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农女》 1.第1章 夏日午后 正是盛夏,烈阳当空,知了没完没了地叫,五贤镇卢家村河岸两旁,是一连十几棵的大梨树,密密匝匝的白花,点缀在翠绿如水的叶子中,仿若是层层叠叠的白云坠在半空,河岸上碧草如茵,零碎野花点缀,远远望去,好似一副色彩秾丽的水彩画,鲜艳分明。 山上一身村姑打扮的禾早却对山下盛景视若不见,只埋头挖野菜,削瘦的脸蛋,晒得通红,额头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 一阵风吹过,周遭的燥热似乎都被吹走了,禾早舒一口气,抬头望了眼山下美不胜收的河岸。 俗话说,有娘的孩子是宝,没娘的孩子是草。 禾早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就算是有生身母亲,但也与没有差不多了。自她穿越到现在,病躺在床上的七八天,那个被她称为“娘”的女人只露过两次面,还都是一副苛责严母形象,今天她身体刚一好,那个女人陈氏就撵她出来挖野菜,并规定挖不了一篮子不许回家。 他大爷的,数伏天太阳最盛的午后,做娘的却一点也不体贴自己大病初愈的小闺女儿,拼命压榨,这到底是亲娘还是后娘啊。 说起来,这位陈氏还真是续弦,嫁到禾家后,前茬媳妇已经生下了一子一女,她自己也生了二子一女,不知是不是害怕被人骂不贤良,她对前茬留下的子女非常慈爱宽容,而自己亲生的却百般苛责,打骂起来毫不手软。 禾早姐弟三个,可谓是难兄难妹。 喏,陪她一起出来挖野菜的就是陈氏的亲生子,四宝和七宝。 禾家是宝贝孙子的,一律以宝为小名儿。 而她之所以叫早,据说当初陈氏生她的时候早产了快俩月,正是秋收的关键时期,让一家子慌里八张的,婆婆孙氏便随口起了个“早”字,埋怨她来得太早了。 慌里八张,是卢家村的地方俗语,即慌里慌张。 禾早刚穿来的时候还很庆幸自己不叫“大丫”“花”“草”之类的村姑名字,等听说了缘由后,瞪大眼睛,半晌吐出一个“靠”。 “早儿,你病刚好,这草挖不完没关系,等会儿我和七宝的分你点。” 大概是看她发呆的时间有点久,怕她累着了,四宝体贴地说。 禾早朝他嘻嘻一笑,摇头:“不累呢,快挖满了。” 所谓此篮非彼篮,禾家的篮子,是快有禾早高的大筐子,背上去,几乎都把她压没了。 禾早知道她要把这框子给挖满草的时候,默然无语,只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如草泥马肆意奔腾着:“虐待童工,虐待童工啊!” 她这具小身体,可只有九岁。 在前世,那是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宝贝。 禾家养了七头猪,除部分靠粗粮喂养,剩余的全靠野菜补贴,需求量极大。而在乡下,喂猪一般是妇女与孩子的工作。 四宝看看她还有一大半空着的框子,笑笑:“病好后你动作可不利落了。” 刚才他一直在边上跟着,自然发现禾早挖草的动作十分笨拙缓慢,但他没有多想,认为是她刚刚病好的缘故。 想到这,他的眼神便黯淡下来:“娘也是的,你刚缓过劲儿,她就要你……” 七宝挖菜挖累了,一直在吭哧吭哧地挖土玩,闻言便扔了手中的小铁楸,拧着小眉头凑过来:“娘太偏心了!二姐明明是因为大姐才掉河里去了,娘却只骂二姐贪玩。” 七宝口中的大姐,是前茬留下来的大女儿,禾春儿,今年十三岁。 几天前,禾家姐妹与村里同龄的女孩子在河边玩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禾春儿和别人吵起架来,又动了手,再然后却是呆呆傻傻的禾早被挤下了河……又是找大夫又是熬药,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却是现代的萧雨穿了来。 四宝便叹了口气,娘不管对谁都慈爱得很,却对他们三个亲生儿女严苛非常,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是:“娘也没法子哩,你没见奶骂得多厉害!” 禾早请大夫吃药花了不少钱,孙氏心疼得不得了,整天指桑骂槐,陈氏就算是有几分心疼闺女儿,也只得做严厉状。 听了四宝的话,禾早便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四宝、七宝和她,虽说是一母同胞,但到底是禾家的宝贝金孙,上有爷爷奶奶护航,在家里还是比较娇宠的。陈氏也不多骂。 当然,这娇宠是和她相比,乡下的孩子多,不怎么值钱,平日都是摔打惯的了。 倒是这原身,是泡在苦水里的娃。 刚刚出生,耽误了家里的农事,不受奶奶待见,亲娘又怕人说她偏心,对她便淡淡的,稍微长大一点便要跟着干家务活,活干得多,饭却吃得最少,每天早起晚睡的。 禾家孙辈多,又不曾分家,挤攘在一个大院子里,摩擦肯定少不了,大人却还好,小孩子却整日你争我吵的,不管对错是谁,第一个挨骂的却必定是她,而骂她的也必定是陈氏,再然后便依次是四宝、七宝。 萧雨穿了来,也接收了原主的部分记忆,自然对陈氏没半点好感,相反却相当鄙视。 要求一个贤良名声,却故意拿亲生儿女作践,以此来衬托自己的无私伟大,也太恶心了。 陈氏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禾早郁闷地把手中的苦麦苗给大卸八块,揪得零零散散的,又长长吐出一口气。 七宝才七岁,但听见哥哥姐姐都叹气了,自己便也大人模样地长叹一声:“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禾早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扭头看自家小宝,虽然下巴尖尖,脸上没二两肉,但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红红的小唇儿,看着又机灵又乖巧,生病那两天,也是他细心照顾她的。 她便伸出爪子蹂躏着他的小脸蛋:“你小小年纪叹啥气哩,跟个小老头一样。” 四宝也掘嘴笑。 七宝往后躲,却怎么也躲不过禾早的魔爪,只好认命地一动不动,苦着脸故意耍宝:“二姐又欺负我。” 禾早笑得更厉害了,这两天七宝被她磋磨得没了脾气,一开始她一捏他脸他可是生了半天的气呢。 她得意洋洋刚想说什么,肚子里却传来突兀的咕噜噜叫声。 她和七宝大眼瞪小眼,后者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笑嘻嘻地说:“二姐叫肚子了。” 禾早忍不住瞪他一眼,摸摸干瘪的肚子却又叹气。 这几天她都吃得很少,前几天还好些,身子病着,至少喝稀饭喝了个饱,今早在餐桌上却只喝了两口能看清人影的稀饭,就忙个不停,中午还是早上剩下来的稀饭,喝了半碗,被陈氏轰小鸡似的轰了出来,并声明挖不了一筐子猪草不许回去。 四宝左右望望,待看到某处时,眼睛便亮了亮:“等着,哥给你弄好吃的。”就拿过七宝的小铁楸走过去挖着什么。 禾早狐疑地跟过去一瞧,不由睁大了眼睛,那竟然是野生的山药。 山药叶子繁茂,没有藤,便簇簇一团窝在地上,待挖了二尺多深,就看见黄褐色的山药外皮,四宝显然很有经验,没有再继续往下面挖,而是横着把土都挖出来,小心翼翼拽出来一根长达一米的山药。又刨了刨,总共找出来三根。 不到一米长,却只有大拇指粗细。 禾早的眼睛早就发绿了——饿的。 但更有一个重要原因,这山药与她前世见到的铁棍山药很类似。 铁棍山药,顾名思义,长得很像一根铁棍,又长又笔直,是她老家的特产,自从家乡开发了旅游区后,便被炒得很热,堪称是“中国第一山药”,营养价值极高,人称“小人参”,能卖出几百元一斤的高价,连带着各种副产品也盈利颇丰。 要知道,山药是极沉极重的物种,一根山药可能就达四五斤。前世单个小型旅游团买的山药就得好几万。 所以禾早看到的不光是填饱肚子的食物,还有漫天的闪闪发光的金子。 她咽了下口水,立刻劈手从四宝手里夺过来一根,掰断,便露出里面白生生的果肉,粘液稀稀的,先舔了一下,然后便在四宝、七宝惊讶的目光中,咬了一口脆生生嚼起来。 嗯,比后世人工培育出来的铁棍山药比有点生,但挺脆,淀粉也多,微带着甜味,想必煮了会很面。最重要的是野味十足。 四宝先是瞪着眼睛,接着便又异常怜惜起她来,肯定是太饿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吃生的。 他拍拍禾早的肩,怜爱地说:“早儿,哥给你蒸熟再吃!生的不能吃,要拉肚子的。” 七宝眼圈也红红的,重重点头:“二姐,我不吃,等四哥煮熟了都给你一个人吃。” 