雄鹰,无法展翅高飞。 沈喜梅手上用力的搓洗着衣服,脑子里却翻腾着那几年监狱里最难熬的场景。 她突然身负神力,又有顾长军时时打点,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学习,并没有受到磋磨,但是定期出现的姚丽君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心理师,轻而易举击溃了她被顾长军建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内疚、羞愧、自卑总是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又怕顾长军知道会担心,他可不是普通的边防战士,是需要经常出比较危险的任务,作战的时候可分心不得,所以她从来不敢在顾长军面前表现出来,一度濒临崩溃…… 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沈喜梅手上的劲不由使得越来越大,突然边上边上传来惊呼声:“天哪!喜妹姐,你那是使了多大的力啊,青石板都被你捶断了?!” 沈喜梅恍惚的看了一眼,果然,她前面的青石板断裂了,前头一截往水里沉去,衣服也飘进河里,沈喜梅忙用捶头将衣服跳起来挑上来,然后人后退,站到岸上去。 见几个小姑娘震惊的眼光,沈喜梅忙解释道:“哪里是我捶的,肯定是用的久了,早就受损要断的。” 这解释很合理,大家很自然就相信了,边上一个姑娘喊道:“喜妹,到我这里来,这儿还有位置。” 沈喜梅闻声看过去,那个位置正好在姚丽君和那个喊话的姑娘中间,浅笑一下,随手提起剩下的脏衣服走过去,现在的她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根本用不着怕这个人。 沈喜梅一边放下提桶一边笑着问边上那个还没有想起名字的女孩:“你怎么也这么晚啊?”其他姑娘都差不多要洗完了,也就这位姑娘和她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 “嘻嘻,这不是我妹放暑假了吗,中午饭她烧,所以我一点也不急。你呢,现在身体好了?” “恩,只是吓到了,前两天没什么精神,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待会一块回去。” “好啊,不过我得回去烧饭,得快点。” “也是,谁让你姐姐嫁的早,你们沈家都是男孩子,都没人能帮你分摊家里活……” 闷不吭声的姚丽君突然将衣服在青石板上使劲摔起来,甩了沈喜梅一身水。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姚丽君一向对压她一头的自己看不顺眼,但是沈喜梅觉得她没必要同她较真,小家子气性,别人可都看的明摆着呢。 沈喜梅转过身看向姚丽君,亲切的说:“你家没有锤头(农村洗衣服时捶衣服的工具,因为力的反作用震手,不能直接用现成的木棍,而是木匠削成趁手的造型,做家具时顺带着做的,农村人家哪里时常做家具,一般是新媳妇的木制嫁妆,沈喜梅手上的就是前年她大嫂的陪嫁,而没有的人家直接将衣服在石板或是洗衣板上摔打也是一样的),我的借你用吧!” 别人都觉得沈喜梅是好心,但是在姚丽君看来,对方就是讽刺她家穷,语气不好的拒绝道:“用不上,我自己甩。” “那能不能请你将水拧干一点,我衣服都被你甩湿了。”沈喜梅一脸无辜的说道。 姚丽君却像没听到似得,继续将衣服甩的啪啪响。 有人帮着声讨道:“姚丽君,你太过分了,我这都有水了。喜妹好心好意借你用,你自己不用甩脸色给谁看?”沈喜梅忙打岔:“算了,恩,丽君也不是有心的,我给你挡着点!”还是没能想起这女孩叫什么名字,红霞还是明燕来着? 姚丽君动作粗鲁的将衣服在水里摆摆漂干净,扔进铁桶里,提着气鼓鼓的走了。 边上的女孩朝走远的姚丽君做个鬼脸:“切,惯得你,喜妹,你就是这么好性子,对这种人干嘛好声好气的?” 沈喜梅:恩,好性子人设不能崩! “没有啊,丽君人挺好的呀,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不过,她今天怎么没有上工?”姚丽君是家里的长女,下面弟妹还年幼,可以帮忙干家务活,所以只要放假姚丽君得一天不落的上生产队挣工分,老能干了,基本上一天能拿拿到十个工分,在这几个生产队,除了沈家几个青壮年的女性,少有拿十个工分的女性,所以姚丽君在这一带也是很出名的。 “她家里想让她养养,养白了,好卖钱呢!”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一脸鄙视的说道。 “程媛媛,你留点口德,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一个肤色特黑的女孩吼道。 沈喜梅总算知道这个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原来叫程媛媛,顺带也想起那个肤色黑的叫程婷婷,她们俩好像是堂姐妹来着。 关系很不好的堂姐妹,两家妈妈是村里出名闹腾的妯娌,隔三差五掐架。 程婷婷是堂姐,长得还蛮实,沈喜梅和程媛媛识相的不再开口,两人相视一笑,小女孩的情谊由此建立。 其她人陆陆续续洗好走了,沈喜梅手上麻利,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自己的洗完了还顺带着帮程媛媛洗了两件衬衫,两人才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你那桶里那么满,是不是很沉啊,我忙你一提提着吧。”程媛媛真诚的说道。她只有一桶衣服,而沈喜梅两桶还是塞得满满的,不过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提着很轻松啊? 沈喜梅见程媛媛有些不解的眼神,不由叫糟。前几天生病了,她奶和大嫂只练了几件紧要穿的洗了,她这桶里积累了不少衣服,按理,她是提不动的。 沈喜梅忙做出有些吃力的样子,嘴上却拒绝道:“没事,我拧水时拧的特别干净,不是很重。再说我家离得近,很快就到了,不像你还要拎好长的路呢。”开玩笑,要是让对方知道这桶那么重,不得更怀疑她。 听了沈喜梅的话,程媛媛也没有再坚持,她自己的的确蛮重的,多了拎不动。 两人非常和谐的走进村里,很快到了沈家那排房子的路口,沈喜梅正准备说再见,程媛媛却放下东西跑过来,凑到沈喜梅耳边神秘兮兮说:“我和你好才告诉你,那个姚丽君就不是个好的,前两天我看见她去了石家,最后是石爱国送她出来的,她出来的时候眼都是红的。我看她十有八九是看上石爱国了,想撬你墙角,却被石爱国拒绝了,你可上点心吧,记得防着她。” 在菜园子摘菜的石芸榴以及满手鸭毛的石紫燕婆媳俩听到响动赶到堂屋只看见刘婆子奔跑的身影。 “咋回事?你小姑要生了?这才八个月吧?” 石紫燕摇摇头,她听得也不清楚:“恍惚说是摔了。” 石芸榴看看后园:“你在家忙你的吧,我去看看,你奶怕是把康康抱去了。” 杨小红也才六十岁,农村老太太,年轻时没少下地,身强体健,加上自己的心肝出了事,那是脚下生风,沈喜梅抱着沈永康只能加快步伐跟着,这要是在把她奶也摔了,今天中饭谁都别想吃了。 两人首先赶到刘家,除了瘫软在沈喜乐边上的刘红军也就还有几个隔壁邻居的孩子,都一筹莫展的围在呻吟着的沈喜乐身边。 沈喜梅一看,好家伙,居然是趴着在地上的,虽然通体身材都很肥硕,但是那个球依然突出很多。 “赶紧给她翻个身呢!” “翻不动!” “太沉了,刚刚翻到一半又趴下去了!” 沈喜梅:…… 杨小红就差躺在地上去嚎了,这肚子的三个孩子该糟了多大罪。 沈喜梅将沈永康放在边上,蹲在沈喜乐身边:“小姑,你自己使点劲,我将你先侧翻过来。” 刘红军一边说:“先别动,她只喊疼,使不上劲……” 说话间,沈喜梅已经将沈喜梅推翻过来,好歹让她侧躺着,不再压着肚子。 刘红军:…… 其实沈喜梅完全能将沈喜乐抱起来放到床上去,想想还是算了,翻身可以说是沈喜乐使了劲,她要真把人抱起来,怕是吓坏一群人,反正她爸爸们应该快到了。 果然沈来福、沈新磊、沈新全、沈平都赶到了,大家一合计还是打算将人先弄到床上去,几个人使劲,总算将沈喜乐搀扶起来,对方却径直喊着疼,一步不挪。 沈来福只得和刚刚赶到的沈来旺一人搀一边,半拖半抱的将人弄回房里。 看着一躺下铺满整张床的沈喜乐,沈来福脸憋的黑红黑红的,直想骂娘了,他抱着百来斤大米走几里路都没这么费事,这死丫头到底是咋吃的,能把自己吃得比生产队上的肉猪还沉! “还傻站着干啥,赶紧上马德家去请你马婶婶过来!”见刘红军还傻不楞的站在那里,沈来福气不打一处来。 石芸榴到时见大家都在往房外走,扫了眼沈喜梅,她抱着沈永康一直站在堂屋,两个儿子也在堂屋候着,点点头道:“我在这里就行了,你们三个带着康康回去。”农村妇人生孩子还是有忌讳的,他们几个还是孩子,自然不能见了这样的场面。 沈喜梅听了这话就迈开步子往外走,沈喜乐生孩子还真没她什么事,家里还有一摊子食材等着她回去处理呢,再说,今天可是沈喜桃回门的日子。 别说她和沈喜乐有隙,就是没有,那也是沈喜桃更亲厚。 家里,石紫燕心不在焉的拔着鸭毛,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儿子才一岁,走路还不稳当,那边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着。 哪想才到门口,就见沈喜梅抱着孩子往家里跑。 石紫燕忙走上前,将沈永康接过来:“怎么跑起来了?” “我姐快到了,我看见大哥的自行车了。三哥,赶紧的将炮拿出来。”外孙第一次到姥姥家,要放鞭炮喜庆一番。 沈新磊跑去拿鞭炮、沈新全去锅屋拿火柴,姑嫂两个抱着孩子伸头朝外望着,果然很快看见路南头出现沈新华骑车的身影,前面车档上小男孩是沈喜桃的大儿子,沈喜桃抱着满月的小儿子坐在后面,至于张丰年,应该在后面跑着。 炮竹声中,沈喜桃捂着小儿子的耳朵快步走进娘家大门,沈喜梅见对方虽然身材消瘦,但是精神状态还可以,眼中神采犹在,不是当年那副暮色沉沉的样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 一行人拥着沈喜桃进了沈喜梅的房间,家里两间堂屋,四间厢房,沈来福夫妇和沈新华夫妇各一间,剩下的一间沈喜梅住着,而沈新磊和沈新全哥俩住在南边剩下的那间厢房里。 家里的打算是等沈兴全结婚时,将沈喜梅的房间隔成两个小单间,沈新磊和沈喜梅一人一间,而沈新磊结婚时,想必沈喜梅已经出嫁了,到时就将那间厢房中间的墙拆了就行。 石芸榴说留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就是打算安在沈喜梅房里住着,反正她房里床大,沈喜梅也自告奋勇的说,她晚上负责带小宝,让沈喜桃卸下担子好好休息。 沈喜桃将睡着的孩子放在床上,回头打量着站成一片的弟弟妹妹们。 虽然只隔着一个生产队,但是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更是出嫁后就没在娘家睡过了,昨天沈母反复说了,让她带好两个孩子的东西,在娘家住上一两个月。 上一次过满月,家里正在盖房子,加上婆婆有吩咐,是一晚都没住成。这一次虽然不奢望住一两个月,三五天还是硬着头皮打算住下的。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江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同你叔一起回去吗?厨房里,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吧……” 江泽这时候才看见沈喜梅的小叔在后面站着, 面前几个人相貌都有些相似,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家人?找你的?你来这里, 家里不知道?”要不要这么不着调?! 沈喜梅窘迫的低下头,好吧,这事谁都怨不上, 怪自己没脑子。 沈喜梅慢慢挪步到沈母面前, 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胳膊:“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现在好担心回去会被胖揍一顿, 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 想想就好丢脸。 江鸳忙示意傻眼的江泽同学将菜打包, 令沈来旺提着, 笑着说:“今天这事也怪我,我是真的喜欢喜妹,就当是我这个做姨帮着赔礼的, 你们回去可别再批评她了。” 沈喜梅立马打蛇上棍,冲江鸳甜甜笑了笑:“还是江姨疼我,放心吧, 我爸妈才舍不得打我呢, 我可是我们沈家的宝贝!” 说完,拿眼去飘沈母, 鼓起勇气冲沈来福撒娇:“爸爸和哥哥辛苦了, 我今天发现了一种特适合夏天的小吃, 明天给你们做, 好不好?”她可得拿到保证,说不得路上就得挨揍。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沈来旺的老板,沈来福夫妇能说什么,只得再三道歉,麻烦到人家了。 江鸳:“哪里是麻烦,我最喜欢喜妹了,比我家小泽懂事多了。喜妹,那个冰粉,明天得空的话,给我也送一份可好?” 沈喜梅自是满口答应,再三告别,一行才出了饭店,沈来旺今天也早收工一小时,五个人四辆自行车,一路骑到家,几份菜还热乎着。 沈喜梅一路缩在沈来旺身后,生怕挨揍。 石芸榴看她那没有出息的样,气恼道:“我都懒得打你,等回去,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沈喜梅伸出头来:“我爷爷才舍不得打我!” 喊完松了口气,搞定爸妈就没事了! 哪想刚刚还算温和的沈来福听了这话黑了脸:“越来越不像话,你要是像你小姑那样不着调,看我不抽死你!” 石芸榴见沈来福动了气,忙按住脾气,扯开话题:“那个女的就是来旺饭店老板啊?怎么同喜妹认得了?” ……哎,儿女都是债。 一行人到家,老远就见沈平在门口张望着。 沈喜梅跳下车,赶紧跑过去道歉兼撒娇,他们刚才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将锅甩给沈来旺来背了。 “对不起,爷爷,小叔让我下午送点东西过去,我以为送过去就没事了,想着能赶回来做晚饭的,所以没有同奶奶说。哪想饭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让我帮一手,结果把时间给忘了。” 沈来旺大包大揽吆喝:“这事怨我,怨我!” 哪想听到这里,老头子拿起门边的扫把打过来:“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大热天的,让喜妹这么个孩子去送东西,还让她干活,你干的是人事吗?害的一家人急的直跳脚!” 见到人回来了沈老头心里才踏实,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气又上来了,这国营大饭店,孙女能做什么?肯定不是刷碗就是拖地。 本以为是孩子出去玩野了,但是孙女娇滴滴的不能打,这气得忍回去,哪想由头在儿子那里,那还不撒开了捶。 沈来旺傻眼,他都十几年没挨过揍了,一边跳脚一边喊道:“爹,我亲爹,我错了!……” 沈喜梅见状赶紧上去营救,再打下去,说不得她小叔要“屈打成招”了! “爷爷,小叔带了好吃的回来,犒劳大家的,也当时赔罪,都这么晚了,吃饭去,明天再教训小叔好了!” 沈平见孙女好好的,也不像干了重活劳累到的样子,这才罢手,丢下扫把,手背在身后,径直朝屋里去了。 石紫燕忙来接沈新华手上的菜,笑道:“饭焖熟了,还没来的急炒菜呢,正想着摸点咸菜出来凑合一顿算了,这下正好了……什么呀,这么一摞,看把你沉的?……我怎么闻着肉味了?” 装菜的是国宾饭店专用的四层的竹制提菜篮,石紫燕提到桌上打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四个都是大肉的荤菜:烧鸡、糖醋排骨、蒸鱼、鸽子汤。 杨小红拙舌:“这烧鸡里面什么菜都没合,这么大一份,得有一整只老母鸡吧,这得多少钱?” 沈喜梅一边打鸽子汤一边笑道:“老母鸡用来顿汤的,这种地锅鸡用的是还没有打鸣的七八个月的公鸡,肉质嫩,有嚼劲,味道好着呢,这一锅怕是两只鸡都不止了……” 将一碗汤放在石紫燕手边:“大嫂,这个鸽子汤你多喝点,最滋补了。”沈永康可还在喝奶呢。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吃起来,杨小红一拍大腿:“早知道让幺妹晚点回去了,喜妹你赶紧去厨房拿个大海碗装一只鸽子起来,待会新磊给你姑送去。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闻言,几个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石芸榴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不愉,但是也没有说话。 还是沈平开了口:“她没吃饭就回去了?” 之前沈来福他们去镇上找人,好久不见回,沈平不放心,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等他回到家,沈喜乐已经不在这边了。 不待杨小红说什么,石紫燕接过话头:“哪能呢,让我下的面……我下了一整筒面,本想着大家先吃一口对付下,哪想小姑说饿狠了,四碗都吃了,我奶还让卧了四个荷包蛋在里面呢。”也就她一周岁的儿子捞到点面汤喝了,这会早睡着了放房里了。 沈平冲杨小红问道:“那她还能吃得下?你也不怕撑破她那肚子?!” 杨小红嘟囔着:“这怎么能怪幺妹呢,她那肚子可有三个男娃!肯定不经饿。再说,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鸽子肉呢?” 石芸榴有些食不知味了,幽幽说道:“这里谁又吃过呢?她好歹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不脱鸡蛋,桃儿月子里都吃不了几个蛋呢。” 家里是一个鸡蛋都没有了,本想着今天鸡下的几个鸡蛋,喜妹肯定会收起来,留着后天她大姐回来过满月,哪想又给吃了。 沈喜梅这会记起她姐在坐月子,似乎回娘家过满月就这几天,姐姐的身子是生一次孩子差一次…… 想到这里沈喜梅坐不住了,起身跑到锅屋,拿了两个大碗。 沈喜桃是一家的心病,饭桌上的人都没再动筷子,沈平也沉默着:沈家一共就三个女孩,年龄也相仿,他早期最疼自己的幺女,后来喜爱懂事的小孙女,但是最亏欠的一直是大孙女喜桃。 饥荒之年为了养活幺女,差点饿死大孙女,后来是张校长救济着养活的。 但是对沈家有大恩的张校长在文革时期给斗死了,张寡妇带着儿子张丰年从县里中学回到这状元屯。 这当家人给闹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回老家艰难度日,因为生活窘困,张丰年营养跟不上,二十多岁个头还瘦瘦矮矮的,加上张寡妇时常生病,张丰年别说想娶媳妇,他们家里经常穷的揭不开锅。 而大孙女随了儿媳妇,长得相当出挑,早早就有人来打听,哪想还没等长到十六岁许人家,张寡妇哭上门来,说喜桃是张家的米粮养大的,这条命应该是张家的,闹着要喜桃做她家儿媳妇。 人家现在不要粮食、不要钱,死活闹着沈家不能忘恩负义…… 闹到最后没法子,大孙女自己站出来同意了这门婚事。 哪想那个张寡妇不感念喜桃的好,总是想法子作践她。 沈喜梅拿着两个碗回到饭桌上,杨小红打破沉默说:“恩,是该给喜桃也装点……不过,喜桃这胃口小,也不知道月子里能不能吃鸽子汤?” 沈喜梅才就当没听到杨小红说什么,直接捞了一只鸽子和一碗汤放在一边,随后去检烧鸡里面的鸡腿,末了冲沈来旺讨好的笑笑,转头对沈平说:“这是我小叔带回来的,给我幺娘和新耀、新龙留点。” 沈来旺忙推迟,虽然分量看着不少,可是一大桌子人呢。 不过沈平却是点头了,沈喜梅就检好的留了一碗肉。 人长得甜美娇憨,手脚又麻利,在这一片还真是最拿得出手的小闺女,关键是沈家女儿出名的好生养,这不才满十六岁,来讲人家的媒人就差点将门槛都踏破了。 沈家上下齐上阵,精挑细选,总算挑出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好人选,于是离十七岁还差三个多月的沈喜梅,已经定亲了。 未来婆家姓石,未婚夫名字叫石爱国,比沈喜梅大四岁。 恢复高考后,几个生产队里不少人参加高考,除了知青,就只有石爱国考上了,虽然只是大专生,但是在这一片也是非常出息的人物。 头一年过年时,石家就来提过亲,但是家里怕石爱国会留在城里,喜妹农村户口受欺负,就没同意,哪想石爱国一毕业就分配回镇上中学教书。 等石家再次来提亲,沈家也就没再犹豫:一个村里住的,知根知底,石家两老也算是好相处的人,石爱国的大哥是生产队的大队长,石爱国还是国家教师,铁饭碗,还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 可是沈喜梅却清楚的记得当年这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对象石家是如何的凉薄自私。 当初自己差点遭朱茂华玷污,被顾长军救下后,石家兄妹见她衣衫不整,直言她身子已经不干净,说不定早就同朱茂华勾搭在一起,当天就提出退亲,隔天媒人就上门了。 石家执意退亲加上朱茂华嘴里不干不净,一时村里都风言风语,流言蜚语逼得古板保守的杨小红动了将沈喜梅嫁给朱茂华的心思,好在家里当家做主的爷爷喝止住了。 不知道沈平(爷爷)和沈来福怎么同顾家干涉的,最终回家探亲兼相亲的顾长军娶了声名狼藉的她。 那种情况石家执意退亲,沈喜梅也能理解,但是她不能原谅的是,石家为了退婚不影响自家名声,不停的往她身上泼脏水,导致她嫁入顾家后,婆家没一个人喜欢她,顾长军又常年在部队,沈喜梅自此自卑、胆怯,缩在顾家给她安排的小院子里不敢出门。 除了退亲、泼脏水,石家作为生产队的大队长,后面特别针对沈家,导致平民老百姓的沈家生活格外艰难。 这样的石家,她必须早日摆脱。 退亲,迫在眉睫。 “奶,不着急,我吃了饭就去洗衣服,这地等回来扫,肯定不耽误做午饭。” 沈喜梅一边同她奶答话一边往锅屋跑,这会她是真饿了,好些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到了锅屋,打开大灶台上烧热水的汤灌盖子,里面有石芸榴给她留的饭菜,沈喜梅小心翼翼的端出来,白米饭堆得满满的,上面铺着辣椒炒的豆角,沈喜梅见了顿时眉开眼笑,虽然上辈子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但是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能有纯白米饭吃,那是相当难得的。 前两天石芸榴不在家,每天端到她面前的至少半碗高粱,还有往年的陈红薯,一股酸苦味,难以下咽。就那还是她大嫂硬着头皮,顶着奶奶虎视眈眈的压力,给她装了点白米饭压在下面。 他们这在南方,种水稻,高粱,后面日子富裕了,人们可以一日三餐顿顿吃大米饭,但是现在还没有那个条件,米饭里不是和着高粱红薯就是南瓜、茄子,一锅饭,半锅杂。她前生在西北之地呆了二十多年,早吃馍来晚下面,最怀念的还是这白米饭。 就着鲜嫩豆角吃了几口饭,发现碗底有些异常,用筷子轻轻巴拉下,笑眼弯弯,碗底卧着两个荷包蛋。 沈喜梅深吸口气,正准备大快朵颐,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我大嫂这做事也太寒碜人了,外嫁女回娘家,饭碗里都不见点白米饭,在家不干活的小丫头大中午在这吃干饭,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沈喜梅脸冷下来,哪怕三十年不见,她也听得出这是她小姑的声音,果然一抬头就看见沈喜乐那张肥胖却显得尖酸刻薄的脸,抿抿嘴唇,低下头充耳不闻的继续吃自己的。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对于辍学, 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 她现在要好好想想, 怎样运作, 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 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 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 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 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 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 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 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 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 ……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 可好吃了, 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 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 沈喜梅还伸出手, 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听说大嫂娘家就有个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给出粮食养着。 所以沈喜乐吃的越发放的开了,有好吃的,她必须吃大头,没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么挑,一天五六餐,这年头绝对是十里八乡“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因为她肚子里是三胞胎,还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适应了。 沈喜乐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东西路上欢乐的蹦跶着,见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怀有三个男娃的肚子,生产队上最起码沈家这一溜排的房子里,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当然的进去吃一通。 种种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农村难得一见的奇观:两百斤的孕妇。 “妈,你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还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里都是些什么?感情好吃的都给藏着掖着留给自己闺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养的这么精贵,不知道的还当是地主家的娇小姐。” 让沈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来,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这十里八乡,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长辈?像她婆家,现在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轮到她头上,哪像她大嫂那么好命。 可是当年她还没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多次拾掇她娘挣都没成功,要不然,她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回娘家吃个饭,不止吃不到口好的,还总被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这小姑还真是口无遮拦,这年头地主可是个沾不得的名词,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这破天荒吃回鸡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这每天都得吃几个鸡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听了这话,沈喜乐差点炸了:“喜妹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呛晕了脑子,怎么不呛死你?……” “够了,幺妹你好歹是长辈,少说两句。”杨小红严厉的喝止道,虽然她偏疼自己闺女,但是这小孙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宠爱的对象,闺女这样乱说话没个忌讳,要是被老头子或是大儿子听见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乐听了这话恹恹的不再开口。 沈喜梅也没吱声,当着这祖孙三人的面,将白米饭巴拉开,又露出一个饱满的水煮蛋,蛋白戳开一筷子夹住都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将粉粉的蛋黄捣碎,到点开水,就着白米饭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还有?妈,她刚刚就已经吃掉一个了!吃掉了……两个啊!”沉默不过三秒的沈喜乐又炸了,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吃的无比满足的沈永康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转过头望了一眼,嘴里还“恩……吃!”双手挥舞着想去抱碗,这年头的孩子,哪有不护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转过身,挡着点视线,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鸡蛋,好些天没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谁也抢不走!”家里鸡蛋本就紧张,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宝宝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她躺在床上都听说了。 沈喜梅还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间,小姑天天在厨房候着她的饭菜,一点脸面不顾的明抢暗夺康康的口粮。 那边沈喜乐叫嚷完,还不等她奶说什么,刘金兰叫嚷开了:“鸡蛋!要吃鸡蛋!姥姥,吃鸡蛋!” 沈奶奶一边抱起刘金兰放在沈喜梅边上的小板凳上,一边说了女儿几句:“好了,幺妹,你做姑姑的,少说两句。喜妹这也是难得吃这一回。”并且这后面的不是留给康康吃了吗,不过她怎么就一口将蛋白吃掉了?康康小不能吃蛋白,兰兰能吃呀,这一个蛋黄怎么够两个小孩分? 这年月,工人工资普遍低,但是物价稳定。而市场上农产品贱,工业品贵,国家高度垄断,想买到齐全、实惠的食材,没有人脉和关系那是天方夜谭。 “两种翻案各有利弊,去哦倾向于你采取第一种。” 沈喜梅一时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被天价承包费吓傻了。 江鸳见了,说道:“你要是想不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可以回去同你爸妈商量。” “我懂,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恩,他听生产队上说的,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但是沈喜梅知道啊,想产量高,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江鸳想了想失笑:“不得不说,你这小小年纪,看问题还相当透彻的,的确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饭店负责给你采买,和饭店一样的货源,钱你自己掏,按照进价给你,一周一结算,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说是你自负盈亏,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她也是大家小姐,曾经从没在意过金钱这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一万块一年的天价承包费是当时的她根本承受不起的数目。 是上头让她打消念头所以报出来认为能会吓退她的一个数目。 所以她还不了价,但是当时的她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全面掌控的地方好慢慢筹划,只有硬着头皮签。 她签下饭店,打听到有名的厨子,想破脑袋开始走高端路线,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后来越做越好,上面也逐年增加承包费,刚开始因为身份不得泄露,她也就忍了,一次次逼得自己突破,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国宾饭店就在这种“良性循环”下成了小县城的一项奇迹,别说县城,怕是整个安城都找不到如此高档消费的场所。 县城里人招待重要客人、领导都特地驱车赶到这里来。 后来形势变了,她也就没有顾忌,回那四九城里运了一批东西过来,将这推了,自己盖了一栋楼。 上头的阶层都换人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她头上指手画脚,她自己反而心生疲惫懒得跃进了。 若是按着十年前她的那个拼劲,这街上一片房子都给她推到了。 而现在她很有兴趣看看这小姑娘的极限在那里! “外国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立足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可以撬动地球!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他也找不到这样的支点啊!” “我这里有你用的上的支点就行了。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成为传奇!相信我,四个窗口只是你的开始。”以国宾饭店做平台,不可能不成功。 要知道,国宾饭店对于这镇上的普通大众来说不亚于四九城的紫禁城,怕是人人都想进来坐坐,只不过畏与它的天价消费而却步,但是小吃店走的是相对平价的路线,四舍五入也算是到国宾饭店吃过饭了。 当然,她不会紧紧想着走量不顾质,东西好吃才是生存的长久之道。对于这方面,肯定不全靠着沈喜梅嘴上说的,她有自己的武器。 现在饭店名气早就在这一片打响了,客户人群非常稳定,外面开这些个窗口,虽说有点掉档次,但是对客流量其实造不成大的影响。 沈喜梅也想到这一点,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她怎能不成功? 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她面前现在就摆着一副巨人的肩膀,若是不抓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一时间雄心万丈:“八百就八百!”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不过她同时想起了这年头有和流氓罪一样人人喊打的罪名:那就是投机倒把。 对于做生意,现在绝对是最考验人胆量和魄力的年月,虽然投机倒把不像前几年抓的那么严,有的地方政策松, 可能啥事没有, 但是也可能被揪着就是坐牢的大罪。 后世有人总结:八十年代初, 摆个地摊就能发财, 可是很多人不敢;九十年代初,买支股票就能挣钱, 可是很多人不信。 九十年代炒股爆富她绝对信, 可是她不会啊!想发家致富还得靠她的老本行。 上辈子和小餐馆打了十几年交道, 虽然做的是学生的生意,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厨艺嘛在后世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厨,但是这是八十年代初啊,菜色缺乏创新的八十年代初。 后世网络那么发达, 什么菜系的做法、处理食材的诀窍网上搜不出来?那些曾经风靡过的各色小吃,她总能挑两样合适的经营一番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好好了解下当下的政策,挣钱虽然急,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重来一次,绝不能再折进去了。 吃过晚饭, 沈喜梅一家在屋后门口坐着纳凉闲聊, 她几个婶娘相谐走了进来。 沈家在家未出嫁的女孩就沈喜梅一个, 一众皮的上天的男孩衬托下,几个叔婶都偏疼她。虽然忙,得知沈喜梅摔水里也特地来看过了,这会听说好转了,白天要上工没空,晚上相谐着拿点鸡蛋、点心又过来了。 东西不多,毕竟家家都有能吃的男孩,但是总归一番心意。 沈喜梅嘴甜的挨个叫人,然后乖巧的去给大伙倒茶、端板凳,未了,窝在她幺娘(五婶)身边,询问沈五叔的情况。 沈五叔大名沈来旺,五八年,年仅十三岁的他到镇上国营饭店做学徒,在打了近十年杂,总算摸进厨房的门,现在成了饭店的二厨。 国宾饭店在八二年以前是一个布满传奇色彩的饭店。 这家国宾大饭店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大饭店,听说是整个县城规模最大的饭店。饭店的经营者想必后台很硬,手腕也不错,不管外面是什么样的风声,这家饭店规模是越来越大。 沈喜梅记得初中那会,学校在镇上东边,每次要经过饭店门口,那是投机倒把最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个国宾饭店里却一直是座无虚席。 那几年在这里面吃饭的大多是革委会的人,还有更多的是绑着红袖章的红卫兵。这个饭店能招揽这种客人并且正常收费经营下来,那后台和魄力肯定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这年月吃饭讲究的是量足、管饱,但是那其实指的是绝大所数的普通人,对于有钱有权势的人追求就不一样了,镇上医院、棉纺厂、炼油厂、中学还有几家国营企业都在那一块,那些国营单位里都有食堂的,但是这家走高端路线的国宾饭店从来不差客人。 国宾饭店的菜色,沈喜梅自然是没有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据她了解,店里厨艺比沈五叔精湛的厨师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里面还有个名气很大的主厨,据说祖上是做御厨的,前几年给批斗游街最后投湖了。但是后面请的厨师也不差,都是厨艺世家的子弟,想必国宾饭店的菜色,才是国宾饭店客人络绎不绝的根本。 但是这样神奇的饭店,在每年夏天,生意也会惨淡一些,沈来旺一般在七月、八月这两个月休息的时间特别长。 这里面的因素自然是天太热了,那些客人大概宁愿在食堂将就下,也不出去大汗淋漓跑一趟,但是沈喜梅想,主要原因应该还是没有针对夏季的特色菜。 现阶段的沈喜梅条件在那里,想做小贩,弄个小摊铺都很难,没钱是一方面,就怕这里没弄出来,那里就有人来没收兼教育了。 好在她还未满十八岁,这会投机倒把风声日消,真被人揪住了,顶多也就教育警告一番,只要态度不是多恶劣,倒也不会有大碍。 还是那么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她能在国宾饭店里弄个小小的窗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问题来了,她怎样说服这个饭店说得上话的人物,让对方同意自己在饭店厅堂弄个橱窗卖小吃呢? 沈来旺虽然在那里面干了二十多年,但是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职工,这事想成,现在最可能的途径是她五叔的上司,饭店的主厨,想打动一个厨师,可能还要靠她弄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吃食,恩,新颖独特最重要,否者一不小心就成了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若是成功了,后面她有该弄什么样的小吃来销售,最起码是饭店乃至附近都没有的适合夏天的吃食,关键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国宾饭店的格调可不低,算是整个县城经济实力体现的中心。 这安兴镇放在全国同等行政镇来说其实并不是多富裕,但是她是离县城最近最大的一个镇,加上全县其他镇多为山区,所以县政府财政上就偏袒了一二,这就造成了安兴镇与周边镇非常明显的贫富差距。 不过安兴镇与状元屯隔着宽阔的莲花河和辽阔的土地,以前莲花河上还没有桥,靠木筏渡人,所以这状元屯虽然离富裕的镇上并不太遥远,但是经济差了N个档次。 改革开放即将到来了,国内慢慢抓经济,所以沈喜梅必须抓住机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隔天沈喜梅起了个大早,家里人得吃完早饭再上工,沈母在做早饭,沈喜梅赶紧将家里卫生等家务活做好,洗完衣服连饭也顾不上吃,骑着她大哥的自行车往村西头荒山去了。 日上三杆,大概九点多,沈喜梅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匆匆放到房里就往隔壁沈五叔家跑去了。 镇上的国宾饭店离第七生产队满打满算也就七里路,沈家在最东头,虽然好长一段土路,但是走的人多了,土路压的特别光溜,沈来旺一般上午九点半出门,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能赶到饭店里。 沈喜梅到的时候,果然见她五叔还未出门。 沈家对女孩子特别宽容,沈来旺尤其是,时间紧迫,面对对她非常疼爱的小叔,沈喜梅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并且说下午她会送一种非常神奇的吃食到国宾饭店作为敲门砖。 沈来旺只当是小孩子玩心起了:“你个小姑娘怎么想着挣钱?宋主厨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你不要瞎闹。” 沈喜梅嘟囔着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沈来旺:“小叔,你只需要领我进去就行了,恩,方便的话帮我提前准备一点东西,红糖是必须的,白糖、蜂蜜也可以备一点,你们饭店东西多,其他应该也能有,像是熟的花生仁、黑芝麻,葡萄干、水果都要,不用太多,好不好?” “给你弄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但是你那个窗口什么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要的那些花生仁、红糖什么的,我回头给你带回来……” 沈喜梅摇着沈来旺的胳膊:“小叔,你最疼我了!恩,先帮我准备好,下午我给你们送好吃的。” 见他小叔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扔下人跑了:“小叔,赶紧的,再不出门就晚了!不要忘了我要的东西!”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沈来旺摇着头笑了笑,一副拿小侄女没办法的宠溺样子,看时间的确不早了,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沈喜梅站在大门后,偷偷看着沈来旺骑着自行车走了,抿嘴笑了笑,小叔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现在没有追过来,肯定是没事的。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沈喜梅也顾不上吃饭,到锅屋烧了一大锅开水,舀出来放在水缸下面冷凉,然后回到房里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种青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闻着问道就不怎么样,它的果肉的确又涩又麻,难以下咽,所以虽然后面荒山那长了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人打那主意。 拿着菜刀将果子切开,里面褐色的籽都掏出来,放在碗里。 一袋子果子都切了,差不多剥了一海碗籽,沈喜梅心满意足的将无用的果子肉扔到后面菜园子里做肥料。 白开水还没有彻底冷凉,沈喜梅先到菜园子里摘菜,将中午烧饭的材料都准备好,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关上门开始忙活她的神秘吃食。 为着这沈来福辗转一夜都睡不着,这要是骗人的,还好过一点,大不了将喜妹拘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去做那发财的梦。 现在纠结的是,明明金山银山在向你招手,可是这通天的河亘在前面,哪怕拼尽全身力气也是跨不过去的。 沈喜梅倒是睡得安稳的,天大的难处,还能难得过上辈子的处境? 睡好觉,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大夏天不能留,什么没多少东西,什么她都吃饱了,什么大晚上她睡了…… 呸,不过是穷山沟里的赔钱货,要不是嫁到他们沈家,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想她沈喜乐上有五个哥哥,这唯一的妹妹,怎么也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 偏偏她那大嫂同她过不去,生了两个讨债的丫头。那沈喜桃和沈喜梅就知道油嘴耍滑,特别是那沈喜梅整天就知道装疯卖傻,将她的宠爱都抢了。 当初要不是沈喜桃嫁人,家里怎么会提出分家?若是没有分家,钱财都是掌握在她爹手上,她总能想着办法让她娘拿些出来给她花。 现在好了,几个哥哥都偏心眼,只顾自家媳妇孩子,将这小妹忘到天边去了。 一想到大锅的烧鸡,烧肉、炖鱼,她连口汤都没喝到,她就挠心挠肺不得安寝,居然还怪她不懂事,说她好吃懒做,…… 笑话,她是沈家幺女,现在肚子里怀里三个男娃,一点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她大嫂不就仗着生了双胞胎,在家里说话硬气了吗?自己肚里少说得有三个,到时三个大胖小子出来,全村人不都的稀罕死,像是刘家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可她娘家就太寒心了,什么是都听石芸榴那个外姓女人的,还有石紫燕那新媳妇,就生了一个沈永康,敢同她抢起吃的来!笑话,他们沈家会缺男孩? 她前头那么多哥哥,后头沈家出生的又一流水的都是男娃,她才该是那些好人家看重的最佳媳妇人选,可是自打她大了,络绎不绝的人上门问的都是沈喜桃。 好在出了个泼辣户张寡妇,将碍事的沈喜桃收了。 哼,什么状元屯一枝花,还不是个劳碌穷酸的命。 想到嫁人的事,沈喜乐又来气,她就比沈喜桃小了一岁,沈喜桃都出门几年了,村里的媒人像是一下子瞎了眼似得看不见沈家还有个待嫁女,愣是不往她这里提。 破天荒冒一个出来,居然是打听沈喜梅那丫头的,当初她可才十三岁,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狐媚手段,小小年纪不学好,引得人家上门打听。 要不她也不至于着急,被刘红兵那个没出息的糊弄住了,肚子大了,不得不嫁到刘家,不过刘家再差,也比张寡妇家好太多了。 当初她娘就不该到那穷山沟里找这么个搅家精做儿媳妇,生的两个丫头像是专门克她似得。 想着沈喜梅定的好亲事,沈喜乐肚子里都酸死了,那些都该是她的! 越想越气,沈喜乐昨天就赌气说过了,今天沈喜桃回来过满月,得派人来请她,她才纡尊降贵回去吃饭。 哪知等了一早上,她大哥,她嫡嫡亲的大哥居然视而不见。 65.第 65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作为一个成绩非常优秀有希望成为大学生的八零年代农村女孩,她所憧憬和向往的对象自然是斯文儒雅的知识分子, 而不是粗鄙没文化的当兵的, 七十年代嫁军人已经成为过去了, 十年文革后,许多人对红卫兵觑的狠,虽然红卫兵和军人不能划上等号, 但是在有些人的印象里, 他们是一路的。 上辈子姚丽君和顾长军相亲时正好碰到姚丽君高三开学,被强制关在家里的姚丽君反弹很大, 对顾长军叫嚣了一大通难听的话, 还牵扯上被顾长军救下的沈喜梅。 这相亲自然黄了,听说姚丽君在有钱的同学和老师的帮助下,相亲后第二天就回到县城读书去了。 沈家以几十年前的一点浅薄的恩情向顾家施压, 让顾长军娶了已经名声扫地的沈喜梅。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 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 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 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 我就开心的心里, 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 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沈喜梅最终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姚丽君养好身子去了西北,她是大学生,很快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开始拼命寻找机会想出现在顾长军的视线里。 顾长军担心沈喜梅在狱中遭罪,每次休假都不远千里来探监,但是等他离开后,沈喜梅面对的一定是姚丽君那张癫狂偏执的脸。 哪怕出狱后,沈喜梅被顾长军接到军营里,也时常被阴魂不散的姚丽君找到,她就像是恐怖的背后灵,缠着她不放,一直到顾长军身死,姚丽君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如果说朱茂华是沈喜梅噩梦的根源,那么姚丽君就是她自卑惶恐胆怯的源头。 她时时提醒自己,顾长军仕途重重受阻都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绑着顾长军,让他如折翼的雄鹰,无法展翅高飞。 沈喜梅手上用力的搓洗着衣服,脑子里却翻腾着那几年监狱里最难熬的场景。 她突然身负神力,又有顾长军时时打点,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学习,并没有受到磋磨,但是定期出现的姚丽君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心理师,轻而易举击溃了她被顾长军建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内疚、羞愧、自卑总是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又怕顾长军知道会担心,他可不是普通的边防战士,是需要经常出比较危险的任务,作战的时候可分心不得,所以她从来不敢在顾长军面前表现出来,一度濒临崩溃…… 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沈喜梅手上的劲不由使得越来越大,突然边上边上传来惊呼声:“天哪!喜妹姐,你那是使了多大的力啊,青石板都被你捶断了?!” 沈喜梅恍惚的看了一眼,果然,她前面的青石板断裂了,前头一截往水里沉去,衣服也飘进河里,沈喜梅忙用捶头将衣服跳起来挑上来,然后人后退,站到岸上去。 见几个小姑娘震惊的眼光,沈喜梅忙解释道:“哪里是我捶的,肯定是用的久了,早就受损要断的。” 这解释很合理,大家很自然就相信了,边上一个姑娘喊道:“喜妹,到我这里来,这儿还有位置。” 沈喜梅闻声看过去,那个位置正好在姚丽君和那个喊话的姑娘中间,浅笑一下,随手提起剩下的脏衣服走过去,现在的她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根本用不着怕这个人。 沈喜梅一边放下提桶一边笑着问边上那个还没有想起名字的女孩:“你怎么也这么晚啊?”其他姑娘都差不多要洗完了,也就这位姑娘和她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 “嘻嘻,这不是我妹放暑假了吗,中午饭她烧,所以我一点也不急。你呢,现在身体好了?” “恩,只是吓到了,前两天没什么精神,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待会一块回去。” “好啊,不过我得回去烧饭,得快点。” “也是,谁让你姐姐嫁的早,你们沈家都是男孩子,都没人能帮你分摊家里活……” 闷不吭声的姚丽君突然将衣服在青石板上使劲摔起来,甩了沈喜梅一身水。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姚丽君一向对压她一头的自己看不顺眼,但是沈喜梅觉得她没必要同她较真,小家子气性,别人可都看的明摆着呢。 沈喜梅转过身看向姚丽君,亲切的说:“你家没有锤头(农村洗衣服时捶衣服的工具,因为力的反作用震手,不能直接用现成的木棍,而是木匠削成趁手的造型,做家具时顺带着做的,农村人家哪里时常做家具,一般是新媳妇的木制嫁妆,沈喜梅手上的就是前年她大嫂的陪嫁,而没有的人家直接将衣服在石板或是洗衣板上摔打也是一样的),我的借你用吧!” 别人都觉得沈喜梅是好心,但是在姚丽君看来,对方就是讽刺她家穷,语气不好的拒绝道:“用不上,我自己甩。” “那能不能请你将水拧干一点,我衣服都被你甩湿了。”沈喜梅一脸无辜的说道。 姚丽君却像没听到似得,继续将衣服甩的啪啪响。 有人帮着声讨道:“姚丽君,你太过分了,我这都有水了。喜妹好心好意借你用,你自己不用甩脸色给谁看?”沈喜梅忙打岔:“算了,恩,丽君也不是有心的,我给你挡着点!”还是没能想起这女孩叫什么名字,红霞还是明燕来着? 姚丽君动作粗鲁的将衣服在水里摆摆漂干净,扔进铁桶里,提着气鼓鼓的走了。 边上的女孩朝走远的姚丽君做个鬼脸:“切,惯得你,喜妹,你就是这么好性子,对这种人干嘛好声好气的?” 沈喜梅:恩,好性子人设不能崩! “没有啊,丽君人挺好的呀,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不过,她今天怎么没有上工?”姚丽君是家里的长女,下面弟妹还年幼,可以帮忙干家务活,所以只要放假姚丽君得一天不落的上生产队挣工分,老能干了,基本上一天能拿拿到十个工分,在这几个生产队,除了沈家几个青壮年的女性,少有拿十个工分的女性,所以姚丽君在这一带也是很出名的。 “她家里想让她养养,养白了,好卖钱呢!”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一脸鄙视的说道。 “程媛媛,你留点口德,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一个肤色特黑的女孩吼道。 沈喜梅总算知道这个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原来叫程媛媛,顺带也想起那个肤色黑的叫程婷婷,她们俩好像是堂姐妹来着。 关系很不好的堂姐妹,两家妈妈是村里出名闹腾的妯娌,隔三差五掐架。 程婷婷是堂姐,长得还蛮实,沈喜梅和程媛媛识相的不再开口,两人相视一笑,小女孩的情谊由此建立。 其她人陆陆续续洗好走了,沈喜梅手上麻利,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自己的洗完了还顺带着帮程媛媛洗了两件衬衫,两人才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你那桶里那么满,是不是很沉啊,我忙你一提提着吧。”程媛媛真诚的说道。她只有一桶衣服,而沈喜梅两桶还是塞得满满的,不过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提着很轻松啊? 沈喜梅见程媛媛有些不解的眼神,不由叫糟。前几天生病了,她奶和大嫂只练了几件紧要穿的洗了,她这桶里积累了不少衣服,按理,她是提不动的。 沈喜梅忙做出有些吃力的样子,嘴上却拒绝道:“没事,我拧水时拧的特别干净,不是很重。再说我家离得近,很快就到了,不像你还要拎好长的路呢。”开玩笑,要是让对方知道这桶那么重,不得更怀疑她。 听了沈喜梅的话,程媛媛也没有再坚持,她自己的的确蛮重的,多了拎不动。 两人非常和谐的走进村里,很快到了沈家那排房子的路口,沈喜梅正准备说再见,程媛媛却放下东西跑过来,凑到沈喜梅耳边神秘兮兮说:“我和你好才告诉你,那个姚丽君就不是个好的,前两天我看见她去了石家,最后是石爱国送她出来的,她出来的时候眼都是红的。我看她十有八九是看上石爱国了,想撬你墙角,却被石爱国拒绝了,你可上点心吧,记得防着她。” 回到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里,照常和那些陪读的家长絮絮叨叨,然后不声不响的将后事一一安排妥当,选了一个清晨,沈喜梅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离开了家。 因为老中医的话,沈喜梅最终没有坐飞机,她选择了火车,回到距离西北最为遥远的南方山村,那里曾经出过状元,叫做状元囤,后来文革期间划分成七个生产队。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嫁人、生女,……十年牢狱之灾后,沈喜梅被丈夫接到西北的军营。 状元囤,因为种种原因,再没有踏足过,等再次归来,那是成为烈士遗孀后,回来奔母丧,隔年又奔父丧,之后是公婆的丧礼。 似乎每一次归来,满目都是白色的丧服、帷幕。 这一次归来,没有丧礼,却有风雪。 风雪照归人,满面沧桑的沈喜梅悄悄来,绕过改为新农场的生产队,径直上山,一个个坟头跪拜,无言矗立半天,最终离开了。 老家的兄长、叔婶都已年老,太多年没接触,也都生疏了,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大姐,这些年也只有过年时一通寒暄的电话,知道她过得还行就够了,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沈喜梅从西北来,又坐上开往更北方的火车,目的地是丈夫的埋骨之乡大兴安岭西麓,这些年清明寒食扫墓的烈士陵园其实只是一个安烈士英魂以及家属哀思的地方,真正的十六位烈士的遗体还埋在深山下面。 沈喜梅没有坚持到坐上开往山区的车子,在火车站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在闭眼前,内心是不甘的,差一点,她就能到那里了。 她并不知道千里迢迢赶来为母收尸的兄妹俩,带着她的骨灰走完了这最后想走的那一程,在天人相隔的二十年后,她再一次来到离顾长军最近的地方。 ~~~~~~~~~~~~~~~~~~~~~~~~~~~~~~~~~~~~~~~~~~~~ “女孩子家家的,在家就这么懒,等出了门子,也不怕被婆家嫌弃。” 农村的女孩子懒散的话,家长总是用嫁不出去来恐吓。 “你这么懒,小心没人家要!”这话基本上是农村老太太的口头谈,但是沈喜梅已经定了亲,还是七个生产队里数一数二的顶好人家,所以恼怒的杨小红(沈奶奶)也只能说被嫌弃的话。 “奶,喜妹吓着了,不舒服呢。”作为孙媳妇的石紫燕哪里不明白农村的女孩,最忌讳被说好吃懒做了,再说小姑子明明是这十里八乡顶勤快的姑娘。 “我看就是偷懒,这大热天,滑到河里去有啥要紧的,还一躺尸就是三天?饭都要端到手上,……” 杨小红实在不耐,自打沈喜梅退学后,她就没有这么累过,这几天,她又是喂猪喂鸡,又是洗衣做饭,抽空还要望着外孙和重孙,一天下来一刻都不得闲。 要说她年轻也是个麻利的,早些年,十几个孙子都带大了,做起事来从来不含糊,但是谁让沈喜梅是个顶勤快的,自打她退学后,家务活接过去十有八九,孙子们也大了,就一个相当乖巧的小重孙要看顾,让杨小红在劳碌半生后早早享受到老太太的清闲。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可就难了,这不一大家子的事突然丢回到她头上,杨小红抗不住了。 加上幺女(沈喜乐)这两天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了些闲话,说都是村里的人说的,听多了,这杨小红脑子里还真慢慢有了这么些想法。 要说这莲花河,村里上上下下的小孩子都熟悉,一些皮的,天热就爱蹦进去游泳、洗澡,还就喜妹摔出事,连着三天没出门,一些眼热的人家阴阳怪气,说是什么的都有。 闲话主要在两个方面:一说别看这喜妹长得一脸福气样子,却是个压不住的,才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就摔河里了,可见是没福气的; 另一方面却是说没看出沈喜梅是个奸猾的,眼见亲事定了,马上真面目漏出来了,原来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66.第 66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你小姑也就绊了下,肯定是吃太好了,孩子长全了要落地, 回头看, 保准是三个胖小子!”那么大的肚子, 哪怕是三个也绝对是够秤的, 到时就算是单个体重比不上石英杰出世时的六斤九俩,三个加起来肯定超不少。 所以, 早产的孩子, 别说六七斤,十来斤也是可能的! “是啊, 雯雯当初吃的可好了!小杰才长的这么壮实。”沈二婶想着对方好像嫁到他们大队就很少出门,她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孕期长得怎么样…… 哎呀这不重要, 专门在家里养胎, 那肯定是养的特别好特别壮! 一时有些沉默, 沈喜梅低着头想笑, 上辈子的事, 毕竟是上辈子, 虽然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每次夸夸你家“早产”的孩子,总能膈应你一段时间。 抬头正好看见石英杰盯上了沈永康衣服上的扣子, 伸着手在扯。 扣子定的牢, 眼见扯不下来对方也不松手, 好像还动了气,打算上手挠人,沈喜梅忙去挡着,孩子皮肤嫰,对方那手指甲看着不短,可不能挠上了 石英杰平常在家那就是个祖宗,几个姐姐从来不敢不顺着他,所以看着这个和姐姐似得人打扰他得行动,立马怒了,朝沈喜梅凶起来。 沈喜梅:呦,果然是石荣华那种人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横。 不过好像就脾气像,这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白团子似得,要不是正发脾气,脸有些狰狞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这孩子脾气真大,看把张漂亮脸蛋皱成什么样了。”眼看于雯雯都有些抱不住了,沈喜梅一手将沈永康搂到离石英杰远一点的另一边腿上,一手想去帮对方扶一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去了,毕竟才一岁。 哪想于雯雯不领情,抱紧孩子,豁的站起来:“这孩子特别能吃,隔一会就得喂一顿,我得回去喂他哄着午睡了。”能吃能睡才长这么胖,才不是早产! 石芸榴连着几个婶娘都站起来客气的留饭,对方摆摆手只道不了,家里还有事云云很快就走远了。 怎么看着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石芸榴回头看向沈喜梅,点她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喜梅继续装着懵懂无知样。 几个婶娘失笑。 “喜妹还小,她哪里懂这些。” “坐着一上午了,我们也回去了。” 石芸榴忙站起来:“你们几个走什么?中午在这吃饭,喜妹可是把你们家的炉子都扛来了,回头都来。” …… 一番客气推辞,终于还是都走了,不过说定让家里几个侄子中午都过来吃。 沈喜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于雯雯的反应有些过激,按说那样的人脸皮不至于这么薄,何况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怎么好似还是很心虚的样子。 不过知道她忌讳这个,沈喜梅愉快的决定以后见一次就戳一次,反正她不会嫁去石家,上辈子仇怨也没法子报,权当恶心下对方出口气。 将沈永康给石芸榴带着,她接着去烧饭,锅屋里石紫燕将要用的菜都收拾好了,这会坐着在做清洗猪肺的最后步骤,沈喜梅站在边上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石紫燕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指点。 将灶里填上一灶柴火,米下锅开始煮饭,中午全部是白米饭。 一直烧水的炉子也换上炖锅,倒了开水,打开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很快水沸腾了,放葱、姜、八角、醋等放进水里,将清卤里面浸泡着的鸭子提起来,提着脚头朝下默入锅中,开始焖烧,待四周起水泡时提起鸭腿,将鸭腹中的汤汁沥出,接着再把鸭子放入汤中,使腹中灌满汤汁,如此反复三次,再焖一刻钟就成了。 取出沥去汤汁——盐水鸭装盘了! 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皮肥骨香,异常鲜美。 沈喜梅在做盐水鸭时,灶台上,石紫燕将烧开了的半生米饭捞起来,做了一道肥肉焖豆角,沈喜梅这边忙活好,开始用大锅烧麻辣小龙虾。 虾子比较多,沈喜梅直接倒了一整搪瓷缸子油进去,看的石紫燕只拙舌,不过不一会闻到那股香味,石紫燕啥话都没有了,像个孩子似得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鲜香。 快中午了,那边树荫再浓密也有些遮不住,沈新磊早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这会都被香味吸引过来。 大火快烧,麻辣小龙虾并不费时间,相反时间长了,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很快起锅了,两大铁盆。沈喜梅直接让沈新磊将小盆端到堂屋去现在就开吃。 剩下就是啤酒鸭和毛血旺了,沈喜梅看着家里去医院的人都没有回来,在犹豫着是烧还是不烧?要是中午都赶不回来吃饭,烧那么多菜,大夏天的不能放别回头都馊掉了。 后来想想,要是中午赶不回来,她下午要去饭店,大不了早点过去,先送一点到医院去,饭总是要吃的。 忙让石紫燕接着往灶里添柴火。 好在捞起来的夹生饭下锅焖煮时,去医院的人回来了一半,沈来福、沈平都回来了,沈来旺和杨小红以及刘家人在医院等着,一来大热天中午来回受罪,二来沈来旺好歹在镇上还有些人脉,真有什么事,也能帮着点。 沈喜梅听说下午沈来福还要过去接杨小红,忙一人端上一大碗井水镇着的冰粉,解渴又消暑,吃完就宣布开饭了。 盐水鸭、卤鸭、啤酒鸭、老鸭汤、红烧肉、麻辣小龙虾、毛血旺、肉炖豆角、肉末茄子、拍黄瓜、花生米、凉拌西红柿……十来盆菜摆的满满当当的,从沈来旺家扛了张八仙桌过来,男人一桌喝啤酒,女人小孩一桌吃肉,热闹的像过年似得。 期间自然问起了沈喜乐生孩子的情况。 沈来福气的都不想说话,一到医院,医生检查完说哪来的三胞胎?明明只有一个胎儿,听说没有足月,医生都惊呆了,说这孩子绝对比足月的胎儿大不少,生起来费事,少不得等到晚上才落地。 沈来福看着瘦不伶仃的大女儿,回想下胖成猪的沈喜乐,医生怎么说的:按说这么大的胎儿顺产困难,原该建议剖腹产的,但是产妇肚子上肉太厚了,回头要缝好几层,大夏天恢复不好,怕伤口溃烂,只有等慢慢生! “喜妹,你下午去镇上,饭店那里回绝了,我们出去逛一圈看看,找个合适的单位,咱摆摊。”钱是要挣的,像喜妹说的,她要是挣了钱,能帮扶下她大姐。 他刚从医院出来还在门口看见卖饭的,生意不错。沈来旺烧的菜他也吃过不少,喜妹这厨艺比起来沈来旺也差不到哪里去,想来到时候生意只会比那些人更好。 而沈喜梅经过上午碰到于雯雯的事,反而更坚定了要承包下国宾饭店的窗口,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下午过去不急着准备东西,先同江鸳商量。 不过肯定不能在饭桌上说这个事,忙岔开话题:“我小姑肚子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宝宝,不都说是三胞胎男孩吗?另外两个表弟哪去了?”要真有三胞胎才是怪事呢,沈喜梅心里嘀咕。 沈喜梅窘迫的低下头,好吧,这事谁都怨不上,怪自己没脑子。 沈喜梅慢慢挪步到沈母面前,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胳膊:“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现在好担心回去会被胖揍一顿,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想想就好丢脸。 江鸳忙示意傻眼的江泽同学将菜打包,令沈来旺提着,笑着说:“今天这事也怪我,我是真的喜欢喜妹,就当是我这个做姨帮着赔礼的,你们回去可别再批评她了。” 沈喜梅立马打蛇上棍,冲江鸳甜甜笑了笑:“还是江姨疼我,放心吧,我爸妈才舍不得打我呢,我可是我们沈家的宝贝!” 说完,拿眼去飘沈母,鼓起勇气冲沈来福撒娇:“爸爸和哥哥辛苦了,我今天发现了一种特适合夏天的小吃,明天给你们做,好不好?”她可得拿到保证,说不得路上就得挨揍。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沈来旺的老板,沈来福夫妇能说什么,只得再三道歉,麻烦到人家了。 江鸳:“哪里是麻烦,我最喜欢喜妹了,比我家小泽懂事多了。喜妹,那个冰粉,明天得空的话,给我也送一份可好?” 沈喜梅自是满口答应,再三告别,一行才出了饭店,沈来旺今天也早收工一小时,五个人四辆自行车,一路骑到家,几份菜还热乎着。 沈喜梅一路缩在沈来旺身后,生怕挨揍。 石芸榴看她那没有出息的样,气恼道:“我都懒得打你,等回去,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沈喜梅伸出头来:“我爷爷才舍不得打我!” 喊完松了口气,搞定爸妈就没事了! 哪想刚刚还算温和的沈来福听了这话黑了脸:“越来越不像话,你要是像你小姑那样不着调,看我不抽死你!” 石芸榴见沈来福动了气,忙按住脾气,扯开话题:“那个女的就是来旺饭店老板啊?怎么同喜妹认得了?” ……哎,儿女都是债。 一行人到家,老远就见沈平在门口张望着。 沈喜梅跳下车,赶紧跑过去道歉兼撒娇,他们刚才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将锅甩给沈来旺来背了。 “对不起,爷爷,小叔让我下午送点东西过去,我以为送过去就没事了,想着能赶回来做晚饭的,所以没有同奶奶说。哪想饭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让我帮一手,结果把时间给忘了。” 沈来旺大包大揽吆喝:“这事怨我,怨我!” 哪想听到这里,老头子拿起门边的扫把打过来:“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大热天的,让喜妹这么个孩子去送东西,还让她干活,你干的是人事吗?害的一家人急的直跳脚!” 见到人回来了沈老头心里才踏实,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气又上来了,这国营大饭店,孙女能做什么?肯定不是刷碗就是拖地。 本以为是孩子出去玩野了,但是孙女娇滴滴的不能打,这气得忍回去,哪想由头在儿子那里,那还不撒开了捶。 沈来旺傻眼,他都十几年没挨过揍了,一边跳脚一边喊道:“爹,我亲爹,我错了!……” 沈喜梅见状赶紧上去营救,再打下去,说不得她小叔要“屈打成招”了! “爷爷,小叔带了好吃的回来,犒劳大家的,也当时赔罪,都这么晚了,吃饭去,明天再教训小叔好了!” 沈平见孙女好好的,也不像干了重活劳累到的样子,这才罢手,丢下扫把,手背在身后,径直朝屋里去了。 石紫燕忙来接沈新华手上的菜,笑道:“饭焖熟了,还没来的急炒菜呢,正想着摸点咸菜出来凑合一顿算了,这下正好了……什么呀,这么一摞,看把你沉的?……我怎么闻着肉味了?” 装菜的是国宾饭店专用的四层的竹制提菜篮,石紫燕提到桌上打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四个都是大肉的荤菜:烧鸡、糖醋排骨、蒸鱼、鸽子汤。 杨小红拙舌:“这烧鸡里面什么菜都没合,这么大一份,得有一整只老母鸡吧,这得多少钱?” 沈喜梅一边打鸽子汤一边笑道:“老母鸡用来顿汤的,这种地锅鸡用的是还没有打鸣的七八个月的公鸡,肉质嫩,有嚼劲,味道好着呢,这一锅怕是两只鸡都不止了……” 将一碗汤放在石紫燕手边:“大嫂,这个鸽子汤你多喝点,最滋补了。”沈永康可还在喝奶呢。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吃起来,杨小红一拍大腿:“早知道让幺妹晚点回去了,喜妹你赶紧去厨房拿个大海碗装一只鸽子起来,待会新磊给你姑送去。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闻言,几个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石芸榴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不愉,但是也没有说话。 还是沈平开了口:“她没吃饭就回去了?” 之前沈来福他们去镇上找人,好久不见回,沈平不放心,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等他回到家,沈喜乐已经不在这边了。 不待杨小红说什么,石紫燕接过话头:“哪能呢,让我下的面……我下了一整筒面,本想着大家先吃一口对付下,哪想小姑说饿狠了,四碗都吃了,我奶还让卧了四个荷包蛋在里面呢。”也就她一周岁的儿子捞到点面汤喝了,这会早睡着了放房里了。 沈平冲杨小红问道:“那她还能吃得下?你也不怕撑破她那肚子?!” 杨小红嘟囔着:“这怎么能怪幺妹呢,她那肚子可有三个男娃!肯定不经饿。再说,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鸽子肉呢?” 67.第 67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为着这沈来福辗转一夜都睡不着,这要是骗人的,还好过一点, 大不了将喜妹拘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去做那发财的梦。 现在纠结的是,明明金山银山在向你招手, 可是这通天的河亘在前面,哪怕拼尽全身力气也是跨不过去的。 沈喜梅倒是睡得安稳的,天大的难处, 还能难得过上辈子的处境? 睡好觉, 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 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 等着明天, 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 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 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 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 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大夏天不能留,什么没多少东西,什么她都吃饱了,什么大晚上她睡了…… 呸,不过是穷山沟里的赔钱货,要不是嫁到他们沈家,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想她沈喜乐上有五个哥哥,这唯一的妹妹,怎么也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 偏偏她那大嫂同她过不去,生了两个讨债的丫头。那沈喜桃和沈喜梅就知道油嘴耍滑,特别是那沈喜梅整天就知道装疯卖傻,将她的宠爱都抢了。 当初要不是沈喜桃嫁人,家里怎么会提出分家?若是没有分家,钱财都是掌握在她爹手上,她总能想着办法让她娘拿些出来给她花。 现在好了,几个哥哥都偏心眼,只顾自家媳妇孩子,将这小妹忘到天边去了。 一想到大锅的烧鸡,烧肉、炖鱼,她连口汤都没喝到,她就挠心挠肺不得安寝,居然还怪她不懂事,说她好吃懒做,…… 笑话,她是沈家幺女,现在肚子里怀里三个男娃,一点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她大嫂不就仗着生了双胞胎,在家里说话硬气了吗?自己肚里少说得有三个,到时三个大胖小子出来,全村人不都的稀罕死,像是刘家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可她娘家就太寒心了,什么是都听石芸榴那个外姓女人的,还有石紫燕那新媳妇,就生了一个沈永康,敢同她抢起吃的来!笑话,他们沈家会缺男孩? 她前头那么多哥哥,后头沈家出生的又一流水的都是男娃,她才该是那些好人家看重的最佳媳妇人选,可是自打她大了,络绎不绝的人上门问的都是沈喜桃。 好在出了个泼辣户张寡妇,将碍事的沈喜桃收了。 哼,什么状元屯一枝花,还不是个劳碌穷酸的命。 想到嫁人的事,沈喜乐又来气,她就比沈喜桃小了一岁,沈喜桃都出门几年了,村里的媒人像是一下子瞎了眼似得看不见沈家还有个待嫁女,愣是不往她这里提。 破天荒冒一个出来,居然是打听沈喜梅那丫头的,当初她可才十三岁,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狐媚手段,小小年纪不学好,引得人家上门打听。 要不她也不至于着急,被刘红兵那个没出息的糊弄住了,肚子大了,不得不嫁到刘家,不过刘家再差,也比张寡妇家好太多了。 当初她娘就不该到那穷山沟里找这么个搅家精做儿媳妇,生的两个丫头像是专门克她似得。 想着沈喜梅定的好亲事,沈喜乐肚子里都酸死了,那些都该是她的! 越想越气,沈喜乐昨天就赌气说过了,今天沈喜桃回来过满月,得派人来请她,她才纡尊降贵回去吃饭。 哪知等了一早上,她大哥,她嫡嫡亲的大哥居然视而不见。 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大哥现在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能忍,太不能忍了! 沈喜乐气的直喘气,大早上,就出了一身汗。 夏天衣裳薄,刘红兵见媳妇站在门口哆嗦着,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颤巍巍的肉上,相当渗人。 想到上一次媳妇生产时惨绝人寰的经历,刘红兵慌了:“这是要生了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快,上床躺着去。”刘红兵虽然着急,但是他可不敢上前,沈喜乐那体型就是扶,他也是扶不住的。 上个月有天晚上,沈喜乐翻个身,差点压得他背过气,他手臂被压在下面,抽都抽不出来,好在脚还能动,将闺女踢醒了,哭嚎声总算惊醒了媳妇,这才解救了自己。 当时他可是过好半天才喘过气来,自那以后,对着媳妇彪悍的体型,他就心里打怵,最近更是为了让媳妇有个好的睡眠,他主动带着闺女在地上打地铺。 他可不敢将闺女留在床上,自己手长脚长,好歹能留一截在外面,要是闺女给这么来一下,那肯定压成一张薄饼没脾气了。 刘红军再次喊道:“你快上床上躺着去,我去喊马婶婶。”马婶婶是村里的接生婆,刘金兰就是她接生的。 “回来,谁说我要生了,我这才八个月怎么可能就要生了,你咒我是吧?”当她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七活八不活的吗? 刘红军堪堪刹住脚,站的远远的:“我想差了,大嫂说三胞胎多会早产,让我注意点。” “谁早产?!她早产我也不会早产,我三个儿子在肚子里呆的好好的呢,得长够分量才出来,像她那没福气的孩子,生下来没几两肉啊!”沈喜梅出世她都五岁了,皱巴巴,丑的很,还没她大哥今天提的那块肉大。 想起那块肉,想到家里今天肯定又会杀鸡宰鸭,也不淡定了。 “不喊我,我不知道自己去啊?为了和你们赌气,和自己肚子过不去,我才不会那么蠢!” 沈喜乐喊着刘金兰,气冲冲的往外冲。 可能太急促了,门槛没跨过去,“砰!”的一声,摔向地面,刘红军只觉得眼前地动山摇,然后尖叫一声,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了。 沈喜梅起床后就开始摆弄着昨天扛回来的一大堆调料,想着今天的菜色。 本来她和江鸳说好的,今天家里有事,上午就不过去了,下午去做准备,明天将要卖的各种小吃做一份出来,让一众厨师给她把把关,并作适当的调整。 虽然现在签合同这一关就卡死死的,她还是想试试手艺,总归是有备无患。 家里老母鸡都能下蛋,加上前两天吃过的地锅鸡也算是国宾饭店的招牌菜,味道上很难超越,几只鸡就暂时留着不打算动它们。沈喜梅将屠刀伸向那几只鸭子,当初不知道怎么挑的,全是公鸭,家里喂得勤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可是再多的东西喂下去它们也下不了蛋啊,为了及时止损,沈喜梅最终决定四只全宰了:盐水鸭、卤鸭、老鸭汤、啤酒鸭都来一份。 沈来福见小闺女像是赌气又像是显摆状的看过来,默不作声的将四只鸭子接过来都宰了,不能让孩子做饭店的生意,几只鸭子还是霍霍得起的。 再说,今天大闺女一家,自己一大家,老五家一家,沈喜乐那边虽然没喊,肯定一家子都会过来,还有几个小的侄子,到时候也喊了来,这么一数三四十号人少不了,四斤肉是不够瞧。 夏天工分不值钱,加上沈家挣得工分不少,难得今天全家都没打算上工。 沈喜梅将昨天剩下的几个野果子处理了,半成品冰粉放在阴凉处放着,然后宣布中午由她一人负责掌勺,而石紫燕负责帮忙处理食材,喝完鸽子汤就坐在那里开始给四只鸭子退毛,沈喜梅看着一大汤碗的鸭血,又指使沈新华上程屠户家看看有没有猪肺。 猪身上数猪肺最便宜,一般卖的也最快,沈新华听了就将自行车推出来,若是程屠户家没有就打算上五生产队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接到沈喜桃。 沈新华刚骑着自行车走了,沈喜梅正准备去后院看看两个堂弟钓龙虾成果怎么样,一阵惊慌的呼喊声传过来。 来的是沈家的亲家刘婆子,呼天抢地的说沈喜乐摔地上爬不起来,家里人弄不动她,这会还在地上躺着,怕是要早产了。 她想干什么?她只是舍不得她姐生了孩子三天就下地干活。 再说沈喜桃提前会将脏衣服进行挑选,她从来没有碰到过内衣,她有什么不好意思。 退一万步讲,农村里哪讲究得了那么多,池塘边洗衣服的大多都是十来岁的姑娘,不都是全家老少的衣服一起洗? 可是那时候沈喜梅脸皮薄,听了这话再也不敢去了。 这样的事石芸榴自然知道,除了气的发抖能怎么办?恨恨的骂了两声张寡妇,最后也只得选择不顾大女儿了。 “算了,你别去了,那张寡妇是见不得你姐闲一刻钟。别回头又闹出幺蛾子,脏了你的耳朵。明天你姐就回来过满月了,我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得让她在家住一段时间。” 其实回娘家过满月,婆家人一般都是希望儿媳妇在娘家住的越久越好,吃娘家的喝娘家,孩子还有人带,可是张寡妇的思维不能以平常论之。 沈喜梅回想起张寡妇那张印象深刻的脸,也打消了去看沈喜桃的念头。 想她曾经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村花沈家宝一枚,连她奶每天被沈喜乐不停洗脑还是很疼爱她,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搞不定沈喜桃家那个奇葩婆婆。 “恩,妈,你尽管把姐姐留在家里吧。我从精神上和行动上支持你!” 沈喜梅附在沈母耳边小声保证到:“放心吧,我做生意会挣大钱的,姐先在家里帮忙做做中饭,我出去挣钱,给她开工资。等我挣了大钱,我就带姐姐一起开饭馆!” 石芸榴虽然觉得沈喜梅做生意挣钱不太靠谱,但是还是咬咬牙说:“我拿两百块钱给你做本钱!”这基本上是全家积蓄的一小半了,剩下的怎么也不能动,沈新全年龄到了,该娶媳妇;沈新磊明年要高考,虽然说考上的几率不大,但是说不得祖坟冒青烟呢!这些都是花钱的大宗。 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女儿一样疼,若是能有法子改善女儿的处境,她怎么也得试一试。 沈喜梅骑车带着石芸榴,先将她送到张家,然后自己一人往荒山里去了。 石芸榴本还不放心她一人去,可见沈喜梅带着自己一路风驰电掣般骑到张家,喘气还非常平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路可得三四里,就是沈来福带自己也没这么快,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有这一身蛮力? 沈喜梅狡黠的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放心吧,我出不了事。呆会在六队村口等我,我一时就回来带你。” 沈喜梅这次采摘了许多野果子,她也不打算在家做好冰粉,而是直接连袋子装着,同沈来旺一起带到国宾饭店。 两人还特地提早一个小时出发。 哪想江鸳那边动作更快,饭店外面已经连夜施工,东南边玻璃墙面已经拆了一部分,弄成四间店面式的柜台。 国宾饭店的新楼还是两年前重新建的,四层的楼房,占地八百平,这仅仅是楼的占地面积,并不包括饭店前后左右空置的宽广地面,都是饭店的领地。 这样的饭店别说在镇上打眼,就在整个松洲县都是首屈一指的。 自打昨天和沈喜梅聊过后,江鸳就似打了鸡血似得,好不容易有点兴致做点事,自然做就要到最好了。 四间小店面,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平,充其量是将饭店东南拐角的两面墙加厚些,加上饭店里桌椅摆的稀松,根本不影响饭店原本的格局。 这四间店面全部是作为灶台和柜台用的,算是相当宽敞了。 江鸳的打算是外卖菜品以及夜宵,走下亲民路线,让普通大众也能来国宾饭店消费消费。 卖夜宵可不得大夏天,而夏天早就到了,可不得加紧脚步。 至于吃夜宵的餐桌摆在哪里 ? 外面空地多着呢,东南边正好是路的十字路口,而饭店和路之间的那块空地就很好,都是以国营饭店名义买下的,不算占公家的便宜。 江鸳见沈喜梅撒欢似的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特别朝气蓬勃的样子,不由也笑了。 68.第 68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你小叔我呀得空就偷偷看着厨师们炒菜,想学点,那时候的老师傅心好, 不太避讳着人看,可是太忙了,根本学不到什么。 七零年吧,老师傅被人抓去批斗了, 因为他祖上做过御厨,后来就再没见过人了,听说投湖死了。 老师傅, 别的不说, 那手艺就是饭店的金字招牌,当时风声鹤唳的, 主厨又没有了,我都担心饭店要倒闭。哪想隔天江先生就重新弄了一批大厨过来。 我也是因为这场事故摸到勺子的, 可惜没有师傅教, 都得自己摸索…… 自江老板上台, 这饭店留下的员工都是吃苦耐劳的,给的工资不低,还每年都往上涨。除此外每到夏季七八月,饭店的淡季时候,大家轮着每人都能休一个月的假, 但是工资照样发。 你想这么好的待遇, 可不比什么铁饭碗还抢手吗? 这些年, 许多人挤破脑袋想在饭店谋份工作,特别是二楼三楼包间的服务人员,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 可是店里现在招人特别严格,就连服务员也会专门送到学校培训。你有这机会,你要好好干,勤快点就没错,以后挣得肯定不比石爱国少……” “这个年月居然还有达官显贵?”沈喜梅也算是长见识了,在她的印象里,这年头应该只有艰苦朴素最光荣,有钱人都被扒皮了。 不过看了后面一些伤痕文学,安城这一片风声的确相对平和许多。 但是上辈子的她真没有想离她居住的地方附近有这样神奇的所在,好像后世电影里的和平饭店。 可惜,上辈子在这生活的最后六年她没有出过村,只知道再有一年半时间,沈来旺丢了工作,回到村里给办喜宴、丧事的人家烧酒席,但是因为石家针对,基本上没有人家敢请他,只得拿起锄头种地了。 想起石家的种种恶行恶状,沈喜梅动摇的心又坚定了,她不能做个小员工,必须自己做生意,挣大钱,早早带家人离开石家的恶势力范围。 国宾饭店是个天赐的好平台,她必须牢牢抓住,虽然想起这天价的承包费,对说服父母心里在打鼓。 果然,沈来福看了合约后,瞳孔挣得老大,再三确认八百块是一个月的承包费而不是一年的,心里只道:这怕是那位江老板糊弄小孩子的,并没有真的想让女儿参一脚生意。 看了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闺女,沈来福将几纸合约往床边木箱子上一扔:“你知不知道镇上粮站收稻谷多少钱一斤?” 沈喜梅摇摇头,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在供销社里买铡好的米好像是一毛八一斤,还需要粮票。这就一毛八一斤的米家里都不舍得买,分的精细粮吃完就吃粗粮,好歹这年头家里粗粮是管够的。 “八分一斤!八百块钱能买一万斤稻谷了!” 家里总共不到六百块钱,是分家后,四五年时间一家六七个劳力做工分一点点挣出来的。 拿八百块去租一个月的铺子做生意,除非他疯了。 女儿想做生意,他是同意的,其实他心底一直有这么个渴望,但是他身上担负着一家老小的生计,不敢轻易妄为。 老一辈人都觉得种地是最可靠的,特别是最近有分开单干的苗头,大家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但是他知道,当初沈家盖那三十间房子,至少有一小半的钱是老五在饭店挣得。 老五一个挣得顶的上他们兄弟四个种地挣得还多,他们兄弟四个一向可是满工分的,尚且比不上老五。 可以想见,那比老五厉害的厨师能挣多少,那饭店的领导又能挣多少钱? 可是那些年不能做生意,再说,他也自觉没那个经济头脑,所以他老老实实种地。 现在政策在变,女儿有这想法,他倒是想支持,可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费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这种家庭能承担的起的。 沈来福难得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话:“镇上工厂和单位多,像是医院、粮油站、棉纺厂效益都好,员工多,我回头去打听打听,哪家门口还没有卖盒饭的,就像石天清家那样,弄个小推车,卖盒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成本一两百就够了,咱有多大地,张多大筛子,做什么也要脚踏实地。” 若是沈来旺没有在国宾饭店做厨师,沈喜梅没有想到去那里找路子,从而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她肯定想着的也只是推着三轮车卖点小吃,一天挣个几块钱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能平白错过? “爸,咱这样想,八百块是四个窗口的,一个窗口也就两百块,饭店还会提供员工、营销…… 这是稳赢不赔的买卖!”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稳赢不赔的买卖!我看你是被那江老板洗脑了,她怕不是个好的,老话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她可能是见你小孩子好骗,想引你上钩。 你要知道,这合约一签就是一年,那是多少?九千六百块! 到时候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付不起,你想一家子老小去卖血还是去坐牢?” 沈喜梅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动气了,手一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帮你奶干活,别想着做什么生意了,没经过事,迟早被人骗了!”镇上以后都不能让孩子去。 石芸榴之前听了八百块就一直愣到现在,知道沈来福动了气,才缓过来。 “喜妹,你……去洗洗睡觉吧。 明天你姐回来过满月,这些事以后再说。但是像你爸说的,那个江老板,你以后不要同她接触了。 我们是你父母,不会害你。” 沈喜梅看着脸色铁青的沈来福,又见惊疑不定的沈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确有些冒进了,毕竟罗马不是一天建起来的,现在的她想张罗下这么大的生意,风险很大,家里根本承担不起,她的心太急切了点。 沈喜梅走后,石芸榴还有些不踏实,将那几张纸收起来:“这个要不让来旺回头带回去,还是直接烧了?他这个老板是不是真的是饭店老板,怎么看着像是骗子,还专门找小孩子糊弄?” 沈来福不语,将几张纸接过来,前前后后认真看了一遍,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去看看老五睡了没,你将这几张纸收好,别让人瞧了。”说着,拿起老烟枪出了门。 沈来旺正出门倒洗澡水,见自家大哥过来,忙迎了进来。 沈来旺手上有手表,粗粗看了一眼,都十一点钟了。 沈来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那天见到的那个江女士你能确定就是饭店的负责人吗?” “这还能有假?!江老板都管理饭店十几年了,这些年虽然露面不是那么勤,早些年却是整天在饭店坐镇的,饭店里的事,她是一言堂。” “你们那不是国营大饭店吗?没有其他领导,怎么就一言堂了?”生产队上还有大队长、副队长之分呢。 沈来旺搓搓手,降低声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饭店里一些资深的员工都知道,这江老板上头有人,后台硬着呢。 饭店虽然挂着公家的牌子,但是我们私下里晓得,这饭店应该算江老板的私产。 那天你也见了,我们那楼气派吧?江老板自己掏钱盖起来的。 人家阔气着呢,当年盖这新楼,前后歇业两个月时间,员工工资一分没少给。 喜妹这运气好着呢,搭上江老板这船。 你不知道镇上多少人家,想走门路在里面谋份差事……” 沈来福皱着眉头问:“你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 沈家一九七五年盖好房子,正式分的家,分家前,钱财基本交到大家长沈平那里,那时沈来旺每个月会交三十块钱到公中。 说到钱的事,沈来旺含糊起来:“还可以了,店里效益好,江老板每年都会给我们涨点。” 沈来福眉头皱的更紧了:照这样看,人家大老板,偌大一个饭店,不至于糊弄小姑娘的钱啊。关键是她肯定知道,就他们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那么她定下着八百一个月的承包费是为何? “你们饭店有多少员工?有拖欠过工资的情况发生吗?” “饭店多少员工不是太清楚,但是我们厨房,包括厨师、打荷、勤杂工,有三十一人。服务员那就更多了,三楼包间都是一对一服务。 拖欠工资就更不会出现了,你问这个干吗?” 这下换沈来福不吱声了,沈来旺问:“你不会担心我们饭店亏损,然后喜妹小吃窗口干不赢吧?” 沈来福继续不吭声。 沈来旺气愤了,哪怕是他亲大哥,也不能容忍对方对他奉之为神一样的饭店抱以质疑和揣测的态度。 “你知道我们饭店最贵的一道菜佛跳墙多少钱一份吗?三十八快,每天限量供应二十份,现在都预定到十天后的,这还是夏天淡季来临的走量!”安城靠海,哪怕松洲县在安城的最北边,极品的海产品也是不缺的,关键是国宾饭店有最好的海鲜供应链。 沈来福烟斗都掉了:“你是说,你们店一天卖一份菜就能有八百块的进账?!”资本家也没这么厉害吧? “八百块算什么!莲花河边一直通到县城的那条混泥土阔路就是我们国宾饭店出钱填的,钱多的去了!”填那条路,据说就是为了从县城乃至省城来吃饭的客人路上平坦些,少颠簸。 填进去的水泥石头渣子那真是海了去了,路面都抬高了一米多,再也不怕莲花河涨水。跑了两三年,路上连个坑坑洼洼都没压出来。 沈来福自然知道那条路工程耗费多少,当初他们都去做工了,工钱给的也高,但那明明是政府出资建的好吧。 “拉倒吧,牛皮吹上天了。像你那样说,那江女士还缩在这小镇上干嘛?早去县里、省里了!有那钱,首都都去的!” 沈喜梅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堂屋,的确挺脏的,要是传出好吃懒做的名声,不知道石家会不会上门来退亲? 想了想觉得这不靠谱,自己一贯的性子,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石家不可能听着这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来退亲。 再说,上辈子她受了一辈子名声不好的苦,她还真不想传出这好吃懒做的名声,顾长军这次回来就是奔着相亲目的的,要是传了一耳朵进去,顾家嫌弃了怎么办? “恩,我先将厨房收拾下,然后去园里摘菜,扫了地再去洗衣服……”沈喜梅一边说一边收拾碗筷,拔腿就往后面锅屋走。 果然后面又传来刘金兰的哭嚎声音,要知道那一口饭里可是包了不少她特地留下来的辣椒籽! 听着小孩的哭嚎声以及她小姑咒骂的话语,沈喜梅低着头,露出坏坏的笑意,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傻愣愣听话的憨丫头啊。 将锅屋收拾干净,沈喜梅提着竹篮愉快地往后面菜园子里去了,若是有人走近的话还能听见她哼着不知名的很好听的童谣。 菜园子很大,差不多占了一亩地,后面还有很宽敞的地方种了几棵果树,桃子见红了,橘子也能看见果子了,夏天的菜园子绿色葱葱,豆角、黄瓜、丝瓜、葫芦等藤蔓植物爬满架子,还有茄子、辣椒、番茄种的满满的。夏季菜长的快,能长好些茬,吃不完的就腌制成咸菜或是晒干,留到冬天除了萝卜白菜也能换换样。 沈喜梅一垄垄地快速的过着,所到之处,成熟的瓜果蔬菜摘的溜溜干净,不到半个小时,两个大大的竹篮装的满满当当,沈喜梅站起来,拿个红红的番茄,走到菜园子后面荷塘里洗干净,边咬边往回头走。 抬起头一眼却望见连绵几十米的红砖青瓦房,盖了没几年,还是簇新的样子,相当惹眼。 沈家在村最东头,隔着一条小河和还算宽敞的土路就是生产队辽阔的集体土地,这一溜排的红砖青瓦房,整齐划一,非常壮观,隔的很远的地方都能一目了然。 沈喜梅记得沈家一大家子是房子盖好才分家的,分家也才五年,房子连在一起,沈家兄弟五个感情又好,住在一起非常和睦。 当初分家还是因为全国农村开展清除“小生产”的运动,这里的“小生产”指的是农村人家里养的鸡鸭鹅。 公社规定每一家最多可以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生产队干部挨家挨户的数鸡数鸭,凡有超过规定的鸡鸭,当场打死! 她们沈家可是有三四十口人,可是谁让你没有分家呢,既然是一家那么就只能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 当时他们家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鸡毛落了一地。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家里自然是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当天晚上爷爷就提出分家,将公中的钱全部拿出来盖房子,然后分家。沈家除了沈喜乐,其余五兄弟一致同意,而不管沈家多么疼爱沈喜乐这个幺女,在分家事情上她是没有发言权的,分家非常平顺。 69.第 69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喜梅慢慢来了精神, 如果这不是梦, 重新来一次的话,怎么也不能再窝囊憋屈过半辈子。 大家都还是好好的,活生生的啊!有什么是来不及的? 上辈子, 姑且当着是上一辈子吧,她没能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 母亲怕是到死心里都惦念着她这个无法归根的苦命女儿, 不得心安; 她和顾长军, 结婚十八载,相处时日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半年时间,生离后是死别, 顾长军最终被掩埋在深山的谷底,烈士陵园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墓穴和冰冷的名字, 寄托她二十年的相思和坚持; 唯一的姐姐因为自己入狱被婆婆赶回娘家, 在弟妹、小姑磋磨下艰难度日十年,虽然最终被接回夫家, 但当年最后见的那一面,已经是白发苍面,怕是心已老、身已艰; 女儿还是孩童时没有妈妈的照料教养,又被小姑家的孩子欺压, 性子孤僻执拗, 青春叛逆时期又碰父丧, 被逼一夜长大。虽有抚恤金, 但是孤儿寡母,还有遗腹子弟弟要抚养,早早同母亲一起担起生活的重担,算是一天孩童的快乐都没有享受到。 …… 上辈子的缺憾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虽然能坦然面对死亡,但是内心深处,却含着太多的不甘,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这半生凄苦,还连累至亲都不得善终?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场牢狱之灾,而源头就在这一年的夏末初秋。 折腾到后半夜,沈喜梅慢慢涌上睡意,因为她总算彻底想清楚了。 回来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重生啊,绝不是为了将上辈子凄苦一生重走一遍! 重生,可以提前勘破许多事情,原来的轨迹该避开的绝不涉足,该追求的也不再怯步不前。 三十多年,这中间可以改变的太多了: 家徒四壁,有什么关系?爸妈健在,兄嫂年轻,八十年代是那个只要敢想,敢迈出步伐,经商致富最简单的年代。 姐姐被离婚?自己名声臭、被婆家不喜?这些都简单,源头掐掉,死命掐掉,她们姐妹两还是十里八村最勤劳、最漂亮的姐妹花。 顾长军成为烈士?还早着呢,她早日筹划,挣钱,出资修路!实在不行,她赖着一起出车,就不信在那种天气,顾长军能不顾及一二? 上辈子有件事,沈喜梅是确认的不能再确认的,那就是顾长军他稀罕自己这个媳妇,稀罕的很,所以只要她开口说的,他肯定会听的。 想清楚了,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睡醒时,额头上出了一头汗,想来时间不早了。看着床上挂着老旧的蚊帐,沈喜梅再次提醒自己,她回来了。 现在一切生离死别还都未发生。 姐姐姐夫还算夫妻恩爱,爸妈还年轻力壮,搅家精的二嫂还没有进门; 丈夫?现在还在遥远的西北戍守边疆,怕是还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眼下最迫切的是要掐灭那场无妄的牢狱之灾的源头。 上辈子,沈喜梅在莲花河坝头等小哥和石家兄妹一起去镇上看电影,被六生产队的朱茂华拖到莲花河边的芦苇滩里,意图不轨,在沈喜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之时,回家探亲兼相亲的顾长军路过,听见沈喜梅呼救的声音,解救了她。 朱茂华因流氓罪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哪想三年后全国严打打到了安城,坐牢的朱茂华直接改成死刑,给枪毙了。 虽然因为强奸未遂就判了死刑有点过了,可是谁让你作恶,判刑的也不是她沈喜梅而是当初的形势,那年头听说还有口头上占人便宜的流氓罪都判死刑的,所以沈喜梅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毕竟她是受害者。 可是朱家只有朱茂华一独子,当得知一根独苗被枪毙了,朱家这些年的怨气,直接上升到不共戴天的仇恨,大雨瓢泼的夜里,朱家两老潜入沈喜梅嫁入顾家后住的小院子里,直接上手抢她才满两岁的女儿。 沈喜梅抱着女儿拼命挣扎时,拿起针线框里的剪刀,插了一剪刀到对方胸口。 其实那时候是深秋,穿的衣服也算厚实,沈喜梅那一剪刀虽然用力,见了血,但是绝对不会致命。 沈喜梅趁着对方愣神呼痛之际,抱起女儿没命的往外跑,老年丧子的朱富贵已经丧失了理智,拿起条凳就追出来,却一脚踩在了掉在地上的擀面杖上,后一倒,就这么摔死了。 朱茂华的母亲疯了一样喊着沈喜梅害死他们儿子,又杀了朱富贵,是杀人犯,要她偿命。 沈喜梅被镇上的警察抓了起来。 顾长军第一时间从部队赶了回来,加上法医验证等,沈喜梅只是自动防卫,朱富贵也不是那一剪刀致命的,构不成大罪,一切往好的方面发展时,朱时茂的妈妈,撞死在法院大门口,迫于形势,沈喜梅一审判了重刑。 顾长军要申诉,但是那个年代申诉困难,并且基本上翻盘的概率为零,哪怕顾长军即将任命为加强团的团长。 沈喜梅道算了,不管怎么说,朱家一家三口都死了,生产队上风言风语,村领导干部都一面倒的站在朱家立场上,若是轻拿轻放,村里人会看不过去,娘家婆家人都在村里住着,农村人不懂法律,所谓自卫伤人、过失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最直观的是,朱家一家三口都死在她沈喜梅手上的。 再说,若是一味申诉下去,对顾长军的仕途影响很大,虽然妻子坐牢了,作为军人,这影响本就免不了的,但是,这事还是早了结早好。 她本来以为一切随着她的入狱划下句点,哪想顾长军十年立功不少,却毫无升迁,姐姐沈喜桃因此事离婚,二嫂程洁卷走家里所有钱财跑了,那钱是家里打算盖楼房用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借的。 家里人去程洁娘家理论,对方说你家都出了杀人犯,谁敢呆下去?至于卷走的钱,谁看见了?谁看见了?没有,那就是污蔑! 欠了一屁股债,房子盖不了,小儿媳娶不进门,二儿媳跑了,离婚的沈喜桃加上两个外孙女都接回来了,小姑还带着一串的女娃回娘家吃喝,家里至此一贫如洗。 想到这里沈喜梅不由抓紧身下的草席,好半天才被手上的刺痛惊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无意中,草席下面的床板都被她抠起来两块,床板边的木屑扎进手心里,有少许血迹在上面。 沈喜梅愣愣的看着掀起来的床板,回想起上辈子在坐牢时无意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力气大的出奇,这件神技是保她在狱中十年平安无事的法宝,她对谁都没有提起过,难道这项奇迹跟着她回来了? 沈喜梅不顾手上的刺痛,将掰起的床板,按在地上,轻轻一折,一分为二,然后再对折…… 咔嚓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天籁。沈喜梅乐此不疲的将一块半米长的床板拆成一地不规则的积木,嘴角泛着诡异的笑:朱茂华,强奸犯?你再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打的连你爹娘都不认识! 也不用等什么流氓罪了,这一身力气在,有的是机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沈喜梅用脚将一地的小木块归笼在床底,床板用草席掩盖好,坐在小课桌前,打量着小圆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鲜嫩的少女一枚,十六年华,高一辍学,在家待嫁…… 突然,伸懒腰的沈喜梅的动作僵硬了。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这个时候是有未婚夫的,那个后来处处和沈家过不去的生产队长石家的佼佼子,石爱国。 沈喜梅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来跑出房间,来到自家堂屋里,斑驳的墙壁上挂着的毛主席画像,右下方钉着的一张A4纸两倍大小的硬纸板,那是华光行印制的日历,一年十二个月份都在那张纸上,前面六个月,字里行间多多少少有一些手摸过的痕迹,七月那一片还是比较干净的。 一九八零年,人生最大转折的年份,不知道具体到哪一天了。 正好,沈新磊进屋里看看小妹可起床了,沈喜梅期盼的问道:“小哥,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啊,你抬头不就能看见?” 沈喜梅不死心的问:“28号?” “是啊!” 她是一九八零年六月二十二号同石家定的亲。 沈喜梅叹口气,怎么就没早回来几天呢?最起码在订婚前啊。 沈喜梅自然是知道的,恩,上辈子她也不清楚,别忘了她是学渣。 不过她有些不解的是石芸榴三胎有俩胎是龙凤胎,怎么他们姐妹几个一个都没有遗传到呢?虽然安城这边实施计划生育时间晚,但是她和沈新磊肯定规避不掉了。 特别是她,顾长军是军人,部队里计划生育管的严也管的早,这辈子是不是只能有朵朵一个女儿了。 上辈子安城实施计划生育晚,她入狱了自然就没有上环结扎,后来也忘了这事,哪知道顾长军牺牲后才发现居然怀上了。 遗腹子,军队领导都没说什么,抚恤金照样发了,还在孩子上户口时帮了点忙。若是当时顾长军没有牺牲,孩子怕是会被要求打掉,或是顾长军的军职被扒个干净…… 沈喜梅想到这里,有些心事重重。 石芸榴却以为是做生意的事,想想家里的条件和处境不由叹了口气。 沈喜梅一边帮抱着沈永康的石紫燕以及顾着大儿子的沈喜桃剥龙虾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吃不得辣,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 70.第 70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小半碗石灰用水化开搁置一边; 然后是最重要的环节:将包着籽籽的包裹放到冷开水中用力搓揉; 好在她手不大但是力气不小,双手飞快的搓揉着若大的袋子,很快感觉有滑滑的汁水从手指间流出来, 沈喜梅笑的眼眯成一天缝, 一直到感觉有细密的泡泡产生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才停下来,仔细打量一番, 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沈喜梅一点都不担心, 她以前做过的, 不会有差错。 拿起一边静置的石灰水,将面上澄清的部分缓缓倒入大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擀面杖搅拌着, 就大功告成了! 连盆带水端到自己房里, 搬来更大体积的洗衣盆和一桶深井里压出来的水, 井水倒在洗衣盆里, 装神秘吃食的盆就坐在井水上镇着, 面上盖上木质的大锅盖。 一切忙完了,沈喜梅心满意足的绕着洗衣盆走了一圈,关上房门, 上锅屋做中饭去了。 等吃完中饭,见家里人陆续出去上工,杨小红也带着沈永康去屋里睡午觉了, 沈喜梅快速洗好碗, 然后跑进房间里, 打开大木盆上的锅盖,紧张的检查成果。 打开锅盖的动作晃动了里面的铝盆,很明显看见盆里水已经成凝胶状了,水汪汪的像是透明的果冻,炎热的夏天见了尤其诱人。 这下沈喜梅彻底放心了,重新盖上锅盖,找出家里留着过年装米糖的大塑料袋,重新打来一桶深井水,将整盆凝胶状的膏体倒进塑料袋里,扎紧,放在水桶里,然后提着桶绑在自行车后面。 由于怕路上太过颠簸,沈喜梅尽量放慢了汽车的速度,等到大国宾饭店的门口时差不多两点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也是饭店开始闲下来的时候。 沈喜梅进店的时候,一众厨师都在大厅堂里坐着休息,忙活了一中午,厨房里烧菜的活,那是又热又累,得缓缓才能吃得下饭。 沈来旺这会正忙里偷闲准备侄女要的东西,但是在家里提起的想在饭店卖小吃的事情并没有和人说起,毕竟他只当侄女闹着玩的。 见沈喜梅提了一个水桶进来,也不等服务员招待,忙过去接了过来,顺手拉着她往后面纳凉。 看着桶里的东西,沈来旺傻眼了:“你顶着大太阳就提了桶水过来?”饭店里还能缺水?这水哪怕送上了天也变不成油啊!这能是什么好吃的? 沈喜梅笑了笑,手伸进水桶,拉出塑料袋:“吃的在这里面呢!你们这有冰箱吧?放进去冻冻,温度不能太低,有没有零度左右的档?” 沈来旺仔细瞧了瞧沈喜梅手上的东西,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见有几个同仁往这边看,就带着沈喜梅往后面厨房去了。 国宾饭店的厨房比农村堂屋面积还大,还有单独的食材处理库、餐具摆放间。 沈喜梅找到温度合适的保鲜柜,将她带来的东西隔离放好,然后让沈来旺领着挑了一套合适的餐具出来,在托盘上放好。 两个托盘,一共十二份——她进来时看过了,大厅里坐着的厨师和工作人差不多这个数。 多了也不怕,她准备的量特别充足。 沈来旺准备的各种辅料也一一摆放好,沈喜梅开始煮红糖水。 饭店就是方便,有现成的食用冰块,煮的浓稠的红糖水倒入足量的冰块,很快就凉下来了。 将冰柜里的塑料袋拿出来,剪开口子小心的倒在干净的盆里,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膏体在盆里颤悠悠晃动着,还是整一块的,没有碎掉。 沈喜梅在沈来旺好奇的眼神下将整块琼脂状的膏体用刀子划成小块,然后挨个装进小碗里,膏体装了八分满,浇入红糖水,撒上沈来旺准备的食材,东西挺多的,坚果仁、水果块,果脯什么的都有,沈喜梅还是挑着每碗放了四五样,要不味道太杂了。 沈来旺看着忍不住先用勺子舀了一口,吃到嘴里,眼睛睁得老大:“喜妹,这是啥?滑溜溜、冰凉凉的,味道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好漂亮,这大夏天吃这个美的没边了!” “这叫冰粉,味道冰凉香甜,嫩滑爽口,还能生津解暑,清凉降火呢!” 沈来旺几口就吞掉了一碗,见托盘里摆放得诱人的吃食,好容易忍住再去端一碗的冲动,想起侄女此行的目的,咽下口水说:“我帮你端出去,顺便问问。这东西这么好吃,应该能卖。” “不是,小叔,我不是要卖这个。我是想弄个窗口买凉菜、卤菜什么的,这个顶多只是算个添头。这里多着呢,你先端出去,我再来装几份,待会出去谈。” “行,我先给你探探口气,不行的话上纺织厂门口摆个摊也行,那边有些摆摊的,不过这叫冰粉是吧?不便宜吧?”沈来旺没说的是好像也不怎么抵饿。 一道冷清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冰粉是什么?你打算在我家饭店卖?” 沈来旺吃惊的转过头,见了来人,有些慌了:“小江先生?这……这是我侄女,她就来看看,带点新颖的吃食来给大伙尝尝。” 这是东家的小少爷,当然这年代不能叫东家,更不能叫小少爷,是国宾饭店江老板的儿子。 虽然国宾饭店是国营企业,但是江老板是唯一的领导,内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国宾饭店里,江老板是一言堂,但是她只管大事,小事宋主厨可以做主的。 江老板偶尔才会出现在店里,这位来的就更少了,每次都是直接上四楼,今天不知怎的跑到厨房来了? 沈喜梅也打量着来人,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比她就高一点点,听声音应该是赶上发育变声期。 不过为什么看着有些面熟的样子。 江泽站在四楼时,正好从窗外看见沈喜梅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着像是进了他们家饭店,原还有些怀疑,哪想下楼还真看见越看越像的身影往厨房去,他就跟过来看看。 哪想才一年没见,对方好像不记得他了。 江泽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盯着沈喜梅。 见小少爷的表情,沈来旺头上有些冒汗:“小江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用的这些东西,我有和主厨说过的,会按价……” “你真不记得我了?”江泽直接打断沈来旺的话,冲着沈喜梅问道。 沈喜梅想了想,摇了摇头,面孔有点模糊的印象,但是真不记得了。 不能怪她,她是重生回来的呀,这个年纪的人,就算认识也隔着上辈子几十年呢。 江泽气恼:“你怎么能不记得呢?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你给我带了红薯干,我说开学给你带炸小黄鱼的!”亏得他一直惦记着这人。 “你是我三哥同学?!” “我也是你同学!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就坐你前桌!” 江泽绝倒:看样子真像姚丽君说的,这人一门心思想着嫁人去了。也就一年不见,居然连前后桌的同学都不记得了,亏得他还给她讲过不少题目,这丫头,真是气煞我也! 沈喜梅脑里灵光一闪:“江同学?” “江泽!”江泽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沈喜梅总算是搭起这根神经,这个江泽,由于个子特别矮,老师将他放在最前排,就坐在她前面,身体好像也不怎么好,经常请假不来上课。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家饭店是他家的? 沈喜梅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她记得他好像是个吃货来着!还专爱些接地气的山货。 “小叔你先端出去好了,我给我同学再弄一份!” 沈喜梅想她现在眼睛肯定是元宝状,这家“日进斗金”的国宾饭店居然是她同学家开的?!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沈喜梅热情的招待江泽坐下,给他装了一份大量的,还听着他的指示,挑了几样水果肉进去。 江泽同学傲娇的坐在那里,沈喜梅小心妥帖的伺候着:“你好像长高了不少,也不能怪我认不出来!”以前至少比她矮半个头,在男同学边上就更打眼了,在学校里大家都不带这样的小孩玩。 不过江泽成绩特别好,经常请假,但是总能考第一名,作为脑子不开窍的学渣,沈喜梅因着地利没少请教对方问题。 过去一年,沈喜梅大概长了三五厘米,这家伙至少长了二十厘米,现在比她还高了一拳头的样子。 “你这一年吃了什么,居然长这么多?”揠苗助长也没这么快吧! “明年我就十八了,自然该长高了,你也长了点,不过最明显的是你变黑了许多!”他记得当初回过头给她讲题的时候,那脸蛋,白里透着红,粉嫩嫰的仿佛能能掐出水,和周围同学差别好大,和他病态的苍白也不同,是一种健康的诱人的肤色。 其实如今也不算黑,最起码比起他在这一片所认得的女孩子都来的白,但是整个人显得不一样了,一年前仿佛还是一团孩子气,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现在眼里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东西,有些像他妈妈给人的感觉,文叔说那叫沧桑。 肯定是他想多了,沈喜梅才多大,怎么可能眼里有沧桑,据说她在家挺受宠的,定下的亲事也是她自己想要的。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指指他面前的碗:“你吃吃看,夏天吃这个最合适了。” 江泽早就想吃了,但是他在和老同学叙旧呢,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似乎不礼貌,听了沈喜梅这样说,决定还是先吃了这碗很奇怪的东东再说。 沈喜梅笑道:“这么晚了,我小姑肯定睡了,她明天早上自己就过来了,回头剩下的都紧着我小姑。”沈喜梅想着,我待会使劲吃,使劲吃,绝不留碗底! 正好沈平助攻:“不用给她留了,她能差这点吃的?新磊和喜妹几个多吃点,新华,将剩下的那只鸽子夹到紫燕碗里……都吃!” 听了这话,大家都闷着头敞开了吃,连沈母碗里都被沈喜梅夹了好些块肉。 杨小红更是被沈喜梅哄着吃的眉开眼笑,转眼就将沈喜乐忘了,等反应过来,桌上除了要打包走的,就剩点蒸鱼边角了。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收拾好厨房,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连盆放到水缸里,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若是真能挣到钱,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这其实不是搪塞父母之言,她真的想着能干的好的话,就到县里粮集中学边开个小吃铺,到时候姐妹俩一起挣钱。 再有一年,张家平反了,学校给张丰年安排了工作,张丰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铁饭碗的人,张家那老迂婆就开始嫌东嫌西,说沈喜桃小学才念了二年级,没文化上不得台面、在县城里吃干饭,想将她留在生产队上种地。 虽然张丰年没同意,带着姐姐去了县里,但是等她入狱后,张寡妇逼着张丰年和姐姐离了婚,说是不能影响张丰年的工作。 父母这里很容易就说通了,毕竟这两年政策变了,投机倒把喊的也少了,沈喜梅也是要嫁到镇上去的,再说她也没种过地,没进项,以后说不得也被人家说是吃干饭的。 大女儿大着肚子直到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挣工分,一天不上工,张寡妇就说她在家里吃干饭。她回娘家那么几天,不得空过去,张寡妇又让她出来干活了,可还没出月子呢。 想当年喜桃在家做闺女时候,哪里这样操劳过?家里劳力充足,从来没舍得让女孩子到地里挣工分的。 惜儿是害儿,石芸榴可算是体会透彻了,这年头女孩子也得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然碰到张家那样的婆家,可不得一夜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很自然又想到幺女的婆家:生产队长石家,石芸榴又担心了:“你做小买卖,石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石爱国可是要在镇上做老师的,你同他商量过没有?”这年头做小商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对于知识分子家庭来说。 听到沈母提起石家,沈喜梅低着头,眼里却暗沉下来:就某些方面来说,石家比张寡妇还下作。 71.第 71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40%防盗时间一天半;  后世网络那么发达, 什么菜系的做法、处理食材的诀窍网上搜不出来?那些曾经风靡过的各色小吃, 她总能挑两样合适的经营一番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好好了解下当下的政策, 挣钱虽然急,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重来一次, 绝不能再折进去了。 吃过晚饭,沈喜梅一家在屋后门口坐着纳凉闲聊,她几个婶娘相谐走了进来。 沈家在家未出嫁的女孩就沈喜梅一个,一众皮的上天的男孩衬托下,几个叔婶都偏疼她。虽然忙,得知沈喜梅摔水里也特地来看过了,这会听说好转了,白天要上工没空,晚上相谐着拿点鸡蛋、点心又过来了。 东西不多,毕竟家家都有能吃的男孩, 但是总归一番心意。 沈喜梅嘴甜的挨个叫人,然后乖巧的去给大伙倒茶、端板凳, 未了,窝在她幺娘(五婶)身边, 询问沈五叔的情况。 沈五叔大名沈来旺,五八年, 年仅十三岁的他到镇上国营饭店做学徒, 在打了近十年杂, 总算摸进厨房的门,现在成了饭店的二厨。 国宾饭店在八二年以前是一个布满传奇色彩的饭店。 这家国宾大饭店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大饭店,听说是整个县城规模最大的饭店。饭店的经营者想必后台很硬,手腕也不错,不管外面是什么样的风声,这家饭店规模是越来越大。 沈喜梅记得初中那会,学校在镇上东边,每次要经过饭店门口,那是投机倒把最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个国宾饭店里却一直是座无虚席。 那几年在这里面吃饭的大多是革委会的人,还有更多的是绑着红袖章的红卫兵。这个饭店能招揽这种客人并且正常收费经营下来,那后台和魄力肯定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这年月吃饭讲究的是量足、管饱,但是那其实指的是绝大所数的普通人,对于有钱有权势的人追求就不一样了,镇上医院、棉纺厂、炼油厂、中学还有几家国营企业都在那一块,那些国营单位里都有食堂的,但是这家走高端路线的国宾饭店从来不差客人。 国宾饭店的菜色,沈喜梅自然是没有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据她了解,店里厨艺比沈五叔精湛的厨师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里面还有个名气很大的主厨,据说祖上是做御厨的,前几年给批斗游街最后投湖了。但是后面请的厨师也不差,都是厨艺世家的子弟,想必国宾饭店的菜色,才是国宾饭店客人络绎不绝的根本。 但是这样神奇的饭店,在每年夏天,生意也会惨淡一些,沈来旺一般在七月、八月这两个月休息的时间特别长。 这里面的因素自然是天太热了,那些客人大概宁愿在食堂将就下,也不出去大汗淋漓跑一趟,但是沈喜梅想,主要原因应该还是没有针对夏季的特色菜。 现阶段的沈喜梅条件在那里,想做小贩,弄个小摊铺都很难,没钱是一方面,就怕这里没弄出来,那里就有人来没收兼教育了。 好在她还未满十八岁,这会投机倒把风声日消,真被人揪住了,顶多也就教育警告一番,只要态度不是多恶劣,倒也不会有大碍。 还是那么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她能在国宾饭店里弄个小小的窗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问题来了,她怎样说服这个饭店说得上话的人物,让对方同意自己在饭店厅堂弄个橱窗卖小吃呢? 沈来旺虽然在那里面干了二十多年,但是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职工,这事想成,现在最可能的途径是她五叔的上司,饭店的主厨,想打动一个厨师,可能还要靠她弄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吃食,恩,新颖独特最重要,否者一不小心就成了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若是成功了,后面她有该弄什么样的小吃来销售,最起码是饭店乃至附近都没有的适合夏天的吃食,关键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国宾饭店的格调可不低,算是整个县城经济实力体现的中心。 这安兴镇放在全国同等行政镇来说其实并不是多富裕,但是她是离县城最近最大的一个镇,加上全县其他镇多为山区,所以县政府财政上就偏袒了一二,这就造成了安兴镇与周边镇非常明显的贫富差距。 不过安兴镇与状元屯隔着宽阔的莲花河和辽阔的土地,以前莲花河上还没有桥,靠木筏渡人,所以这状元屯虽然离富裕的镇上并不太遥远,但是经济差了N个档次。 改革开放即将到来了,国内慢慢抓经济,所以沈喜梅必须抓住机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隔天沈喜梅起了个大早,家里人得吃完早饭再上工,沈母在做早饭,沈喜梅赶紧将家里卫生等家务活做好,洗完衣服连饭也顾不上吃,骑着她大哥的自行车往村西头荒山去了。 日上三杆,大概九点多,沈喜梅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匆匆放到房里就往隔壁沈五叔家跑去了。 镇上的国宾饭店离第七生产队满打满算也就七里路,沈家在最东头,虽然好长一段土路,但是走的人多了,土路压的特别光溜,沈来旺一般上午九点半出门,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能赶到饭店里。 沈喜梅到的时候,果然见她五叔还未出门。 沈家对女孩子特别宽容,沈来旺尤其是,时间紧迫,面对对她非常疼爱的小叔,沈喜梅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并且说下午她会送一种非常神奇的吃食到国宾饭店作为敲门砖。 沈来旺只当是小孩子玩心起了:“你个小姑娘怎么想着挣钱?宋主厨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你不要瞎闹。” 沈喜梅嘟囔着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沈来旺:“小叔,你只需要领我进去就行了,恩,方便的话帮我提前准备一点东西,红糖是必须的,白糖、蜂蜜也可以备一点,你们饭店东西多,其他应该也能有,像是熟的花生仁、黑芝麻,葡萄干、水果都要,不用太多,好不好?” “给你弄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但是你那个窗口什么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要的那些花生仁、红糖什么的,我回头给你带回来……” 沈喜梅摇着沈来旺的胳膊:“小叔,你最疼我了!恩,先帮我准备好,下午我给你们送好吃的。” 见他小叔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扔下人跑了:“小叔,赶紧的,再不出门就晚了!不要忘了我要的东西!”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沈来旺摇着头笑了笑,一副拿小侄女没办法的宠溺样子,看时间的确不早了,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沈喜梅站在大门后,偷偷看着沈来旺骑着自行车走了,抿嘴笑了笑,小叔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现在没有追过来,肯定是没事的。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沈喜梅也顾不上吃饭,到锅屋烧了一大锅开水,舀出来放在水缸下面冷凉,然后回到房里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种青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闻着问道就不怎么样,它的果肉的确又涩又麻,难以下咽,所以虽然后面荒山那长了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人打那主意。 拿着菜刀将果子切开,里面褐色的籽都掏出来,放在碗里。 一袋子果子都切了,差不多剥了一海碗籽,沈喜梅心满意足的将无用的果子肉扔到后面菜园子里做肥料。 白开水还没有彻底冷凉,沈喜梅先到菜园子里摘菜,将中午烧饭的材料都准备好,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关上门开始忙活她的神秘吃食。 至此以后,沈家出生的全部是男孩。沈家十六个男孙,但是女孩,两辈加起来就三个。 沈喜乐是老来女,前头五个哥哥,那顶真真是金装玉裹的小姑(子),能不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吗? 家里劳力多,不像村里其他人家,沈家的女孩子是不用到田地里挣工分的。至于家务活,杨小红也算年轻力壮手,加上还有稍大的沈喜桃,连沈喜梅都娇养了好些年。 对于越过小姑,让侄女分摊家务活,石芸榴也没有太大意见,总归是家务活,累不着,农村的女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像样。 沈喜桃只读了二年级就辍学在家,没办法,她是老大,下面弟妹太多了,再加上那年头开始闹文化大革命,学生在学校也是胡闹,学不到什么知识,沈喜桃就留在家里带弟妹,做家务。 后面沈喜梅到了入学年龄,沈母直接提出来,沈喜乐念几年书,沈喜梅就必须念几年,只能多不能少。 反正家里活计有沈喜桃担着,念书也不要几个钱,就没有人反对。 沈喜梅一直读到高一,成绩实在拿不出手,考大学?那是天方夜谭。 前些年,一伙老兄弟分了家,沈爷爷沈奶奶照规矩跟着大儿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加上自己亲大哥结婚生子,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丢在娘家,沈喜梅见老太太实在照顾不过来,就主动提出不念了。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怎样运作,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72.第 72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后世网络那么发达,什么菜系的做法、处理食材的诀窍网上搜不出来?那些曾经风靡过的各色小吃, 她总能挑两样合适的经营一番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好好了解下当下的政策, 挣钱虽然急, 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重来一次,绝不能再折进去了。 吃过晚饭, 沈喜梅一家在屋后门口坐着纳凉闲聊, 她几个婶娘相谐走了进来。 沈家在家未出嫁的女孩就沈喜梅一个,一众皮的上天的男孩衬托下,几个叔婶都偏疼她。虽然忙, 得知沈喜梅摔水里也特地来看过了, 这会听说好转了, 白天要上工没空,晚上相谐着拿点鸡蛋、点心又过来了。 东西不多,毕竟家家都有能吃的男孩, 但是总归一番心意。 沈喜梅嘴甜的挨个叫人, 然后乖巧的去给大伙倒茶、端板凳, 未了, 窝在她幺娘(五婶)身边,询问沈五叔的情况。 沈五叔大名沈来旺,五八年, 年仅十三岁的他到镇上国营饭店做学徒, 在打了近十年杂, 总算摸进厨房的门,现在成了饭店的二厨。 国宾饭店在八二年以前是一个布满传奇色彩的饭店。 这家国宾大饭店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大饭店,听说是整个县城规模最大的饭店。饭店的经营者想必后台很硬,手腕也不错,不管外面是什么样的风声,这家饭店规模是越来越大。 沈喜梅记得初中那会,学校在镇上东边,每次要经过饭店门口,那是投机倒把最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个国宾饭店里却一直是座无虚席。 那几年在这里面吃饭的大多是革委会的人,还有更多的是绑着红袖章的红卫兵。这个饭店能招揽这种客人并且正常收费经营下来,那后台和魄力肯定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这年月吃饭讲究的是量足、管饱,但是那其实指的是绝大所数的普通人,对于有钱有权势的人追求就不一样了,镇上医院、棉纺厂、炼油厂、中学还有几家国营企业都在那一块,那些国营单位里都有食堂的,但是这家走高端路线的国宾饭店从来不差客人。 国宾饭店的菜色,沈喜梅自然是没有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据她了解,店里厨艺比沈五叔精湛的厨师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里面还有个名气很大的主厨,据说祖上是做御厨的,前几年给批斗游街最后投湖了。但是后面请的厨师也不差,都是厨艺世家的子弟,想必国宾饭店的菜色,才是国宾饭店客人络绎不绝的根本。 但是这样神奇的饭店,在每年夏天,生意也会惨淡一些,沈来旺一般在七月、八月这两个月休息的时间特别长。 这里面的因素自然是天太热了,那些客人大概宁愿在食堂将就下,也不出去大汗淋漓跑一趟,但是沈喜梅想,主要原因应该还是没有针对夏季的特色菜。 现阶段的沈喜梅条件在那里,想做小贩,弄个小摊铺都很难,没钱是一方面,就怕这里没弄出来,那里就有人来没收兼教育了。 好在她还未满十八岁,这会投机倒把风声日消,真被人揪住了,顶多也就教育警告一番,只要态度不是多恶劣,倒也不会有大碍。 还是那么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她能在国宾饭店里弄个小小的窗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问题来了,她怎样说服这个饭店说得上话的人物,让对方同意自己在饭店厅堂弄个橱窗卖小吃呢? 沈来旺虽然在那里面干了二十多年,但是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职工,这事想成,现在最可能的途径是她五叔的上司,饭店的主厨,想打动一个厨师,可能还要靠她弄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吃食,恩,新颖独特最重要,否者一不小心就成了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若是成功了,后面她有该弄什么样的小吃来销售,最起码是饭店乃至附近都没有的适合夏天的吃食,关键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国宾饭店的格调可不低,算是整个县城经济实力体现的中心。 这安兴镇放在全国同等行政镇来说其实并不是多富裕,但是她是离县城最近最大的一个镇,加上全县其他镇多为山区,所以县政府财政上就偏袒了一二,这就造成了安兴镇与周边镇非常明显的贫富差距。 不过安兴镇与状元屯隔着宽阔的莲花河和辽阔的土地,以前莲花河上还没有桥,靠木筏渡人,所以这状元屯虽然离富裕的镇上并不太遥远,但是经济差了N个档次。 改革开放即将到来了,国内慢慢抓经济,所以沈喜梅必须抓住机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隔天沈喜梅起了个大早,家里人得吃完早饭再上工,沈母在做早饭,沈喜梅赶紧将家里卫生等家务活做好,洗完衣服连饭也顾不上吃,骑着她大哥的自行车往村西头荒山去了。 日上三杆,大概九点多,沈喜梅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匆匆放到房里就往隔壁沈五叔家跑去了。 镇上的国宾饭店离第七生产队满打满算也就七里路,沈家在最东头,虽然好长一段土路,但是走的人多了,土路压的特别光溜,沈来旺一般上午九点半出门,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能赶到饭店里。 沈喜梅到的时候,果然见她五叔还未出门。 沈家对女孩子特别宽容,沈来旺尤其是,时间紧迫,面对对她非常疼爱的小叔,沈喜梅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并且说下午她会送一种非常神奇的吃食到国宾饭店作为敲门砖。 沈来旺只当是小孩子玩心起了:“你个小姑娘怎么想着挣钱?宋主厨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你不要瞎闹。” 沈喜梅嘟囔着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沈来旺:“小叔,你只需要领我进去就行了,恩,方便的话帮我提前准备一点东西,红糖是必须的,白糖、蜂蜜也可以备一点,你们饭店东西多,其他应该也能有,像是熟的花生仁、黑芝麻,葡萄干、水果都要,不用太多,好不好?” “给你弄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但是你那个窗口什么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要的那些花生仁、红糖什么的,我回头给你带回来……” 沈喜梅摇着沈来旺的胳膊:“小叔,你最疼我了!恩,先帮我准备好,下午我给你们送好吃的。” 见他小叔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扔下人跑了:“小叔,赶紧的,再不出门就晚了!不要忘了我要的东西!”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沈来旺摇着头笑了笑,一副拿小侄女没办法的宠溺样子,看时间的确不早了,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沈喜梅站在大门后,偷偷看着沈来旺骑着自行车走了,抿嘴笑了笑,小叔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现在没有追过来,肯定是没事的。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沈喜梅也顾不上吃饭,到锅屋烧了一大锅开水,舀出来放在水缸下面冷凉,然后回到房里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种青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闻着问道就不怎么样,它的果肉的确又涩又麻,难以下咽,所以虽然后面荒山那长了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人打那主意。 拿着菜刀将果子切开,里面褐色的籽都掏出来,放在碗里。 一袋子果子都切了,差不多剥了一海碗籽,沈喜梅心满意足的将无用的果子肉扔到后面菜园子里做肥料。 白开水还没有彻底冷凉,沈喜梅先到菜园子里摘菜,将中午烧饭的材料都准备好,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关上门开始忙活她的神秘吃食。 江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同你叔一起回去吗?厨房里,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吧……” 江泽这时候才看见沈喜梅的小叔在后面站着,面前几个人相貌都有些相似,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家人?找你的?你来这里,家里不知道?”要不要这么不着调?! 沈喜梅窘迫的低下头,好吧,这事谁都怨不上,怪自己没脑子。 沈喜梅慢慢挪步到沈母面前,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胳膊:“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现在好担心回去会被胖揍一顿,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想想就好丢脸。 江鸳忙示意傻眼的江泽同学将菜打包,令沈来旺提着,笑着说:“今天这事也怪我,我是真的喜欢喜妹,就当是我这个做姨帮着赔礼的,你们回去可别再批评她了。” 沈喜梅立马打蛇上棍,冲江鸳甜甜笑了笑:“还是江姨疼我,放心吧,我爸妈才舍不得打我呢,我可是我们沈家的宝贝!” 说完,拿眼去飘沈母,鼓起勇气冲沈来福撒娇:“爸爸和哥哥辛苦了,我今天发现了一种特适合夏天的小吃,明天给你们做,好不好?”她可得拿到保证,说不得路上就得挨揍。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沈来旺的老板,沈来福夫妇能说什么,只得再三道歉,麻烦到人家了。 江鸳:“哪里是麻烦,我最喜欢喜妹了,比我家小泽懂事多了。喜妹,那个冰粉,明天得空的话,给我也送一份可好?” 沈喜梅自是满口答应,再三告别,一行才出了饭店,沈来旺今天也早收工一小时,五个人四辆自行车,一路骑到家,几份菜还热乎着。 沈喜梅一路缩在沈来旺身后,生怕挨揍。 石芸榴看她那没有出息的样,气恼道:“我都懒得打你,等回去,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沈喜梅伸出头来:“我爷爷才舍不得打我!” 喊完松了口气,搞定爸妈就没事了! 哪想刚刚还算温和的沈来福听了这话黑了脸:“越来越不像话,你要是像你小姑那样不着调,看我不抽死你!” 石芸榴见沈来福动了气,忙按住脾气,扯开话题:“那个女的就是来旺饭店老板啊?怎么同喜妹认得了?” ……哎,儿女都是债。 一行人到家,老远就见沈平在门口张望着。 沈喜梅跳下车,赶紧跑过去道歉兼撒娇,他们刚才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将锅甩给沈来旺来背了。 “对不起,爷爷,小叔让我下午送点东西过去,我以为送过去就没事了,想着能赶回来做晚饭的,所以没有同奶奶说。哪想饭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让我帮一手,结果把时间给忘了。” 沈来旺大包大揽吆喝:“这事怨我,怨我!” 哪想听到这里,老头子拿起门边的扫把打过来:“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大热天的,让喜妹这么个孩子去送东西,还让她干活,你干的是人事吗?害的一家人急的直跳脚!” 见到人回来了沈老头心里才踏实,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气又上来了,这国营大饭店,孙女能做什么?肯定不是刷碗就是拖地。 本以为是孩子出去玩野了,但是孙女娇滴滴的不能打,这气得忍回去,哪想由头在儿子那里,那还不撒开了捶。 沈来旺傻眼,他都十几年没挨过揍了,一边跳脚一边喊道:“爹,我亲爹,我错了!……” 沈喜梅见状赶紧上去营救,再打下去,说不得她小叔要“屈打成招”了! “爷爷,小叔带了好吃的回来,犒劳大家的,也当时赔罪,都这么晚了,吃饭去,明天再教训小叔好了!” 沈平见孙女好好的,也不像干了重活劳累到的样子,这才罢手,丢下扫把,手背在身后,径直朝屋里去了。 石紫燕忙来接沈新华手上的菜,笑道:“饭焖熟了,还没来的急炒菜呢,正想着摸点咸菜出来凑合一顿算了,这下正好了……什么呀,这么一摞,看把你沉的?……我怎么闻着肉味了?” 装菜的是国宾饭店专用的四层的竹制提菜篮,石紫燕提到桌上打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四个都是大肉的荤菜:烧鸡、糖醋排骨、蒸鱼、鸽子汤。 杨小红拙舌:“这烧鸡里面什么菜都没合,这么大一份,得有一整只老母鸡吧,这得多少钱?” 沈喜梅一边打鸽子汤一边笑道:“老母鸡用来顿汤的,这种地锅鸡用的是还没有打鸣的七八个月的公鸡,肉质嫩,有嚼劲,味道好着呢,这一锅怕是两只鸡都不止了……” 将一碗汤放在石紫燕手边:“大嫂,这个鸽子汤你多喝点,最滋补了。”沈永康可还在喝奶呢。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吃起来,杨小红一拍大腿:“早知道让幺妹晚点回去了,喜妹你赶紧去厨房拿个大海碗装一只鸽子起来,待会新磊给你姑送去。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闻言,几个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石芸榴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不愉,但是也没有说话。 还是沈平开了口:“她没吃饭就回去了?” 之前沈来福他们去镇上找人,好久不见回,沈平不放心,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等他回到家,沈喜乐已经不在这边了。 不待杨小红说什么,石紫燕接过话头:“哪能呢,让我下的面……我下了一整筒面,本想着大家先吃一口对付下,哪想小姑说饿狠了,四碗都吃了,我奶还让卧了四个荷包蛋在里面呢。”也就她一周岁的儿子捞到点面汤喝了,这会早睡着了放房里了。 沈平冲杨小红问道:“那她还能吃得下?你也不怕撑破她那肚子?!” 杨小红嘟囔着:“这怎么能怪幺妹呢,她那肚子可有三个男娃!肯定不经饿。再说,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鸽子肉呢?” 73.第 73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 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 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 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 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 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 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 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 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 心里憋着火, 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 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大夏天不能留,什么没多少东西,什么她都吃饱了,什么大晚上她睡了…… 呸,不过是穷山沟里的赔钱货,要不是嫁到他们沈家,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想她沈喜乐上有五个哥哥,这唯一的妹妹,怎么也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 偏偏她那大嫂同她过不去,生了两个讨债的丫头。那沈喜桃和沈喜梅就知道油嘴耍滑,特别是那沈喜梅整天就知道装疯卖傻,将她的宠爱都抢了。 当初要不是沈喜桃嫁人,家里怎么会提出分家?若是没有分家,钱财都是掌握在她爹手上,她总能想着办法让她娘拿些出来给她花。 现在好了,几个哥哥都偏心眼,只顾自家媳妇孩子,将这小妹忘到天边去了。 一想到大锅的烧鸡,烧肉、炖鱼,她连口汤都没喝到,她就挠心挠肺不得安寝,居然还怪她不懂事,说她好吃懒做,…… 笑话,她是沈家幺女,现在肚子里怀里三个男娃,一点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她大嫂不就仗着生了双胞胎,在家里说话硬气了吗?自己肚里少说得有三个,到时三个大胖小子出来,全村人不都的稀罕死,像是刘家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可她娘家就太寒心了,什么是都听石芸榴那个外姓女人的,还有石紫燕那新媳妇,就生了一个沈永康,敢同她抢起吃的来!笑话,他们沈家会缺男孩? 她前头那么多哥哥,后头沈家出生的又一流水的都是男娃,她才该是那些好人家看重的最佳媳妇人选,可是自打她大了,络绎不绝的人上门问的都是沈喜桃。 好在出了个泼辣户张寡妇,将碍事的沈喜桃收了。 哼,什么状元屯一枝花,还不是个劳碌穷酸的命。 想到嫁人的事,沈喜乐又来气,她就比沈喜桃小了一岁,沈喜桃都出门几年了,村里的媒人像是一下子瞎了眼似得看不见沈家还有个待嫁女,愣是不往她这里提。 破天荒冒一个出来,居然是打听沈喜梅那丫头的,当初她可才十三岁,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狐媚手段,小小年纪不学好,引得人家上门打听。 要不她也不至于着急,被刘红兵那个没出息的糊弄住了,肚子大了,不得不嫁到刘家,不过刘家再差,也比张寡妇家好太多了。 当初她娘就不该到那穷山沟里找这么个搅家精做儿媳妇,生的两个丫头像是专门克她似得。 想着沈喜梅定的好亲事,沈喜乐肚子里都酸死了,那些都该是她的! 越想越气,沈喜乐昨天就赌气说过了,今天沈喜桃回来过满月,得派人来请她,她才纡尊降贵回去吃饭。 哪知等了一早上,她大哥,她嫡嫡亲的大哥居然视而不见。 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大哥现在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能忍,太不能忍了! 沈喜乐气的直喘气,大早上,就出了一身汗。 夏天衣裳薄,刘红兵见媳妇站在门口哆嗦着,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颤巍巍的肉上,相当渗人。 想到上一次媳妇生产时惨绝人寰的经历,刘红兵慌了:“这是要生了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快,上床躺着去。”刘红兵虽然着急,但是他可不敢上前,沈喜乐那体型就是扶,他也是扶不住的。 上个月有天晚上,沈喜乐翻个身,差点压得他背过气,他手臂被压在下面,抽都抽不出来,好在脚还能动,将闺女踢醒了,哭嚎声总算惊醒了媳妇,这才解救了自己。 当时他可是过好半天才喘过气来,自那以后,对着媳妇彪悍的体型,他就心里打怵,最近更是为了让媳妇有个好的睡眠,他主动带着闺女在地上打地铺。 他可不敢将闺女留在床上,自己手长脚长,好歹能留一截在外面,要是闺女给这么来一下,那肯定压成一张薄饼没脾气了。 刘红军再次喊道:“你快上床上躺着去,我去喊马婶婶。”马婶婶是村里的接生婆,刘金兰就是她接生的。 “回来,谁说我要生了,我这才八个月怎么可能就要生了,你咒我是吧?”当她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七活八不活的吗? 刘红军堪堪刹住脚,站的远远的:“我想差了,大嫂说三胞胎多会早产,让我注意点。” “谁早产?!她早产我也不会早产,我三个儿子在肚子里呆的好好的呢,得长够分量才出来,像她那没福气的孩子,生下来没几两肉啊!”沈喜梅出世她都五岁了,皱巴巴,丑的很,还没她大哥今天提的那块肉大。 想起那块肉,想到家里今天肯定又会杀鸡宰鸭,也不淡定了。 “不喊我,我不知道自己去啊?为了和你们赌气,和自己肚子过不去,我才不会那么蠢!” 沈喜乐喊着刘金兰,气冲冲的往外冲。 可能太急促了,门槛没跨过去,“砰!”的一声,摔向地面,刘红军只觉得眼前地动山摇,然后尖叫一声,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了。 沈喜梅起床后就开始摆弄着昨天扛回来的一大堆调料,想着今天的菜色。 本来她和江鸳说好的,今天家里有事,上午就不过去了,下午去做准备,明天将要卖的各种小吃做一份出来,让一众厨师给她把把关,并作适当的调整。 虽然现在签合同这一关就卡死死的,她还是想试试手艺,总归是有备无患。 家里老母鸡都能下蛋,加上前两天吃过的地锅鸡也算是国宾饭店的招牌菜,味道上很难超越,几只鸡就暂时留着不打算动它们。沈喜梅将屠刀伸向那几只鸭子,当初不知道怎么挑的,全是公鸭,家里喂得勤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可是再多的东西喂下去它们也下不了蛋啊,为了及时止损,沈喜梅最终决定四只全宰了:盐水鸭、卤鸭、老鸭汤、啤酒鸭都来一份。 沈来福见小闺女像是赌气又像是显摆状的看过来,默不作声的将四只鸭子接过来都宰了,不能让孩子做饭店的生意,几只鸭子还是霍霍得起的。 再说,今天大闺女一家,自己一大家,老五家一家,沈喜乐那边虽然没喊,肯定一家子都会过来,还有几个小的侄子,到时候也喊了来,这么一数三四十号人少不了,四斤肉是不够瞧。 夏天工分不值钱,加上沈家挣得工分不少,难得今天全家都没打算上工。 沈喜梅将昨天剩下的几个野果子处理了,半成品冰粉放在阴凉处放着,然后宣布中午由她一人负责掌勺,而石紫燕负责帮忙处理食材,喝完鸽子汤就坐在那里开始给四只鸭子退毛,沈喜梅看着一大汤碗的鸭血,又指使沈新华上程屠户家看看有没有猪肺。 猪身上数猪肺最便宜,一般卖的也最快,沈新华听了就将自行车推出来,若是程屠户家没有就打算上五生产队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接到沈喜桃。 沈新华刚骑着自行车走了,沈喜梅正准备去后院看看两个堂弟钓龙虾成果怎么样,一阵惊慌的呼喊声传过来。 来的是沈家的亲家刘婆子,呼天抢地的说沈喜乐摔地上爬不起来,家里人弄不动她,这会还在地上躺着,怕是要早产了。 “我懂,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恩,他听生产队上说的,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但是沈喜梅知道啊,想产量高,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江鸳想了想失笑:“不得不说,你这小小年纪,看问题还相当透彻的,的确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饭店负责给你采买,和饭店一样的货源,钱你自己掏,按照进价给你,一周一结算,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说是你自负盈亏,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她也是大家小姐,曾经从没在意过金钱这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一万块一年的天价承包费是当时的她根本承受不起的数目。 是上头让她打消念头所以报出来认为能会吓退她的一个数目。 所以她还不了价,但是当时的她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全面掌控的地方好慢慢筹划,只有硬着头皮签。 她签下饭店,打听到有名的厨子,想破脑袋开始走高端路线,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后来越做越好,上面也逐年增加承包费,刚开始因为身份不得泄露,她也就忍了,一次次逼得自己突破,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国宾饭店就在这种“良性循环”下成了小县城的一项奇迹,别说县城,怕是整个安城都找不到如此高档消费的场所。 县城里人招待重要客人、领导都特地驱车赶到这里来。 后来形势变了,她也就没有顾忌,回那四九城里运了一批东西过来,将这推了,自己盖了一栋楼。 上头的阶层都换人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她头上指手画脚,她自己反而心生疲惫懒得跃进了。 若是按着十年前她的那个拼劲,这街上一片房子都给她推到了。 而现在她很有兴趣看看这小姑娘的极限在那里! “外国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立足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可以撬动地球!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他也找不到这样的支点啊!” “我这里有你用的上的支点就行了。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成为传奇!相信我,四个窗口只是你的开始。”以国宾饭店做平台,不可能不成功。 要知道,国宾饭店对于这镇上的普通大众来说不亚于四九城的紫禁城,怕是人人都想进来坐坐,只不过畏与它的天价消费而却步,但是小吃店走的是相对平价的路线,四舍五入也算是到国宾饭店吃过饭了。 当然,她不会紧紧想着走量不顾质,东西好吃才是生存的长久之道。对于这方面,肯定不全靠着沈喜梅嘴上说的,她有自己的武器。 现在饭店名气早就在这一片打响了,客户人群非常稳定,外面开这些个窗口,虽说有点掉档次,但是对客流量其实造不成大的影响。 沈喜梅也想到这一点,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她怎能不成功? 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她面前现在就摆着一副巨人的肩膀,若是不抓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一时间雄心万丈:“八百就八百!” 可是当时是说的豪气,很快就萎焉了。 这会背着合同骑车和沈来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沈喜梅心里有些慌,她怎么可能说服得了父母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沈来旺又是劳累了一天,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强度,精神到也还好,见侄女恹恹的,问道:“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早知道将你那车留在饭店,我带你回来就是了。” 74.第 74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上辈子, 姑且当着是上一辈子吧, 她没能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 母亲怕是到死心里都惦念着她这个无法归根的苦命女儿, 不得心安; 她和顾长军, 结婚十八载,相处时日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半年时间, 生离后是死别, 顾长军最终被掩埋在深山的谷底,烈士陵园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墓穴和冰冷的名字,寄托她二十年的相思和坚持; 唯一的姐姐因为自己入狱被婆婆赶回娘家, 在弟妹、小姑磋磨下艰难度日十年,虽然最终被接回夫家, 但当年最后见的那一面,已经是白发苍面, 怕是心已老、身已艰; 女儿还是孩童时没有妈妈的照料教养,又被小姑家的孩子欺压,性子孤僻执拗,青春叛逆时期又碰父丧, 被逼一夜长大。虽有抚恤金, 但是孤儿寡母, 还有遗腹子弟弟要抚养, 早早同母亲一起担起生活的重担, 算是一天孩童的快乐都没有享受到。 …… 上辈子的缺憾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她虽然能坦然面对死亡,但是内心深处,却含着太多的不甘,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这半生凄苦,还连累至亲都不得善终?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场牢狱之灾,而源头就在这一年的夏末初秋。 折腾到后半夜,沈喜梅慢慢涌上睡意,因为她总算彻底想清楚了。 回来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重生啊,绝不是为了将上辈子凄苦一生重走一遍! 重生,可以提前勘破许多事情,原来的轨迹该避开的绝不涉足,该追求的也不再怯步不前。 三十多年,这中间可以改变的太多了: 家徒四壁,有什么关系?爸妈健在,兄嫂年轻,八十年代是那个只要敢想,敢迈出步伐,经商致富最简单的年代。 姐姐被离婚?自己名声臭、被婆家不喜?这些都简单,源头掐掉,死命掐掉,她们姐妹两还是十里八村最勤劳、最漂亮的姐妹花。 顾长军成为烈士?还早着呢,她早日筹划,挣钱,出资修路!实在不行,她赖着一起出车,就不信在那种天气,顾长军能不顾及一二? 上辈子有件事,沈喜梅是确认的不能再确认的,那就是顾长军他稀罕自己这个媳妇,稀罕的很,所以只要她开口说的,他肯定会听的。 想清楚了,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睡醒时,额头上出了一头汗,想来时间不早了。看着床上挂着老旧的蚊帐,沈喜梅再次提醒自己,她回来了。 现在一切生离死别还都未发生。 姐姐姐夫还算夫妻恩爱,爸妈还年轻力壮,搅家精的二嫂还没有进门; 丈夫?现在还在遥远的西北戍守边疆,怕是还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眼下最迫切的是要掐灭那场无妄的牢狱之灾的源头。 上辈子,沈喜梅在莲花河坝头等小哥和石家兄妹一起去镇上看电影,被六生产队的朱茂华拖到莲花河边的芦苇滩里,意图不轨,在沈喜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之时,回家探亲兼相亲的顾长军路过,听见沈喜梅呼救的声音,解救了她。 朱茂华因流氓罪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哪想三年后全国严打打到了安城,坐牢的朱茂华直接改成死刑,给枪毙了。 虽然因为强奸未遂就判了死刑有点过了,可是谁让你作恶,判刑的也不是她沈喜梅而是当初的形势,那年头听说还有口头上占人便宜的流氓罪都判死刑的,所以沈喜梅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毕竟她是受害者。 可是朱家只有朱茂华一独子,当得知一根独苗被枪毙了,朱家这些年的怨气,直接上升到不共戴天的仇恨,大雨瓢泼的夜里,朱家两老潜入沈喜梅嫁入顾家后住的小院子里,直接上手抢她才满两岁的女儿。 沈喜梅抱着女儿拼命挣扎时,拿起针线框里的剪刀,插了一剪刀到对方胸口。 其实那时候是深秋,穿的衣服也算厚实,沈喜梅那一剪刀虽然用力,见了血,但是绝对不会致命。 沈喜梅趁着对方愣神呼痛之际,抱起女儿没命的往外跑,老年丧子的朱富贵已经丧失了理智,拿起条凳就追出来,却一脚踩在了掉在地上的擀面杖上,后一倒,就这么摔死了。 朱茂华的母亲疯了一样喊着沈喜梅害死他们儿子,又杀了朱富贵,是杀人犯,要她偿命。 沈喜梅被镇上的警察抓了起来。 顾长军第一时间从部队赶了回来,加上法医验证等,沈喜梅只是自动防卫,朱富贵也不是那一剪刀致命的,构不成大罪,一切往好的方面发展时,朱时茂的妈妈,撞死在法院大门口,迫于形势,沈喜梅一审判了重刑。 顾长军要申诉,但是那个年代申诉困难,并且基本上翻盘的概率为零,哪怕顾长军即将任命为加强团的团长。 沈喜梅道算了,不管怎么说,朱家一家三口都死了,生产队上风言风语,村领导干部都一面倒的站在朱家立场上,若是轻拿轻放,村里人会看不过去,娘家婆家人都在村里住着,农村人不懂法律,所谓自卫伤人、过失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最直观的是,朱家一家三口都死在她沈喜梅手上的。 再说,若是一味申诉下去,对顾长军的仕途影响很大,虽然妻子坐牢了,作为军人,这影响本就免不了的,但是,这事还是早了结早好。 她本来以为一切随着她的入狱划下句点,哪想顾长军十年立功不少,却毫无升迁,姐姐沈喜桃因此事离婚,二嫂程洁卷走家里所有钱财跑了,那钱是家里打算盖楼房用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借的。 家里人去程洁娘家理论,对方说你家都出了杀人犯,谁敢呆下去?至于卷走的钱,谁看见了?谁看见了?没有,那就是污蔑! 欠了一屁股债,房子盖不了,小儿媳娶不进门,二儿媳跑了,离婚的沈喜桃加上两个外孙女都接回来了,小姑还带着一串的女娃回娘家吃喝,家里至此一贫如洗。 想到这里沈喜梅不由抓紧身下的草席,好半天才被手上的刺痛惊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无意中,草席下面的床板都被她抠起来两块,床板边的木屑扎进手心里,有少许血迹在上面。 沈喜梅愣愣的看着掀起来的床板,回想起上辈子在坐牢时无意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力气大的出奇,这件神技是保她在狱中十年平安无事的法宝,她对谁都没有提起过,难道这项奇迹跟着她回来了? 沈喜梅不顾手上的刺痛,将掰起的床板,按在地上,轻轻一折,一分为二,然后再对折…… 咔嚓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天籁。沈喜梅乐此不疲的将一块半米长的床板拆成一地不规则的积木,嘴角泛着诡异的笑:朱茂华,强奸犯?你再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打的连你爹娘都不认识! 也不用等什么流氓罪了,这一身力气在,有的是机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沈喜梅用脚将一地的小木块归笼在床底,床板用草席掩盖好,坐在小课桌前,打量着小圆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鲜嫩的少女一枚,十六年华,高一辍学,在家待嫁…… 突然,伸懒腰的沈喜梅的动作僵硬了。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这个时候是有未婚夫的,那个后来处处和沈家过不去的生产队长石家的佼佼子,石爱国。 沈喜梅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来跑出房间,来到自家堂屋里,斑驳的墙壁上挂着的毛主席画像,右下方钉着的一张A4纸两倍大小的硬纸板,那是华光行印制的日历,一年十二个月份都在那张纸上,前面六个月,字里行间多多少少有一些手摸过的痕迹,七月那一片还是比较干净的。 一九八零年,人生最大转折的年份,不知道具体到哪一天了。 正好,沈新磊进屋里看看小妹可起床了,沈喜梅期盼的问道:“小哥,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啊,你抬头不就能看见?” 沈喜梅不死心的问:“28号?” “是啊!” 她是一九八零年六月二十二号同石家定的亲。 沈喜梅叹口气,怎么就没早回来几天呢?最起码在订婚前啊。 沈来福回到家里,又反复拿起那几张纸看起来,若按上面所说的,那窗口真能挣不少钱。 虽然觉得沈来旺有吹嘘之嫌,但是沈来福基本可以排除江女士是为了骗钱定的这承包合同。 不过就算是这样,家里也是承包不起的,全家财产加上砸锅卖铁也够不上一个月承包费。 为着这沈来福辗转一夜都睡不着,这要是骗人的,还好过一点,大不了将喜妹拘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去做那发财的梦。 现在纠结的是,明明金山银山在向你招手,可是这通天的河亘在前面,哪怕拼尽全身力气也是跨不过去的。 沈喜梅倒是睡得安稳的,天大的难处,还能难得过上辈子的处境? 睡好觉,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大夏天不能留,什么没多少东西,什么她都吃饱了,什么大晚上她睡了…… 呸,不过是穷山沟里的赔钱货,要不是嫁到他们沈家,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想她沈喜乐上有五个哥哥,这唯一的妹妹,怎么也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 偏偏她那大嫂同她过不去,生了两个讨债的丫头。那沈喜桃和沈喜梅就知道油嘴耍滑,特别是那沈喜梅整天就知道装疯卖傻,将她的宠爱都抢了。 当初要不是沈喜桃嫁人,家里怎么会提出分家?若是没有分家,钱财都是掌握在她爹手上,她总能想着办法让她娘拿些出来给她花。 现在好了,几个哥哥都偏心眼,只顾自家媳妇孩子,将这小妹忘到天边去了。 一想到大锅的烧鸡,烧肉、炖鱼,她连口汤都没喝到,她就挠心挠肺不得安寝,居然还怪她不懂事,说她好吃懒做,…… 笑话,她是沈家幺女,现在肚子里怀里三个男娃,一点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她大嫂不就仗着生了双胞胎,在家里说话硬气了吗?自己肚里少说得有三个,到时三个大胖小子出来,全村人不都的稀罕死,像是刘家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可她娘家就太寒心了,什么是都听石芸榴那个外姓女人的,还有石紫燕那新媳妇,就生了一个沈永康,敢同她抢起吃的来!笑话,他们沈家会缺男孩? 她前头那么多哥哥,后头沈家出生的又一流水的都是男娃,她才该是那些好人家看重的最佳媳妇人选,可是自打她大了,络绎不绝的人上门问的都是沈喜桃。 好在出了个泼辣户张寡妇,将碍事的沈喜桃收了。 哼,什么状元屯一枝花,还不是个劳碌穷酸的命。 想到嫁人的事,沈喜乐又来气,她就比沈喜桃小了一岁,沈喜桃都出门几年了,村里的媒人像是一下子瞎了眼似得看不见沈家还有个待嫁女,愣是不往她这里提。 破天荒冒一个出来,居然是打听沈喜梅那丫头的,当初她可才十三岁,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狐媚手段,小小年纪不学好,引得人家上门打听。 要不她也不至于着急,被刘红兵那个没出息的糊弄住了,肚子大了,不得不嫁到刘家,不过刘家再差,也比张寡妇家好太多了。 当初她娘就不该到那穷山沟里找这么个搅家精做儿媳妇,生的两个丫头像是专门克她似得。 想着沈喜梅定的好亲事,沈喜乐肚子里都酸死了,那些都该是她的! 越想越气,沈喜乐昨天就赌气说过了,今天沈喜桃回来过满月,得派人来请她,她才纡尊降贵回去吃饭。 哪知等了一早上,她大哥,她嫡嫡亲的大哥居然视而不见。 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大哥现在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能忍,太不能忍了! 沈喜乐气的直喘气,大早上,就出了一身汗。 夏天衣裳薄,刘红兵见媳妇站在门口哆嗦着,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颤巍巍的肉上,相当渗人。 75.第 75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不过看了后面一些伤痕文学, 安城这一片风声的确相对平和许多。 但是上辈子的她真没有想离她居住的地方附近有这样神奇的所在,好像后世电影里的和平饭店。 可惜,上辈子在这生活的最后六年她没有出过村, 只知道再有一年半时间, 沈来旺丢了工作,回到村里给办喜宴、丧事的人家烧酒席,但是因为石家针对, 基本上没有人家敢请他,只得拿起锄头种地了。 想起石家的种种恶行恶状, 沈喜梅动摇的心又坚定了, 她不能做个小员工, 必须自己做生意,挣大钱,早早带家人离开石家的恶势力范围。 国宾饭店是个天赐的好平台, 她必须牢牢抓住, 虽然想起这天价的承包费,对说服父母心里在打鼓。 果然, 沈来福看了合约后, 瞳孔挣得老大,再三确认八百块是一个月的承包费而不是一年的,心里只道:这怕是那位江老板糊弄小孩子的, 并没有真的想让女儿参一脚生意。 看了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闺女, 沈来福将几纸合约往床边木箱子上一扔:“你知不知道镇上粮站收稻谷多少钱一斤?” 沈喜梅摇摇头, 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在供销社里买铡好的米好像是一毛八一斤,还需要粮票。这就一毛八一斤的米家里都不舍得买,分的精细粮吃完就吃粗粮,好歹这年头家里粗粮是管够的。 “八分一斤!八百块钱能买一万斤稻谷了!” 家里总共不到六百块钱,是分家后,四五年时间一家六七个劳力做工分一点点挣出来的。 拿八百块去租一个月的铺子做生意,除非他疯了。 女儿想做生意,他是同意的,其实他心底一直有这么个渴望,但是他身上担负着一家老小的生计,不敢轻易妄为。 老一辈人都觉得种地是最可靠的,特别是最近有分开单干的苗头,大家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但是他知道,当初沈家盖那三十间房子,至少有一小半的钱是老五在饭店挣得。 老五一个挣得顶的上他们兄弟四个种地挣得还多,他们兄弟四个一向可是满工分的,尚且比不上老五。 可以想见,那比老五厉害的厨师能挣多少,那饭店的领导又能挣多少钱? 可是那些年不能做生意,再说,他也自觉没那个经济头脑,所以他老老实实种地。 现在政策在变,女儿有这想法,他倒是想支持,可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费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这种家庭能承担的起的。 沈来福难得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话:“镇上工厂和单位多,像是医院、粮油站、棉纺厂效益都好,员工多,我回头去打听打听,哪家门口还没有卖盒饭的,就像石天清家那样,弄个小推车,卖盒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成本一两百就够了,咱有多大地,张多大筛子,做什么也要脚踏实地。” 若是沈来旺没有在国宾饭店做厨师,沈喜梅没有想到去那里找路子,从而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她肯定想着的也只是推着三轮车卖点小吃,一天挣个几块钱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能平白错过? “爸,咱这样想,八百块是四个窗口的,一个窗口也就两百块,饭店还会提供员工、营销…… 这是稳赢不赔的买卖!”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稳赢不赔的买卖!我看你是被那江老板洗脑了,她怕不是个好的,老话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她可能是见你小孩子好骗,想引你上钩。 你要知道,这合约一签就是一年,那是多少?九千六百块! 到时候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付不起,你想一家子老小去卖血还是去坐牢?” 沈喜梅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动气了,手一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帮你奶干活,别想着做什么生意了,没经过事,迟早被人骗了!”镇上以后都不能让孩子去。 石芸榴之前听了八百块就一直愣到现在,知道沈来福动了气,才缓过来。 “喜妹,你……去洗洗睡觉吧。 明天你姐回来过满月,这些事以后再说。但是像你爸说的,那个江老板,你以后不要同她接触了。 我们是你父母,不会害你。” 沈喜梅看着脸色铁青的沈来福,又见惊疑不定的沈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确有些冒进了,毕竟罗马不是一天建起来的,现在的她想张罗下这么大的生意,风险很大,家里根本承担不起,她的心太急切了点。 沈喜梅走后,石芸榴还有些不踏实,将那几张纸收起来:“这个要不让来旺回头带回去,还是直接烧了?他这个老板是不是真的是饭店老板,怎么看着像是骗子,还专门找小孩子糊弄?” 沈来福不语,将几张纸接过来,前前后后认真看了一遍,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去看看老五睡了没,你将这几张纸收好,别让人瞧了。”说着,拿起老烟枪出了门。 沈来旺正出门倒洗澡水,见自家大哥过来,忙迎了进来。 沈来旺手上有手表,粗粗看了一眼,都十一点钟了。 沈来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那天见到的那个江女士你能确定就是饭店的负责人吗?” “这还能有假?!江老板都管理饭店十几年了,这些年虽然露面不是那么勤,早些年却是整天在饭店坐镇的,饭店里的事,她是一言堂。” “你们那不是国营大饭店吗?没有其他领导,怎么就一言堂了?”生产队上还有大队长、副队长之分呢。 沈来旺搓搓手,降低声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饭店里一些资深的员工都知道,这江老板上头有人,后台硬着呢。 饭店虽然挂着公家的牌子,但是我们私下里晓得,这饭店应该算江老板的私产。 那天你也见了,我们那楼气派吧?江老板自己掏钱盖起来的。 人家阔气着呢,当年盖这新楼,前后歇业两个月时间,员工工资一分没少给。 喜妹这运气好着呢,搭上江老板这船。 你不知道镇上多少人家,想走门路在里面谋份差事……” 沈来福皱着眉头问:“你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 沈家一九七五年盖好房子,正式分的家,分家前,钱财基本交到大家长沈平那里,那时沈来旺每个月会交三十块钱到公中。 