他虽年纪小,但也知道自家的二姐是个可怜人,在家根本就吃不饱饭。 禾早先是一怔,看了看兄弟两个的神态,心里便有一阵暖流流过,她笑着点头:“三根呢,我们都吃,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不过,她皱了眉:“要拿回去煮吗?” 2.第2章 山药炖鱼汤 拿回去吃,肯定没她的份。 四宝便摇摇头,起身去了那边几颗枣树处。 七宝就絮絮叨叨:“二姐,你忘了,咱们出来挖野菜的时候总是要偷偷寻摸东西吃的,大姐在这儿藏了一个破瓦罐。”说着他便像是一只老母鸡一样嘎嘎笑起来:“有一次林子哥逮到了一只兔子,咱几个把它给煮了吃呢,至今我还记得那味儿,真香死了!” 他好似想到了那次难得的美味一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禾早便皱眉:“大姐藏的瓦罐?” 她因为禾春儿遭殃,所以对对方没有太大的好感。 七宝便瞅了她一眼,小声:“我忘了,二姐病好后很多事都忘了。”他就又道:“大姐是好人,和大哥不一样。” 禾早还未说话,那边四宝从旮匝缝里果真摸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瓦罐,招呼着:“早儿,七宝儿,咱去洗山药!” 七宝便欢呼一声,拉了禾早就往前跑。 山路不大好早,石子儿很多,但俗话说“这世上本没有了,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这里想必靠近河岸,即使是在山里,来往人很多,就走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拐过弯,禾早便听到那头传来哗哗的水声,并且水汽很浓,凉快不少。 听水声,定然是个大水库。 果然,到了跟前,只觉一片阔朗,树荫茂盛,那水库约莫有十来亩大小,水势先是从山那头蜿蜒过来,积成一个小水库,再到了半中间,山势陡峭,便陡然落下,又积成一个稍微大点的水库,再缓缓流着,然后又汇集成水渠,朝山下流去。 刚才禾早看到的村口河岸,便是这里的水源。 而这片水库四周,堆砌着层层叠叠的红岩石,映衬着周围的碧草清水,煞是美丽。 而禾早却更加确定——这里就是她前世的家乡。 她的家乡是全国有名的风景区,尤以天生红岩石地质闻名,被称为国家一级地质公园,名传海外。 她家就在水库的正对面,但是现在却非如此,山上远未开发,崎岖难行,除了山脚下的卢家村,周围便甚少有人烟。 “早儿,来洗山药,我试试看能不能抓条鱼!” 早儿大病一场,却连口腥汤都没喝,抓条鱼配着山药熬成汤,肯定最有营养。 七宝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四哥啊,你真给劲儿,我跟你编草篓,大姐上次教会我了呢。” 禾早平复了下略微激动的心情,含笑走过去:“编草篓做什么?莫不成是抓鱼?” 她着重看了眼水库岸边,野草茂盛,有些裸露的泥土却被打湿了,可见涨水时会满潮。 她担心地嘱咐道。 “岸边滑,不应摔下去了。” 不应,也是俗语,不要的意思。 四宝咧嘴笑笑:“放心,早儿,这里我们常来,哪里水深哪里水浅早就摸透了,而且我会凫水咧!” “是哩,四哥是整个村子里凫水最好的。” 七宝一脸崇拜地说道。 禾早却很担心,这些水潭子面上看着静,实则内里时有漩涡,而且淤泥多,水草多,不定就给缠进去了。前世听说的意外还少吗? 四宝见她实在担心,就安慰道:“我不下水,编好草篓往那下边的水渠一放,肯定有鱼!只是鱼篓得编得结实一点。” 从上边小水库下来的堪称小瀑布,想抓到鱼那是妄想,但下游汇集成水渠的地方水势缓慢,倒是很有可能。 正是盛夏,这古代的水也清澈,禾早早就看见好几条鱼欢快地游来游去了。 她摸摸肚子,似乎饿得更厉害了。 知道四宝不下水,禾早便也随他去,左右望望,待看到那边树荫处,眼睛就亮了亮,三两步跑过去,顿时乐坏了。 那躲在树干上,一个个顶着小黑伞的不是香菇是什么。 在他们这里,香菇称为北菇。 大概这里阴凉,水汽又多,适合北菇生长,所以长得挺多的,但因为不是收获的季节,小伞小小巧巧,比正常大小小了一半呢。 而在她浅显的记忆力,卢家村虽地处北方,却因为这条横跨几座山的水流,水资源丰富,山出产丰富,日子过得还算富足。 她先掐了一个小伞,闻了闻,满鼻子的鲜味,就笑眯眯地拿了片大叶子,采了两棵树干上的二十多片北菇,便乐滋滋地拿去水库那里洗了。 用北菇熬成的汤,是最最鲜美了。 四宝与七宝已经用藤草快速编好了一个小草篓,密密的,藤蔓间隙却也能容水通过,看着倒是挺结实,又在草篓上方串了两根揉搓到一起的藤绳,便走到水渠处,放进去,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禾早将山药、北菇与瓦罐都洗干净,又钻到树林里去捡柴。 这边水汽大,柴都是湿的。 山上柴也好捡,都是现成的,禾早捡了一会儿双手就抱不住了,她转身往回走,却意外地发现了脚边半开未开的小黄花。 细细辨认了一下,便确认是金银花! 她想了想,掐了花骨朵便向水库走去。 四宝与七宝正抓着活蹦乱跳的鱼尾,脸上都被鱼身上的水溅了一脸,有些狼狈。 总共逮了两条鱼,不大,不过巴掌大小,但禾早已经是惊喜万分了:“还真逮着了,了不起。” 四宝便有些沮丧:“还有一条大的,只这草篓不结实,散开了。” 他举起漏了底的草篓。 禾早便忍不住笑,用草编得篓子,软踏踏的,那鱼一用力当然会散,不过还留了两条小的,已经很运气了。 “小叔最会抓鱼了。” 七宝眼睛亮晶晶地说着。 禾早敲了下他小脑袋,笑:“改天请小叔给我们抓,现在咱们先吃咱们抓的。” 七宝就兴高采烈地点点头:“嗯,吃咱们抓的。” 四宝便去把小鱼开膛破肚,洗干净。乡下孩子都是做惯这种活计的,比禾早要强。 七宝则负责生火。 禾早则垒了几块石头,做成一个简易的灶,又加了溪水,慢慢熬起鱼汤来。等熬到水开,便把北菇撕碎扔进去,最后才又放进去掰成小指长短的山药,也不去皮,只把长长的须根拔掉,山药外皮上的那些红斑是最有营养的,也是铁棍山药的特色之处,当然不能浪费。 直到用小火熬得汤水起了白沫禾早才熄火,又把洗干净的马齿苋放进去,顿时鱼香四溢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香菇鲜味。 禾早又洗干净了细棍子当筷子用。 只有一个瓦罐,等晾得稍微凉一点后,禾早便含笑让七宝吃,对方早就是止不住的咽口水了。 他又是个爱吃海鲜的。 不过他看了看鱼汤,又看看禾早,看看四哥,最终坚定地摇头:“给二姐吃,二姐病刚好……” 到底是孩子,话虽如此说,眼睛却舍不得离开热腾腾的奶白色鱼汤一眼。 四宝也点头:“早儿先吃,然后七宝。”顿了顿,又安慰七宝似的:“七宝,汤多着呢,够咱三个吃了。” 七宝便重重点点头,声音也加重了一点:“二姐快吃,身体才能好得快。” 虽说禾早比他大两岁,但长期营养不良,两人差不多一样高。平时禾早也最照顾他,所以他对这个二姐感情也很深。 不过是一瓦罐的鱼汤,就让他们几个让来让去,像是在让稀世珍宝。 禾早眼底湿湿的,心里酸酸的,不知什么滋味。 当然,这也说明禾家的家教还是不错的,都有“孔融让梨”的风度。 其实,因为地势的特殊,卢家村虽说不怎么富有,但也吃喝无忧,村后边就是连绵不断的大山,村户中但凡有些规划的人家,都有青壮年会挑选日子定期结伙进深山打猎,每每总有收获,这可是省了买肉的钱,要是运气好了,还能卖块皮子赚些零花钱呢。 当然了,这里山势虽然众多,但越往里走猛兽越多,通常情况下他们也只是打几只兔子野鸡解解馋,不会往深处走。 可是,就算如此,禾家餐桌上却是难见一次肉腥。 禾家劳壮力也不少,可因为家里有三人读书,花销巨大,恨不得一个子掰成两半花,又岂会奢侈地整只整只兔肉的吃,就是打来的鱼,也都进了那几个读书人的肚子里,没有他们小辈的份。 望着眼巴巴看着她的七宝和四宝,禾早掘了下唇,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努力赚钱买地,做一个大地主,让七宝顿顿都有肉吃。 呃,看看自己瘦的可怜的小身板,做个大地主貌似好高骛远了,一口吞不成个大胖子,她还是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吧。 要是天天这么挨饿,她毫不怀疑她会早早挂掉。 “二姐……”见她眼神闪烁不知在发什么呆,七宝忍不住催促道:“汤……快凉了……” 他小脸红通通的,大概是馋得受不了了。 禾早忍不住笑,料想再推让这兄弟两个也不会接受,便快速尝了一小口。 呃,没有盐,淡淡的,但因为这鱼是淡水野生鱼,腥味不重,却肉质鲜美,再加上北菇和山药混在一起特有的鲜味,倒是十足的美味。 3.