说到钱的事,沈来旺含糊起来:“还可以了,店里效益好,江老板每年都会给我们涨点。” 沈来福眉头皱的更紧了:照这样看,人家大老板,偌大一个饭店,不至于糊弄小姑娘的钱啊。关键是她肯定知道,就他们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那么她定下着八百一个月的承包费是为何? “你们饭店有多少员工?有拖欠过工资的情况发生吗?” “饭店多少员工不是太清楚,但是我们厨房,包括厨师、打荷、勤杂工,有三十一人。服务员那就更多了,三楼包间都是一对一服务。 拖欠工资就更不会出现了,你问这个干吗?” 这下换沈来福不吱声了,沈来旺问:“你不会担心我们饭店亏损,然后喜妹小吃窗口干不赢吧?” 沈来福继续不吭声。 沈来旺气愤了,哪怕是他亲大哥,也不能容忍对方对他奉之为神一样的饭店抱以质疑和揣测的态度。 “你知道我们饭店最贵的一道菜佛跳墙多少钱一份吗?三十八快,每天限量供应二十份,现在都预定到十天后的,这还是夏天淡季来临的走量!”安城靠海,哪怕松洲县在安城的最北边,极品的海产品也是不缺的,关键是国宾饭店有最好的海鲜供应链。 沈来福烟斗都掉了:“你是说,你们店一天卖一份菜就能有八百块的进账?!”资本家也没这么厉害吧? “八百块算什么!莲花河边一直通到县城的那条混泥土阔路就是我们国宾饭店出钱填的,钱多的去了!”填那条路,据说就是为了从县城乃至省城来吃饭的客人路上平坦些,少颠簸。 填进去的水泥石头渣子那真是海了去了,路面都抬高了一米多,再也不怕莲花河涨水。跑了两三年,路上连个坑坑洼洼都没压出来。 沈来福自然知道那条路工程耗费多少,当初他们都去做工了,工钱给的也高,但那明明是政府出资建的好吧。 “拉倒吧,牛皮吹上天了。像你那样说,那江女士还缩在这小镇上干嘛?早去县里、省里了!有那钱,首都都去的!” “是啊,雯雯当初吃的可好了!小杰才长的这么壮实。”沈二婶想着对方好像嫁到他们大队就很少出门,她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孕期长得怎么样…… 哎呀这不重要,专门在家里养胎,那肯定是养的特别好特别壮! 一时有些沉默,沈喜梅低着头想笑,上辈子的事,毕竟是上辈子,虽然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每次夸夸你家“早产”的孩子,总能膈应你一段时间。 抬头正好看见石英杰盯上了沈永康衣服上的扣子,伸着手在扯。 扣子定的牢,眼见扯不下来对方也不松手,好像还动了气,打算上手挠人,沈喜梅忙去挡着,孩子皮肤嫰,对方那手指甲看着不短,可不能挠上了 石英杰平常在家那就是个祖宗,几个姐姐从来不敢不顺着他,所以看着这个和姐姐似得人打扰他得行动,立马怒了,朝沈喜梅凶起来。 沈喜梅:呦,果然是石荣华那种人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横。 不过好像就脾气像,这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白团子似得,要不是正发脾气,脸有些狰狞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这孩子脾气真大,看把张漂亮脸蛋皱成什么样了。”眼看于雯雯都有些抱不住了,沈喜梅一手将沈永康搂到离石英杰远一点的另一边腿上,一手想去帮对方扶一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去了,毕竟才一岁。 哪想于雯雯不领情,抱紧孩子,豁的站起来:“这孩子特别能吃,隔一会就得喂一顿,我得回去喂他哄着午睡了。”能吃能睡才长这么胖,才不是早产! 石芸榴连着几个婶娘都站起来客气的留饭,对方摆摆手只道不了,家里还有事云云很快就走远了。 怎么看着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石芸榴回头看向沈喜梅,点她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喜梅继续装着懵懂无知样。 几个婶娘失笑。 “喜妹还小,她哪里懂这些。” “坐着一上午了,我们也回去了。” 石芸榴忙站起来:“你们几个走什么?中午在这吃饭,喜妹可是把你们家的炉子都扛来了,回头都来。” …… 一番客气推辞,终于还是都走了,不过说定让家里几个侄子中午都过来吃。 沈喜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于雯雯的反应有些过激,按说那样的人脸皮不至于这么薄,何况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怎么好似还是很心虚的样子。 不过知道她忌讳这个,沈喜梅愉快的决定以后见一次就戳一次,反正她不会嫁去石家,上辈子仇怨也没法子报,权当恶心下对方出口气。 将沈永康给石芸榴带着,她接着去烧饭,锅屋里石紫燕将要用的菜都收拾好了,这会坐着在做清洗猪肺的最后步骤,沈喜梅站在边上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石紫燕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指点。 将灶里填上一灶柴火,米下锅开始煮饭,中午全部是白米饭。 一直烧水的炉子也换上炖锅,倒了开水,打开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很快水沸腾了,放葱、姜、八角、醋等放进水里,将清卤里面浸泡着的鸭子提起来,提着脚头朝下默入锅中,开始焖烧,待四周起水泡时提起鸭腿,将鸭腹中的汤汁沥出,接着再把鸭子放入汤中,使腹中灌满汤汁,如此反复三次,再焖一刻钟就成了。 取出沥去汤汁——盐水鸭装盘了! 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皮肥骨香,异常鲜美。 沈喜梅在做盐水鸭时,灶台上,石紫燕将烧开了的半生米饭捞起来,做了一道肥肉焖豆角,沈喜梅这边忙活好,开始用大锅烧麻辣小龙虾。 虾子比较多,沈喜梅直接倒了一整搪瓷缸子油进去,看的石紫燕只拙舌,不过不一会闻到那股香味,石紫燕啥话都没有了,像个孩子似得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鲜香。 快中午了,那边树荫再浓密也有些遮不住,沈新磊早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这会都被香味吸引过来。 大火快烧,麻辣小龙虾并不费时间,相反时间长了,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很快起锅了,两大铁盆。沈喜梅直接让沈新磊将小盆端到堂屋去现在就开吃。 76.第 76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经过国宾饭店, 沈来福欲言又止, 最终丢下一句:“我先去医院看看,待会来找你。” 而接待沈喜梅的只有一个江泽, 江鸳并不在饭店里。 “我妈以为你得等傍晚天凉快了才过来。还好你早了一点,我刚吃完饭, 一会也要回家呢。你吃中饭了吗?我去打电话同我妈说一声……” 最终沈喜梅没有等到江鸳说要过来, 而是让江泽带着她去了江家的院子。 好在沈喜梅记得让前台留个话给沈来福, 沈来福在饭店里等到沈喜梅们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客人陆续到饭店里吃饭, 宽阔的厅堂里几十张桌子已经坐了七分满。 看着饭店的生意那么红火, 而东南方的四个窗口基本已经收拾妥当, 弄得简洁明亮,对着饭店大厅也开了橱窗,估计到时候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沈来福怎能不心痒难耐? 可是一想到八百块每月的承包费, 立刻像一盆冷水浇上心头, 什么念头都扑灭了。 可是, 可是江老板说的是什么? “头俩个月算试营业,承包费暂时不交, 两个月后盈利了再签正式合同。 两个月后结算若是出现亏损,双方均可以终止承包合约, 喜妹在饭店工作, 头两年没有工资, 算是抵那两个月的承包费。” 这意思是再怎么亏损也不会让一家子倾家荡产去卖血赔偿是吧?!? “谢谢江老板,我们喜妹会好好干的,我全家都来饭店帮忙,不要工钱!”哪怕是最后落得个喜妹必须来国宾饭店工作抵债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国宾饭店招人门槛可高了,许多人花了不少钱都进不来。 不就是两年时间吗,喜妹才十七不到,等二十结婚,怎样也能挣点钱,关键是以后就是有工作的人了。 江鸳笑笑没吱声,承包费她并不在意,若是最后沈家真出不起,她也不会追着要的。但是这是沈喜梅自己提出来说是权宜之计糊弄她爹的,小姑娘主意一个比一个正,江鸳很乐意陪她胡闹一场看看。 沈家人还真是老实忠厚的淳朴农民,江鸳尽量解释道:“真的不需要。饭店人员充足,我和喜妹也是合作的关系,肯定是奔着双赢的目标去的,没有谁占谁的便宜一说。” 见沈来福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打断:“家里必须有人挣工分的,哪能个个到饭店来帮忙?再说,刚才江姨说可以给哥哥们安排件能挣钱的活计,这个回去路上我再和你说。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讨论完,现在你对于我承包窗口没意见了,我们可以讨论后续了?” 沈来福正准备满口打包票,但是毕竟是四十几的人了,开口前又想着有没有陷阱漏洞,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时又有些迟疑。 江鸳见了笑着点点头:“我先让厨房准备一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聊。喜妹爸爸也可以再想想清楚。” 最终将流程彻底敲定了,沈喜梅承包的窗口订好七月五号周六正式开张,剩下的几天时间事情也不少,江鸳负责安排人出去宣传和准备各样食材、器具,沈喜梅开始到江家院子里试做各色小吃,连带着几个厨师学徒,那边有高人指点。 晚上九点多,沈来福同沈喜梅离开饭店去医院接了杨小红和沈来旺,四人两辆自行车骑着往家里走。 沈喜乐在一个小时前生下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丫头! 虽然折腾了近十二个小时才将孩子生下来,但是她这毕竟是二胎,也算是顺产,前头再鬼哭狼嚎的,生下来了就没事了。看在沈家一家人忙前忙后的份上,加上之前吃人家的嘴短,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婆子也不好抱怨沈喜乐闹腾一年的旧账,倒是忍气吞声的说安排沈喜乐母女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回来的一路上沈来福兴奋的想着沈喜梅做生意的前景,沈喜乐的事早丢旮旯角落里去了,根本影响不到他。 到家也就十点钟,沈喜梅简单同沈来福以及三个哥哥说了之前未有提及的好事: “国宾饭店夏季将推出几种新菜品,其中有一道就是今天中午烧的麻辣小龙虾。 饭店的客源广,加上夏季天热,许多人不耐在家烧饭,在外面吃的多,麻辣小龙虾作为大排档还卖夜场,需要的量预计很大,这个不需要另外找货源,我们状元屯河沟特别多,可以就近取货。 江姨的意思是由国宾饭店出面,找我们的大队公社合作,以公社的名义收购小龙虾。 我向江姨推荐了自家的三个哥哥,江姨答应了。明天你们三个同我一块去镇上,到时候江姨安排人带你们去和公社谈,饭店的采购人员会连同你们能赚取的中间差价一起谈拢。” 私自钓小龙虾卖到饭店里虽然省了中间盘剥,但是肯定是不可取的,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盖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私底下偷偷贩卖的肯定还是有的,只要不被告发逮到就是本事。 马克思都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像是投机倒把不管判的多严,总归是有人犯的。 现在是公社要收小龙虾,一切都合法化了,三个哥哥帮忙收购只是算出工,至于这个工分怎么算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其实这收益肯定比自己钓龙虾拿去卖挣的多得多,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钓的龙虾量总归在那里。 收购小龙虾三个人也足够了,至于她的一些堂兄弟只有选择钓龙虾了。 沈喜梅将话说完,短时间大家都在消化话里的内容没有发言,但是从他们晶亮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很兴奋。 “具体怎么收,明天肯定有一个详细的明细,你们照着做就行了。对了,还有鸡蛋,新鲜的土鸡蛋,也要大量收购,这个因为不是公家的,可以不经过公社,直接收购了倒手卖给饭店,明天在公社顶多提一嘴,过了明路,相信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的。” 沈喜桃在一边听了也为弟妹们高兴,想着他们肯定还要接着讨论,没她什么事正准备回房间看孩子,沈喜梅叫住她:“姐,明天你也和我们一块过去。江姨那边说了,可以安排一人进饭店工作,不过不算正式工,先看看情况。” 其实是学徒,新开的小吃窗口工作人员都需要培训,麻辣小龙虾、烧烤、串串香、果汁饮料都不难学,主要是配方和食材,这些有人把控。学徒需要学的是操作规范化和流程化,沈喜梅想着先让沈喜桃熟悉下,以其以后用的上。 沈喜桃听了自然很开心,不过想到孩子又迟疑了:“孩子放在家里我奶有空带吗?我先和你姐夫商量下。”送回家让婆婆带那不现实,除非现在就能拿到工钱。 “没事,强强乖得很,明天抱着一起,我骑车带你过去,那边有地方给他休息。”她都考虑好了,沈喜桃主要留在江家跟着老爷子,哪怕能学到一层的厨艺也够以后安身立命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也等不得让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反正她没出月子就开始到生产队挣工分了。 沈家上下虽然很兴奋,但是想着明天都有事,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陆续回各自的房里睡觉了。 沈喜桃带着小儿子和沈喜梅一床,大孩子张壮壮跟着姥姥姥爷睡。 回来这些日子,沈喜梅本就睡得不是很踏实,加上许多年没有和人同床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是又怕沈喜桃见了多想,沈喜梅一上床就闭着眼睛装睡,脑子却想着事情:一时想着前生的于雯雯和张红英,一时又想着今生做生意的事,迷迷糊糊倒是慢慢睡着了。 却混混沌沌进入梦境,梦中很慌乱:她在望不到头的芦苇地里奔跑着,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赶,四周却无人烟声音; 画面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她被人抓住头发,摔倒地上,一张面孔出现在眼前,是朱茂华,脸变来变去,成年的、婴儿期的,表情却是相同的狰狞、扭曲,那小孩的脸看着和朱茂华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一样的熟悉感……“ 沈喜梅豁的坐起来,一头的汗水,半天回不了神。 沈喜桃也被惊醒了:“怎么了,喜妹?”已近月尾(农历)加上窗口小,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沈喜桃坐起来摸索着找到沈喜梅,对方还有些轻微的颤抖:“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啊,大姐在这呢,摸摸毛,吓不着……” 沈喜梅慢慢躺回去,轻声说:“我没事的,就梦见被野兽追,我一个劲跑!”这种逃命似的奔跑曾经经常出现在她梦里,有时在废墟里,有时在荒漠,但是都是寂静无声的,很少有人出现在梦境里。 朱茂华出现也不奇怪,毕竟他是恶源,奇怪的是梦中朱茂华和石英杰,两张毫无相关的人,最后脸居然重合了? 白天才见到了石英杰,好似脸面上和石荣华不怎么像,可能是生儿肖母,而她对于雯雯不说仇恨,厌恶肯定是有的,这种情绪很有可能带到孩子身上,所以做恶梦梦到了石英杰? 不过那孩子愤怒的面孔和狰狞的朱茂华倒真有些相似。 沈喜梅笑道:“这么晚了,我小姑肯定睡了,她明天早上自己就过来了,回头剩下的都紧着我小姑。”沈喜梅想着,我待会使劲吃,使劲吃,绝不留碗底! 正好沈平助攻:“不用给她留了,她能差这点吃的?新磊和喜妹几个多吃点,新华,将剩下的那只鸽子夹到紫燕碗里……都吃!” 听了这话,大家都闷着头敞开了吃,连沈母碗里都被沈喜梅夹了好些块肉。 杨小红更是被沈喜梅哄着吃的眉开眼笑,转眼就将沈喜乐忘了,等反应过来,桌上除了要打包走的,就剩点蒸鱼边角了。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收拾好厨房,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连盆放到水缸里,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若是真能挣到钱,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这其实不是搪塞父母之言,她真的想着能干的好的话,就到县里粮集中学边开个小吃铺,到时候姐妹俩一起挣钱。 再有一年,张家平反了,学校给张丰年安排了工作,张丰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铁饭碗的人,张家那老迂婆就开始嫌东嫌西,说沈喜桃小学才念了二年级,没文化上不得台面、在县城里吃干饭,想将她留在生产队上种地。 虽然张丰年没同意,带着姐姐去了县里,但是等她入狱后,张寡妇逼着张丰年和姐姐离了婚,说是不能影响张丰年的工作。 父母这里很容易就说通了,毕竟这两年政策变了,投机倒把喊的也少了,沈喜梅也是要嫁到镇上去的,再说她也没种过地,没进项,以后说不得也被人家说是吃干饭的。 大女儿大着肚子直到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挣工分,一天不上工,张寡妇就说她在家里吃干饭。她回娘家那么几天,不得空过去,张寡妇又让她出来干活了,可还没出月子呢。 想当年喜桃在家做闺女时候,哪里这样操劳过?家里劳力充足,从来没舍得让女孩子到地里挣工分的。 惜儿是害儿,石芸榴可算是体会透彻了,这年头女孩子也得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然碰到张家那样的婆家,可不得一夜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很自然又想到幺女的婆家:生产队长石家,石芸榴又担心了:“你做小买卖,石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石爱国可是要在镇上做老师的,你同他商量过没有?”这年头做小商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对于知识分子家庭来说。 77.第 77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刘金兰上了小板凳, 看见饭桌上唯一有饭碗的就是边上的表姐面前, 明白鸡蛋在那里,碗够不着,就伸手去拽沈喜梅的衣服:“吃鸡蛋!兰兰要吃鸡蛋!给兰兰吃!” 沈喜梅充耳不闻,一个劲往侄子嘴里塞, 沈永康相当配合, 嘴巴吧唧吧唧不停,碗里黄色的蛋黄以眼见的速度消失着,直到只剩两口白米饭, 沈永康大概是吃饱了,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沈喜梅才抬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小姑。 这年头布料难得, 正值盛夏, 沈喜乐本就肥胖怕热,她那身材又费布料, 为了节省,穿的是一套的确良的墨蓝底色碎花的短袖短裙,紧绷绷的贴在身上,动作间,身上的肉晃悠悠的, 好不滑稽。 沈喜乐站起来, 自然是想过去抢夺最后一点吃的。对于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诱人的白嫩嫩的鸡蛋就在她面前, 却被别人吃了来的痛苦了。可是她行动太不便了, 等她走到桌子另一边,只剩下最后一点碗底了,沈喜乐肉肉的爪子指着沈喜梅,气的都哆嗦了:“你,沈喜梅你这个……” 不等她说完,沈喜梅笑着扬起头:“康康饿了,吃了这么多,最后这点给兰兰吃吧,小姑你不会和自己闺女抢吧?”抢一岁侄孙的吃食,她小姑能做得出来,自己生的丫头片子也不是多疼惜,何况她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娃,所以沈喜梅说这话纯粹只是为了寒碜她一下,拥着侄子,转过身,面向哭的眼泪鼻涕胡一脸的刘金兰,很淡定的将最后的米饭全塞进她嘴里,成功堵住了刺耳的哭嚎声音。 然后抱起沈永康放在她奶怀里:“奶,抱着康康,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过两天得空再帮你带。” 杨小红接过重孙,嘴里不忘念叨:“别的事先放放,后头菜园子赶紧清清,回头豆角什么的都长老了,还有家里先打扫下,太脏了,这要是有个人来家里串门,太难看了……” 沈喜梅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堂屋,的确挺脏的,要是传出好吃懒做的名声,不知道石家会不会上门来退亲? 想了想觉得这不靠谱,自己一贯的性子,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石家不可能听着这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来退亲。 再说,上辈子她受了一辈子名声不好的苦,她还真不想传出这好吃懒做的名声,顾长军这次回来就是奔着相亲目的的,要是传了一耳朵进去,顾家嫌弃了怎么办? “恩,我先将厨房收拾下,然后去园里摘菜,扫了地再去洗衣服……”沈喜梅一边说一边收拾碗筷,拔腿就往后面锅屋走。 果然后面又传来刘金兰的哭嚎声音,要知道那一口饭里可是包了不少她特地留下来的辣椒籽! 听着小孩的哭嚎声以及她小姑咒骂的话语,沈喜梅低着头,露出坏坏的笑意,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傻愣愣听话的憨丫头啊。 将锅屋收拾干净,沈喜梅提着竹篮愉快地往后面菜园子里去了,若是有人走近的话还能听见她哼着不知名的很好听的童谣。 菜园子很大,差不多占了一亩地,后面还有很宽敞的地方种了几棵果树,桃子见红了,橘子也能看见果子了,夏天的菜园子绿色葱葱,豆角、黄瓜、丝瓜、葫芦等藤蔓植物爬满架子,还有茄子、辣椒、番茄种的满满的。夏季菜长的快,能长好些茬,吃不完的就腌制成咸菜或是晒干,留到冬天除了萝卜白菜也能换换样。 沈喜梅一垄垄地快速的过着,所到之处,成熟的瓜果蔬菜摘的溜溜干净,不到半个小时,两个大大的竹篮装的满满当当,沈喜梅站起来,拿个红红的番茄,走到菜园子后面荷塘里洗干净,边咬边往回头走。 抬起头一眼却望见连绵几十米的红砖青瓦房,盖了没几年,还是簇新的样子,相当惹眼。 沈家在村最东头,隔着一条小河和还算宽敞的土路就是生产队辽阔的集体土地,这一溜排的红砖青瓦房,整齐划一,非常壮观,隔的很远的地方都能一目了然。 沈喜梅记得沈家一大家子是房子盖好才分家的,分家也才五年,房子连在一起,沈家兄弟五个感情又好,住在一起非常和睦。 当初分家还是因为全国农村开展清除“小生产”的运动,这里的“小生产”指的是农村人家里养的鸡鸭鹅。 公社规定每一家最多可以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生产队干部挨家挨户的数鸡数鸭,凡有超过规定的鸡鸭,当场打死! 她们沈家可是有三四十口人,可是谁让你没有分家呢,既然是一家那么就只能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 当时他们家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鸡毛落了一地。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家里自然是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当天晚上爷爷就提出分家,将公中的钱全部拿出来盖房子,然后分家。沈家除了沈喜乐,其余五兄弟一致同意,而不管沈家多么疼爱沈喜乐这个幺女,在分家事情上她是没有发言权的,分家非常平顺。 沈家男女老少都是侍弄庄家的老把式,能干且能吃苦,挣得工分高,一年下来,扣除口粮,能发到两三百块钱,加上沈喜梅五叔在镇上国营饭店工作,也有些收入,并且家里的开销靠着一点自留地和打零工完全能自给自足,这些年倒是积累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她爷爷捂得死紧,怕最后暴露金额家里成了富农成分。 沈家抛去老屋基地,看中村最东边这块地,以往给大队上养牲畜的地方,那些年住了些“牛鬼蛇神”在里面,沈家用一年的工分将这块地抵了下来,盖了一溜排三十间房子,三个男孩家的一家六间(两家堂屋四间厢房),两个男孩的一家五间(两间堂屋三间厢房),剩下一间堂屋和一间厢房归沈平杨小红夫妇,因为两老跟着老大过,房子自然紧挨着老大家的分。 沈喜梅家家的房子划分在最中间,左边除掉两老的房子紧挨着四叔家,右边紧挨着五叔家。 哪想盖好房子分了家后,家禽养殖上的管制反而松范了许多,不过家里尽量在数量上不显眼,叔伯兄弟五个,虽然房子在一起,菜园子也在一处,但是养的家禽一定分割开来圈养,不让一大群出现在人们眼前。 据沈喜梅回想,她家菜园子后面荷塘边的小棚子里,正好是鸡鸭鹅各四只,还有一头猪,这还是今年第一年开始养猪,为了这个,兄弟五个还开会讨论了一番:老大、老二家各养一头猪,其余三兄弟家里合养一头牛,那可是耕牛,在这几个生产队,还就他们沈家第一家养耕牛。 本想着耕牛是吃草的,哪怕最后必须归集体所有,也就充了,不浪费自家粮食,哪想养了一年下来,生产队上倒是没有提过这话,看着养的壮硕的耕牛,沈平曾经一度十分纠结,就担心等牛养到可以下地干活了,生产队再提充公的话。真要提了,沈家也只有乖乖上交的份。 不过,沈喜梅知道,这牛还一直是他们沈家的,没充公,后面几年还生了小牛,不过最后为了盖楼房将都全卖了,钱却被她二嫂全部卷走了。 吃完番茄,沈喜梅轻松的提着两篮子蔬菜到了厨房,将屋里地面打扫干净,又提着两桶脏衣服出门了。 莲花河是一条非常长的河,自北边流过来,打生产队集体土地的东边向南一直通到二十公里外的县城。而在生产队的正西边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支流(沈家屋后的小河是支流的支流,正好和莲花河是平行走向),从集体土地东边主流分出通到村子西头荒山下的池塘里。 这条河浇灌着七大生产队上万亩的田地,村里洗菜、洗衣服甚至半数人夏天洗澡都在这条河里,可谓是生命的源泉。半晌午,七生产队东边的河(支流)边除了晚来的沈喜梅,居然还有几个小姑娘在洗衣服。 几十年没见了,沈喜梅记不清她们的面孔和名字,就安静的找到一个有树荫的石板径直洗了起来。 虽然沈喜梅安安静静的,但是耐不住别的小姑娘主动打招呼。 都是一个生产队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姑娘,平常肯定很熟悉的,而沈喜梅在一众姑娘里,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名声和家世(指沈家专生男孩的事迹,不是指家里有钱)都是最拔尖的,最近又定了一门好亲事,小姑娘们很难不嫉妒羡慕,说话难免就有些夹枪带棍。 沈喜梅可是多活了三十几年的人,后面还摆地摊开小饭馆一二十年,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这点不相关人不痛不痒的挑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四两拨千斤将话题拉开,专心的对付手上的衣服,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小姑娘里面居然还有她曾经高中的同班同学姚丽君。 她之前没抬头细看,姚丽君在几个小姑娘东边,被挡住了,加上姚丽君一直没开口,所以还真没发现。 姚家家庭条件也差,和沈家不同,姚家重男轻女比较严重,姚丽君之所以能上高中,并且在沈喜梅都辍学在家后,成为七生产队唯一一个在读女高中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姚丽君成绩非常好,考上大学的概率很大。 前些年,一伙老兄弟分了家,沈爷爷沈奶奶照规矩跟着大儿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加上自己亲大哥结婚生子,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丢在娘家,沈喜梅见老太太实在照顾不过来,就主动提出不念了。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怎样运作,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78.第 78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喜梅一直读到高一,成绩实在拿不出手,考大学?那是天方夜谭。 前些年, 一伙老兄弟分了家,沈爷爷沈奶奶照规矩跟着大儿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 加上自己亲大哥结婚生子, 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丢在娘家, 沈喜梅见老太太实在照顾不过来, 就主动提出不念了。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 怎样运作, 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 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 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 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 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 扒拉出一个荷包蛋, 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 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听说大嫂娘家就有个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给出粮食养着。 所以沈喜乐吃的越发放的开了,有好吃的,她必须吃大头,没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么挑,一天五六餐,这年头绝对是十里八乡“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因为她肚子里是三胞胎,还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适应了。 沈喜乐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东西路上欢乐的蹦跶着,见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怀有三个男娃的肚子,生产队上最起码沈家这一溜排的房子里,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当然的进去吃一通。 种种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农村难得一见的奇观:两百斤的孕妇。 “妈,你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还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里都是些什么?感情好吃的都给藏着掖着留给自己闺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养的这么精贵,不知道的还当是地主家的娇小姐。” 让沈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来,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这十里八乡,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长辈?像她婆家,现在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轮到她头上,哪像她大嫂那么好命。 可是当年她还没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多次拾掇她娘挣都没成功,要不然,她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回娘家吃个饭,不止吃不到口好的,还总被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这小姑还真是口无遮拦,这年头地主可是个沾不得的名词,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这破天荒吃回鸡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这每天都得吃几个鸡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听了这话,沈喜乐差点炸了:“喜妹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呛晕了脑子,怎么不呛死你?……” “够了,幺妹你好歹是长辈,少说两句。”杨小红严厉的喝止道,虽然她偏疼自己闺女,但是这小孙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宠爱的对象,闺女这样乱说话没个忌讳,要是被老头子或是大儿子听见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乐听了这话恹恹的不再开口。 沈喜梅也没吱声,当着这祖孙三人的面,将白米饭巴拉开,又露出一个饱满的水煮蛋,蛋白戳开一筷子夹住都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将粉粉的蛋黄捣碎,到点开水,就着白米饭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还有?妈,她刚刚就已经吃掉一个了!吃掉了……两个啊!”沉默不过三秒的沈喜乐又炸了,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吃的无比满足的沈永康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转过头望了一眼,嘴里还“恩……吃!”双手挥舞着想去抱碗,这年头的孩子,哪有不护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转过身,挡着点视线,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鸡蛋,好些天没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谁也抢不走!”家里鸡蛋本就紧张,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宝宝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她躺在床上都听说了。 沈喜梅还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间,小姑天天在厨房候着她的饭菜,一点脸面不顾的明抢暗夺康康的口粮。 那边沈喜乐叫嚷完,还不等她奶说什么,刘金兰叫嚷开了:“鸡蛋!要吃鸡蛋!姥姥,吃鸡蛋!” 沈奶奶一边抱起刘金兰放在沈喜梅边上的小板凳上,一边说了女儿几句:“好了,幺妹,你做姑姑的,少说两句。喜妹这也是难得吃这一回。”并且这后面的不是留给康康吃了吗,不过她怎么就一口将蛋白吃掉了?康康小不能吃蛋白,兰兰能吃呀,这一个蛋黄怎么够两个小孩分? 特别是她,顾长军是军人,部队里计划生育管的严也管的早,这辈子是不是只能有朵朵一个女儿了。 上辈子安城实施计划生育晚,她入狱了自然就没有上环结扎,后来也忘了这事,哪知道顾长军牺牲后才发现居然怀上了。 遗腹子,军队领导都没说什么,抚恤金照样发了,还在孩子上户口时帮了点忙。若是当时顾长军没有牺牲,孩子怕是会被要求打掉,或是顾长军的军职被扒个干净…… 沈喜梅想到这里,有些心事重重。 石芸榴却以为是做生意的事,想想家里的条件和处境不由叹了口气。 沈喜梅一边帮抱着沈永康的石紫燕以及顾着大儿子的沈喜桃剥龙虾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吃不得辣,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 上辈子沈新全和张红英处对象的事闹开是因为朱家。 张红英的妈妈叫朱腊梅,和朱富贵是亲兄妹。 朱茂华耍流氓这事闹的很大,石家退亲了,姚、顾两家相亲黄了,朱茂华很有可能给抓起来判刑时,张红英哭着找上门来。 张红英求沈家不要告发朱茂华,虽然被不少人看见这事已经闹开了,但是只要沈喜梅出面说他们是处对象,两人吵架闹矛盾,朱茂华就一点事也不会有。 若是朱茂华坐牢了,那么她和沈新全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朱茂华可是她妈妈唯一的外甥,若是因为沈家坐牢了,打死朱腊梅也不可能同意两人处对象的。 当初杨小红还真动了心思让沈喜梅嫁给朱茂华,一者因为沈喜梅已经失了名节在朱茂华身上,石家又退了亲,老人家古板保守,觉得名声不好听的沈喜梅以后嫁人怕是难了;二者也是听说了此事为了二孙子考虑。 79.第 79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这年月,工人工资普遍低, 但是物价稳定。而市场上农产品贱, 工业品贵,国家高度垄断,想买到齐全、实惠的食材,没有人脉和关系那是天方夜谭。 “两种翻案各有利弊, 去哦倾向于你采取第一种。” 沈喜梅一时说不出话来, 主要是她被天价承包费吓傻了。 江鸳见了, 说道:“你要是想不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 可以回去同你爸妈商量。” “我懂,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 恩,他听生产队上说的,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 但是沈喜梅知道啊,想产量高,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江鸳想了想失笑:“不得不说, 你这小小年纪, 看问题还相当透彻的, 的确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 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 饭店负责给你采买, 和饭店一样的货源, 钱你自己掏,按照进价给你,一周一结算,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说是你自负盈亏,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她也是大家小姐,曾经从没在意过金钱这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一万块一年的天价承包费是当时的她根本承受不起的数目。 是上头让她打消念头所以报出来认为能会吓退她的一个数目。 所以她还不了价,但是当时的她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全面掌控的地方好慢慢筹划,只有硬着头皮签。 她签下饭店,打听到有名的厨子,想破脑袋开始走高端路线,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后来越做越好,上面也逐年增加承包费,刚开始因为身份不得泄露,她也就忍了,一次次逼得自己突破,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国宾饭店就在这种“良性循环”下成了小县城的一项奇迹,别说县城,怕是整个安城都找不到如此高档消费的场所。 县城里人招待重要客人、领导都特地驱车赶到这里来。 后来形势变了,她也就没有顾忌,回那四九城里运了一批东西过来,将这推了,自己盖了一栋楼。 上头的阶层都换人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她头上指手画脚,她自己反而心生疲惫懒得跃进了。 若是按着十年前她的那个拼劲,这街上一片房子都给她推到了。 而现在她很有兴趣看看这小姑娘的极限在那里! “外国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立足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可以撬动地球!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他也找不到这样的支点啊!” “我这里有你用的上的支点就行了。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成为传奇!相信我,四个窗口只是你的开始。”以国宾饭店做平台,不可能不成功。 要知道,国宾饭店对于这镇上的普通大众来说不亚于四九城的紫禁城,怕是人人都想进来坐坐,只不过畏与它的天价消费而却步,但是小吃店走的是相对平价的路线,四舍五入也算是到国宾饭店吃过饭了。 当然,她不会紧紧想着走量不顾质,东西好吃才是生存的长久之道。对于这方面,肯定不全靠着沈喜梅嘴上说的,她有自己的武器。 现在饭店名气早就在这一片打响了,客户人群非常稳定,外面开这些个窗口,虽说有点掉档次,但是对客流量其实造不成大的影响。 沈喜梅也想到这一点,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她怎能不成功? 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她面前现在就摆着一副巨人的肩膀,若是不抓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一时间雄心万丈:“八百就八百!” 可是当时是说的豪气,很快就萎焉了。 这会背着合同骑车和沈来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沈喜梅心里有些慌,她怎么可能说服得了父母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沈来旺又是劳累了一天,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强度,精神到也还好,见侄女恹恹的,问道:“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早知道将你那车留在饭店,我带你回来就是了。” 沈喜梅听了这话忙调整状态:“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今天没谈拢吗?我下午看那窗口都弄干净了,不打算承包给你?”不能吧?他看江老板挺喜欢侄女的,吃饭都带着,还又给她打包了些东西回来。他自打认识这老板,还真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和蔼可亲过,从来是冷冰冰的,疏离人群的样子。 “那倒不是,就是承包费有些高,我怕爸妈不同意。”她可以确定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沈来旺听了笑道:“这有什么?你小叔还有点家底,回头借给你启动金!”他这两年工资涨了不少,存了点钱。 “一百块够吗?”镇上租一间靠马路的大店面也就二十块钱一个月,那几个窗口面积不大,一间顶了天十块钱! 沈喜梅脸上堆着笑道谢,心里的苦却不能说。 “小叔,你给我说下饭店的历史好了,你在那做了二十多年,可算是老资历了,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知道啥,你当你叔整天在店里唠嗑呢!”早期没人搭理你,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两年饭店新大楼盖好启用后,饭店的客流量每天平均维持在五六百人次,他们厨房大大小小的厨子也就九人,除了下午两三点吃饭那会能坐下来歇歇,其他时间要么是在颠锅要么是在挥勺,没办法,谁叫他没有正规学过厨艺,只能负责低档的炒菜。 不过就算是专门负责煲汤的杨师傅也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夏天,那屋里简直是蒸笼。 好在夏季的客流量会有所下降,他们能利用这两个月休养生息,要不他们这些做厨师的早累死了。 “不过,像你说的,好歹呆了二十多年,多少能知道些。你以后也是饭店员工,我同你说说: 国宾饭店前生是一家食堂,那时候全国刚刚解放,这一片几家单位合伙申请设立的。 我来那年是五八年,在家吃不上饭,想着大食堂里做活怎么也能填饱肚子,见招工,你爷爷就将我送了进来,就是个打杂的。 哪想,没几个月粮食开始紧张,大饥荒年开始了。 食堂是一些机关单位成立的,其中包含了安兴镇的粮站,自然是能坚持住的。 很快许多镇上的人家拼着各种关系往食堂塞人,也就是那一次,原有的员工被挤出去不少。 那几年,你小叔我都不怎么敢吃饭,活是抢着做,好歹没赶出来。直到六二年冬天,这情况才慢慢得到改善,每天能吃个半饱。 四年时间,我一分工钱都没有拿到过,当初也不敢想工钱的事。 后面就改成了国营饭店,两年时间,听说换了五六个领导,反正对我们下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那时候可以吃饱饭了。 江老板是六四年接手的,带了新的厨子班底进来,并且对人事作了大调动,我也是她上台调到厨房打荷的——” 说到这里,沈来旺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回想那几年的情景,沈来旺还是不甚唏嘘,没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饥荒年月的人是无法体会当时的场景,所以这些年,他对于给国宾饭店和他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江老板是非常敬畏的。 时下老百姓都将那一位当做神,但是他没有经历过战争,他只经历过饥荒年、经历过十年文、革动、乱,在他心目中,给他安身立命岗位的江老板才是神。 石家最出息的自然是老大石荣华,老人最疼的是幺儿子石爱国,偏偏只会种地老实巴交的二儿子沈卫国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 石荣华结婚最早,却连着生了四个闺女,后面何白露又犯了习惯性流产这毛病,石荣华虽然在村里威信十足,但是没有儿子这一点少不得被人诟病,自己有些站不住脚的感觉,他知道不少人私底下说他做红卫兵时弄死不少人,没儿子是报应,所以三十八岁才得来的这个儿子有多受宠可想而知。 说是当做命根子疼一点都不假,就连于雯雯都从没挨过石荣华的打,要知道何白露当初可是时常被打的下不了地。 其实石荣华知道何白露患上习惯性流产跟他的拳头离不开关系,但是他暴躁惯了,时常控制不住。 后来知道何白露是指望不上了,娶了个能当闺女的媳妇回来就是为了给他生孩子的,想着可不能再将身体打坏了。 而于雯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石荣华更不会动她,相反,只要儿子养的好,他什么都可以依着对方。 家里没有分家,粮食就还放在一块,于雯雯烧饭时需要到婆婆那里拿食材,石荣华作为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那油水相当丰厚。第七生产队条件不错,田多水丰,他时常能拿到一些人的孝敬,多的时候也会分一些到大厨房,毕竟他老子娘,还有四个赔钱货都在大锅吃。 所以大锅的食材也总是由着于雯雯拿,福婆子从来不会唠叨什么,毕竟儿子太会来事了,家里不少吃的。 见今天饭桌上只有两个素菜,连个鸡蛋都没有,石荣华不由皱了眉头。 于雯雯怯生生的说:“妈说沈家大闺女回来过满月,交代我多拿些鸡蛋过去,家里没有了,我柜子里两袋红糖也给掏走了。”那可是四十多个鸡蛋,想来石荣华会肉疼的。 她当然知道死老太婆交道多拿点,指的是七八个鸡蛋也就顶了天,她拿那么多就是故意的,短了孩子的口粮,石荣华肯定会牵怒的。 哪想石荣华根本没关心送过去的鸡蛋有多少,两袋红糖他也不放在眼里,听了于雯雯的话,眉头反而松了,点点头道:“沈家那里是该走动起来,几个鸡蛋也不值当什么。” 于雯雯欲言又止,最终笑笑说:“恩,沈家这门亲结的不错,我坐了一会,看他们家又是鸭子又是肉的炖了好几锅,那味道香的,小杰都馋闹起来了,我只得赶紧将他抱回来,免得喜妹见了不耐烦。” 果然听了这话石荣华立马恼了:“他们家就没给孩子装点吃吃?”他儿子就是能吃,要不也长不了那么肉乎。闻得肉香却吃不到嘴,孩子该多难受。 “再说,小杰那么可爱,有谁不耐烦了?喜妹那丫头?” “哪能不喜欢呢,不过她还是小丫头,对孩子不耐烦也能理解……也不好说,她对她们家康康倒是爱不释手的,说是比小杰乖巧,这我就不同意了,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夸自己的孩子,我们小杰比她家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可爱多了,……就是馋对方手上的鸭腿,闹了几声。”于雯雯可是知道石荣华主动提出给石爱国在镇上买房子为的什么,还不是想着过两年等儿子大一点好将他送到镇上去上幼儿园,毕竟村里头还没有幼儿园,到镇上读幼儿园自然不能来回跑,六七里路呢。 80.第 80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喜梅:…… “噗!”看着两人同时转过头,江鸳摆摆手:“你们继续讨论!不用管我?” 江泽这么幼稚活泼的模样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沈喜梅哀怨的看着江老板:你真的确定我们是在讨论? “哎呀, 小泽,你这同学好可爱哦。”江鸳难得童心起了, 伸手捏了捏对方肉鼓鼓的脸颊。 江泽见了,嘟囔着:“她也就那一点可取之处了。”要不是长得实在漂亮, 人也算可爱,他才不愿意搭理这小丫头片子。 沈喜梅:“亏得我老妈给我生了这张还算漂亮的脸, 能入江同学的眼,我回去得好好感谢我妈!”她妈怎么就没给她生个聪明的脑子?想来都是被她三哥夺走了。 沈喜梅有些汗颜的想着她和沈新磊的分数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超过江泽? 猛地一拍脑子:她干嘛想不开比成绩呀?她的身高和沈新磊的身高加起来,起码能碾压两个江泽! 江鸳是越看沈喜梅越喜欢, 她最近闲的慌, 江泽就是个闷不吭声的,在这小镇还要呆上一年,难得碰到合眼缘的小姑娘,现阶段,她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江鸳将沈喜梅拉到身边,一改前面冷清的摸样, 亲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想做什么跟阿姨说, 阿姨在这一片不说能只手遮天,办点事还是一句话的事。卖小吃是吧?我找人帮你合计合计。” 江鸳本来也没想她走后国宾饭店怎么解决,反正她也没多上心, 但是好歹也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 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 这丫头要真是个可塑之才,她倒是很乐意教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喜梅发现江鸳真的是一个非常有经济头脑和新锐想法的人,哪怕她多活了一辈子,见识了改革开放的现状,多出来几十年的经历,也比不过这位的阅历和眼界。 虽然江鸳说国宾饭店只是小打小闹,她的主业并不在吃食生意上,但是说起食品经营,心里的谱甩沈喜梅十八条街。 一些特色小吃她说出个大概的经营模式,江鸳信手就能从脑子里拿出完善的流程。 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能生出江泽那么个妖孽,别说拍马就是拍龙沈喜梅怕是都追不上。 江泽早听的无聊睡午觉去了,江鸳和沈喜梅俩忘年之交讨论的愈发热火朝天的,等人敲门,见了忐忑不安的沈来旺,沈喜梅才惊觉外面天都黑了。 “糟糕,我忘了回去做晚饭。” 沈喜梅何止是忘了做晚饭,她根本就忘了回去!沈家都闹开了锅。 沈来福夫妇找到沈喜梅时都快九点了,在这之前,一家人都急疯了。 地里劳作的人早就下工了,沈家人回到家见到饭桌边坐着气的脸黑青的沈喜乐,以及不知所措的杨小红祖孙两个,正准备问晚饭可做好了。 沈喜乐就啪啦啪啦说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沈喜梅这个做晚辈的,太不当她这个长辈一回事,天斗黑了,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饭也不做,她肚子里怀着三个孩子,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要是饿坏了她三个儿子,看沈喜梅拿什么赔…… 沈新磊和沈喜梅感情最好,听了他小姑的谩骂,气不过,顶了一句:“小姑你饿了怎么不知道回你自己家吃饭?” 沈喜乐愣了半天,就差没一蹦三尺高(主要是她蹦不动):“沈新磊,有你这么和自己姑姑说话的吗?你还有没有大小,我这是什么命啊,在自己亲娘家吃顿饭,被侄子侄女整天嫌弃,连晚辈都来挤兑我……爹、娘,你们就不管管,让晚辈这么作践我?我不活了,可怜我肚子里三个儿子……” “住口,不要嚎了!你爹我还没死!”沈平怒的一声吼,成功让沈喜乐闭了嘴。 沈平看向杨小红,问道:“怎么回事,喜妹不在家?喜妹可不是个不懂事的,也没有说上哪家串门子去了?” 杨小红摇了摇头:“一下午都没有看到人,我在来贵几家挨过看过了,都说没有看到。” 这下一家人都着急了,像沈平说的沈喜梅可不是不懂事的人,这大晚上不在家,还没提交打招呼,别出什么事了。 石芸榴不由想到前两天落水的事,心里有些慌。 “喜妹,能上哪去啊?会不会是喊魂的时候惊动了水鬼?” 沈平喝制住:“妇道人家,不要瞎想,喜妹是有福气的,指不定上哪家玩忘了回来。” 沈来福听了这话,点点头:“我去程松家看看,他家闺女平常和喜妹要好,你也不要着急,上前头几家有闺女的人家看看。” “我也去,我去姚凯家找。” “我去最西头那一排人家找。” …… 沈平看着几个脸露焦色的孙子,点点头,一一指派了去哪些人家找:“不要一惊一乍的,先进人家家里去看看情况,最好不要提是找喜妹的,找不到也先回家里来商量。” 沈平见大家都出门了,转头向喂好孩子出来的孙媳妇道:“你上北边你俩叔叔家再看看,每个人都问问,我去南边你五叔家。” 石紫燕将孩子放回杨小红手上,正准备出门,沈喜乐叫起来:“我几个哥家都看过了,紫燕留下来,赶紧做饭去,大伙都饿了。” 石紫燕一边走一边说:“这会哪有心思吃饭呢,等我再找过一遍再说……” “你们不吃我要吃啊!我都快饿死了,我肚子里可是有三个小子!” 沈平瞪了沈喜乐一眼,转头对石紫燕说:“赶紧的,你忙你的去,不要理她。”这要不是他心心念念得来的幺女,他早就撵人了。早些年也是疼入骨的,可是这性子越来越让人烦,实在是不着调。 很快,石紫燕回来了:“新安说仿佛见喜妹骑着自行车往东边去了,我看过了,家里自行车的确不在。喜妹会不会去找小叔了。”东边路尽头就是镇上了。 其余人陆续回来了,都没有什么发现,只希望沈喜梅真的是去找沈来旺了。 沈来福夫妇到底不放心,决定去镇上看看,借了兄弟家的自行车,连同长子沈新华一同来到沈来旺工作的国宾饭店。 沈来福他们到时大概八点钟的样子,饭店的客人不是很多了,焦急的三人愣是在外面又等了半个小时,越等越心急,好容易硬着头皮麻烦厅堂的服务员去厨房帮忙问问。 沈来旺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他想着侄女早该回去了,应该是看他忙起来了,没打招呼。 后面忙的将这事忘了,直到见到大哥才知喜妹居然到现在都没回去,他记得刚刚还看见小江先生一闪而过的身影,身边并没有沈喜梅,这才慌了。 想找小江先生问问,可是一晃眼见不到人了,上他房里看过,敲门没人应,怕是不在屋里,这才壮着胆子来敲老板的门。 忐忑跟上来的石芸榴一见沈喜梅,眼都红了,走上去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大力拉过来,沈喜梅都被拉得踉踉跄跄。“你这丫头吓死人了,来这边怎么不同你奶打个招呼? 一家人都给你吓得魂都没有了,你这死丫头,害的我们好找。” 这一晚上石芸榴是又急又怕,现在看到沈喜梅好好的,气性上来了,又要去拧沈喜梅,被沈来福拉住了。 “好了,好不容易找到孩子,你回头吓到她了。” 石芸榴停了动作,赌气的转过身,不看沈喜梅,身子却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刚刚在饭点外面往里看,一点女儿的痕迹都没发现,她是真的急的发慌了。 沈喜梅忙过去抱着石芸榴的胳膊一个劲认错。 江鸳也赔不是:“这事是我做的不恰当了,我同喜妹投缘,就聊得忘了时间,害你们着急了这一场。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让下面备一桌酒菜。” 经过一个下午的接触,江鸳是真的挺喜欢沈喜梅这丫头的,再说,见她家里人,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嘴脸,一直留着小姑娘同她说话,害的人家急成这样,也确实是考虑不周全。 沈来福忙推辞道:“吃饭就不用了,这事也不能怨您,主要是喜妹这孩子不懂事,没同家里说一声……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老人孩子还在等着呢,喜妹今天打扰了。” 沈喜梅也说道:“谢谢江姨,我们先回去了,改天你有空,我再来看你。” 江鸳忙走过来:“既然家里还有人等着,那我也不强留,这个,沈师傅是吧?你下去厨房打包几份菜过来,让喜妹爸妈带回去,都这么晚了,省的回去还要烧饭。” 沈来旺听了这话,却犹豫着没动,他们这国宾饭店的消费是相当高的,哪怕是家常的素菜最低也要一块钱一份。这给家里打份外卖,给钱吧,大哥大嫂也奢侈不起,免费拿也不好意思。 沈来福一行也忙拒绝。 见多识广的江鸳最会察言观色,见了这个情形,正准备直接打电话让厨房的人准备,门刚好被推开,江泽领着人进来了,连同几个服务员端着几盆菜进来。 她想干什么?她只是舍不得她姐生了孩子三天就下地干活。 再说沈喜桃提前会将脏衣服进行挑选,她从来没有碰到过内衣,她有什么不好意思。 退一万步讲,农村里哪讲究得了那么多,池塘边洗衣服的大多都是十来岁的姑娘,不都是全家老少的衣服一起洗? 可是那时候沈喜梅脸皮薄,听了这话再也不敢去了。 这样的事石芸榴自然知道,除了气的发抖能怎么办?恨恨的骂了两声张寡妇,最后也只得选择不顾大女儿了。 “算了,你别去了,那张寡妇是见不得你姐闲一刻钟。别回头又闹出幺蛾子,脏了你的耳朵。明天你姐就回来过满月了,我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得让她在家住一段时间。” 其实回娘家过满月,婆家人一般都是希望儿媳妇在娘家住的越久越好,吃娘家的喝娘家,孩子还有人带,可是张寡妇的思维不能以平常论之。 沈喜梅回想起张寡妇那张印象深刻的脸,也打消了去看沈喜桃的念头。 想她曾经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村花沈家宝一枚,连她奶每天被沈喜乐不停洗脑还是很疼爱她,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搞不定沈喜桃家那个奇葩婆婆。 “恩,妈,你尽管把姐姐留在家里吧。我从精神上和行动上支持你!” 沈喜梅附在沈母耳边小声保证到:“放心吧,我做生意会挣大钱的,姐先在家里帮忙做做中饭,我出去挣钱,给她开工资。等我挣了大钱,我就带姐姐一起开饭馆!” 石芸榴虽然觉得沈喜梅做生意挣钱不太靠谱,但是还是咬咬牙说:“我拿两百块钱给你做本钱!”这基本上是全家积蓄的一小半了,剩下的怎么也不能动,沈新全年龄到了,该娶媳妇;沈新磊明年要高考,虽然说考上的几率不大,但是说不得祖坟冒青烟呢!这些都是花钱的大宗。 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女儿一样疼,若是能有法子改善女儿的处境,她怎么也得试一试。 沈喜梅骑车带着石芸榴,先将她送到张家,然后自己一人往荒山里去了。 石芸榴本还不放心她一人去,可见沈喜梅带着自己一路风驰电掣般骑到张家,喘气还非常平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路可得三四里,就是沈来福带自己也没这么快,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有这一身蛮力? 沈喜梅狡黠的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放心吧,我出不了事。呆会在六队村口等我,我一时就回来带你。” 沈喜梅这次采摘了许多野果子,她也不打算在家做好冰粉,而是直接连袋子装着,同沈来旺一起带到国宾饭店。 两人还特地提早一个小时出发。 哪想江鸳那边动作更快,饭店外面已经连夜施工,东南边玻璃墙面已经拆了一部分,弄成四间店面式的柜台。 国宾饭店的新楼还是两年前重新建的,四层的楼房,占地八百平,这仅仅是楼的占地面积,并不包括饭店前后左右空置的宽广地面,都是饭店的领地。 这样的饭店别说在镇上打眼,就在整个松洲县都是首屈一指的。 自打昨天和沈喜梅聊过后,江鸳就似打了鸡血似得,好不容易有点兴致做点事,自然做就要到最好了。 四间小店面,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平,充其量是将饭店东南拐角的两面墙加厚些,加上饭店里桌椅摆的稀松,根本不影响饭店原本的格局。 这四间店面全部是作为灶台和柜台用的,算是相当宽敞了。 江鸳的打算是外卖菜品以及夜宵,走下亲民路线,让普通大众也能来国宾饭店消费消费。 卖夜宵可不得大夏天,而夏天早就到了,可不得加紧脚步。 至于吃夜宵的餐桌摆在哪里 ? 外面空地多着呢,东南边正好是路的十字路口,而饭店和路之间的那块空地就很好,都是以国营饭店名义买下的,不算占公家的便宜。 81.第 81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不过我既然打算插手做了, 就不容许失败,但是以你现在的能力和人脉绝对是独自包揽不下的, 不说雇人方面,单着食材方面你就搞不定, 所以承包合作的话,我必须定一个金额,既是任务目标也是压力,我想你大概承担不起。” 这年月,工人工资普遍低,但是物价稳定。而市场上农产品贱, 工业品贵, 国家高度垄断,想买到齐全、实惠的食材, 没有人脉和关系那是天方夜谭。 “两种翻案各有利弊,去哦倾向于你采取第一种。” 沈喜梅一时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被天价承包费吓傻了。 江鸳见了, 说道:“你要是想不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可以回去同你爸妈商量。” “我懂, 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 恩, 他听生产队上说的, 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 但是沈喜梅知道啊, 想产量高,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江鸳想了想失笑:“不得不说,你这小小年纪,看问题还相当透彻的,的确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饭店负责给你采买,和饭店一样的货源,钱你自己掏,按照进价给你,一周一结算,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说是你自负盈亏,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她也是大家小姐,曾经从没在意过金钱这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一万块一年的天价承包费是当时的她根本承受不起的数目。 是上头让她打消念头所以报出来认为能会吓退她的一个数目。 所以她还不了价,但是当时的她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全面掌控的地方好慢慢筹划,只有硬着头皮签。 她签下饭店,打听到有名的厨子,想破脑袋开始走高端路线,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后来越做越好,上面也逐年增加承包费,刚开始因为身份不得泄露,她也就忍了,一次次逼得自己突破,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国宾饭店就在这种“良性循环”下成了小县城的一项奇迹,别说县城,怕是整个安城都找不到如此高档消费的场所。 县城里人招待重要客人、领导都特地驱车赶到这里来。 后来形势变了,她也就没有顾忌,回那四九城里运了一批东西过来,将这推了,自己盖了一栋楼。 上头的阶层都换人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她头上指手画脚,她自己反而心生疲惫懒得跃进了。 若是按着十年前她的那个拼劲,这街上一片房子都给她推到了。 而现在她很有兴趣看看这小姑娘的极限在那里! “外国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立足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可以撬动地球!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他也找不到这样的支点啊!” “我这里有你用的上的支点就行了。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成为传奇!相信我,四个窗口只是你的开始。”以国宾饭店做平台,不可能不成功。 要知道,国宾饭店对于这镇上的普通大众来说不亚于四九城的紫禁城,怕是人人都想进来坐坐,只不过畏与它的天价消费而却步,但是小吃店走的是相对平价的路线,四舍五入也算是到国宾饭店吃过饭了。 当然,她不会紧紧想着走量不顾质,东西好吃才是生存的长久之道。对于这方面,肯定不全靠着沈喜梅嘴上说的,她有自己的武器。 现在饭店名气早就在这一片打响了,客户人群非常稳定,外面开这些个窗口,虽说有点掉档次,但是对客流量其实造不成大的影响。 沈喜梅也想到这一点,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她怎能不成功? 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她面前现在就摆着一副巨人的肩膀,若是不抓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一时间雄心万丈:“八百就八百!” 可是当时是说的豪气,很快就萎焉了。 这会背着合同骑车和沈来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沈喜梅心里有些慌,她怎么可能说服得了父母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沈来旺又是劳累了一天,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强度,精神到也还好,见侄女恹恹的,问道:“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早知道将你那车留在饭店,我带你回来就是了。” 沈喜梅听了这话忙调整状态:“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今天没谈拢吗?我下午看那窗口都弄干净了,不打算承包给你?”不能吧?他看江老板挺喜欢侄女的,吃饭都带着,还又给她打包了些东西回来。他自打认识这老板,还真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和蔼可亲过,从来是冷冰冰的,疏离人群的样子。 “那倒不是,就是承包费有些高,我怕爸妈不同意。”她可以确定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沈来旺听了笑道:“这有什么?你小叔还有点家底,回头借给你启动金!”他这两年工资涨了不少,存了点钱。 “一百块够吗?”镇上租一间靠马路的大店面也就二十块钱一个月,那几个窗口面积不大,一间顶了天十块钱! 沈喜梅脸上堆着笑道谢,心里的苦却不能说。 “小叔,你给我说下饭店的历史好了,你在那做了二十多年,可算是老资历了,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知道啥,你当你叔整天在店里唠嗑呢!”早期没人搭理你,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两年饭店新大楼盖好启用后,饭店的客流量每天平均维持在五六百人次,他们厨房大大小小的厨子也就九人,除了下午两三点吃饭那会能坐下来歇歇,其他时间要么是在颠锅要么是在挥勺,没办法,谁叫他没有正规学过厨艺,只能负责低档的炒菜。 不过就算是专门负责煲汤的杨师傅也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夏天,那屋里简直是蒸笼。 好在夏季的客流量会有所下降,他们能利用这两个月休养生息,要不他们这些做厨师的早累死了。 “不过,像你说的,好歹呆了二十多年,多少能知道些。你以后也是饭店员工,我同你说说: 国宾饭店前生是一家食堂,那时候全国刚刚解放,这一片几家单位合伙申请设立的。 我来那年是五八年,在家吃不上饭,想着大食堂里做活怎么也能填饱肚子,见招工,你爷爷就将我送了进来,就是个打杂的。 哪想,没几个月粮食开始紧张,大饥荒年开始了。 食堂是一些机关单位成立的,其中包含了安兴镇的粮站,自然是能坚持住的。 很快许多镇上的人家拼着各种关系往食堂塞人,也就是那一次,原有的员工被挤出去不少。 那几年,你小叔我都不怎么敢吃饭,活是抢着做,好歹没赶出来。直到六二年冬天,这情况才慢慢得到改善,每天能吃个半饱。 四年时间,我一分工钱都没有拿到过,当初也不敢想工钱的事。 后面就改成了国营饭店,两年时间,听说换了五六个领导,反正对我们下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那时候可以吃饱饭了。 江老板是六四年接手的,带了新的厨子班底进来,并且对人事作了大调动,我也是她上台调到厨房打荷的——” 说到这里,沈来旺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回想那几年的情景,沈来旺还是不甚唏嘘,没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饥荒年月的人是无法体会当时的场景,所以这些年,他对于给国宾饭店和他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江老板是非常敬畏的。 时下老百姓都将那一位当做神,但是他没有经历过战争,他只经历过饥荒年、经历过十年文、革动、乱,在他心目中,给他安身立命岗位的江老板才是神。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这国宾饭店的小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弄得像难民? “这个毕竟是凉的,夏天也不能吃太多。其实这东西也不能常常吃,制作起来稍有不慎就容易不卫生。我再给你装一碗,其他的让我叔端出去怎么样?” 沈来旺忙点头:“对对对,小江先生,我们厨房可是接到过通知,你身体不好,要少吃凉的……” 声音消失在江泽瞪过来的眼神里。 江泽眼光在桌面和沈喜梅脸色徘徊着,半天才妥协道:“那,你给配两碗吧,一份甜些,一份少甜,我妈在楼上。” 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你想在店里卖小吃还得我妈点头才管用。” 听了这话,沈来旺也顾不得贪嘴了:“对对对,给江老板送一份上去,大份的!” 要是能在江先生面前搭上话就再好不过了,但是江先生为人冷清,他们自然不敢上去打扰,但是这不是有小少爷在吗?有门路送就行了。 沈喜梅听懂了,感情国宾饭店的老板江先生是江泽的妈妈啊?! 手上动作谨慎起来,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她却斟酌再三,每一样添头都要问过江泽才决定放不放。 端着大碗跟着江泽上楼了,后面剩下的让沈来旺处理。 江先生不愧是开大饭店的江先生,别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她却是吃过的。 “你怎么会做这个?”小小年纪也不像去过川地的样子。 沈喜梅有点发虚:“就是无意中发现的,小时候家里穷吃过这个果子,捏着种籽玩,挤出来冰冰凉凉的东西,小孩子贪嘴,什么都往嘴里搁……” 好在江先生没太在意这种小事:“怪不得。这倒是个有名的小吃,正宗口味还只有川地有,你做出来的这个,味道还算勉强,想卖这个?” “不是。”沈喜梅说完又犹豫了,她能说她知道好些小吃的制作方法吗?对方会不会发现不合理,会不会露馅? 沈喜梅想了一圈,想到现阶段自己能接触到了一种食物,莲花河里一到夏天就能冒出许多龙虾,可是闻名全国的十三香龙虾,她还真没有做过,得回去试试。 “饭店里到夏季生意好像比较惨淡,县城里有家卖宵夜的大排档,那个龙虾在夏天卖的特别火爆,我烧出来的比那些大排档里卖的还好吃。”沈喜梅只敢含糊的说道,天知道,她来之前想的只是凉面、凉菜之类的简单吃食,弄个小小的推车就足以,现在好像拿不出手。 哪想龙虾大排档在人家看来都上不了台面! “国宾饭店是国营的大饭店,就是一楼大厅的人均消费也在五块钱以上,大排档窗口只会拉低饭店的档次。”关键是江鸯并不指望国宾饭店挣多少钱,现在这个规模就已经超出她的预计了。 当年江鸯大着肚子避居到这个小镇,也只是一时走途无路的无奈之举,不过今时早就不同往日了,她已经有了能力抵挡家族的倾轧。 江鸯现在还蜗居在这小镇,只不过是因为儿子身体刚开始好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怕换了坏境会对他有影响。 江泽,她唯一的儿子,生而艰难,幼时坎坷,弄得一身病痛,这两年风声消了,才敢到处求医问诊,好容易调理得当,最后关头,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 82.第 82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到了饭店, 简单交代下,国宾饭店的采购兼一位主管带着沈家三兄弟走了,沈喜梅带着沈喜桃骑车到江家大院。 状元屯现在分为七个生产大队, 每个生产队都有上百户人家, 所以这联合公社也算是掌管着近万人生计的大工社。 在整个镇革委会都是重要成员。 但是这两年政策慢慢变, 公社管理上权限和威信比前些年是差了不少。 国宾饭店的主管在公社书记面前也是号人物, 何况他身后还站着神秘莫测的江老板。 收购小龙虾对于公社来说本就是百利无害的一件事:小龙虾和鱼可不同, 到处打洞,繁殖能力和破坏能力成正比, 任其蔓延下去说不得造成灾害。 吃了好!公社还能有笔进账。 在收购价格上,公社领导也听取了饭店的建议:沈家三兄弟按照一毛五分一斤的价格收购, 然后以两毛五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饭店。利润公社和沈家三兄弟四六分。 沈家三兄弟得六分一斤的差价,本来公社不同意的,别说六分, 就是一二分的差价都是一个肥差,随便拿到哪个大队做人情还能有另外的一笔收入, 按他们的想法每人一个月开二十块钱工资就够了。 可是饭店负责人传达的是江老板的意思:国宾饭店只认沈家三兄弟的龙虾。 公社领导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保证这事只会交给沈家三兄弟,若是有其他人贩卖,必须经过公社(要是谁有本事找到买家也是可以的,记得上交一部分利润就行了。)。 饭店采购又分析了一番, 从收购到卖出这期间的运送折损、龙虾长时间离水死亡数量都不会小, 这些损失不好估计, 而这些损失都是沈家三兄弟自己承担的。 公社人也理解,双方都做点让步,沈家三兄弟主动提出让一分利润(其实各占一半是来前饭店领导就同沈家三兄弟商量好的分配),然后都满意了,皆大欢喜。 当天中午,生产劳作结束,各生产队的大喇叭基本上是同时响起了:联合公社干部跑到各生产大队办公区,通过大喇叭亲口宣传收购小龙虾事件。 第七生产队沈家三兄弟顿时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大中午的,许多人顾不上吃饭,纷纷跑到沈家来询问。 大喇叭里面可是说了:一斤龙虾收购价一毛五,抵三个鸡蛋了,关键是这龙虾河里塘里多的去了,不需要成本。 沈新华站在门口对着来人一一说明从明天傍晚正式收购,两个前提:活的,红壳十公分大(河里龙虾都是野生放养的,红壳的自然个头大,青壳的要么是小的,要么是软壳病态的),饭店要的肯定是个头大的,再说若是连小的都一网打尽,回头绝种了不就亏大发了。 所以沈新华反复交代,低于十公分长的龙虾现在不收,最好放回河里。(当然十公分只是一个概数,肯定往大的说。) 同时还说了收购鸡蛋的事,不论大小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鹅蛋七分。(卖到饭店里平均下来一个能挣两分钱。夏天气温高,鸡蛋容易放坏,所以这个需要有经验的“专家”检查,必须计算人工成本!) 当天下午,各河沟里就出现不少十来岁的孩子在钓龙虾,而沈家子弟除了去上工的也全部在菜园后面蹲着。 国宾饭店定下每天早上七点左右到饭店交货,所以兄弟三个合计一番决定每天傍晚六点开始收购龙虾,早上六点停止,尽量减少死亡折损。 另外,沈家在后面菜园里开始挖坑,从河里引水进来,沈新华和沈新全坐车到县城割蟒片,买竹筐。到时候收购的龙虾放到竹筐里,竹筐放到有水的坑里,早上直接抬上板车就可以拉走了。 沈新磊去饭店找防损员请教水产品运送、保养的知识。 最终沈新华除了带着八个大竹筐,还买了十来个渔民用的捕获黄鳝的笼子回来,改良一翻,准备放到菜园子后面的河畔,用来抓捕龙虾,晚上放下去,早上起笼,总能有些收获,抵消一部分折损带来的损失。 石家石荣华回到家,黑着脸吃了中饭就上石家两老屋里,他一个大队长,生产队上有他的事,不方便马上去镇上公社了解情况,现在的打算是先打电话催石爱国回来。 石爱国前天回学校拿毕业证去了,走前说是在学校还有事,预计一个月才回来的。 按说公社有这样好康的事,应该找各生产队大队长们商量,最后肯定是看哪个生产队经济能力强(送礼多)给那个队长的家属,怎么不声不响给了沈家? 七个生产队原来是离县城最近的南边一生产队经济条件比较好,但是这些年镇上经济发展迅速,七生产队北边修通了路,在莲花河上架了石拱桥,同镇上离的最近,经济很明显有赶超一队的趋势。 毕竟一队只是离县城比其他队近,但是真数起来离县城也还有二十多里呢,七队就不同了,大人仅靠脚走半小时都能到镇上。 最近公社除了讨论分开单干的事,最主要的是各村通电的大事,平常井水不犯河水的七队和一队这会竞争最激烈。上头给出两种方案悬而未决:要么从一队排到七队,要么从七队排到一队,按照现在的经济形势,这排序预计着两三年的时间差距。 关系着能力和切身利益,谁也不想认输,石荣华最近是卯足了劲儿往公社那里钻,可是截止昨天为止还没有听到收购小龙虾的信息。 按说这事给沈家对于石荣华来说是好事,毕竟大喇叭里明确说了,各生产队的人都可以钓小龙虾,却只准卖到七生产队的沈家这里,一队离收购小龙虾的七队近十里路,想来没有多少人过来卖。 可是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落到石家?就算不是石家也可以是其他人家,为什么会是沈家? 当他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油水吗?沈家一直是贫下中农,他不想看着沈家就这么翻身。 他自己是大队长不好出面,但是他有两个兄弟,石卫国人木讷只会蛮干,但是他们家还有个大学生呢。 石荣华一心想着让石爱国赶紧回来,他好上公社去活动活动将收购小龙虾的肥差接过来,最起码也得分大头,但是石家两老不这么想。 福婆子首先咋呼了:“爱国可是大学生,国家教师,怎么能让他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 石父敲着老烟杆附和道:“他还要在学校跟同学们进行学术上的交流,这才是正经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不是投机倒把,这是公社交代的正当工作,就跟供销社单位差不多的性质。”什么学术交流?都毕业了,十有八九是在学校贪玩,念了十几年书花的钱海的去了,现在大好的挣钱机会不抓住,等他做老师拿那么点死工资? 这年头拿死工资的顶多能养家糊口。 两老那里说不通,石荣华只有自己骑着自行车上镇里打电话,哪想石爱国念了一肚子书,人却是个迂腐的,直言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和小商小贩同流合污。把石荣华给气的,差点捏碎话筒。 狠狠的挂上电话,不等石荣华想出什么头绪,外面突然响起大喇叭的声音: 为回馈广大新老客户对国宾饭店的惠顾,正值饭店挂名十八周年之际,七月五号至七月七号国宾饭店推出如下优惠活动: 国宾饭店四个对外新窗口开张,麻辣小龙虾、烧烤羊肉串、川味串串香、清凉果汁饮品等劲爆新品上市,一律八折优惠! 新窗口消费满十元可抽奖一次,奖品丰厚,一等奖为国宾饭店价值六十八元酒席一桌! 新窗口所有消费者,提供免费电影、饮品、小吃零食等! 新窗口消费一次性购票最高前三位分别返还六成、三成、两成现金! 活动期间饭店厅堂消费,所有酒水、新品菜色一律八折优惠! 老顾客交纳一百元会费成为饭店贵宾,终生享有饭店九折优惠! 快捷大巴在每晚七点后加开四班,活动期间,在饭店消费者一律免费乘坐! 更多优惠与君共享,详情请进店咨询,安兴镇国宾饭店恭候您的光临!!! 活动地址安兴镇中荣街六号国宾饭店 …… 一辆崭新的小型客车带着喇叭慢慢开远,看方向应该是朝县城去的,要知道国宾饭店虽然在镇上,但是主要客源却在县城。 当初国宾饭店为扩大客源,投入可不少,镇上到县城快捷通道就是因此而修建的,联合汽运公司购了一批大巴车弄了一条专线。 原来镇上到县城每天有十趟班车,早上六点一趟,十点到十二间四趟,五点到七点间五趟。而车上的乘客百分之九十是来国宾饭店吃饭的。现在又加开四趟晚间班车,这个国宾饭店果然是神一样的存在。 83.第 83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喜梅一辈子没种过地,自然不太关心分开单干的事, 重生了,她得提前把她的小餐馆开起来,钱这个东西不是万能,但是也万万不能短了,家里的条件、顾长军的仕途、孩子的养育, 都使得她必须未雨绸缪起来。 不过她同时想起了这年头有和流氓罪一样人人喊打的罪名:那就是投机倒把。 对于做生意, 现在绝对是最考验人胆量和魄力的年月, 虽然投机倒把不像前几年抓的那么严, 有的地方政策松,可能啥事没有, 但是也可能被揪着就是坐牢的大罪。 后世有人总结:八十年代初,摆个地摊就能发财, 可是很多人不敢;九十年代初,买支股票就能挣钱, 可是很多人不信。 九十年代炒股爆富她绝对信,可是她不会啊!想发家致富还得靠她的老本行。 上辈子和小餐馆打了十几年交道, 虽然做的是学生的生意, 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厨艺嘛在后世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厨, 但是这是八十年代初啊, 菜色缺乏创新的八十年代初。 后世网络那么发达, 什么菜系的做法、处理食材的诀窍网上搜不出来?那些曾经风靡过的各色小吃, 她总能挑两样合适的经营一番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好好了解下当下的政策,挣钱虽然急,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重来一次,绝不能再折进去了。 吃过晚饭,沈喜梅一家在屋后门口坐着纳凉闲聊,她几个婶娘相谐走了进来。 沈家在家未出嫁的女孩就沈喜梅一个,一众皮的上天的男孩衬托下,几个叔婶都偏疼她。虽然忙,得知沈喜梅摔水里也特地来看过了,这会听说好转了,白天要上工没空,晚上相谐着拿点鸡蛋、点心又过来了。 东西不多,毕竟家家都有能吃的男孩,但是总归一番心意。 沈喜梅嘴甜的挨个叫人,然后乖巧的去给大伙倒茶、端板凳,未了,窝在她幺娘(五婶)身边,询问沈五叔的情况。 沈五叔大名沈来旺,五八年,年仅十三岁的他到镇上国营饭店做学徒,在打了近十年杂,总算摸进厨房的门,现在成了饭店的二厨。 国宾饭店在八二年以前是一个布满传奇色彩的饭店。 这家国宾大饭店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大饭店,听说是整个县城规模最大的饭店。饭店的经营者想必后台很硬,手腕也不错,不管外面是什么样的风声,这家饭店规模是越来越大。 沈喜梅记得初中那会,学校在镇上东边,每次要经过饭店门口,那是投机倒把最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个国宾饭店里却一直是座无虚席。 那几年在这里面吃饭的大多是革委会的人,还有更多的是绑着红袖章的红卫兵。这个饭店能招揽这种客人并且正常收费经营下来,那后台和魄力肯定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这年月吃饭讲究的是量足、管饱,但是那其实指的是绝大所数的普通人,对于有钱有权势的人追求就不一样了,镇上医院、棉纺厂、炼油厂、中学还有几家国营企业都在那一块,那些国营单位里都有食堂的,但是这家走高端路线的国宾饭店从来不差客人。 国宾饭店的菜色,沈喜梅自然是没有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据她了解,店里厨艺比沈五叔精湛的厨师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里面还有个名气很大的主厨,据说祖上是做御厨的,前几年给批斗游街最后投湖了。但是后面请的厨师也不差,都是厨艺世家的子弟,想必国宾饭店的菜色,才是国宾饭店客人络绎不绝的根本。 但是这样神奇的饭店,在每年夏天,生意也会惨淡一些,沈来旺一般在七月、八月这两个月休息的时间特别长。 这里面的因素自然是天太热了,那些客人大概宁愿在食堂将就下,也不出去大汗淋漓跑一趟,但是沈喜梅想,主要原因应该还是没有针对夏季的特色菜。 现阶段的沈喜梅条件在那里,想做小贩,弄个小摊铺都很难,没钱是一方面,就怕这里没弄出来,那里就有人来没收兼教育了。 好在她还未满十八岁,这会投机倒把风声日消,真被人揪住了,顶多也就教育警告一番,只要态度不是多恶劣,倒也不会有大碍。 还是那么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她能在国宾饭店里弄个小小的窗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问题来了,她怎样说服这个饭店说得上话的人物,让对方同意自己在饭店厅堂弄个橱窗卖小吃呢? 沈来旺虽然在那里面干了二十多年,但是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职工,这事想成,现在最可能的途径是她五叔的上司,饭店的主厨,想打动一个厨师,可能还要靠她弄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吃食,恩,新颖独特最重要,否者一不小心就成了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若是成功了,后面她有该弄什么样的小吃来销售,最起码是饭店乃至附近都没有的适合夏天的吃食,关键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国宾饭店的格调可不低,算是整个县城经济实力体现的中心。 这安兴镇放在全国同等行政镇来说其实并不是多富裕,但是她是离县城最近最大的一个镇,加上全县其他镇多为山区,所以县政府财政上就偏袒了一二,这就造成了安兴镇与周边镇非常明显的贫富差距。 不过安兴镇与状元屯隔着宽阔的莲花河和辽阔的土地,以前莲花河上还没有桥,靠木筏渡人,所以这状元屯虽然离富裕的镇上并不太遥远,但是经济差了N个档次。 改革开放即将到来了,国内慢慢抓经济,所以沈喜梅必须抓住机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隔天沈喜梅起了个大早,家里人得吃完早饭再上工,沈母在做早饭,沈喜梅赶紧将家里卫生等家务活做好,洗完衣服连饭也顾不上吃,骑着她大哥的自行车往村西头荒山去了。 日上三杆,大概九点多,沈喜梅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匆匆放到房里就往隔壁沈五叔家跑去了。 镇上的国宾饭店离第七生产队满打满算也就七里路,沈家在最东头,虽然好长一段土路,但是走的人多了,土路压的特别光溜,沈来旺一般上午九点半出门,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能赶到饭店里。 沈喜梅到的时候,果然见她五叔还未出门。 沈家对女孩子特别宽容,沈来旺尤其是,时间紧迫,面对对她非常疼爱的小叔,沈喜梅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并且说下午她会送一种非常神奇的吃食到国宾饭店作为敲门砖。 沈来旺只当是小孩子玩心起了:“你个小姑娘怎么想着挣钱?宋主厨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你不要瞎闹。” 沈喜梅嘟囔着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沈来旺:“小叔,你只需要领我进去就行了,恩,方便的话帮我提前准备一点东西,红糖是必须的,白糖、蜂蜜也可以备一点,你们饭店东西多,其他应该也能有,像是熟的花生仁、黑芝麻,葡萄干、水果都要,不用太多,好不好?” “给你弄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但是你那个窗口什么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要的那些花生仁、红糖什么的,我回头给你带回来……” 沈喜梅摇着沈来旺的胳膊:“小叔,你最疼我了!恩,先帮我准备好,下午我给你们送好吃的。” 见他小叔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扔下人跑了:“小叔,赶紧的,再不出门就晚了!不要忘了我要的东西!”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沈来旺摇着头笑了笑,一副拿小侄女没办法的宠溺样子,看时间的确不早了,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沈喜梅站在大门后,偷偷看着沈来旺骑着自行车走了,抿嘴笑了笑,小叔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现在没有追过来,肯定是没事的。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沈喜梅也顾不上吃饭,到锅屋烧了一大锅开水,舀出来放在水缸下面冷凉,然后回到房里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种青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闻着问道就不怎么样,它的果肉的确又涩又麻,难以下咽,所以虽然后面荒山那长了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人打那主意。 拿着菜刀将果子切开,里面褐色的籽都掏出来,放在碗里。 一袋子果子都切了,差不多剥了一海碗籽,沈喜梅心满意足的将无用的果子肉扔到后面菜园子里做肥料。 白开水还没有彻底冷凉,沈喜梅先到菜园子里摘菜,将中午烧饭的材料都准备好,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关上门开始忙活她的神秘吃食。 自江老板上台,这饭店留下的员工都是吃苦耐劳的,给的工资不低,还每年都往上涨。除此外每到夏季七八月,饭店的淡季时候,大家轮着每人都能休一个月的假,但是工资照样发。 你想这么好的待遇,可不比什么铁饭碗还抢手吗? 这些年,许多人挤破脑袋想在饭店谋份工作,特别是二楼三楼包间的服务人员,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 可是店里现在招人特别严格,就连服务员也会专门送到学校培训。你有这机会,你要好好干,勤快点就没错,以后挣得肯定不比石爱国少……” “这个年月居然还有达官显贵?”沈喜梅也算是长见识了,在她的印象里,这年头应该只有艰苦朴素最光荣,有钱人都被扒皮了。 不过看了后面一些伤痕文学,安城这一片风声的确相对平和许多。 但是上辈子的她真没有想离她居住的地方附近有这样神奇的所在,好像后世电影里的和平饭店。 可惜,上辈子在这生活的最后六年她没有出过村,只知道再有一年半时间,沈来旺丢了工作,回到村里给办喜宴、丧事的人家烧酒席,但是因为石家针对,基本上没有人家敢请他,只得拿起锄头种地了。 想起石家的种种恶行恶状,沈喜梅动摇的心又坚定了,她不能做个小员工,必须自己做生意,挣大钱,早早带家人离开石家的恶势力范围。 国宾饭店是个天赐的好平台,她必须牢牢抓住,虽然想起这天价的承包费,对说服父母心里在打鼓。 果然,沈来福看了合约后,瞳孔挣得老大,再三确认八百块是一个月的承包费而不是一年的,心里只道:这怕是那位江老板糊弄小孩子的,并没有真的想让女儿参一脚生意。 看了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闺女,沈来福将几纸合约往床边木箱子上一扔:“你知不知道镇上粮站收稻谷多少钱一斤?” 沈喜梅摇摇头,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在供销社里买铡好的米好像是一毛八一斤,还需要粮票。这就一毛八一斤的米家里都不舍得买,分的精细粮吃完就吃粗粮,好歹这年头家里粗粮是管够的。 “八分一斤!八百块钱能买一万斤稻谷了!” 家里总共不到六百块钱,是分家后,四五年时间一家六七个劳力做工分一点点挣出来的。 拿八百块去租一个月的铺子做生意,除非他疯了。 女儿想做生意,他是同意的,其实他心底一直有这么个渴望,但是他身上担负着一家老小的生计,不敢轻易妄为。 老一辈人都觉得种地是最可靠的,特别是最近有分开单干的苗头,大家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但是他知道,当初沈家盖那三十间房子,至少有一小半的钱是老五在饭店挣得。 老五一个挣得顶的上他们兄弟四个种地挣得还多,他们兄弟四个一向可是满工分的,尚且比不上老五。 可以想见,那比老五厉害的厨师能挣多少,那饭店的领导又能挣多少钱? 可是那些年不能做生意,再说,他也自觉没那个经济头脑,所以他老老实实种地。 现在政策在变,女儿有这想法,他倒是想支持,可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费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这种家庭能承担的起的。 沈来福难得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话:“镇上工厂和单位多,像是医院、粮油站、棉纺厂效益都好,员工多,我回头去打听打听,哪家门口还没有卖盒饭的,就像石天清家那样,弄个小推车,卖盒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成本一两百就够了,咱有多大地,张多大筛子,做什么也要脚踏实地。” 若是沈来旺没有在国宾饭店做厨师,沈喜梅没有想到去那里找路子,从而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她肯定想着的也只是推着三轮车卖点小吃,一天挣个几块钱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能平白错过? “爸,咱这样想,八百块是四个窗口的,一个窗口也就两百块,饭店还会提供员工、营销…… 这是稳赢不赔的买卖!”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稳赢不赔的买卖!我看你是被那江老板洗脑了,她怕不是个好的,老话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她可能是见你小孩子好骗,想引你上钩。 你要知道,这合约一签就是一年,那是多少?九千六百块! 到时候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付不起,你想一家子老小去卖血还是去坐牢?” 沈喜梅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动气了,手一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帮你奶干活,别想着做什么生意了,没经过事,迟早被人骗了!”镇上以后都不能让孩子去。 石芸榴之前听了八百块就一直愣到现在,知道沈来福动了气,才缓过来。 “喜妹,你……去洗洗睡觉吧。 明天你姐回来过满月,这些事以后再说。但是像你爸说的,那个江老板,你以后不要同她接触了。 我们是你父母,不会害你。” 沈喜梅看着脸色铁青的沈来福,又见惊疑不定的沈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确有些冒进了,毕竟罗马不是一天建起来的,现在的她想张罗下这么大的生意,风险很大,家里根本承担不起,她的心太急切了点。 沈喜梅走后,石芸榴还有些不踏实,将那几张纸收起来:“这个要不让来旺回头带回去,还是直接烧了?他这个老板是不是真的是饭店老板,怎么看着像是骗子,还专门找小孩子糊弄?” 沈来福不语,将几张纸接过来,前前后后认真看了一遍,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去看看老五睡了没,你将这几张纸收好,别让人瞧了。”说着,拿起老烟枪出了门。 沈来旺正出门倒洗澡水,见自家大哥过来,忙迎了进来。 沈来旺手上有手表,粗粗看了一眼,都十一点钟了。 沈来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那天见到的那个江女士你能确定就是饭店的负责人吗?” “这还能有假?!江老板都管理饭店十几年了,这些年虽然露面不是那么勤,早些年却是整天在饭店坐镇的,饭店里的事,她是一言堂。” “你们那不是国营大饭店吗?没有其他领导,怎么就一言堂了?”生产队上还有大队长、副队长之分呢。 沈来旺搓搓手,降低声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饭店里一些资深的员工都知道,这江老板上头有人,后台硬着呢。 饭店虽然挂着公家的牌子,但是我们私下里晓得,这饭店应该算江老板的私产。 那天你也见了,我们那楼气派吧?江老板自己掏钱盖起来的。 人家阔气着呢,当年盖这新楼,前后歇业两个月时间,员工工资一分没少给。 喜妹这运气好着呢,搭上江老板这船。 你不知道镇上多少人家,想走门路在里面谋份差事……” 沈来福皱着眉头问:“你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 沈家一九七五年盖好房子,正式分的家,分家前,钱财基本交到大家长沈平那里,那时沈来旺每个月会交三十块钱到公中。 说到钱的事,沈来旺含糊起来:“还可以了,店里效益好,江老板每年都会给我们涨点。” 沈来福眉头皱的更紧了:照这样看,人家大老板,偌大一个饭店,不至于糊弄小姑娘的钱啊。关键是她肯定知道,就他们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那么她定下着八百一个月的承包费是为何? “你们饭店有多少员工?有拖欠过工资的情况发生吗?” “饭店多少员工不是太清楚,但是我们厨房,包括厨师、打荷、勤杂工,有三十一人。服务员那就更多了,三楼包间都是一对一服务。 拖欠工资就更不会出现了,你问这个干吗?” 这下换沈来福不吱声了,沈来旺问:“你不会担心我们饭店亏损,然后喜妹小吃窗口干不赢吧?” 沈来福继续不吭声。 沈来旺气愤了,哪怕是他亲大哥,也不能容忍对方对他奉之为神一样的饭店抱以质疑和揣测的态度。 “你知道我们饭店最贵的一道菜佛跳墙多少钱一份吗?三十八快,每天限量供应二十份,现在都预定到十天后的,这还是夏天淡季来临的走量!”安城靠海,哪怕松洲县在安城的最北边,极品的海产品也是不缺的,关键是国宾饭店有最好的海鲜供应链。 沈来福烟斗都掉了:“你是说,你们店一天卖一份菜就能有八百块的进账?!”资本家也没这么厉害吧? “八百块算什么!莲花河边一直通到县城的那条混泥土阔路就是我们国宾饭店出钱填的,钱多的去了!”填那条路,据说就是为了从县城乃至省城来吃饭的客人路上平坦些,少颠簸。 填进去的水泥石头渣子那真是海了去了,路面都抬高了一米多,再也不怕莲花河涨水。跑了两三年,路上连个坑坑洼洼都没压出来。 沈来福自然知道那条路工程耗费多少,当初他们都去做工了,工钱给的也高,但那明明是政府出资建的好吧。 “拉倒吧,牛皮吹上天了。像你那样说,那江女士还缩在这小镇上干嘛?早去县里、省里了!有那钱,首都都去的!” 沈喜梅再次回到河边,清洗中午用煮的菜,时间的确挺晚的了,她洗好菜时都能看见生产队地里有劳作的人准备下工了。 想着家里八个劳力都在地里忙活了一上午,沈喜梅不由加快的节奏,不过有人比她更心急的,沈喜梅才煮好米饭,准备炒菜时就听见沈喜乐的声音。她小姑肯定是准点到了饭桌上,却见没有响动,就往锅屋来了。 84.第 84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然后她赶紧来处理四只光秃秃白溜溜的鸭子。虽然都是当年生长的仔鸭,不过也长了大半年,家里喂的也勤快, 都有三四斤的样子。 老鸭汤和啤酒鸭没有顾忌,正常剖就行了, 关键是盐水鸭和卤鸭, 最好开小口子。 沈喜梅在四只鸭子中挑了个中等个头,皮相最完好的, 剁去小翅和脚爪,在翅窝下开了个小口子,取出内脏, 挖出气管、食管, 放入清水中浸泡, 去掉血水, 洗净沥干——这是盐水鸭的材料了,也就这道菜最费时。 卤鸭也照着处理, 不过开口时没太顾忌, 剩下两只就简单粗暴了, 沈喜梅直接开膛破肚,挖肠剖心一起扔到清水里飘着去血水。 见大嫂出去了周遭没有人, 沈喜梅手起刀落轻轻松松将两只鸭子剁成块,分别放在两个大汤碗里——老鸭汤和啤酒鸭的材料。 石紫燕提着煤球炉回来时见沈喜梅都准备生火了, 吃惊的问:“这就做中饭了?我刚碰到新开, 他说现在还不到九点呢!” “我先炒点盐, 做盐水鸭要用的,这个费时间” “那这加上家里都有两个煤球炉子了,够了吗?” “先不急,我待会再去五叔家看看。”沈来旺做了十来年厨子,家里的厨房用具相对齐全点,就是碗碟花样也多点。 沈喜梅见锅烧热了,倒入粉盐、花椒粉、五香粉,炒热后装进小碗中,用勺子挖了一半从翅窝下刀口处填入鸭腹,使劲晃了晃,让里面尽量布均匀,然后是热盐擦遍鸭身,剩下的从颈的刀口和鸭嘴塞入鸭颈。 最后将鸭子放到一个炖罐里盖上放置。 石紫燕睁大眼睛看着沈喜梅行云流水似得动作,惊叹道:“喜妹,你这都哪里学的?还有那个白白的是什么?”做个菜能做出赏心悦目的样子也只有她这小姑子了。 “其实那就是盐,我从饭店拿回来的。”农村这边现在用的还都是粗盐,颗粒较大,颜色偏黄。 “这做法,都是书上看到瞎琢磨的……大嫂你看着点,我去五叔家一趟。”搬东西顺便看下具体的时间。 沈喜梅回来时正好碰到往家里赶的石芸榴。 “你姐一家几个到了吧?”石芸榴见沈喜梅两手都拎着东西,看着就沉,忙上前来打算帮着提。她听到家里放炮声,知道大女儿回来了,早就归心似箭。 沈喜梅错开石芸榴的手,轻松的提着径直往后面锅屋走,边走边回头道:“在我房里呢,你去看看。” 石芸榴这一打岔哪里顾得上好奇沈喜梅提一篮子碗碟过来做什么,转身就往房里去。 锅屋里石紫燕见沈喜梅回来了,站起来说:“我去后面河边将这些洗干净,你看着屋里。”她手上盆里装着几只鸭子的肠子、鸭盹,还有剪刀、筷子等工具。 沈喜梅点点头将三个煤球炉并排放好,开始点火引炉子,然后洗手,处理接下来的鸭子。 在清水里挑出剩下的那只鸭子,放在饭筛里让其控水,然后开始配腌料,对着控干水的鸭子好一顿揉搓,半晌才一副满意的样子将那只饱受蹂躏的鸭子吊晒在风口上。 接下来就是配卤水了,沈喜梅挑了只陶瓷的炖钵放在烧得最旺的炉子上,不停的往炖钵里添加着油、葱姜、食盐、酱油、冰糖、桂皮、等十来种材料简单翻炒下,添上八分满的水,将吊晒的鸭子整只默进卤水里,挖了一勺红薯粉在里头,等水沸了,倒上黄酒盖好让它自个烧着。 半天不见石紫燕回来,沈喜梅朝窗外望了望,才想起在后头钓龙虾的两个堂弟,这会她三哥带着小外甥张壮壮也在那边,见石紫燕提着桶高兴的往回走,忙出去接。 “拿那大木盆倒上,这河里的龙虾怪多的,他们兄弟三都钓上瘾了,桶都装不下……”石紫燕说着拿着桶又往回头走,那边等着桶装呢。 沈喜梅无语的看着满盆耀武扬威的大麻虾,要不要这么夸张?她现在只是烧着自家吃,不是做大排档卖。 恩,要是卖的话,这量怕也来的及,不过拿着“公家”的龙虾私自贩卖还是要当心点,被人逮着了,怕是不好善后。 都是活蹦乱跳的鲜活的虾子,沈喜梅将盆端到外面,放在阴凉处,到河里提水。 见了兴致高昂的兄弟三人,扶额道:“差不多了,再多锅里也搓不开。”那玩意可难处理了,好在莲花河是活水,这年头水质好,虾子也干净,吐两次水就差不多了。 想起上辈子,一时贪嘴吃了大排档的小龙虾,晚上上吐下泻,将顾长军吓得个半死,连夜去背了个老中医回来…… 收拾龙虾的任务最后落到找来锅屋的石芸榴头上,没办法,石紫燕处理这个没经验,还没动手就给夹的不轻巧。 蹲在边上做后续清洗工作。 沈喜桃抱着睡醒的小宝在边上坐着,也不让她伸手,一时有些不适应。 “小姑那里怎么样了?生了吗?”应该是还没有,要是生了,该放鞭炮了,两家离的不远,这会都没有响动,想是还没生。 石芸榴见沈喜梅也坐过来听一耳朵,低声道:“一直喊着疼,干疼孩子也不生,马婶给摸了摸,拿不太准……这会送到镇上医院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啥心情了,不管怎么说是沈来福的妹妹,虽然看不上她又懒又馋还嘴损,可这孩子生不下来需要上医院,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石紫燕不解的问道:“马家婶子拿不准是个什么意思?”马大婶在这一行那是顶出名的,从没听说失过手,她当初生沈永康还是头胎,婆婆和马婶俩看着,顺顺当当就生了。 沈喜梅倒是想起,上辈子沈喜乐这胎并没有早产,好像吃着饭,孩子就下来了。当时在三叔家里,两个堂哥都亲眼见到了,可把三婶气坏了。 “马婶说肚子上肉太厚了,她根本拿不准具体体位!”其实马大婶想说的是,她根本摸不出有三个孩子,可这全村都知道的事,刘家婆子在边上心心念念看着她,她也说不出口啊。 “啊?”石紫燕听了这话嘴张的老大,还有这样啊? 沈喜梅不厚道的笑出声了。 “没事,我们镇上的医院还可以,实在不行还可以刨腹,现在医学发达不比从前,不会有危险!” “可不是,你爸也这样说。你不知道你们那小姑有多胖,她又喊疼的不动弹,一伙人弄了半天才将她搬到板车上。”想起沈来福那张憋的通红还滴着汗水的脸,石芸榴是又气又好笑。 他是大哥,这种时候也只有上赶着忙活,要不能指望瘦成麻杆的刘红军? 板车还得他拉着,这一路肯定又累又热,想了想朝沈喜梅道:“我看你引了三个炉子,要不炖一罐绿豆汤吧?” “炉子我都有用呢,要不我再去借一个?”想到冰粉里面放点熬好的绿豆沙也挺好的,沈喜梅说完就站起来往外走。 片刻功夫有轻轻松松提着两个炉子进了锅屋,也没再管外面和小龙虾打的热火朝天的婆媳几个,忙活她自己的。 先将绿豆汤炖上,再引炉子炖老鸭肚片汤,猪肚留了小半烧毛血旺,其余切成一指宽的长条,鸭块连同猪肚块分别丢进炉子上的汤钵里掉水。 掉好水的鸭块、肚片,在爆香葱段、生姜的热油锅里翻炒下,倒入新滚开的水中,小火慢炖就行了。 现下五个个炉子用了四个,绿豆汤和老鸭汤的都是小火煨着,根本不用管,沈喜梅将卤鸭子的锅掀开看了看,然后将留出来的鸭爪、鸭盹、心、肝一股脑放进去卤着。 盐水鸭还要等许久才进锅,那个炉子一直在烧热水,至于着多出来得一个炉子,沈喜梅想起那块猪肉好像是腰条,在提篮里找出一个黑色的砂锅,准备做一道省事的菜:砂锅红烧肉。 选了肥瘦相间最均匀的一处切开,划下一半,然后切成手指宽的厚快,整齐的摆在砂锅里。 放点姜、少许白糖,葱段,八角,老抽酱油倒进去不少,水一小小勺,炉子下面基本封死,用最小的火慢慢煨着,这么咕隆个两个小时,肥而不腻,瘦肉筋道,保证香甜酥软,入口即化。 此时沈喜桃走了进来一边系着围裙一边说:“小宝在箩窠床上睡着了,我来给你切切菜打下手。”以前家里都是她掌勺做饭,沈喜梅帮她摘菜什么的,现在该掉过来了。 沈喜梅见盐水鸭腌制的时间快到了,正在做呆会浸泡鸭子的清卤,听了沈喜桃的话,也不推辞,到锅台上拿来过年炸年货用的漏勺,递给沈喜桃。 在收购价格上,公社领导也听取了饭店的建议:沈家三兄弟按照一毛五分一斤的价格收购,然后以两毛五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饭店。利润公社和沈家三兄弟四六分。 沈家三兄弟得六分一斤的差价,本来公社不同意的,别说六分,就是一二分的差价都是一个肥差,随便拿到哪个大队做人情还能有另外的一笔收入,按他们的想法每人一个月开二十块钱工资就够了。 可是饭店负责人传达的是江老板的意思:国宾饭店只认沈家三兄弟的龙虾。 公社领导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保证这事只会交给沈家三兄弟,若是有其他人贩卖,必须经过公社(要是谁有本事找到买家也是可以的,记得上交一部分利润就行了。)。 饭店采购又分析了一番,从收购到卖出这期间的运送折损、龙虾长时间离水死亡数量都不会小,这些损失不好估计,而这些损失都是沈家三兄弟自己承担的。 公社人也理解,双方都做点让步,沈家三兄弟主动提出让一分利润(其实各占一半是来前饭店领导就同沈家三兄弟商量好的分配),然后都满意了,皆大欢喜。 当天中午,生产劳作结束,各生产队的大喇叭基本上是同时响起了:联合公社干部跑到各生产大队办公区,通过大喇叭亲口宣传收购小龙虾事件。 第七生产队沈家三兄弟顿时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大中午的,许多人顾不上吃饭,纷纷跑到沈家来询问。 大喇叭里面可是说了:一斤龙虾收购价一毛五,抵三个鸡蛋了,关键是这龙虾河里塘里多的去了,不需要成本。 沈新华站在门口对着来人一一说明从明天傍晚正式收购,两个前提:活的,红壳十公分大(河里龙虾都是野生放养的,红壳的自然个头大,青壳的要么是小的,要么是软壳病态的),饭店要的肯定是个头大的,再说若是连小的都一网打尽,回头绝种了不就亏大发了。 所以沈新华反复交代,低于十公分长的龙虾现在不收,最好放回河里。(当然十公分只是一个概数,肯定往大的说。) 同时还说了收购鸡蛋的事,不论大小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鹅蛋七分。(卖到饭店里平均下来一个能挣两分钱。夏天气温高,鸡蛋容易放坏,所以这个需要有经验的“专家”检查,必须计算人工成本!) 当天下午,各河沟里就出现不少十来岁的孩子在钓龙虾,而沈家子弟除了去上工的也全部在菜园后面蹲着。 国宾饭店定下每天早上七点左右到饭店交货,所以兄弟三个合计一番决定每天傍晚六点开始收购龙虾,早上六点停止,尽量减少死亡折损。 另外,沈家在后面菜园里开始挖坑,从河里引水进来,沈新华和沈新全坐车到县城割蟒片,买竹筐。到时候收购的龙虾放到竹筐里,竹筐放到有水的坑里,早上直接抬上板车就可以拉走了。 85.第 85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虽说家里小有资产, 但是那栋升值的学区楼房她打算留给女儿和外孙女的, 十来万的现金是给儿子完成学业准备的, 那孩子, 虽然有些不着调, 但是成绩好,高考状元,直接选了硕博连读的八年制临床医学, 还有七年要读呢。 女儿年长, 女婿稳重,哪怕她不在, 也不担心已经成年的小儿子无人看管扶持。 她走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偶尔疼痛, 我这身体反应也不是很大, 能坐飞机吗?……我想出去看看。” 头发花白的医生皱着眉头摇摇头:“坐飞机?你这情况还打算出远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马上住院, 做个详细的检查,再看看其他情况……” 回到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里,照常和那些陪读的家长絮絮叨叨, 然后不声不响的将后事一一安排妥当,选了一个清晨,沈喜梅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离开了家。 因为老中医的话,沈喜梅最终没有坐飞机, 她选择了火车, 回到距离西北最为遥远的南方山村, 那里曾经出过状元,叫做状元囤,后来□□期间划分成七个生产队。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嫁人、生女,……十年牢狱之灾后,沈喜梅被丈夫接到西北的军营。 状元囤,因为种种原因,再没有踏足过,等再次归来,那是成为烈士遗孀后,回来奔母丧,隔年又奔父丧,之后是公婆的丧礼。 似乎每一次归来,满目都是白色的丧服、帷幕。 这一次归来,没有丧礼,却有风雪。 风雪照归人,满面沧桑的沈喜梅悄悄来,绕过改为新农场的生产队,径直上山,一个个坟头跪拜,无言矗立半天,最终离开了。 老家的兄长、叔婶都已年老,太多年没接触,也都生疏了,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大姐,这些年也只有过年时一通寒暄的电话,知道她过得还行就够了,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沈喜梅从西北来,又坐上开往更北方的火车,目的地是丈夫的埋骨之乡大兴安岭西麓,这些年清明寒食扫墓的烈士陵园其实只是一个安烈士英魂以及家属哀思的地方,真正的十六位烈士的遗体还埋在深山下面。 沈喜梅没有坚持到坐上开往山区的车子,在火车站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在闭眼前,内心是不甘的,差一点,她就能到那里了。 她并不知道千里迢迢赶来为母收尸的姐弟俩,带着她的骨灰走完了这最后想走的那一程,在天人相隔的二十年后,她再一次来到离顾长军最近的地方。 ~~~~~~~~~~~~~~~~~~~~~~~~~~~~~~~~~~~~~~~~~~~~ “女孩子家家的,在家就这么懒,等出了门子,也不怕被婆家嫌弃。” 农村的女孩子懒散的话,家长总是用嫁不出去来恐吓。 “你这么懒,小心没人家要!”这话基本上是农村老太太的口头谈,但是沈喜梅已经定了亲,还是七个生产队里数一数二的顶好人家,所以恼怒的杨小红(沈奶奶)也只能说被嫌弃的话。 “奶,喜妹吓着了,不舒服呢。”作为孙媳妇的石紫燕哪里不明白农村的女孩,最忌讳被说好吃懒做了,再说小姑子明明是这十里八乡顶勤快的姑娘。 “我看就是偷懒,这大热天,滑到河里去有啥要紧的,还一躺尸就是三天?饭都要端到手上,……” 杨小红实在不耐,自打沈喜梅退学后,她就没有这么累过,这几天,她又是喂猪喂鸡,又是洗衣做饭,抽空还要望着外孙和重孙,一天下来一刻都不得闲。 要说她年轻也是个麻利的,早些年,十几个孙子都带大了,做起事来从来不含糊,但是谁让沈喜梅是个顶勤快的,自打她退学后,家务活接过去十有八九,孙子们也大了,就一个相当乖巧的小重孙要看顾,让杨小红在劳碌半生后早早享受到老太太的清闲。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可就难了,这不一大家子的事突然丢回到她头上,杨小红抗不住了。 加上幺女(沈喜乐)这两天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了些闲话,说都是村里的人说的,听多了,这杨小红脑子里还真慢慢有了这么些想法。 要说这莲花河,村里上上下下的小孩子都熟悉,一些皮的,天热就爱蹦进去游泳、洗澡,还就喜妹摔出事,连着三天没出门,一些眼热的人家阴阳怪气,说是什么的都有。 闲话主要在两个方面:一说别看这喜妹长得一脸福气样子,却是个压不住的,才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就摔河里了,可见是没福气的; 另一方面却是说没看出沈喜梅是个奸猾的,眼见亲事定了,马上真面目漏出来了,原来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杨小红听了这么些闲话,加上她又切身体会到喜妹犯懒的苦果,心里有怨气也担心石家知道这些情况对喜妹有不好的印象,影响这门好亲事。 这不,老太太讲话也就越来越刻薄了。 沈喜梅已经听着她奶指桑骂槐两天了,慢慢由惊疑不定到恍惚错乱,躺在床上又哭又笑。 沈家大孙媳妇,也就是沈喜梅大嫂,石紫燕本就是婆婆娘家屋场石家营的闺女,嫁过来几年,和小姑相处的不错,此时见沈喜梅屋里有动静,正准备进来看看,就听见外面自行车的响声,这是丈夫接了婆婆到家了? 果然,还没等石紫燕迎出来就传来沈母的声音。 “喜妹怎么了?妈回来了,累着了就歇着,没事,有妈在呢。” 沈母姓石名芸榴,娘家是远在百里外的山村石家营。 三天前,因娘家外甥娶媳妇,石芸榴回娘家喝喜酒。石家营同这里隔山又隔水,山区里还不通车,一半路程要靠脚走,一来一回路上就一天时间,实在不方便,所以石芸榴趁着这次机会在娘家住了两晚。 掐着点,沈新华骑自行车到镇上车站接石芸榴回来,沿路说了沈喜梅前两天洗衣服滑到河里的事,石芸榴听了大儿子的话,心揪的不行,一到家,又听见孩子奶奶在念叨孩子躲懒,也顾不上其他,直奔沈喜梅的房间来了。 石紫燕跟在后面,解释道:“前两天洗衣服时滑进河里,好险村里刘金大嫂将人拉起来,给送了回来。 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呛了水,喜妹这几天有些恹恹的,很是不对劲……” 这亲奶奶不担心还一直说三道四的,石紫燕都忍不住想争论两句。 石芸榴嫁到沈家二十多年,本就是个勤快麻利的,下面一串的小叔子,都是她和和沈来福(沈父)操持着娶妻成家,在家里早就站直了脚跟,分家后甚至超越了婆婆,拿到管家大权,毕竟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 平常杨小红(沈奶奶)除了对待幺女上颇为偏颇,其余也算是拎的清的,一般不和儿媳妇对着干,这次也是见儿媳难的不在家,孙女不干活,自己累着了,又被沈喜乐挑拨了几句,气性上来了,嘴上就说个没完。 石芸榴也懒得搭理,可是见平常憨甜娇俏的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早就没有少女的春色,一脸青白,焦心的很。 “喜妹,我的孩儿,是不是吓着了?不怕不怕,魂上身啊,……” 沈喜梅见到年轻的沈母,突然扑进怀里,大哭起来。 她回来了,她在父母未老时回来了,不是苍老的脸庞,佝偻的身躯,更不是墙上黑白的遗像,而是年轻的,健康的、活生生的人。 杨小红见孙女哭的撕心裂肺,实在不太正常,也讪讪的站在门口说了两句:“怕是真吓到了,晚上叫叫就没事了。” 到了晚上,一家子吃过晚饭,石芸榴见沈喜梅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喊上大儿媳妇,扛着把竹编的大扫把,在月色中悄悄出了门。 来到莲花河边找到沈喜梅那天摔下去的位置,将扫把在河里捣鼓几下,然后,嘴里轻声念叨着:“喜妹呀,回家了啊,妈喊你回家吃饭呢,家里饭做好了,床也铺好了,该回家了……” “喜妹,大嫂牵你回家啊,咱不在外面玩了,跟着大嫂和妈一起回家,喜妹,跟紧了啊,咱走大路回家……” 婆媳二人一边小声反复呼喊着,一边拖着大扫把,径直往家里走。 好在他们家在村东头,离莲花河近,又是趁着天黑,也不怕人看见。 这是农村流传下来的老法子,孩子在外面吓狠了,一般说是魂吓掉了,要家里人去牵引回来,要不孩子就会带呆愣愣的,整天无精打采。要是搁以前,当天晚上就来叫了,这不因为石芸榴不在家,加上这些年破四旧事件上演的风声鹤唳,虽然这两年风声小了些,但是毕竟是封建迷信,她们也只敢在晚上这样偷偷的行动。 到了家,婆媳俩不动声色,将大扫把在沈喜梅的房间里放好,各自忙去了。 沈喜梅虽然对着冰粉的味道充满自信,但是江泽毕竟是土豪吃货,她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看不上,不过从他瞪大的眼睛和手上不停歇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是很满意的。 江泽再也顾不上什么寝不言食不语,一边吃一边吩咐道:“赶紧再给我弄一份,大碗的,甜一点,那个桃肉多一点,快点,弄好再放到冰柜里冰冰……” “喜妹,还有没有,外面不够吃,都吵起来了,……你叔我一口都没有吃到!”沈来旺越说越小声,要不是他说小江先生在这里,大伙早冲进来了。 还不待沈喜梅说话,江泽拉过大盆:“没有了,剩下都是我的!你不是想在我家饭店卖小吃吗?我同意了,但是得让我先吃够!”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这国宾饭店的小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弄得像难民? “这个毕竟是凉的,夏天也不能吃太多。其实这东西也不能常常吃,制作起来稍有不慎就容易不卫生。我再给你装一碗,其他的让我叔端出去怎么样?” 沈来旺忙点头:“对对对,小江先生,我们厨房可是接到过通知,你身体不好,要少吃凉的……” 声音消失在江泽瞪过来的眼神里。 江泽眼光在桌面和沈喜梅脸色徘徊着,半天才妥协道:“那,你给配两碗吧,一份甜些,一份少甜,我妈在楼上。” 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你想在店里卖小吃还得我妈点头才管用。” 听了这话,沈来旺也顾不得贪嘴了:“对对对,给江老板送一份上去,大份的!” 要是能在江先生面前搭上话就再好不过了,但是江先生为人冷清,他们自然不敢上去打扰,但是这不是有小少爷在吗?有门路送就行了。 沈喜梅听懂了,感情国宾饭店的老板江先生是江泽的妈妈啊?! 手上动作谨慎起来,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她却斟酌再三,每一样添头都要问过江泽才决定放不放。 端着大碗跟着江泽上楼了,后面剩下的让沈来旺处理。 江先生不愧是开大饭店的江先生,别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她却是吃过的。 “你怎么会做这个?”小小年纪也不像去过川地的样子。 沈喜梅有点发虚:“就是无意中发现的,小时候家里穷吃过这个果子,捏着种籽玩,挤出来冰冰凉凉的东西,小孩子贪嘴,什么都往嘴里搁……” 好在江先生没太在意这种小事:“怪不得。这倒是个有名的小吃,正宗口味还只有川地有,你做出来的这个,味道还算勉强,想卖这个?” “不是。”沈喜梅说完又犹豫了,她能说她知道好些小吃的制作方法吗?对方会不会发现不合理,会不会露馅? 沈喜梅想了一圈,想到现阶段自己能接触到了一种食物,莲花河里一到夏天就能冒出许多龙虾,可是闻名全国的十三香龙虾,她还真没有做过,得回去试试。 “饭店里到夏季生意好像比较惨淡,县城里有家卖宵夜的大排档,那个龙虾在夏天卖的特别火爆,我烧出来的比那些大排档里卖的还好吃。”沈喜梅只敢含糊的说道,天知道,她来之前想的只是凉面、凉菜之类的简单吃食,弄个小小的推车就足以,现在好像拿不出手。 哪想龙虾大排档在人家看来都上不了台面! “国宾饭店是国营的大饭店,就是一楼大厅的人均消费也在五块钱以上,大排档窗口只会拉低饭店的档次。”关键是江鸯并不指望国宾饭店挣多少钱,现在这个规模就已经超出她的预计了。 当年江鸯大着肚子避居到这个小镇,也只是一时走途无路的无奈之举,不过今时早就不同往日了,她已经有了能力抵挡家族的倾轧。 86.第 86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杨小红听了一拍大腿跟着嚎了起来,直接就往外跑,手里还抱着沈永康, 沈喜梅见了连忙追上去, 将孩子接过来。 沈平也慌了,跟着儿子孙子出了门,可怜刘婆子还不待气喘平和,又慌慌张张往回跑:那可是她的三个金孙啊, 出不得的差错。 在菜园子摘菜的石芸榴以及满手鸭毛的石紫燕婆媳俩听到响动赶到堂屋只看见刘婆子奔跑的身影。 “咋回事?你小姑要生了?这才八个月吧?” 石紫燕摇摇头,她听得也不清楚:“恍惚说是摔了。” 石芸榴看看后园:“你在家忙你的吧, 我去看看, 你奶怕是把康康抱去了。” 杨小红也才六十岁, 农村老太太,年轻时没少下地,身强体健, 加上自己的心肝出了事, 那是脚下生风,沈喜梅抱着沈永康只能加快步伐跟着,这要是在把她奶也摔了, 今天中饭谁都别想吃了。 两人首先赶到刘家,除了瘫软在沈喜乐边上的刘红军也就还有几个隔壁邻居的孩子, 都一筹莫展的围在呻吟着的沈喜乐身边。 沈喜梅一看, 好家伙, 居然是趴着在地上的, 虽然通体身材都很肥硕,但是那个球依然突出很多。 “赶紧给她翻个身呢!” “翻不动!” “太沉了,刚刚翻到一半又趴下去了!” 沈喜梅:…… 杨小红就差躺在地上去嚎了,这肚子的三个孩子该糟了多大罪。 沈喜梅将沈永康放在边上,蹲在沈喜乐身边:“小姑,你自己使点劲,我将你先侧翻过来。” 刘红军一边说:“先别动,她只喊疼,使不上劲……” 说话间,沈喜梅已经将沈喜梅推翻过来,好歹让她侧躺着,不再压着肚子。 刘红军:…… 其实沈喜梅完全能将沈喜乐抱起来放到床上去,想想还是算了,翻身可以说是沈喜乐使了劲,她要真把人抱起来,怕是吓坏一群人,反正她爸爸们应该快到了。 果然沈来福、沈新磊、沈新全、沈平都赶到了,大家一合计还是打算将人先弄到床上去,几个人使劲,总算将沈喜乐搀扶起来,对方却径直喊着疼,一步不挪。 沈来福只得和刚刚赶到的沈来旺一人搀一边,半拖半抱的将人弄回房里。 看着一躺下铺满整张床的沈喜乐,沈来福脸憋的黑红黑红的,直想骂娘了,他抱着百来斤大米走几里路都没这么费事,这死丫头到底是咋吃的,能把自己吃得比生产队上的肉猪还沉! “还傻站着干啥,赶紧上马德家去请你马婶婶过来!”见刘红军还傻不楞的站在那里,沈来福气不打一处来。 石芸榴到时见大家都在往房外走,扫了眼沈喜梅,她抱着沈永康一直站在堂屋,两个儿子也在堂屋候着,点点头道:“我在这里就行了,你们三个带着康康回去。”农村妇人生孩子还是有忌讳的,他们几个还是孩子,自然不能见了这样的场面。 沈喜梅听了这话就迈开步子往外走,沈喜乐生孩子还真没她什么事,家里还有一摊子食材等着她回去处理呢,再说,今天可是沈喜桃回门的日子。 别说她和沈喜乐有隙,就是没有,那也是沈喜桃更亲厚。 家里,石紫燕心不在焉的拔着鸭毛,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儿子才一岁,走路还不稳当,那边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着。 哪想才到门口,就见沈喜梅抱着孩子往家里跑。 石紫燕忙走上前,将沈永康接过来:“怎么跑起来了?” “我姐快到了,我看见大哥的自行车了。三哥,赶紧的将炮拿出来。”外孙第一次到姥姥家,要放鞭炮喜庆一番。 沈新磊跑去拿鞭炮、沈新全去锅屋拿火柴,姑嫂两个抱着孩子伸头朝外望着,果然很快看见路南头出现沈新华骑车的身影,前面车档上小男孩是沈喜桃的大儿子,沈喜桃抱着满月的小儿子坐在后面,至于张丰年,应该在后面跑着。 炮竹声中,沈喜桃捂着小儿子的耳朵快步走进娘家大门,沈喜梅见对方虽然身材消瘦,但是精神状态还可以,眼中神采犹在,不是当年那副暮色沉沉的样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 一行人拥着沈喜桃进了沈喜梅的房间,家里两间堂屋,四间厢房,沈来福夫妇和沈新华夫妇各一间,剩下的一间沈喜梅住着,而沈新磊和沈新全哥俩住在南边剩下的那间厢房里。 家里的打算是等沈兴全结婚时,将沈喜梅的房间隔成两个小单间,沈新磊和沈喜梅一人一间,而沈新磊结婚时,想必沈喜梅已经出嫁了,到时就将那间厢房中间的墙拆了就行。 石芸榴说留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就是打算安在沈喜梅房里住着,反正她房里床大,沈喜梅也自告奋勇的说,她晚上负责带小宝,让沈喜桃卸下担子好好休息。 沈喜桃将睡着的孩子放在床上,回头打量着站成一片的弟弟妹妹们。 虽然只隔着一个生产队,但是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更是出嫁后就没在娘家睡过了,昨天沈母反复说了,让她带好两个孩子的东西,在娘家住上一两个月。 上一次过满月,家里正在盖房子,加上婆婆有吩咐,是一晚都没住成。这一次虽然不奢望住一两个月,三五天还是硬着头皮打算住下的。 看着一众弟弟妹妹还是当年的样子,都关切的看着她,嘘寒问暖,一点没有生分,心里酸涩不已,甚至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 沈喜桃转过头,扯开话题问道:“我妈不在家?上地里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抢着回答。 沈喜梅站在最里头,离沈喜桃近看的最清楚,也有些忍不住眼泪,她比这里任何一个人得感触都来深:“我先去将汤热了端来给姐喝一口。”昨天她带回来一大盆鸽子汤。 沈喜梅之前光想着不让自己坐牢,姐姐就不会离婚回娘家受弟媳和小姑磋磨,可是张寡妇那样的婆家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上辈子那会沈喜桃生张萍萍时难产,送到县医院里,最后连子宫都割了。 一个不能生育的离婚女人除了回娘家就只有嫁去年龄大一截的人家做后娘了,沈喜桃挂念着自己的孩子,还有带回来的小女儿,自然不考虑嫁人。 可当时的沈家,她坐牢了,搅家精二嫂虽然跑了,但是原定的三嫂却悔婚了,娶进来是一个比二嫂更不讲理的泼辣户,连同沈喜乐一起将家里弄得乌烟瘴气。 …… 她今天就不该好心跑过去帮沈喜乐翻身! 石紫燕过来帮忙时,见沈喜梅在灶台前烧火,火光印在脸上,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恍惚有些阴郁。 “大姐的确瘦了点,强强也弱,我从鸡窝里掏了两个鸡蛋来,一块打在汤里。”她也是做妈妈的人,一眼看出沈喜桃这是营养跟不上,奶水不足。 沈喜梅点点头,为了节省时间,直接用锅铲将荷包蛋中间捣开,水开过一趟后,再滚上两遍,中间流动着的蛋黄稍微凝固就装起来,两只整鸽子,两个蛋,连着汤装了一大碗。 端到房里让沈喜桃连同外甥壮壮坐到她的小课桌上吃,她到床边看着小的。 沈喜桃笑笑:“不用看,他乖着呢,再说他还小,就算醒了也动不了。”就是吃不饱,睡不长,醒了哼哼唧唧找奶,这几天她要上工,孩子在家哭了几次,嗓子有些伤着了。 看着眼前一大缸热腾腾的鸽子汤,沈喜桃终于控制不住的掉了泪,是她这个做娘的不争气,这么瘦弱的孩子都喂不饱。 沈喜梅突然抬起头:“姐,你安心住下来,我在镇上找了事做,以后你就在家里住着,我能挣钱养你们。”她必须说服家里,让她承包窗口,并且一定要成功,要挣很多很多的钱。 张丰年正好赶到了,听了这话,尴尬的搓着手:“小妹找到事做了,那是好事啊!你这大了就该出去挣钱……”声音消失在沈喜梅冷冰冰的眼神中。 张丰年这会和她印象中不一样,那时候他管着整个高中的水电,油水着实不小,养了一身肉,虽然个子矮,整天笑呵呵的就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年人。 现在是又瘦又矮,还有些自卑,头老是低着,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想她姐当初多么明艳动人,爽朗活泼,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关键是这张丰年和张寡妇那叫一个母慈子孝!孝顺老人是美德不错,可是碰到张寡妇那样的婆婆,这儿子孝顺的背后可不得儿媳妇吞苦果,何况这两年张丰年想着考大学,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念书上,张寡妇更是仗着年老体弱什么事都不干,一家老小生计都指望着沈喜桃一人。 沈喜梅没再吱声,一时房里就剩张壮壮狼吞虎咽的声音。 沈喜梅见沈喜桃自己都顾不上吃,一个劲喂孩子,开口道:“姐,你自己多吃点,还要喂奶呢。中午有不少荤菜,家里单鸭子就杀了四只,回头壮壮只管敞开肚子吃。” 沈喜桃听了吃惊的看着沈喜梅,居然一下子杀了四只鸭,嘴张了张到底什么也没问。 五岁的壮壮见妈妈没有动作,倒是举起手上的鸽子腿朝沈喜桃嘴边塞:“妈妈吃,妈妈吃饱了,弟弟就不饿了……可好吃了!”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我现在就去烧饭,壮壮等着,小姨给你烧好吃的,各种好吃的肉都有!”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虽然时间还早,但是中午可要烧不少菜,可不得早点动起来。 对于越过小姑,让侄女分摊家务活,石芸榴也没有太大意见,总归是家务活,累不着,农村的女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像样。 沈喜桃只读了二年级就辍学在家,没办法,她是老大,下面弟妹太多了,再加上那年头开始闹文化大革命,学生在学校也是胡闹,学不到什么知识,沈喜桃就留在家里带弟妹,做家务。 后面沈喜梅到了入学年龄,沈母直接提出来,沈喜乐念几年书,沈喜梅就必须念几年,只能多不能少。 反正家里活计有沈喜桃担着,念书也不要几个钱,就没有人反对。 沈喜梅一直读到高一,成绩实在拿不出手,考大学?那是天方夜谭。 前些年,一伙老兄弟分了家,沈爷爷沈奶奶照规矩跟着大儿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加上自己亲大哥结婚生子,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丢在娘家,沈喜梅见老太太实在照顾不过来,就主动提出不念了。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怎样运作,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听说大嫂娘家就有个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给出粮食养着。 所以沈喜乐吃的越发放的开了,有好吃的,她必须吃大头,没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么挑,一天五六餐,这年头绝对是十里八乡“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因为她肚子里是三胞胎,还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适应了。 沈喜乐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东西路上欢乐的蹦跶着,见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怀有三个男娃的肚子,生产队上最起码沈家这一溜排的房子里,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当然的进去吃一通。 种种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农村难得一见的奇观:两百斤的孕妇。 “妈,你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还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里都是些什么?感情好吃的都给藏着掖着留给自己闺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养的这么精贵,不知道的还当是地主家的娇小姐。” 让沈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来,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这十里八乡,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长辈?像她婆家,现在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轮到她头上,哪像她大嫂那么好命。 可是当年她还没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多次拾掇她娘挣都没成功,要不然,她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回娘家吃个饭,不止吃不到口好的,还总被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这小姑还真是口无遮拦,这年头地主可是个沾不得的名词,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这破天荒吃回鸡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这每天都得吃几个鸡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听了这话,沈喜乐差点炸了:“喜妹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呛晕了脑子,怎么不呛死你?……” “够了,幺妹你好歹是长辈,少说两句。”杨小红严厉的喝止道,虽然她偏疼自己闺女,但是这小孙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宠爱的对象,闺女这样乱说话没个忌讳,要是被老头子或是大儿子听见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乐听了这话恹恹的不再开口。 沈喜梅也没吱声,当着这祖孙三人的面,将白米饭巴拉开,又露出一个饱满的水煮蛋,蛋白戳开一筷子夹住都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将粉粉的蛋黄捣碎,到点开水,就着白米饭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还有?妈,她刚刚就已经吃掉一个了!吃掉了……两个啊!”沉默不过三秒的沈喜乐又炸了,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吃的无比满足的沈永康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转过头望了一眼,嘴里还“恩……吃!”双手挥舞着想去抱碗,这年头的孩子,哪有不护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转过身,挡着点视线,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鸡蛋,好些天没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谁也抢不走!”家里鸡蛋本就紧张,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宝宝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她躺在床上都听说了。 沈喜梅还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间,小姑天天在厨房候着她的饭菜,一点脸面不顾的明抢暗夺康康的口粮。 那边沈喜乐叫嚷完,还不等她奶说什么,刘金兰叫嚷开了:“鸡蛋!要吃鸡蛋!姥姥,吃鸡蛋!” 87.第 87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顾家不差钱,军人工资本就不低,顾家长子还是县交通公司开大车的,而姚丽君会念书,有学问,长得漂亮还能干, 简直太相配了,所以顾家让县城的大儿子打电话催了几次定下了顾长军回家探亲相亲的计划。 这一切规划没有人询问姚丽君的意见,姚家也只等着顾长军点头就将亲事定下来,根本没有想到姚丽君会那样的排斥与愤怒。 作为一个成绩非常优秀有希望成为大学生的八零年代农村女孩,她所憧憬和向往的对象自然是斯文儒雅的知识分子,而不是粗鄙没文化的当兵的, 七十年代嫁军人已经成为过去了,十年文革后, 许多人对红卫兵觑的狠, 虽然红卫兵和军人不能划上等号,但是在有些人的印象里, 他们是一路的。 上辈子姚丽君和顾长军相亲时正好碰到姚丽君高三开学,被强制关在家里的姚丽君反弹很大, 对顾长军叫嚣了一大通难听的话,还牵扯上被顾长军救下的沈喜梅。 这相亲自然黄了, 听说姚丽君在有钱的同学和老师的帮助下, 相亲后第二天就回到县城读书去了。 沈家以几十年前的一点浅薄的恩情向顾家施压, 让顾长军娶了已经名声扫地的沈喜梅。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沈喜梅最终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姚丽君养好身子去了西北,她是大学生,很快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开始拼命寻找机会想出现在顾长军的视线里。 顾长军担心沈喜梅在狱中遭罪,每次休假都不远千里来探监,但是等他离开后,沈喜梅面对的一定是姚丽君那张癫狂偏执的脸。 哪怕出狱后,沈喜梅被顾长军接到军营里,也时常被阴魂不散的姚丽君找到,她就像是恐怖的背后灵,缠着她不放,一直到顾长军身死,姚丽君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如果说朱茂华是沈喜梅噩梦的根源,那么姚丽君就是她自卑惶恐胆怯的源头。 她时时提醒自己,顾长军仕途重重受阻都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绑着顾长军,让他如折翼的雄鹰,无法展翅高飞。 沈喜梅手上用力的搓洗着衣服,脑子里却翻腾着那几年监狱里最难熬的场景。 她突然身负神力,又有顾长军时时打点,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学习,并没有受到磋磨,但是定期出现的姚丽君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心理师,轻而易举击溃了她被顾长军建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内疚、羞愧、自卑总是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又怕顾长军知道会担心,他可不是普通的边防战士,是需要经常出比较危险的任务,作战的时候可分心不得,所以她从来不敢在顾长军面前表现出来,一度濒临崩溃…… 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沈喜梅手上的劲不由使得越来越大,突然边上边上传来惊呼声:“天哪!喜妹姐,你那是使了多大的力啊,青石板都被你捶断了?!” 沈喜梅恍惚的看了一眼,果然,她前面的青石板断裂了,前头一截往水里沉去,衣服也飘进河里,沈喜梅忙用捶头将衣服跳起来挑上来,然后人后退,站到岸上去。 见几个小姑娘震惊的眼光,沈喜梅忙解释道:“哪里是我捶的,肯定是用的久了,早就受损要断的。” 这解释很合理,大家很自然就相信了,边上一个姑娘喊道:“喜妹,到我这里来,这儿还有位置。” 沈喜梅闻声看过去,那个位置正好在姚丽君和那个喊话的姑娘中间,浅笑一下,随手提起剩下的脏衣服走过去,现在的她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根本用不着怕这个人。 沈喜梅一边放下提桶一边笑着问边上那个还没有想起名字的女孩:“你怎么也这么晚啊?”其他姑娘都差不多要洗完了,也就这位姑娘和她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 “嘻嘻,这不是我妹放暑假了吗,中午饭她烧,所以我一点也不急。你呢,现在身体好了?” “恩,只是吓到了,前两天没什么精神,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待会一块回去。” “好啊,不过我得回去烧饭,得快点。” “也是,谁让你姐姐嫁的早,你们沈家都是男孩子,都没人能帮你分摊家里活……” 闷不吭声的姚丽君突然将衣服在青石板上使劲摔起来,甩了沈喜梅一身水。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姚丽君一向对压她一头的自己看不顺眼,但是沈喜梅觉得她没必要同她较真,小家子气性,别人可都看的明摆着呢。 沈喜梅转过身看向姚丽君,亲切的说:“你家没有锤头(农村洗衣服时捶衣服的工具,因为力的反作用震手,不能直接用现成的木棍,而是木匠削成趁手的造型,做家具时顺带着做的,农村人家哪里时常做家具,一般是新媳妇的木制嫁妆,沈喜梅手上的就是前年她大嫂的陪嫁,而没有的人家直接将衣服在石板或是洗衣板上摔打也是一样的),我的借你用吧!” 别人都觉得沈喜梅是好心,但是在姚丽君看来,对方就是讽刺她家穷,语气不好的拒绝道:“用不上,我自己甩。” “那能不能请你将水拧干一点,我衣服都被你甩湿了。”沈喜梅一脸无辜的说道。 姚丽君却像没听到似得,继续将衣服甩的啪啪响。 有人帮着声讨道:“姚丽君,你太过分了,我这都有水了。喜妹好心好意借你用,你自己不用甩脸色给谁看?”沈喜梅忙打岔:“算了,恩,丽君也不是有心的,我给你挡着点!”还是没能想起这女孩叫什么名字,红霞还是明燕来着? 姚丽君动作粗鲁的将衣服在水里摆摆漂干净,扔进铁桶里,提着气鼓鼓的走了。 边上的女孩朝走远的姚丽君做个鬼脸:“切,惯得你,喜妹,你就是这么好性子,对这种人干嘛好声好气的?” 沈喜梅:恩,好性子人设不能崩! “没有啊,丽君人挺好的呀,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不过,她今天怎么没有上工?”姚丽君是家里的长女,下面弟妹还年幼,可以帮忙干家务活,所以只要放假姚丽君得一天不落的上生产队挣工分,老能干了,基本上一天能拿拿到十个工分,在这几个生产队,除了沈家几个青壮年的女性,少有拿十个工分的女性,所以姚丽君在这一带也是很出名的。 “她家里想让她养养,养白了,好卖钱呢!”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一脸鄙视的说道。 “程媛媛,你留点口德,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一个肤色特黑的女孩吼道。 沈喜梅总算知道这个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原来叫程媛媛,顺带也想起那个肤色黑的叫程婷婷,她们俩好像是堂姐妹来着。 关系很不好的堂姐妹,两家妈妈是村里出名闹腾的妯娌,隔三差五掐架。 程婷婷是堂姐,长得还蛮实,沈喜梅和程媛媛识相的不再开口,两人相视一笑,小女孩的情谊由此建立。 其她人陆陆续续洗好走了,沈喜梅手上麻利,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自己的洗完了还顺带着帮程媛媛洗了两件衬衫,两人才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你那桶里那么满,是不是很沉啊,我忙你一提提着吧。”程媛媛真诚的说道。她只有一桶衣服,而沈喜梅两桶还是塞得满满的,不过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提着很轻松啊? 沈喜梅见程媛媛有些不解的眼神,不由叫糟。前几天生病了,她奶和大嫂只练了几件紧要穿的洗了,她这桶里积累了不少衣服,按理,她是提不动的。 沈喜梅忙做出有些吃力的样子,嘴上却拒绝道:“没事,我拧水时拧的特别干净,不是很重。再说我家离得近,很快就到了,不像你还要拎好长的路呢。”开玩笑,要是让对方知道这桶那么重,不得更怀疑她。 听了沈喜梅的话,程媛媛也没有再坚持,她自己的的确蛮重的,多了拎不动。 两人非常和谐的走进村里,很快到了沈家那排房子的路口,沈喜梅正准备说再见,程媛媛却放下东西跑过来,凑到沈喜梅耳边神秘兮兮说:“我和你好才告诉你,那个姚丽君就不是个好的,前两天我看见她去了石家,最后是石爱国送她出来的,她出来的时候眼都是红的。我看她十有八九是看上石爱国了,想撬你墙角,却被石爱国拒绝了,你可上点心吧,记得防着她。”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饭店负责给你采买,和饭店一样的货源,钱你自己掏,按照进价给你,一周一结算,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说是你自负盈亏,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88.第 88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后来知道何白露是指望不上了,娶了个能当闺女的媳妇回来就是为了给他生孩子的,想着可不能再将身体打坏了。 而于雯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石荣华更不会动她, 相反,只要儿子养的好, 他什么都可以依着对方。 家里没有分家,粮食就还放在一块,于雯雯烧饭时需要到婆婆那里拿食材,石荣华作为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那油水相当丰厚。第七生产队条件不错,田多水丰,他时常能拿到一些人的孝敬,多的时候也会分一些到大厨房,毕竟他老子娘,还有四个赔钱货都在大锅吃。 所以大锅的食材也总是由着于雯雯拿,福婆子从来不会唠叨什么,毕竟儿子太会来事了, 家里不少吃的。 见今天饭桌上只有两个素菜, 连个鸡蛋都没有, 石荣华不由皱了眉头。 于雯雯怯生生的说:“妈说沈家大闺女回来过满月, 交代我多拿些鸡蛋过去, 家里没有了, 我柜子里两袋红糖也给掏走了。”那可是四十多个鸡蛋,想来石荣华会肉疼的。 她当然知道死老太婆交道多拿点,指的是七八个鸡蛋也就顶了天,她拿那么多就是故意的,短了孩子的口粮,石荣华肯定会牵怒的。 哪想石荣华根本没关心送过去的鸡蛋有多少,两袋红糖他也不放在眼里,听了于雯雯的话,眉头反而松了,点点头道:“沈家那里是该走动起来,几个鸡蛋也不值当什么。” 于雯雯欲言又止,最终笑笑说:“恩,沈家这门亲结的不错,我坐了一会,看他们家又是鸭子又是肉的炖了好几锅,那味道香的,小杰都馋闹起来了,我只得赶紧将他抱回来,免得喜妹见了不耐烦。” 果然听了这话石荣华立马恼了:“他们家就没给孩子装点吃吃?”他儿子就是能吃,要不也长不了那么肉乎。闻得肉香却吃不到嘴,孩子该多难受。 “再说,小杰那么可爱,有谁不耐烦了?喜妹那丫头?” “哪能不喜欢呢,不过她还是小丫头,对孩子不耐烦也能理解……也不好说,她对她们家康康倒是爱不释手的,说是比小杰乖巧,这我就不同意了,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夸自己的孩子,我们小杰比她家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可爱多了,……就是馋对方手上的鸭腿,闹了几声。”于雯雯可是知道石荣华主动提出给石爱国在镇上买房子为的什么,还不是想着过两年等儿子大一点好将他送到镇上去上幼儿园,毕竟村里头还没有幼儿园,到镇上读幼儿园自然不能来回跑,六七里路呢。 见石荣华脸色越发难看,于雯雯笑着故作随意的说:“按说,当初就不该定那丫头,还一团孩子气呢,自己都顾不好,讲个话也没大没小的……若是等爱国到镇上熟悉了,找个相类似的,双职工到时候上面说不得给分房子。” “你懂什么?”石荣华打断道。石爱国的学费都是他出的,要是真找个家世好的媳妇,以后说不得压他一头,再说,石爱国在镇上,离家本就远了,若是再找个镇上的岳家,说不得以后同那边更亲近。 他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学可不是为了等他成材一脚将家里踹开。 不过沈喜梅那丫头是小了点,以后能不能带好他儿子还真不好说,当初他爹娘看重那丫头好生养,现在想想这一点也不好,她要是早早生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小杰过去说不得照顾的不仔细。 “沈家看着像是想再留在家两年,先看着情况吧。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在家种地。”说不得这两年运作下,能调到镇里公社去,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家在镇上有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房,院子围得大,后面还有池塘,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池塘边悠闲垂钓,池塘边建了八角亭子,亭子顶上还有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坐在里面一点都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 江鸳坐在老人边上的躺椅里,边看着手上的策划书边吃着冰镇西瓜。 策划书是按照沈喜梅说的点子总结出来的,江鸳越看越满意,大致流程都敲定后,策划书放在一边,江鸳也不想动了,打算就在这凉棚里睡午睡。 “三叔,我碰到一个特有意思的小姑娘,过两天带给你看看。”再不找点事给老人做,整天就知道钓鱼钓鱼,回头得老年痴呆了就迟了。 而此时的沈家,沈喜梅和石芸榴在锅屋打包,待会沈来福和沈喜梅要去镇上,给医院里的杨小红和沈来旺送吃的,肯定也要给刘家人带一份,好在中午的菜分量十足,小龙虾和毛血旺更是一个桌上一大铁盆,好歹剩了些,而像是肉烧豆角比较素的菜基本没动。 石芸榴一边清盘子一边肉疼的说:“四只鸭子,煲汤的就算了,其他你都单烧,不知道合些土豆在里面?以后可不能这么霍霍东西了。”看着鸭子不小,结果每个桌子上就那么一碟子,看上去很诱人的盐水鸭和卤鸭石芸榴没舍得伸筷子,一眨眼碟子里连点汤汁都没剩,哪怕说的再好吃她也是不得而知。 沈喜梅笑笑:“新的不去旧的不来!现在鸭棚空了,正好可以孵点小鸡小鸭,数量不用控制,你看这两年大队上也没人管了,肖华家、林嫂子家就养了不少,一点事都没有。” 沈喜梅见石芸榴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她知道以后都不会有人管这些,特别是两年后分开单干,队上都鼓励多样化产业,可惜大伙一门心思在自家分得的田地上,恨不得整天窝在地里,副产业什么的根本没人上心。 状元屯分成七个生产队,和镇上、县里隔河相望,面积很大,人均田地有一两亩多,各人自家分得的土地都忙不过来,没有人将心思动到后面的荒山上,就这么一直慌着几十年,政府倒是想将这一片规划成园艺树木种植基地,不过一直没有落实下来。 这么放着也是浪费,那边荒山虽然不适合种粮食,但是种些果树或是养鸡鸭鹅倒是绝佳的场所,沈喜梅心里又打起别的算盘。 可惜没有资金,一时泄气一时又打气要挣钱。 母女两想着各自的心思,没注意到张丰年已经在门口磨蹭了好半天。 石芸榴对这个大女婿也不是那么看不上,毕竟张丰年对沈喜桃还算不错,不像农村有些男人好吃懒做还动不动打老婆孩子。 经过几次落榜,去年张丰年也彻底歇了考大学的心思,开始和沈喜桃一起上工挣工分,就是身体不够强壮,挣的工分也就和怀孕的沈喜桃不相上下。 张丰年支支吾吾半天石芸榴才听懂,对方在问有没有剩的菜和饭,他送点回去给张寡妇。 石芸榴有些无力,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但是她总不能批评人家做儿子的孝顺自己的娘,何况张丰年动不动挂在耳边,他十八岁差点病死,要不是他娘…… 可是可是张寡妇那人,那人……一言难尽! 看着盆里还剩的汤汤水水,石芸榴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早知道就留点,现在就剩这些了……都这点了,你妈还没吃饭?”怕是一直等着。 石芸榴才不想说本来留了点,打算送到医院去的。她宁愿给刘家人吃也不想拿去讨好张寡妇,吃了她的东西一点都不记她的好,要是能记那么一丁点好,对喜桃好点,就是不说她也会在开饭前给她留大鱼大肉。可你母慈子孝却一天到晚磋磨儿媳妇算什么事? 沈喜梅低着头,眼睛滴溜溜转:“我来给张大娘装一份吧,妈你带我姐夫出去说说我姐在家过满月的事。” 石芸榴虽然担心沈喜梅心实,将送医院去的菜分一些出来跟张寡妇,但是想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的确要好好同张丰年说道说道,算了,给她装就装吧。 而沈喜梅看着二人走出去,眼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中午烧得麻辣小龙虾多,但是经不住筷子也多,现在盆里剩了不少龙虾——的脚,都是大钳子,里面的肉鲜嫩多汁,但是吃起来太过费事,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直接将硬壳咬破,可是那样容易伤到嘴的! 沈喜梅将个大颜色正的钳子挑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碗里,淋上红彤彤的辣椒油,再浇上一些汤汁,看上去诱人极了! 然后毛血旺里面还剩了些猪肺,毕竟一整付猪肺,四五斤呢,都烧了,而猪肚和鸭血什么的都吃干净了,同样将大块的捞出来浇上辣椒油,川味的辣椒油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辣,吃不得辣的人是又爱又恨。她总共也就从国宾饭店拿了一小瓶回来,之前烧菜用了三分之一这会至少下去一半,剩下得留着以后慢慢用了。 随后,沈喜梅又将视线瞄到剩的最多的菜:肉烧豆角上,都是肥肉,瘦肉做肉末茄子了。 这年头人更喜欢吃肥肉,但是中午菜本就荤,这大块的肥肉在大夏天基本没人动,沈喜梅大方的夹了七八块进去。 辣的受不了就得喝凉水,这肥油油的肉在肚子里用凉水一冲肯定很酸爽!…… “姐夫,回头让我大娘热热再吃,别吃坏肚子了。不知道大娘能不能吃辣,你知道,中午就剩的那两个菜都有些辣,大娘要是不能吃辣就少吃点……” 张丰年自然知道两道大菜有些辣,不过味道是真的好,他也吃了不少。 张丰年高兴的端着扣上的大碗走了,临了说让喜桃在娘家多住些时日,过满月本就该住上一个月的! 而沈喜梅在后面捂嘴偷笑,该说的都说了,再出事就不能怪我啰! 现在压她一头的沈喜梅定亲了,剩下的自然就随姚丽君挑了,而姚家相看人家和沈家不一样,首先注重的是男方能给多少彩礼钱,这不就和有被当兵耽误成大龄青年(顾长军23岁,在当初的农村,妥妥的大龄青年)的顾家不谋而合。 顾家不差钱,军人工资本就不低,顾家长子还是县交通公司开大车的,而姚丽君会念书,有学问,长得漂亮还能干,简直太相配了,所以顾家让县城的大儿子打电话催了几次定下了顾长军回家探亲相亲的计划。 这一切规划没有人询问姚丽君的意见,姚家也只等着顾长军点头就将亲事定下来,根本没有想到姚丽君会那样的排斥与愤怒。 作为一个成绩非常优秀有希望成为大学生的八零年代农村女孩,她所憧憬和向往的对象自然是斯文儒雅的知识分子,而不是粗鄙没文化的当兵的,七十年代嫁军人已经成为过去了,十年文革后,许多人对红卫兵觑的狠,虽然红卫兵和军人不能划上等号,但是在有些人的印象里,他们是一路的。 上辈子姚丽君和顾长军相亲时正好碰到姚丽君高三开学,被强制关在家里的姚丽君反弹很大,对顾长军叫嚣了一大通难听的话,还牵扯上被顾长军救下的沈喜梅。 这相亲自然黄了,听说姚丽君在有钱的同学和老师的帮助下,相亲后第二天就回到县城读书去了。 沈家以几十年前的一点浅薄的恩情向顾家施压,让顾长军娶了已经名声扫地的沈喜梅。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89.第 89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江泽这最后的话是同沈喜梅喊得, 他手上端着一大铁锅地锅鸡, 一路端上来都不让被人碰,这会矜贵了, 喊累。 沈喜梅顾不得其他,赶紧过去接了,找个空地放下, 她还真担心对方扛不住,撒了,回头泼到身上,看着热乎乎的, 这夏天要是烫着了就不得了。 江泽在边上眯眼笑:“香吧?这锅鸡可是限量供应的, 我早早下去让人特地留的,特大份的。”他身体不好,以前江鸳都控制他进食,他的胃特别娇气, 动不动就消化不了, 时常上吐下泻。 不过现在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 可以不用太忌口。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睡醒了怎么没进来打声招呼, 害的你妈到现在还空着肚子。我都忘了时间, 早该回去了。” 江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同你叔一起回去吗?厨房里,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吧……” 江泽这时候才看见沈喜梅的小叔在后面站着, 面前几个人相貌都有些相似, 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家人?找你的?你来这里, 家里不知道?”要不要这么不着调?! 沈喜梅窘迫的低下头,好吧,这事谁都怨不上,怪自己没脑子。 沈喜梅慢慢挪步到沈母面前,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胳膊:“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现在好担心回去会被胖揍一顿,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想想就好丢脸。 江鸳忙示意傻眼的江泽同学将菜打包,令沈来旺提着,笑着说:“今天这事也怪我,我是真的喜欢喜妹,就当是我这个做姨帮着赔礼的,你们回去可别再批评她了。” 沈喜梅立马打蛇上棍,冲江鸳甜甜笑了笑:“还是江姨疼我,放心吧,我爸妈才舍不得打我呢,我可是我们沈家的宝贝!” 说完,拿眼去飘沈母,鼓起勇气冲沈来福撒娇:“爸爸和哥哥辛苦了,我今天发现了一种特适合夏天的小吃,明天给你们做,好不好?”她可得拿到保证,说不得路上就得挨揍。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沈来旺的老板,沈来福夫妇能说什么,只得再三道歉,麻烦到人家了。 江鸳:“哪里是麻烦,我最喜欢喜妹了,比我家小泽懂事多了。喜妹,那个冰粉,明天得空的话,给我也送一份可好?” 沈喜梅自是满口答应,再三告别,一行才出了饭店,沈来旺今天也早收工一小时,五个人四辆自行车,一路骑到家,几份菜还热乎着。 沈喜梅一路缩在沈来旺身后,生怕挨揍。 石芸榴看她那没有出息的样,气恼道:“我都懒得打你,等回去,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沈喜梅伸出头来:“我爷爷才舍不得打我!” 喊完松了口气,搞定爸妈就没事了! 哪想刚刚还算温和的沈来福听了这话黑了脸:“越来越不像话,你要是像你小姑那样不着调,看我不抽死你!” 石芸榴见沈来福动了气,忙按住脾气,扯开话题:“那个女的就是来旺饭店老板啊?怎么同喜妹认得了?” ……哎,儿女都是债。 一行人到家,老远就见沈平在门口张望着。 沈喜梅跳下车,赶紧跑过去道歉兼撒娇,他们刚才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将锅甩给沈来旺来背了。 “对不起,爷爷,小叔让我下午送点东西过去,我以为送过去就没事了,想着能赶回来做晚饭的,所以没有同奶奶说。哪想饭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让我帮一手,结果把时间给忘了。” 沈来旺大包大揽吆喝:“这事怨我,怨我!” 哪想听到这里,老头子拿起门边的扫把打过来:“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大热天的,让喜妹这么个孩子去送东西,还让她干活,你干的是人事吗?害的一家人急的直跳脚!” 见到人回来了沈老头心里才踏实,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气又上来了,这国营大饭店,孙女能做什么?肯定不是刷碗就是拖地。 本以为是孩子出去玩野了,但是孙女娇滴滴的不能打,这气得忍回去,哪想由头在儿子那里,那还不撒开了捶。 沈来旺傻眼,他都十几年没挨过揍了,一边跳脚一边喊道:“爹,我亲爹,我错了!……” 沈喜梅见状赶紧上去营救,再打下去,说不得她小叔要“屈打成招”了! “爷爷,小叔带了好吃的回来,犒劳大家的,也当时赔罪,都这么晚了,吃饭去,明天再教训小叔好了!” 沈平见孙女好好的,也不像干了重活劳累到的样子,这才罢手,丢下扫把,手背在身后,径直朝屋里去了。 石紫燕忙来接沈新华手上的菜,笑道:“饭焖熟了,还没来的急炒菜呢,正想着摸点咸菜出来凑合一顿算了,这下正好了……什么呀,这么一摞,看把你沉的?……我怎么闻着肉味了?” 装菜的是国宾饭店专用的四层的竹制提菜篮,石紫燕提到桌上打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四个都是大肉的荤菜:烧鸡、糖醋排骨、蒸鱼、鸽子汤。 杨小红拙舌:“这烧鸡里面什么菜都没合,这么大一份,得有一整只老母□□,这得多少钱?” 沈喜梅一边打鸽子汤一边笑道:“老母鸡用来顿汤的,这种地锅鸡用的是还没有打鸣的七八个月的公鸡,肉质嫩,有嚼劲,味道好着呢,这一锅怕是两只鸡都不止了……” 将一碗汤放在石紫燕手边:“大嫂,这个鸽子汤你多喝点,最滋补了。”沈永康可还在喝奶呢。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吃起来,杨小红一拍大腿:“早知道让幺妹晚点回去了,喜妹你赶紧去厨房拿个大海碗装一只鸽子起来,待会新磊给你姑送去。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闻言,几个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石芸榴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不愉,但是也没有说话。 还是沈平开了口:“她没吃饭就回去了?” 之前沈来福他们去镇上找人,好久不见回,沈平不放心,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等他回到家,沈喜乐已经不在这边了。 不待杨小红说什么,石紫燕接过话头:“哪能呢,让我下的面……我下了一整筒面,本想着大家先吃一口对付下,哪想小姑说饿狠了,四碗都吃了,我奶还让卧了四个荷包蛋在里面呢。”也就她一周岁的儿子捞到点面汤喝了,这会早睡着了放房里了。 沈平冲杨小红问道:“那她还能吃得下?你也不怕撑破她那肚子?!” 杨小红嘟囔着:“这怎么能怪幺妹呢,她那肚子可有三个男娃!肯定不经饿。再说,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鸽子肉呢?” 石芸榴有些食不知味了,幽幽说道:“这里谁又吃过呢?她好歹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不脱鸡蛋,桃儿月子里都吃不了几个蛋呢。” 家里是一个鸡蛋都没有了,本想着今天鸡下的几个鸡蛋,喜妹肯定会收起来,留着后天她大姐回来过满月,哪想又给吃了。 沈喜梅这会记起她姐在坐月子,似乎回娘家过满月就这几天,姐姐的身子是生一次孩子差一次…… 想到这里沈喜梅坐不住了,起身跑到锅屋,拿了两个大碗。 沈喜桃是一家的心病,饭桌上的人都没再动筷子,沈平也沉默着:沈家一共就三个女孩,年龄也相仿,他早期最疼自己的幺女,后来喜爱懂事的小孙女,但是最亏欠的一直是大孙女喜桃。 饥荒之年为了养活幺女,差点饿死大孙女,后来是张校长救济着养活的。 但是对沈家有大恩的张校长在□□时期给斗死了,张寡妇带着儿子张丰年从县里中学回到这状元屯。 这当家人给闹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回老家艰难度日,因为生活窘困,张丰年营养跟不上,二十多岁个头还瘦瘦矮矮的,加上张寡妇时常生病,张丰年别说想娶媳妇,他们家里经常穷的揭不开锅。 而大孙女随了儿媳妇,长得相当出挑,早早就有人来打听,哪想还没等长到十六岁许人家,张寡妇哭上门来,说喜桃是张家的米粮养大的,这条命应该是张家的,闹着要喜桃做她家儿媳妇。 人家现在不要粮食、不要钱,死活闹着沈家不能忘恩负义…… 闹到最后没法子,大孙女自己站出来同意了这门婚事。 哪想那个张寡妇不感念喜桃的好,总是想法子作践她。 沈喜梅拿着两个碗回到饭桌上,杨小红打破沉默说:“恩,是该给喜桃也装点……不过,喜桃这胃口小,也不知道月子里能不能吃鸽子汤?” 沈喜梅才就当没听到杨小红说什么,直接捞了一只鸽子和一碗汤放在一边,随后去检烧鸡里面的鸡腿,末了冲沈来旺讨好的笑笑,转头对沈平说:“这是我小叔带回来的,给我幺娘和新耀、新龙留点。” 沈来旺忙推迟,虽然分量看着不少,可是一大桌子人呢。 不过沈平却是点头了,沈喜梅就检好的留了一碗肉。 于雯雯没吱声,但是心里憋得慌:大家都觉得她不是早产,婚前就通奸了,可是她和石荣华真的睡一起是领证后……石荣华知道啊,孩子就是早产的,她又不能到处嚷嚷自己是早产的,孩子看着也不像。 压了半天火,故作幸福的笑着开口:“我那是养的好。家里惦记着孩子,整天捣鼓营养品给我补,这才长得比较好。早上好像听了一耳朵,喜乐也要生了,她这也不到八个月吧?一样的道理,吃多了,孩子长得快,就提早生了,其实都长全了。”就差没明讲我也是这样的,没有婚前就怀孕。 沈喜梅非常认真的纠正道:“我小姑啊,那是摔的,她今天早上摔了一跤。”再说,你有吃那么胖吗?你就是未婚怀孕,还怀的是有妇之夫的孩子,早几年该挂破鞋游街了!不过想来就是在当年也没有人敢闹到石荣华头上,他才是状元屯曾经赫赫有名的红卫兵领导人物。 于雯雯的脸是彻底黑了,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她今天就不该来,平常她很少出门的,都怪那死老太婆…… 石春榴都无语了,平常看自家闺女挺精灵的,怎么今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专戳人肺管子! “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你小姑也就绊了下,肯定是吃太好了,孩子长全了要落地,回头看,保准是三个胖小子!”那么大的肚子,哪怕是三个也绝对是够秤的,到时就算是单个体重比不上石英杰出世时的六斤九俩,三个加起来肯定超不少。 所以,早产的孩子,别说六七斤,十来斤也是可能的! “是啊,雯雯当初吃的可好了!小杰才长的这么壮实。”沈二婶想着对方好像嫁到他们大队就很少出门,她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孕期长得怎么样…… 哎呀这不重要,专门在家里养胎,那肯定是养的特别好特别壮! 一时有些沉默,沈喜梅低着头想笑,上辈子的事,毕竟是上辈子,虽然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每次夸夸你家“早产”的孩子,总能膈应你一段时间。 抬头正好看见石英杰盯上了沈永康衣服上的扣子,伸着手在扯。 扣子定的牢,眼见扯不下来对方也不松手,好像还动了气,打算上手挠人,沈喜梅忙去挡着,孩子皮肤嫰,对方那手指甲看着不短,可不能挠上了 石英杰平常在家那就是个祖宗,几个姐姐从来不敢不顺着他,所以看着这个和姐姐似得人打扰他得行动,立马怒了,朝沈喜梅凶起来。 沈喜梅:呦,果然是石荣华那种人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横。 不过好像就脾气像,这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白团子似得,要不是正发脾气,脸有些狰狞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这孩子脾气真大,看把张漂亮脸蛋皱成什么样了。”眼看于雯雯都有些抱不住了,沈喜梅一手将沈永康搂到离石英杰远一点的另一边腿上,一手想去帮对方扶一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去了,毕竟才一岁。 哪想于雯雯不领情,抱紧孩子,豁的站起来:“这孩子特别能吃,隔一会就得喂一顿,我得回去喂他哄着午睡了。”能吃能睡才长这么胖,才不是早产! 石芸榴连着几个婶娘都站起来客气的留饭,对方摆摆手只道不了,家里还有事云云很快就走远了。 怎么看着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石芸榴回头看向沈喜梅,点她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喜梅继续装着懵懂无知样。 几个婶娘失笑。 “喜妹还小,她哪里懂这些。” “坐着一上午了,我们也回去了。” 石芸榴忙站起来:“你们几个走什么?中午在这吃饭,喜妹可是把你们家的炉子都扛来了,回头都来。” …… 一番客气推辞,终于还是都走了,不过说定让家里几个侄子中午都过来吃。 沈喜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于雯雯的反应有些过激,按说那样的人脸皮不至于这么薄,何况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怎么好似还是很心虚的样子。 不过知道她忌讳这个,沈喜梅愉快的决定以后见一次就戳一次,反正她不会嫁去石家,上辈子仇怨也没法子报,权当恶心下对方出口气。 将沈永康给石芸榴带着,她接着去烧饭,锅屋里石紫燕将要用的菜都收拾好了,这会坐着在做清洗猪肺的最后步骤,沈喜梅站在边上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石紫燕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指点。 将灶里填上一灶柴火,米下锅开始煮饭,中午全部是白米饭。 一直烧水的炉子也换上炖锅,倒了开水,打开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很快水沸腾了,放葱、姜、八角、醋等放进水里,将清卤里面浸泡着的鸭子提起来,提着脚头朝下默入锅中,开始焖烧,待四周起水泡时提起鸭腿,将鸭腹中的汤汁沥出,接着再把鸭子放入汤中,使腹中灌满汤汁,如此反复三次,再焖一刻钟就成了。 取出沥去汤汁——盐水鸭装盘了! 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皮肥骨香,异常鲜美。 沈喜梅在做盐水鸭时,灶台上,石紫燕将烧开了的半生米饭捞起来,做了一道肥肉焖豆角,沈喜梅这边忙活好,开始用大锅烧麻辣小龙虾。 虾子比较多,沈喜梅直接倒了一整搪瓷缸子油进去,看的石紫燕只拙舌,不过不一会闻到那股香味,石紫燕啥话都没有了,像个孩子似得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鲜香。 快中午了,那边树荫再浓密也有些遮不住,沈新磊早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这会都被香味吸引过来。 90.第 90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等吃完中饭,见家里人陆续出去上工,杨小红也带着沈永康去屋里睡午觉了, 沈喜梅快速洗好碗,然后跑进房间里,打开大木盆上的锅盖, 紧张的检查成果。 打开锅盖的动作晃动了里面的铝盆,很明显看见盆里水已经成凝胶状了,水汪汪的像是透明的果冻, 炎热的夏天见了尤其诱人。 这下沈喜梅彻底放心了,重新盖上锅盖, 找出家里留着过年装米糖的大塑料袋, 重新打来一桶深井水, 将整盆凝胶状的膏体倒进塑料袋里,扎紧, 放在水桶里,然后提着桶绑在自行车后面。 由于怕路上太过颠簸,沈喜梅尽量放慢了汽车的速度,等到大国宾饭店的门口时差不多两点钟, 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也是饭店开始闲下来的时候。 沈喜梅进店的时候,一众厨师都在大厅堂里坐着休息, 忙活了一中午, 厨房里烧菜的活, 那是又热又累,得缓缓才能吃得下饭。 沈来旺这会正忙里偷闲准备侄女要的东西,但是在家里提起的想在饭店卖小吃的事情并没有和人说起,毕竟他只当侄女闹着玩的。 见沈喜梅提了一个水桶进来,也不等服务员招待,忙过去接了过来,顺手拉着她往后面纳凉。 看着桶里的东西,沈来旺傻眼了:“你顶着大太阳就提了桶水过来?”饭店里还能缺水?这水哪怕送上了天也变不成油啊!这能是什么好吃的? 沈喜梅笑了笑,手伸进水桶,拉出塑料袋:“吃的在这里面呢!你们这有冰箱吧?放进去冻冻,温度不能太低,有没有零度左右的档?” 沈来旺仔细瞧了瞧沈喜梅手上的东西,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见有几个同仁往这边看,就带着沈喜梅往后面厨房去了。 国宾饭店的厨房比农村堂屋面积还大,还有单独的食材处理库、餐具摆放间。 沈喜梅找到温度合适的保鲜柜,将她带来的东西隔离放好,然后让沈来旺领着挑了一套合适的餐具出来,在托盘上放好。 两个托盘,一共十二份——她进来时看过了,大厅里坐着的厨师和工作人差不多这个数。 多了也不怕,她准备的量特别充足。 沈来旺准备的各种辅料也一一摆放好,沈喜梅开始煮红糖水。 饭店就是方便,有现成的食用冰块,煮的浓稠的红糖水倒入足量的冰块,很快就凉下来了。 将冰柜里的塑料袋拿出来,剪开口子小心的倒在干净的盆里,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膏体在盆里颤悠悠晃动着,还是整一块的,没有碎掉。 沈喜梅在沈来旺好奇的眼神下将整块琼脂状的膏体用刀子划成小块,然后挨个装进小碗里,膏体装了八分满,浇入红糖水,撒上沈来旺准备的食材,东西挺多的,坚果仁、水果块,果脯什么的都有,沈喜梅还是挑着每碗放了四五样,要不味道太杂了。 沈来旺看着忍不住先用勺子舀了一口,吃到嘴里,眼睛睁得老大:“喜妹,这是啥?滑溜溜、冰凉凉的,味道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好漂亮,这大夏天吃这个美的没边了!” “这叫冰粉,味道冰凉香甜,嫩滑爽口,还能生津解暑,清凉降火呢!” 沈来旺几口就吞掉了一碗,见托盘里摆放得诱人的吃食,好容易忍住再去端一碗的冲动,想起侄女此行的目的,咽下口水说:“我帮你端出去,顺便问问。这东西这么好吃,应该能卖。” “不是,小叔,我不是要卖这个。我是想弄个窗口买凉菜、卤菜什么的,这个顶多只是算个添头。这里多着呢,你先端出去,我再来装几份,待会出去谈。” “行,我先给你探探口气,不行的话上纺织厂门口摆个摊也行,那边有些摆摊的,不过这叫冰粉是吧?不便宜吧?”沈来旺没说的是好像也不怎么抵饿。 一道冷清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冰粉是什么?你打算在我家饭店卖?” 沈来旺吃惊的转过头,见了来人,有些慌了:“小江先生?这……这是我侄女,她就来看看,带点新颖的吃食来给大伙尝尝。” 这是东家的小少爷,当然这年代不能叫东家,更不能叫小少爷,是国宾饭店江老板的儿子。 虽然国宾饭店是国营企业,但是江老板是唯一的领导,内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国宾饭店里,江老板是一言堂,但是她只管大事,小事宋主厨可以做主的。 