第3章 中暑少年 她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就把瓦罐子放到七宝嘴边:“来,七宝,你尝尝。” 七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了闪,最终抵受不住诱惑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二姐,太香了,真香!” 禾早笑着让四宝也尝尝,后者也早就口水泛滥了,只是竭力忍耐着,这会儿便尝了一小口。 七宝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样,四哥,香吧?” 四宝笑得眉眼弯弯,点头:“嗯,是香,早儿会做东西吃。” 禾早就翘了下嘴,没有盐,就算是鱼汤再香也打了个折扣,这是真夸她呢还是哄她呢。 姐弟几个很快就把一瓦罐鱼汤分刮完毕。 两根山药,十几朵北菇,还有两条小鱼,把三个孩子吃得肚皮都要撑破了。 七宝瘫到地上,拍着小肚皮,仍是意犹未尽:“真香啊,比那次咱们吃烤兔肉还香!” 兔子在大山里虽然多,但肉质比较柴,没有鱼肉鲜嫩。 他只不过七岁,又是数伏天,身上只穿了件打着补丁的小短褂,下面是截到小腿肚的裤子,这么一挺肚皮,短卦便撩开了,露出白生生的肚皮来,鼓鼓的,像是翻着肚皮的小青蛙。 禾早忍不住轻弹了下,笑:“快来吃西瓜了,这只西瓜熟透了。” 七宝小脸微红,不知是晒的还是羞红,一扭身就躲到四宝后边去了,并小声嘀咕:“二姐坏!” 四宝也跟着笑,揉了揉七宝的脑袋。 禾早吃饱喝足,脸上都出了密密一层汗,又因为不怎么熟练,脸颊上便抹了几道灰,她却浑然不觉,拿着大叶子当扇扇着。 “四哥,你们……咱常在这里做东西吃,怎么没准备点盐?” “青盐?” 禾早愣了下,就忙点点头。 这个时候穷苦人家用的盐通常称为青盐,和现代的白盐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谓的青盐便是分解出来的盐晶体中含有杂质的盐,白色中含有灰、黄杂色,而且一般上都有拳头大小,成块状,买回家后再敲碎。 “青盐贵着咧,二姐你忘了,做饭时候奶常看着呢,谁也不许多用!” 七宝从地上坐起来。 禾早长长“哦”了一声。 她想了想,又问道:“四哥,这里猪草不少,水库里也有鱼,怎么不见人影?” 四宝和七宝看向她的眼神便更加怪异了。 禾早眨巴下眼睛,有些心虚。 这又是怎么了? 半晌还是四宝叹了口气:“早儿你这病还得治治,啥事都忘了,会不会脑袋上有伤?” 七宝也重重点头,表示赞成:“就是就是。” 禾早巴不得治不好呢,免得发现她的异状,她忙摆手笑:“别咧,家里哪有钱给我治病,就是有奶也舍不得。” 这话真相了。 四宝眼神有些黯淡。 七宝也嘟着嘴,小脸上尽是委屈。 他们这一房劳壮力最少,孩子却最多,奶最喜欢骂他们都是吃“白饭”的。 四宝解释道:“其实以前也都上山,只是入春后村里就渐渐有了传闻,说这山上住了一个怪物,有两个小孩子还亲眼见到了,回家后就都吓得发起了高烧,还是请来跳大神才看好的,所以大人虽说还结伴上山,等闲咱们小孩儿却是不允许了!对了,早儿,你不是也看到那怪物了吗,那天回去后你吓得浑身发抖呢?” 七宝也猛地点头:“就是,二姐,你也是上身挖野菜,结果吓得连篮子也丢了呢,让娘好一阵骂!” 禾早有些发愣,怪物啊? “长什么样儿?” “不知道。”七宝摇摇头,却又用手比划着:“但是那脚印约莫有这么大吧,比熊掌还大,而且……”他神秘兮兮地凑近禾早:“有六根脚趾呢!” 禾早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她迟疑地问道:“比熊掌还大的人脚?” “恩,肯定是巨人的脚!” 七宝肯定地说道。 四宝没有说话,但眼睛却有些闪烁。 禾早没有在意,只托着下巴问道:“那也不对啊,既然有怪物,你们怎么敢拉我上山?” 拿了筐出门,可是四宝和七宝一起拉她上来的。 四宝便掘了下唇,有些言不由衷:“这不是怕你挖不完野草被骂嘛!” 禾早眯了眯眼睛,怎么感觉这个老实四哥知道点内幕呢? 没等她问出什么,七宝就拉着她的袖子:“二姐,来这边,给你看看那大脚印!” 他拉着禾早来到与上边水库的断层处,指着上面已经不甚明显的大脚印:“二姐,快看,是不是巨人的脚!” “这巨人肯定会飞檐走壁,要不然怎么会横着印在这上面!” 禾早满头黑线地看着那所谓的“巨人脚”,有些想笑。 那脚印一看就知道是拿模型印上去的,也就是人为的。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不想让他们上山? 还有,四宝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那头四宝并未跟来,收拾着东西,扬声喊道:“早儿,七宝,咱该干活了。” “来了!” 时间不早了,禾早也顾不得这其中内幕,拉了七宝的手往回走。 拿了自己的筐子,便发觉重量不对。 她低头一看,才知道四宝给自己分了一大半的猪草。 她顿时讷讷:“四哥,你……” 四宝却笑着摆手:“快挖吧,挖完咱回去!要是太晚了,山上的蚊蛹能咬死人。” 蚊蛹,并不是蚊子初生时的蛹状称呼,而是蚊子的统称。五贤镇的人,习惯称蚊子是蚊蛹。 禾早也不矫情,只掘唇笑笑,便埋头找野菜。 山上野菜多种多样,现在又是夏天,几乎常见的都可以作为猪草吃,而且不光是猪吃,人也吃。 她到底不熟练,挖的还没有七宝多,所以四宝才会把自己的分给她,这回禾早想可不能再窝囊了,她骨子里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帮忙简直太丢脸了有木有。 她只顾埋头挖着,忽然就觉得四周环境不太对劲,好似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一样,她的警觉心一向很强,顿时警铃大作,猛地就抬起头,顿时张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她早就与四宝、七宝分开,来到一片浓密的树荫下,而粗壮的树干上,此时正趴着一个……少年? 漆黑的眼睛,泥乎乎的脸,一身黑色皮毛,头上也戴了一顶皮毛。他的脸早就被汗水打湿,黑一道白一道的,脏兮兮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给禾早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双漆黑如同星辰的眼睛,黑白分明,却又隐含着敌意。 禾早嘴角抽抽,大热天的还捂这么严实是真不怕中暑还是怎么! 她以为对方也是下面村户里的孩子,便露出一个笑,自以为和善地说道:“你来打兔子啊?可得小心点,那边有水库,水潭子深着呢,别掉进去了……还有你不用……” 穿那么厚! 禾早感觉到对方的眼神越发敌意了,便把最后那几个字给咽回了肚子里。 这莫非是不想让她看到的意思? 她眨巴下眼睛,弯腰背起满满的筐子朝少年挥挥手:“那我不妨碍你了,我去那边挖,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她想,少年穿戴这么严密,想必是不想让人发现吧,反正她也不想多管闲事。 她不再看那少年,转身就走。 身后却传来“噗通”一声钝响,她瞪大眼睛忙扭头去看,刚还如只猴子一样趴在树干上的少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哎呦,我的乖乖! 不会这么倒霉吧,这熊孩子是力气不足给摔下来了?那还爬那么高,可别给摔出个好歹来。 她放下大筐子,快步来到少年跟前,少年头上的皮帽子已经掉下来了,但好在头上没任何伤口。 禾早这才松口气,又去拍打少年的脸:“你醒醒…… 少年的脸颊如同炙火一样滚烫,额头与四肢却发凉。 禾早一语成箴。 这熊孩子还真是中暑了!但幸好还有呼吸,她记得以前看过急救知识,如果中暑昏迷后首先就要保证患者呼吸顺畅。 她不由暗叹,早就说了不让你穿这么厚了!大暑天的裹一身毛皮不是自寻死路! 她忽然顿了顿,又仔细打量少年的长相,暗暗狐疑,刚才四宝、七宝说的“巨人怪物”该不会是他搞的鬼吧? 不得不说,禾早再次真相了。 这少年大约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个子挺高,绝对不是禾早这具小身板能拖动的。 她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少年身上的毛皮子给扒了下来,只剩下身上的单衣,再扬声喊四宝、七宝。 