江老板偶尔才会出现在店里,这位来的就更少了,每次都是直接上四楼,今天不知怎的跑到厨房来了? 沈喜梅也打量着来人,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比她就高一点点,听声音应该是赶上发育变声期。 不过为什么看着有些面熟的样子。 江泽站在四楼时,正好从窗外看见沈喜梅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着像是进了他们家饭店,原还有些怀疑,哪想下楼还真看见越看越像的身影往厨房去,他就跟过来看看。 哪想才一年没见,对方好像不记得他了。 江泽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盯着沈喜梅。 见小少爷的表情,沈来旺头上有些冒汗:“小江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用的这些东西,我有和主厨说过的,会按价……” “你真不记得我了?”江泽直接打断沈来旺的话,冲着沈喜梅问道。 沈喜梅想了想,摇了摇头,面孔有点模糊的印象,但是真不记得了。 不能怪她,她是重生回来的呀,这个年纪的人,就算认识也隔着上辈子几十年呢。 江泽气恼:“你怎么能不记得呢?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你给我带了红薯干,我说开学给你带炸小黄鱼的!”亏得他一直惦记着这人。 “你是我三哥同学?!” “我也是你同学!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就坐你前桌!” 江泽绝倒:看样子真像姚丽君说的,这人一门心思想着嫁人去了。也就一年不见,居然连前后桌的同学都不记得了,亏得他还给她讲过不少题目,这丫头,真是气煞我也! 沈喜梅脑里灵光一闪:“江同学?” “江泽!”江泽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沈喜梅总算是搭起这根神经,这个江泽,由于个子特别矮,老师将他放在最前排,就坐在她前面,身体好像也不怎么好,经常请假不来上课。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家饭店是他家的? 沈喜梅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她记得他好像是个吃货来着!还专爱些接地气的山货。 “小叔你先端出去好了,我给我同学再弄一份!” 沈喜梅想她现在眼睛肯定是元宝状,这家“日进斗金”的国宾饭店居然是她同学家开的?!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沈喜梅热情的招待江泽坐下,给他装了一份大量的,还听着他的指示,挑了几样水果肉进去。 江泽同学傲娇的坐在那里,沈喜梅小心妥帖的伺候着:“你好像长高了不少,也不能怪我认不出来!”以前至少比她矮半个头,在男同学边上就更打眼了,在学校里大家都不带这样的小孩玩。 不过江泽成绩特别好,经常请假,但是总能考第一名,作为脑子不开窍的学渣,沈喜梅因着地利没少请教对方问题。 过去一年,沈喜梅大概长了三五厘米,这家伙至少长了二十厘米,现在比她还高了一拳头的样子。 “你这一年吃了什么,居然长这么多?”揠苗助长也没这么快吧! “明年我就十八了,自然该长高了,你也长了点,不过最明显的是你变黑了许多!”他记得当初回过头给她讲题的时候,那脸蛋,白里透着红,粉嫩嫰的仿佛能能掐出水,和周围同学差别好大,和他病态的苍白也不同,是一种健康的诱人的肤色。 其实如今也不算黑,最起码比起他在这一片所认得的女孩子都来的白,但是整个人显得不一样了,一年前仿佛还是一团孩子气,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现在眼里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东西,有些像他妈妈给人的感觉,文叔说那叫沧桑。 肯定是他想多了,沈喜梅才多大,怎么可能眼里有沧桑,据说她在家挺受宠的,定下的亲事也是她自己想要的。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指指他面前的碗:“你吃吃看,夏天吃这个最合适了。” 江泽早就想吃了,但是他在和老同学叙旧呢,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似乎不礼貌,听了沈喜梅这样说,决定还是先吃了这碗很奇怪的东东再说。 “这个毕竟是凉的,夏天也不能吃太多。其实这东西也不能常常吃,制作起来稍有不慎就容易不卫生。我再给你装一碗,其他的让我叔端出去怎么样?” 沈来旺忙点头:“对对对,小江先生,我们厨房可是接到过通知,你身体不好,要少吃凉的……” 声音消失在江泽瞪过来的眼神里。 江泽眼光在桌面和沈喜梅脸色徘徊着,半天才妥协道:“那,你给配两碗吧,一份甜些,一份少甜,我妈在楼上。” 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你想在店里卖小吃还得我妈点头才管用。” 听了这话,沈来旺也顾不得贪嘴了:“对对对,给江老板送一份上去,大份的!” 91.第 91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这下沈喜梅彻底放心了,重新盖上锅盖,找出家里留着过年装米糖的大塑料袋, 重新打来一桶深井水, 将整盆凝胶状的膏体倒进塑料袋里, 扎紧, 放在水桶里,然后提着桶绑在自行车后面。 由于怕路上太过颠簸,沈喜梅尽量放慢了汽车的速度, 等到大国宾饭店的门口时差不多两点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也是饭店开始闲下来的时候。 沈喜梅进店的时候, 一众厨师都在大厅堂里坐着休息,忙活了一中午, 厨房里烧菜的活, 那是又热又累, 得缓缓才能吃得下饭。 沈来旺这会正忙里偷闲准备侄女要的东西, 但是在家里提起的想在饭店卖小吃的事情并没有和人说起,毕竟他只当侄女闹着玩的。 见沈喜梅提了一个水桶进来,也不等服务员招待,忙过去接了过来, 顺手拉着她往后面纳凉。 看着桶里的东西, 沈来旺傻眼了:“你顶着大太阳就提了桶水过来?”饭店里还能缺水?这水哪怕送上了天也变不成油啊!这能是什么好吃的? 沈喜梅笑了笑, 手伸进水桶, 拉出塑料袋:“吃的在这里面呢!你们这有冰箱吧?放进去冻冻,温度不能太低,有没有零度左右的档?” 沈来旺仔细瞧了瞧沈喜梅手上的东西,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见有几个同仁往这边看,就带着沈喜梅往后面厨房去了。 国宾饭店的厨房比农村堂屋面积还大,还有单独的食材处理库、餐具摆放间。 沈喜梅找到温度合适的保鲜柜,将她带来的东西隔离放好,然后让沈来旺领着挑了一套合适的餐具出来,在托盘上放好。 两个托盘,一共十二份——她进来时看过了,大厅里坐着的厨师和工作人差不多这个数。 多了也不怕,她准备的量特别充足。 沈来旺准备的各种辅料也一一摆放好,沈喜梅开始煮红糖水。 饭店就是方便,有现成的食用冰块,煮的浓稠的红糖水倒入足量的冰块,很快就凉下来了。 将冰柜里的塑料袋拿出来,剪开口子小心的倒在干净的盆里,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膏体在盆里颤悠悠晃动着,还是整一块的,没有碎掉。 沈喜梅在沈来旺好奇的眼神下将整块琼脂状的膏体用刀子划成小块,然后挨个装进小碗里,膏体装了八分满,浇入红糖水,撒上沈来旺准备的食材,东西挺多的,坚果仁、水果块,果脯什么的都有,沈喜梅还是挑着每碗放了四五样,要不味道太杂了。 沈来旺看着忍不住先用勺子舀了一口,吃到嘴里,眼睛睁得老大:“喜妹,这是啥?滑溜溜、冰凉凉的,味道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好漂亮,这大夏天吃这个美的没边了!” “这叫冰粉,味道冰凉香甜,嫩滑爽口,还能生津解暑,清凉降火呢!” 沈来旺几口就吞掉了一碗,见托盘里摆放得诱人的吃食,好容易忍住再去端一碗的冲动,想起侄女此行的目的,咽下口水说:“我帮你端出去,顺便问问。这东西这么好吃,应该能卖。” “不是,小叔,我不是要卖这个。我是想弄个窗口买凉菜、卤菜什么的,这个顶多只是算个添头。这里多着呢,你先端出去,我再来装几份,待会出去谈。” “行,我先给你探探口气,不行的话上纺织厂门口摆个摊也行,那边有些摆摊的,不过这叫冰粉是吧?不便宜吧?”沈来旺没说的是好像也不怎么抵饿。 一道冷清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冰粉是什么?你打算在我家饭店卖?” 沈来旺吃惊的转过头,见了来人,有些慌了:“小江先生?这……这是我侄女,她就来看看,带点新颖的吃食来给大伙尝尝。” 这是东家的小少爷,当然这年代不能叫东家,更不能叫小少爷,是国宾饭店江老板的儿子。 虽然国宾饭店是国营企业,但是江老板是唯一的领导,内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国宾饭店里,江老板是一言堂,但是她只管大事,小事宋主厨可以做主的。 江老板偶尔才会出现在店里,这位来的就更少了,每次都是直接上四楼,今天不知怎的跑到厨房来了? 沈喜梅也打量着来人,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比她就高一点点,听声音应该是赶上发育变声期。 不过为什么看着有些面熟的样子。 江泽站在四楼时,正好从窗外看见沈喜梅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着像是进了他们家饭店,原还有些怀疑,哪想下楼还真看见越看越像的身影往厨房去,他就跟过来看看。 哪想才一年没见,对方好像不记得他了。 江泽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盯着沈喜梅。 见小少爷的表情,沈来旺头上有些冒汗:“小江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用的这些东西,我有和主厨说过的,会按价……” “你真不记得我了?”江泽直接打断沈来旺的话,冲着沈喜梅问道。 沈喜梅想了想,摇了摇头,面孔有点模糊的印象,但是真不记得了。 不能怪她,她是重生回来的呀,这个年纪的人,就算认识也隔着上辈子几十年呢。 江泽气恼:“你怎么能不记得呢?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你给我带了红薯干,我说开学给你带炸小黄鱼的!”亏得他一直惦记着这人。 “你是我三哥同学?!” “我也是你同学!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就坐你前桌!” 江泽绝倒:看样子真像姚丽君说的,这人一门心思想着嫁人去了。也就一年不见,居然连前后桌的同学都不记得了,亏得他还给她讲过不少题目,这丫头,真是气煞我也! 沈喜梅脑里灵光一闪:“江同学?” “江泽!”江泽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沈喜梅总算是搭起这根神经,这个江泽,由于个子特别矮,老师将他放在最前排,就坐在她前面,身体好像也不怎么好,经常请假不来上课。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家饭店是他家的? 沈喜梅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她记得他好像是个吃货来着!还专爱些接地气的山货。 “小叔你先端出去好了,我给我同学再弄一份!” 沈喜梅想她现在眼睛肯定是元宝状,这家“日进斗金”的国宾饭店居然是她同学家开的?!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沈喜梅热情的招待江泽坐下,给他装了一份大量的,还听着他的指示,挑了几样水果肉进去。 江泽同学傲娇的坐在那里,沈喜梅小心妥帖的伺候着:“你好像长高了不少,也不能怪我认不出来!”以前至少比她矮半个头,在男同学边上就更打眼了,在学校里大家都不带这样的小孩玩。 不过江泽成绩特别好,经常请假,但是总能考第一名,作为脑子不开窍的学渣,沈喜梅因着地利没少请教对方问题。 过去一年,沈喜梅大概长了三五厘米,这家伙至少长了二十厘米,现在比她还高了一拳头的样子。 “你这一年吃了什么,居然长这么多?”揠苗助长也没这么快吧! “明年我就十八了,自然该长高了,你也长了点,不过最明显的是你变黑了许多!”他记得当初回过头给她讲题的时候,那脸蛋,白里透着红,粉嫩嫰的仿佛能能掐出水,和周围同学差别好大,和他病态的苍白也不同,是一种健康的诱人的肤色。 其实如今也不算黑,最起码比起他在这一片所认得的女孩子都来的白,但是整个人显得不一样了,一年前仿佛还是一团孩子气,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现在眼里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东西,有些像他妈妈给人的感觉,文叔说那叫沧桑。 肯定是他想多了,沈喜梅才多大,怎么可能眼里有沧桑,据说她在家挺受宠的,定下的亲事也是她自己想要的。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指指他面前的碗:“你吃吃看,夏天吃这个最合适了。” 江泽早就想吃了,但是他在和老同学叙旧呢,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似乎不礼貌,听了沈喜梅这样说,决定还是先吃了这碗很奇怪的东东再说。 杨小红更是被沈喜梅哄着吃的眉开眼笑,转眼就将沈喜乐忘了,等反应过来,桌上除了要打包走的,就剩点蒸鱼边角了。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收拾好厨房,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连盆放到水缸里,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若是真能挣到钱,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92.第 92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两种翻案各有利弊,去哦倾向于你采取第一种。” 沈喜梅一时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被天价承包费吓傻了。 江鸳见了, 说道:“你要是想不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可以回去同你爸妈商量。” “我懂, 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 恩, 他听生产队上说的,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 但是沈喜梅知道啊,想产量高, 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江鸳想了想失笑:“不得不说,你这小小年纪,看问题还相当透彻的,的确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选第二种的话, 那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食材算谁的?” “自然算你自己的,饭店负责给你采买, 和饭店一样的货源, 钱你自己掏,按照进价给你, 一周一结算, 后期稳定了可以一月一结。” 沈喜梅嘬舌:这真有点扛不住。 “员工薪资、场地租金, 最主要的是国宾饭店的名头, 说是你自负盈亏, 但是饭店负责对员工集体管理、培训,摊铺的营销甚至吃食的改良都会进行帮扶,不会让你亏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才真的值钱,八百块其实并不高!”江鸳自认给的都是良心价,要不是对方各方面讨她喜欢,换做旁人,至少翻一倍。 沈喜梅嘟囔:“我可以不用饭店员工,我家里人口多着呢,这方面能有两百吧?”名牌效应她自然懂,货源渠道也至关重要,关键是吃不消啊。 江鸳笑:“自然是不可以的。饭店的员工统一培训,统一管理,有一定的烹饪能力,这样才能立即上手不是?” 沈喜梅笑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身家过万,也见识过土豪金,但是她还真没有魄力拿下这八百块一个月的承包合同。 再说,不用脑子也知道,她肯定过不了父母那关。 “我能不能出一百五承包其中一家店面?一个员工就够了,我自己算一个?”声音越来越小,沈喜梅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人家不在意那点钱,要的就是统一管理。 江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沈喜梅。 脑子里却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比现面前的沈喜梅大十岁,出过国,拿过枪,尚且没有这样的灵活的脑子,磨了几个月,最终只得签下每年一万的承包费合同,那时候的国宾饭店还只是一层楼的破旧平房,面积倒还是有现在这么大,谁让它前生是食堂呢。 她也是大家小姐,曾经从没在意过金钱这东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一万块一年的天价承包费是当时的她根本承受不起的数目。 是上头让她打消念头所以报出来认为能会吓退她的一个数目。 所以她还不了价,但是当时的她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全面掌控的地方好慢慢筹划,只有硬着头皮签。 她签下饭店,打听到有名的厨子,想破脑袋开始走高端路线,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后来越做越好,上面也逐年增加承包费,刚开始因为身份不得泄露,她也就忍了,一次次逼得自己突破,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国宾饭店就在这种“良性循环”下成了小县城的一项奇迹,别说县城,怕是整个安城都找不到如此高档消费的场所。 县城里人招待重要客人、领导都特地驱车赶到这里来。 后来形势变了,她也就没有顾忌,回那四九城里运了一批东西过来,将这推了,自己盖了一栋楼。 上头的阶层都换人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她头上指手画脚,她自己反而心生疲惫懒得跃进了。 若是按着十年前她的那个拼劲,这街上一片房子都给她推到了。 而现在她很有兴趣看看这小姑娘的极限在那里! “外国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立足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可以撬动地球!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他也找不到这样的支点啊!” “我这里有你用的上的支点就行了。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成为传奇!相信我,四个窗口只是你的开始。”以国宾饭店做平台,不可能不成功。 要知道,国宾饭店对于这镇上的普通大众来说不亚于四九城的紫禁城,怕是人人都想进来坐坐,只不过畏与它的天价消费而却步,但是小吃店走的是相对平价的路线,四舍五入也算是到国宾饭店吃过饭了。 当然,她不会紧紧想着走量不顾质,东西好吃才是生存的长久之道。对于这方面,肯定不全靠着沈喜梅嘴上说的,她有自己的武器。 现在饭店名气早就在这一片打响了,客户人群非常稳定,外面开这些个窗口,虽说有点掉档次,但是对客流量其实造不成大的影响。 沈喜梅也想到这一点,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她怎能不成功? 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牛顿曾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她面前现在就摆着一副巨人的肩膀,若是不抓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一时间雄心万丈:“八百就八百!” 可是当时是说的豪气,很快就萎焉了。 这会背着合同骑车和沈来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沈喜梅心里有些慌,她怎么可能说服得了父母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沈来旺又是劳累了一天,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强度,精神到也还好,见侄女恹恹的,问道:“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早知道将你那车留在饭店,我带你回来就是了。” 沈喜梅听了这话忙调整状态:“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今天没谈拢吗?我下午看那窗口都弄干净了,不打算承包给你?”不能吧?他看江老板挺喜欢侄女的,吃饭都带着,还又给她打包了些东西回来。他自打认识这老板,还真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和蔼可亲过,从来是冷冰冰的,疏离人群的样子。 “那倒不是,就是承包费有些高,我怕爸妈不同意。”她可以确定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沈来旺听了笑道:“这有什么?你小叔还有点家底,回头借给你启动金!”他这两年工资涨了不少,存了点钱。 “一百块够吗?”镇上租一间靠马路的大店面也就二十块钱一个月,那几个窗口面积不大,一间顶了天十块钱! 沈喜梅脸上堆着笑道谢,心里的苦却不能说。 “小叔,你给我说下饭店的历史好了,你在那做了二十多年,可算是老资历了,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知道啥,你当你叔整天在店里唠嗑呢!”早期没人搭理你,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两年饭店新大楼盖好启用后,饭店的客流量每天平均维持在五六百人次,他们厨房大大小小的厨子也就九人,除了下午两三点吃饭那会能坐下来歇歇,其他时间要么是在颠锅要么是在挥勺,没办法,谁叫他没有正规学过厨艺,只能负责低档的炒菜。 不过就算是专门负责煲汤的杨师傅也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夏天,那屋里简直是蒸笼。 好在夏季的客流量会有所下降,他们能利用这两个月休养生息,要不他们这些做厨师的早累死了。 “不过,像你说的,好歹呆了二十多年,多少能知道些。你以后也是饭店员工,我同你说说: 国宾饭店前生是一家食堂,那时候全国刚刚解放,这一片几家单位合伙申请设立的。 我来那年是五八年,在家吃不上饭,想着大食堂里做活怎么也能填饱肚子,见招工,你爷爷就将我送了进来,就是个打杂的。 哪想,没几个月粮食开始紧张,大饥荒年开始了。 食堂是一些机关单位成立的,其中包含了安兴镇的粮站,自然是能坚持住的。 很快许多镇上的人家拼着各种关系往食堂塞人,也就是那一次,原有的员工被挤出去不少。 那几年,你小叔我都不怎么敢吃饭,活是抢着做,好歹没赶出来。直到六二年冬天,这情况才慢慢得到改善,每天能吃个半饱。 四年时间,我一分工钱都没有拿到过,当初也不敢想工钱的事。 后面就改成了国营饭店,两年时间,听说换了五六个领导,反正对我们下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那时候可以吃饱饭了。 江老板是六四年接手的,带了新的厨子班底进来,并且对人事作了大调动,我也是她上台调到厨房打荷的——” 说到这里,沈来旺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93.第 93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家里没有分家,粮食就还放在一块,于雯雯烧饭时需要到婆婆那里拿食材,石荣华作为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那油水相当丰厚。第七生产队条件不错,田多水丰,他时常能拿到一些人的孝敬,多的时候也会分一些到大厨房,毕竟他老子娘,还有四个赔钱货都在大锅吃。 所以大锅的食材也总是由着于雯雯拿,福婆子从来不会唠叨什么, 毕竟儿子太会来事了,家里不少吃的。 见今天饭桌上只有两个素菜, 连个鸡蛋都没有, 石荣华不由皱了眉头。 于雯雯怯生生的说:“妈说沈家大闺女回来过满月, 交代我多拿些鸡蛋过去, 家里没有了,我柜子里两袋红糖也给掏走了。”那可是四十多个鸡蛋, 想来石荣华会肉疼的。 她当然知道死老太婆交道多拿点, 指的是七八个鸡蛋也就顶了天, 她拿那么多就是故意的,短了孩子的口粮, 石荣华肯定会牵怒的。 哪想石荣华根本没关心送过去的鸡蛋有多少, 两袋红糖他也不放在眼里, 听了于雯雯的话,眉头反而松了,点点头道:“沈家那里是该走动起来,几个鸡蛋也不值当什么。” 于雯雯欲言又止,最终笑笑说:“恩,沈家这门亲结的不错,我坐了一会,看他们家又是鸭子又是肉的炖了好几锅,那味道香的,小杰都馋闹起来了,我只得赶紧将他抱回来,免得喜妹见了不耐烦。” 果然听了这话石荣华立马恼了:“他们家就没给孩子装点吃吃?”他儿子就是能吃,要不也长不了那么肉乎。闻得肉香却吃不到嘴,孩子该多难受。 “再说,小杰那么可爱,有谁不耐烦了?喜妹那丫头?” “哪能不喜欢呢,不过她还是小丫头,对孩子不耐烦也能理解……也不好说,她对她们家康康倒是爱不释手的,说是比小杰乖巧,这我就不同意了,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夸自己的孩子,我们小杰比她家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可爱多了,……就是馋对方手上的鸭腿,闹了几声。”于雯雯可是知道石荣华主动提出给石爱国在镇上买房子为的什么,还不是想着过两年等儿子大一点好将他送到镇上去上幼儿园,毕竟村里头还没有幼儿园,到镇上读幼儿园自然不能来回跑,六七里路呢。 见石荣华脸色越发难看,于雯雯笑着故作随意的说:“按说,当初就不该定那丫头,还一团孩子气呢,自己都顾不好,讲个话也没大没小的……若是等爱国到镇上熟悉了,找个相类似的,双职工到时候上面说不得给分房子。” “你懂什么?”石荣华打断道。石爱国的学费都是他出的,要是真找个家世好的媳妇,以后说不得压他一头,再说,石爱国在镇上,离家本就远了,若是再找个镇上的岳家,说不得以后同那边更亲近。 他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学可不是为了等他成材一脚将家里踹开。 不过沈喜梅那丫头是小了点,以后能不能带好他儿子还真不好说,当初他爹娘看重那丫头好生养,现在想想这一点也不好,她要是早早生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小杰过去说不得照顾的不仔细。 “沈家看着像是想再留在家两年,先看着情况吧。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在家种地。”说不得这两年运作下,能调到镇里公社去,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家在镇上有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房,院子围得大,后面还有池塘,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池塘边悠闲垂钓,池塘边建了八角亭子,亭子顶上还有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坐在里面一点都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 江鸳坐在老人边上的躺椅里,边看着手上的策划书边吃着冰镇西瓜。 策划书是按照沈喜梅说的点子总结出来的,江鸳越看越满意,大致流程都敲定后,策划书放在一边,江鸳也不想动了,打算就在这凉棚里睡午睡。 “三叔,我碰到一个特有意思的小姑娘,过两天带给你看看。”再不找点事给老人做,整天就知道钓鱼钓鱼,回头得老年痴呆了就迟了。 而此时的沈家,沈喜梅和石芸榴在锅屋打包,待会沈来福和沈喜梅要去镇上,给医院里的杨小红和沈来旺送吃的,肯定也要给刘家人带一份,好在中午的菜分量十足,小龙虾和毛血旺更是一个桌上一大铁盆,好歹剩了些,而像是肉烧豆角比较素的菜基本没动。 石芸榴一边清盘子一边肉疼的说:“四只鸭子,煲汤的就算了,其他你都单烧,不知道合些土豆在里面?以后可不能这么霍霍东西了。”看着鸭子不小,结果每个桌子上就那么一碟子,看上去很诱人的盐水鸭和卤鸭石芸榴没舍得伸筷子,一眨眼碟子里连点汤汁都没剩,哪怕说的再好吃她也是不得而知。 沈喜梅笑笑:“新的不去旧的不来!现在鸭棚空了,正好可以孵点小鸡小鸭,数量不用控制,你看这两年大队上也没人管了,肖华家、林嫂子家就养了不少,一点事都没有。” 沈喜梅见石芸榴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她知道以后都不会有人管这些,特别是两年后分开单干,队上都鼓励多样化产业,可惜大伙一门心思在自家分得的田地上,恨不得整天窝在地里,副产业什么的根本没人上心。 状元屯分成七个生产队,和镇上、县里隔河相望,面积很大,人均田地有一两亩多,各人自家分得的土地都忙不过来,没有人将心思动到后面的荒山上,就这么一直慌着几十年,政府倒是想将这一片规划成园艺树木种植基地,不过一直没有落实下来。 这么放着也是浪费,那边荒山虽然不适合种粮食,但是种些果树或是养鸡鸭鹅倒是绝佳的场所,沈喜梅心里又打起别的算盘。 可惜没有资金,一时泄气一时又打气要挣钱。 母女两想着各自的心思,没注意到张丰年已经在门口磨蹭了好半天。 石芸榴对这个大女婿也不是那么看不上,毕竟张丰年对沈喜桃还算不错,不像农村有些男人好吃懒做还动不动打老婆孩子。 经过几次落榜,去年张丰年也彻底歇了考大学的心思,开始和沈喜桃一起上工挣工分,就是身体不够强壮,挣的工分也就和怀孕的沈喜桃不相上下。 张丰年支支吾吾半天石芸榴才听懂,对方在问有没有剩的菜和饭,他送点回去给张寡妇。 石芸榴有些无力,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但是她总不能批评人家做儿子的孝顺自己的娘,何况张丰年动不动挂在耳边,他十八岁差点病死,要不是他娘…… 可是可是张寡妇那人,那人……一言难尽! 看着盆里还剩的汤汤水水,石芸榴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早知道就留点,现在就剩这些了……都这点了,你妈还没吃饭?”怕是一直等着。 石芸榴才不想说本来留了点,打算送到医院去的。她宁愿给刘家人吃也不想拿去讨好张寡妇,吃了她的东西一点都不记她的好,要是能记那么一丁点好,对喜桃好点,就是不说她也会在开饭前给她留大鱼大肉。可你母慈子孝却一天到晚磋磨儿媳妇算什么事? 沈喜梅低着头,眼睛滴溜溜转:“我来给张大娘装一份吧,妈你带我姐夫出去说说我姐在家过满月的事。” 石芸榴虽然担心沈喜梅心实,将送医院去的菜分一些出来跟张寡妇,但是想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的确要好好同张丰年说道说道,算了,给她装就装吧。 而沈喜梅看着二人走出去,眼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中午烧得麻辣小龙虾多,但是经不住筷子也多,现在盆里剩了不少龙虾——的脚,都是大钳子,里面的肉鲜嫩多汁,但是吃起来太过费事,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直接将硬壳咬破,可是那样容易伤到嘴的! 沈喜梅将个大颜色正的钳子挑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碗里,淋上红彤彤的辣椒油,再浇上一些汤汁,看上去诱人极了! 然后毛血旺里面还剩了些猪肺,毕竟一整付猪肺,四五斤呢,都烧了,而猪肚和鸭血什么的都吃干净了,同样将大块的捞出来浇上辣椒油,川味的辣椒油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辣,吃不得辣的人是又爱又恨。她总共也就从国宾饭店拿了一小瓶回来,之前烧菜用了三分之一这会至少下去一半,剩下得留着以后慢慢用了。 随后,沈喜梅又将视线瞄到剩的最多的菜:肉烧豆角上,都是肥肉,瘦肉做肉末茄子了。 这年头人更喜欢吃肥肉,但是中午菜本就荤,这大块的肥肉在大夏天基本没人动,沈喜梅大方的夹了七八块进去。 辣的受不了就得喝凉水,这肥油油的肉在肚子里用凉水一冲肯定很酸爽!…… “姐夫,回头让我大娘热热再吃,别吃坏肚子了。不知道大娘能不能吃辣,你知道,中午就剩的那两个菜都有些辣,大娘要是不能吃辣就少吃点……” 张丰年自然知道两道大菜有些辣,不过味道是真的好,他也吃了不少。 张丰年高兴的端着扣上的大碗走了,临了说让喜桃在娘家多住些时日,过满月本就该住上一个月的! 而沈喜梅在后面捂嘴偷笑,该说的都说了,再出事就不能怪我啰! “咋回事?你小姑要生了?这才八个月吧?” 石紫燕摇摇头,她听得也不清楚:“恍惚说是摔了。” 石芸榴看看后园:“你在家忙你的吧,我去看看,你奶怕是把康康抱去了。” 杨小红也才六十岁,农村老太太,年轻时没少下地,身强体健,加上自己的心肝出了事,那是脚下生风,沈喜梅抱着沈永康只能加快步伐跟着,这要是在把她奶也摔了,今天中饭谁都别想吃了。 94.第 94 章 此为防盗章,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江泽轻轻挖起一勺, 半褐红半透明, 颤巍巍的晃动着, 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 眼神一亮。 沈喜梅虽然对着冰粉的味道充满自信,但是江泽毕竟是土豪吃货, 她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看不上,不过从他瞪大的眼睛和手上不停歇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是很满意的。 江泽再也顾不上什么寝不言食不语,一边吃一边吩咐道:“赶紧再给我弄一份, 大碗的,甜一点,那个桃肉多一点, 快点,弄好再放到冰柜里冰冰……” “喜妹,还有没有,外面不够吃,都吵起来了,……你叔我一口都没有吃到!”沈来旺越说越小声, 要不是他说小江先生在这里, 大伙早冲进来了。 还不待沈喜梅说话, 江泽拉过大盆:“没有了,剩下都是我的!你不是想在我家饭店卖小吃吗?我同意了, 但是得让我先吃够!”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这国宾饭店的小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弄得像难民? “这个毕竟是凉的, 夏天也不能吃太多。其实这东西也不能常常吃, 制作起来稍有不慎就容易不卫生。我再给你装一碗,其他的让我叔端出去怎么样?” 沈来旺忙点头:“对对对,小江先生,我们厨房可是接到过通知,你身体不好,要少吃凉的……” 声音消失在江泽瞪过来的眼神里。 江泽眼光在桌面和沈喜梅脸色徘徊着,半天才妥协道:“那,你给配两碗吧,一份甜些,一份少甜,我妈在楼上。” 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你想在店里卖小吃还得我妈点头才管用。” 听了这话,沈来旺也顾不得贪嘴了:“对对对,给江老板送一份上去,大份的!” 要是能在江先生面前搭上话就再好不过了,但是江先生为人冷清,他们自然不敢上去打扰,但是这不是有小少爷在吗?有门路送就行了。 沈喜梅听懂了,感情国宾饭店的老板江先生是江泽的妈妈啊?! 手上动作谨慎起来,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她却斟酌再三,每一样添头都要问过江泽才决定放不放。 端着大碗跟着江泽上楼了,后面剩下的让沈来旺处理。 江先生不愧是开大饭店的江先生,别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她却是吃过的。 “你怎么会做这个?”小小年纪也不像去过川地的样子。 沈喜梅有点发虚:“就是无意中发现的,小时候家里穷吃过这个果子,捏着种籽玩,挤出来冰冰凉凉的东西,小孩子贪嘴,什么都往嘴里搁……” 好在江先生没太在意这种小事:“怪不得。这倒是个有名的小吃,正宗口味还只有川地有,你做出来的这个,味道还算勉强,想卖这个?” “不是。”沈喜梅说完又犹豫了,她能说她知道好些小吃的制作方法吗?对方会不会发现不合理,会不会露馅? 沈喜梅想了一圈,想到现阶段自己能接触到了一种食物,莲花河里一到夏天就能冒出许多龙虾,可是闻名全国的十三香龙虾,她还真没有做过,得回去试试。 “饭店里到夏季生意好像比较惨淡,县城里有家卖宵夜的大排档,那个龙虾在夏天卖的特别火爆,我烧出来的比那些大排档里卖的还好吃。”沈喜梅只敢含糊的说道,天知道,她来之前想的只是凉面、凉菜之类的简单吃食,弄个小小的推车就足以,现在好像拿不出手。 哪想龙虾大排档在人家看来都上不了台面! “国宾饭店是国营的大饭店,就是一楼大厅的人均消费也在五块钱以上,大排档窗口只会拉低饭店的档次。”关键是江鸯并不指望国宾饭店挣多少钱,现在这个规模就已经超出她的预计了。 当年江鸯大着肚子避居到这个小镇,也只是一时走途无路的无奈之举,不过今时早就不同往日了,她已经有了能力抵挡家族的倾轧。 江鸯现在还蜗居在这小镇,只不过是因为儿子身体刚开始好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怕换了坏境会对他有影响。 江泽,她唯一的儿子,生而艰难,幼时坎坷,弄得一身病痛,这两年风声消了,才敢到处求医问诊,好容易调理得当,最后关头,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 但是最迟,明年高考后,江鸯会带着江泽回去,回到该属于他们的地方去。 沈喜梅尴尬的笑笑:“是我想岔了。我就说说,不行的话不妨事的。”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多活了几十年的沈喜梅也只围绕着小餐馆打交道,真正的大饭店、星级酒店她都没有接触过,麻辣小龙虾什么的只能算是特色小吃,上不了国宾饭店的台面。 “妈,她不过想挣点钱做嫁妆!反正我们饭店位置大,给她划块地方又没有大碍,大不了,窗口对着外面,客户针对在饭店消费不起的人群好了。” 江鸳有些惊奇的看向江泽,她的儿子她了解,虽然心底善良,有副热心肠,一般人求到他头上,他也会帮的,只不过前提是那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像是这样她不同意,还会争取的举动从来不会出现。 不等江鸳发话,沈喜梅赶紧摆手:“没事的,是我想的不周全。不说我弄的小吃够不上饭店的档次,关键是我疏忽了,国营饭店肯定是不能有私营窗口的。对不起,江阿姨,是我冒昧了。” 沈喜梅这会是彻底打消念头了,之前是真没想到这事。这年头,挣两个钱还是需要三思而行的,她回去得慎重全面的思考一番。 江鸳没有接沈喜梅的话,反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江泽:“那个倒是不要紧,现在新的政策陆续下来了,这一块管的松乏了,再说就是前几年,革委会的人也不敢到我的饭店里来指手画脚。” 沈喜梅大写的囧:大人物的心思猜不透,刚刚江老板接着她的意思说一句这事不就翻篇了吗?现在你这样说我怎么接? “妈,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像你说的,不是多大的事,你就帮帮忙好了。她自己出去弄,还不知道遇到什么人呢?” 江鸳这会更好奇了:江泽因为身体的原因,打小没个亲近的同伴,偶尔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他聪慧,能看得出来,所以相处起来都很冷淡。 都没有听说过他有朋友,还最好的朋友?! 沈喜梅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她想和土豪做朋友,但是只是YY而已,YY不犯法的吧?! 没想到土豪真当她是朋友啊,还是最好的朋友!!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砸晕的感觉。 汗颜了,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想起有这么个人。 沈喜梅摇摇江泽的衣袖:“真不要紧的,我就胡乱想想,真让我做,我怕也做不好呢。”确实,她只是后世见得多,知道些小吃的做法和经营模式的点子,但是真正的厨艺,肯定比不上国宾饭店的大厨。 可不想因着这事得罪土豪朋友的大土豪妈,对方可是这一片最神秘厉害的人物,要是一不小心留下不好的印象,别说她在这一片混不了,说不得还影响小叔的工作。 江鸳摆摆手,认真的看了江泽一眼,对方眼神坚定的点点头:“她不一样的,她是我的好朋友。” 江鸳重新审视和儿子站在一起的农村女孩一番:就和平常见到的女孩子们差不多,也就长得漂亮些,不过眼神倒是干净,看待江泽也像对待正常的朋友,没有过分的谄媚和虚情假意。 “刚才江泽说你做生意是为了挣嫁妆?你有对象了?” 听了这话沈喜梅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半天才来了句:“我定过亲了。”那人并不是她的对象,她急于解决这份婚约,但是这些是没办法对外人说的,哪怕是她亲生父母,现在也是说不得的。 江鸳眼睛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沈喜梅并不中意她的未婚夫,然后她眼神变得凌厉了:“你和江泽真的只是好朋友?” 沈喜梅很快就反应过来江鸳这话内里的意思,一脸震惊的来回看着江鸳和江泽这对母子,慌不择地的松开江泽的袖子,使劲摆手:“千万不要有这么恐怖的误会!我和江泽同学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她对江泽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时候,体弱多病还嘴馋的样子,充其量当做弟弟看待! 江鸳看着小女孩一脸真诚力求对方相信的样子,不由失笑,还真是她想复杂了,是个单纯的孩子。 “可是江泽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呢,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朋友了?江泽,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啊?可惜人家看不上你!” 江泽涨红着一张脸:“她就一小丫头片子,谁喜欢她来着?!还要她看得上?!你不知道她成绩多差,高一期末考试语数外总分加起来没有我数学一门多呢!” 沈喜梅这下不开心了,要不要这么不遗余力的揭人老底?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成绩好了不起啊?!你成绩好,可是全班都没人愿意和你玩!”当初这个全校第一混得比她这个全班倒数第一还差。 “切,那是我自己不屑同他们玩!也不知道是谁,每次考试就紧张的哭兮兮的,还想让我给你传答案。” “怎么可能??!”这绝对是污蔑,虽然她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是她绝对没有胆子抄袭。 果然,江泽鄙视的揭穿:“自己不好意思说,还让你同桌帮你传纸条,我看你怕是连答案都不知道怎么区别,就没传纸条,但是我举着卷子老半天,最后你还给我考个十八分!怪不得没脸回去拿成绩单,连人都不好意思出现。”要不是因为有人说男女有别,他早去她家里去嘲笑了。 到底起的有些晚了,匆忙收拾好,沈喜梅兄妹五个加上沈来旺骑着三辆自行车风风火火往镇上去,第一次孩子没敢带,石紫燕今天先不上工,在家里带小孩等情况。 到了饭店,简单交代下,国宾饭店的采购兼一位主管带着沈家三兄弟走了,沈喜梅带着沈喜桃骑车到江家大院。 状元屯现在分为七个生产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上百户人家,所以这联合公社也算是掌管着近万人生计的大工社。 在整个镇革委会都是重要成员。 但是这两年政策慢慢变,公社管理上权限和威信比前些年是差了不少。 国宾饭店的主管在公社书记面前也是号人物,何况他身后还站着神秘莫测的江老板。 收购小龙虾对于公社来说本就是百利无害的一件事:小龙虾和鱼可不同,到处打洞,繁殖能力和破坏能力成正比,任其蔓延下去说不得造成灾害。 吃了好!公社还能有笔进账。 在收购价格上,公社领导也听取了饭店的建议:沈家三兄弟按照一毛五分一斤的价格收购,然后以两毛五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饭店。利润公社和沈家三兄弟四六分。 沈家三兄弟得六分一斤的差价,本来公社不同意的,别说六分,就是一二分的差价都是一个肥差,随便拿到哪个大队做人情还能有另外的一笔收入,按他们的想法每人一个月开二十块钱工资就够了。 可是饭店负责人传达的是江老板的意思:国宾饭店只认沈家三兄弟的龙虾。 公社领导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保证这事只会交给沈家三兄弟,若是有其他人贩卖,必须经过公社(要是谁有本事找到买家也是可以的,记得上交一部分利润就行了。)。 饭店采购又分析了一番,从收购到卖出这期间的运送折损、龙虾长时间离水死亡数量都不会小,这些损失不好估计,而这些损失都是沈家三兄弟自己承担的。 公社人也理解,双方都做点让步,沈家三兄弟主动提出让一分利润(其实各占一半是来前饭店领导就同沈家三兄弟商量好的分配),然后都满意了,皆大欢喜。 当天中午,生产劳作结束,各生产队的大喇叭基本上是同时响起了:联合公社干部跑到各生产大队办公区,通过大喇叭亲口宣传收购小龙虾事件。 第七生产队沈家三兄弟顿时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大中午的,许多人顾不上吃饭,纷纷跑到沈家来询问。 大喇叭里面可是说了:一斤龙虾收购价一毛五,抵三个鸡蛋了,关键是这龙虾河里塘里多的去了,不需要成本。 沈新华站在门口对着来人一一说明从明天傍晚正式收购,两个前提:活的,红壳十公分大(河里龙虾都是野生放养的,红壳的自然个头大,青壳的要么是小的,要么是软壳病态的),饭店要的肯定是个头大的,再说若是连小的都一网打尽,回头绝种了不就亏大发了。 所以沈新华反复交代,低于十公分长的龙虾现在不收,最好放回河里。(当然十公分只是一个概数,肯定往大的说。) 同时还说了收购鸡蛋的事,不论大小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鹅蛋七分。(卖到饭店里平均下来一个能挣两分钱。夏天气温高,鸡蛋容易放坏,所以这个需要有经验的“专家”检查,必须计算人工成本!) 当天下午,各河沟里就出现不少十来岁的孩子在钓龙虾,而沈家子弟除了去上工的也全部在菜园后面蹲着。 国宾饭店定下每天早上七点左右到饭店交货,所以兄弟三个合计一番决定每天傍晚六点开始收购龙虾,早上六点停止,尽量减少死亡折损。 另外,沈家在后面菜园里开始挖坑,从河里引水进来,沈新华和沈新全坐车到县城割蟒片,买竹筐。到时候收购的龙虾放到竹筐里,竹筐放到有水的坑里,早上直接抬上板车就可以拉走了。 沈新磊去饭店找防损员请教水产品运送、保养的知识。 最终沈新华除了带着八个大竹筐,还买了十来个渔民用的捕获黄鳝的笼子回来,改良一翻,准备放到菜园子后面的河畔,用来抓捕龙虾,晚上放下去,早上起笼,总能有些收获,抵消一部分折损带来的损失。 石家石荣华回到家,黑着脸吃了中饭就上石家两老屋里,他一个大队长,生产队上有他的事,不方便马上去镇上公社了解情况,现在的打算是先打电话催石爱国回来。 石爱国前天回学校拿毕业证去了,走前说是在学校还有事,预计一个月才回来的。 按说公社有这样好康的事,应该找各生产队大队长们商量,最后肯定是看哪个生产队经济能力强(送礼多)给那个队长的家属,怎么不声不响给了沈家? 七个生产队原来是离县城最近的南边一生产队经济条件比较好,但是这些年镇上经济发展迅速,七生产队北边修通了路,在莲花河上架了石拱桥,同镇上离的最近,经济很明显有赶超一队的趋势。 毕竟一队只是离县城比其他队近,但是真数起来离县城也还有二十多里呢,七队就不同了,大人仅靠脚走半小时都能到镇上。 最近公社除了讨论分开单干的事,最主要的是各村通电的大事,平常井水不犯河水的七队和一队这会竞争最激烈。上头给出两种方案悬而未决:要么从一队排到七队,要么从七队排到一队,按照现在的经济形势,这排序预计着两三年的时间差距。 95.第 95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但是这两年政策慢慢变, 公社管理上权限和威信比前些年是差了不少。 国宾饭店的主管在公社书记面前也是号人物,何况他身后还站着神秘莫测的江老板。 收购小龙虾对于公社来说本就是百利无害的一件事:小龙虾和鱼可不同,到处打洞, 繁殖能力和破坏能力成正比, 任其蔓延下去说不得造成灾害。 吃了好!公社还能有笔进账。 在收购价格上, 公社领导也听取了饭店的建议:沈家三兄弟按照一毛五分一斤的价格收购, 然后以两毛五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饭店。利润公社和沈家三兄弟四六分。 沈家三兄弟得六分一斤的差价, 本来公社不同意的,别说六分,就是一二分的差价都是一个肥差,随便拿到哪个大队做人情还能有另外的一笔收入, 按他们的想法每人一个月开二十块钱工资就够了。 可是饭店负责人传达的是江老板的意思:国宾饭店只认沈家三兄弟的龙虾。 公社领导闻弦歌而知雅意, 马上保证这事只会交给沈家三兄弟, 若是有其他人贩卖, 必须经过公社(要是谁有本事找到买家也是可以的,记得上交一部分利润就行了。)。 饭店采购又分析了一番, 从收购到卖出这期间的运送折损、龙虾长时间离水死亡数量都不会小, 这些损失不好估计, 而这些损失都是沈家三兄弟自己承担的。 公社人也理解, 双方都做点让步,沈家三兄弟主动提出让一分利润(其实各占一半是来前饭店领导就同沈家三兄弟商量好的分配), 然后都满意了, 皆大欢喜。 当天中午, 生产劳作结束,各生产队的大喇叭基本上是同时响起了:联合公社干部跑到各生产大队办公区,通过大喇叭亲口宣传收购小龙虾事件。 第七生产队沈家三兄弟顿时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大中午的,许多人顾不上吃饭,纷纷跑到沈家来询问。 大喇叭里面可是说了:一斤龙虾收购价一毛五,抵三个鸡蛋了,关键是这龙虾河里塘里多的去了,不需要成本。 沈新华站在门口对着来人一一说明从明天傍晚正式收购,两个前提:活的,红壳十公分大(河里龙虾都是野生放养的,红壳的自然个头大,青壳的要么是小的,要么是软壳病态的),饭店要的肯定是个头大的,再说若是连小的都一网打尽,回头绝种了不就亏大发了。 所以沈新华反复交代,低于十公分长的龙虾现在不收,最好放回河里。(当然十公分只是一个概数,肯定往大的说。) 同时还说了收购鸡蛋的事,不论大小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鹅蛋七分。(卖到饭店里平均下来一个能挣两分钱。夏天气温高,鸡蛋容易放坏,所以这个需要有经验的“专家”检查,必须计算人工成本!) 当天下午,各河沟里就出现不少十来岁的孩子在钓龙虾,而沈家子弟除了去上工的也全部在菜园后面蹲着。 国宾饭店定下每天早上七点左右到饭店交货,所以兄弟三个合计一番决定每天傍晚六点开始收购龙虾,早上六点停止,尽量减少死亡折损。 另外,沈家在后面菜园里开始挖坑,从河里引水进来,沈新华和沈新全坐车到县城割蟒片,买竹筐。到时候收购的龙虾放到竹筐里,竹筐放到有水的坑里,早上直接抬上板车就可以拉走了。 沈新磊去饭店找防损员请教水产品运送、保养的知识。 最终沈新华除了带着八个大竹筐,还买了十来个渔民用的捕获黄鳝的笼子回来,改良一翻,准备放到菜园子后面的河畔,用来抓捕龙虾,晚上放下去,早上起笼,总能有些收获,抵消一部分折损带来的损失。 石家石荣华回到家,黑着脸吃了中饭就上石家两老屋里,他一个大队长,生产队上有他的事,不方便马上去镇上公社了解情况,现在的打算是先打电话催石爱国回来。 石爱国前天回学校拿毕业证去了,走前说是在学校还有事,预计一个月才回来的。 按说公社有这样好康的事,应该找各生产队大队长们商量,最后肯定是看哪个生产队经济能力强(送礼多)给那个队长的家属,怎么不声不响给了沈家? 七个生产队原来是离县城最近的南边一生产队经济条件比较好,但是这些年镇上经济发展迅速,七生产队北边修通了路,在莲花河上架了石拱桥,同镇上离的最近,经济很明显有赶超一队的趋势。 毕竟一队只是离县城比其他队近,但是真数起来离县城也还有二十多里呢,七队就不同了,大人仅靠脚走半小时都能到镇上。 最近公社除了讨论分开单干的事,最主要的是各村通电的大事,平常井水不犯河水的七队和一队这会竞争最激烈。上头给出两种方案悬而未决:要么从一队排到七队,要么从七队排到一队,按照现在的经济形势,这排序预计着两三年的时间差距。 关系着能力和切身利益,谁也不想认输,石荣华最近是卯足了劲儿往公社那里钻,可是截止昨天为止还没有听到收购小龙虾的信息。 按说这事给沈家对于石荣华来说是好事,毕竟大喇叭里明确说了,各生产队的人都可以钓小龙虾,却只准卖到七生产队的沈家这里,一队离收购小龙虾的七队近十里路,想来没有多少人过来卖。 可是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落到石家?就算不是石家也可以是其他人家,为什么会是沈家? 当他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油水吗?沈家一直是贫下中农,他不想看着沈家就这么翻身。 他自己是大队长不好出面,但是他有两个兄弟,石卫国人木讷只会蛮干,但是他们家还有个大学生呢。 石荣华一心想着让石爱国赶紧回来,他好上公社去活动活动将收购小龙虾的肥差接过来,最起码也得分大头,但是石家两老不这么想。 福婆子首先咋呼了:“爱国可是大学生,国家教师,怎么能让他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 石父敲着老烟杆附和道:“他还要在学校跟同学们进行学术上的交流,这才是正经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不是投机倒把,这是公社交代的正当工作,就跟供销社单位差不多的性质。”什么学术交流?都毕业了,十有八九是在学校贪玩,念了十几年书花的钱海的去了,现在大好的挣钱机会不抓住,等他做老师拿那么点死工资? 这年头拿死工资的顶多能养家糊口。 两老那里说不通,石荣华只有自己骑着自行车上镇里打电话,哪想石爱国念了一肚子书,人却是个迂腐的,直言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和小商小贩同流合污。把石荣华给气的,差点捏碎话筒。 狠狠的挂上电话,不等石荣华想出什么头绪,外面突然响起大喇叭的声音: 为回馈广大新老客户对国宾饭店的惠顾,正值饭店挂名十八周年之际,七月五号至七月七号国宾饭店推出如下优惠活动: 国宾饭店四个对外新窗口开张,麻辣小龙虾、烧烤羊肉串、川味串串香、清凉果汁饮品等劲爆新品上市,一律八折优惠! 新窗口消费满十元可抽奖一次,奖品丰厚,一等奖为国宾饭店价值六十八元酒席一桌! 新窗口所有消费者,提供免费电影、饮品、小吃零食等! 新窗口消费一次性购票最高前三位分别返还六成、三成、两成现金! 活动期间饭店厅堂消费,所有酒水、新品菜色一律八折优惠! 老顾客交纳一百元会费成为饭店贵宾,终生享有饭店九折优惠! 快捷大巴在每晚七点后加开四班,活动期间,在饭店消费者一律免费乘坐! 更多优惠与君共享,详情请进店咨询,安兴镇国宾饭店恭候您的光临!!! 活动地址安兴镇中荣街六号国宾饭店 …… 一辆崭新的小型客车带着喇叭慢慢开远,看方向应该是朝县城去的,要知道国宾饭店虽然在镇上,但是主要客源却在县城。 当初国宾饭店为扩大客源,投入可不少,镇上到县城快捷通道就是因此而修建的,联合汽运公司购了一批大巴车弄了一条专线。 原来镇上到县城每天有十趟班车,早上六点一趟,十点到十二间四趟,五点到七点间五趟。而车上的乘客百分之九十是来国宾饭店吃饭的。现在又加开四趟晚间班车,这个国宾饭店果然是神一样的存在。 石荣华摇摇头,才发现自己跟着听了一路,这广告好似有一种魔性的吸引力。 价值六十八元一桌的酒席?石荣华是吃过的,正因为吃过,才念念不相忘。 因为见识过大世面,才更加不甘心趋于一个小小的生产队大队长。 第七生产队有一百多户人又怎么样,他作为一个大队长都没有底气私自掏腰包上国宾饭店吃一顿饭,每次都是蹭着公款请客的陪客。并且从来只在大厅坐过,像是二楼三楼的贵宾包间一次都没有进过。听说都是县里、市里来的领导或是商人。而他们隔壁村出来的顾建国却是上过二楼的。 所以投机倒把怎么了?他一个大队长都比不得开货车的,他就不信顾建国是靠着开货车能坐上国宾饭店的包间,十有八九就是干投机倒把的事,他开着货车全国跑,做起来不要太方便,可惜他匿名举报过,最后却不了了之。 安兴镇在这动荡的十来年依然能发展经济,周边开设了不少国营厂子,和国宾饭店脱不开关系,想来顾建国被举报了却毫发无损肯定是和饭店搭上关系。而他等了这些年都没有找到机会和饭店联系上,反而是让平头百姓的沈家夺得头筹。 石荣华打电话之前上公社了解过,沈家三兄弟收购的小龙虾就是卖到国宾饭店,不知道他们怎么和国宾饭店搭上关系的,总不至于靠着在国宾饭店做厨子的沈来旺?他能不知道在国宾饭店里沈来旺就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罗罗?现在这状况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想也想不通,只有先回来,还是考虑和一队竞争通电的事要紧,这关乎着他的声望和能力。至于贩卖小龙虾,只有先看看情况。 石荣华骑着自行车,刚进村口却正好看见沈喜梅骑车带着沈喜桃往镇上飞奔而去。 沈喜桃侧坐在后面,背对着他的方向,看不见脸面,但是前几天他拐到六生产队看过对方还未出月子就上工的憔悴摸样。 面对那样不讲理的婆婆和无用的老公,沈喜桃你可曾后悔? 虽然觉得沈来旺有吹嘘之嫌,但是沈来福基本可以排除江女士是为了骗钱定的这承包合同。 不过就算是这样,家里也是承包不起的,全家财产加上砸锅卖铁也够不上一个月承包费。 为着这沈来福辗转一夜都睡不着,这要是骗人的,还好过一点,大不了将喜妹拘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去做那发财的梦。 现在纠结的是,明明金山银山在向你招手,可是这通天的河亘在前面,哪怕拼尽全身力气也是跨不过去的。 沈喜梅倒是睡得安稳的,天大的难处,还能难得过上辈子的处境? 睡好觉,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96.第 96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喜梅笑道:“这么晚了,我小姑肯定睡了,她明天早上自己就过来了, 回头剩下的都紧着我小姑。”沈喜梅想着,我待会使劲吃,使劲吃,绝不留碗底! 正好沈平助攻:“不用给她留了,她能差这点吃的?新磊和喜妹几个多吃点, 新华, 将剩下的那只鸽子夹到紫燕碗里……都吃!” 听了这话,大家都闷着头敞开了吃,连沈母碗里都被沈喜梅夹了好些块肉。 杨小红更是被沈喜梅哄着吃的眉开眼笑,转眼就将沈喜乐忘了, 等反应过来, 桌上除了要打包走的, 就剩点蒸鱼边角了。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 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 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 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 收拾好厨房, 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 连盆放到水缸里, 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 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 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若是真能挣到钱,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这其实不是搪塞父母之言,她真的想着能干的好的话,就到县里粮集中学边开个小吃铺,到时候姐妹俩一起挣钱。 再有一年,张家平反了,学校给张丰年安排了工作,张丰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铁饭碗的人,张家那老迂婆就开始嫌东嫌西,说沈喜桃小学才念了二年级,没文化上不得台面、在县城里吃干饭,想将她留在生产队上种地。 虽然张丰年没同意,带着姐姐去了县里,但是等她入狱后,张寡妇逼着张丰年和姐姐离了婚,说是不能影响张丰年的工作。 父母这里很容易就说通了,毕竟这两年政策变了,投机倒把喊的也少了,沈喜梅也是要嫁到镇上去的,再说她也没种过地,没进项,以后说不得也被人家说是吃干饭的。 大女儿大着肚子直到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挣工分,一天不上工,张寡妇就说她在家里吃干饭。她回娘家那么几天,不得空过去,张寡妇又让她出来干活了,可还没出月子呢。 想当年喜桃在家做闺女时候,哪里这样操劳过?家里劳力充足,从来没舍得让女孩子到地里挣工分的。 惜儿是害儿,石芸榴可算是体会透彻了,这年头女孩子也得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然碰到张家那样的婆家,可不得一夜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很自然又想到幺女的婆家:生产队长石家,石芸榴又担心了:“你做小买卖,石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石爱国可是要在镇上做老师的,你同他商量过没有?”这年头做小商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对于知识分子家庭来说。 听到沈母提起石家,沈喜梅低着头,眼里却暗沉下来:就某些方面来说,石家比张寡妇还下作。 并且石家老大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在这一片绝对是能一手遮天的,石家针对起人来比张寡妇言语的伤害力度要大的多。 “我们只是定了亲,又没有嫁过去,谁知道以后怎样呢,他们现在还管不到我头上。” 沈来福夫妇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 “喜妹,你这话几个意思?当初定下石爱国可是问过你的……你是不是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不至于啊,定下亲事才几天功夫,怎么态度一下子变了。” 沈喜梅轻声说了句:“我当初只是没有反对,哪想定亲定的那么快。” 听了这话,沈来福脸色黑了,直直盯着沈喜梅:“石爱国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嫌弃上了?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会他相信小女儿怕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自掉进莲花河后,人就不太正常了。 刚刚吃饭时他就疑惑,虽然沈喜梅一向娇憨可爱,可是也没像今天这样放得开,言语间逗得家里人眉开眼笑,特别是在他老娘那里,不遗余力的彩衣娱亲,似乎刻意为之。 沈喜梅有些慌,呐呐的辩解道:“他也没有多好啊,我一同他定亲就开始倒霉……那之前摔倒河里,还不是受他之过,就因为他,现在村里女孩子都排挤我。”沈喜梅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落水是被人摔倒撞下去的,人家没有掉水,就她掉进去了。 “爸妈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我和那何白露一样,一连生四个女孩怎么办?” 何白露是最早一批下放到状元屯的知青,来没几个月就嫁给了当时在几个生产队非常活跃的石荣华,哪想一连生了四个女孩后,这个生产队长的老婆过得比沈喜桃还差,石荣华对她那是非打即骂,前两年知青能返城了,石荣华前脚将何白露送上车,后脚就娶了才二十岁的于雯雯。 沈母听了沈喜梅说起这话反而放松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石家求娶你不就是因着我们沈家会生男孩吗? 再说,石爱国这孩子我和你爸可是看着长大的,性子好着呢,和他大哥完全不一样。 石爱国是国家教师,铁饭碗,石家还说了,怎么也得给他在镇上弄套房子,以后不住在一起。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好日子在后头呢。”和石爱国定亲,可是沈家一大家子一起参详出来的,差不离。 沈喜梅再三安耐住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说:“那我们不说他们家了,左右我还小,出嫁怎么也得等两年是吧?日久见人心,我们慢慢走着瞧!” 沈来福夫妇见女儿提到出嫁一点不害羞的摸样,彼此看了眼:这丫头真是不正常了,要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要不就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打算离开的沈喜梅又坐了回去,道:“既然怕名声不好听,我做小商贩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反正应该是用国宾饭店的窗口,有人看见就说小叔给我介绍的工作好了。”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肯定比小商贩来的光鲜。 沈来福夫妇想了想,确实这样比较好。 “新华几个那里也不要漏口风,至于来旺现在也不清楚,但是后面肯定瞒不了,回头你去说说。” 沈来福点点头。 “那我们一言为定!这事在村里就我们四个人知晓,谁说出去谁小狗!”沈喜梅还俏皮的伸出小指头,想和石芸榴拉钩钩。 石芸榴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怎么说话呢,我看你是真的皮在痒!不打一顿睡不着是吧?” 沈喜梅笑嘻嘻的跑了,留下沈来福夫妇若有所思的打量许久。 “要不,我让春花婶来看看。”史春花在十几年前是这一带有名的娘娘(神婆),据说挺灵验的。 沈来福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大事,要是真有什么嚷嚷出去,对喜妹的名声不好,再看看。” 石芸榴听了这话也三缄其口,打算静观其变。 隔天,天还没亮,沈喜梅听见外面堂屋有响动就起床了,果然见石芸榴也起来了,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菜园子摘菜,沈喜梅忙过来帮忙。 “就这清晨凉快一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回去睡会,我今天不上工了,回头衣服我去洗。”石芸榴打算做好饭就骑车到沈喜桃家看看,送点吃的过去。 去太晚了,沈喜桃上工了的话,这鸽子汤指不定进谁肚子里呢。 石芸榴怎么都忘不了上个小外孙月洗三那天发生的事:她拎着一篮子鸡蛋过去,张寡妇接了就掏出四个去煮了。那时候不到煮饭的点,石芸榴心里正安慰:总算知道疼惜人了,哪怕是为了孙子,这给女儿月子里加餐,她就感谢。 哪想最后端进来的就一个荷包蛋飘在清水上,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说:家里没养到鸡,好久没见过鸡蛋了,一家四口一人一个先填填肚子! 张丰年偷偷将自己分到的鸡蛋送进来,被张寡妇知道了,还说沈喜桃贪嘴,一点都不疼惜自己男人吧啦吧啦的。 石芸榴当时气得一碗水泼了过去…… 她真的想不通,一个曾经知书达礼的校长夫人怎么就变成这样尖酸刻薄,没有下限的老妪婆了? 沈喜梅到房里看过沈喜桃母子三个,再三交代沈喜桃安心在家里住着,就睡她房里,然后提着一菜篮子饭菜,和沈来福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往镇上去了。 经过国宾饭店,沈来福欲言又止,最终丢下一句:“我先去医院看看,待会来找你。” 而接待沈喜梅的只有一个江泽,江鸳并不在饭店里。 “我妈以为你得等傍晚天凉快了才过来。还好你早了一点,我刚吃完饭,一会也要回家呢。你吃中饭了吗?我去打电话同我妈说一声……” 97.第 97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喜梅在四只鸭子中挑了个中等个头, 皮相最完好的, 剁去小翅和脚爪, 在翅窝下开了个小口子, 取出内脏, 挖出气管、食管, 放入清水中浸泡,去掉血水,洗净沥干——这是盐水鸭的材料了,也就这道菜最费时。 卤鸭也照着处理,不过开口时没太顾忌,剩下两只就简单粗暴了, 沈喜梅直接开膛破肚,挖肠剖心一起扔到清水里飘着去血水。 见大嫂出去了周遭没有人, 沈喜梅手起刀落轻轻松松将两只鸭子剁成块,分别放在两个大汤碗里——老鸭汤和啤酒鸭的材料。 石紫燕提着煤球炉回来时见沈喜梅都准备生火了, 吃惊的问:“这就做中饭了?我刚碰到新开,他说现在还不到九点呢!” “我先炒点盐, 做盐水鸭要用的, 这个费时间” “那这加上家里都有两个煤球炉子了,够了吗?” “先不急,我待会再去五叔家看看。”沈来旺做了十来年厨子, 家里的厨房用具相对齐全点, 就是碗碟花样也多点。 沈喜梅见锅烧热了, 倒入粉盐、花椒粉、五香粉,炒热后装进小碗中,用勺子挖了一半从翅窝下刀口处填入鸭腹,使劲晃了晃,让里面尽量布均匀,然后是热盐擦遍鸭身,剩下的从颈的刀口和鸭嘴塞入鸭颈。 最后将鸭子放到一个炖罐里盖上放置。 石紫燕睁大眼睛看着沈喜梅行云流水似得动作,惊叹道:“喜妹,你这都哪里学的?还有那个白白的是什么?”做个菜能做出赏心悦目的样子也只有她这小姑子了。 “其实那就是盐,我从饭店拿回来的。”农村这边现在用的还都是粗盐,颗粒较大,颜色偏黄。 “这做法,都是书上看到瞎琢磨的……大嫂你看着点,我去五叔家一趟。”搬东西顺便看下具体的时间。 沈喜梅回来时正好碰到往家里赶的石芸榴。 “你姐一家几个到了吧?”石芸榴见沈喜梅两手都拎着东西,看着就沉,忙上前来打算帮着提。她听到家里放炮声,知道大女儿回来了,早就归心似箭。 沈喜梅错开石芸榴的手,轻松的提着径直往后面锅屋走,边走边回头道:“在我房里呢,你去看看。” 石芸榴这一打岔哪里顾得上好奇沈喜梅提一篮子碗碟过来做什么,转身就往房里去。 锅屋里石紫燕见沈喜梅回来了,站起来说:“我去后面河边将这些洗干净,你看着屋里。”她手上盆里装着几只鸭子的肠子、鸭盹,还有剪刀、筷子等工具。 沈喜梅点点头将三个煤球炉并排放好,开始点火引炉子,然后洗手,处理接下来的鸭子。 在清水里挑出剩下的那只鸭子,放在饭筛里让其控水,然后开始配腌料,对着控干水的鸭子好一顿揉搓,半晌才一副满意的样子将那只饱受蹂躏的鸭子吊晒在风口上。 接下来就是配卤水了,沈喜梅挑了只陶瓷的炖钵放在烧得最旺的炉子上,不停的往炖钵里添加着油、葱姜、食盐、酱油、冰糖、桂皮、等十来种材料简单翻炒下,添上八分满的水,将吊晒的鸭子整只默进卤水里,挖了一勺红薯粉在里头,等水沸了,倒上黄酒盖好让它自个烧着。 半天不见石紫燕回来,沈喜梅朝窗外望了望,才想起在后头钓龙虾的两个堂弟,这会她三哥带着小外甥张壮壮也在那边,见石紫燕提着桶高兴的往回走,忙出去接。 “拿那大木盆倒上,这河里的龙虾怪多的,他们兄弟三都钓上瘾了,桶都装不下……”石紫燕说着拿着桶又往回头走,那边等着桶装呢。 沈喜梅无语的看着满盆耀武扬威的大麻虾,要不要这么夸张?她现在只是烧着自家吃,不是做大排档卖。 恩,要是卖的话,这量怕也来的及,不过拿着“公家”的龙虾私自贩卖还是要当心点,被人逮着了,怕是不好善后。 都是活蹦乱跳的鲜活的虾子,沈喜梅将盆端到外面,放在阴凉处,到河里提水。 见了兴致高昂的兄弟三人,扶额道:“差不多了,再多锅里也搓不开。”那玩意可难处理了,好在莲花河是活水,这年头水质好,虾子也干净,吐两次水就差不多了。 想起上辈子,一时贪嘴吃了大排档的小龙虾,晚上上吐下泻,将顾长军吓得个半死,连夜去背了个老中医回来…… 收拾龙虾的任务最后落到找来锅屋的石芸榴头上,没办法,石紫燕处理这个没经验,还没动手就给夹的不轻巧。 蹲在边上做后续清洗工作。 沈喜桃抱着睡醒的小宝在边上坐着,也不让她伸手,一时有些不适应。 “小姑那里怎么样了?生了吗?”应该是还没有,要是生了,该放鞭炮了,两家离的不远,这会都没有响动,想是还没生。 石芸榴见沈喜梅也坐过来听一耳朵,低声道:“一直喊着疼,干疼孩子也不生,马婶给摸了摸,拿不太准……这会送到镇上医院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啥心情了,不管怎么说是沈来福的妹妹,虽然看不上她又懒又馋还嘴损,可这孩子生不下来需要上医院,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石紫燕不解的问道:“马家婶子拿不准是个什么意思?”马大婶在这一行那是顶出名的,从没听说失过手,她当初生沈永康还是头胎,婆婆和马婶俩看着,顺顺当当就生了。 沈喜梅倒是想起,上辈子沈喜乐这胎并没有早产,好像吃着饭,孩子就下来了。当时在三叔家里,两个堂哥都亲眼见到了,可把三婶气坏了。 “马婶说肚子上肉太厚了,她根本拿不准具体体位!”其实马大婶想说的是,她根本摸不出有三个孩子,可这全村都知道的事,刘家婆子在边上心心念念看着她,她也说不出口啊。 “啊?”石紫燕听了这话嘴张的老大,还有这样啊? 沈喜梅不厚道的笑出声了。 “没事,我们镇上的医院还可以,实在不行还可以刨腹,现在医学发达不比从前,不会有危险!” “可不是,你爸也这样说。你不知道你们那小姑有多胖,她又喊疼的不动弹,一伙人弄了半天才将她搬到板车上。”想起沈来福那张憋的通红还滴着汗水的脸,石芸榴是又气又好笑。 他是大哥,这种时候也只有上赶着忙活,要不能指望瘦成麻杆的刘红军? 板车还得他拉着,这一路肯定又累又热,想了想朝沈喜梅道:“我看你引了三个炉子,要不炖一罐绿豆汤吧?” “炉子我都有用呢,要不我再去借一个?”想到冰粉里面放点熬好的绿豆沙也挺好的,沈喜梅说完就站起来往外走。 片刻功夫有轻轻松松提着两个炉子进了锅屋,也没再管外面和小龙虾打的热火朝天的婆媳几个,忙活她自己的。 先将绿豆汤炖上,再引炉子炖老鸭肚片汤,猪肚留了小半烧毛血旺,其余切成一指宽的长条,鸭块连同猪肚块分别丢进炉子上的汤钵里掉水。 掉好水的鸭块、肚片,在爆香葱段、生姜的热油锅里翻炒下,倒入新滚开的水中,小火慢炖就行了。 现下五个个炉子用了四个,绿豆汤和老鸭汤的都是小火煨着,根本不用管,沈喜梅将卤鸭子的锅掀开看了看,然后将留出来的鸭爪、鸭盹、心、肝一股脑放进去卤着。 盐水鸭还要等许久才进锅,那个炉子一直在烧热水,至于着多出来得一个炉子,沈喜梅想起那块猪肉好像是腰条,在提篮里找出一个黑色的砂锅,准备做一道省事的菜:砂锅红烧肉。 选了肥瘦相间最均匀的一处切开,划下一半,然后切成手指宽的厚快,整齐的摆在砂锅里。 放点姜、少许白糖,葱段,八角,老抽酱油倒进去不少,水一小小勺,炉子下面基本封死,用最小的火慢慢煨着,这么咕隆个两个小时,肥而不腻,瘦肉筋道,保证香甜酥软,入口即化。 此时沈喜桃走了进来一边系着围裙一边说:“小宝在箩窠床上睡着了,我来给你切切菜打下手。”以前家里都是她掌勺做饭,沈喜梅帮她摘菜什么的,现在该掉过来了。 沈喜梅见盐水鸭腌制的时间快到了,正在做呆会浸泡鸭子的清卤,听了沈喜桃的话,也不推辞,到锅台上拿来过年炸年货用的漏勺,递给沈喜桃。 江泽见了,嘟囔着:“她也就那一点可取之处了。”要不是长得实在漂亮,人也算可爱,他才不愿意搭理这小丫头片子。 沈喜梅:“亏得我老妈给我生了这张还算漂亮的脸,能入江同学的眼,我回去得好好感谢我妈!”她妈怎么就没给她生个聪明的脑子?想来都是被她三哥夺走了。 沈喜梅有些汗颜的想着她和沈新磊的分数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超过江泽? 猛地一拍脑子:她干嘛想不开比成绩呀?她的身高和沈新磊的身高加起来,起码能碾压两个江泽! 江鸳是越看沈喜梅越喜欢,她最近闲的慌,江泽就是个闷不吭声的,在这小镇还要呆上一年,难得碰到合眼缘的小姑娘,现阶段,她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江鸳将沈喜梅拉到身边,一改前面冷清的摸样,亲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想做什么跟阿姨说,阿姨在这一片不说能只手遮天,办点事还是一句话的事。卖小吃是吧?我找人帮你合计合计。” 江鸳本来也没想她走后国宾饭店怎么解决,反正她也没多上心,但是好歹也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这丫头要真是个可塑之才,她倒是很乐意教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喜梅发现江鸳真的是一个非常有经济头脑和新锐想法的人,哪怕她多活了一辈子,见识了改革开放的现状,多出来几十年的经历,也比不过这位的阅历和眼界。 虽然江鸳说国宾饭店只是小打小闹,她的主业并不在吃食生意上,但是说起食品经营,心里的谱甩沈喜梅十八条街。 一些特色小吃她说出个大概的经营模式,江鸳信手就能从脑子里拿出完善的流程。 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能生出江泽那么个妖孽,别说拍马就是拍龙沈喜梅怕是都追不上。 江泽早听的无聊睡午觉去了,江鸳和沈喜梅俩忘年之交讨论的愈发热火朝天的,等人敲门,见了忐忑不安的沈来旺,沈喜梅才惊觉外面天都黑了。 98.第 98 章 此为防盗章,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 吃不得辣, 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 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 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 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 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 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 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 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 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 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 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 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 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 上辈子沈新全和张红英处对象的事闹开是因为朱家。 张红英的妈妈叫朱腊梅,和朱富贵是亲兄妹。 朱茂华耍流氓这事闹的很大,石家退亲了,姚、顾两家相亲黄了,朱茂华很有可能给抓起来判刑时,张红英哭着找上门来。 张红英求沈家不要告发朱茂华,虽然被不少人看见这事已经闹开了,但是只要沈喜梅出面说他们是处对象,两人吵架闹矛盾,朱茂华就一点事也不会有。 若是朱茂华坐牢了,那么她和沈新全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朱茂华可是她妈妈唯一的外甥,若是因为沈家坐牢了,打死朱腊梅也不可能同意两人处对象的。 当初杨小红还真动了心思让沈喜梅嫁给朱茂华,一者因为沈喜梅已经失了名节在朱茂华身上,石家又退了亲,老人家古板保守,觉得名声不好听的沈喜梅以后嫁人怕是难了;二者也是听说了此事为了二孙子考虑。 可是沈家其他人不糊涂,沈来福怼道:“要是真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做老闺女!”他再也不要将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嫁到那些糟心的人家由着人作践。 最终,沈新全红着眼将张红英赶走了,他说他打死也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企图强奸她的人。 朱茂华坐牢后,张红英曾经从家里逃出来找沈新全,想让沈新全带她私奔,但是沈新全最终选择了家人,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们跑了,最终留下来的家人肯定被张红英娘以及她外婆家人折腾。 张红英被张家抓回去,又关又打了一段时间,家里做主将她嫁给了四十岁的老鳏夫,对方都有三个儿子。 而沈家为了断了沈新全的念头,匆匆给他相了一个对象,结果娶了个泼辣户程洁进来。 六年后沈喜梅入狱,程洁跑了,而再过几年张红英嫁的男人喝酒醉死了,她自己没有生育,前头的儿子都长大了,容不下她,给赶了出来。 当初张家等于是将她卖出去了,虽然朱腊梅这个做娘的后悔了,但是张家后头娶进来的儿媳妇也不是好相处的,而张红英早些年被打小产过,后面一直没有怀上过,想来是不能生了,娘家也呆不的,嫁人更不谈。 张红英几次寻死,都给偷偷守着她的沈新全发现了,硬是拖着捆着将人带回了沈家。 好在张家没再来找过麻烦,张红英也当自己是没有娘家的人,两人相依为命倒是就那么伴着过下去了。 张红英不待见沈家人,她终年在屋里呆着,不和沈家人来往,也就在石芸榴过世时才踏进过沈家老宅的堂屋,什么话都没说,披麻戴孝跟在石紫燕身后哭丧。 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如今也不重要了,反正今生的她不会落入朱茂华的魔爪,就算要收拾朱茂华也会用更隐晦的法子,朱腊梅也就没理由同家里闹得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沈喜梅故作很大声的同沈喜桃说悄悄话:“我猜呀,我二哥上午肯定找他对象去了!” 沈喜桃闻言吃了一惊,惊喜的问道:“新全有对象了?哪家的姑娘?” 一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沈新全和沈喜桃,石芸榴更是饭都没心思吃了。 二儿子也二十了,她们本来打算等秋收分到粮食后开始给他相看人家的。 沈新全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转过头看向沈喜梅:“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沈喜梅一脸无辜的睁大眼睛:“上次我看见你和六队的张红英牵着手在后山那,难道不是处对象?总不能是耍流氓吧?”当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猜的。反正几个大队上的小年轻若是处对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会在后山那一片约会。 山清水秀,风景不要太好! 见沈喜梅人、物、事都对上了,沈新全也不反驳,理直气壮道:“什么耍流氓?你都定亲了,我比你大三岁处个对象犯法了?” 这就承认了!一时间大人都讨论起来:问两人处的怎么样?打听张家的人和事、该什么时候上门认亲……孩子们在下面起哄,屋里闹哄哄的愈发热闹了。 沈新全见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光明正大的留了一碗龙虾,说是下午当零嘴吃,反正烧得龙虾多,肯定吃不完。 心里美滋滋的想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肯定没吃过,回头准高兴。 沈新磊怼道:“再多也是我很新龙、新耀钓了一上午的,你这啥都不做的人好意思吃了又拿?” 沈新全笑嘻嘻道:“弟弟们辛苦了,下次多钓一点!会有人分担消灭的!”一上午就钓了几十斤,可见后面河塘里该有多少小龙虾。可惜这是公家的,自己钓点上来吃还行,拿到镇上去卖不知道会不会被说投机倒把。 哎,谈对象的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太难为情了。 这年头布料难得,正值盛夏,沈喜乐本就肥胖怕热,她那身材又费布料,为了节省,穿的是一套的确良的墨蓝底色碎花的短袖短裙,紧绷绷的贴在身上,动作间,身上的肉晃悠悠的,好不滑稽。 沈喜乐站起来,自然是想过去抢夺最后一点吃的。对于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诱人的白嫩嫩的鸡蛋就在她面前,却被别人吃了来的痛苦了。可是她行动太不便了,等她走到桌子另一边,只剩下最后一点碗底了,沈喜乐肉肉的爪子指着沈喜梅,气的都哆嗦了:“你,沈喜梅你这个……” 不等她说完,沈喜梅笑着扬起头:“康康饿了,吃了这么多,最后这点给兰兰吃吧,小姑你不会和自己闺女抢吧?”抢一岁侄孙的吃食,她小姑能做得出来,自己生的丫头片子也不是多疼惜,何况她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娃,所以沈喜梅说这话纯粹只是为了寒碜她一下,拥着侄子,转过身,面向哭的眼泪鼻涕胡一脸的刘金兰,很淡定的将最后的米饭全塞进她嘴里,成功堵住了刺耳的哭嚎声音。 然后抱起沈永康放在她奶怀里:“奶,抱着康康,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过两天得空再帮你带。” 杨小红接过重孙,嘴里不忘念叨:“别的事先放放,后头菜园子赶紧清清,回头豆角什么的都长老了,还有家里先打扫下,太脏了,这要是有个人来家里串门,太难看了……” 99.第 99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这是怎么了?我就下去给你们叫点好吃的,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你赶紧过来帮忙接一下。” 江泽这最后的话是同沈喜梅喊得, 他手上端着一大铁锅地锅鸡,一路端上来都不让被人碰, 这会矜贵了, 喊累。 沈喜梅顾不得其他, 赶紧过去接了, 找个空地放下, 她还真担心对方扛不住,撒了, 回头泼到身上,看着热乎乎的,这夏天要是烫着了就不得了。 江泽在边上眯眼笑:“香吧?这锅鸡可是限量供应的,我早早下去让人特地留的, 特大份的。”他身体不好,以前江鸳都控制他进食,他的胃特别娇气, 动不动就消化不了, 时常上吐下泻。 不过现在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可以不用太忌口。 沈喜梅哭笑不得:“你睡醒了怎么没进来打声招呼, 害的你妈到现在还空着肚子。我都忘了时间, 早该回去了。” 江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同你叔一起回去吗?厨房里, 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吧……” 江泽这时候才看见沈喜梅的小叔在后面站着, 面前几个人相貌都有些相似, 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家人?找你的?你来这里,家里不知道?”要不要这么不着调?! 沈喜梅窘迫的低下头,好吧,这事谁都怨不上,怪自己没脑子。 沈喜梅慢慢挪步到沈母面前,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胳膊:“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现在好担心回去会被胖揍一顿,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想想就好丢脸。 江鸳忙示意傻眼的江泽同学将菜打包,令沈来旺提着,笑着说:“今天这事也怪我,我是真的喜欢喜妹,就当是我这个做姨帮着赔礼的,你们回去可别再批评她了。” 沈喜梅立马打蛇上棍,冲江鸳甜甜笑了笑:“还是江姨疼我,放心吧,我爸妈才舍不得打我呢,我可是我们沈家的宝贝!” 说完,拿眼去飘沈母,鼓起勇气冲沈来福撒娇:“爸爸和哥哥辛苦了,我今天发现了一种特适合夏天的小吃,明天给你们做,好不好?”她可得拿到保证,说不得路上就得挨揍。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沈来旺的老板,沈来福夫妇能说什么,只得再三道歉,麻烦到人家了。 江鸳:“哪里是麻烦,我最喜欢喜妹了,比我家小泽懂事多了。喜妹,那个冰粉,明天得空的话,给我也送一份可好?” 沈喜梅自是满口答应,再三告别,一行才出了饭店,沈来旺今天也早收工一小时,五个人四辆自行车,一路骑到家,几份菜还热乎着。 沈喜梅一路缩在沈来旺身后,生怕挨揍。 石芸榴看她那没有出息的样,气恼道:“我都懒得打你,等回去,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沈喜梅伸出头来:“我爷爷才舍不得打我!” 喊完松了口气,搞定爸妈就没事了! 哪想刚刚还算温和的沈来福听了这话黑了脸:“越来越不像话,你要是像你小姑那样不着调,看我不抽死你!” 石芸榴见沈来福动了气,忙按住脾气,扯开话题:“那个女的就是来旺饭店老板啊?怎么同喜妹认得了?” ……哎,儿女都是债。 一行人到家,老远就见沈平在门口张望着。 沈喜梅跳下车,赶紧跑过去道歉兼撒娇,他们刚才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将锅甩给沈来旺来背了。 “对不起,爷爷,小叔让我下午送点东西过去,我以为送过去就没事了,想着能赶回来做晚饭的,所以没有同奶奶说。哪想饭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让我帮一手,结果把时间给忘了。” 沈来旺大包大揽吆喝:“这事怨我,怨我!” 哪想听到这里,老头子拿起门边的扫把打过来:“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大热天的,让喜妹这么个孩子去送东西,还让她干活,你干的是人事吗?害的一家人急的直跳脚!” 见到人回来了沈老头心里才踏实,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气又上来了,这国营大饭店,孙女能做什么?肯定不是刷碗就是拖地。 本以为是孩子出去玩野了,但是孙女娇滴滴的不能打,这气得忍回去,哪想由头在儿子那里,那还不撒开了捶。 沈来旺傻眼,他都十几年没挨过揍了,一边跳脚一边喊道:“爹,我亲爹,我错了!……” 沈喜梅见状赶紧上去营救,再打下去,说不得她小叔要“屈打成招”了! “爷爷,小叔带了好吃的回来,犒劳大家的,也当时赔罪,都这么晚了,吃饭去,明天再教训小叔好了!” 沈平见孙女好好的,也不像干了重活劳累到的样子,这才罢手,丢下扫把,手背在身后,径直朝屋里去了。 石紫燕忙来接沈新华手上的菜,笑道:“饭焖熟了,还没来的急炒菜呢,正想着摸点咸菜出来凑合一顿算了,这下正好了……什么呀,这么一摞,看把你沉的?……我怎么闻着肉味了?” 装菜的是国宾饭店专用的四层的竹制提菜篮,石紫燕提到桌上打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四个都是大肉的荤菜:烧鸡、糖醋排骨、蒸鱼、鸽子汤。 杨小红拙舌:“这烧鸡里面什么菜都没合,这么大一份,得有一整只老母□□,这得多少钱?” 沈喜梅一边打鸽子汤一边笑道:“老母鸡用来顿汤的,这种地锅鸡用的是还没有打鸣的七八个月的公鸡,肉质嫩,有嚼劲,味道好着呢,这一锅怕是两只鸡都不止了……” 将一碗汤放在石紫燕手边:“大嫂,这个鸽子汤你多喝点,最滋补了。”沈永康可还在喝奶呢。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吃起来,杨小红一拍大腿:“早知道让幺妹晚点回去了,喜妹你赶紧去厨房拿个大海碗装一只鸽子起来,待会新磊给你姑送去。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闻言,几个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石芸榴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不愉,但是也没有说话。 还是沈平开了口:“她没吃饭就回去了?” 之前沈来福他们去镇上找人,好久不见回,沈平不放心,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等他回到家,沈喜乐已经不在这边了。 不待杨小红说什么,石紫燕接过话头:“哪能呢,让我下的面……我下了一整筒面,本想着大家先吃一口对付下,哪想小姑说饿狠了,四碗都吃了,我奶还让卧了四个荷包蛋在里面呢。”也就她一周岁的儿子捞到点面汤喝了,这会早睡着了放房里了。 沈平冲杨小红问道:“那她还能吃得下?你也不怕撑破她那肚子?!” 杨小红嘟囔着:“这怎么能怪幺妹呢,她那肚子可有三个男娃!肯定不经饿。再说,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鸽子肉呢?” 石芸榴有些食不知味了,幽幽说道:“这里谁又吃过呢?她好歹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不脱鸡蛋,桃儿月子里都吃不了几个蛋呢。” 家里是一个鸡蛋都没有了,本想着今天鸡下的几个鸡蛋,喜妹肯定会收起来,留着后天她大姐回来过满月,哪想又给吃了。 沈喜梅这会记起她姐在坐月子,似乎回娘家过满月就这几天,姐姐的身子是生一次孩子差一次…… 想到这里沈喜梅坐不住了,起身跑到锅屋,拿了两个大碗。 沈喜桃是一家的心病,饭桌上的人都没再动筷子,沈平也沉默着:沈家一共就三个女孩,年龄也相仿,他早期最疼自己的幺女,后来喜爱懂事的小孙女,但是最亏欠的一直是大孙女喜桃。 饥荒之年为了养活幺女,差点饿死大孙女,后来是张校长救济着养活的。 但是对沈家有大恩的张校长在□□时期给斗死了,张寡妇带着儿子张丰年从县里中学回到这状元屯。 这当家人给闹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回老家艰难度日,因为生活窘困,张丰年营养跟不上,二十多岁个头还瘦瘦矮矮的,加上张寡妇时常生病,张丰年别说想娶媳妇,他们家里经常穷的揭不开锅。 而大孙女随了儿媳妇,长得相当出挑,早早就有人来打听,哪想还没等长到十六岁许人家,张寡妇哭上门来,说喜桃是张家的米粮养大的,这条命应该是张家的,闹着要喜桃做她家儿媳妇。 人家现在不要粮食、不要钱,死活闹着沈家不能忘恩负义…… 闹到最后没法子,大孙女自己站出来同意了这门婚事。 哪想那个张寡妇不感念喜桃的好,总是想法子作践她。 沈喜梅拿着两个碗回到饭桌上,杨小红打破沉默说:“恩,是该给喜桃也装点……不过,喜桃这胃口小,也不知道月子里能不能吃鸽子汤?” 沈喜梅才就当没听到杨小红说什么,直接捞了一只鸽子和一碗汤放在一边,随后去检烧鸡里面的鸡腿,末了冲沈来旺讨好的笑笑,转头对沈平说:“这是我小叔带回来的,给我幺娘和新耀、新龙留点。” 沈来旺忙推迟,虽然分量看着不少,可是一大桌子人呢。 不过沈平却是点头了,沈喜梅就检好的留了一碗肉。 现在纠结的是,明明金山银山在向你招手,可是这通天的河亘在前面,哪怕拼尽全身力气也是跨不过去的。 沈喜梅倒是睡得安稳的,天大的难处,还能难得过上辈子的处境? 睡好觉,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100.第 100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至此以后, 沈家出生的全部是男孩。沈家十六个男孙,但是女孩,两辈加起来就三个。 沈喜乐是老来女, 前头五个哥哥,那顶真真是金装玉裹的小姑(子),能不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吗? 家里劳力多,不像村里其他人家, 沈家的女孩子是不用到田地里挣工分的。至于家务活,杨小红也算年轻力壮手, 加上还有稍大的沈喜桃,连沈喜梅都娇养了好些年。 对于越过小姑, 让侄女分摊家务活, 石芸榴也没有太大意见,总归是家务活,累不着, 农村的女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像样。 沈喜桃只读了二年级就辍学在家,没办法, 她是老大,下面弟妹太多了, 再加上那年头开始闹文化大革命, 学生在学校也是胡闹, 学不到什么知识, 沈喜桃就留在家里带弟妹,做家务。 后面沈喜梅到了入学年龄,沈母直接提出来,沈喜乐念几年书,沈喜梅就必须念几年,只能多不能少。 反正家里活计有沈喜桃担着,念书也不要几个钱,就没有人反对。 沈喜梅一直读到高一,成绩实在拿不出手,考大学?那是天方夜谭。 前些年,一伙老兄弟分了家,沈爷爷沈奶奶照规矩跟着大儿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加上自己亲大哥结婚生子,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丢在娘家,沈喜梅见老太太实在照顾不过来,就主动提出不念了。 对于辍学,重新来过的沈喜梅也没多后悔,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怎样运作,让家里条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疯丫头,以后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乐是好吃懒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儿在她的基础上翻了个倍,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成了滚刀肉,那就是农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无赖。 什么姑姑是长辈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让着?滚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当着沈喜乐的面径直塞到嘴里。 “嗷呜!”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口咬掉半个荷包蛋! 沈喜乐被肥厚的肉层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眼因太过震惊睁成有史以来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惊呼:“你碗里居然藏了鸡蛋?大嫂,……大嫂这太过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没吃上几个鸡蛋,居然煮给这死丫头吃!她肚子里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过想必小姑你都吃腻了,我妈前两天不在家,听说我奶每天都给你煮四个!”说着的同时,沈喜梅还伸出手,纤细白嫩的四根手指头在沈喜乐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个鸡蛋那真是相当相当奢侈的待遇,她奶虽然偏心自己小女儿,但是这金贵的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数多了才给她煮那么多的。 农村人家里养点鸡鸭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销社去换点食盐、火柴等必须品,偶尔掏两个给小娃娃补补身体。这半年家里攒下的鸡蛋少的可怜,一者鸡不能养多,二者她大姐上个月生了孩子,洗三时送过去一篮子,怀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里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给她煮一到俩个,所以家里大人基本没得吃。 下面已经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过节吃吃,像这样生病补身子还真是少见,因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将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里,差点噎着了,捧着碗转身到条柜上倒开水喝。 沈喜乐气的干瞪眼,这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还能让她抠出来吗? 这时杨小红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娃,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沈喜梅见了,忙上去抱过小男孩,那是她亲侄子,十一个月的沈永康,至于那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乐大女儿刘金兰。 上辈子沈喜梅坐牢了,顾长军在荒凉的西北部队,顾家不喜她这个儿媳妇,不愿意养她生的女儿,只能将朵朵放回娘家。 顾长军每月寄钱回来,加上沈喜桃离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艰难,但是小姑生了好几个闺女,也一直放在娘家养着,这刘金兰姐妹几个仗着年长,专门欺负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儿,离婚后也带回娘家),据沈喜梅后来了解,朵朵之所以养成孤僻、偏执的性格以及萍萍长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这刘金兰“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沈喜梅脸色沉了沉,不过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乐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饭碗,还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够不着,想站起来,却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碍,还没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来了,还将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乐见了气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听见椅子压的吱吱响的声音,望着对方壮观的身姿和肥硕的大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从怀孕就开始拼命横向发展的沈喜乐相当有优越感。 胖怎么了?她大嫂能生龙凤胎,她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有三个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们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里这一胎三个肯定都是男孩! 听说大嫂娘家就有个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给出粮食养着。 所以沈喜乐吃的越发放的开了,有好吃的,她必须吃大头,没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么挑,一天五六餐,这年头绝对是十里八乡“骇人听闻”的事件,但是因为她肚子里是三胞胎,还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适应了。 沈喜乐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东西路上欢乐的蹦跶着,见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怀有三个男娃的肚子,生产队上最起码沈家这一溜排的房子里,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当然的进去吃一通。 种种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农村难得一见的奇观:两百斤的孕妇。 “妈,你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还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里都是些什么?感情好吃的都给藏着掖着留给自己闺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养的这么精贵,不知道的还当是地主家的娇小姐。” 让沈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来,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这十里八乡,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长辈?像她婆家,现在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轮到她头上,哪像她大嫂那么好命。 可是当年她还没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时候多次拾掇她娘挣都没成功,要不然,她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回娘家吃个饭,不止吃不到口好的,还总被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这小姑还真是口无遮拦,这年头地主可是个沾不得的名词,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这破天荒吃回鸡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这每天都得吃几个鸡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听了这话,沈喜乐差点炸了:“喜妹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编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呛晕了脑子,怎么不呛死你?……” “够了,幺妹你好歹是长辈,少说两句。”杨小红严厉的喝止道,虽然她偏疼自己闺女,但是这小孙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宠爱的对象,闺女这样乱说话没个忌讳,要是被老头子或是大儿子听见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乐听了这话恹恹的不再开口。 沈喜梅也没吱声,当着这祖孙三人的面,将白米饭巴拉开,又露出一个饱满的水煮蛋,蛋白戳开一筷子夹住都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将粉粉的蛋黄捣碎,到点开水,就着白米饭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还有?妈,她刚刚就已经吃掉一个了!吃掉了……两个啊!”沉默不过三秒的沈喜乐又炸了,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吃的无比满足的沈永康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转过头望了一眼,嘴里还“恩……吃!”双手挥舞着想去抱碗,这年头的孩子,哪有不护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转过身,挡着点视线,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鸡蛋,好些天没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谁也抢不走!”家里鸡蛋本就紧张,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宝宝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她躺在床上都听说了。 沈喜梅还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间,小姑天天在厨房候着她的饭菜,一点脸面不顾的明抢暗夺康康的口粮。 那边沈喜乐叫嚷完,还不等她奶说什么,刘金兰叫嚷开了:“鸡蛋!要吃鸡蛋!姥姥,吃鸡蛋!” 沈奶奶一边抱起刘金兰放在沈喜梅边上的小板凳上,一边说了女儿几句:“好了,幺妹,你做姑姑的,少说两句。喜妹这也是难得吃这一回。”并且这后面的不是留给康康吃了吗,不过她怎么就一口将蛋白吃掉了?康康小不能吃蛋白,兰兰能吃呀,这一个蛋黄怎么够两个小孩分? 沈喜梅慢慢来了精神,如果这不是梦,重新来一次的话,怎么也不能再窝囊憋屈过半辈子。 大家都还是好好的,活生生的啊!有什么是来不及的? 上辈子,姑且当着是上一辈子吧,她没能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母亲怕是到死心里都惦念着她这个无法归根的苦命女儿,不得心安; 她和顾长军,结婚十八载,相处时日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半年时间,生离后是死别,顾长军最终被掩埋在深山的谷底,烈士陵园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墓穴和冰冷的名字,寄托她二十年的相思和坚持; 唯一的姐姐因为自己入狱被婆婆赶回娘家,在弟妹、小姑磋磨下艰难度日十年,虽然最终被接回夫家,但当年最后见的那一面,已经是白发苍面,怕是心已老、身已艰; 女儿还是孩童时没有妈妈的照料教养,又被小姑家的孩子欺压,性子孤僻执拗,青春叛逆时期又碰父丧,被逼一夜长大。虽有抚恤金,但是孤儿寡母,还有遗腹子弟弟要抚养,早早同母亲一起担起生活的重担,算是一天孩童的快乐都没有享受到。 …… 上辈子的缺憾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虽然能坦然面对死亡,但是内心深处,却含着太多的不甘,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这半生凄苦,还连累至亲都不得善终?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场牢狱之灾,而源头就在这一年的夏末初秋。 折腾到后半夜,沈喜梅慢慢涌上睡意,因为她总算彻底想清楚了。 回来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重生啊,绝不是为了将上辈子凄苦一生重走一遍! 重生,可以提前勘破许多事情,原来的轨迹该避开的绝不涉足,该追求的也不再怯步不前。 三十多年,这中间可以改变的太多了: 家徒四壁,有什么关系?爸妈健在,兄嫂年轻,八十年代是那个只要敢想,敢迈出步伐,经商致富最简单的年代。 姐姐被离婚?自己名声臭、被婆家不喜?这些都简单,源头掐掉,死命掐掉,她们姐妹两还是十里八村最勤劳、最漂亮的姐妹花。 顾长军成为烈士?还早着呢,她早日筹划,挣钱,出资修路!实在不行,她赖着一起出车,就不信在那种天气,顾长军能不顾及一二? 上辈子有件事,沈喜梅是确认的不能再确认的,那就是顾长军他稀罕自己这个媳妇,稀罕的很,所以只要她开口说的,他肯定会听的。 想清楚了,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睡醒时,额头上出了一头汗,想来时间不早了。看着床上挂着老旧的蚊帐,沈喜梅再次提醒自己,她回来了。 现在一切生离死别还都未发生。 姐姐姐夫还算夫妻恩爱,爸妈还年轻力壮,搅家精的二嫂还没有进门; 丈夫?现在还在遥远的西北戍守边疆,怕是还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眼下最迫切的是要掐灭那场无妄的牢狱之灾的源头。 101.第 101 章 此为防盗章,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平也慌了, 跟着儿子孙子出了门, 可怜刘婆子还不待气喘平和, 又慌慌张张往回跑:那可是她的三个金孙啊, 出不得的差错。 在菜园子摘菜的石芸榴以及满手鸭毛的石紫燕婆媳俩听到响动赶到堂屋只看见刘婆子奔跑的身影。 “咋回事?你小姑要生了?这才八个月吧?” 石紫燕摇摇头,她听得也不清楚:“恍惚说是摔了。” 石芸榴看看后园:“你在家忙你的吧,我去看看, 你奶怕是把康康抱去了。” 杨小红也才六十岁,农村老太太,年轻时没少下地,身强体健, 加上自己的心肝出了事, 那是脚下生风,沈喜梅抱着沈永康只能加快步伐跟着,这要是在把她奶也摔了, 今天中饭谁都别想吃了。 两人首先赶到刘家, 除了瘫软在沈喜乐边上的刘红军也就还有几个隔壁邻居的孩子, 都一筹莫展的围在呻吟着的沈喜乐身边。 沈喜梅一看, 好家伙,居然是趴着在地上的,虽然通体身材都很肥硕,但是那个球依然突出很多。 “赶紧给她翻个身呢!” “翻不动!” “太沉了, 刚刚翻到一半又趴下去了!” 沈喜梅:…… 杨小红就差躺在地上去嚎了, 这肚子的三个孩子该糟了多大罪。 沈喜梅将沈永康放在边上, 蹲在沈喜乐身边:“小姑,你自己使点劲,我将你先侧翻过来。” 刘红军一边说:“先别动,她只喊疼,使不上劲……” 说话间,沈喜梅已经将沈喜梅推翻过来,好歹让她侧躺着,不再压着肚子。 刘红军:…… 其实沈喜梅完全能将沈喜乐抱起来放到床上去,想想还是算了,翻身可以说是沈喜乐使了劲,她要真把人抱起来,怕是吓坏一群人,反正她爸爸们应该快到了。 果然沈来福、沈新磊、沈新全、沈平都赶到了,大家一合计还是打算将人先弄到床上去,几个人使劲,总算将沈喜乐搀扶起来,对方却径直喊着疼,一步不挪。 沈来福只得和刚刚赶到的沈来旺一人搀一边,半拖半抱的将人弄回房里。 看着一躺下铺满整张床的沈喜乐,沈来福脸憋的黑红黑红的,直想骂娘了,他抱着百来斤大米走几里路都没这么费事,这死丫头到底是咋吃的,能把自己吃得比生产队上的肉猪还沉! “还傻站着干啥,赶紧上马德家去请你马婶婶过来!”见刘红军还傻不楞的站在那里,沈来福气不打一处来。 石芸榴到时见大家都在往房外走,扫了眼沈喜梅,她抱着沈永康一直站在堂屋,两个儿子也在堂屋候着,点点头道:“我在这里就行了,你们三个带着康康回去。”农村妇人生孩子还是有忌讳的,他们几个还是孩子,自然不能见了这样的场面。 沈喜梅听了这话就迈开步子往外走,沈喜乐生孩子还真没她什么事,家里还有一摊子食材等着她回去处理呢,再说,今天可是沈喜桃回门的日子。 别说她和沈喜乐有隙,就是没有,那也是沈喜桃更亲厚。 家里,石紫燕心不在焉的拔着鸭毛,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儿子才一岁,走路还不稳当,那边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着。 哪想才到门口,就见沈喜梅抱着孩子往家里跑。 石紫燕忙走上前,将沈永康接过来:“怎么跑起来了?” “我姐快到了,我看见大哥的自行车了。三哥,赶紧的将炮拿出来。”外孙第一次到姥姥家,要放鞭炮喜庆一番。 沈新磊跑去拿鞭炮、沈新全去锅屋拿火柴,姑嫂两个抱着孩子伸头朝外望着,果然很快看见路南头出现沈新华骑车的身影,前面车档上小男孩是沈喜桃的大儿子,沈喜桃抱着满月的小儿子坐在后面,至于张丰年,应该在后面跑着。 炮竹声中,沈喜桃捂着小儿子的耳朵快步走进娘家大门,沈喜梅见对方虽然身材消瘦,但是精神状态还可以,眼中神采犹在,不是当年那副暮色沉沉的样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 一行人拥着沈喜桃进了沈喜梅的房间,家里两间堂屋,四间厢房,沈来福夫妇和沈新华夫妇各一间,剩下的一间沈喜梅住着,而沈新磊和沈新全哥俩住在南边剩下的那间厢房里。 家里的打算是等沈兴全结婚时,将沈喜梅的房间隔成两个小单间,沈新磊和沈喜梅一人一间,而沈新磊结婚时,想必沈喜梅已经出嫁了,到时就将那间厢房中间的墙拆了就行。 石芸榴说留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就是打算安在沈喜梅房里住着,反正她房里床大,沈喜梅也自告奋勇的说,她晚上负责带小宝,让沈喜桃卸下担子好好休息。 沈喜桃将睡着的孩子放在床上,回头打量着站成一片的弟弟妹妹们。 虽然只隔着一个生产队,但是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更是出嫁后就没在娘家睡过了,昨天沈母反复说了,让她带好两个孩子的东西,在娘家住上一两个月。 上一次过满月,家里正在盖房子,加上婆婆有吩咐,是一晚都没住成。这一次虽然不奢望住一两个月,三五天还是硬着头皮打算住下的。 看着一众弟弟妹妹还是当年的样子,都关切的看着她,嘘寒问暖,一点没有生分,心里酸涩不已,甚至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 沈喜桃转过头,扯开话题问道:“我妈不在家?上地里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抢着回答。 沈喜梅站在最里头,离沈喜桃近看的最清楚,也有些忍不住眼泪,她比这里任何一个人得感触都来深:“我先去将汤热了端来给姐喝一口。”昨天她带回来一大盆鸽子汤。 沈喜梅之前光想着不让自己坐牢,姐姐就不会离婚回娘家受弟媳和小姑磋磨,可是张寡妇那样的婆家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上辈子那会沈喜桃生张萍萍时难产,送到县医院里,最后连子宫都割了。 一个不能生育的离婚女人除了回娘家就只有嫁去年龄大一截的人家做后娘了,沈喜桃挂念着自己的孩子,还有带回来的小女儿,自然不考虑嫁人。 可当时的沈家,她坐牢了,搅家精二嫂虽然跑了,但是原定的三嫂却悔婚了,娶进来是一个比二嫂更不讲理的泼辣户,连同沈喜乐一起将家里弄得乌烟瘴气。 …… 她今天就不该好心跑过去帮沈喜乐翻身! 石紫燕过来帮忙时,见沈喜梅在灶台前烧火,火光印在脸上,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恍惚有些阴郁。 “大姐的确瘦了点,强强也弱,我从鸡窝里掏了两个鸡蛋来,一块打在汤里。”她也是做妈妈的人,一眼看出沈喜桃这是营养跟不上,奶水不足。 沈喜梅点点头,为了节省时间,直接用锅铲将荷包蛋中间捣开,水开过一趟后,再滚上两遍,中间流动着的蛋黄稍微凝固就装起来,两只整鸽子,两个蛋,连着汤装了一大碗。 端到房里让沈喜桃连同外甥壮壮坐到她的小课桌上吃,她到床边看着小的。 沈喜桃笑笑:“不用看,他乖着呢,再说他还小,就算醒了也动不了。”就是吃不饱,睡不长,醒了哼哼唧唧找奶,这几天她要上工,孩子在家哭了几次,嗓子有些伤着了。 看着眼前一大缸热腾腾的鸽子汤,沈喜桃终于控制不住的掉了泪,是她这个做娘的不争气,这么瘦弱的孩子都喂不饱。 沈喜梅突然抬起头:“姐,你安心住下来,我在镇上找了事做,以后你就在家里住着,我能挣钱养你们。”她必须说服家里,让她承包窗口,并且一定要成功,要挣很多很多的钱。 张丰年正好赶到了,听了这话,尴尬的搓着手:“小妹找到事做了,那是好事啊!你这大了就该出去挣钱……”声音消失在沈喜梅冷冰冰的眼神中。 张丰年这会和她印象中不一样,那时候他管着整个高中的水电,油水着实不小,养了一身肉,虽然个子矮,整天笑呵呵的就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年人。 现在是又瘦又矮,还有些自卑,头老是低着,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想她姐当初多么明艳动人,爽朗活泼,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关键是这张丰年和张寡妇那叫一个母慈子孝!孝顺老人是美德不错,可是碰到张寡妇那样的婆婆,这儿子孝顺的背后可不得儿媳妇吞苦果,何况这两年张丰年想着考大学,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念书上,张寡妇更是仗着年老体弱什么事都不干,一家老小生计都指望着沈喜桃一人。 沈喜梅没再吱声,一时房里就剩张壮壮狼吞虎咽的声音。 沈喜梅见沈喜桃自己都顾不上吃,一个劲喂孩子,开口道:“姐,你自己多吃点,还要喂奶呢。中午有不少荤菜,家里单鸭子就杀了四只,回头壮壮只管敞开肚子吃。” 沈喜桃听了吃惊的看着沈喜梅,居然一下子杀了四只鸭,嘴张了张到底什么也没问。 五岁的壮壮见妈妈没有动作,倒是举起手上的鸽子腿朝沈喜桃嘴边塞:“妈妈吃,妈妈吃饱了,弟弟就不饿了……可好吃了!”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我现在就去烧饭,壮壮等着,小姨给你烧好吃的,各种好吃的肉都有!”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虽然时间还早,但是中午可要烧不少菜,可不得早点动起来。 到了饭店,简单交代下,国宾饭店的采购兼一位主管带着沈家三兄弟走了,沈喜梅带着沈喜桃骑车到江家大院。 状元屯现在分为七个生产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上百户人家,所以这联合公社也算是掌管着近万人生计的大工社。 在整个镇革委会都是重要成员。 但是这两年政策慢慢变,公社管理上权限和威信比前些年是差了不少。 国宾饭店的主管在公社书记面前也是号人物,何况他身后还站着神秘莫测的江老板。 收购小龙虾对于公社来说本就是百利无害的一件事:小龙虾和鱼可不同,到处打洞,繁殖能力和破坏能力成正比,任其蔓延下去说不得造成灾害。 吃了好!公社还能有笔进账。 在收购价格上,公社领导也听取了饭店的建议:沈家三兄弟按照一毛五分一斤的价格收购,然后以两毛五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饭店。利润公社和沈家三兄弟四六分。 沈家三兄弟得六分一斤的差价,本来公社不同意的,别说六分,就是一二分的差价都是一个肥差,随便拿到哪个大队做人情还能有另外的一笔收入,按他们的想法每人一个月开二十块钱工资就够了。 可是饭店负责人传达的是江老板的意思:国宾饭店只认沈家三兄弟的龙虾。 公社领导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保证这事只会交给沈家三兄弟,若是有其他人贩卖,必须经过公社(要是谁有本事找到买家也是可以的,记得上交一部分利润就行了。)。 饭店采购又分析了一番,从收购到卖出这期间的运送折损、龙虾长时间离水死亡数量都不会小,这些损失不好估计,而这些损失都是沈家三兄弟自己承担的。 公社人也理解,双方都做点让步,沈家三兄弟主动提出让一分利润(其实各占一半是来前饭店领导就同沈家三兄弟商量好的分配),然后都满意了,皆大欢喜。 当天中午,生产劳作结束,各生产队的大喇叭基本上是同时响起了:联合公社干部跑到各生产大队办公区,通过大喇叭亲口宣传收购小龙虾事件。 第七生产队沈家三兄弟顿时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大中午的,许多人顾不上吃饭,纷纷跑到沈家来询问。 大喇叭里面可是说了:一斤龙虾收购价一毛五,抵三个鸡蛋了,关键是这龙虾河里塘里多的去了,不需要成本。 沈新华站在门口对着来人一一说明从明天傍晚正式收购,两个前提:活的,红壳十公分大(河里龙虾都是野生放养的,红壳的自然个头大,青壳的要么是小的,要么是软壳病态的),饭店要的肯定是个头大的,再说若是连小的都一网打尽,回头绝种了不就亏大发了。 所以沈新华反复交代,低于十公分长的龙虾现在不收,最好放回河里。(当然十公分只是一个概数,肯定往大的说。) 同时还说了收购鸡蛋的事,不论大小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鹅蛋七分。(卖到饭店里平均下来一个能挣两分钱。夏天气温高,鸡蛋容易放坏,所以这个需要有经验的“专家”检查,必须计算人工成本!) 当天下午,各河沟里就出现不少十来岁的孩子在钓龙虾,而沈家子弟除了去上工的也全部在菜园后面蹲着。 国宾饭店定下每天早上七点左右到饭店交货,所以兄弟三个合计一番决定每天傍晚六点开始收购龙虾,早上六点停止,尽量减少死亡折损。 102.第 102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而接待沈喜梅的只有一个江泽,江鸳并不在饭店里。 “我妈以为你得等傍晚天凉快了才过来。还好你早了一点, 我刚吃完饭, 一会也要回家呢。你吃中饭了吗?我去打电话同我妈说一声……” 最终沈喜梅没有等到江鸳说要过来,而是让江泽带着她去了江家的院子。 好在沈喜梅记得让前台留个话给沈来福, 沈来福在饭店里等到沈喜梅们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客人陆续到饭店里吃饭,宽阔的厅堂里几十张桌子已经坐了七分满。 看着饭店的生意那么红火,而东南方的四个窗口基本已经收拾妥当,弄得简洁明亮, 对着饭店大厅也开了橱窗, 估计到时候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沈来福怎能不心痒难耐? 可是一想到八百块每月的承包费,立刻像一盆冷水浇上心头,什么念头都扑灭了。 可是,可是江老板说的是什么? “头俩个月算试营业, 承包费暂时不交, 两个月后盈利了再签正式合同。 两个月后结算若是出现亏损,双方均可以终止承包合约, 喜妹在饭店工作,头两年没有工资, 算是抵那两个月的承包费。” 这意思是再怎么亏损也不会让一家子倾家荡产去卖血赔偿是吧?!? “谢谢江老板, 我们喜妹会好好干的, 我全家都来饭店帮忙, 不要工钱!”哪怕是最后落得个喜妹必须来国宾饭店工作抵债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国宾饭店招人门槛可高了,许多人花了不少钱都进不来。 不就是两年时间吗,喜妹才十七不到,等二十结婚,怎样也能挣点钱,关键是以后就是有工作的人了。 江鸳笑笑没吱声,承包费她并不在意,若是最后沈家真出不起,她也不会追着要的。但是这是沈喜梅自己提出来说是权宜之计糊弄她爹的,小姑娘主意一个比一个正,江鸳很乐意陪她胡闹一场看看。 沈家人还真是老实忠厚的淳朴农民,江鸳尽量解释道:“真的不需要。饭店人员充足,我和喜妹也是合作的关系,肯定是奔着双赢的目标去的,没有谁占谁的便宜一说。” 见沈来福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打断:“家里必须有人挣工分的,哪能个个到饭店来帮忙?再说,刚才江姨说可以给哥哥们安排件能挣钱的活计,这个回去路上我再和你说。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讨论完,现在你对于我承包窗口没意见了,我们可以讨论后续了?” 沈来福正准备满口打包票,但是毕竟是四十几的人了,开口前又想着有没有陷阱漏洞,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时又有些迟疑。 江鸳见了笑着点点头:“我先让厨房准备一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聊。喜妹爸爸也可以再想想清楚。” 最终将流程彻底敲定了,沈喜梅承包的窗口订好七月五号周六正式开张,剩下的几天时间事情也不少,江鸳负责安排人出去宣传和准备各样食材、器具,沈喜梅开始到江家院子里试做各色小吃,连带着几个厨师学徒,那边有高人指点。 晚上九点多,沈来福同沈喜梅离开饭店去医院接了杨小红和沈来旺,四人两辆自行车骑着往家里走。 沈喜乐在一个小时前生下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丫头! 虽然折腾了近十二个小时才将孩子生下来,但是她这毕竟是二胎,也算是顺产,前头再鬼哭狼嚎的,生下来了就没事了。看在沈家一家人忙前忙后的份上,加上之前吃人家的嘴短,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婆子也不好抱怨沈喜乐闹腾一年的旧账,倒是忍气吞声的说安排沈喜乐母女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回来的一路上沈来福兴奋的想着沈喜梅做生意的前景,沈喜乐的事早丢旮旯角落里去了,根本影响不到他。 到家也就十点钟,沈喜梅简单同沈来福以及三个哥哥说了之前未有提及的好事: “国宾饭店夏季将推出几种新菜品,其中有一道就是今天中午烧的麻辣小龙虾。 饭店的客源广,加上夏季天热,许多人不耐在家烧饭,在外面吃的多,麻辣小龙虾作为大排档还卖夜场,需要的量预计很大,这个不需要另外找货源,我们状元屯河沟特别多,可以就近取货。 江姨的意思是由国宾饭店出面,找我们的大队公社合作,以公社的名义收购小龙虾。 我向江姨推荐了自家的三个哥哥,江姨答应了。明天你们三个同我一块去镇上,到时候江姨安排人带你们去和公社谈,饭店的采购人员会连同你们能赚取的中间差价一起谈拢。” 私自钓小龙虾卖到饭店里虽然省了中间盘剥,但是肯定是不可取的,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盖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私底下偷偷贩卖的肯定还是有的,只要不被告发逮到就是本事。 马克思都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像是投机倒把不管判的多严,总归是有人犯的。 现在是公社要收小龙虾,一切都合法化了,三个哥哥帮忙收购只是算出工,至于这个工分怎么算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其实这收益肯定比自己钓龙虾拿去卖挣的多得多,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钓的龙虾量总归在那里。 收购小龙虾三个人也足够了,至于她的一些堂兄弟只有选择钓龙虾了。 沈喜梅将话说完,短时间大家都在消化话里的内容没有发言,但是从他们晶亮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很兴奋。 “具体怎么收,明天肯定有一个详细的明细,你们照着做就行了。对了,还有鸡蛋,新鲜的土鸡蛋,也要大量收购,这个因为不是公家的,可以不经过公社,直接收购了倒手卖给饭店,明天在公社顶多提一嘴,过了明路,相信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的。” 沈喜桃在一边听了也为弟妹们高兴,想着他们肯定还要接着讨论,没她什么事正准备回房间看孩子,沈喜梅叫住她:“姐,明天你也和我们一块过去。江姨那边说了,可以安排一人进饭店工作,不过不算正式工,先看看情况。” 其实是学徒,新开的小吃窗口工作人员都需要培训,麻辣小龙虾、烧烤、串串香、果汁饮料都不难学,主要是配方和食材,这些有人把控。学徒需要学的是操作规范化和流程化,沈喜梅想着先让沈喜桃熟悉下,以其以后用的上。 沈喜桃听了自然很开心,不过想到孩子又迟疑了:“孩子放在家里我奶有空带吗?我先和你姐夫商量下。”送回家让婆婆带那不现实,除非现在就能拿到工钱。 “没事,强强乖得很,明天抱着一起,我骑车带你过去,那边有地方给他休息。”她都考虑好了,沈喜桃主要留在江家跟着老爷子,哪怕能学到一层的厨艺也够以后安身立命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也等不得让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反正她没出月子就开始到生产队挣工分了。 沈家上下虽然很兴奋,但是想着明天都有事,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陆续回各自的房里睡觉了。 沈喜桃带着小儿子和沈喜梅一床,大孩子张壮壮跟着姥姥姥爷睡。 回来这些日子,沈喜梅本就睡得不是很踏实,加上许多年没有和人同床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是又怕沈喜桃见了多想,沈喜梅一上床就闭着眼睛装睡,脑子却想着事情:一时想着前生的于雯雯和张红英,一时又想着今生做生意的事,迷迷糊糊倒是慢慢睡着了。 却混混沌沌进入梦境,梦中很慌乱:她在望不到头的芦苇地里奔跑着,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赶,四周却无人烟声音; 画面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她被人抓住头发,摔倒地上,一张面孔出现在眼前,是朱茂华,脸变来变去,成年的、婴儿期的,表情却是相同的狰狞、扭曲,那小孩的脸看着和朱茂华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一样的熟悉感……“ 沈喜梅豁的坐起来,一头的汗水,半天回不了神。 沈喜桃也被惊醒了:“怎么了,喜妹?”已近月尾(农历)加上窗口小,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沈喜桃坐起来摸索着找到沈喜梅,对方还有些轻微的颤抖:“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啊,大姐在这呢,摸摸毛,吓不着……” 沈喜梅慢慢躺回去,轻声说:“我没事的,就梦见被野兽追,我一个劲跑!”这种逃命似的奔跑曾经经常出现在她梦里,有时在废墟里,有时在荒漠,但是都是寂静无声的,很少有人出现在梦境里。 朱茂华出现也不奇怪,毕竟他是恶源,奇怪的是梦中朱茂华和石英杰,两张毫无相关的人,最后脸居然重合了? 白天才见到了石英杰,好似脸面上和石荣华不怎么像,可能是生儿肖母,而她对于雯雯不说仇恨,厌恶肯定是有的,这种情绪很有可能带到孩子身上,所以做恶梦梦到了石英杰? 不过那孩子愤怒的面孔和狰狞的朱茂华倒真有些相似。 “你做什么吃的?他们都快到家了,这锅里还没有响动,你还懒上了瘾是吧?我看是皮痒,回头耽误下午上工,看你爷爷不收拾你。 真是,养你有什么用,还有脸吃鸡蛋……” 对于沈喜乐的废话,沈喜梅根本没往心上去,她爷爷最疼她了,才不会打她的。 “没事的,这么热的天,大火烧起来,菜一时就能熟了,小姑你先出去吧,回头烟呛到你就不好了。”说着沈喜梅往灶里填了一灶粗粗的棉花杆,洗下手,回到锅台上。 沈喜乐见冒着热气的锅,顺手拿起一个最大的西红柿,一边啃一边走了。 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快点,我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孩,饿不得。” 沈喜梅一点不意外的从橱柜里再拿一个西红柿出来放在盆里。 拿起搪瓷缸子,用小汤匙挑了一点油放在锅底,开始炒第一个菜,清炒豆角,除了一点蒜瓣什么调料都没搁,但是这年头菜都是纯天然有机食品,味道不会差。 家里人多,做的菜都用大海碗装,清炒豆角和青椒炒葫芦以及提前做好的凉拌黄瓜都被到家的沈新磊端上桌后,沈喜梅一改吝啬的作风,倒了小半搪瓷缸子油在锅底,放入蒜瓣爆香,然后分别倒进辣椒片、土豆片、以及切成滚刀块的茄子,大火快炒,很快一股呛人的辣椒味和菜香弥漫在锅屋里,放点酱油上色,然后一大勺食盐,炒匀,装了大汤碗满满一碗。 青的红的辣椒、紫色的茄子、咖啡色的土豆片,全部油汪汪的,看上去分外诱人,沈新华口水都留下来了。 “喜妹,你这个茄子闻起来好香。” “这个叫地三鲜,放的辣椒比较多,下饭,放在爸妈面前,记得提醒小姑少吃点,要不肚子里三个表弟好上火,到时候容易长刺头(湿疹)。” 没错,这就是山寨版的地三鲜!毕竟现在条件还不允许油炸食材,就将就下吧。 想她上辈子经营了十来年学生餐馆,这道便宜又好吃的菜做了无数次,哪怕现在油少,步骤改的面目全非,味道也绝对不会差。 她特地加重了辣椒的比例,沈喜乐本就吃不得辣,加上为着她肚子里三个男娃着想,想必会口下留情一丢丢。 看着洗锅水面上的油圈圈,沈喜梅皱起眉头,失算了,应该先做地三鲜在炒豆角的,那样炒豆角就不需要放油了。 等沈喜梅端着装满西红柿蛋花汤的大铝盆上来时,桌子上的菜消灭了大半,各人碗里的高粱饭也见底了。 家里按照人口,每个月分到的大米在二十斤左右,一天一小碗,今天的量早上已经用掉了,沈喜梅实在不想吃菜饭,就全部做的高粱饭。 她的饭碗在沈母边上,面上还堆着不少茄子土豆,这个土豆不是窖里的,而是今年五月挖出来的新土豆,正是好吃的时候,沈家菜园子大,伺候的好,夏天根本不缺菜吃,别人家饭桌上最常出现的咸菜碗,他们家倒是很少有。 老式八仙桌坐的满满的,二哥沈新全忙站起来接沈喜梅手上的盆,嘴里还说道:“我吃差不多了,你坐我这位置,这么沉,怎么不喊我们去端?” 汤放到桌上,大家都禁言了,无他,那汤锅里满满一锅汤上飘了一层嫩黄的蛋花。 石芸榴先打破沉默:“喜妹,你这是放了多少鸡蛋进去?”刚刚那个地三鲜油多的她都有些打鼓,好在太好吃了,连婆婆也没有说些什么,可是这会又是鸡蛋,这也太霍霍东西了吧。 沈喜梅笑的眉眼弯弯道:“只是看着多,其实就两个鸡蛋,我还是挑小的,倒进滚汤里一搅散就起锅,所以显得多。这样做人人都能吃一口!”哈哈,家里鸡一天最多下四个蛋,早上两个中午两个全用了,她奶今天肯定不舍得给沈喜乐加餐。并且前几天每天四个鸡蛋都进了沈喜乐肚子里,她煮两个为了全家一人吃一口想来她奶也不好说什么。 两个鸡蛋这么均匀的洒在汤里,沈喜乐就算再能喝,也吃不到一个鸡蛋的! 沈喜梅发现自己眼界太狭隘了,一天下来,就盯着个鸡蛋! 这不好,要改! 沈喜梅趁着大家还没有回神,快速的给爷爷奶奶和爸妈以及小侄子各装了一份汤。 看着捞去大半蛋花的汤盆,沈喜梅很满意,神技还是有的!想当年的餐馆,这样的汤都是免费的,条件宽裕后,餐馆请了厨师她就不掌勺了,给来餐馆吃饭的学生们打过一段时间汤,练就了一身汤中捞好料的本领! 至于哥哥嫂子还是算了,做的太显眼就不好了。 沈喜梅抱起她大嫂腿上的沈永康,笑着说道:“我早饭吃的晚,现在还不饿,大嫂忙碌一上午,赶紧先吃吧,我来喂康康。” 这半天来沈喜乐已经气的肺都要炸了,不过她知道一家子人都偏疼沈喜梅,有过多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教训,沈喜乐也学精了,通常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沈喜梅麻烦。 不过终究意难平:“康康先给紫燕喂着,帮小姑装碗饭来,我这肚子大了,不方便。”说完径直端了边上杨小红的汤碗:“妈,我嘴里干的慌,先喝你的,待会再让喜妹帮你打一碗。” 当她傻看不出来是吧?那里面的鸡蛋都给捞掉了,以前还真是看错了这侄女,果然是个奸猾的。 以往吃饭的时候沈喜梅会照料着全家的需要,毕竟生产队地里的工作累得很,见谁碗里空了,她会主动站起来帮忙去锅屋添饭,不过她几个哥哥也疼妹妹,一般会抢着自己装或是帮长辈装,最后反而是这个小姑一丁点事就指着她做,谁让她那么听话勤快呢,可是这会沈喜梅像是不知道喊的是她似得全心全意喂着沈永康,坐着没动。 见沈喜乐脸色越来越难看,石紫燕只得站起来,拿过沈喜乐的饭碗去锅屋装饭,顺带着将沈新华也装点。 以往沈喜梅没有怨言愿意做,大家也没啥可说的,但是这会沈喜梅撂担子了,幺女还甩脸色,沈平有些看不下去了:“紫燕都忙了一上午,幺妹你就不能自己去装下饭吗?”别人家大着肚子还在地里挣工分呢,虽然是轻巧的活,但是谁也没像他这闺女,一钱事都不做,懒得不像话。 见老头恼了,杨小红忙打岔:“幺妹这不是身子太重了吗,紫燕累了下午在家歇着吧,就不去上工了,你们刚才不是说现在不忙,用不着那么多人?” 一家之主沈来福点了点头:“现在政策可能要变,怕是不久要分开单干了。最近各个生产队干部都上县里开会去了,的确没什么活。” 沈平听了这话看向几个孙子,补充道:“新华几个下午都歇着吧,这天开始热了。芸榴也留在家里,收拾菜园子做做晚饭,这一大家子活计不轻松,喜妹也是一年忙到头,小姑娘家的也该歇歇养养身子。喜妹最近都瘦了,怕是前两天呛水还没有回过神色,石榴给她补补,没有鸡蛋就上供销社去看看。”家里倒是养了鸭,却全部是公鸭。 听了这话除了沈喜乐,大家都喜笑颜开,沈喜梅朝她爷爷露出甜甜的笑脸,就说她爷爷最疼她的了。 以前敬着沈喜乐这么个长辈是她年轻不懂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懂,就分开单干与合作社到底哪种好相类似对吧?我爷爷说,恩,他听生产队上说的,最近上面在讨论分开单干的可行性。” 虽然别人不知道哪种更好,但是沈喜梅知道啊,想产量高,那必须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得压倒式的胜利! 103.第 103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对于做生意, 现在绝对是最考验人胆量和魄力的年月,虽然投机倒把不像前几年抓的那么严, 有的地方政策松, 可能啥事没有,但是也可能被揪着就是坐牢的大罪。 后世有人总结:八十年代初, 摆个地摊就能发财,可是很多人不敢;九十年代初,买支股票就能挣钱, 可是很多人不信。 九十年代炒股爆富她绝对信,可是她不会啊!想发家致富还得靠她的老本行。 上辈子和小餐馆打了十几年交道,虽然做的是学生的生意, 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厨艺嘛在后世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厨,但是这是八十年代初啊, 菜色缺乏创新的八十年代初。 后世网络那么发达, 什么菜系的做法、处理食材的诀窍网上搜不出来?那些曾经风靡过的各色小吃,她总能挑两样合适的经营一番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好好了解下当下的政策,挣钱虽然急, 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重来一次,绝不能再折进去了。 吃过晚饭, 沈喜梅一家在屋后门口坐着纳凉闲聊, 她几个婶娘相谐走了进来。 沈家在家未出嫁的女孩就沈喜梅一个, 一众皮的上天的男孩衬托下,几个叔婶都偏疼她。虽然忙,得知沈喜梅摔水里也特地来看过了,这会听说好转了,白天要上工没空,晚上相谐着拿点鸡蛋、点心又过来了。 东西不多,毕竟家家都有能吃的男孩,但是总归一番心意。 沈喜梅嘴甜的挨个叫人,然后乖巧的去给大伙倒茶、端板凳,未了,窝在她幺娘(五婶)身边,询问沈五叔的情况。 沈五叔大名沈来旺,五八年,年仅十三岁的他到镇上国营饭店做学徒,在打了近十年杂,总算摸进厨房的门,现在成了饭店的二厨。 国宾饭店在八二年以前是一个布满传奇色彩的饭店。 这家国宾大饭店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大饭店,听说是整个县城规模最大的饭店。饭店的经营者想必后台很硬,手腕也不错,不管外面是什么样的风声,这家饭店规模是越来越大。 沈喜梅记得初中那会,学校在镇上东边,每次要经过饭店门口,那是投机倒把最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个国宾饭店里却一直是座无虚席。 那几年在这里面吃饭的大多是革委会的人,还有更多的是绑着红袖章的红卫兵。这个饭店能招揽这种客人并且正常收费经营下来,那后台和魄力肯定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这年月吃饭讲究的是量足、管饱,但是那其实指的是绝大所数的普通人,对于有钱有权势的人追求就不一样了,镇上医院、棉纺厂、炼油厂、中学还有几家国营企业都在那一块,那些国营单位里都有食堂的,但是这家走高端路线的国宾饭店从来不差客人。 国宾饭店的菜色,沈喜梅自然是没有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据她了解,店里厨艺比沈五叔精湛的厨师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里面还有个名气很大的主厨,据说祖上是做御厨的,前几年给批斗游街最后投湖了。但是后面请的厨师也不差,都是厨艺世家的子弟,想必国宾饭店的菜色,才是国宾饭店客人络绎不绝的根本。 但是这样神奇的饭店,在每年夏天,生意也会惨淡一些,沈来旺一般在七月、八月这两个月休息的时间特别长。 这里面的因素自然是天太热了,那些客人大概宁愿在食堂将就下,也不出去大汗淋漓跑一趟,但是沈喜梅想,主要原因应该还是没有针对夏季的特色菜。 现阶段的沈喜梅条件在那里,想做小贩,弄个小摊铺都很难,没钱是一方面,就怕这里没弄出来,那里就有人来没收兼教育了。 好在她还未满十八岁,这会投机倒把风声日消,真被人揪住了,顶多也就教育警告一番,只要态度不是多恶劣,倒也不会有大碍。 还是那么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她能在国宾饭店里弄个小小的窗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问题来了,她怎样说服这个饭店说得上话的人物,让对方同意自己在饭店厅堂弄个橱窗卖小吃呢? 沈来旺虽然在那里面干了二十多年,但是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职工,这事想成,现在最可能的途径是她五叔的上司,饭店的主厨,想打动一个厨师,可能还要靠她弄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吃食,恩,新颖独特最重要,否者一不小心就成了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若是成功了,后面她有该弄什么样的小吃来销售,最起码是饭店乃至附近都没有的适合夏天的吃食,关键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国宾饭店的格调可不低,算是整个县城经济实力体现的中心。 这安兴镇放在全国同等行政镇来说其实并不是多富裕,但是她是离县城最近最大的一个镇,加上全县其他镇多为山区,所以县政府财政上就偏袒了一二,这就造成了安兴镇与周边镇非常明显的贫富差距。 不过安兴镇与状元屯隔着宽阔的莲花河和辽阔的土地,以前莲花河上还没有桥,靠木筏渡人,所以这状元屯虽然离富裕的镇上并不太遥远,但是经济差了N个档次。 改革开放即将到来了,国内慢慢抓经济,所以沈喜梅必须抓住机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隔天沈喜梅起了个大早,家里人得吃完早饭再上工,沈母在做早饭,沈喜梅赶紧将家里卫生等家务活做好,洗完衣服连饭也顾不上吃,骑着她大哥的自行车往村西头荒山去了。 日上三杆,大概九点多,沈喜梅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匆匆放到房里就往隔壁沈五叔家跑去了。 镇上的国宾饭店离第七生产队满打满算也就七里路,沈家在最东头,虽然好长一段土路,但是走的人多了,土路压的特别光溜,沈来旺一般上午九点半出门,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能赶到饭店里。 沈喜梅到的时候,果然见她五叔还未出门。 沈家对女孩子特别宽容,沈来旺尤其是,时间紧迫,面对对她非常疼爱的小叔,沈喜梅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并且说下午她会送一种非常神奇的吃食到国宾饭店作为敲门砖。 沈来旺只当是小孩子玩心起了:“你个小姑娘怎么想着挣钱?宋主厨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你不要瞎闹。” 沈喜梅嘟囔着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沈来旺:“小叔,你只需要领我进去就行了,恩,方便的话帮我提前准备一点东西,红糖是必须的,白糖、蜂蜜也可以备一点,你们饭店东西多,其他应该也能有,像是熟的花生仁、黑芝麻,葡萄干、水果都要,不用太多,好不好?” “给你弄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但是你那个窗口什么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要的那些花生仁、红糖什么的,我回头给你带回来……” 沈喜梅摇着沈来旺的胳膊:“小叔,你最疼我了!恩,先帮我准备好,下午我给你们送好吃的。” 见他小叔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扔下人跑了:“小叔,赶紧的,再不出门就晚了!不要忘了我要的东西!”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沈来旺摇着头笑了笑,一副拿小侄女没办法的宠溺样子,看时间的确不早了,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沈喜梅站在大门后,偷偷看着沈来旺骑着自行车走了,抿嘴笑了笑,小叔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现在没有追过来,肯定是没事的。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沈喜梅也顾不上吃饭,到锅屋烧了一大锅开水,舀出来放在水缸下面冷凉,然后回到房里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种青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闻着问道就不怎么样,它的果肉的确又涩又麻,难以下咽,所以虽然后面荒山那长了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人打那主意。 拿着菜刀将果子切开,里面褐色的籽都掏出来,放在碗里。 一袋子果子都切了,差不多剥了一海碗籽,沈喜梅心满意足的将无用的果子肉扔到后面菜园子里做肥料。 白开水还没有彻底冷凉,沈喜梅先到菜园子里摘菜,将中午烧饭的材料都准备好,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关上门开始忙活她的神秘吃食。 石荣华在离婚之前两人就鬼混到一块去了的事实大家心照不宣确定了,但是人家现在都结婚了,成夫妻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再说石荣华那人,早些年凶残的不得了,谁也不敢戳他的话头,所以很少有人当着石家人的面提早产的事,至于背后说什么就管不住了。 于雯雯没吱声,但是心里憋得慌:大家都觉得她不是早产,婚前就通奸了,可是她和石荣华真的睡一起是领证后……石荣华知道啊,孩子就是早产的,她又不能到处嚷嚷自己是早产的,孩子看着也不像。 压了半天火,故作幸福的笑着开口:“我那是养的好。家里惦记着孩子,整天捣鼓营养品给我补,这才长得比较好。早上好像听了一耳朵,喜乐也要生了,她这也不到八个月吧?一样的道理,吃多了,孩子长得快,就提早生了,其实都长全了。”就差没明讲我也是这样的,没有婚前就怀孕。 沈喜梅非常认真的纠正道:“我小姑啊,那是摔的,她今天早上摔了一跤。”再说,你有吃那么胖吗?你就是未婚怀孕,还怀的是有妇之夫的孩子,早几年该挂破鞋游街了!不过想来就是在当年也没有人敢闹到石荣华头上,他才是状元屯曾经赫赫有名的红卫兵领导人物。 于雯雯的脸是彻底黑了,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她今天就不该来,平常她很少出门的,都怪那死老太婆…… 石春榴都无语了,平常看自家闺女挺精灵的,怎么今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专戳人肺管子! “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你小姑也就绊了下,肯定是吃太好了,孩子长全了要落地,回头看,保准是三个胖小子!”那么大的肚子,哪怕是三个也绝对是够秤的,到时就算是单个体重比不上石英杰出世时的六斤九俩,三个加起来肯定超不少。 104.第 104 章 军区忙过一段时间, 开始有休假,大院里慢慢热闹起来。 部队每天都有车过来,基本上隔三差五就有人要到县城去一趟,最主要的自然是采购。 何家楼里最近每次都要委托买上成担的新鲜鱼肉、蔬菜、水果、粮食,大包大揽的往屋里扛。 何家作为大院里也是军区最高领导家属楼, 自然经常有一群人聚到这里吃饭、休息, 像是来往出任务经过的士兵、司机、哨兵, 也有像沈喜梅这样探亲的家属亲眷, 以及休假外出的人员。 要不然大院里也不会独独盖了一户二层楼,并且厨房做得特别大, 本就是为这些准备的,因为大院里居住的人并不多, 还没有必要特地配置开设一间食堂。 自打两年前何颖来了,这些采买工作一向是她负责,而农村军嫂会来处理食材,烧饭料理。 何家这么频繁的采购, 最近却也没见特别大宗的人来这边吃饭, 大家一打听,那些农村军嫂才知道被断言生不出孩子的城里军嫂全都怀上身孕了。 所以何颖不止不再外出, 何家楼里还特地花钱请了个帮佣专门负责烧饭。 照顾三个孕妇还有一个情况不是很稳定需要特别注意的卧床孕妇,加上招待来往人员, 何婶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主要是她也不太会烧饭, 经过手忙脚乱的两三天后, 顾长军回来那次听说这情况就建议雇佣一个人来专门烧饭。 之前就沈喜梅一个人怀孕,她的状态还不怎么好,基本上终日卧床,何颖几个自然不介意照顾她,现在她们都怀上了,做事、行动都得时时小心,沈喜梅哪能安心享受她们的照顾。 原本沈喜梅就在琢磨这事,可是她想着自己怕是不会在这呆太长时间,不好太过折腾,现在听了顾长军分析就不去管那么多了,现阶段,孩子是大事,容不得分心和出岔子,再说他们两口子甚至何颖两口子都是不差钱的主,没必要为着这些小事委屈自己,就算是她离开或是何颖几个都生产过后,这何家楼里请一个烧饭的帮佣也无可厚非,毕竟来往这边的人不在少数,全靠何婶忙活也不应该,部队又没有给她开工资。 于是第二天一早沈喜梅就向大伙提了这事,不出意外何颖几个都是举双手赞成。 顾长军和韩大壮以及余先胜(万婉莹丈夫)多番打听,然后合计了一番,从镇上请了一位退休的老妈子过来,暂时主要负责家里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动作幅度比较大的工作,那样何夫人只需要跟着打打下手,何颖和万婉莹还能帮忙摘摘菜等小事。 老妈子姓左,沈喜梅几个称呼她左大妈,五十岁不到,原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食堂的厨师,挣得不多但是绝对能填饱肚子,这两年家里孩子大了就让大儿子顶了她的肥缺,自己早早退了下来。 左大妈开始的工资是顾长军和韩大壮两人出的,试用过后会给她申请军队固定岗位和工资,做一名军队后勤部的编外人员。 试用期顾长军开的工资是一个月三十六块,还包一日三餐,比她在食堂干了几十年还高一点。 左大妈拿了那么高的工资,自然是非常尽心,勤恳。何家厨房里什么食材都不差,一日三餐都是变着花样做新鲜营养适合孕妇的饭菜,加上何颖发觉自己吃的好睡的香一点反应没有,也慢慢放开了,有时候嘴馋了自己动手弄些小吃,家里氛围很是愉悦。 大院里军嫂家属打听清楚后,在背后少不得说两句酸言酸语,但是当面都是乐呵呵的,那左大妈的工作待遇就是那些农村军嫂都非常羡慕的,清闲离家近,还能整天在楼里,说不得能认识来往的领导,以后说不得就是一种人面子情分。 像是王秀琴就上门表示她可以胜任,绝对比外面请的老妈子适合,可惜何颖直接否决了,说她不放心吃王秀琴煮出来的饭菜…… 何夫人对于何颖这种心直口快、口无遮拦行为直叹气,何红耀听说了,倒是大笑着说何颖就是随他们何家人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然后他提了一嘴熊刚最近会有所调动,到时候王秀琴自然就跟着走了,不用担心有什么后续糟心事。 大院里,农村军嫂之所以抱成一团,主要还是王秀琴挑的事,熊刚既然嫌“编鹰”处事不公,和他原来的老领导联系又那么紧密,还是将他还回去好了,想来他也是很乐意的! 作为“编鹰”的最高领导,何红耀早就觉得熊刚对于“编鹰”来说太过鸡肋,为人又太过端着领导架子,一线任务从来不出,编鹰历来是论功行赏的,他那样迟早也该淘汰出去。原本何红耀也想给他推荐个好的去处,可惜人自己太会来事。 何红耀下了几项指令后,将几份文件收拢,也签发出去了。 顾长军怕是也留不住了,“编鹰”需要一些新鲜血液进来。 其实何红耀想将那个名额留给韩大壮,私心是有那么一些,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觉得顾长军在实战方面能力更突出一些,在“编鹰”里能更好的体现他的价值,可惜对方一心想着往体制里走,对“编鹰”来说不得不说是一大损失。 沈喜梅三人怀孕后,大院的人没有刻意瞒着,也瞒不住,可是各自老家却是没有通知的。 像是沈喜梅,她情况实在不是太好,说了家里人跟着担心,并无益处,所以她之前也只是打电话给沈喜桃,说自己因事情耽误不能按时回归,好在沈喜桃也不是刚刚接手饭店,虽然有些不可避免的忙乱,但是大问题没有,最起码沈喜梅得到的都是可控的消息。 何颖那边之前因为备孕和婆婆闹得比较僵,现在虽然非常激动高兴,甚至觉得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但是她得憋着,担心出什么状况,所以没过三个月头上也没有通知家里。 外面都不知道,何家的电话也就没有被打爆,一如既往的安逸。 这天吃过晚饭,何夫人却接到京城打来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江鸳,她早已经收回了江家的百年老宅,住了一段时间还是回到刚回京城时购买的城郊山中别墅。 然后听说前段时间有小姑娘三番五次打电话进来,她自然想到的是安城的沈喜梅姐妹俩,打电话回饭店,得知饭店没什么大事而沈喜梅两个月前去边境探亲了。 沈喜梅躺在床上听说江鸳来电话,忙起身小心翼翼的下了楼,何家楼梯上早被顾长军和韩大壮铺了防滑的麻袋布,两边墙上也钉了扶手,沈喜梅情况好转的时候也上下过,只不过走起来比较缓慢。 两人在电话里寒暄了一番,沈喜梅直接问了江鸳是否认识一个叫做倪一骁的人。 得到否定的答案,沈喜梅犹豫了一番还是告知江鸳,那人长得和江泽有些相似。 起初江鸳也没有在意,世上长得像的人总归是有的,不过倪一骁那名字却存了印象。 沈喜梅挂了电话,想着反正下来了,刚刚江鸳提到饭店,她来这边两个月了,除了最初检查出怀孕打电话回去告知推迟归期后中途再没同家里联系过了,于是也拨了电话到饭店。 沈喜桃自然还没有下班,她最近很忙,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 沈喜梅同样问了下饭店的经营情况,然后说了自己的大致归期。 “怎么还需要一个多月,买不到火车票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情况?”沈喜桃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一边舒展下筋骨一边问道。 她眼前摆着这个月盘点的账目以及她个人的财产清单,这会被她推得远远的。 沈喜梅转动着手上的电话线,终于还是避重就轻的透漏了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关于身体的真实情况却是一个字都没敢说,反正头三个月再过小心些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沈喜桃就一点都不觉得沈喜梅是小题大做。 “那是要等三个月后稳定了再动身,不能马虎大意。到时候若是长军没时间送你回来,就让你大哥过去接你。”虽然沈新全走南闯北更放心些,可是他现在生意做得很大,最近又鱼虾繁殖季节,还买了一批孵化设备,正在学习使用中,怕是走不开。 “应该不需要,他说有时间送我回去的。大哥那边,大嫂是不是也怀上了?”沈喜梅记得她大哥最小的孩子就是今年过年时出生的,按着月份应该是和她肚子里差不多大小。虽然她自个的人生轨迹变了,别人的大体还是照着上辈子来。 “你怎么知道紫燕怀上了?” 沈喜梅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做梦梦到的,梦到两个一样大的小孩打架,大嫂笑着抱走了一个……”后面关于石紫燕是胡扯的,但是她真的有梦到两个小孩打架。 “难道大嫂没怀上,是二嫂怀上了?”沈喜梅突然福至心灵高兴的问道:“是不是姐你怀上了?”沈喜桃家的萍萍按照月份算,就是这两个月怀上的。 沈喜桃失笑:“胡扯什么的,我忙成这样,哪有心思生小孩?反正都有壮壮和强强了,也不打算再要了。” “可是……可是,姐,你生了两个儿子,不想要个女儿吗?” 电话那边,沈喜桃半天没出声,她想到张丰年也念叨过好些次想她生个女儿的话。 他好似真的挺喜欢女孩子的,带着旁人家的女儿游玩,还将小丫头架在脖子上玩耍,连强强和壮壮都没有享受过那样的待遇,平常他和两个孩子相处,也没见他怎么疯闹过。 那还是第一次,沈喜桃看见张丰年笑的那样开怀,以前大概因为不得志吧,总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可是她觉得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很好,不想再生小孩了。 沈喜桃无意识的抬起头,扫了眼桌上的文件:饭店的报表、账目、营销策划……以及她的存折,梁集中学集资盖楼的公告等等。 沈喜梅在电话里喊了好几声,沈喜桃才回过神。 “不扯那么多了,紫燕是怀上了,也是刚发现的。新全不是时常出去跑吗,他在外听说有些大城市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上面规定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我们这边还没有风声,不过我同盛开打听了下,上面的确有这个政策。 张家一听急了,吵着要新全带红英赶紧去大医院做检查,还弄了些乱七八糟的药来让红英吃,……新全同张家大吵了一架,好在红英没同新全闹。” 张红英是典型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现在什么都听沈新全的,沈新全又是个特别有主意的,所以这些事都没有轮到沈家去和张家扯,沈新全自己就解决了。 “不是,有病该检查检查,该诊治诊治,可不能吃乱七八糟的药,还有我二哥和他们家吵什么?” “早检查过了,医生说了红英没大毛病。他张家不相信,说我们家不想让红英生孩子,好留着新全挣下的家业传给康康几个。” 沈喜梅听了也很无语,亏得张家想的出。 “二哥结婚两年都不到好不好,我这有个军嫂结婚七八年才怀上孩子的,这事急不得……” “沈喜梅同志,电话费很贵的,你拉拉家常就算了,不要拿我出来开溜了!”何颖下楼来加餐,然后就一直听着沈喜梅在家长里短,后面想也知道说的是她。 话说她为了怀孕也经历过不少奇葩痛苦的事情好不?并不是顺其自然等个七八年就怀上的,要知道她到现在都时常处于怀疑之中,要不是低头就能看见凸出的肚子,她还真怕这事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由此可见久怀不上的人承受的压力是多么巨大,哎,往事不堪回首。 何颖感慨一番又开始大口进补起来。 沈喜梅又聊了一会才挂了电话,何颖还没吃完。 沈喜梅站在边上犹豫半天,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吃太多了点?” “我饿啊!” 想了想,沈喜梅坐了下来,想同何颖谈一谈。 “你也要一点?” 沈喜梅没什么食欲,摇摇头。 “我爸兄弟五个,最下面还有个比我大四岁半的小姑姑,恩,她比我姐还小……” 何颖总算吃完了,抬起头问道:“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她怀孕的时候坚持自己怀的是三胞胎,整天吃吃吃” 何颖打断道:“我没说我怀三胞胎啊?” “可是你吃的这个架势和她有得一拼,你知不知道,她怀孕十个月体重整整翻了一倍,到现在都没甩掉那一身肉,你能想象你平常,就是生过小孩一两年后还是这个身形,就和王秀琴现在差不多的模样,你能忍受吗?”不夸张的说,何颖大概从怀上第一天就在开始长肉,一个月长十斤那绝对是保守的说法。 何颖想了半天,摇摇头,但是说出的话依然是:“可是我真的饿啊!肚子一直叫。” 沈喜梅:…… 她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何颖的好胃口不能传染她一些呢? 其实还是传染了一些,沈喜梅自己没发现,她的胃口也在慢慢恢复,除了最初大半个月整日卧床,现在她的状态再慢慢向万婉莹靠拢。 105.第 105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所以石家虽然没有分家,他们夫妻却是单独开火的。 石家最出息的自然是老大石荣华,老人最疼的是幺儿子石爱国,偏偏只会种地老实巴交的二儿子沈卫国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 石荣华结婚最早,却连着生了四个闺女, 后面何白露又犯了习惯性流产这毛病, 石荣华虽然在村里威信十足, 但是没有儿子这一点少不得被人诟病, 自己有些站不住脚的感觉,他知道不少人私底下说他做红卫兵时弄死不少人, 没儿子是报应,所以三十八岁才得来的这个儿子有多受宠可想而知。 说是当做命根子疼一点都不假, 就连于雯雯都从没挨过石荣华的打,要知道何白露当初可是时常被打的下不了地。 其实石荣华知道何白露患上习惯性流产跟他的拳头离不开关系,但是他暴躁惯了,时常控制不住。 后来知道何白露是指望不上了, 娶了个能当闺女的媳妇回来就是为了给他生孩子的, 想着可不能再将身体打坏了。 而于雯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石荣华更不会动她,相反, 只要儿子养的好, 他什么都可以依着对方。 家里没有分家, 粮食就还放在一块, 于雯雯烧饭时需要到婆婆那里拿食材,石荣华作为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那油水相当丰厚。第七生产队条件不错,田多水丰,他时常能拿到一些人的孝敬,多的时候也会分一些到大厨房,毕竟他老子娘,还有四个赔钱货都在大锅吃。 所以大锅的食材也总是由着于雯雯拿,福婆子从来不会唠叨什么,毕竟儿子太会来事了,家里不少吃的。 见今天饭桌上只有两个素菜,连个鸡蛋都没有,石荣华不由皱了眉头。 于雯雯怯生生的说:“妈说沈家大闺女回来过满月,交代我多拿些鸡蛋过去,家里没有了,我柜子里两袋红糖也给掏走了。”那可是四十多个鸡蛋,想来石荣华会肉疼的。 她当然知道死老太婆交道多拿点,指的是七八个鸡蛋也就顶了天,她拿那么多就是故意的,短了孩子的口粮,石荣华肯定会牵怒的。 哪想石荣华根本没关心送过去的鸡蛋有多少,两袋红糖他也不放在眼里,听了于雯雯的话,眉头反而松了,点点头道:“沈家那里是该走动起来,几个鸡蛋也不值当什么。” 于雯雯欲言又止,最终笑笑说:“恩,沈家这门亲结的不错,我坐了一会,看他们家又是鸭子又是肉的炖了好几锅,那味道香的,小杰都馋闹起来了,我只得赶紧将他抱回来,免得喜妹见了不耐烦。” 果然听了这话石荣华立马恼了:“他们家就没给孩子装点吃吃?”他儿子就是能吃,要不也长不了那么肉乎。闻得肉香却吃不到嘴,孩子该多难受。 “再说,小杰那么可爱,有谁不耐烦了?喜妹那丫头?” “哪能不喜欢呢,不过她还是小丫头,对孩子不耐烦也能理解……也不好说,她对她们家康康倒是爱不释手的,说是比小杰乖巧,这我就不同意了,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夸自己的孩子,我们小杰比她家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可爱多了,……就是馋对方手上的鸭腿,闹了几声。”于雯雯可是知道石荣华主动提出给石爱国在镇上买房子为的什么,还不是想着过两年等儿子大一点好将他送到镇上去上幼儿园,毕竟村里头还没有幼儿园,到镇上读幼儿园自然不能来回跑,六七里路呢。 见石荣华脸色越发难看,于雯雯笑着故作随意的说:“按说,当初就不该定那丫头,还一团孩子气呢,自己都顾不好,讲个话也没大没小的……若是等爱国到镇上熟悉了,找个相类似的,双职工到时候上面说不得给分房子。” “你懂什么?”石荣华打断道。石爱国的学费都是他出的,要是真找个家世好的媳妇,以后说不得压他一头,再说,石爱国在镇上,离家本就远了,若是再找个镇上的岳家,说不得以后同那边更亲近。 他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学可不是为了等他成材一脚将家里踹开。 不过沈喜梅那丫头是小了点,以后能不能带好他儿子还真不好说,当初他爹娘看重那丫头好生养,现在想想这一点也不好,她要是早早生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小杰过去说不得照顾的不仔细。 “沈家看着像是想再留在家两年,先看着情况吧。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在家种地。”说不得这两年运作下,能调到镇里公社去,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家在镇上有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房,院子围得大,后面还有池塘,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池塘边悠闲垂钓,池塘边建了八角亭子,亭子顶上还有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坐在里面一点都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 江鸳坐在老人边上的躺椅里,边看着手上的策划书边吃着冰镇西瓜。 策划书是按照沈喜梅说的点子总结出来的,江鸳越看越满意,大致流程都敲定后,策划书放在一边,江鸳也不想动了,打算就在这凉棚里睡午睡。 “三叔,我碰到一个特有意思的小姑娘,过两天带给你看看。”再不找点事给老人做,整天就知道钓鱼钓鱼,回头得老年痴呆了就迟了。 而此时的沈家,沈喜梅和石芸榴在锅屋打包,待会沈来福和沈喜梅要去镇上,给医院里的杨小红和沈来旺送吃的,肯定也要给刘家人带一份,好在中午的菜分量十足,小龙虾和毛血旺更是一个桌上一大铁盆,好歹剩了些,而像是肉烧豆角比较素的菜基本没动。 石芸榴一边清盘子一边肉疼的说:“四只鸭子,煲汤的就算了,其他你都单烧,不知道合些土豆在里面?以后可不能这么霍霍东西了。”看着鸭子不小,结果每个桌子上就那么一碟子,看上去很诱人的盐水鸭和卤鸭石芸榴没舍得伸筷子,一眨眼碟子里连点汤汁都没剩,哪怕说的再好吃她也是不得而知。 沈喜梅笑笑:“新的不去旧的不来!现在鸭棚空了,正好可以孵点小鸡小鸭,数量不用控制,你看这两年大队上也没人管了,肖华家、林嫂子家就养了不少,一点事都没有。” 沈喜梅见石芸榴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她知道以后都不会有人管这些,特别是两年后分开单干,队上都鼓励多样化产业,可惜大伙一门心思在自家分得的田地上,恨不得整天窝在地里,副产业什么的根本没人上心。 状元屯分成七个生产队,和镇上、县里隔河相望,面积很大,人均田地有一两亩多,各人自家分得的土地都忙不过来,没有人将心思动到后面的荒山上,就这么一直慌着几十年,政府倒是想将这一片规划成园艺树木种植基地,不过一直没有落实下来。 这么放着也是浪费,那边荒山虽然不适合种粮食,但是种些果树或是养鸡鸭鹅倒是绝佳的场所,沈喜梅心里又打起别的算盘。 可惜没有资金,一时泄气一时又打气要挣钱。 母女两想着各自的心思,没注意到张丰年已经在门口磨蹭了好半天。 石芸榴对这个大女婿也不是那么看不上,毕竟张丰年对沈喜桃还算不错,不像农村有些男人好吃懒做还动不动打老婆孩子。 经过几次落榜,去年张丰年也彻底歇了考大学的心思,开始和沈喜桃一起上工挣工分,就是身体不够强壮,挣的工分也就和怀孕的沈喜桃不相上下。 张丰年支支吾吾半天石芸榴才听懂,对方在问有没有剩的菜和饭,他送点回去给张寡妇。 石芸榴有些无力,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但是她总不能批评人家做儿子的孝顺自己的娘,何况张丰年动不动挂在耳边,他十八岁差点病死,要不是他娘…… 可是可是张寡妇那人,那人……一言难尽! 看着盆里还剩的汤汤水水,石芸榴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早知道就留点,现在就剩这些了……都这点了,你妈还没吃饭?”怕是一直等着。 石芸榴才不想说本来留了点,打算送到医院去的。她宁愿给刘家人吃也不想拿去讨好张寡妇,吃了她的东西一点都不记她的好,要是能记那么一丁点好,对喜桃好点,就是不说她也会在开饭前给她留大鱼大肉。可你母慈子孝却一天到晚磋磨儿媳妇算什么事? 沈喜梅低着头,眼睛滴溜溜转:“我来给张大娘装一份吧,妈你带我姐夫出去说说我姐在家过满月的事。” 石芸榴虽然担心沈喜梅心实,将送医院去的菜分一些出来跟张寡妇,但是想沈喜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的确要好好同张丰年说道说道,算了,给她装就装吧。 而沈喜梅看着二人走出去,眼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中午烧得麻辣小龙虾多,但是经不住筷子也多,现在盆里剩了不少龙虾——的脚,都是大钳子,里面的肉鲜嫩多汁,但是吃起来太过费事,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直接将硬壳咬破,可是那样容易伤到嘴的! 沈喜梅将个大颜色正的钳子挑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碗里,淋上红彤彤的辣椒油,再浇上一些汤汁,看上去诱人极了! 然后毛血旺里面还剩了些猪肺,毕竟一整付猪肺,四五斤呢,都烧了,而猪肚和鸭血什么的都吃干净了,同样将大块的捞出来浇上辣椒油,川味的辣椒油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辣,吃不得辣的人是又爱又恨。她总共也就从国宾饭店拿了一小瓶回来,之前烧菜用了三分之一这会至少下去一半,剩下得留着以后慢慢用了。 随后,沈喜梅又将视线瞄到剩的最多的菜:肉烧豆角上,都是肥肉,瘦肉做肉末茄子了。 这年头人更喜欢吃肥肉,但是中午菜本就荤,这大块的肥肉在大夏天基本没人动,沈喜梅大方的夹了七八块进去。 辣的受不了就得喝凉水,这肥油油的肉在肚子里用凉水一冲肯定很酸爽!…… “姐夫,回头让我大娘热热再吃,别吃坏肚子了。不知道大娘能不能吃辣,你知道,中午就剩的那两个菜都有些辣,大娘要是不能吃辣就少吃点……” 张丰年自然知道两道大菜有些辣,不过味道是真的好,他也吃了不少。 张丰年高兴的端着扣上的大碗走了,临了说让喜桃在娘家多住些时日,过满月本就该住上一个月的! 而沈喜梅在后面捂嘴偷笑,该说的都说了,再出事就不能怪我啰! 106.第 106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喜乐站起来,自然是想过去抢夺最后一点吃的。对于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诱人的白嫩嫩的鸡蛋就在她面前,却被别人吃了来的痛苦了。可是她行动太不便了, 等她走到桌子另一边,只剩下最后一点碗底了,沈喜乐肉肉的爪子指着沈喜梅,气的都哆嗦了:“你,沈喜梅你这个……” 不等她说完,沈喜梅笑着扬起头:“康康饿了,吃了这么多,最后这点给兰兰吃吧, 小姑你不会和自己闺女抢吧?”抢一岁侄孙的吃食, 她小姑能做得出来, 自己生的丫头片子也不是多疼惜,何况她肚子里可是有三个男娃, 所以沈喜梅说这话纯粹只是为了寒碜她一下,拥着侄子, 转过身,面向哭的眼泪鼻涕胡一脸的刘金兰,很淡定的将最后的米饭全塞进她嘴里, 成功堵住了刺耳的哭嚎声音。 然后抱起沈永康放在她奶怀里:“奶,抱着康康, 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过两天得空再帮你带。” 杨小红接过重孙, 嘴里不忘念叨:“别的事先放放,后头菜园子赶紧清清,回头豆角什么的都长老了,还有家里先打扫下,太脏了,这要是有个人来家里串门,太难看了……” 沈喜梅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堂屋,的确挺脏的,要是传出好吃懒做的名声,不知道石家会不会上门来退亲? 想了想觉得这不靠谱,自己一贯的性子,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石家不可能听着这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来退亲。 再说,上辈子她受了一辈子名声不好的苦,她还真不想传出这好吃懒做的名声,顾长军这次回来就是奔着相亲目的的,要是传了一耳朵进去,顾家嫌弃了怎么办? “恩,我先将厨房收拾下,然后去园里摘菜,扫了地再去洗衣服……”沈喜梅一边说一边收拾碗筷,拔腿就往后面锅屋走。 果然后面又传来刘金兰的哭嚎声音,要知道那一口饭里可是包了不少她特地留下来的辣椒籽! 听着小孩的哭嚎声以及她小姑咒骂的话语,沈喜梅低着头,露出坏坏的笑意,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傻愣愣听话的憨丫头啊。 将锅屋收拾干净,沈喜梅提着竹篮愉快地往后面菜园子里去了,若是有人走近的话还能听见她哼着不知名的很好听的童谣。 菜园子很大,差不多占了一亩地,后面还有很宽敞的地方种了几棵果树,桃子见红了,橘子也能看见果子了,夏天的菜园子绿色葱葱,豆角、黄瓜、丝瓜、葫芦等藤蔓植物爬满架子,还有茄子、辣椒、番茄种的满满的。夏季菜长的快,能长好些茬,吃不完的就腌制成咸菜或是晒干,留到冬天除了萝卜白菜也能换换样。 沈喜梅一垄垄地快速的过着,所到之处,成熟的瓜果蔬菜摘的溜溜干净,不到半个小时,两个大大的竹篮装的满满当当,沈喜梅站起来,拿个红红的番茄,走到菜园子后面荷塘里洗干净,边咬边往回头走。 抬起头一眼却望见连绵几十米的红砖青瓦房,盖了没几年,还是簇新的样子,相当惹眼。 沈家在村最东头,隔着一条小河和还算宽敞的土路就是生产队辽阔的集体土地,这一溜排的红砖青瓦房,整齐划一,非常壮观,隔的很远的地方都能一目了然。 沈喜梅记得沈家一大家子是房子盖好才分家的,分家也才五年,房子连在一起,沈家兄弟五个感情又好,住在一起非常和睦。 当初分家还是因为全国农村开展清除“小生产”的运动,这里的“小生产”指的是农村人家里养的鸡鸭鹅。 公社规定每一家最多可以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生产队干部挨家挨户的数鸡数鸭,凡有超过规定的鸡鸭,当场打死! 她们沈家可是有三四十口人,可是谁让你没有分家呢,既然是一家那么就只能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 当时他们家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鸡毛落了一地。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家里自然是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当天晚上爷爷就提出分家,将公中的钱全部拿出来盖房子,然后分家。沈家除了沈喜乐,其余五兄弟一致同意,而不管沈家多么疼爱沈喜乐这个幺女,在分家事情上她是没有发言权的,分家非常平顺。 