其实三人之间隔的距离并不太远,只是她这里是在茂林处,从外面就看得不太真切。 四宝是哥哥,听她声音不对,吓得扔了手中的东西就跑进来,脸色还有些发白:“早儿,咋了咋了!” 七宝也跑了进来,他倒是一直跟在四宝后面。 待看到躺在地上的少年时,四宝脸上就露出奇怪的神情。 七宝倒是十分惊讶:“二姐,这是谁啊?他咋了?” 禾早便简单解释道:“中暑了,七宝,过来看看,认识不,是不是咱村的?” 4.第4章 大富贵 七宝走近瞧了瞧,虽说少年脸上抹有厚厚一层泥灰,但早就因汗水脱落得七七八八了,也能看清楚原貌。 七宝就摇摇头:“没,不是咱村的。” 禾早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她看了一眼显然有些魂游天外的四宝,便招手:“四哥,咱把他给抬到那边水库去,我去找点金银花熬汤水,看看能去暑不!” 四宝回过神来,忙“哦”了一声,与禾早、七宝三个人又是拖又是拽地终于把少年给弄到水库边上去了。 禾早呼哧呼哧喘着气,吩咐着:“七宝,你拿叶子给他扇风,让他散散热气,四哥,你把他衣裳解开,再用凉水给他擦脸,可以的话再擦擦身子,我去掐金银花!” 金银花是一种药效价值很高的中草药,其中禾早记得最清楚的一条药效便是去暑。 当然中暑之人最应该喝盐糖水,但如今没这条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四宝与七宝都忙应了一声,各自忙活开来。 金银花未开之前的花苞是最有药用价值的,但开过花的也可以,现在又是金银花的盛开时期,禾早不费多少工夫就掐了一大把,洗干净,又烧开水便熬起金银花汤来。 等汤水变黑,浓浓的苦味袭来,她才熄了火,等汤水变凉。 然后才有心情关注四宝那边,这一看,她便发现那少年原来长得甚是俊美。 白皙得有点过分的肌肤,高耸的鼻梁,薄薄的红唇,又长又翘的睫毛笼罩出一层淡淡的阴影,倒是显示出几分羸弱。 这是一个有着贵族气质的少年。 禾早眨巴着眼睛,脑子在飞速运转,各种八卦狗血天雷滚滚地驶来。 四宝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年看,便轻咳一声,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禾早狐疑,眼睛一转才看到四哥正给人家擦身子呢。 古时男女七岁不同席,哪怕在乡下规矩宽松很多,但她这样大咧咧地盯着一个敞胸露怀的少年,似是很不妥。 她嘻嘻笑着扭过头,临了还不忘盯一眼美少年的身躯。 嗯,还不错,白嫩嫩的,莹莹如玉如月,就是太瘦弱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金银花效果特别好的缘故,喂下一罐子的金银花汤水,少年便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哎呀,你醒了?” 禾早笑眯眯地望着他。 少年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眸子便定定看着她,虽然是刚刚睁开眼睛,但却没有丝毫的迷茫,清灵幽冷,在这炎炎暑日,禾早竟觉得那一双眼睛仿若是深潭里的玄冰,是冬日的皑皑白雪,直透心底,霎间便感到阵阵冷意。 禾早有一瞬的呼吸停顿。 真是见鬼了。 她竟然怕一个毛头小子。 这样想着,她却笑得更加灿烂甜蜜:“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要不再多喝点水?” 少年白皙的眉头便蹙了蹙,淡淡瞟她一眼,就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眉头顿时蹙得更紧了——他的衣衫还敞着怀呢,刚四宝也没有把腰带给他系上。 禾早就忙道:“你这衣服早就汗湿透了,依我说你最好脱了才好,不然汗津津的黏在身上对你身体不好……” “早儿!” 四宝瞪了她一眼,有些气急败坏。 这妹子还真是失忆了,就连男女之间的大防也都给忘了一干二净,哪有女孩子张口闭口让男子脱衣服的。 四宝为禾早脸红起来。 禾早这才后知后觉,“啊”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便轻咳一声,竭力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个,那你……这是金银花,我刚掐的,都给你吧,你可别再穿皮子了,大暑天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小心小命都丢了,你回家要是有条件再让你家里给你熬晚盐糖水,最去暑的!” 少年耳根微红,三五下把衣衫系好,又见禾早还廉不知耻抓了一把丑花凑过来,就连忙往后躲了躲,眼睛看向别处,脸色难看。 禾早没错过他那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这是被……嫌弃了? 禾早瞪大眼睛,心里便有些恼火,口气便也不好起来:“你这人可真不识好歹,我们刚才可是救了你一条命,你这就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切,横什么横!爱用不用!” 她把金银花直接放在地上,便招呼四宝、七宝:“四哥,七宝,咱得快点了,不然回不了家了。” 四宝眼睛闪了闪,看了少年一眼,犹豫着还是没吭声,拽着七宝去拿筐子。 而那少年早就羞红了脸,双手紧握成拳,漆黑的眼睛中又是愤怒又是尴尬又夹杂着一丝悔意。 他踌躇再三,最终嗓音略微沙哑地开口:“等等,我……多谢!” 禾早便转怒为喜,笑眯眯地将金银花递给他:“这是去暑的中药,你回去记得熬汤药吃。” 少年一双美目瞅了她一眼,便直接看向四宝:“这次多谢了,来日定会相报。” 那明显将禾早看成透明人的态度让后者心情颇为不爽。 但她不至于当真和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计较,只暗自撇撇嘴,看四宝行事。 四宝倒是忙摆了摆手,有些慌张地说:“不用,不用,这种事不管谁遇到都不会看着不管的,你……你放心吧,我们这就走了,你一个人能不能回去?” 他很关心地问道。 禾早越发怀疑他们两人认识了,瞧这问话,明显就透露出两人间的关系不一般。 少年轻掘唇,微微点头。 四宝便拉着禾早与七宝一起离开。 走出去好远,七宝还看稀罕似的一直往后扭头。 等太阳快下山了,三人才背了三筐子的野菜往山下走去。幸好已经吃了个饱,不然怎么背回去也是个大难题。 卢家村依傍着丛丛的山脉,溪流潺潺,梨花灿烂,夕阳西下,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犬叫鸡鸣声,以及村妇们扯着嗓子叫野小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构成了一副淳朴美丽的乡下风景图。 禾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土路上,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天热,村里的人都习惯端着大海碗蹲在院门外吃晚饭,这也是忙碌一天的村妇们歇口气儿,彼此交换八卦的时刻。 因此,禾早三人一进村子,就有很多人的目光看过来,隐约的,低低交谈声传入耳中: “是禾家那几个小子,去挖猪草了吧?” “这可是几个可怜人哪,陈嫂子也太贤惠了,生生把自己几个孩子给磨成啥样了……” “这也不能怪陈嫂子,都是他家老婆子太能作!” 四宝的唇紧掘起来,一言不发向前走去,又扭头看向禾早:“早儿,累不?” 禾早便笑:“不累哩,马上就到家了!” 七宝也赶紧跟着点头:“嗯,七宝也不累。” 四宝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笑:“七宝乖。” 七宝原本被压得弯弯的背就好像挺直了很多,小脸抬得高高的,如凯旋而归的战士。 “早儿,你们去挖猪草了?”一个编辫子的约莫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蹦跳跳地跑过来,往禾早背后的筐子看了一眼。 禾早不知道她是谁,谨慎地点头,并未说话。 那丫头一双眼珠黑溜溜的亮,也不在意禾早的沉默,又扭头对四宝笑:“四宝,啥时候咱一起凫水去咧,我叫二哥一起。” 四宝咧嘴笑:“柳莺,你二哥自镇上回来了?” “是哩,四宝你去不,就咱村口,水浅着哩!” “去,到时候找我就中。” “哎!” 柳莺笑嘻嘻地应了,左右看了看,凑近几人压低了声音,大眼睛眨巴两下:“四宝,早儿,你们二伯二娘娘一家晌午那会儿坐大马车子回来了,也不知道啥子事儿,一个个笑得像是发了大财。你们回去得小心着!” 四宝眼睛闪了闪,就笑:“行,谢谢柳莺。” 柳莺笑笑,又对禾早说:“早儿,啥时候找我玩啊!”就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禾早在脑海中回忆着关于“二伯”的事情,小眉头拧着:“四哥,二伯他们是住在镇上的吗?” 四宝看了她一眼,才恍然:“晤,早儿你很多事都忘了。”他回答禾早的问题:“二伯和二娘娘他们是住在镇上的,二伯是秀才,在镇上开有学馆,逢年过节才回来。” 也就是说一般不回来。那今天是什么日子,要二伯一家子都坐车回来? 禾早暗暗寻思,转眼见七宝的嘴撅得高高的,像是在生闷气的模样,便笑问:“你这是咋了?” 七宝哼了一声,闷闷嘟哝一句:“不喜欢二伯……” 四宝就朝他的脑门上敲了下,低斥:“不许胡说。” 他比七宝大几岁,这样板着脸倒是很有威严。 七宝便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撅着嘴,一脸委屈。 禾早在心里暗暗想,他们这一房与作为秀才的二伯那一房,关系一定不亲密。 把筐子的背绳往肩上拢了拢,加快脚步朝禾家走去,远远的,果真看见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停放在大门口,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村人。 瞧见禾早三人,便有好事的人哄笑道:“这娃子们总算回来了,早儿,你快进屋看看去,你二伯给你送大富贵来了!” 5.第5章 被卖丫鬟 前世也是看多了穿越种田小说,对古代大家族的相处模式有些了解,听了这话,禾早心里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等进了上房,这种预感就成了真。 先迎着她进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打扮得干净利索,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插着一支银簪子,脸上也涂抹了脂粉,并不浓艳,反给人一种很得体的感觉,上身是短襦,下面则套着绣花的裙子,也是很普通的料子,但在乡下,可谓是耳目一新、截然不同的装扮。 要知道,乡下的村妇,为干活方便,是不怎么穿裙子的,就肥肥的粗布裤子,腿部扎起来。 在禾早那模糊的记忆中,这位就是住在镇上、出自小康之家的二娘娘刘氏。 她笑得和蔼可亲,望向禾早的目光也充满了母性的怜爱:“这大病一场,早儿越发瘦弱了。” 禾早则沉默回望着她。 禾老爷子则坐在炕头吸着旱烟,闷闷说了句:“早儿回来了,炕上坐。” 在禾家,禾老爷子是一家子绝对的主宰,所以让禾早坐在炕上,是禾老爷子对这个小辈的重视。但也更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 上房内,挤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禾早看来,包括那群没有资格坐只能站在地下的禾家孙子孙女。 有惋惜的,羡慕的,嫉妒的,担忧的,兴奋的…… 禾早注意到这具身体的父母,禾老三与陈氏,却被挤在角落里,目光不安又惶然地看着她。 四宝显然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紧紧抓住禾早的另一只手不松开。 “爷。”禾早朝禾老爷子笑笑:“我站这儿就中!” 禾老爷子便也没再勉强,只重重吸了一口烟,缓缓道:“早儿啊,爷跟你说个事儿。” 禾早看到与禾老爷子紧挨着坐在炕头的中年男子露出一抹兴奋。 他看向禾早的目光,像是在掂量一头猪崽的价值,这让她很不喜。 她知道,那就是禾家唯一一个有着功名在身的秀才二伯。 她移开目光,看向禾老爷子:“啥事儿,爷?” 禾老三就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干嚎,语带哀求:“爹啊,早儿还小着呢……” 禾老爷子却凌厉地看他一眼。 在禾家,禾老爷子说话的时候,其他人是不随便插嘴的,所以这一瞪,就足以让禾老三不敢再开口了。 他苦闷地抓着头发,低下头,一副老实又孱弱的模样。 而陈氏飞快地扫了禾早一眼,就又移开视线,盯着地上,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 禾老爷子再次长长吐了个烟圈,语气郑重:“咱家供着三个读书人,老二,老大家的二宝,老三家的大宝,不能半途废了,现在他们要买曲大人的文章,怎么着也得几十两银子,咱家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笔钱……”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老二给早儿找的这户人家可是好人家,是县城老父母的姻亲,进去后若是表现得好,对老二,大宝都是助力!” 禾早云里雾里听着,直到这时才恍然明白,禾家这是要卖她做丫鬟。 她被气笑了。 一开始听到“大富贵”三个字的时候,她想到的是禾家要送她做童养媳,没想到更不堪一点,竟然是没有人权自由、地位低下的奴仆。 “二伯,出价银多少?”她一双黑亮的眼睛直接看向禾耀祖,表情出乎意料的镇定。 禾老二显然也有想到禾早是这种反应,不大自在又装腔作势地轻咳一声:“三十两,小丫头片子不咋值钱,不过几两银子就罢了,这还是因为我与那户人家的管家有些交情,人家按照府里有特殊技能的下人价格买的!” 神色间颇有些洋洋得意。 禾早按捺下心中的愤怒,疑惑地反问:“特殊技能?我可啥都不懂,连字也不认得,不会做饭,也不会绣花……” 一直装木头的禾老三这会儿猛地抬头:“是啊,二哥,早儿就是个笨丫头,啥也不会,怎能让人家出三十两银子买呢……这,这不会是弄错了吧?” 禾老二眼中划过一丝不悦,挥了一下手:“弄错啥,就早儿这小丫头片子,人家稀罕个啥,不就是看着我秀才功名的份上,额外多给了好处,老三哪,不是我说你,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是这么不开窍!” 禾老三厚厚的唇动了动,看了看沉默的禾老爷子,又看了看禾早,最终颓废地低下头去。 他是不想卖禾早的,但是却没有能力也没有胆气去阻止。 至于陈氏,一直在做透明人。 禾早微微蹙眉,既然这对夫妻不救她,那她就只能自救。 也顾不得自己的言行会不会惹人生疑,她径直开口:“二伯,俺爹说的也占理,我啥都不会,人家却给了这么高的身价银,到时候要是指明我做什么我却啥都不会,惹恼了主家,那不是给咱家惹事了吗?” 四宝也跟着点头:“就是哩,尤其是早儿,说不定就得挨板子!人被打死了咱也不能说个不字。” 他虽没进过城,但也听村里人讲过,给人当奴仆不是好当的。 七宝便泪眼汪汪起来,跑过来拽住禾早的胳膊,软软地叫:“二姐,你别走……” 禾早在心里想,虽然父母不怎么样,但这兄弟两个倒是真给力。 她马上就轻泣着拉七宝的小手,无语凝噎:“七宝……” 禾老二吹胡子瞪眼起来:“胡说,人家那也是大户人家,怎会胡乱打人,老三,管管你家的小子,长辈说事,哪有他们说话的地儿,一点也不懂规矩。” 禾老三显然也被四宝说的话给震动了,五官痛苦地揪在一起:“二哥,爹,这早儿要是真给人当了奴仆,可就不归咱管了,要是真出了啥事那咋办!” 陈氏也颤了一下,双手徒劳地朝虚空中抓了一下,似是想要来抓禾早,但即刻就又收了回去,神色复杂地看了禾早一眼。 禾老爷子抽完了一袋烟,在炕桌上敲了两下烟杆,声音有些浑浊,却很坚定:“这不能,老二说的主家我知道,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也是怜老惜贫的,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有打死人的事,老三哪,你二哥办事你还不放心。” 刘氏也含笑开口,语气柔柔的:“三弟,三弟妹,你们都放下心,有我家当家的交情在那儿,早儿肯定受不了委屈,再说这也是暂时的,等日后大宝、二宝出息了,也就把早儿赎出来了,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可是很容易找婆家的。我们当家的也是为早儿好,你瞧瞧她在这家中,能吃上什么好东西,去了那府里,不光是绫罗绸缎,还有专门的管事妈妈教养,出来就和一般的乡下丫头不一样。” 