沈家男女老少都是侍弄庄家的老把式,能干且能吃苦,挣得工分高,一年下来,扣除口粮,能发到两三百块钱,加上沈喜梅五叔在镇上国营饭店工作,也有些收入,并且家里的开销靠着一点自留地和打零工完全能自给自足,这些年倒是积累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她爷爷捂得死紧,怕最后暴露金额家里成了富农成分。 沈家抛去老屋基地,看中村最东边这块地,以往给大队上养牲畜的地方,那些年住了些“牛鬼蛇神”在里面,沈家用一年的工分将这块地抵了下来,盖了一溜排三十间房子,三个男孩家的一家六间(两家堂屋四间厢房),两个男孩的一家五间(两间堂屋三间厢房),剩下一间堂屋和一间厢房归沈平杨小红夫妇,因为两老跟着老大过,房子自然紧挨着老大家的分。 沈喜梅家家的房子划分在最中间,左边除掉两老的房子紧挨着四叔家,右边紧挨着五叔家。 哪想盖好房子分了家后,家禽养殖上的管制反而松范了许多,不过家里尽量在数量上不显眼,叔伯兄弟五个,虽然房子在一起,菜园子也在一处,但是养的家禽一定分割开来圈养,不让一大群出现在人们眼前。 据沈喜梅回想,她家菜园子后面荷塘边的小棚子里,正好是鸡鸭鹅各四只,还有一头猪,这还是今年第一年开始养猪,为了这个,兄弟五个还开会讨论了一番:老大、老二家各养一头猪,其余三兄弟家里合养一头牛,那可是耕牛,在这几个生产队,还就他们沈家第一家养耕牛。 本想着耕牛是吃草的,哪怕最后必须归集体所有,也就充了,不浪费自家粮食,哪想养了一年下来,生产队上倒是没有提过这话,看着养的壮硕的耕牛,沈平曾经一度十分纠结,就担心等牛养到可以下地干活了,生产队再提充公的话。真要提了,沈家也只有乖乖上交的份。 不过,沈喜梅知道,这牛还一直是他们沈家的,没充公,后面几年还生了小牛,不过最后为了盖楼房将都全卖了,钱却被她二嫂全部卷走了。 吃完番茄,沈喜梅轻松的提着两篮子蔬菜到了厨房,将屋里地面打扫干净,又提着两桶脏衣服出门了。 莲花河是一条非常长的河,自北边流过来,打生产队集体土地的东边向南一直通到二十公里外的县城。而在生产队的正西边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支流(沈家屋后的小河是支流的支流,正好和莲花河是平行走向),从集体土地东边主流分出通到村子西头荒山下的池塘里。 这条河浇灌着七大生产队上万亩的田地,村里洗菜、洗衣服甚至半数人夏天洗澡都在这条河里,可谓是生命的源泉。半晌午,七生产队东边的河(支流)边除了晚来的沈喜梅,居然还有几个小姑娘在洗衣服。 几十年没见了,沈喜梅记不清她们的面孔和名字,就安静的找到一个有树荫的石板径直洗了起来。 虽然沈喜梅安安静静的,但是耐不住别的小姑娘主动打招呼。 都是一个生产队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姑娘,平常肯定很熟悉的,而沈喜梅在一众姑娘里,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名声和家世(指沈家专生男孩的事迹,不是指家里有钱)都是最拔尖的,最近又定了一门好亲事,小姑娘们很难不嫉妒羡慕,说话难免就有些夹枪带棍。 沈喜梅可是多活了三十几年的人,后面还摆地摊开小饭馆一二十年,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这点不相关人不痛不痒的挑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四两拨千斤将话题拉开,专心的对付手上的衣服,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小姑娘里面居然还有她曾经高中的同班同学姚丽君。 她之前没抬头细看,姚丽君在几个小姑娘东边,被挡住了,加上姚丽君一直没开口,所以还真没发现。 姚家家庭条件也差,和沈家不同,姚家重男轻女比较严重,姚丽君之所以能上高中,并且在沈喜梅都辍学在家后,成为七生产队唯一一个在读女高中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姚丽君成绩非常好,考上大学的概率很大。 退一万步讲,农村里哪讲究得了那么多,池塘边洗衣服的大多都是十来岁的姑娘,不都是全家老少的衣服一起洗? 可是那时候沈喜梅脸皮薄,听了这话再也不敢去了。 这样的事石芸榴自然知道,除了气的发抖能怎么办?恨恨的骂了两声张寡妇,最后也只得选择不顾大女儿了。 “算了,你别去了,那张寡妇是见不得你姐闲一刻钟。别回头又闹出幺蛾子,脏了你的耳朵。明天你姐就回来过满月了,我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得让她在家住一段时间。” 其实回娘家过满月,婆家人一般都是希望儿媳妇在娘家住的越久越好,吃娘家的喝娘家,孩子还有人带,可是张寡妇的思维不能以平常论之。 沈喜梅回想起张寡妇那张印象深刻的脸,也打消了去看沈喜桃的念头。 想她曾经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村花沈家宝一枚,连她奶每天被沈喜乐不停洗脑还是很疼爱她,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搞不定沈喜桃家那个奇葩婆婆。 “恩,妈,你尽管把姐姐留在家里吧。我从精神上和行动上支持你!” 沈喜梅附在沈母耳边小声保证到:“放心吧,我做生意会挣大钱的,姐先在家里帮忙做做中饭,我出去挣钱,给她开工资。等我挣了大钱,我就带姐姐一起开饭馆!” 石芸榴虽然觉得沈喜梅做生意挣钱不太靠谱,但是还是咬咬牙说:“我拿两百块钱给你做本钱!”这基本上是全家积蓄的一小半了,剩下的怎么也不能动,沈新全年龄到了,该娶媳妇;沈新磊明年要高考,虽然说考上的几率不大,但是说不得祖坟冒青烟呢!这些都是花钱的大宗。 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女儿一样疼,若是能有法子改善女儿的处境,她怎么也得试一试。 沈喜梅骑车带着石芸榴,先将她送到张家,然后自己一人往荒山里去了。 石芸榴本还不放心她一人去,可见沈喜梅带着自己一路风驰电掣般骑到张家,喘气还非常平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路可得三四里,就是沈来福带自己也没这么快,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有这一身蛮力? 沈喜梅狡黠的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放心吧,我出不了事。呆会在六队村口等我,我一时就回来带你。” 沈喜梅这次采摘了许多野果子,她也不打算在家做好冰粉,而是直接连袋子装着,同沈来旺一起带到国宾饭店。 两人还特地提早一个小时出发。 哪想江鸳那边动作更快,饭店外面已经连夜施工,东南边玻璃墙面已经拆了一部分,弄成四间店面式的柜台。 国宾饭店的新楼还是两年前重新建的,四层的楼房,占地八百平,这仅仅是楼的占地面积,并不包括饭店前后左右空置的宽广地面,都是饭店的领地。 这样的饭店别说在镇上打眼,就在整个松洲县都是首屈一指的。 自打昨天和沈喜梅聊过后,江鸳就似打了鸡血似得,好不容易有点兴致做点事,自然做就要到最好了。 四间小店面,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平,充其量是将饭店东南拐角的两面墙加厚些,加上饭店里桌椅摆的稀松,根本不影响饭店原本的格局。 这四间店面全部是作为灶台和柜台用的,算是相当宽敞了。 江鸳的打算是外卖菜品以及夜宵,走下亲民路线,让普通大众也能来国宾饭店消费消费。 卖夜宵可不得大夏天,而夏天早就到了,可不得加紧脚步。 至于吃夜宵的餐桌摆在哪里 ? 外面空地多着呢,东南边正好是路的十字路口,而饭店和路之间的那块空地就很好,都是以国营饭店名义买下的,不算占公家的便宜。 江鸳见沈喜梅撒欢似的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特别朝气蓬勃的样子,不由也笑了。 107.第 107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想了想觉得这不靠谱, 自己一贯的性子, 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变, 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石家不可能听着这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来退亲。 再说,上辈子她受了一辈子名声不好的苦,她还真不想传出这好吃懒做的名声, 顾长军这次回来就是奔着相亲目的的, 要是传了一耳朵进去,顾家嫌弃了怎么办? “恩,我先将厨房收拾下, 然后去园里摘菜,扫了地再去洗衣服……”沈喜梅一边说一边收拾碗筷,拔腿就往后面锅屋走。 果然后面又传来刘金兰的哭嚎声音,要知道那一口饭里可是包了不少她特地留下来的辣椒籽! 听着小孩的哭嚎声以及她小姑咒骂的话语, 沈喜梅低着头,露出坏坏的笑意,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傻愣愣听话的憨丫头啊。 将锅屋收拾干净,沈喜梅提着竹篮愉快地往后面菜园子里去了,若是有人走近的话还能听见她哼着不知名的很好听的童谣。 菜园子很大,差不多占了一亩地, 后面还有很宽敞的地方种了几棵果树, 桃子见红了, 橘子也能看见果子了,夏天的菜园子绿色葱葱,豆角、黄瓜、丝瓜、葫芦等藤蔓植物爬满架子,还有茄子、辣椒、番茄种的满满的。夏季菜长的快,能长好些茬,吃不完的就腌制成咸菜或是晒干,留到冬天除了萝卜白菜也能换换样。 沈喜梅一垄垄地快速的过着,所到之处,成熟的瓜果蔬菜摘的溜溜干净,不到半个小时,两个大大的竹篮装的满满当当,沈喜梅站起来,拿个红红的番茄,走到菜园子后面荷塘里洗干净,边咬边往回头走。 抬起头一眼却望见连绵几十米的红砖青瓦房,盖了没几年,还是簇新的样子,相当惹眼。 沈家在村最东头,隔着一条小河和还算宽敞的土路就是生产队辽阔的集体土地,这一溜排的红砖青瓦房,整齐划一,非常壮观,隔的很远的地方都能一目了然。 沈喜梅记得沈家一大家子是房子盖好才分家的,分家也才五年,房子连在一起,沈家兄弟五个感情又好,住在一起非常和睦。 当初分家还是因为全国农村开展清除“小生产”的运动,这里的“小生产”指的是农村人家里养的鸡鸭鹅。 公社规定每一家最多可以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生产队干部挨家挨户的数鸡数鸭,凡有超过规定的鸡鸭,当场打死! 她们沈家可是有三四十口人,可是谁让你没有分家呢,既然是一家那么就只能养4只鸡子和4只鸭子。 当时他们家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鸡毛落了一地。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家里自然是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当天晚上爷爷就提出分家,将公中的钱全部拿出来盖房子,然后分家。沈家除了沈喜乐,其余五兄弟一致同意,而不管沈家多么疼爱沈喜乐这个幺女,在分家事情上她是没有发言权的,分家非常平顺。 沈家男女老少都是侍弄庄家的老把式,能干且能吃苦,挣得工分高,一年下来,扣除口粮,能发到两三百块钱,加上沈喜梅五叔在镇上国营饭店工作,也有些收入,并且家里的开销靠着一点自留地和打零工完全能自给自足,这些年倒是积累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她爷爷捂得死紧,怕最后暴露金额家里成了富农成分。 沈家抛去老屋基地,看中村最东边这块地,以往给大队上养牲畜的地方,那些年住了些“牛鬼蛇神”在里面,沈家用一年的工分将这块地抵了下来,盖了一溜排三十间房子,三个男孩家的一家六间(两家堂屋四间厢房),两个男孩的一家五间(两间堂屋三间厢房),剩下一间堂屋和一间厢房归沈平杨小红夫妇,因为两老跟着老大过,房子自然紧挨着老大家的分。 沈喜梅家家的房子划分在最中间,左边除掉两老的房子紧挨着四叔家,右边紧挨着五叔家。 哪想盖好房子分了家后,家禽养殖上的管制反而松范了许多,不过家里尽量在数量上不显眼,叔伯兄弟五个,虽然房子在一起,菜园子也在一处,但是养的家禽一定分割开来圈养,不让一大群出现在人们眼前。 据沈喜梅回想,她家菜园子后面荷塘边的小棚子里,正好是鸡鸭鹅各四只,还有一头猪,这还是今年第一年开始养猪,为了这个,兄弟五个还开会讨论了一番:老大、老二家各养一头猪,其余三兄弟家里合养一头牛,那可是耕牛,在这几个生产队,还就他们沈家第一家养耕牛。 本想着耕牛是吃草的,哪怕最后必须归集体所有,也就充了,不浪费自家粮食,哪想养了一年下来,生产队上倒是没有提过这话,看着养的壮硕的耕牛,沈平曾经一度十分纠结,就担心等牛养到可以下地干活了,生产队再提充公的话。真要提了,沈家也只有乖乖上交的份。 不过,沈喜梅知道,这牛还一直是他们沈家的,没充公,后面几年还生了小牛,不过最后为了盖楼房将都全卖了,钱却被她二嫂全部卷走了。 吃完番茄,沈喜梅轻松的提着两篮子蔬菜到了厨房,将屋里地面打扫干净,又提着两桶脏衣服出门了。 莲花河是一条非常长的河,自北边流过来,打生产队集体土地的东边向南一直通到二十公里外的县城。而在生产队的正西边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支流(沈家屋后的小河是支流的支流,正好和莲花河是平行走向),从集体土地东边主流分出通到村子西头荒山下的池塘里。 这条河浇灌着七大生产队上万亩的田地,村里洗菜、洗衣服甚至半数人夏天洗澡都在这条河里,可谓是生命的源泉。半晌午,七生产队东边的河(支流)边除了晚来的沈喜梅,居然还有几个小姑娘在洗衣服。 几十年没见了,沈喜梅记不清她们的面孔和名字,就安静的找到一个有树荫的石板径直洗了起来。 虽然沈喜梅安安静静的,但是耐不住别的小姑娘主动打招呼。 都是一个生产队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姑娘,平常肯定很熟悉的,而沈喜梅在一众姑娘里,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名声和家世(指沈家专生男孩的事迹,不是指家里有钱)都是最拔尖的,最近又定了一门好亲事,小姑娘们很难不嫉妒羡慕,说话难免就有些夹枪带棍。 沈喜梅可是多活了三十几年的人,后面还摆地摊开小饭馆一二十年,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这点不相关人不痛不痒的挑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四两拨千斤将话题拉开,专心的对付手上的衣服,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小姑娘里面居然还有她曾经高中的同班同学姚丽君。 她之前没抬头细看,姚丽君在几个小姑娘东边,被挡住了,加上姚丽君一直没开口,所以还真没发现。 姚家家庭条件也差,和沈家不同,姚家重男轻女比较严重,姚丽君之所以能上高中,并且在沈喜梅都辍学在家后,成为七生产队唯一一个在读女高中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姚丽君成绩非常好,考上大学的概率很大。 七零年吧,老师傅被人抓去批斗了,因为他祖上做过御厨,后来就再没见过人了,听说投湖死了。 老师傅,别的不说,那手艺就是饭店的金字招牌,当时风声鹤唳的,主厨又没有了,我都担心饭店要倒闭。哪想隔天江先生就重新弄了一批大厨过来。 我也是因为这场事故摸到勺子的,可惜没有师傅教,都得自己摸索…… 自江老板上台,这饭店留下的员工都是吃苦耐劳的,给的工资不低,还每年都往上涨。除此外每到夏季七八月,饭店的淡季时候,大家轮着每人都能休一个月的假,但是工资照样发。 你想这么好的待遇,可不比什么铁饭碗还抢手吗? 这些年,许多人挤破脑袋想在饭店谋份工作,特别是二楼三楼包间的服务人员,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 可是店里现在招人特别严格,就连服务员也会专门送到学校培训。你有这机会,你要好好干,勤快点就没错,以后挣得肯定不比石爱国少……” “这个年月居然还有达官显贵?”沈喜梅也算是长见识了,在她的印象里,这年头应该只有艰苦朴素最光荣,有钱人都被扒皮了。 不过看了后面一些伤痕文学,安城这一片风声的确相对平和许多。 但是上辈子的她真没有想离她居住的地方附近有这样神奇的所在,好像后世电影里的和平饭店。 可惜,上辈子在这生活的最后六年她没有出过村,只知道再有一年半时间,沈来旺丢了工作,回到村里给办喜宴、丧事的人家烧酒席,但是因为石家针对,基本上没有人家敢请他,只得拿起锄头种地了。 想起石家的种种恶行恶状,沈喜梅动摇的心又坚定了,她不能做个小员工,必须自己做生意,挣大钱,早早带家人离开石家的恶势力范围。 国宾饭店是个天赐的好平台,她必须牢牢抓住,虽然想起这天价的承包费,对说服父母心里在打鼓。 果然,沈来福看了合约后,瞳孔挣得老大,再三确认八百块是一个月的承包费而不是一年的,心里只道:这怕是那位江老板糊弄小孩子的,并没有真的想让女儿参一脚生意。 看了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闺女,沈来福将几纸合约往床边木箱子上一扔:“你知不知道镇上粮站收稻谷多少钱一斤?” 108.第 108 章 “再买房子, 那这个房子是不是要卖掉?”顾长军对自家的经济情况认知上总有些偏差,一时缓不过来正常,在他的想法里正常情况是:盖新房的话,旧房子就得推掉, 因为没有位置;而买新房旧房子大概就要被卖掉凑钱。 实际上, 今日在大哥顾建国家吃晚饭时, 他二嫂就拐弯抹角在问他们家房子有没有打算卖, 说是依着他们的经济条件和身份地位住着瓦房有些掉份了。 顾长军知道占琼花是想低价买他们的房子, 顾、沈两家的兄弟姐妹现在只有他二哥住在村里, 以种地为生, 土里刨食想来挣得不多, 但是这些年的积蓄应该也能在镇上买间房子, 可是人却总想占点便宜。 就他们这个瓦房,当初买的时候花了一千三, 可翻新装修却是花了不少精力财力的, 再加上近一两年安城物价上涨, 特别是安兴镇上房价长了不少,若是真打算卖, 就是在原价上价格翻个倍也是不太划算的, 对方想以原价一千三买,就算是自己二哥也不应该开这个口。 安兴镇在发展,街上都开始限制盖零散的住房, 宅基地需要政府批准购买, 就国宾饭店门口那条街两边地价、房价都噌噌的往上涨, 已经是一铺难求了。 而他们家离主街直线距离满打满算也没有一里路,就隔着一个小区而已,并且镇上现在少有房子占地面积比得上他们家院子了,要知道单他们家房屋占地三百多个平方,而整个院子围着的地方有九百多平方米。 地里位置好、面积大,升值空间是没法估计的,顾长军听了一个晚上,只想着当初卖房子的那户说不得早后悔了。 顾向军夫妇的话他理都没理,反正房子是媳妇名下的,一句话就将他们堵回去了。 “卖房子干嘛?我们又不缺钱,再说这可是我们的婚房,就算不住或是要买新房子我也没打算卖了这里啊。我想着你会不会想买新房子才有这么一问,不管怎样这里是不会动的。” 顾长军点点头,是啊,他这会想起媳妇说过家里的钱全部换成大团结能装半麻袋! 这房子或许不是多好,但是里里外外都是他亲手整修的,就算以后到外面去了,过年过节、人老了,回来,这里就是他们的根。 “那样的话,等哪次我能休长假了,回来将这房子重新再翻修一番,最主要的是加固和室内装修,争取能放个百来年,作为传家宝传给我们孩子?!” 沈喜梅想了一番,又叹口气。 “作为传家宝可能不现实,这房子离街太近了,按照我们镇上的发展速度,就算这几年没有规划,一二十年后政府肯定会出面规划拆迁,到时候总不能做钉子户吧?” “钉子户是什么?” 沈喜梅瞅了顾长军一眼,转移话题道:“你大哥家房子你看了没有?他家后面那块地以及和江家院子中间那一片地我都买下来了,可以作为宅基地。 那一块在镇子主街边缘,想来就算以后拆迁也动不了那一片,我们在那盖房子怎么样?” 三家占地面积有十来亩,加上池塘分隔,自成一块,以后也不担心拆迁问题。 沈喜梅怎么也想不到,二三十年后,松洲县成了县级市,安兴镇都属于市区,而他们三家成了商业发展中心。 两条最繁荣的商业街在那一片交汇,形成庞大的环形十字路口,他们三家就坐落在环形圈里。 顾长军拙舌:“那么大位置都拿来盖房子?我们自家住?”江家院子他自然有印象,当年他还隐隐想过要是能给媳妇整个那样的家这辈子都无憾了,现在媳妇花三年不到的时间自己将地方整出来了? 那块地他今天看见了,还以为是镇上哪一片人家的耕地,原来都被沈喜梅买下来了。 顾长军表示他对沈喜梅搂钱的能力真的一无所知。 “其实不费事,依着饭店的人脉,我很轻巧就将那块地买下来了。弄好一点,不管你分配到哪里,以后等我们老了就回这里来,里面弄个小公园,池塘什么的很有必要。”那边一块在最边缘现在还算是荒野,真没花多少钱,当然比沈新全在五生产队买的几百亩荒山还是贵些的。 顾长军将沈喜梅用浴巾包好,直接抱到床上,深吸口气:“明天我就去看看,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在家这几天看看能做多少,先规划起来。” 沈喜梅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滚进被窝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眨眼就睡着了。 顾长军失笑,心想还是家里好,能吃能睡,像个孩子似得。 在沈喜梅额头亲了亲,顾长军也去洗澡了,但是将那片地打造成最舒适温暖的家的念头牢牢钉在了顾长军脑海里。 随后几天,沈喜梅在饭店处理积压的公事,婆婆和妈总有一个人跟在身边照顾着,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石芸榴在忙和,姚秀兰就时常来看看,毕竟相处起来,再怎么好的婆婆也比不上自己亲娘贴心和自在。 顾长军开始窝在自家名下的那片地里规划新家。 这次不去想着钱的事,全部弄成最好的,要不然谁知道过两年这房子是不是又跟不上媳妇的生活质量了?要知道三年前他整修那婚房时可没想到仅仅两年时间就成了淘汰品。 顾长军这次是卯足了劲规划,顾建国和沈新全都是见过世面经常在外面跑的,当然顾长军到过的地方更远,要知道他出任务时常要跑出国界的,但是他接触到的大多是荒凉落后的居民部落,高品质家居院落设计还要听取媳妇和大哥们的建议。 顾长军还想着,论享受生活,其实江鸳才是个中翘首,可惜那人不在,媳妇想联系都不容易,他就不去想了。 这边沈喜梅回来几天,彻底安稳后,正好学生们放暑假了,沈喜桃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县城,打算陪着住一段时间,然后等下学期开学两个孩子留在县城。 当然她的打算是将两个孩子放在县城家里,白天她还来饭店上班,晚上回去,毕竟马上饭店有促销活动,会非常忙碌,喜妹怀孕了,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自打喜妹的“好吃再来”窗口开业,带动和改变了饭店营销,一年四季,国宾饭店再没有淡季了,而暑假期间在往年都会迎来一波销售高峰,何况今年,在上个月,饭店所有包间和一楼大厅都装了空调。 虽然那花费了将近一年大半的盈利,但是是江姨打电话回来吩咐装的,并且是她派人运送过来的,自然就没有犹豫,全部安装好了。 安城的夏天,晚上还算凉快,但是白天很炎热的。 有了空调,广告也打出去了,这两天已经部分包间打开了空调,反响非常好,大厅也预计在七月一日打开,上座率都不需要担心,因为现在预约的电话已经打爆了。 两个孩子,张壮壮都快八岁了,张强强刚刚过了三周岁的生日,虽然小的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但是早就撒开手不需要抱着了,沈喜桃母子三个背双肩包,坐着公交车就回了县城。 那双肩包都是沈喜桃自己抽空踩缝纫机做的,造型新颖,上头还绣了花样,虽然造型不同,但是看用料和大体构造很直观的看出是一套的。 沈喜桃的很简单,她小儿子指定的,结着大红桃的桃枝,粉果绿叶,清新漂亮。 两个男孩的相对复杂一些,大的是一个是汽车造型的,小的是兔子造型,两个小包里塞满东西鼓胀起来就很立体逼真了。 母子三个身上穿的衣服也非常时兴,加上三人不俗的长相,一路走来回头率超高。 公交车在梁集中学门口有站点,半个小时就到了,三人下了车,沈喜桃和张壮壮就这么牵着蹦蹦跳跳的张强强心情很好的进了学校大门,向张家院子走去。 因为张校长平反,原来的房子还了回来,家里有个小院子,室内装修花费不少,配置齐全,算是学校里条件最好的住房之一了。 上个月,饭店装空调,剩了几台,沈喜桃还让张丰年拉了一台回来,听说已经安装好了。 沈喜桃才踏进自家院子,就听见小孩的笑声和张丰年自信愉悦的说话声,不知为何,她心莫名沉了下来。 再往前走了几步,沈喜桃就看见家里大门内,坐着婆婆和一名年轻的妇女,张丰年蹲在一个小女孩,应该和上次她因工作经过县城时看见张丰年抱着的是同一个孩子。 屋内人有说有笑的,因为夏季,门上装了防蚊纱布,影影绰绰的看的也不是很真切,但是沈喜桃想着婆婆和丈夫仿佛都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记忆力,张丰年说话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自信和爽朗仿佛和他没有关系,婆婆也收起所以尖锐的棱角,变得温和慈祥。 沈喜桃想,大概是隔着帘幕看错了吧。 伸手掀开门帘,沈喜桃站在门口恍惚了,不是她看错了,屋内真的是一副母慈子孝,含孙弄儿,其乐融融的模样。 张丰年觉察到视线,看过来,然后眼中一亮,猛地站起来,大跨步走到门口:“桃儿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们。热了吧?我去房里开空调……” 说着就去拉沈喜桃的手,往屋里带。 沈喜桃忙将孩子牵到前面,张丰年这才发现儿子们也跟着回来了,先是愣了一会,然后更高兴了:两个孩子都带回来了,喜桃肯定是想回来住了。 “先歇会,我去开空调。”看见沈喜桃背上背着个大包忙再靠近一点打算帮着拿下来,沈喜桃一边背个身让张丰年取下背包一边去拿孩子背上的包。 虽然两个孩子包里就几件衣服,但是背了一路对于孩子来说也是沉的。 张丰年都没来得及介绍,就跑回房里去了。 沈喜桃看着坐着没动但是面色有些遗重的女士皱了皱眉头,领着两个孩子走过去,喊了声妈,然后示意两个孩子喊人:“叫奶奶。” 强强和壮壮很乖巧的异口同声开了口:“奶奶!” 张寡妇微微点点头,没有一开始时的笑容满面,不过脸色比以前好多了。 “放暑假了?坐下来,吃点苹果,你们心灵阿姨买过来的。” 沈喜桃心中有些微妙,她这两年回来的少,看样子她婆婆已经完全恢复校长夫人的派头了。 109.第 109 章 沈喜桃猜的没错, 张寡妇虽然现在不是什么校长夫人,张丰年也只是一个管理后勤的,但是管理后勤也算是个领导了,最主要是家里经济条件上来了, 穿着体面, 买房置业都赶在一众老师们前头, 那种恭维、敬重的目光围绕下, 日积月累, 张寡妇就慢慢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和优越感。 “妈, 你们先坐着, 我带他们俩去洗洗手。”然后转向规规矩矩坐着的儿子道: “壮壮带着弟弟去洗了手再过来吃。”两个孩子被沈喜桃教得很听话, 看都没有看桌上的苹果, 手牵着手往后头去了,沈喜桃朝两人笑笑, 跟了过去。 虽说没怎么在家住, 但是来过不少次, 壮壮自然知道家里的格局。 沈喜桃在边上看着两兄弟洗好,她再上前也洗了洗手。 再回到屋里时, 张丰年已经从房里出来了, 听闻他们往后头去了,正转身准备过来,见沈喜桃已经进来了, 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空调开了, 先到房里歇会, 凉快凉快。” 沈喜桃笑道:“家里还有客人呢,不介绍介绍?” 说话同时,那个站在饭桌边上一直没吱声的小女孩猛地扑过来,抱着张丰年的腿,转过头防备似得看向壮壮和强强:“伯伯是翘翘的伯伯,不许你们抢。” 听了小女孩的话,有人脸色变了,沈喜桃玩味似得看了眼饭桌那边坐着的年轻妇人,转过头看向张丰年。 对方好像很习惯这小女孩的亲近,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着,温和的笑道:“翘翘,这位漂亮的阿姨是伯伯的妻子,你可以喊她阿姨也可以喊她伯娘,那两个是伯伯的儿子,哥哥叫壮壮,弟弟叫强强,以后他们可以带着你玩。” 孩子毕竟是孩子,再懂事也是小孩子,强强才三岁,虽然平常和张丰年接触的不多,但是抢怀、护食似乎是小孩子天生带来的特性。 壮壮年龄大了,因为早年的坏境他比较早熟,和张丰年也不亲,所以站着没什么动作。 强强却在张丰年还没说完就走过去想拉开小女孩,还向张丰年伸出手:“要抱抱!” 张丰年蹲着转过头来对小儿子道:“喊爸爸!”两个孩子都是不喜欢喊人的,除非媳妇吩咐下来,要不然威逼利诱啥都不管用。 这会强强倒是很听话,有些着急的加大了音量:“爸爸,抱抱!强强要抱抱。” 张丰年脸上笑容扩大,可还不等他伸过手,面前的小女孩猛地推开强强,尖锐的哭叫道:“不准你喊爸爸,伯伯是翘翘的伯伯,翘翘一个人的。” 小女孩比强强高大半个头,长得也敦实,一下子将强强推倒在地,沈喜桃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壮壮离得近,动作也更敏捷,冲到最前面,先将强强扶起来,正好沈喜桃赶到蹲了下来,壮壮将弟弟扶到沈喜桃怀里,转过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女孩拉出来:“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明明是我和我弟的爸爸,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推我弟弟?”什么伯伯叔叔,他爸又没有兄弟,堂兄弟表兄弟都没有。 张丰年见沈喜桃脸色变得很难看,顾不得其他,赶紧蹲下来哄小儿子,平常乖巧懂事的强强这会却是越哄越哭,趴在妈妈怀里,抽抽噎噎的好不伤心。 那边小女孩也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尖锐刺耳,还上前同挡在中间的壮壮厮打起来。 另外两个大人自然坐不住了,一直没说话的女士快步走过来大力拉过小女孩。 “翘翘,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快点向哥哥和弟弟道歉。” 小女孩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一个劲哭闹,那位女士花了好大的劲才将将将小女孩拉住。 这边强强在张丰年舔着脸又哄又抱好不容易止住哭,正坐在爸爸手臂间,睁大眼睛看着很凶的小姐姐哭闹。 张壮壮理理被小女孩扯皱的衣服,站到沈喜桃身边,一家四口,准确的说是一家三口认真的看着小女孩花式哭闹,张丰年却在小心翼翼看着沈喜桃的脸色,刚刚媳妇好似生气了…… 哭闹的小女孩好像对他没有影响,连眼神都没有一个。 饶心灵没有料到张丰年是这么个反应,他平常很疼翘翘的,翘翘一哭他就非常有耐心的蹲下来哄着,给她买各种零食,甚至给她买衣服、头花,因为他的照顾,翘翘这段时间都开朗活泼多了。 “丰年哥哥,你看看翘翘,翘翘,好孩子,快别哭闹了,你再这样伯伯不喜欢你了。”哪想听了这话小女孩哭得更伤心了,然后饶心灵没抓住,给小女孩挣脱来开,往张丰年扑过来。 绕心灵忙跟着追过来,站在张丰年另一侧,拉着张丰年的胳膊:“丰年哥哥,你快哄哄她,你一哄她就不哭了,翘翘最听你的话。” 张丰年为难的看着搂紧自己脖子的小儿子,这还是头一次儿子对他这么依赖,只得一边轻轻拍着小儿子的背,防止他也突然哭起来,一边低下头哄脚边的小女孩:“翘翘乖,不哭了,再哭就不可爱了。” 可是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连蹲下都没有,饶翘翘不止没有停止哭嚎,声音更大了不少,见哭没有效果,甚至躺地上打滚去了。 这下连张寡妇的脸色都变了,这场景让她回忆起在状元屯那段难以启齿的经历。 “心灵,还不赶紧拉她起来,脏死了!” 饶心灵听到知书达理的婶娘满脸嫌弃的模样,脸涨得通红,自己都觉得火辣辣的,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拉起孩子,见她还想耍赖,一巴掌打过去,响亮的耳光让张丰年愣了一会。 对上饶心灵凶狠的目光,饶翘翘一秒钟安静了下来。 屋里寂静一片。 还是张丰年开口打破死寂:“心灵,你怎么能动手打孩子呢?教育孩子不是靠打的,翘翘还小,不懂事你教她呀。” 张丰年还没说完,饶心灵抱着小女孩猛哭起来:“对不起,翘翘对不起,妈妈是无心的,妈妈……妈妈太难过了,太伤心了,一时没控制住……” 沈喜桃瞟了眼张丰年,嘴角扯了扯,上前要抱过小儿子。 张强强原本还搂着张丰年的脖子不离开,沈喜桃轻轻喊了声:“强强,别淘气了。”平常她愿意抱的话,旁人哪怕是天王老子都不要的,这会就是故意的,别看小儿子才三岁,鬼机灵着呢。 母子三个回房里吹空调去了,这些破烂事,沈喜桃才不想管。 一会外面也安静下来,张丰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孩子们睡下了呢,既然不睡觉,壮壮,带你弟弟去外面玩,客厅有电视,你们看电视去。” “外面热,我不去。”壮壮一边说一边走到书桌前打开沈喜桃的大背包,将自己的暑假作业掏出来,准备写作业。 强强小朋友也拿起哥哥递过来的本子开始涂鸦,没打算离开。 儿子从来不听老子的话,张丰年向沈喜桃投去委屈的眼神。 沈喜桃没理睬那一茬。 “说说,什么个情况?” “恩?”张丰年才不管两个大电灯泡,坐在沈喜桃身边,大腿贴着大腿,反正房里有空调,不怕热。 “别装傻,那母女什么来头?”女的心思不单纯,孩子也不是个善茬,沈喜桃自认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你说心灵和翘翘啊?她们也是怪可怜的……” 倒是长篇大论起来。 沈喜桃听过之后只有一个想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通过张丰年的话,沈喜桃总结了一下: 饶心灵和张丰年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张丰年是校长公子,饶心灵是主任千金,两家房子前后排正对着,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桌,那个听着能让她起鸡皮疙瘩的丰年哥哥的称呼人家是从小喊到大的。 两个孩子高中时碰到□□,张家给□□下去了,饶家却没事,饶父现在还成了副校长,饶心灵当年同知青谈了对象,生下女儿后考上了大学同对象一起回了城,孩子却是放在娘家的。 读了三年大专后,孩子接了出去,可是在去年冬天饶家去接了遍体鳞伤的母女二人回来,对外的说法是饶家女婿一家都不是东西,差点将母女俩打死。 可惜回到娘家兄嫂又容不下,在家时常受气,所以大多数休息时间,母女两个呆在张家的。 这样的说辞沈喜桃是不信的,她仅仅和饶心灵打了个照面,但是能看出那个女的满心满眼的算计,教训起女儿狠厉毒辣,这样的人会被家暴?也就骗骗张丰年这样的老实人。 还兄嫂容不下,若是真容不下,都三十出头的人能养出那样白嫩的手? “反正放暑假了,你在家也没什么事,这个暑假你带孩子。他们两和顾家孩子玩的熟,康康们也在一块玩,孩子还是要在熟悉的环境呆着更利于成长,你明天和我们一块去镇上住段时间。”不管饶心灵想干什么,沈喜桃没兴致搭理,最直接的办法是将张丰年带走,她可不想家里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沈喜桃直接改了决定,想必孩子们也更喜欢呆在镇上。 张丰年最近一直在想着怎样让沈喜桃回来,听了这话满口应了下来:“行啊,我白天跟着过去,晚上我们回来,总归是自自己家里住的舒服些,强强和壮壮都大了,该分开睡了,那边房间我都收拾好了,就我妈房间边上那间,呆会带你去看看,我整的可好了,你肯定喜欢。县里教学条件肯定比镇上好,他们还是在这边念书比较好,你平常又忙又累的,我让我妈接送强强。” 孩子们到县城念书,媳妇自然就会回来了。 这话以前张丰年说过很多次,但是沈喜桃做的决定,一般人是改不了的,更不要说张丰年。 这会沈喜桃倒是点了点头。 “壮壮早就分开单睡了,强强其实也分床了,只不过还没有分房,是要分开了,男孩子应该早点独立。暑假就不来回跑了,天太热了,饭店事情也多,我也忙不过来,要不你带着他们两晚上回来住?” 张丰年头摇得和拨浪鼓似得,他是想媳妇回来住,儿子们是不得已顺带的好不。 两个儿子平常占据了媳妇全部心神,大的还好,毕竟是他和喜桃的第一个孩子,当初有了这个孩子,张丰年是非常激动和开心的,喜桃给他生了孩子,以后一辈子都只会是他媳妇。 可是随着孩子出生,各种问题接踵而来,外面且不说,内里夫妻两个关系很僵硬,可能是媳妇嫌弃他太没用了,所以他拼了命学习,想考大学,可是明明以前他成绩很好,复习的也不错,一到考场上却各种不适,次次名落孙山。 强强出生后,夫妻关系更是降到冰点,甚至直接导致后来长期分居,所以内心深处,张丰年是很有些抗拒两个孩子的。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张丰年知道,现在他有了体面的工作,虽然是管后勤的,但是学校的老师、职工哪个见到他不是客客气气的喊他张主任,他再也不是插上鲜花的牛粪。 有了稳定丰厚的收入,能养活媳妇孩子,他甚至有底气对沈喜桃说累了就不做了,你男人能养活你。 当然这话他也说过,沈喜桃没当回事,他也就不再提了。 商量好后(张家一贯的商量模式就是沈喜桃做决定,张丰年要么一口应下来,要么想一想然后应下来),两人心情都还不错,沈喜桃甚至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回来烧晚饭。 中饭是在学校食堂打的菜,虽然学生放假了,但是梁集中学教职工很多,不过再过两天,食堂也会歇业了。 两个孩子大多数时间丢在家里,张丰年粘着沈喜桃跟进跟出的,这会也在厨房给沈喜桃打下手。 晚上饭桌上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不过在沈喜桃看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张寡妇全程慈母笑,招呼客人吃饭、夹菜、喝汤,一边还怜爱的摸摸小女孩的头:“可怜见的,吃慢点,多着呢。”说着给饶翘翘夹了个大鸡腿。 沈喜桃突然想起当年生强强的那个月子里,婆婆为了壮壮私下吃了她娘家送来的鸡腿而大发雷霆的事情,有些倒胃口。 现在的沈喜桃除了在江家给孩子和师傅弄吃的轻易不下厨了,难得今天在县城家里烧了饭,可不是打算给这明显想鸠占鹊巢的母女吃的。 “壮壮在她这个年龄也是狼吞虎咽的,他小姨为了他长胖点,变着发子给他弄吃的,那个时候壮壮是真的瘦成皮包骨了,喜妹看着心疼的不行。”做奶奶的却仿佛看不见,只顾自己那张嘴。 所以现在可怜人家胖丫头什么的不是很可笑吗? 冷清的话语让饭桌上登时鸦雀无声。 张寡妇一直想遗忘那段岁月留下的印记,所以这两年沈喜桃带着孩子不回来,她是暗暗松了口气的,她不止不想看到儿媳妇,连孙子都不想见到。 张丰年顾不得饭桌上尴尬的气氛,他坐在沈喜桃旁边,最能体会到媳妇散发出的冷气压,转头看了眼沈喜桃冷凝的脸色,心里有些慌乱,什么都来不及想,豁的站起来将饭桌上三菜一汤全部拉到两个孩子面前,干巴巴对饶心灵道:“家里今天做的饭菜有点少,不够吃,你们回自己家吃好了。” 饶心灵目瞪口呆看着张丰年,不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 绕翘翘却充耳不闻继续啃着手上的鸡腿,其实她平常没少吃肉,但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看着桌上几个人的表情,沈喜桃觉得这画面讽刺的有些好笑。 最后基本上只有三个孩子在伸筷子,沈喜桃也不再吭声,一顿饭吃的压抑的很,人人都想离开饭桌,但是偏偏谁都没有起身。 当天晚上,沈喜桃还是在县城住了一晚,她自己的家,没必要晚上累一趟跑回去。 张壮壮单独睡一房,等张强强睡着了,张丰年又爬起来将他抱到哥哥床上去。 沈喜桃安静的看着张丰年越发熟练的动作,没吱声。 很快张丰年就回来了,像偷了腥的猫,心情愉悦,却在沈喜桃冷清幽深的眼神下沉寂下来。 站在床头有些手足无措:“桃儿,关灯休息吧?” 沈喜桃冷冷看了张丰年一眼。 “家里存折、房产证明,现金什么的,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明天我带到饭店存放起来,那边安全,以后按月给你发零花钱。” 张丰年发工资的存折虽然在沈喜桃那里,但是当时这房子装修和学校集资盖楼,沈喜桃拿了两笔钱回来,数目不小。 家里现在不差钱了,她愿意将自己男人甚至婆婆打扮的体体面面的,却也没傻到拿钱供养心有不轨的旁人。 张丰年掏出钥匙,一阵翻箱倒柜将东西都找出来,摆在沈喜桃面前。 沈喜桃瞟了一眼,努努嘴:“既然你将强强抱到那边去了,那你去那房睡吧,晚上看好了,别让兄弟俩踢了被子。” 张丰年登时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讨好的商量道:“要不,我将强强抱回来。” 沈喜桃静静看着张丰年半晌,然后一句话彻底堵死了张丰年的打算:“你还没单独带孩子睡过觉呢,这么多年我没有一个晚上睡过整觉,你不能让我休息一天?”做了妈妈的人都知道,最起码头三年睡不了安稳觉,要喂奶、把尿、防止孩子踢被等等琐碎事情。强强还好一点,条件好转了喂养得壮实了晚上不太费事,壮壮小时候身体弱,时常生病,有时候整夜都不敢合眼。 两个孩子,沈喜桃差不多又当爹又当妈这么养大,可是他们明明有爹的,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撑着?人家都闲得准备去养别人家的女儿了。 媳妇头一次喊累却是要分床睡,张丰年好想满足媳妇的所有愿望和要求,可这绝对不包括分床睡。 “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去照顾他们俩。” “恩,夜里注意点,记得给他们盖被子,最起码肚子得护着,壮壮大了可以自己起来来上厕所不用管,强强有时候还要抱起来,他三岁了,知道好坏了,要是他夜里尿了床,白日里会整天都不开心,你看他翻来覆去就抱他起来尿尿……”其实在江家,强强半夜会自己爬下床去卫生间尿尿的,但是那卫生间在房里,他习惯了,而这里孩子还不熟悉,怕是不会起不来。 张丰年呆呆的哦了一声,见媳妇盯着他示意他出去,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不舍的帮媳妇带上门,心想,小儿子三岁了,该锻炼他分开睡了。 想到这里又来了劲,这个暑假他就跟着媳妇在镇上住,首先锻炼强强的自理能力,两三个月想来能有不少成果,以后媳妇就不用那么累了。 等过了两三年孩子大了,可以单独放在县城住着,他白天照看着晚上坐着末班车去镇上陪着媳妇,就不用喜桃两头跑了。 他又能挣钱又能带孩子,里里外外一把抓,一定能成为媳妇的“贤内助”的。 这么想着,张丰年嘴角越翘越高,努力一把,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张丰年一夜不敢合眼,生怕冻着儿子或是没看住让小儿子尿床了,见他翻身就抱起来让他尿尿,结果把孩子弄烦了,这孩子可能有起床气,还发了脾气…… 隔天一早一家四口起床,精神奕奕的母子三个加上略显萎靡不振的爸爸一枚。 正准备出门,饶心灵母女上线,饶心灵在县政府上班,按说绕翘翘也六七岁了,粮集高中安全有保障,这么大的孩子也不需要二十四小时看顾,可是这好长一段时间,饶心灵都是将孩子直接送到张家,她早晚也在张家吃饭,甚至因为县政府离得近,她中午还能跑回来一趟。 这会听说张丰年要同媳妇孩子去镇上住,张寡妇没说什么,饶心灵倒是大惊失色,明明昨晚她回去打听不是这么个情况的。 她妈妈就说张家那个媳妇是个野的,平常不着家,一年半载回来下,像个客人似得,路过下就离开了。 饶心灵一时心乱如麻,她相当后悔昨天回去教训过女儿,让她见到张丰年不准再打滚撒泼哭闹了,要不翘翘肯定早就上去扒着张丰年不放了。 “丰年哥哥,要不你带上翘翘一起吧?我要上班,她,没有人管,回头真成了野孩子了。”饶心灵说到伤心处眼泪都下来了,手上还不着痕迹使劲掐了绕翘翘一把。 绕翘翘是个相当会看人眼色的,加上她很是嫉妒被伯伯抱在怀里的小男孩,就算没有饶心灵的小动作,她也会闹起来的。 可是这次张丰年看着哭闹的绕翘翘只觉得头大,一晚上就让他发现带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为了让媳妇高兴,他一定要将两个儿子带的妥妥当当的,再加上一个他肯定忙不过来,到时候捉襟见肘的没顾好哪一个,媳妇肯定会失望了。 他绝不能让媳妇失望。 原本他挺喜欢和稀罕翘翘的,还想着要是喜桃能给他生个女儿就好了,这会不这么想了,生个孩子至少又得推后三年过二人世界。 眼见媳妇脸色沉了下来,张丰年顾不上地上哭闹的孩子,挣脱开后看向饶心灵:“我们要敢班车,等不及了。饶婶没工夫看孩子的话,你让我妈带着,她在家整天都没事。” 然后喊了一嗓子:“妈,我和桃儿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打电话到镇上饭店里啊。”张寡妇还年轻,这两年头痛脑热都没有犯过,将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没有人会说什么,再说家里家电齐全,又给够了钱,张寡妇也乐意自己呆着,反正这辈子她是打死也不会再往镇上和村里去了。 见状,沈喜桃恢复了笑脸,一家四口欢快的往校外跑去,班车可是不等人的,错过了又要等一刻钟。 回到饭店的沈喜桃神清气爽,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回县城住,但是考虑到孩子的成长需要爸爸的陪伴,还是忍了。 以往她都是要求自己迁就忍让,不想给别人带来不便,可是张丰年他不是别人,他是孩子的爸爸,既然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沈喜桃自然是开心的。 不过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学会了小心谨慎,什么事都会做最全的努力和最坏的打算。 将从家里带来的财产丢在保险柜里,沈喜桃取出另外两样文件,思索了许久,起了身。 两姐妹办公的地方仅仅隔着一排屏风,沈喜梅刚刚才被顾长军送上来,安置在椅子上坐好,面前办公桌上摆了一堆吃的喝的,交代再三才离开。 若说世上还有一个人让沈喜桃完全放下心,那必定是妹妹沈喜梅了。 沈喜桃将文件放在桌上,在沈喜梅面前坐了下来。 沈喜梅这会正在吃黄桃罐头,沈新全养殖场里最新出炉的,绝对新鲜无污染、无防腐剂,顾长军每天大清早会去养殖场取最新鲜的货,鸡、鸭、鹅、鱼,各种蛋类都有,加上水果蔬菜,每天都是两提篮带回来,石芸榴负责料理烹饪,沈家在镇上的一大家都不用操心吃饭问题,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紧着沈喜梅的需求来,毕竟这些都是顾长军去弄来的,还非要给钱。 沈喜梅一边给沈喜桃推了些吃的过去,一边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当初江姨走时,不是给我们分了饭店的股份吗,我想将我的都转到你身上。” 沈喜梅听了这话,勺子放下了,往椅子背上一靠:“我原本打算将我的转给你的,过两年我打算随军的。” 沈喜桃知道妹妹迟早会随军的,她和顾长军感情那么好,分不开。 “随军也不妨碍你拿股份不是,也不是说给你,只是想着都放在你名下,以后看情况再说其他的。” 沈喜梅挑眉:“我姐夫干了什么吗?我看这次他过来了,不是挺好的。”原本沈喜梅越来越觉得她那姐夫可有可无,要是三十年后的社会她早劝沈喜桃离婚了,就算没想着再找个好的,离了也落得个清净不是。 不过这两年两边互不干涉倒也无所谓了,毕竟这年头离婚名声不好听,对孩子也不好。 沈喜桃难得笑了笑:“他还好,目前状况还不错。我这是有其他考虑,你不是要盖新房子吗?给我留几间,这个反正你先收着。” 那么大位置盖房,少说也和村里那样盖个二三十间,她也不另外去折腾了,就直接要了妹妹的,亲妹妹,不用来虚的。以后真有什么变故,她和孩子有落脚地。 县城集资盖的楼,饶家也出了钱,听张丰年说,饶家还特地去张家找她婆婆说过了,说两家都是大户,感情又好,到时候让分到一处。 饶家是学校副校长,儿子、媳妇和女儿饶心灵都是县政府上班的,保不准以后有什么破事,她直接釜底抽薪不过去住得了。 张丰年这会呢,还正好同顾长军在一块。他听沈喜桃的指示在江家安顿下来,就带着儿子去顾家找儿子的小玩伴,然后一群孩子自己玩自己的,根本不需要他管着,顾家也有大人在看着,他就同顾长军去了据说都拿来盖楼的巨大宅基地帮忙。 哪想到这盖的房子以后也会是他的家。 110.第 110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压了半天火,故作幸福的笑着开口:“我那是养的好。家里惦记着孩子,整天捣鼓营养品给我补,这才长得比较好。早上好像听了一耳朵, 喜乐也要生了, 她这也不到八个月吧?一样的道理, 吃多了, 孩子长得快, 就提早生了, 其实都长全了。”就差没明讲我也是这样的, 没有婚前就怀孕。 沈喜梅非常认真的纠正道:“我小姑啊, 那是摔的, 她今天早上摔了一跤。”再说,你有吃那么胖吗?你就是未婚怀孕, 还怀的是有妇之夫的孩子, 早几年该挂破鞋游街了!不过想来就是在当年也没有人敢闹到石荣华头上, 他才是状元屯曾经赫赫有名的红卫兵领导人物。 于雯雯的脸是彻底黑了,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 她今天就不该来, 平常她很少出门的,都怪那死老太婆…… 石春榴都无语了,平常看自家闺女挺精灵的, 怎么今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专戳人肺管子! “这孩子口无遮拦的, 你小姑也就绊了下,肯定是吃太好了,孩子长全了要落地,回头看,保准是三个胖小子!”那么大的肚子,哪怕是三个也绝对是够秤的,到时就算是单个体重比不上石英杰出世时的六斤九俩,三个加起来肯定超不少。 所以,早产的孩子,别说六七斤,十来斤也是可能的! “是啊,雯雯当初吃的可好了!小杰才长的这么壮实。”沈二婶想着对方好像嫁到他们大队就很少出门,她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孕期长得怎么样…… 哎呀这不重要,专门在家里养胎,那肯定是养的特别好特别壮! 一时有些沉默,沈喜梅低着头想笑,上辈子的事,毕竟是上辈子,虽然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每次夸夸你家“早产”的孩子,总能膈应你一段时间。 抬头正好看见石英杰盯上了沈永康衣服上的扣子,伸着手在扯。 扣子定的牢,眼见扯不下来对方也不松手,好像还动了气,打算上手挠人,沈喜梅忙去挡着,孩子皮肤嫰,对方那手指甲看着不短,可不能挠上了 石英杰平常在家那就是个祖宗,几个姐姐从来不敢不顺着他,所以看着这个和姐姐似得人打扰他得行动,立马怒了,朝沈喜梅凶起来。 沈喜梅:呦,果然是石荣华那种人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横。 不过好像就脾气像,这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白团子似得,要不是正发脾气,脸有些狰狞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这孩子脾气真大,看把张漂亮脸蛋皱成什么样了。”眼看于雯雯都有些抱不住了,沈喜梅一手将沈永康搂到离石英杰远一点的另一边腿上,一手想去帮对方扶一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去了,毕竟才一岁。 哪想于雯雯不领情,抱紧孩子,豁的站起来:“这孩子特别能吃,隔一会就得喂一顿,我得回去喂他哄着午睡了。”能吃能睡才长这么胖,才不是早产! 石芸榴连着几个婶娘都站起来客气的留饭,对方摆摆手只道不了,家里还有事云云很快就走远了。 怎么看着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石芸榴回头看向沈喜梅,点她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喜梅继续装着懵懂无知样。 几个婶娘失笑。 “喜妹还小,她哪里懂这些。” “坐着一上午了,我们也回去了。” 石芸榴忙站起来:“你们几个走什么?中午在这吃饭,喜妹可是把你们家的炉子都扛来了,回头都来。” …… 一番客气推辞,终于还是都走了,不过说定让家里几个侄子中午都过来吃。 沈喜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于雯雯的反应有些过激,按说那样的人脸皮不至于这么薄,何况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怎么好似还是很心虚的样子。 不过知道她忌讳这个,沈喜梅愉快的决定以后见一次就戳一次,反正她不会嫁去石家,上辈子仇怨也没法子报,权当恶心下对方出口气。 将沈永康给石芸榴带着,她接着去烧饭,锅屋里石紫燕将要用的菜都收拾好了,这会坐着在做清洗猪肺的最后步骤,沈喜梅站在边上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石紫燕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指点。 将灶里填上一灶柴火,米下锅开始煮饭,中午全部是白米饭。 一直烧水的炉子也换上炖锅,倒了开水,打开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很快水沸腾了,放葱、姜、八角、醋等放进水里,将清卤里面浸泡着的鸭子提起来,提着脚头朝下默入锅中,开始焖烧,待四周起水泡时提起鸭腿,将鸭腹中的汤汁沥出,接着再把鸭子放入汤中,使腹中灌满汤汁,如此反复三次,再焖一刻钟就成了。 取出沥去汤汁——盐水鸭装盘了! 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皮肥骨香,异常鲜美。 沈喜梅在做盐水鸭时,灶台上,石紫燕将烧开了的半生米饭捞起来,做了一道肥肉焖豆角,沈喜梅这边忙活好,开始用大锅烧麻辣小龙虾。 虾子比较多,沈喜梅直接倒了一整搪瓷缸子油进去,看的石紫燕只拙舌,不过不一会闻到那股香味,石紫燕啥话都没有了,像个孩子似得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鲜香。 快中午了,那边树荫再浓密也有些遮不住,沈新磊早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这会都被香味吸引过来。 大火快烧,麻辣小龙虾并不费时间,相反时间长了,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很快起锅了,两大铁盆。沈喜梅直接让沈新磊将小盆端到堂屋去现在就开吃。 剩下就是啤酒鸭和毛血旺了,沈喜梅看着家里去医院的人都没有回来,在犹豫着是烧还是不烧?要是中午都赶不回来吃饭,烧那么多菜,大夏天的不能放别回头都馊掉了。 后来想想,要是中午赶不回来,她下午要去饭店,大不了早点过去,先送一点到医院去,饭总是要吃的。 忙让石紫燕接着往灶里添柴火。 好在捞起来的夹生饭下锅焖煮时,去医院的人回来了一半,沈来福、沈平都回来了,沈来旺和杨小红以及刘家人在医院等着,一来大热天中午来回受罪,二来沈来旺好歹在镇上还有些人脉,真有什么事,也能帮着点。 沈喜梅听说下午沈来福还要过去接杨小红,忙一人端上一大碗井水镇着的冰粉,解渴又消暑,吃完就宣布开饭了。 盐水鸭、卤鸭、啤酒鸭、老鸭汤、红烧肉、麻辣小龙虾、毛血旺、肉炖豆角、肉末茄子、拍黄瓜、花生米、凉拌西红柿……十来盆菜摆的满满当当的,从沈来旺家扛了张八仙桌过来,男人一桌喝啤酒,女人小孩一桌吃肉,热闹的像过年似得。 期间自然问起了沈喜乐生孩子的情况。 沈来福气的都不想说话,一到医院,医生检查完说哪来的三胞胎?明明只有一个胎儿,听说没有足月,医生都惊呆了,说这孩子绝对比足月的胎儿大不少,生起来费事,少不得等到晚上才落地。 沈来福看着瘦不伶仃的大女儿,回想下胖成猪的沈喜乐,医生怎么说的:按说这么大的胎儿顺产困难,原该建议剖腹产的,但是产妇肚子上肉太厚了,回头要缝好几层,大夏天恢复不好,怕伤口溃烂,只有等慢慢生! “喜妹,你下午去镇上,饭店那里回绝了,我们出去逛一圈看看,找个合适的单位,咱摆摊。”钱是要挣的,像喜妹说的,她要是挣了钱,能帮扶下她大姐。 他刚从医院出来还在门口看见卖饭的,生意不错。沈来旺烧的菜他也吃过不少,喜妹这厨艺比起来沈来旺也差不到哪里去,想来到时候生意只会比那些人更好。 而沈喜梅经过上午碰到于雯雯的事,反而更坚定了要承包下国宾饭店的窗口,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下午过去不急着准备东西,先同江鸳商量。 不过肯定不能在饭桌上说这个事,忙岔开话题:“我小姑肚子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宝宝,不都说是三胞胎男孩吗?另外两个表弟哪去了?”要真有三胞胎才是怪事呢,沈喜梅心里嘀咕。 正好沈平助攻:“不用给她留了,她能差这点吃的?新磊和喜妹几个多吃点,新华,将剩下的那只鸽子夹到紫燕碗里……都吃!” 听了这话,大家都闷着头敞开了吃,连沈母碗里都被沈喜梅夹了好些块肉。 杨小红更是被沈喜梅哄着吃的眉开眼笑,转眼就将沈喜乐忘了,等反应过来,桌上除了要打包走的,就剩点蒸鱼边角了。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收拾好厨房,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连盆放到水缸里,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若是真能挣到钱,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这其实不是搪塞父母之言,她真的想着能干的好的话,就到县里粮集中学边开个小吃铺,到时候姐妹俩一起挣钱。 再有一年,张家平反了,学校给张丰年安排了工作,张丰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铁饭碗的人,张家那老迂婆就开始嫌东嫌西,说沈喜桃小学才念了二年级,没文化上不得台面、在县城里吃干饭,想将她留在生产队上种地。 虽然张丰年没同意,带着姐姐去了县里,但是等她入狱后,张寡妇逼着张丰年和姐姐离了婚,说是不能影响张丰年的工作。 父母这里很容易就说通了,毕竟这两年政策变了,投机倒把喊的也少了,沈喜梅也是要嫁到镇上去的,再说她也没种过地,没进项,以后说不得也被人家说是吃干饭的。 大女儿大着肚子直到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挣工分,一天不上工,张寡妇就说她在家里吃干饭。她回娘家那么几天,不得空过去,张寡妇又让她出来干活了,可还没出月子呢。 想当年喜桃在家做闺女时候,哪里这样操劳过?家里劳力充足,从来没舍得让女孩子到地里挣工分的。 惜儿是害儿,石芸榴可算是体会透彻了,这年头女孩子也得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然碰到张家那样的婆家,可不得一夜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很自然又想到幺女的婆家:生产队长石家,石芸榴又担心了:“你做小买卖,石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石爱国可是要在镇上做老师的,你同他商量过没有?”这年头做小商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对于知识分子家庭来说。 听到沈母提起石家,沈喜梅低着头,眼里却暗沉下来:就某些方面来说,石家比张寡妇还下作。 并且石家老大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在这一片绝对是能一手遮天的,石家针对起人来比张寡妇言语的伤害力度要大的多。 “我们只是定了亲,又没有嫁过去,谁知道以后怎样呢,他们现在还管不到我头上。” 沈来福夫妇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 “喜妹,你这话几个意思?当初定下石爱国可是问过你的……你是不是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不至于啊,定下亲事才几天功夫,怎么态度一下子变了。” 沈喜梅轻声说了句:“我当初只是没有反对,哪想定亲定的那么快。” 听了这话,沈来福脸色黑了,直直盯着沈喜梅:“石爱国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嫌弃上了?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会他相信小女儿怕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自掉进莲花河后,人就不太正常了。 111.第 111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她和顾长军, 结婚十八载,相处时日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半年时间,生离后是死别,顾长军最终被掩埋在深山的谷底,烈士陵园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墓穴和冰冷的名字,寄托她二十年的相思和坚持; 唯一的姐姐因为自己入狱被婆婆赶回娘家,在弟妹、小姑磋磨下艰难度日十年, 虽然最终被接回夫家, 但当年最后见的那一面,已经是白发苍面,怕是心已老、身已艰; 女儿还是孩童时没有妈妈的照料教养,又被小姑家的孩子欺压,性子孤僻执拗,青春叛逆时期又碰父丧,被逼一夜长大。虽有抚恤金, 但是孤儿寡母, 还有遗腹子弟弟要抚养,早早同母亲一起担起生活的重担, 算是一天孩童的快乐都没有享受到。 …… 上辈子的缺憾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她虽然能坦然面对死亡,但是内心深处, 却含着太多的不甘, 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为何这半生凄苦,还连累至亲都不得善终?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场牢狱之灾,而源头就在这一年的夏末初秋。 折腾到后半夜,沈喜梅慢慢涌上睡意,因为她总算彻底想清楚了。 回来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重生啊,绝不是为了将上辈子凄苦一生重走一遍! 重生,可以提前勘破许多事情,原来的轨迹该避开的绝不涉足,该追求的也不再怯步不前。 三十多年,这中间可以改变的太多了: 家徒四壁,有什么关系?爸妈健在,兄嫂年轻,八十年代是那个只要敢想,敢迈出步伐,经商致富最简单的年代。 姐姐被离婚?自己名声臭、被婆家不喜?这些都简单,源头掐掉,死命掐掉,她们姐妹两还是十里八村最勤劳、最漂亮的姐妹花。 顾长军成为烈士?还早着呢,她早日筹划,挣钱,出资修路!实在不行,她赖着一起出车,就不信在那种天气,顾长军能不顾及一二? 上辈子有件事,沈喜梅是确认的不能再确认的,那就是顾长军他稀罕自己这个媳妇,稀罕的很,所以只要她开口说的,他肯定会听的。 想清楚了,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睡醒时,额头上出了一头汗,想来时间不早了。看着床上挂着老旧的蚊帐,沈喜梅再次提醒自己,她回来了。 现在一切生离死别还都未发生。 姐姐姐夫还算夫妻恩爱,爸妈还年轻力壮,搅家精的二嫂还没有进门; 丈夫?现在还在遥远的西北戍守边疆,怕是还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眼下最迫切的是要掐灭那场无妄的牢狱之灾的源头。 上辈子,沈喜梅在莲花河坝头等小哥和石家兄妹一起去镇上看电影,被六生产队的朱茂华拖到莲花河边的芦苇滩里,意图不轨,在沈喜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之时,回家探亲兼相亲的顾长军路过,听见沈喜梅呼救的声音,解救了她。 朱茂华因流氓罪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哪想三年后全国严打打到了安城,坐牢的朱茂华直接改成死刑,给枪毙了。 虽然因为强奸未遂就判了死刑有点过了,可是谁让你作恶,判刑的也不是她沈喜梅而是当初的形势,那年头听说还有口头上占人便宜的流氓罪都判死刑的,所以沈喜梅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毕竟她是受害者。 可是朱家只有朱茂华一独子,当得知一根独苗被枪毙了,朱家这些年的怨气,直接上升到不共戴天的仇恨,大雨瓢泼的夜里,朱家两老潜入沈喜梅嫁入顾家后住的小院子里,直接上手抢她才满两岁的女儿。 沈喜梅抱着女儿拼命挣扎时,拿起针线框里的剪刀,插了一剪刀到对方胸口。 其实那时候是深秋,穿的衣服也算厚实,沈喜梅那一剪刀虽然用力,见了血,但是绝对不会致命。 沈喜梅趁着对方愣神呼痛之际,抱起女儿没命的往外跑,老年丧子的朱富贵已经丧失了理智,拿起条凳就追出来,却一脚踩在了掉在地上的擀面杖上,后一倒,就这么摔死了。 朱茂华的母亲疯了一样喊着沈喜梅害死他们儿子,又杀了朱富贵,是杀人犯,要她偿命。 沈喜梅被镇上的警察抓了起来。 顾长军第一时间从部队赶了回来,加上法医验证等,沈喜梅只是自动防卫,朱富贵也不是那一剪刀致命的,构不成大罪,一切往好的方面发展时,朱时茂的妈妈,撞死在法院大门口,迫于形势,沈喜梅一审判了重刑。 顾长军要申诉,但是那个年代申诉困难,并且基本上翻盘的概率为零,哪怕顾长军即将任命为加强团的团长。 沈喜梅道算了,不管怎么说,朱家一家三口都死了,生产队上风言风语,村领导干部都一面倒的站在朱家立场上,若是轻拿轻放,村里人会看不过去,娘家婆家人都在村里住着,农村人不懂法律,所谓自卫伤人、过失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最直观的是,朱家一家三口都死在她沈喜梅手上的。 再说,若是一味申诉下去,对顾长军的仕途影响很大,虽然妻子坐牢了,作为军人,这影响本就免不了的,但是,这事还是早了结早好。 她本来以为一切随着她的入狱划下句点,哪想顾长军十年立功不少,却毫无升迁,姐姐沈喜桃因此事离婚,二嫂程洁卷走家里所有钱财跑了,那钱是家里打算盖楼房用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借的。 家里人去程洁娘家理论,对方说你家都出了杀人犯,谁敢呆下去?至于卷走的钱,谁看见了?谁看见了?没有,那就是污蔑! 欠了一屁股债,房子盖不了,小儿媳娶不进门,二儿媳跑了,离婚的沈喜桃加上两个外孙女都接回来了,小姑还带着一串的女娃回娘家吃喝,家里至此一贫如洗。 想到这里沈喜梅不由抓紧身下的草席,好半天才被手上的刺痛惊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无意中,草席下面的床板都被她抠起来两块,床板边的木屑扎进手心里,有少许血迹在上面。 沈喜梅愣愣的看着掀起来的床板,回想起上辈子在坐牢时无意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力气大的出奇,这件神技是保她在狱中十年平安无事的法宝,她对谁都没有提起过,难道这项奇迹跟着她回来了? 沈喜梅不顾手上的刺痛,将掰起的床板,按在地上,轻轻一折,一分为二,然后再对折…… 咔嚓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天籁。沈喜梅乐此不疲的将一块半米长的床板拆成一地不规则的积木,嘴角泛着诡异的笑:朱茂华,强奸犯?你再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打的连你爹娘都不认识! 也不用等什么流氓罪了,这一身力气在,有的是机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沈喜梅用脚将一地的小木块归笼在床底,床板用草席掩盖好,坐在小课桌前,打量着小圆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鲜嫩的少女一枚,十六年华,高一辍学,在家待嫁…… 突然,伸懒腰的沈喜梅的动作僵硬了。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这个时候是有未婚夫的,那个后来处处和沈家过不去的生产队长石家的佼佼子,石爱国。 沈喜梅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来跑出房间,来到自家堂屋里,斑驳的墙壁上挂着的毛主席画像,右下方钉着的一张A4纸两倍大小的硬纸板,那是华光行印制的日历,一年十二个月份都在那张纸上,前面六个月,字里行间多多少少有一些手摸过的痕迹,七月那一片还是比较干净的。 一九八零年,人生最大转折的年份,不知道具体到哪一天了。 正好,沈新磊进屋里看看小妹可起床了,沈喜梅期盼的问道:“小哥,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啊,你抬头不就能看见?” 沈喜梅不死心的问:“28号?” “是啊!” 她是一九八零年六月二十二号同石家定的亲。 沈喜梅叹口气,怎么就没早回来几天呢?最起码在订婚前啊。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连自己同桌是谁都不记得了。” 沈喜梅傻眼,她真不记得了! 江泽也傻眼:“你真不记得了?要不要蠢得这么没有下限?你和何翩翩可是好到连上个厕所都要手牵着手。”最受不了女孩子黏糊的那个劲,感情都是塑料花姐妹情啊! 沈喜梅:…… “噗!”看着两人同时转过头,江鸳摆摆手:“你们继续讨论!不用管我?” 江泽这么幼稚活泼的模样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沈喜梅哀怨的看着江老板:你真的确定我们是在讨论? “哎呀,小泽,你这同学好可爱哦。”江鸳难得童心起了,伸手捏了捏对方肉鼓鼓的脸颊。 江泽见了,嘟囔着:“她也就那一点可取之处了。”要不是长得实在漂亮,人也算可爱,他才不愿意搭理这小丫头片子。 沈喜梅:“亏得我老妈给我生了这张还算漂亮的脸,能入江同学的眼,我回去得好好感谢我妈!”她妈怎么就没给她生个聪明的脑子?想来都是被她三哥夺走了。 沈喜梅有些汗颜的想着她和沈新磊的分数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超过江泽? 猛地一拍脑子:她干嘛想不开比成绩呀?她的身高和沈新磊的身高加起来,起码能碾压两个江泽! 江鸳是越看沈喜梅越喜欢,她最近闲的慌,江泽就是个闷不吭声的,在这小镇还要呆上一年,难得碰到合眼缘的小姑娘,现阶段,她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江鸳将沈喜梅拉到身边,一改前面冷清的摸样,亲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想做什么跟阿姨说,阿姨在这一片不说能只手遮天,办点事还是一句话的事。卖小吃是吧?我找人帮你合计合计。” 江鸳本来也没想她走后国宾饭店怎么解决,反正她也没多上心,但是好歹也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这丫头要真是个可塑之才,她倒是很乐意教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喜梅发现江鸳真的是一个非常有经济头脑和新锐想法的人,哪怕她多活了一辈子,见识了改革开放的现状,多出来几十年的经历,也比不过这位的阅历和眼界。 虽然江鸳说国宾饭店只是小打小闹,她的主业并不在吃食生意上,但是说起食品经营,心里的谱甩沈喜梅十八条街。 一些特色小吃她说出个大概的经营模式,江鸳信手就能从脑子里拿出完善的流程。 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能生出江泽那么个妖孽,别说拍马就是拍龙沈喜梅怕是都追不上。 江泽早听的无聊睡午觉去了,江鸳和沈喜梅俩忘年之交讨论的愈发热火朝天的,等人敲门,见了忐忑不安的沈来旺,沈喜梅才惊觉外面天都黑了。 “糟糕,我忘了回去做晚饭。” 沈喜梅何止是忘了做晚饭,她根本就忘了回去!沈家都闹开了锅。 沈来福夫妇找到沈喜梅时都快九点了,在这之前,一家人都急疯了。 地里劳作的人早就下工了,沈家人回到家见到饭桌边坐着气的脸黑青的沈喜乐,以及不知所措的杨小红祖孙两个,正准备问晚饭可做好了。 沈喜乐就啪啦啪啦说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沈喜梅这个做晚辈的,太不当她这个长辈一回事,天斗黑了,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饭也不做,她肚子里怀着三个孩子,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要是饿坏了她三个儿子,看沈喜梅拿什么赔…… 沈新磊和沈喜梅感情最好,听了他小姑的谩骂,气不过,顶了一句:“小姑你饿了怎么不知道回你自己家吃饭?” 沈喜乐愣了半天,就差没一蹦三尺高(主要是她蹦不动):“沈新磊,有你这么和自己姑姑说话的吗?你还有没有大小,我这是什么命啊,在自己亲娘家吃顿饭,被侄子侄女整天嫌弃,连晚辈都来挤兑我……爹、娘,你们就不管管,让晚辈这么作践我?我不活了,可怜我肚子里三个儿子……” “住口,不要嚎了!你爹我还没死!”沈平怒的一声吼,成功让沈喜乐闭了嘴。 沈平看向杨小红,问道:“怎么回事,喜妹不在家?喜妹可不是个不懂事的,也没有说上哪家串门子去了?” 杨小红摇了摇头:“一下午都没有看到人,我在来贵几家挨过看过了,都说没有看到。” 这下一家人都着急了,像沈平说的沈喜梅可不是不懂事的人,这大晚上不在家,还没提交打招呼,别出什么事了。 112.第 112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为着这沈来福辗转一夜都睡不着, 这要是骗人的, 还好过一点,大不了将喜妹拘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去做那发财的梦。 现在纠结的是, 明明金山银山在向你招手,可是这通天的河亘在前面, 哪怕拼尽全身力气也是跨不过去的。 沈喜梅倒是睡得安稳的,天大的难处,还能难得过上辈子的处境? 睡好觉,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 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 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 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 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 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大夏天不能留,什么没多少东西,什么她都吃饱了,什么大晚上她睡了…… 呸,不过是穷山沟里的赔钱货,要不是嫁到他们沈家,能有她的好日子过?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想她沈喜乐上有五个哥哥,这唯一的妹妹,怎么也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该千娇万宠着长大。 偏偏她那大嫂同她过不去,生了两个讨债的丫头。那沈喜桃和沈喜梅就知道油嘴耍滑,特别是那沈喜梅整天就知道装疯卖傻,将她的宠爱都抢了。 当初要不是沈喜桃嫁人,家里怎么会提出分家?若是没有分家,钱财都是掌握在她爹手上,她总能想着办法让她娘拿些出来给她花。 现在好了,几个哥哥都偏心眼,只顾自家媳妇孩子,将这小妹忘到天边去了。 一想到大锅的烧鸡,烧肉、炖鱼,她连口汤都没喝到,她就挠心挠肺不得安寝,居然还怪她不懂事,说她好吃懒做,…… 笑话,她是沈家幺女,现在肚子里怀里三个男娃,一点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她大嫂不就仗着生了双胞胎,在家里说话硬气了吗?自己肚里少说得有三个,到时三个大胖小子出来,全村人不都的稀罕死,像是刘家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可她娘家就太寒心了,什么是都听石芸榴那个外姓女人的,还有石紫燕那新媳妇,就生了一个沈永康,敢同她抢起吃的来!笑话,他们沈家会缺男孩? 她前头那么多哥哥,后头沈家出生的又一流水的都是男娃,她才该是那些好人家看重的最佳媳妇人选,可是自打她大了,络绎不绝的人上门问的都是沈喜桃。 好在出了个泼辣户张寡妇,将碍事的沈喜桃收了。 哼,什么状元屯一枝花,还不是个劳碌穷酸的命。 想到嫁人的事,沈喜乐又来气,她就比沈喜桃小了一岁,沈喜桃都出门几年了,村里的媒人像是一下子瞎了眼似得看不见沈家还有个待嫁女,愣是不往她这里提。 破天荒冒一个出来,居然是打听沈喜梅那丫头的,当初她可才十三岁,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狐媚手段,小小年纪不学好,引得人家上门打听。 要不她也不至于着急,被刘红兵那个没出息的糊弄住了,肚子大了,不得不嫁到刘家,不过刘家再差,也比张寡妇家好太多了。 当初她娘就不该到那穷山沟里找这么个搅家精做儿媳妇,生的两个丫头像是专门克她似得。 想着沈喜梅定的好亲事,沈喜乐肚子里都酸死了,那些都该是她的! 越想越气,沈喜乐昨天就赌气说过了,今天沈喜桃回来过满月,得派人来请她,她才纡尊降贵回去吃饭。 哪知等了一早上,她大哥,她嫡嫡亲的大哥居然视而不见。 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大哥现在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能忍,太不能忍了! 沈喜乐气的直喘气,大早上,就出了一身汗。 夏天衣裳薄,刘红兵见媳妇站在门口哆嗦着,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颤巍巍的肉上,相当渗人。 想到上一次媳妇生产时惨绝人寰的经历,刘红兵慌了:“这是要生了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快,上床躺着去。”刘红兵虽然着急,但是他可不敢上前,沈喜乐那体型就是扶,他也是扶不住的。 上个月有天晚上,沈喜乐翻个身,差点压得他背过气,他手臂被压在下面,抽都抽不出来,好在脚还能动,将闺女踢醒了,哭嚎声总算惊醒了媳妇,这才解救了自己。 当时他可是过好半天才喘过气来,自那以后,对着媳妇彪悍的体型,他就心里打怵,最近更是为了让媳妇有个好的睡眠,他主动带着闺女在地上打地铺。 他可不敢将闺女留在床上,自己手长脚长,好歹能留一截在外面,要是闺女给这么来一下,那肯定压成一张薄饼没脾气了。 刘红军再次喊道:“你快上床上躺着去,我去喊马婶婶。”马婶婶是村里的接生婆,刘金兰就是她接生的。 “回来,谁说我要生了,我这才八个月怎么可能就要生了,你咒我是吧?”当她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七活八不活的吗? 刘红军堪堪刹住脚,站的远远的:“我想差了,大嫂说三胞胎多会早产,让我注意点。” “谁早产?!她早产我也不会早产,我三个儿子在肚子里呆的好好的呢,得长够分量才出来,像她那没福气的孩子,生下来没几两肉啊!”沈喜梅出世她都五岁了,皱巴巴,丑的很,还没她大哥今天提的那块肉大。 想起那块肉,想到家里今天肯定又会杀鸡宰鸭,也不淡定了。 “不喊我,我不知道自己去啊?为了和你们赌气,和自己肚子过不去,我才不会那么蠢!” 沈喜乐喊着刘金兰,气冲冲的往外冲。 可能太急促了,门槛没跨过去,“砰!”的一声,摔向地面,刘红军只觉得眼前地动山摇,然后尖叫一声,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了。 沈喜梅起床后就开始摆弄着昨天扛回来的一大堆调料,想着今天的菜色。 本来她和江鸳说好的,今天家里有事,上午就不过去了,下午去做准备,明天将要卖的各种小吃做一份出来,让一众厨师给她把把关,并作适当的调整。 虽然现在签合同这一关就卡死死的,她还是想试试手艺,总归是有备无患。 家里老母鸡都能下蛋,加上前两天吃过的地锅鸡也算是国宾饭店的招牌菜,味道上很难超越,几只鸡就暂时留着不打算动它们。沈喜梅将屠刀伸向那几只鸭子,当初不知道怎么挑的,全是公鸭,家里喂得勤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可是再多的东西喂下去它们也下不了蛋啊,为了及时止损,沈喜梅最终决定四只全宰了:盐水鸭、卤鸭、老鸭汤、啤酒鸭都来一份。 沈来福见小闺女像是赌气又像是显摆状的看过来,默不作声的将四只鸭子接过来都宰了,不能让孩子做饭店的生意,几只鸭子还是霍霍得起的。 再说,今天大闺女一家,自己一大家,老五家一家,沈喜乐那边虽然没喊,肯定一家子都会过来,还有几个小的侄子,到时候也喊了来,这么一数三四十号人少不了,四斤肉是不够瞧。 夏天工分不值钱,加上沈家挣得工分不少,难得今天全家都没打算上工。 沈喜梅将昨天剩下的几个野果子处理了,半成品冰粉放在阴凉处放着,然后宣布中午由她一人负责掌勺,而石紫燕负责帮忙处理食材,喝完鸽子汤就坐在那里开始给四只鸭子退毛,沈喜梅看着一大汤碗的鸭血,又指使沈新华上程屠户家看看有没有猪肺。 猪身上数猪肺最便宜,一般卖的也最快,沈新华听了就将自行车推出来,若是程屠户家没有就打算上五生产队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接到沈喜桃。 沈新华刚骑着自行车走了,沈喜梅正准备去后院看看两个堂弟钓龙虾成果怎么样,一阵惊慌的呼喊声传过来。 来的是沈家的亲家刘婆子,呼天抢地的说沈喜乐摔地上爬不起来,家里人弄不动她,这会还在地上躺着,怕是要早产了。 “是啊,雯雯当初吃的可好了!小杰才长的这么壮实。”沈二婶想着对方好像嫁到他们大队就很少出门,她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孕期长得怎么样…… 哎呀这不重要,专门在家里养胎,那肯定是养的特别好特别壮! 一时有些沉默,沈喜梅低着头想笑,上辈子的事,毕竟是上辈子,虽然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每次夸夸你家“早产”的孩子,总能膈应你一段时间。 抬头正好看见石英杰盯上了沈永康衣服上的扣子,伸着手在扯。 扣子定的牢,眼见扯不下来对方也不松手,好像还动了气,打算上手挠人,沈喜梅忙去挡着,孩子皮肤嫰,对方那手指甲看着不短,可不能挠上了 石英杰平常在家那就是个祖宗,几个姐姐从来不敢不顺着他,所以看着这个和姐姐似得人打扰他得行动,立马怒了,朝沈喜梅凶起来。 沈喜梅:呦,果然是石荣华那种人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横。 不过好像就脾气像,这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白团子似得,要不是正发脾气,脸有些狰狞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这孩子脾气真大,看把张漂亮脸蛋皱成什么样了。”眼看于雯雯都有些抱不住了,沈喜梅一手将沈永康搂到离石英杰远一点的另一边腿上,一手想去帮对方扶一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去了,毕竟才一岁。 哪想于雯雯不领情,抱紧孩子,豁的站起来:“这孩子特别能吃,隔一会就得喂一顿,我得回去喂他哄着午睡了。”能吃能睡才长这么胖,才不是早产! 石芸榴连着几个婶娘都站起来客气的留饭,对方摆摆手只道不了,家里还有事云云很快就走远了。 怎么看着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石芸榴回头看向沈喜梅,点她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喜梅继续装着懵懂无知样。 几个婶娘失笑。 “喜妹还小,她哪里懂这些。” “坐着一上午了,我们也回去了。” 石芸榴忙站起来:“你们几个走什么?中午在这吃饭,喜妹可是把你们家的炉子都扛来了,回头都来。” …… 一番客气推辞,终于还是都走了,不过说定让家里几个侄子中午都过来吃。 沈喜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于雯雯的反应有些过激,按说那样的人脸皮不至于这么薄,何况都过去一年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怎么好似还是很心虚的样子。 不过知道她忌讳这个,沈喜梅愉快的决定以后见一次就戳一次,反正她不会嫁去石家,上辈子仇怨也没法子报,权当恶心下对方出口气。 将沈永康给石芸榴带着,她接着去烧饭,锅屋里石紫燕将要用的菜都收拾好了,这会坐着在做清洗猪肺的最后步骤,沈喜梅站在边上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石紫燕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指点。 将灶里填上一灶柴火,米下锅开始煮饭,中午全部是白米饭。 一直烧水的炉子也换上炖锅,倒了开水,打开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很快水沸腾了,放葱、姜、八角、醋等放进水里,将清卤里面浸泡着的鸭子提起来,提着脚头朝下默入锅中,开始焖烧,待四周起水泡时提起鸭腿,将鸭腹中的汤汁沥出,接着再把鸭子放入汤中,使腹中灌满汤汁,如此反复三次,再焖一刻钟就成了。 取出沥去汤汁——盐水鸭装盘了! 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皮肥骨香,异常鲜美。 沈喜梅在做盐水鸭时,灶台上,石紫燕将烧开了的半生米饭捞起来,做了一道肥肉焖豆角,沈喜梅这边忙活好,开始用大锅烧麻辣小龙虾。 虾子比较多,沈喜梅直接倒了一整搪瓷缸子油进去,看的石紫燕只拙舌,不过不一会闻到那股香味,石紫燕啥话都没有了,像个孩子似得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鲜香。 快中午了,那边树荫再浓密也有些遮不住,沈新磊早带着三个小的回来了,这会都被香味吸引过来。 大火快烧,麻辣小龙虾并不费时间,相反时间长了,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很快起锅了,两大铁盆。沈喜梅直接让沈新磊将小盆端到堂屋去现在就开吃。 剩下就是啤酒鸭和毛血旺了,沈喜梅看着家里去医院的人都没有回来,在犹豫着是烧还是不烧?要是中午都赶不回来吃饭,烧那么多菜,大夏天的不能放别回头都馊掉了。 113.第 113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 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 收拾好厨房,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连盆放到水缸里,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 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 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 若是真能挣到钱, 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这其实不是搪塞父母之言,她真的想着能干的好的话, 就到县里粮集中学边开个小吃铺, 到时候姐妹俩一起挣钱。 再有一年, 张家平反了,学校给张丰年安排了工作,张丰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铁饭碗的人,张家那老迂婆就开始嫌东嫌西,说沈喜桃小学才念了二年级, 没文化上不得台面、在县城里吃干饭, 想将她留在生产队上种地。 虽然张丰年没同意, 带着姐姐去了县里,但是等她入狱后,张寡妇逼着张丰年和姐姐离了婚,说是不能影响张丰年的工作。 父母这里很容易就说通了,毕竟这两年政策变了,投机倒把喊的也少了,沈喜梅也是要嫁到镇上去的,再说她也没种过地,没进项,以后说不得也被人家说是吃干饭的。 大女儿大着肚子直到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挣工分,一天不上工,张寡妇就说她在家里吃干饭。她回娘家那么几天,不得空过去,张寡妇又让她出来干活了,可还没出月子呢。 想当年喜桃在家做闺女时候,哪里这样操劳过?家里劳力充足,从来没舍得让女孩子到地里挣工分的。 惜儿是害儿,石芸榴可算是体会透彻了,这年头女孩子也得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然碰到张家那样的婆家,可不得一夜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很自然又想到幺女的婆家:生产队长石家,石芸榴又担心了:“你做小买卖,石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石爱国可是要在镇上做老师的,你同他商量过没有?”这年头做小商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对于知识分子家庭来说。 听到沈母提起石家,沈喜梅低着头,眼里却暗沉下来:就某些方面来说,石家比张寡妇还下作。 并且石家老大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在这一片绝对是能一手遮天的,石家针对起人来比张寡妇言语的伤害力度要大的多。 “我们只是定了亲,又没有嫁过去,谁知道以后怎样呢,他们现在还管不到我头上。” 沈来福夫妇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 “喜妹,你这话几个意思?当初定下石爱国可是问过你的……你是不是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不至于啊,定下亲事才几天功夫,怎么态度一下子变了。” 沈喜梅轻声说了句:“我当初只是没有反对,哪想定亲定的那么快。” 听了这话,沈来福脸色黑了,直直盯着沈喜梅:“石爱国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嫌弃上了?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会他相信小女儿怕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自掉进莲花河后,人就不太正常了。 刚刚吃饭时他就疑惑,虽然沈喜梅一向娇憨可爱,可是也没像今天这样放得开,言语间逗得家里人眉开眼笑,特别是在他老娘那里,不遗余力的彩衣娱亲,似乎刻意为之。 沈喜梅有些慌,呐呐的辩解道:“他也没有多好啊,我一同他定亲就开始倒霉……那之前摔倒河里,还不是受他之过,就因为他,现在村里女孩子都排挤我。”沈喜梅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落水是被人摔倒撞下去的,人家没有掉水,就她掉进去了。 “爸妈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我和那何白露一样,一连生四个女孩怎么办?” 何白露是最早一批下放到状元屯的知青,来没几个月就嫁给了当时在几个生产队非常活跃的石荣华,哪想一连生了四个女孩后,这个生产队长的老婆过得比沈喜桃还差,石荣华对她那是非打即骂,前两年知青能返城了,石荣华前脚将何白露送上车,后脚就娶了才二十岁的于雯雯。 沈母听了沈喜梅说起这话反而放松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石家求娶你不就是因着我们沈家会生男孩吗? 再说,石爱国这孩子我和你爸可是看着长大的,性子好着呢,和他大哥完全不一样。 石爱国是国家教师,铁饭碗,石家还说了,怎么也得给他在镇上弄套房子,以后不住在一起。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好日子在后头呢。”和石爱国定亲,可是沈家一大家子一起参详出来的,差不离。 沈喜梅再三安耐住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说:“那我们不说他们家了,左右我还小,出嫁怎么也得等两年是吧?日久见人心,我们慢慢走着瞧!” 沈来福夫妇见女儿提到出嫁一点不害羞的摸样,彼此看了眼:这丫头真是不正常了,要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要不就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打算离开的沈喜梅又坐了回去,道:“既然怕名声不好听,我做小商贩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反正应该是用国宾饭店的窗口,有人看见就说小叔给我介绍的工作好了。”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肯定比小商贩来的光鲜。 沈来福夫妇想了想,确实这样比较好。 “新华几个那里也不要漏口风,至于来旺现在也不清楚,但是后面肯定瞒不了,回头你去说说。” 沈来福点点头。 “那我们一言为定!这事在村里就我们四个人知晓,谁说出去谁小狗!”沈喜梅还俏皮的伸出小指头,想和石芸榴拉钩钩。 石芸榴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怎么说话呢,我看你是真的皮在痒!不打一顿睡不着是吧?” 沈喜梅笑嘻嘻的跑了,留下沈来福夫妇若有所思的打量许久。 “要不,我让春花婶来看看。”史春花在十几年前是这一带有名的娘娘(神婆),据说挺灵验的。 沈来福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大事,要是真有什么嚷嚷出去,对喜妹的名声不好,再看看。” 石芸榴听了这话也三缄其口,打算静观其变。 隔天,天还没亮,沈喜梅听见外面堂屋有响动就起床了,果然见石芸榴也起来了,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菜园子摘菜,沈喜梅忙过来帮忙。 “就这清晨凉快一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回去睡会,我今天不上工了,回头衣服我去洗。”石芸榴打算做好饭就骑车到沈喜桃家看看,送点吃的过去。 去太晚了,沈喜桃上工了的话,这鸽子汤指不定进谁肚子里呢。 石芸榴怎么都忘不了上个小外孙月洗三那天发生的事:她拎着一篮子鸡蛋过去,张寡妇接了就掏出四个去煮了。那时候不到煮饭的点,石芸榴心里正安慰:总算知道疼惜人了,哪怕是为了孙子,这给女儿月子里加餐,她就感谢。 哪想最后端进来的就一个荷包蛋飘在清水上,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说:家里没养到鸡,好久没见过鸡蛋了,一家四口一人一个先填填肚子! 张丰年偷偷将自己分到的鸡蛋送进来,被张寡妇知道了,还说沈喜桃贪嘴,一点都不疼惜自己男人吧啦吧啦的。 石芸榴当时气得一碗水泼了过去…… 她真的想不通,一个曾经知书达礼的校长夫人怎么就变成这样尖酸刻薄,没有下限的老妪婆了? 看着饭店的生意那么红火,而东南方的四个窗口基本已经收拾妥当,弄得简洁明亮,对着饭店大厅也开了橱窗,估计到时候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沈来福怎能不心痒难耐? 可是一想到八百块每月的承包费,立刻像一盆冷水浇上心头,什么念头都扑灭了。 可是,可是江老板说的是什么? “头俩个月算试营业,承包费暂时不交,两个月后盈利了再签正式合同。 两个月后结算若是出现亏损,双方均可以终止承包合约,喜妹在饭店工作,头两年没有工资,算是抵那两个月的承包费。” 这意思是再怎么亏损也不会让一家子倾家荡产去卖血赔偿是吧?!? “谢谢江老板,我们喜妹会好好干的,我全家都来饭店帮忙,不要工钱!”哪怕是最后落得个喜妹必须来国宾饭店工作抵债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国宾饭店招人门槛可高了,许多人花了不少钱都进不来。 不就是两年时间吗,喜妹才十七不到,等二十结婚,怎样也能挣点钱,关键是以后就是有工作的人了。 江鸳笑笑没吱声,承包费她并不在意,若是最后沈家真出不起,她也不会追着要的。但是这是沈喜梅自己提出来说是权宜之计糊弄她爹的,小姑娘主意一个比一个正,江鸳很乐意陪她胡闹一场看看。 沈家人还真是老实忠厚的淳朴农民,江鸳尽量解释道:“真的不需要。饭店人员充足,我和喜妹也是合作的关系,肯定是奔着双赢的目标去的,没有谁占谁的便宜一说。” 见沈来福还想说什么,沈喜梅忙打断:“家里必须有人挣工分的,哪能个个到饭店来帮忙?再说,刚才江姨说可以给哥哥们安排件能挣钱的活计,这个回去路上我再和你说。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讨论完,现在你对于我承包窗口没意见了,我们可以讨论后续了?” 沈来福正准备满口打包票,但是毕竟是四十几的人了,开口前又想着有没有陷阱漏洞,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时又有些迟疑。 江鸳见了笑着点点头:“我先让厨房准备一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聊。喜妹爸爸也可以再想想清楚。” 最终将流程彻底敲定了,沈喜梅承包的窗口订好七月五号周六正式开张,剩下的几天时间事情也不少,江鸳负责安排人出去宣传和准备各样食材、器具,沈喜梅开始到江家院子里试做各色小吃,连带着几个厨师学徒,那边有高人指点。 晚上九点多,沈来福同沈喜梅离开饭店去医院接了杨小红和沈来旺,四人两辆自行车骑着往家里走。 沈喜乐在一个小时前生下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丫头! 虽然折腾了近十二个小时才将孩子生下来,但是她这毕竟是二胎,也算是顺产,前头再鬼哭狼嚎的,生下来了就没事了。看在沈家一家人忙前忙后的份上,加上之前吃人家的嘴短,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婆子也不好抱怨沈喜乐闹腾一年的旧账,倒是忍气吞声的说安排沈喜乐母女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回来的一路上沈来福兴奋的想着沈喜梅做生意的前景,沈喜乐的事早丢旮旯角落里去了,根本影响不到他。 到家也就十点钟,沈喜梅简单同沈来福以及三个哥哥说了之前未有提及的好事: “国宾饭店夏季将推出几种新菜品,其中有一道就是今天中午烧的麻辣小龙虾。 饭店的客源广,加上夏季天热,许多人不耐在家烧饭,在外面吃的多,麻辣小龙虾作为大排档还卖夜场,需要的量预计很大,这个不需要另外找货源,我们状元屯河沟特别多,可以就近取货。 江姨的意思是由国宾饭店出面,找我们的大队公社合作,以公社的名义收购小龙虾。 我向江姨推荐了自家的三个哥哥,江姨答应了。明天你们三个同我一块去镇上,到时候江姨安排人带你们去和公社谈,饭店的采购人员会连同你们能赚取的中间差价一起谈拢。” 私自钓小龙虾卖到饭店里虽然省了中间盘剥,但是肯定是不可取的,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盖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私底下偷偷贩卖的肯定还是有的,只要不被告发逮到就是本事。 马克思都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114.第 114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现在压她一头的沈喜梅定亲了,剩下的自然就随姚丽君挑了, 而姚家相看人家和沈家不一样, 首先注重的是男方能给多少彩礼钱, 这不就和有被当兵耽误成大龄青年(顾长军23岁,在当初的农村,妥妥的大龄青年)的顾家不谋而合。 顾家不差钱, 军人工资本就不低, 顾家长子还是县交通公司开大车的,而姚丽君会念书,有学问,长得漂亮还能干, 简直太相配了, 所以顾家让县城的大儿子打电话催了几次定下了顾长军回家探亲相亲的计划。 这一切规划没有人询问姚丽君的意见, 姚家也只等着顾长军点头就将亲事定下来,根本没有想到姚丽君会那样的排斥与愤怒。 作为一个成绩非常优秀有希望成为大学生的八零年代农村女孩,她所憧憬和向往的对象自然是斯文儒雅的知识分子, 而不是粗鄙没文化的当兵的,七十年代嫁军人已经成为过去了,十年文革后,许多人对红卫兵觑的狠, 虽然红卫兵和军人不能划上等号, 但是在有些人的印象里, 他们是一路的。 上辈子姚丽君和顾长军相亲时正好碰到姚丽君高三开学, 被强制关在家里的姚丽君反弹很大,对顾长军叫嚣了一大通难听的话,还牵扯上被顾长军救下的沈喜梅。 这相亲自然黄了,听说姚丽君在有钱的同学和老师的帮助下,相亲后第二天就回到县城读书去了。 沈家以几十年前的一点浅薄的恩情向顾家施压,让顾长军娶了已经名声扫地的沈喜梅。 但是姚丽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并且此人一度成为沈喜梅的心魔。 姚丽君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如愿留在城里工作,嫁入了她心心念念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据说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时候被家暴,孩子没保住自己的命也差点没有捡回来,失婚失业的姚丽君回到农村老家养身子,那一年正好爆发了沈喜梅杀人事件。 出于一种你过得比我更凄惨,我就开心的心里,姚丽君自然不会错过沈喜梅走入人生绝境的场景,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沈喜梅生不如死的场面,却见证了顾长军对沈喜梅如何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顾长军丝毫没有为了仕途而离婚的打算,铮铮铁骨的军人为了保沈喜梅到处奔走弯腰求人,甚至不惜顶撞顾家两老,这样铁血柔情的顾长军让姚丽君魔怔了。 她疯狂的后悔,那个对妻子情深意重的顾长军本来应该是她的丈夫啊。 沈喜梅最终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姚丽君养好身子去了西北,她是大学生,很快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开始拼命寻找机会想出现在顾长军的视线里。 顾长军担心沈喜梅在狱中遭罪,每次休假都不远千里来探监,但是等他离开后,沈喜梅面对的一定是姚丽君那张癫狂偏执的脸。 哪怕出狱后,沈喜梅被顾长军接到军营里,也时常被阴魂不散的姚丽君找到,她就像是恐怖的背后灵,缠着她不放,一直到顾长军身死,姚丽君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如果说朱茂华是沈喜梅噩梦的根源,那么姚丽君就是她自卑惶恐胆怯的源头。 她时时提醒自己,顾长军仕途重重受阻都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绑着顾长军,让他如折翼的雄鹰,无法展翅高飞。 沈喜梅手上用力的搓洗着衣服,脑子里却翻腾着那几年监狱里最难熬的场景。 她突然身负神力,又有顾长军时时打点,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学习,并没有受到磋磨,但是定期出现的姚丽君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心理师,轻而易举击溃了她被顾长军建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内疚、羞愧、自卑总是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又怕顾长军知道会担心,他可不是普通的边防战士,是需要经常出比较危险的任务,作战的时候可分心不得,所以她从来不敢在顾长军面前表现出来,一度濒临崩溃…… 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沈喜梅手上的劲不由使得越来越大,突然边上边上传来惊呼声:“天哪!喜妹姐,你那是使了多大的力啊,青石板都被你捶断了?!” 沈喜梅恍惚的看了一眼,果然,她前面的青石板断裂了,前头一截往水里沉去,衣服也飘进河里,沈喜梅忙用捶头将衣服跳起来挑上来,然后人后退,站到岸上去。 见几个小姑娘震惊的眼光,沈喜梅忙解释道:“哪里是我捶的,肯定是用的久了,早就受损要断的。” 这解释很合理,大家很自然就相信了,边上一个姑娘喊道:“喜妹,到我这里来,这儿还有位置。” 沈喜梅闻声看过去,那个位置正好在姚丽君和那个喊话的姑娘中间,浅笑一下,随手提起剩下的脏衣服走过去,现在的她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根本用不着怕这个人。 沈喜梅一边放下提桶一边笑着问边上那个还没有想起名字的女孩:“你怎么也这么晚啊?”其他姑娘都差不多要洗完了,也就这位姑娘和她还有一大堆的脏衣服。 “嘻嘻,这不是我妹放暑假了吗,中午饭她烧,所以我一点也不急。你呢,现在身体好了?” “恩,只是吓到了,前两天没什么精神,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待会一块回去。” “好啊,不过我得回去烧饭,得快点。” “也是,谁让你姐姐嫁的早,你们沈家都是男孩子,都没人能帮你分摊家里活……” 闷不吭声的姚丽君突然将衣服在青石板上使劲摔起来,甩了沈喜梅一身水。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姚丽君一向对压她一头的自己看不顺眼,但是沈喜梅觉得她没必要同她较真,小家子气性,别人可都看的明摆着呢。 沈喜梅转过身看向姚丽君,亲切的说:“你家没有锤头(农村洗衣服时捶衣服的工具,因为力的反作用震手,不能直接用现成的木棍,而是木匠削成趁手的造型,做家具时顺带着做的,农村人家哪里时常做家具,一般是新媳妇的木制嫁妆,沈喜梅手上的就是前年她大嫂的陪嫁,而没有的人家直接将衣服在石板或是洗衣板上摔打也是一样的),我的借你用吧!” 别人都觉得沈喜梅是好心,但是在姚丽君看来,对方就是讽刺她家穷,语气不好的拒绝道:“用不上,我自己甩。” “那能不能请你将水拧干一点,我衣服都被你甩湿了。”沈喜梅一脸无辜的说道。 姚丽君却像没听到似得,继续将衣服甩的啪啪响。 有人帮着声讨道:“姚丽君,你太过分了,我这都有水了。喜妹好心好意借你用,你自己不用甩脸色给谁看?”沈喜梅忙打岔:“算了,恩,丽君也不是有心的,我给你挡着点!”还是没能想起这女孩叫什么名字,红霞还是明燕来着? 姚丽君动作粗鲁的将衣服在水里摆摆漂干净,扔进铁桶里,提着气鼓鼓的走了。 边上的女孩朝走远的姚丽君做个鬼脸:“切,惯得你,喜妹,你就是这么好性子,对这种人干嘛好声好气的?” 沈喜梅:恩,好性子人设不能崩! “没有啊,丽君人挺好的呀,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不过,她今天怎么没有上工?”姚丽君是家里的长女,下面弟妹还年幼,可以帮忙干家务活,所以只要放假姚丽君得一天不落的上生产队挣工分,老能干了,基本上一天能拿拿到十个工分,在这几个生产队,除了沈家几个青壮年的女性,少有拿十个工分的女性,所以姚丽君在这一带也是很出名的。 “她家里想让她养养,养白了,好卖钱呢!”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一脸鄙视的说道。 “程媛媛,你留点口德,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一个肤色特黑的女孩吼道。 沈喜梅总算知道这个不知道是叫红霞还是明燕的女孩原来叫程媛媛,顺带也想起那个肤色黑的叫程婷婷,她们俩好像是堂姐妹来着。 关系很不好的堂姐妹,两家妈妈是村里出名闹腾的妯娌,隔三差五掐架。 程婷婷是堂姐,长得还蛮实,沈喜梅和程媛媛识相的不再开口,两人相视一笑,小女孩的情谊由此建立。 其她人陆陆续续洗好走了,沈喜梅手上麻利,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自己的洗完了还顺带着帮程媛媛洗了两件衬衫,两人才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你那桶里那么满,是不是很沉啊,我忙你一提提着吧。”程媛媛真诚的说道。她只有一桶衣服,而沈喜梅两桶还是塞得满满的,不过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提着很轻松啊? 沈喜梅见程媛媛有些不解的眼神,不由叫糟。前几天生病了,她奶和大嫂只练了几件紧要穿的洗了,她这桶里积累了不少衣服,按理,她是提不动的。 沈喜梅忙做出有些吃力的样子,嘴上却拒绝道:“没事,我拧水时拧的特别干净,不是很重。再说我家离得近,很快就到了,不像你还要拎好长的路呢。”开玩笑,要是让对方知道这桶那么重,不得更怀疑她。 听了沈喜梅的话,程媛媛也没有再坚持,她自己的的确蛮重的,多了拎不动。 两人非常和谐的走进村里,很快到了沈家那排房子的路口,沈喜梅正准备说再见,程媛媛却放下东西跑过来,凑到沈喜梅耳边神秘兮兮说:“我和你好才告诉你,那个姚丽君就不是个好的,前两天我看见她去了石家,最后是石爱国送她出来的,她出来的时候眼都是红的。我看她十有八九是看上石爱国了,想撬你墙角,却被石爱国拒绝了,你可上点心吧,记得防着她。” 沈平见孙女装好了后,又点点头,示意大家开始吃。 “里面应该还有一个鸡腿,待会谁看见,挑出来给康康留着。”一岁的孩子了,能吃点肉了。 饭桌上复又热火朝天起来:都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的了,何况大饭店烧得肉,味道好的能将舌头吞掉。 一大锅烧鸡很快见底了,倒是糖醋排骨没怎么动,而蒸鱼就沈喜梅吃了些,喝着孙女打的鸽子汤的杨小红这会才反应过来:“汤给喜桃留的,那碗是老五家,那幺妹的呢?” 沈喜梅笑道:“这么晚了,我小姑肯定睡了,她明天早上自己就过来了,回头剩下的都紧着我小姑。”沈喜梅想着,我待会使劲吃,使劲吃,绝不留碗底! 正好沈平助攻:“不用给她留了,她能差这点吃的?新磊和喜妹几个多吃点,新华,将剩下的那只鸽子夹到紫燕碗里……都吃!” 听了这话,大家都闷着头敞开了吃,连沈母碗里都被沈喜梅夹了好些块肉。 杨小红更是被沈喜梅哄着吃的眉开眼笑,转眼就将沈喜乐忘了,等反应过来,桌上除了要打包走的,就剩点蒸鱼边角了。 沈喜梅见她奶这会清醒过来了,麻溜的收拾桌上的残余,刷锅洗碗去了。 沈来旺端着碗也赶紧开溜,走前朝沈喜梅喊了一嘴:“明天早上到小叔家来趟。”他得问问侄女今天在饭店都做了啥。 沈喜梅自是满口应了,收拾好厨房,将鸽子汤用凉水镇着,连盆放到水缸里,然后上沈母房里坦白从宽。 好在沈喜梅会耍痴卖萌,轻轻松松将这顿胖揍彻底避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懂得抓住石芸榴的要害:“我就想挣点钱,以后不像姐姐那样受制于人,再说,我看姐姐那样难受,若是真能挣到钱,也能拉扯姐姐一番。” 这其实不是搪塞父母之言,她真的想着能干的好的话,就到县里粮集中学边开个小吃铺,到时候姐妹俩一起挣钱。 再有一年,张家平反了,学校给张丰年安排了工作,张丰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铁饭碗的人,张家那老迂婆就开始嫌东嫌西,说沈喜桃小学才念了二年级,没文化上不得台面、在县城里吃干饭,想将她留在生产队上种地。 虽然张丰年没同意,带着姐姐去了县里,但是等她入狱后,张寡妇逼着张丰年和姐姐离了婚,说是不能影响张丰年的工作。 父母这里很容易就说通了,毕竟这两年政策变了,投机倒把喊的也少了,沈喜梅也是要嫁到镇上去的,再说她也没种过地,没进项,以后说不得也被人家说是吃干饭的。 大女儿大着肚子直到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挣工分,一天不上工,张寡妇就说她在家里吃干饭。她回娘家那么几天,不得空过去,张寡妇又让她出来干活了,可还没出月子呢。 想当年喜桃在家做闺女时候,哪里这样操劳过?家里劳力充足,从来没舍得让女孩子到地里挣工分的。 惜儿是害儿,石芸榴可算是体会透彻了,这年头女孩子也得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然碰到张家那样的婆家,可不得一夜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很自然又想到幺女的婆家:生产队长石家,石芸榴又担心了:“你做小买卖,石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石爱国可是要在镇上做老师的,你同他商量过没有?”这年头做小商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对于知识分子家庭来说。 听到沈母提起石家,沈喜梅低着头,眼里却暗沉下来:就某些方面来说,石家比张寡妇还下作。 并且石家老大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在这一片绝对是能一手遮天的,石家针对起人来比张寡妇言语的伤害力度要大的多。 “我们只是定了亲,又没有嫁过去,谁知道以后怎样呢,他们现在还管不到我头上。” 沈来福夫妇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 “喜妹,你这话几个意思?当初定下石爱国可是问过你的……你是不是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不至于啊,定下亲事才几天功夫,怎么态度一下子变了。” 沈喜梅轻声说了句:“我当初只是没有反对,哪想定亲定的那么快。” 听了这话,沈来福脸色黑了,直直盯着沈喜梅:“石爱国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嫌弃上了?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会他相信小女儿怕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自掉进莲花河后,人就不太正常了。 刚刚吃饭时他就疑惑,虽然沈喜梅一向娇憨可爱,可是也没像今天这样放得开,言语间逗得家里人眉开眼笑,特别是在他老娘那里,不遗余力的彩衣娱亲,似乎刻意为之。 沈喜梅有些慌,呐呐的辩解道:“他也没有多好啊,我一同他定亲就开始倒霉……那之前摔倒河里,还不是受他之过,就因为他,现在村里女孩子都排挤我。”沈喜梅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落水是被人摔倒撞下去的,人家没有掉水,就她掉进去了。 “爸妈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我和那何白露一样,一连生四个女孩怎么办?” 何白露是最早一批下放到状元屯的知青,来没几个月就嫁给了当时在几个生产队非常活跃的石荣华,哪想一连生了四个女孩后,这个生产队长的老婆过得比沈喜桃还差,石荣华对她那是非打即骂,前两年知青能返城了,石荣华前脚将何白露送上车,后脚就娶了才二十岁的于雯雯。 沈母听了沈喜梅说起这话反而放松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石家求娶你不就是因着我们沈家会生男孩吗? 再说,石爱国这孩子我和你爸可是看着长大的,性子好着呢,和他大哥完全不一样。 石爱国是国家教师,铁饭碗,石家还说了,怎么也得给他在镇上弄套房子,以后不住在一起。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好日子在后头呢。”和石爱国定亲,可是沈家一大家子一起参详出来的,差不离。 沈喜梅再三安耐住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说:“那我们不说他们家了,左右我还小,出嫁怎么也得等两年是吧?日久见人心,我们慢慢走着瞧!” 沈来福夫妇见女儿提到出嫁一点不害羞的摸样,彼此看了眼:这丫头真是不正常了,要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要不就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打算离开的沈喜梅又坐了回去,道:“既然怕名声不好听,我做小商贩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反正应该是用国宾饭店的窗口,有人看见就说小叔给我介绍的工作好了。”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肯定比小商贩来的光鲜。 沈来福夫妇想了想,确实这样比较好。 “新华几个那里也不要漏口风,至于来旺现在也不清楚,但是后面肯定瞒不了,回头你去说说。” 沈来福点点头。 “那我们一言为定!这事在村里就我们四个人知晓,谁说出去谁小狗!”沈喜梅还俏皮的伸出小指头,想和石芸榴拉钩钩。 石芸榴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怎么说话呢,我看你是真的皮在痒!不打一顿睡不着是吧?” 沈喜梅笑嘻嘻的跑了,留下沈来福夫妇若有所思的打量许久。 “要不,我让春花婶来看看。”史春花在十几年前是这一带有名的娘娘(神婆),据说挺灵验的。 沈来福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大事,要是真有什么嚷嚷出去,对喜妹的名声不好,再看看。” 石芸榴听了这话也三缄其口,打算静观其变。 隔天,天还没亮,沈喜梅听见外面堂屋有响动就起床了,果然见石芸榴也起来了,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菜园子摘菜,沈喜梅忙过来帮忙。 “就这清晨凉快一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回去睡会,我今天不上工了,回头衣服我去洗。”石芸榴打算做好饭就骑车到沈喜桃家看看,送点吃的过去。 去太晚了,沈喜桃上工了的话,这鸽子汤指不定进谁肚子里呢。 石芸榴怎么都忘不了上个小外孙月洗三那天发生的事:她拎着一篮子鸡蛋过去,张寡妇接了就掏出四个去煮了。那时候不到煮饭的点,石芸榴心里正安慰:总算知道疼惜人了,哪怕是为了孙子,这给女儿月子里加餐,她就感谢。 哪想最后端进来的就一个荷包蛋飘在清水上,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说:家里没养到鸡,好久没见过鸡蛋了,一家四口一人一个先填填肚子! 张丰年偷偷将自己分到的鸡蛋送进来,被张寡妇知道了,还说沈喜桃贪嘴,一点都不疼惜自己男人吧啦吧啦的。 石芸榴当时气得一碗水泼了过去…… 她真的想不通,一个曾经知书达礼的校长夫人怎么就变成这样尖酸刻薄,没有下限的老妪婆了? 拿起一边静置的石灰水,将面上澄清的部分缓缓倒入大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擀面杖搅拌着,就大功告成了! 连盆带水端到自己房里,搬来更大体积的洗衣盆和一桶深井里压出来的水,井水倒在洗衣盆里,装神秘吃食的盆就坐在井水上镇着,面上盖上木质的大锅盖。 一切忙完了,沈喜梅心满意足的绕着洗衣盆走了一圈,关上房门,上锅屋做中饭去了。 等吃完中饭,见家里人陆续出去上工,杨小红也带着沈永康去屋里睡午觉了,沈喜梅快速洗好碗,然后跑进房间里,打开大木盆上的锅盖,紧张的检查成果。 打开锅盖的动作晃动了里面的铝盆,很明显看见盆里水已经成凝胶状了,水汪汪的像是透明的果冻,炎热的夏天见了尤其诱人。 这下沈喜梅彻底放心了,重新盖上锅盖,找出家里留着过年装米糖的大塑料袋,重新打来一桶深井水,将整盆凝胶状的膏体倒进塑料袋里,扎紧,放在水桶里,然后提着桶绑在自行车后面。 由于怕路上太过颠簸,沈喜梅尽量放慢了汽车的速度,等到大国宾饭店的门口时差不多两点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也是饭店开始闲下来的时候。 沈喜梅进店的时候,一众厨师都在大厅堂里坐着休息,忙活了一中午,厨房里烧菜的活,那是又热又累,得缓缓才能吃得下饭。 沈来旺这会正忙里偷闲准备侄女要的东西,但是在家里提起的想在饭店卖小吃的事情并没有和人说起,毕竟他只当侄女闹着玩的。 见沈喜梅提了一个水桶进来,也不等服务员招待,忙过去接了过来,顺手拉着她往后面纳凉。 看着桶里的东西,沈来旺傻眼了:“你顶着大太阳就提了桶水过来?”饭店里还能缺水?这水哪怕送上了天也变不成油啊!这能是什么好吃的? 沈喜梅笑了笑,手伸进水桶,拉出塑料袋:“吃的在这里面呢!你们这有冰箱吧?放进去冻冻,温度不能太低,有没有零度左右的档?” 沈来旺仔细瞧了瞧沈喜梅手上的东西,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见有几个同仁往这边看,就带着沈喜梅往后面厨房去了。 国宾饭店的厨房比农村堂屋面积还大,还有单独的食材处理库、餐具摆放间。 沈喜梅找到温度合适的保鲜柜,将她带来的东西隔离放好,然后让沈来旺领着挑了一套合适的餐具出来,在托盘上放好。 两个托盘,一共十二份——她进来时看过了,大厅里坐着的厨师和工作人差不多这个数。 多了也不怕,她准备的量特别充足。 沈来旺准备的各种辅料也一一摆放好,沈喜梅开始煮红糖水。 饭店就是方便,有现成的食用冰块,煮的浓稠的红糖水倒入足量的冰块,很快就凉下来了。 将冰柜里的塑料袋拿出来,剪开口子小心的倒在干净的盆里,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膏体在盆里颤悠悠晃动着,还是整一块的,没有碎掉。 沈喜梅在沈来旺好奇的眼神下将整块琼脂状的膏体用刀子划成小块,然后挨个装进小碗里,膏体装了八分满,浇入红糖水,撒上沈来旺准备的食材,东西挺多的,坚果仁、水果块,果脯什么的都有,沈喜梅还是挑着每碗放了四五样,要不味道太杂了。 沈来旺看着忍不住先用勺子舀了一口,吃到嘴里,眼睛睁得老大:“喜妹,这是啥?滑溜溜、冰凉凉的,味道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好漂亮,这大夏天吃这个美的没边了!” 115.第 115 章 此为防盗章, 本文采用晋江防盗:防盗比例30%防盗时间一天半;  头发花白的医生皱着眉头摇摇头:“坐飞机?你这情况还打算出远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最好马上住院, 做个详细的检查, 再看看其他情况……” 回到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里,照常和那些陪读的家长絮絮叨叨, 然后不声不响的将后事一一安排妥当, 选了一个清晨,沈喜梅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离开了家。 因为老中医的话, 沈喜梅最终没有坐飞机, 她选择了火车, 回到距离西北最为遥远的南方山村, 那里曾经出过状元, 叫做状元囤, 后来文革期间划分成七个生产队。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嫁人、生女, ……十年牢狱之灾后,沈喜梅被丈夫接到西北的军营。 状元囤, 因为种种原因, 再没有踏足过,等再次归来,那是成为烈士遗孀后, 回来奔母丧,隔年又奔父丧, 之后是公婆的丧礼。 似乎每一次归来, 满目都是白色的丧服、帷幕。 这一次归来, 没有丧礼,却有风雪。 风雪照归人,满面沧桑的沈喜梅悄悄来,绕过改为新农场的生产队,径直上山,一个个坟头跪拜,无言矗立半天,最终离开了。 老家的兄长、叔婶都已年老,太多年没接触,也都生疏了,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大姐,这些年也只有过年时一通寒暄的电话,知道她过得还行就够了,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沈喜梅从西北来,又坐上开往更北方的火车,目的地是丈夫的埋骨之乡大兴安岭西麓,这些年清明寒食扫墓的烈士陵园其实只是一个安烈士英魂以及家属哀思的地方,真正的十六位烈士的遗体还埋在深山下面。 沈喜梅没有坚持到坐上开往山区的车子,在火车站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在闭眼前,内心是不甘的,差一点,她就能到那里了。 她并不知道千里迢迢赶来为母收尸的姐弟俩,带着她的骨灰走完了这最后想走的那一程,在天人相隔的二十年后,她再一次来到离顾长军最近的地方。 ~~~~~~~~~~~~~~~~~~~~~~~~~~~~~~~~~~~~~~~~~~~~ “女孩子家家的,在家就这么懒,等出了门子,也不怕被婆家嫌弃。” 农村的女孩子懒散的话,家长总是用嫁不出去来恐吓。 “你这么懒,小心没人家要!”这话基本上是农村老太太的口头谈,但是沈喜梅已经定了亲,还是七个生产队里数一数二的顶好人家,所以恼怒的杨小红(沈奶奶)也只能说被嫌弃的话。 “奶,喜妹吓着了,不舒服呢。”作为孙媳妇的石紫燕哪里不明白农村的女孩,最忌讳被说好吃懒做了,再说小姑子明明是这十里八乡顶勤快的姑娘。 “我看就是偷懒,这大热天,滑到河里去有啥要紧的,还一躺尸就是三天?饭都要端到手上,……” 杨小红实在不耐,自打沈喜梅退学后,她就没有这么累过,这几天,她又是喂猪喂鸡,又是洗衣做饭,抽空还要望着外孙和重孙,一天下来一刻都不得闲。 要说她年轻也是个麻利的,早些年,十几个孙子都带大了,做起事来从来不含糊,但是谁让沈喜梅是个顶勤快的,自打她退学后,家务活接过去十有八九,孙子们也大了,就一个相当乖巧的小重孙要看顾,让杨小红在劳碌半生后早早享受到老太太的清闲。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可就难了,这不一大家子的事突然丢回到她头上,杨小红抗不住了。 加上幺女(沈喜乐)这两天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了些闲话,说都是村里的人说的,听多了,这杨小红脑子里还真慢慢有了这么些想法。 要说这莲花河,村里上上下下的小孩子都熟悉,一些皮的,天热就爱蹦进去游泳、洗澡,还就喜妹摔出事,连着三天没出门,一些眼热的人家阴阳怪气,说是什么的都有。 闲话主要在两个方面:一说别看这喜妹长得一脸福气样子,却是个压不住的,才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就摔河里了,可见是没福气的; 另一方面却是说没看出沈喜梅是个奸猾的,眼见亲事定了,马上真面目漏出来了,原来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杨小红听了这么些闲话,加上她又切身体会到喜妹犯懒的苦果,心里有怨气也担心石家知道这些情况对喜妹有不好的印象,影响这门好亲事。 这不,老太太讲话也就越来越刻薄了。 沈喜梅已经听着她奶指桑骂槐两天了,慢慢由惊疑不定到恍惚错乱,躺在床上又哭又笑。 沈家大孙媳妇,也就是沈喜梅大嫂,石紫燕本就是婆婆娘家屋场石家营的闺女,嫁过来几年,和小姑相处的不错,此时见沈喜梅屋里有动静,正准备进来看看,就听见外面自行车的响声,这是丈夫接了婆婆到家了? 果然,还没等石紫燕迎出来就传来沈母的声音。 “喜妹怎么了?妈回来了,累着了就歇着,没事,有妈在呢。” 沈母姓石名芸榴,娘家是远在百里外的山村石家营。 三天前,因娘家外甥娶媳妇,石芸榴回娘家喝喜酒。石家营同这里隔山又隔水,山区里还不通车,一半路程要靠脚走,一来一回路上就一天时间,实在不方便,所以石芸榴趁着这次机会在娘家住了两晚。 掐着点,沈新华骑自行车到镇上车站接石芸榴回来,沿路说了沈喜梅前两天洗衣服滑到河里的事,石芸榴听了大儿子的话,心揪的不行,一到家,又听见孩子奶奶在念叨孩子躲懒,也顾不上其他,直奔沈喜梅的房间来了。 石紫燕跟在后面,解释道:“前两天洗衣服时滑进河里,好险村里刘金大嫂将人拉起来,给送了回来。 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呛了水,喜妹这几天有些恹恹的,很是不对劲……” 这亲奶奶不担心还一直说三道四的,石紫燕都忍不住想争论两句。 石芸榴嫁到沈家二十多年,本就是个勤快麻利的,下面一串的小叔子,都是她和和沈来福(沈父)操持着娶妻成家,在家里早就站直了脚跟,分家后甚至超越了婆婆,拿到管家大权,毕竟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 平常杨小红(沈奶奶)除了对待幺女上颇为偏颇,其余也算是拎的清的,一般不和儿媳妇对着干,这次也是见儿媳难的不在家,孙女不干活,自己累着了,又被沈喜乐挑拨了几句,气性上来了,嘴上就说个没完。 石芸榴也懒得搭理,可是见平常憨甜娇俏的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早就没有少女的春色,一脸青白,焦心的很。 “喜妹,我的孩儿,是不是吓着了?不怕不怕,魂上身啊,……” 沈喜梅见到年轻的沈母,突然扑进怀里,大哭起来。 她回来了,她在父母未老时回来了,不是苍老的脸庞,佝偻的身躯,更不是墙上黑白的遗像,而是年轻的,健康的、活生生的人。 杨小红见孙女哭的撕心裂肺,实在不太正常,也讪讪的站在门口说了两句:“怕是真吓到了,晚上叫叫就没事了。” 到了晚上,一家子吃过晚饭,石芸榴见沈喜梅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喊上大儿媳妇,扛着把竹编的大扫把,在月色中悄悄出了门。 来到莲花河边找到沈喜梅那天摔下去的位置,将扫把在河里捣鼓几下,然后,嘴里轻声念叨着:“喜妹呀,回家了啊,妈喊你回家吃饭呢,家里饭做好了,床也铺好了,该回家了……” “喜妹,大嫂牵你回家啊,咱不在外面玩了,跟着大嫂和妈一起回家,喜妹,跟紧了啊,咱走大路回家……” 婆媳二人一边小声反复呼喊着,一边拖着大扫把,径直往家里走。 好在他们家在村东头,离莲花河近,又是趁着天黑,也不怕人看见。 这是农村流传下来的老法子,孩子在外面吓狠了,一般说是魂吓掉了,要家里人去牵引回来,要不孩子就会带呆愣愣的,整天无精打采。要是搁以前,当天晚上就来叫了,这不因为石芸榴不在家,加上这些年破四旧事件上演的风声鹤唳,虽然这两年风声小了些,但是毕竟是封建迷信,她们也只敢在晚上这样偷偷的行动。 到了家,婆媳俩不动声色,将大扫把在沈喜梅的房间里放好,各自忙去了。 “沈女士,你这个情况,还是可以控制的,希望你同家里好好商量下,争取早日治疗,别的不说,三五年还是能保一保的。” 沈喜梅不置可否的看着检验报告上“胃黏膜上皮恶性肿瘤”等字样,老中医还在轻言劝慰着,她自己内心却慢慢归于平静。 人,哪有不怕死的,但是花个几十万保个三五年?其实没有必要。 虽说家里小有资产,但是那栋升值的学区楼房她打算留给女儿和外孙女的,十来万的现金是给儿子完成学业准备的,那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是成绩好,高考状元,直接选了硕博连读的八年制临床医学,还有七年要读呢。 女儿年长,女婿稳重,哪怕她不在,也不担心已经成年的小儿子无人看管扶持。 她走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偶尔疼痛,我这身体反应也不是很大,能坐飞机吗?……我想出去看看。” 头发花白的医生皱着眉头摇摇头:“坐飞机?你这情况还打算出远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马上住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再看看其他情况……” 回到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里,照常和那些陪读的家长絮絮叨叨,然后不声不响的将后事一一安排妥当,选了一个清晨,沈喜梅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离开了家。 因为老中医的话,沈喜梅最终没有坐飞机,她选择了火车,回到距离西北最为遥远的南方山村,那里曾经出过状元,叫做状元囤,后来文革期间划分成七个生产队。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嫁人、生女,……十年牢狱之灾后,沈喜梅被丈夫接到西北的军营。 状元囤,因为种种原因,再没有踏足过,等再次归来,那是成为烈士遗孀后,回来奔母丧,隔年又奔父丧,之后是公婆的丧礼。 似乎每一次归来,满目都是白色的丧服、帷幕。 这一次归来,没有丧礼,却有风雪。 风雪照归人,满面沧桑的沈喜梅悄悄来,绕过改为新农场的生产队,径直上山,一个个坟头跪拜,无言矗立半天,最终离开了。 老家的兄长、叔婶都已年老,太多年没接触,也都生疏了,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大姐,这些年也只有过年时一通寒暄的电话,知道她过得还行就够了,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沈喜梅从西北来,又坐上开往更北方的火车,目的地是丈夫的埋骨之乡大兴安岭西麓,这些年清明寒食扫墓的烈士陵园其实只是一个安烈士英魂以及家属哀思的地方,真正的十六位烈士的遗体还埋在深山下面。 沈喜梅没有坚持到坐上开往山区的车子,在火车站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在闭眼前,内心是不甘的,差一点,她就能到那里了。 她并不知道千里迢迢赶来为母收尸的姐弟俩,带着她的骨灰走完了这最后想走的那一程,在天人相隔的二十年后,她再一次来到离顾长军最近的地方。 ~~~~~~~~~~~~~~~~~~~~~~~~~~~~~~~~~~~~~~~~~~~~ “女孩子家家的,在家就这么懒,等出了门子,也不怕被婆家嫌弃。” 农村的女孩子懒散的话,家长总是用嫁不出去来恐吓。 “你这么懒,小心没人家要!”这话基本上是农村老太太的口头谈,但是沈喜梅已经定了亲,还是七个生产队里数一数二的顶好人家,所以恼怒的杨小红(沈奶奶)也只能说被嫌弃的话。 “奶,喜妹吓着了,不舒服呢。”作为孙媳妇的石紫燕哪里不明白农村的女孩,最忌讳被说好吃懒做了,再说小姑子明明是这十里八乡顶勤快的姑娘。 “我看就是偷懒,这大热天,滑到河里去有啥要紧的,还一躺尸就是三天?饭都要端到手上,……” 杨小红实在不耐,自打沈喜梅退学后,她就没有这么累过,这几天,她又是喂猪喂鸡,又是洗衣做饭,抽空还要望着外孙和重孙,一天下来一刻都不得闲。 要说她年轻也是个麻利的,早些年,十几个孙子都带大了,做起事来从来不含糊,但是谁让沈喜梅是个顶勤快的,自打她退学后,家务活接过去十有八九,孙子们也大了,就一个相当乖巧的小重孙要看顾,让杨小红在劳碌半生后早早享受到老太太的清闲。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可就难了,这不一大家子的事突然丢回到她头上,杨小红抗不住了。 加上幺女(沈喜乐)这两天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了些闲话,说都是村里的人说的,听多了,这杨小红脑子里还真慢慢有了这么些想法。 要说这莲花河,村里上上下下的小孩子都熟悉,一些皮的,天热就爱蹦进去游泳、洗澡,还就喜妹摔出事,连着三天没出门,一些眼热的人家阴阳怪气,说是什么的都有。 闲话主要在两个方面:一说别看这喜妹长得一脸福气样子,却是个压不住的,才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就摔河里了,可见是没福气的; 另一方面却是说没看出沈喜梅是个奸猾的,眼见亲事定了,马上真面目漏出来了,原来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杨小红听了这么些闲话,加上她又切身体会到喜妹犯懒的苦果,心里有怨气也担心石家知道这些情况对喜妹有不好的印象,影响这门好亲事。 116.第 116 章 不怪沈喜桃这么想,洗三宴对于盛开这样的大人物来说真没什么好吃的, 大多数人家的洗三宴就是最简单的水煮鸡蛋面, 条件宽裕一点的人家放点白糖、红糖, 盛开还能稀罕这点面条?得吃多少碗能诋上来回的油钱? 不过顾家的洗三宴到底还是有些区别, 很是让大家交头称赞一番, 毕竟来送礼的大多是村里人, 苦日子过惯了,平常也不是顿顿能吃精细粮食的,能有糖水鸡蛋面就很奢侈了, 何况顾家为了嘴被养叼的孩子们也为了凸显对三儿媳以及双胞胎男孙的重视,整了几大盆肉菜。 “来送礼的沈家人是主体, 人家日子都红火得快飞起来了,光秃秃的面条也端不出手, 家里又不是拿不出。”这是顾建国的原话。 然后顾文涛就上村里沈新全的养殖厂大买特买。 周娇娥被顾建国弄到交通公司上班, 是编制内的售票员,待遇不错, 但是很快发现她那点死工资别说和弟妹沈喜梅比, 连沈家做生意的嫂子也是比不上的, 人家一天的赚得可能赶上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心里严重失衡,可是说辞掉工作去做生意, 她又不乐意。 好在顾建国挣得多了, 两老身上的钱基本上是老三家贴补的, 她才能心平气和的帮着整洗三宴席。 盛开来后果然第一时间提出去看沈喜梅和双胞胎, 被沈喜桃打了岔,后来拿了两个小金锁出来说是补上上次见面礼,那大手笔把一干亲眷唬的不行,那可是实打实的黄金,虽然现在市面上见到的黄金饰品少之又少,但是不难想象它的价格。 沈喜桃想着妹妹应该没那么眼皮浅,这点东西怕是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就给自家两个孩子买过金锁,只不过秉着财不露白被沈喜桃收起来了。 顾长军倒是受了启发,除了衣服,他更该给媳妇添件首饰,这么些年没看媳妇有太大的物质追求,但是当年那个银项圈她喜爱的不行,精心收藏着,去哪里都随身携带着。 金锁太贵重,顾长军推辞两次没推辞掉,接了下来,想着回头想想怎样回礼,那边盛开就提出想认干亲。 盛开说他没有孩子,但是还挺喜欢小孩的,觉得顾家双胞胎和他有缘。 别说沈喜桃急了,顾长军都傻眼了,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从少数的谈论里,顾长军觉得媳妇应该是将对方当成很照顾人的长辈来看待,这认自家儿子做干亲,不成平辈了吗? 手上沉甸甸见面礼拿着,顾长军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对方可不只是县委书记,盛家在京城可是政治中心的人物,盛开好像还是盛家嫡系,就是不知道为何发配到这小县城来了。 或许跟他不按理出牌有关,顾长军可不想留下攀附权贵的话头,只得打哈哈说这事得问问沈喜梅的意思。 然后像丢烫手山芋似得将金锁给沈喜桃拿着,她呆会肯定先于自己回江家院子。 不想盛开又提了去看看孩子的事,毕竟今天是洗三宴,来客想看看双胞胎也合乎情理,顾长军不好再推辞便打算带盛开过去,沈喜桃见状哭笑不得,忙跟着也过去了。 然后盛开再没出现在洗三宴上,在江家院子里坐了会就上车回县城了,搞得沈喜桃一头雾水。 不过顾家还有两个麻烦,她得去看看什么情况,便不再多想。 石家来人是石荣华,曾经七生产队的大队长,现在六生产队的村支书,顾家、沈家都不好将人往外赶,大喜的日子,人家也没用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就随意安排坐下后面没有特地招待。 饶水灵虽然一直带着饶翘翘紧跟在张丰年身后有些膈应人,沈喜桃也不好在顾家、大喜的日子挤兑来客,好在这种场合男女是分开入席的,其实原本洗三宴上男性亲属是不上桌的,他们得去锅屋或是女性亲眷吃完才吃饭,今天来的人比较多,男性亲戚大多是沈喜梅娘家的叔叔兄弟,自然要变通一下。 堂屋摆了六桌,四桌女性,两桌男性,张丰年坐到门边去了,和饶水灵离得很远,倒是没有再交谈上。 撤席后,饶水灵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沈喜桃转头找了一圈,发现石荣华也离开了。 来时莫名其妙,走时不声不响,沈喜桃都想不清楚这三人分别闹得是哪一曲,而张丰年喝了点酒,他酒量浅,沈喜桃带他回去醒酒,那三人便搁置一边没顾得上去猜想了。 沈喜梅下午睡了好几个小时,休息得不错,顾长军也忙了几天,总算在离开前的晚上能空下来同媳妇说说体己话。 顾长军洗完澡后,整个人干净清爽的走过来,沈喜梅却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她生过孩子就没洗澡了,虽然才两三天,但是生产那天出了不少汗,加上今天下午睡着后没注意好溢了奶,虽然换了衣服,但是她自己都能闻到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顾长军见了媳妇下意识的动作,短暂的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径直走上前,搂着沈喜梅肉肉的上半身,对着嘴和脸啃了好几口。 才笑道:“我倒点开水来帮你擦一擦。” 沈喜梅却拉住对方衣袖商量道:“我想洗一洗。”等顾长军走了,她就落到亲娘和婆婆手中,到时候别说洗澡,就是擦澡怕是都只能马虎了事,一个月不洗澡,想想好恐怖。 洗澡顾长军自是不敢答应,天这么冷,万一着凉落下月子病就后患无穷了。 “我多拿一瓶开水进来,帮你周身都擦一遍,和洗澡就差不多了。”说着就跑开了,生怕听到沈喜梅拒绝的话。 沈喜梅觉得月子里大概是一个女人最狼狈、难看的阶段,肚子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但是收缩了一些,这就导致长了一圈妊娠纹的肚皮有些像干瘪的橘子皮,因为怀孕时荷尔蒙和激素影响,皮肤也没有原来白皙,她自己都觉得挺难看的。 顾长军眼中却一点异样都没有,拧干毛巾也不给沈喜梅,小心轻柔的帮她周身都擦了一遍,还拿了在京城才有得卖的护肤品在肚子上小心的揉开抹均匀。 “这个是我和大壮打电话问到的,他说何颖整个肚皮上都是,想来比你这严重多了,何颖妈妈说这个不可能完全消掉,但是过两年只会剩下浅淡的白印子,所以不要担心啊,不难看的。我回头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产品,给你买回来。” 说着脸贴在沈喜梅肚子上,亲了亲,声音低沉轻柔:“我的喜宝辛苦了。” 沈喜梅闻言如释重负,笑道:“好在也不亏,他们体重都达标了。” “恩,因为他们有最坚强、最能干、最美丽的妈妈,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听话,乖乖呆到足月才出来。”大壮家三个娃早产一个多月,最重的孩子才五斤出头,这还亏得何颖特别能吃。 原本三人的预产期都差不多,何颖虽然早产了,但是在医院住了足足一个月,出院时三个孩子身体还是特别弱,哪有放在肚子里省事和省心。 两个孩子都很健康,而刚出生的孩子一天绝大多数时间在睡觉,石芸榴住到江家,专门负责带孩子,姚秀兰也有空,时常过来搭把手,所以沈喜梅还算轻松,计划过了年就回饭店去上班的,这段时间事务都扔给姐姐,害得她早出晚归,都好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一天了。 这天听说受邀去县城参加酒会了。 是县纪委员组织的,说是年关将至,将县城的有为年轻人聚在一块探讨下来年的发展,现在上头政策都强调要发展经济,安城作为沿海城市,虽然没划到片区,资源和机遇也是有的。 沈喜桃比起沈喜梅的酒量高一些,再说邀请函是发给国宾饭店的,沈喜梅月子里自然不能外出,所以沈喜桃就让饭店司机开车送她过去了。 不知道要多晚才会散,正好放寒假了,两个孩子连着张丰年也一起回来县城,说是今晚不回镇上了,在县城家里住一晚。 沈喜梅例行同顾长军通了电话后,说了些孩子成长情况,便说道了酒会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喝很多酒,我姐这两年酒量看涨,看样子是真不打算再生小孩了。” 生产的疼痛还没有从沈喜梅脑子里消除,所以她暂时也没有再生的想法,但是按照上辈子轨迹,姐姐家的萍萍早该怀上了,这半年来,姐夫和姐姐感情明明很不错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重生的影响,不止将自己的朵朵和小石头扇没了,连外甥女朵朵也不见踪迹。 “大姐也生两个小孩了,你不是说她之前生孩子伤了身子吗,不打算生也正常。不过我们县城什么时候流行举行酒会了?”顾长军忧心的是,喝酒总归伤身,女性酒量很难和男人比,何况这种场合怕是女性不多,这次是沈喜桃,下次是不是要轮到自己媳妇了? “你可别沾酒啊,还喂奶呢。” “我能不知道,我以前也没参加过。不是,以前就没听说过还有酒会。”那玩意不是许多年后才盛行起来的吗? 两人聊了许久才挂电话,石芸榴在下面喊着快点下来喂奶,沈喜梅应了声,起身时不放心又坐回去打了电话给盛开。 盛开不在家,他家里住家保姆接的电话,说盛开今天也去参加酒会了,沈喜梅才放心下来。 盛开到场了自然会对姐姐关照一二,他是县委书记,县城一把手,有他的庇护,想来不会有人敢为难姐姐。 沈喜桃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她处处防着盛开接近沈喜梅,但是看到他在现场内心放松了不少,又带了司机在院子里头等着,也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 也历练了这么多年,这种场合还是游刃有余的,不过酒喝了不少,脑子却是清楚的,自己感觉有些高了的时候便推脱去了卫生间,争取了段时间得以喘息。 后面喝酒也克制了许多,不过主办官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人家酒都让侍者送到手上了,沈喜桃一边一口闷了一边想着总算长见识了,这种场合以后还是能避就避吧。 酒会交际还是有点太过了,也只有她家男人好说话,旁人家的媳妇怕是不被允许出席这种场合。 除非作为女伴带进来还差不多,像她这样独当一面的女人背后少不得被人说闲话。 沈喜桃感慨了一番做女人真难后,因为同主人家道过别了,踉踉跄跄走着打算离开了,在走廊拐角却撞到人身上,还不待看清是谁,迷糊着歪下身去了,人事不知。 …… 沈喜梅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一晚上睡得不安稳。 半上午,打电话到饭店,一直没有人接听,后改拨了前台的电话,说沈喜桃还没有回来上班。 正准备打个电话问问盛开,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说一辈子再不回安兴镇状元屯的张寡妇带着两个孙儿出现在江家。 一见沈喜梅出来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得上前抓住她的手:“喜妹,你救救你姐夫,他不能坐牢。你家那口子是军官,能说得上话,我们丰年身体不好,可不能关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 沈喜梅闻言慌的往张寡妇身后看:“姐夫怎么了?我姐呢?我姐哪去了?” “公安局的人早上将你姐夫带走了,说他打了县委书记,还将饶家丫头打得重伤住院,这都是污蔑啊,丰年多乖巧善良的孩子,怎么会打人呢,他那身板能打的了谁?”那可是县里最大的官,张寡妇早就六神无主了。 没听到沈喜桃的消息,沈喜梅忙的拉过张壮壮,“壮壮,你妈呢?” 两个孩子也吓得不轻,壮壮到底大了几岁,还能说清楚:“爸爸被警察带走了,妈妈说让我带着弟弟在家,她去找人打听。” 然后小声补充道:“昨天晚上我和弟弟跟着爸爸回了学校,后来饶阿姨来找爸爸不知道说了什么,爸爸脸色很难看,连衣服都没换就跟着走了,后来我和弟弟睡着了,早上警察就来了。” 张寡妇年纪大了,早睡早起的作息,她连儿子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这会只知道哭了。 沈喜梅听说沈喜桃没事,松了口气,让石芸榴照顾几个小的,她上楼去打电话。 盛开家的电话这次没通,沈喜梅只得打给交通公司上班的顾建国,让他先去政府楼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沈喜桃,得到应允后才打电话回村里,让父亲兄长赶紧过来。 然后她也顾不得自己还没有出月子,从饭店叫了车过来,直奔县城去了。 到县城和顾建国碰上头,对方并没有找到沈喜桃,沈喜梅转而一想,让顾建国开车带她去盛家。 听张寡妇话里的意思,张丰年应该是将盛开打伤了,既然政府工作人员都没有说书记住院了,那么人应该在家里。 沈喜桃这时候确实找到了盛开,在盛家。 昨天晚上她在县城新开的东口口大酒店参加酒会失去意识,最后在酒店房间被惊醒,第一时间入眼的是丈夫猩红的眼睛,他像一头困兽似得攻击着赤裸着上身的盛开,仿佛一道响雷打在沈喜桃因宿醉而剧烈疼痛的脑袋里炸开,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拉开身上的被子,身无寸缕,青紫的痕迹遍布其上,下身还有隐隐的涨疼,成婚十年的妇女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失身了,并且被丈夫捉奸在床。 沈喜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两个儿子怎么办,娘家也会受她的名声所累…… 耳边充斥着拳头打在肉体上的闷哼声以及饶水灵拉架劝告的声音。 沈喜桃慌乱的拉过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最后被张丰年搂着深一脚浅一脚回了家。 出酒店房间时,饶水灵上来拉扯了一番,被丰年甩开了。 哪想今天早上被警察同志告知饶水灵摔成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然后将行凶的丈夫逮捕入狱了。 沈喜桃仅仅知道张丰年出现在酒店房间,是因为饶水灵说她同石荣华有奸情,说是参加酒会,实际上同石荣华开房去了,言之凿凿,所以张丰年找了过去。 事情不清不楚的,加上沈喜桃心乱如麻根本想不明白,哪想隔天一早警察就找上门。 盛开的说词是他留意到有人对她不轨,施救时却不想自己也中了招,两人阴差阳错发生了肌肤之亲。 沈喜桃不傻,相反她很聪明,这时候还能不明白,怕是一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她是那只蝉。 怪只怪她眼拙,以为盛开是对妹妹抱有见不得人的心思,看错了人也错信了人,结果害人害己。 盛开自昨晚张丰年没有同沈喜桃大闹,而是第一时间将她带离就知道事情朝预料之外发展了,所以才有饶水灵昏迷不醒,警察上门的事。 不过此时沈喜桃的表情他有些看不明白。 “事已至此,你离婚和我去京城吧。这里民风如此,一点风言风语足以让你无容身之地。 我,你知道的,无妻无子,我们去京城后,我给你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进我盛家门,壮壮和强强那里我来安排,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他们自然会跟着你,我以后也会视如己出。”沈喜桃和张丰年之间的点点滴滴盛开早就打听清楚了,原本他以为昨天晚上就尘埃落定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介意使些手段。 沈喜桃盯着盛开看了半天,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盛开没想到沈喜桃是这么个反应,愣了一会才赶过来。 昨天晚上由着张丰年打,身上有些隐隐发痛,走得不快,眼见着沈喜桃出了大门往院子门走去,忙去拉她的胳膊,“喜桃,你” 还未说完,沈喜桃突然转身一巴掌打了过来。 “都是你算计好的吧?要不然凭石荣华和饶水灵能有多大能耐弄出这么多事,是不是我不随你愿,我男人你就一直关着?” 盛开眼色有点难看。 “喜桃,从昨天开始,你男人是我。” “强奸犯罢了!” 沈喜桃讽刺的笑了笑,觉得没什么好继续说的了,挣脱开往外走。 沈喜梅和顾建国正好往这边走来,见沈喜桃果然在这里,走近才发现和盛开似乎发生争执。 联想到张丰年被捕是因为打了盛开,沈喜梅脸色一变径直走过去,伸手拍了盛开的胳膊一记,然后将沈喜桃拉到自己身后。 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117.第 117 章 盛开看着姐妹两的模样,心里不由又沉了沉。 才准备开口, 沈喜桃拉了拉沈喜梅的衣袖。 “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沈喜梅却没有动。 “是不是他害了姐夫被关起来的?” 沈喜桃眼中露出苦涩:“你姐夫被关是我害的。” 沈家人很快都赶到县城了, 沈新全和张红英带着张寡妇去医院看饶水灵的情况, 说来张红英和张丰年也算是同辈份的隔房兄妹。 沈来福、沈新华带着姐妹俩来关押张丰年的看守所打听, 最主要是想见一见张丰年。 看守所也没为难, 很快就批准沈喜桃可以进去见人,沈喜梅不放心,非要跟着, 人家也放行了。 张丰年被单独关了几个小时,没有任何问话, 倒也不狼狈,只不过担心外面。 见沈喜桃过来了, 忙上去, 抓着铁栏杆望过来,恨不得将头塞进栅栏穿过去。 “桃儿, 你……还好吗?” 沈喜桃却止步不前, 第一次在张丰年面前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作为一个妻子她失了名节, 还害的丈夫锒铛入狱,实在无颜见人。 “夫妻之间说什么对不起?要真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夫妻十年, 张丰年能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他之前也不是听信饶水灵的话, 只是担心沈喜桃被人算计, 所以匆忙赶了过去, 到底是迟了,想来都是设计好的圈套,等着他们夫妻钻进去。 看着外表镇定内心惶恐不安的沈喜桃,张丰年内心第一次有种杀人的冲动。 沈喜梅在边上听得一头雾水,她到现在没弄明白:好好的,她那脾气好得没脾气的姐夫去打人家书记做什么?还对女人动手? “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喜桃和张丰年却缄口不言。 张丰年说了几句话就被带回去了,出了看守所,沈喜桃却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突然斗志昂扬起来,结婚十年,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嫁的是个真正的男人,虽然个头不高,却能顶天立地,最主要的是此种境地还毫无怨言的愿意为她遮风挡雨。 现在是法制社会,松洲县到底不是盛开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方,她也认识不少官场上的人,就不信翻不了这漏洞百出的案子。 “你还在月子里,先回去吧,辛苦妈带着几个孩子,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没头没脑的,你让我怎么安心回去?真有什么困难,我问问长军有没有认得的人,军队和口口体系总归有些交叉,实在不行也可以打电话去找江姨。” “放心吧,真解决不了,我自然会回去找你们。”不就是打了盛开一顿和推了饶水灵一把?打了就打了,盛开还不该打? 饶水灵昏迷不醒也不能证明是张丰年造成的,饶家,以她的了解用钱就能解决。 盛开那里,怕是也不好意思到医院验伤,没人看见,空口说白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定罪的。 盛开是大权在握,可是有句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 还不等沈喜桃行动,沈新全那边带回一个可以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饶水灵已经醒了,并没有说什么不利于张丰年的言论。 张寡妇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医院看着,防止饶水灵变卦。 饶水灵之所以执着张丰年,小时候的情谊占了一部分,张丰年是她三十岁人生里唯一没变的温暖,最主要的是她稀罕张家的房子。 饶水灵虽然从小不少吃穿,过得是大小姐的日子,但是自从跟着知青恋人去了大城市后,三观都变了。 到对方家里住了五年,花光积蓄却连个像样的房间都没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和不讲理死抠的婆婆妯娌早就磨光了她的眼界和性情。 回到娘家,却又成了被兄嫂嫌弃的客人、拖油瓶,疼爱她的父母也变得什么事都以儿孙的利益为重了,原本的房间早就给侄儿侄女住上了,新房子好似还不打算让她住进去,她就想有个家,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最主要的是她受这么重的伤,的确不是张丰年推的。 所以当沈喜桃许诺给她在县城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房时,她不顾家人反对,直接改口了,也不敢说是盛开找人打的她,只说是自己绊了一跤摔得。 沈喜桃和盛开的事情却一个字都不敢提及,她脑子里挥之不去都是盛开轻飘飘让人将她打成重伤的言语,虽说家里就她的工作保住了,但是她以后都不敢去上班了。 沈喜桃那事归根结底还是她设计陷害的,所以她也有顾忌,加上不止兄嫂,连嫂子娘家都受到波及,她们不敢不老实。 这些的确都是盛开做的,他是喜欢沈喜桃,想娶她想她为自己生儿育女,而不是想害她名节受损,所以不会让这些言论传出来。 他以为沈喜桃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张丰年肯定会受不了主动离婚,而沈喜桃还是传统的女性,有了这层关系,加上她最看重儿子和父母弟妹,他能解决这些问题,沈喜桃肯定会跟着他走。 却没有料准张丰年的态度与决定。 听了下属从拘留所带回来的谈话内容,盛开就知道自己彻底落了下乘。 可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回去也没有他牵挂的人和事,他决定在这小县城熬下去,说不得有一天就心想事成了呢。 最后松洲县成了县级市,沈喜桃生了个女儿长大了都没能如愿,哪怕那是他的女儿。 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却被此生最大的仇敌张丰年捧在手心长大。 除夕前两天顾长军到了家,那时候张丰年早就放出来了,张寡妇虽然不想一个人呆在学校里过年也没有别的法子了,镇上又没有他们家的房子,又不能让儿子留下来,说不得什么时候被饶家骚扰或是警察上门。 她可是听说饶家儿子、媳妇都丢了体面的工作,正在家闹腾呢。 沈喜梅买的那块地已经在顾长军回来之前就开始动工盖房子了,张丰年在负责监工,继沈喜桃说拿手上的资产来换还没影的房子后,张丰年也提出将他们家梁集中学的集资楼同沈喜梅换,只说以后家里的孩子少不得要到梁集中学上高中,那房子就作为沈家以及顾家孩子的宿舍楼了。 沈五叔家的沈新耀上高中时,楼正好盖成,就第一个入住了,那栋房子最后交给在县城买了房的沈新全管理维护,不过房产权沈家人没动,其实也动不了,学校集资盖得楼,外人是过不了户的。 张丰年却在镇上安了家,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得来回跑几趟,吃饭睡觉都得回来。 沈喜梅最后都不太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只知道自那以后沈喜桃着魔般扩展沈家产业链,比沈新全还积极进取。怀孕了也没放松,甚至刚出生的女儿也不管,产后一周就回去上班了。 姐夫从来不拖后腿,全身心做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那份轻松的工作倒是一直兼顾着,主职却是带娃、照顾媳妇。 石芸榴之前一直惦记着大女儿前面生产伤了身子,那时候顾不上,现在条件好了,就想着让她抓紧再一胎,好帮着调理,这月子里落下的毛病还是要月子里调养。 哪想女儿一直说不打算要了,突然有了起初还说准备打掉,把石芸榴急的直上火。 虽然最后劝住了,却又不要她照顾,好像故意折腾自己似的。石芸榴从来不知道一向懂事明理的大女儿犟起来会这么头疼,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最后在女婿的照顾下有惊无险的生下了外孙女,这可是她孙辈里唯一的女孩,沈家上下宠得不行,不知道为何不得女儿的心。 说她不上心吧,老二媳妇一直没怀上孩子,想抱去养吧,她又不给。 石芸榴只得感概儿女都是债,一个个都是操不完的心。 沈喜梅只觉得前面十来年认识的愚孝男和妈宝男张丰年怕是个假的,或者现在这个是冒牌货! 饭店和沈家都蓬勃发展着,顾长军虽然将江家院子和顾建国家中间的空地都盖起来房子,却没住几天就带着沈喜梅和孩子到京城郊区军区大院里据扎了,顾长军成了京城集团军下属部队的参谋长,以后可能时常会出差、演练,但是基本上告别了那些高危险性任务,以后一家人不用长期分隔两地。 京城里,江鸳将台子都搭好了,生意铺的很大,沈喜梅来了她正好有了帮手,又可以做甩手掌柜。儿子丢到国家兵工厂去了,江鸳就无事一身轻准备到处去走走。 118.第 118 章 石荣华觉得他一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快活过,就是当初打砸那些坏成份分子的都没有今天快活。 他的东方红大酒店开起来了, 虽然花光了积蓄, 还给了柳家不少股份, 他只能是幕后的管理者, 不过他明白这是必须的, 如果酒店不是挂在柳上扬名下, 不可能这么顺利打通关节开起来,更不可能在开业头天举办的酒会来了这么多达官贵人。 原本他想走的不是这条路,在他的脑子里, 还是根深蒂固的将做生意和投机倒把直接挂钩,可是这两年的政策和现实生活硬生生的改变了他的想法。 事实证明改变是必须的, 那些不见天日的老物件已经被他换成了这栋能挣钱的大酒店,从昨天的阵状中, 石荣华仿佛已经看见了大酒店日进斗金的未来, 他再也不用发愁坐吃山空。 他重新拥有了优越感和自信心,甚至在昨天晚上, 他攀折了遥挂枝头最红润诱人的桃子。 他这一生已经结了三次婚, 领过三次结婚证, 陈桂萍虽然最不得他的心,却是不好再离婚了。不过只是不打离婚证,以后他是不打算回去了。村里那些房屋、家产就给陈桂萍和陈家了, 陈家本就没有儿子, 他还给她们家留了两个女儿呢, 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带着沈喜桃住在县城里, 以后挣得更多了就带着她去市里去省里,甚至去别的更好的城市,他给不了沈喜桃名分,但是可以给她富裕的生活…… 石荣华靠坐在床头一边抽着烟一边思绪跑远了。 背对着他,光裸着身子、脸埋在被子和黑发的女子被烟呛醒了,咳嗽起来。 石荣华虽然对沈喜桃不太熟悉,但是听着声音好似有些不对,人坐起来,这种念头越发明显,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啊!”女子转过身来。 漂亮是漂亮,身材也丰满,但是不是沈喜桃,比沈喜桃差多了。 要命的是,昨天和他颠鸾倒凤的女子还是认识的,他三弟没摆酒没领证但是大家都认定了的石家老三家媳妇——姚丽君。 姚丽君这时候也傻了。 她受不了村里那种穷苦的日子,明明她长得那么漂亮,她的成绩那么好,但是命运作弄人,她活成了比许多农村婆娘还不如的摸样。 姚丽君不认命,她还年轻,还有资本能搏一搏。 所以姚丽君平常总是找到机会就往镇上跑,往县城跑,想法设法进入一些“高档”场所,慢慢也认识了一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 前几天她成功混进了东方红大酒店,做了一名招待。 做服务员自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瞄准了县口口记盛开,她知道对方有权有势,安排个清闲、油水重的岗位一句话的事,他在这边还没有女人,至于他在其他地方有没有老婆并不重要。 姚丽君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入盛开的眼,却接到盛开让人递过来的消息,让她在这个房间的床上来等着。 想来是自己亮丽的外表引来了觊觎。 姚丽君除了狂喜,没有一丝犹豫就按着纸条上做了,但是她没想到她会在那张床上昏睡过去,更没想到醒来看见的是石荣华那张阴沉、铁青的脸,扭曲得像个厉鬼。 姚丽君无法控制的又尖叫起来。 石荣华伸出铁壁一样的胳膊,捁住姚丽君的颈脖,大手捂住她的嘴巴,厉声呵斥道:“闭嘴!” 要不是知道是在刚开业的酒店里,还有点理智告诉自己可能会被发现,石荣华都想第一时间将姚丽君直接掐死。 “赶紧穿起衣服,给我离开这里。”说完这句话,石荣华就将姚丽君甩到一边,去找自己的衣服。 可惜还没等他穿着完毕,之前不好的预感成真了,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推门闯进来,威严的朝他喊着“证件、你们什么关系?有人举报这里有人通奸……” 石荣华知道自己全完了。 石荣华和姚丽君都进了监狱,判了重刑,这次连石卫国都没有出面为他奔走。 从他们进了拘留所,就和外面断了联系,因为没有人来看望他们,更不要说申辩、找关系。 拘留后,判刑,然后长达十五年的劳改,但是两人都再也没有从铁窗里面出来了。 唯一出来的是,一个刚出世的婴儿,男孩,姚丽君生的。姚家不管、石家不认,最后这个孩子被陈桂萍接了过去抚养。 包括石荣华前头的六个女儿,全部都成了陈家、陈桂萍的孩子。 陈桂萍也不是傻的,她都揽过来自然有考量的。男孩子不用说,陈家是稀罕的,何况还是刚出生就抱过来的小娃娃,和自己生的没区别。女孩子也不错,毕竟宋荣华第一任妻子生的四个女儿都已经半大不小了,最大的都能要聘礼直接嫁人了,最小的也能做家务带孩子一把抓。 陈桂萍是后娘,但是家里条件还凑合,石荣华毕竟在这边住了三四年,她多少存了些家当。陈桂萍心也不坏,虽说对前头的几个孩子不好,但是也说不上多差,给何白露四个女儿找的对象都过得去,最起码也尽量遵循了几个女孩的意见,不过聘礼要得高些,陪嫁给得少点。 农村里大多女孩都是这样的待遇,哪怕是亲生的,所以陈桂萍并没有被人诟病。 石爱国在六生产队小学呆了好些年,也没有别的去处,就继续呆了下来。那个男孩子,虽然可能是石荣华的奸生子,但是更可能是他的儿子,石家和他的名声乌烟瘴气的,也不说什么再娶门媳妇的话了,名声扫地的人,没有女的愿意和其搭上关系。他挣得不多的钱就贴补给(前)大嫂和身份不明的儿子身上去了。 原本尤为浑浑噩噩就这么过一生,没想到石荣华入狱后,他倒是转运了,学校给他申请了转正,顺利通过了。 然后小学的校长实在年迈要退休,六生产队小学教学质量差,村里穷,上头人也不愿意过来,石爱国学历最高,就成了代理校长。 石荣华虽然名声臭大街了,但是能力很不错,六生产队原本那么穷,但是给他管理了三四年,经济上了几个排名,大家嘴上骂的凶,但是不可否认日子好过了不少。 石荣华坐牢后,被压制的不能动弹的副手上位,总算出头成了六生产队的村长,能力不行、私心尤其重,一年时间就败光了石荣华打下的基础,六生产队好不容易吃上肉的日子又一去不复还了。 所以等到下一届选举时,毫无悬念落选了,得票数排第二的顾向军,票数却不高,而最高的石爱国意外的得了全队百分之七十多的票。 对于这种结果,村民都保持沉默了,石爱国就又兼任了大队长的岗位。 七生产队的石家这会想起凭这条件可以给他找个对象,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也没到三十不是?名声是差了点,可真说起来还是头婚呢!何况他长得又不差。 大不了到远一点的消息闭塞的山里找,说不定还能找个穷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正张罗着,石爱国却同陈桂萍不声不响合伙过起了日子,反正他在陈家也住了好些年,现在不过换了个房间,孤男寡女两个人合了张床铺。 对于这种情况,六生产队的人私下是默默赞同的,虽然两人没有领证,没有摆酒,但是所有人都认定石爱国是入赘到陈家了,是六队的人了,哪怕陈桂萍三十几岁高龄生了个女儿是姓石。 村里人私下里免不了还是说三道四,公开场合却是承认甚至维护石爱国身份的。 千禧年,张萍萍十五岁了,是梁集中学一名高一新生。 她有两个亲生的哥哥和五个表哥,长相甜美、家境殷实,成绩优异,按理说是一名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女孩,可惜她有个重男轻女的妈妈。 在张萍萍的印象中,妈妈沈喜桃只在对待她时,特别严厉、苛刻,对两个哥哥却和她爸一样是慈祥明理的。 所以不是重男轻女是什么? 这一度让张萍萍很委屈难过,也让她对自己要求更高,总想着如果她表现得更好一些,甚至比哥哥们还优秀,妈妈是不是会喜欢她,对她也多笑一笑,能花点时间陪陪她就最好了。 梁集中学这一届新生有三个特别出名的孩子,还被分到一个班。分别是陈常思,张萍萍,汪权,入学排名为:陈常思全校第一名,张萍萍全校第二名,汪权全校最后一名。 陈常思高中三年学费全免,张萍萍是全校前十名中唯一的女生,汪权家里花了八万八买入学资格,并且走关系进了重点班。 按照汪家的想法,家里不差钱,也不指望汪权学习成绩多好,考什么大学,反正有家业等着他回去继承,他需要做的就是积累一些有用的人脉,聚集一批青年才俊朋友在身边,以后会管人就行了。 要说人脉关系,这青少年时期结下的同窗之谊自然是比较牢固可靠,汪家花了大价钱为的就是汪权进最好的高中,结识成绩最优异的同学。 汪权作为全校最后一名也不能说他真的有多差,而是梁集中学入学门槛太高了。 当年的松洲县已经成为县级市了,梁集中学本就是重点名校,头几年陆续出了不少高考成绩在全省都名列前茅的学生,评为省级重点高中,名声更是煊赫一时,录取分数线自然就水涨船高,为了名声和教学目标,择学费定成了天价,这就杜绝了几乎所有分数不够钱来凑想买学籍的学生。 汪权能进重点班,除了他家有钱,更重要的是汪父会专营,生意场结识了不少权贵,这次更是走通了市委书记的门路,招呼直接打到教育局,又给学校盖了栋指明给实验班学生入住的配套超先进宿舍楼,所以汪权非常顺利的进入实验班,并且一开学就把眼光盯在了陈常思和张萍萍身上:一个会读书的书呆子,一个成绩好的小美女,可以发展成得力助手和贤内助! 对与汪权的招揽和亲近,张萍萍和陈常思一样迟钝,根本没感觉,虽然有个重男轻女的妈妈,但是她是被爸爸张丰年捧在手心富养着长大的,吃的穿的用的从来都是最好的,每年寒暑假,都会被考到全国各地名校(表)哥哥们带出去旅游,跑的地方多了,眼界就开阔了。 早两年她还和陈常思暗中较较劲,谁让升初中后,常年全校第一的名次被陈常思这个比她小,还是村里小学出来的小男孩夺走了。 可是努力了两年都没考过对方,到初三时,张萍萍突然想通了,她要做女飞行员的,成绩好就行,不一定要考第一名,陈常思那副瘦弱的模样,就算他想和自己挣也看身体吃不吃得消,首先他那近视眼就过不了关,她可不能学着死读书把眼睛熬坏了。 想当初她二哥张壮壮就因为眼睛视力不过关,第二次体检时候刷下来了,明明他没有近视眼,最起码不用戴眼镜,但是只能在地面科研站工作,上不了蓝天。 张萍萍对梁集中学非常熟悉,张丰年是学校的后勤主任,除了假期都会呆在学校里,打张萍萍有记忆起,梁集中学就是她呆的最多的地方,在学校新建的家属楼里有一整层都是属于他们家的,考进梁集中学念书的哥哥、表哥,甚至还有表舅都不住宿舍,而是住在家属楼里,二舅会安排亲戚来做饭打扫卫生,空闲之余还能帮张丰年看着她。 张萍萍知道大学新生要军训,她几个哥哥都经历过,她也想过自己肯定要经历的,但是没想到会提早这么多,她升高中时,梁集中学开始了第一届军训,正好她赶上了。 为期一周,在正式开学之前,也就是在八月底,明明一年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却在操场上中暑休克了。 现在家长特别注重孩子的学习成绩,考上梁集中学的孩子基本上是家里重点保护偏爱对象,农活干的少,身体素质跟不上大有人在,这也是学校在高中新生入学开展军训的起因。 军训一开始,每天休克、晕倒的人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是张萍萍还是被打击到了,她可是要考飞行员的人,这么轻松的军训都能晕过去怎么行? 不过没想到晕过去那么几分钟,不止她爸火急火燎来了,连妈妈都放下手上的事来了学校。 在张萍萍印象中,她妈从来没有来过县里,连两个哥哥当初高考、填志愿都没有来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过年都在饭店工作女强人听说她晕过去了,不放心亲自过来了。 张萍萍终于相信张丰年的话:她妈妈其实是爱她的。 最终张萍萍并没有考上飞行员,因为她高三那年,国内没有招女飞行员。 大哥是做生意的,专门做水产、海鲜方面的生意,虽然不打算回来接管妈妈的饭店,但是也算继承了衣钵,二哥人跑到荒漠搞科研去了,那些表哥、表舅就不要提了,考出去的就没有回来的,明明家里发展的很好了,却都留在了大城市。 张萍萍高考结束的时候信誓旦旦道她大学毕业过后一定会回来发展“农村”的,沈喜桃闻言笑道:“村里已经给你二舅发展得很好了,你若是真有心,就多念点书,回梁集中学混个校长当当,让你爸、你奶高兴高兴!” 曾经的状元屯现在是集各种有机食品、养殖基地、度假山庄等多元化发展的新农村,家庭年收入基本没有十万元以下的,贫困户是绝迹了,可以说和二十年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萍萍正被老妈笑的晕陶陶的的,不由点头:“好啊……校…校长?” 张萍萍脑海里不由飘过高三开学时学生动员大会上,那个拿着大喇叭,吼着:“只要学不死,你就给我往死里学!”的秃头校长,同学们偷偷给他取的外号叫什么来着?对了,“咆哮僧”! 那自己会不会变成灭绝师太? 做了十几年学生,虽然是好学生一类,张萍萍对于学生和老师之间的磁场哪能不了解。 “可不可以换一个?” 张丰年好说话的很:“你妈就说说,你按照自己的兴趣填志愿就行。” 张萍萍祈求的看向沈喜桃,老实说她没有什么特别想或是感兴趣的事,之前除了一门心思念书和考飞行员,说考飞行员主要是当初她大哥、二哥都想考,结果各种原因都没能如愿,她就想着若是自己能考上了,是不是会让妈妈刮目相看? 沈喜桃也是看出了张萍萍内心的想法,和那不纯的动机,就没有特别去关注和张罗飞行员这个事,果然后来跟她一说国家今年不招了,对方很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谁养的孩子像谁,哪怕女儿当初的出生是一种错误,但是给张丰年养了十八年,性子和她爸像了八成,不像的两成主要表现在娇气和天真上,那也是张丰年养出来的。 张萍萍的志愿最后是张丰年召齐家里所有上大学的子侄辈一起商讨的,报了传媒大学的广播电视新闻学专业。 陈常思虽然以七分之差屈居全省第二,考入最好的学校却是没有任何悬念的,最后汪权吊车尾考入了二本商学院,虽然他想跟着张萍萍的志愿走,他的分数却没有给他这样的选择权。 梁集中学的实验班本就是学习氛围超级浓厚的集体,所有人都埋头苦学、废寝忘食,什么课外活动甚至包括音乐、美术这样的副课都没有,这也使得同学之间私下相处的时间很少,友谊的浓厚也受到一些影响。 特别是张萍萍,作为全班唯一走读生(有了配套设施超先进豪华的实验班宿舍楼,就算是家在县城的同学也选择住校了)下了课就回家,上课铃响了踩点进教室,三年下来,班上同学认识倒是全认识,但是基本不熟。 汪权在张萍萍十五岁高一的时候开始追求她,一直到高三毕业,两人的关系还是在普通的同班同学上止步不前,顶多就是张萍萍对汪权的印象比别的同学深一点,毕竟三年维持倒数第一名也是蛮持之以恒的。 张萍萍最熟悉的除了三年都没换的同桌就是陈常思,对方让她做了万年老二,再心平气和,张萍萍也忍不住见一次瞪一次,所以陈长思考了全省第二名,最高兴莫过于张萍萍了,她觉得这叫风水轮流转,她等了六年总算等到了,可惜不是她自己翻盘的。 虽然对于这个书呆子也赶时髦在最后离校时大庭广众之下给她来了次表白,张萍萍有些傻眼,但是万年老二心里创伤产生的阴影让她立即找回了场子。 张萍萍故作刁蛮的扬着头:“第二名诶?你考了个第二名,不去反省,不去找补,学汪权范中二病找我告白?觉得这样就很时髦了?人家好歹是个富二代,你一个书呆子好的不学,想学人家早恋,可真有出息!”连十八岁都没满不是早恋是什么? 汪权本来听说这事正冲了过来:“陈过儿你居然敢撬我墙角,还真当自己是杨过啊?!”自打陈常思自我介绍说他的名字取自常思己过,就得了过儿这么个外号。 “萍萍,你不会准备接受这个书呆子吧?他除了会死读书啥用都没有,家里还有六个姐姐一个妹妹,你想想这么一大群大小姑子,谁嫁他谁脑子不是犯抽吗?我还听说他爸妈名声乱的很……” 不待汪权说完,张萍萍鄙视的一眼扫过去:“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两也不用找女生告白了,王八配绿豆,你们俩绝配,相□□了吧,不要去祸害女同胞!”平常关系铁的像亲兄弟的两人,相互插起刀来,嘴脸都一样。 “还有,以后请叫我张萍萍或者张同学,谢谢!” 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靓丽女孩说完,骄矜的慢慢走远,留下俩好兄弟在后面张望了半天。 汪权手搭在陈常思肩膀上:“要散了,三零八的兄弟要聚一聚,人民路上我家新开了一家KTV,晚上一起去热闹一下?” 陈常思隐藏在大黑框眼镜下的狭长丹凤眼露出一丝幽光,他知道张萍萍最气不过这些年一直屈居第二,所以在高考的时候最后一场理综考试他故意填错两题答案,自己倒是如愿变成了第二名,可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如果他不填错,他和张萍萍之间是不是插进去一个第二名?所以还是值得的。 “不了,我家里还有事,要坐车回高新区去了。”张萍萍也会回高新区(原来的安兴镇)的,虽然她坐的是小轿车。 “你家里能有什么事,还是不是兄弟啊?” 陈常思抬起头,看了汪权一眼,那眼神让汪权有些陌生。 只见那个一直被自己归类为书呆子的兄弟,眼中流光溢彩,笑道:“你刚刚不是说了,我只有六个姐姐一个妹妹,兄弟还真没有!再说我们会去京城念书,你得留下来继承家业,总归会分道扬镳的。” 自家闺女有不少追求者的事,沈喜桃早已有所耳闻,毕竟学校老师和丈夫张丰年关系都不错,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第一时间知道。 以前她听听就算了,反正沈喜桃不觉得被富养着长大的娇娇女会那么容易被男人骗走,对比下来,她的侄子、外甥出色的不在少数,女儿也算是见多识广,眼界在那里。 当知道这表白的人里有陈思成,沈喜桃皱了皱眉头。虽然陈思成不一定是石荣华的儿子,石荣华也在几年前越狱被捕时枪|决了,但是和他搭上关系总归是膈应人。 她和丈夫对盛开有承诺,等女儿满十八岁时告诉她她的身世,要不然盛开也不会这么多年安安分分没有闹。 解开这些事总归是难堪的,更不要说当初种下的另一份因也牵扯进来。 张萍萍是深秋时节的生日,考虑到刚上大学换了个陌生的环境,最终坦白的日子又往后推了两年,反正孩子都到了京城,到了盛家地盘上,盛开也整装回去了,说与不说意义其实不大了。 张萍萍心无旁骛,高高兴兴奔赴京城上大学去了,那里有最最最疼爱她的小姨一家,还有表哥三四个,还有一个没有原则特别护犊子的干爹,张萍萍简直比在梁集中学还如鱼得水。 虽然吧,张萍萍脾气不太好,又娇气又直白,偏偏她人缘不错,她学的是广播电视新闻学专业,却分到编剧专业的宿舍楼层,同宿舍其余三个舍友都是学编剧的。 张萍萍二十岁生日隔天,大清早沈喜桃打了电话过来。 因为头天室友们给她弄了个生日party,张萍萍都开了禁喝了酒,闹了半夜,赶在门禁前一秒进的宿舍,总体还没睡几个小时,给电话吵醒了。 一看是自家老妈的电话,张萍萍就是再困,也立即清醒过来,再三清了清喉咙才敢接通。 沈喜桃讲的很认真,张萍萍却听得很糊涂,等挂了电话,她还没反应过来,当着笑话讲给被吵醒的室友听:“我妈居然说我不是我爸亲生的!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她居然给我开这样的玩笑?!她要是说我不是她亲生的,我还信,老实说,我以前一直怀疑我是不是我爸和外面的野女人生的,抱回来给她养,所以她才那么不喜欢我……” 学编剧的人,脑子里本来就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洞,大家在一间宿舍睡了两年多,彼此间非常捻熟,大家坐起来八卦一番,然后纷纷爬下床讨论。 “我觉得苹果妈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先申请了这个原型做女主角,你们两个不要抢。” “你不觉得苹果爸更有故事性吗?” “你说的是哪一个苹果爸?” “你问到点上了!” …… 张萍萍:…… “你们这都是一群什么姐妹啊,简直丧心病狂。” 才吼完,电话铃声响起。 室友甲瞄了一眼张萍萍丢在桌上的手机:“过儿来电!”清大的计算机系大才子陈常思隔三差五过来,作为张萍萍室友和这位都很熟。 张萍萍坐那嘟着嘴不想接。 固话又响了,室友乙接起来。 “干亲大大!”张萍萍的干爹也请几位小姑娘吃过饭,因为干爹不好听,张萍萍介绍的时候就按照老家的说法称呼的。 平常张萍萍和盛开挺亲的,这会却突然有些害怕:她爸疼她入骨,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盛开对她是不错,可是他们之间只比陌生人熟一点,她一直深信她爸爸的说法,因为她小时候身体不好,接个干亲能庇护一二。 所以她对盛开这个干爹与其说有什么亲情、感情,还不如说感激之情更多一点。 最终谁的电话都没有接,她小姨沈喜梅一早过来将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