禾家人说事,小辈和女人们是不能插嘴的。 所以自刚才迎禾早进屋时说了一句话,刘氏一直没开口,但她这会儿一开口说话,就不同凡响。 至少禾早看到禾老三与陈氏的神情就有些松动,养闺女儿,不就是指望着以后要找户好人家。 禾老三还有些不信,连连追问:“还能赎回来?” 刘氏笑着点头,伸手又捋了捋发鬓:“三弟也太看不起你家大宝了,大宝可是个聪慧的,来年一中秀才,马上就能赎早儿回家了。咱家这也是没办法,要不然谁肯卖亲生骨肉,都是眼珠子一样看着长大的,这不是都为了以后好嘛!大宝啊,现在缺的,就是那么一点点机遇!” 禾老二也忙点头:“可不是哩,我教着大宝,大宝资质如何,我最清楚,啥都中,就差一点名师的指导,那曲大人可是府城巡视来的,往年在地方历任的时候也出过试题,比我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大宝买了那文章,下年铁中!”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只要他一说就能一锤定音一般。 禾老三便搓着双手,显然又纠结又有些欣喜,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大宝他……是个好苗子,随二哥你,会读书……也不指望供出来啥,就是看他喜欢……” 态度明显松动了。 刘氏微微一笑,看向陈氏:“三弟妹,你咋说?” 陈氏谁也没看,只低头看着地面,瘦削暗黄的脸淡淡的,声音极轻:“听当家的。” 四宝握着禾早的手一下子加重了力道,唇紧紧掘起来。 禾早看了眼依偎在刘氏身边的禾秋儿与禾冬儿,一个十二岁,脸颊红润,梳着双环头,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另一个仅十岁,胖墩墩的,机灵可爱,一双大眼睛黑黑亮亮。 察觉到禾早的目光,禾秋儿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禾冬儿则瞪了她一眼。 禾早微笑,歪着脑袋,状似好奇地问道:“这样的好事,二伯咋想到我来哩,秋儿姐与冬儿姐难道不想去?” 禾冬儿埋怨似的看了刘氏一眼。 禾早便暗自揣测,这禾冬儿是想去的。 四宝也说:“就是,这好事咋能落到早儿头上,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二伯二娘娘咋不让秋儿,冬儿去?” 禾家人脸上多多少少都露出一抹狐疑。 那个翘着二郎腿,吃着瓜子儿的妇人嗤笑一声,看热闹似的说:“为啥,还不是因为不是好事儿呗!给人当奴仆那就是做牛做马,主家吃着你看着,主家坐着你站着,主家要打要骂你得受着,还当是啥好事儿,哼!管你们卖谁,别动我家的连翘就好!” 6.第6章 要当太监?(修) 她扭着腰站起来,走到刘氏身边:“他二娘娘,这三十两银子你们准备咋分配?” 禾早看了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妇人。 那是禾老大后娶的续弦,马氏。听说是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逃荒逃到的五贤村,她说的连翘,就是她带来的闺女儿。因为不是禾家的亲骨肉,起的名字也不一样。 当然,禾早与禾家姐妹的名字也不一样,其他人是以季节为名,但这也只是因为她不受重视而已。 连翘,在禾家可是备受宠爱的。 这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她作为禾家的亲孙女,却做牛做马一样,被冷待漠视着,但寡妇带过来的拖油瓶,在禾家却吃好喝好,甚少做家务,眼珠子一般地长大。 其实,闺女儿在娘家的地位,重要是看母亲的态度。 禾早因为陈氏的漠视,才会如此悲惨,而连翘,却有一个敢争敢拼泼妇一般的母亲,才会过得滋滋润润。 所以这也是禾早不喜欢陈氏的另一个原因。 刘氏对于马氏的泼辣与赖皮是深深受教过的,也不看她,又捋了捋发鬓微笑:“大嫂,这银子自然是老爷子分配给大宝几个买文章的,我们可不敢过问。” 禾家老太太小脚盘坐在炕上,闻言就狠狠瞪了马氏一眼,嘟哝一句,声音不高,却能让屋子人都听见:“就知道要钱要钱,钻钱眼里去了。那是早儿的卖身钱,你也敢拿!” 马氏脸色一阵青白,却兀自冷笑。 四宝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禾老三也抬头看过来,禾老二才摆着手,叹口气:“老三啊,你太让二哥失望了,瞧你那点出息,这恁多好处我为啥不给我闺女儿,特意留给早儿?那还不是因为她前个儿落水里又是请大夫又是看病又是吃药,大把的银子花,咱娘可心疼着哩,你平常总说孝顺老人,难道是哄着玩的?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早儿是你姑娘,卖的银子正好还给娘,彰显你的孝顺,不然你就眼睁睁看着咱娘心疼死?” 禾老三嗫嚅着唇,“啊啊”了半晌,却终是反驳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禾早却气得差点冷笑出声。 这就是禾家供出来的秀才,瞧这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细一追究却都是歪理,能让人可笑死。 卖了她还老娘银子是孝顺,不卖她就不是孝顺了? 她心里的怒火腾腾往外冒,刚想说什么,坐在屋子北边的四叔禾立业开口说话了,他还很年轻,二十出头,长得很精神,不像大哥、三哥那样老实,也不像二哥那样圆滑,语气慢慢的,却极沉稳:“二哥,你这话不对理,咱家没分家,三哥三嫂挣的都给家里,那他那一房有事自然也得家里拿钱,咋会牵扯到孝顺不孝顺头上去,再说早儿是娘的亲孙女哩,娘会为那点银子卖早儿?” 他用是的反问句,用意强调禾老太太是绝对不会见利忘义,为银子不顾骨肉亲情。 禾老太太与禾老二的神情很精彩。 禾早顿时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这四叔可真是及时雨啊,瞬间就挽救了她的败势,不像禾老二,理不直气不壮,又懦弱,嘴也笨,说出的话也没人当回事! 禾老四察觉到她感激的目光,朝她微微笑了笑。 禾早心里对这个四叔的好感倍增。 禾老爷子又点燃了一烟袋子,缓缓开口:“那不能,你娘不是见钱眼开的人,早儿这事儿……” 他蹙了粗黑干瘦的眉,想着怎样劝说才能让禾老二一家完全接受。那三十两银子是小事,关键是从此与城里大户牵扯上关系,日后禾家不管是科举还是做官,都有个后台摆在那儿,这可是老大的好处。至于禾早,虽然他先前是郑重跟她说这件事的,但不代表禾早有发言权。 所以,他看重的是老三和他媳妇的态度。 他敲敲烟杆,正要继续说话,禾早就突然眼睛发光地盯着刘氏因为捋发鬓而露出来的手腕,那上面,赫然一支亮澄澄的金镶银手镯:“二娘娘这镯子真好看,又亮又闪,想必值不老钱吧?” 禾家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向马氏的手腕,后者脸色变了变,神色自若:“不值啥个钱。” 禾早长长的“哦”了一声,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哎呀,二娘娘头上也带着银簪子呢,这要是换成银子也不知道能换多少!” 她向四宝使了个眼色。 后者机灵地看着禾秋儿与禾冬儿,两个女孩子也是家里娇宠的,耳上各坠着金星子,便笑了笑,温柔和气地说道:“秋儿、冬儿也都戴着金星子呢!” 禾老爷子的目光在母女几人身上扫过,脸色有些阴沉。 如果只是回一趟家,这娘几个就又是穿金戴银的,可见家里底子是富足的,三十两银子哪里凑不齐,现在却来跟他哭穷! 他到底年纪大了,有些见识,猜出了禾老二一家的来意,先前的心思就淡了下来,淡淡道:“早儿这年纪太小,啥也干不了,别反给人家添乱,就在家里帮着做做家务,至于那三十两银子,老二你把你家娘几个的首饰拾掇拾掇当了,估摸着也差不离。” 一句话,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禾老二极为意外地张张嘴,禾老爷子却没看他。也不知道怎的,那下面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转眼恨恨瞪了刘氏一眼——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道人家! 后者神情讪讪的,心里却后悔不迭,早知如此,晌午来时她就不该存了炫耀心理郑重打扮,一心想在妯娌间争个高低。 事实上,之前哪次回来他们老二一家穿戴得不比其他几房好几倍,众人只有艳羡嫉妒的,可从来没有往钱这方面想过。 她不由又看了看禾早,暗自狐疑,这小丫头这次见面倒似是比以前聪明了点。 禾早心里早就大大松了一口气,回望她一眼,嘻嘻地笑:“二娘娘的衣裳也真好看,那绣的花儿跟真的一样,这村里头一份,估计也能当老多银子呢。” 刘氏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让她当金银首饰还不够,还挤兑让她当衣裳? 这丫头,啥时候嘴皮子变厉了。 不过,哼,今天他们来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禾早。 她一双眼睛在挨着禾早的七宝身上打了个转儿,悄悄捅了捅禾老二。 禾老二咽了下唾沫,显然有些紧张,眼神闪烁,提高声音:“爹,既然老二一家舍不得早儿,那也就罢了,反正早儿也小,没多大本事,到时候万一真给家里添乱那还不如不送进去;只是那管事还跟我说了一个极好的去处,皇宫里头正要人,听说是正得宠的郝公公要个亲随徒弟,作价银子三百两,这银子倒罢了,关键是那郝公公可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受宠的,他说一句话,比当朝大臣说一筐子的话还管用,爹,您想哪,咱家要是有这样的靠山,那以后还不得老多多好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爹!” 因为太过兴奋,他甚至还扒拉个成语出来。 禾早早就看见刘氏的小动作,又听见禾老二这样说,心里打了个突,莫非他们相中了七宝? 是了是了,先前说什么卖她做丫鬟,又张口闭口说她看病花钱,为的都是试探老三他们的态度。 但显而易见,禾老三是木头,人欺到头上都不会反抗一下的,这样的包子不吃白不吃。 禾老爷子显然也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不由吃了一惊,细细思考了一番,犹疑问道:“老二,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什么郝公公要在宫外收徒弟?” “千真万确!”禾老二兴奋得嗓子有些尖哑,搓着双手,脸上却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可却是真正的泥腿子出身,没有半点根基,这郝公公收徒弟可谓是天下掉下的大馅饼啊,哪怕砸死他他也得稳稳接住喽! 先前的那一丁点心虚早不知道抛哪个角落里去了。 禾老二一只胳膊在身前那么用力一划拉,就像是在圈自己未来的势力,保养白皙的脸像是开了一朵花:“爹啊,这要是与宫里人扯上关系,以后别说大宝二宝,就是几个没读书的小子也定能捞一个油差做做,人家郝公公是何许人,拔一根汗毛比咱腰身还粗哩!大宝二宝还有我就更不用说了,当官封爵那更是手到擒来的事!” 禾早简直是无语了,这年头读书的都是白痴吗?想也知道要想走仕途必须是正经科举出身,不然背后有再大的势力也没用,这官位可不是世袭制啊! 更何况,那只是一个太后身边的公公,又不是皇帝跟前的,能有多大用处?就算是皇帝跟前的,也就是个贴身伺候的保姆,能有多大用处! 当然,如果这是一个宦官当道的朝代,那也很有可能,但她记忆中,大代朝明明是个盛世,当今皇帝是明君,万万不会有官宦封官的事发生。 这禾老二不会是想当官想疯了吧,区区一个秀才,还想靠着宦官封官封爵,别到时候直接封命了! 上房里一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禾老二是什么意思,只约莫看着他那兴奋劲儿,大概是个好事儿。 但也有聪明的,就像是马氏,陈氏还有禾老四,脸色就变了一变,太监收徒弟,那岂不是收的是小太监? 7.第7章 不卖子孙 禾老爷子激动过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旋即盯向禾老二:“老二啊,那你这意思是说咱家得送个小子进宫?” 禾老二便转头看着紧挨着禾早的七宝,目光中透露出贪婪与满意:“我都问清楚了,要是入宫年纪不能太大,面相也有要求,不是周正机灵的孩子他们还不要,咱家只有七宝最符合这条件了,而且我还拿着他的生辰八字去庙里批示了,人家也说七宝是个富贵命,可不正应在这上头!” 屋内霎间静了一静。 陈氏突然就干嚎一声,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七宝,那模样好像七宝随时都会被抢走一样。 都说古人重男轻女,面对她和七宝,陈氏前后的反应还真是大相径庭。 禾早默想,但不管怎样,从这个举动中也好歹能看出陈氏是有母爱的。 禾老二给刘氏使了个眼色。 后者就再次摸摸鬓角,掘唇一笑:“三弟妹,七宝这一去可是要去享福的,郝公公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近臣,等七宝成了人家的徒弟,那也就是太后娘娘的身边人,荣华富贵绝对少不了的,就是你家大宝,春儿,四宝和早儿也能沾七宝的光!” 陈氏的身子就轻颤了下,紧掘着唇,一言不发。 正室所留下的大宝和春儿是她的死穴,她是后母,所以哪怕要牺牲自己亲生子女的幸福,也要把他们两个照顾好,不能有一丝委屈。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她的贤良,才符合她自小受到的教育。 禾老三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但他太老实,很多话也不会说,只动着唇重复一句话:“二哥,你,你这是要把我的七宝送宫当小太监哪……” 这样直白的一句话,到底让已是秀才的禾老二有些心虚,但他很快就调整了面部表情,拿出一副兄长的范来:“老三,这可是为了咱们一家子好,牺牲你家七宝一个,咱们禾家就能出人头地,做人上人,再说你家七宝那也不是做牺牲,进了宫,跟了太后娘娘,那是无上的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还百般不满意,老三啊,以前可没发现你是这样的性子啊,这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转了性,我和爹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他的语气,带着赤裸裸的长辈对晚辈的教训,颐指气使,理所应当。 禾早听得直皱眉头,可禾家其他人显然听惯的了,都一副麻木、事不关己的态度。 禾老三耷拉着脸,贫苦而显得异常憔悴的脸痛苦万分:“二哥,你这是,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七宝可是个乖孩子,送进宫去那可就不能算……算个……” 不能算个男人了! 禾老四是个稳重有成算的,皱着眉头,问禾老爷子:“爹,这事你咋说?” 陈氏与禾老三的目光就唰得一下看向禾老爷子,在禾家,禾老爷子是一家之主,只要他不愿意,那么就谁也不能勉强七宝。 禾老爷子却不言语,只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禾老二有些头皮发麻,顿了顿,才仗着胆子说了句:“爹,都跟人家说好了,定了明天就送去……要是突然变了卦,人家一发怒,咱禾家那就大祸临头了!” 陈氏倒抽一口冷气,怔了怔,抱着七宝便嘤嘤低泣起来。 七宝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二叔说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能比二姐被卖为丫鬟更可怕,他当即也扁着嘴哇哇大哭起来。 娘两个抱头痛哭,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情形,倒是让人看了颇为心酸不已。 禾老三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禾老二,因为太过愤怒激动,他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二哥啊,这种大事,你咋不跟我先商量商量,七宝他咋的说也是我儿子啊……是我儿子啊……” 禾老二颇为狼狈,却又色厉内荏:“我是七宝的二伯,咋的也能做主,老三,你只说吧,你想不想让你家大宝,咱家的嫡长孙过上好日子?” 他只挑大宝来问,自然是知道大宝在禾家的地位,在禾老三和陈氏心目中的位置。 禾老三睁圆一双眼睛,脸色涨得通红,却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一直安静坐在禾老爷子旁边当透明人的大宝,适时插话:“爷,爹,四叔,七宝是我的亲弟弟,我还能坑他不成,入了宫那只有说不尽的好处……” “那要不大哥去?” 禾早忽然一声冷笑,一双黑亮的眼睛犀利地盯着对方:“反正只有说不尽的好处,大哥去做这小太监正好两全其美,你是咱禾家嫡长孙,光宗耀祖那是无法推卸的责任,倒是大哥成了郝公公的徒弟,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就好!” 大宝顿时恼羞成怒:“你个小丫头片子,这家里啥时候轮到你说话,你给我闭嘴!” 要他去做太监,这丫头心也忒歹毒! 禾早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尖瘦暗黄的脸上满是无畏,据理力争:“我说不上话,那二伯和大哥为啥能说,咱禾家大事小事可一向是咱爷做主的,只要爷决定不卖孙子去当太监,那谁都不能决定!” 她人虽小,这气势却不小,声音也铿锵有力。 禾老爷子朝她看了一眼。 四宝也紧跟着开口:“对,这家是咱家做主,咱谁都别做决定,只让爷来说,到底要不要送七宝去做太监!” 大宝滞了下,不满地看了两人一眼,又满怀期待地看向禾老爷子。 他是知道禾老爷子的,禾家的子孙中,他最疼爱他这个嫡长孙,也最寄予厚望,送七宝去做太监,也是为了禾家的前途,牺牲一个七宝就能让禾家成为人上人,不管是谁都知道怎样做最好! 禾老二也陪着笑对禾老爷子说:“爹,这都说好的事了,咋能中途变卦,那郝公公的势力咱可惹不起啊……” “爷,你可得想清了,卖我去做丫鬟没啥,家里过不下去了,牺牲一个闺女儿乡里乡亲的也能体谅,但要是真送了七宝去做太监,这可是要被人戳破脊梁骨的,以后咱在这卢家村抬都抬不起头来……” 禾早声音脆亮,不怕死地继续说道。 禾老爷子握着烟杆子的手抖了抖,禾早这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人言可畏啊,他要是真依了老二和大宝的话,逼七宝做太监,那他这头一辈子就都抬不起来了! 禾早像是没看见禾老二一家的怒视,继续提高声音:“还有如果家里有个兄弟做小太监,还是被逼去的,以后二伯大哥几个做了官,这名声也就跟着坏了,当官的,最重要的不就是个名儿,坏了名声那官途可就……” 她含蓄地没有向下讲去,但屋里人也不是笨蛋,全都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禾老爷子吐出一口烟圈,环顾了屋内一周,重点看了看禾老二,那目光中隐含着失望。 禾老二顿时心一凉,嗫嚅着唇,原先想好的说辞竟然说不出口了。 大宝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条捷径:“爷,说好的事咋能变卦……” 四宝站在禾早跟前,把七宝与陈氏护到身后,大声道:“谁捅的窟窿谁补去!别拿七宝做人情,我看这事大哥是最愿意的,那不如你去吧,既不怕得罪郝公公,又给咱家添了根基和富贵!” 大宝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小崽子……” “大宝!”禾老三猛地拔高声音,怒视着他:“有你这么跟弟妹说话的吗?” 要说这一连串的卖儿卖女事件中,最让他寒心的是什么,那就是大宝——他的亲生儿子,七宝的亲哥哥,竟然也是百般赞同的。 这个大儿子,怎么能如此——没有人性! 禾早撇撇嘴,一声轻哼。 她穿来几天,虽只见了几次面,但心里对这个大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禾大宝对他们兄妹几个,何止是没有做长兄的样子,更像是把他们几个当做奴仆,当做货物,一边欺凌,一边随时准备着拿他们换好处。 她鄙视他! 大宝因自幼娇惯,又看惯了禾老三与陈氏的老实退让,便不大把这些亲人放在眼里,瞟了禾老三一眼,很不以为然:“四宝没有一点做弟弟的样子,我这个做大哥的咋不能教训他!” 四宝气得握紧了双拳。 禾早也注意到陈氏的神情,有些错愕,哀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却是隐忍,只把四宝紧紧抱在怀里,一声不吭。 对前妻的孩子,已经忍让到这种程度了吗? 禾老爷子放下烟杆,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苍老又显得无限疲惫:“咱禾家再咋的也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老二啊,你得有点人性,送七宝进宫那就是害了他一辈子,这件事到此为止!” “爹……” “爷……” 禾老二与大宝同时惊讶地叫出声。 禾老爷子却猛地沉下脸,严厉地盯着两人:“你们要是还是禾家的子孙就给我闭嘴!” 禾老二与大宝还是害怕禾老爷子的,各自讷讷、又不甘愿地住了口。 禾老爷子又看向禾早,脸上闪过一抹深思,但更多的却是欣慰:“早儿刚才的几句话说得很对,老三啊,这孩子教得好!咱禾家也供了几个读书人,不管以后中还是不中,这名声上都不能有一点污点啊!我今个儿在这儿定一条家规,从此,凡是禾家子孙,都不能卖儿卖女以求富贵!” 8.第8章 偷肉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禾家一时静默下来,禾早几个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和七宝两个终于不会被卖了。 想到这里,禾早那压在心底的怒火就又腾腾地冒上来,她刚穿越来没几天呢,先是生病期间不给饱饭吃,刚刚好一点就起身挖猪草,回来又碰上这样的事,这禾家说不定是和她犯冲呢! 还有这具身体的亲娘陈氏,得不待见她到何种程度,才会在其他人一致决定要卖她的时候,一声不吭!还不如禾老四呢! 事情说定了,禾老太太直接吩咐道:“天儿也黑了,老三媳妇,你去做饭!”瞧那使唤惯的模样,就知道她丝毫没有考虑这时候陈氏这个做母亲的心情。 陈氏默默松开了七宝,扭过身子擦干眼泪,就抬脚出了屋子。 禾老三嘴张了张,却又无声地闭了嘴。 四宝拽着禾早与七宝,低声:“走,咱几个去帮忙!” 一大家子的饭,哪有那样容易就做出来的。现在又多了禾老二一家。 禾早也觉得自己刚才出够了风头,这会儿正好避避,也不多言,就要跟着一起出去。 临出门前,她瞥了坐在那里的禾老爷子一眼,后者又点燃了一袋烟,吩咐道:“老大媳妇也去帮忙,今天老二一家和大宝都回来了,弄得丰盛点!你拿两个钱,让七宝去称几斤肉!” 禾老太太就不怎么愿意,小声嘟哝了几句。 刘氏正好笑着插话:“不用,爹,我们带的东西里就有一只鸡子和两斤肉,这天热,不能放,就用了吧!” 禾老太太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嗯”了一声,吩咐禾早:“春儿,早儿,你两个拿去拾掇了给你娘送去!” 四宝便拉着七宝去了厨房。禾早停下脚步等禾春儿。 在禾早的印象中,禾春儿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挺有威严,拳头也硬,村子里就是最赖皮捣蛋的男生也怕她。大概是自幼丧母的缘故,家里的事她不怎么参与,就像这次卖禾早和七宝,她只沉默地站在一边,只是偶尔不满地看禾老二与大宝一眼。 听了禾老太太的吩咐,她应了一声,与禾早一起去高桌上拿了禾老二家拿来的包裹,沉甸甸的,里面有两包雪花糖,一包红枣,再接着便是那生的鸡子肉和五花肉了。 她看着那糖和红枣闪了闪,却拿了肉拉着禾早转身出去。 屋里就传来禾橘儿——禾家不满十五岁的小姑欢快的声音:“娘,这雪花糖甜滋滋的,我最爱了,给我一包!” 禾老太太笑得应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宠溺。 禾早就看见禾春儿嘴撇了撇,似是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注意到她的眼神,禾春儿便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想吃糖了,你这没出息的,糖哪有肉好吃,走,看姐待会儿给你弄肉吃!” 她私下里对禾早的态度,倒是和颜悦色,禾早总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害原身落水的缘故禾春儿心虚,所以额外讨好她。 她刚来几天,不知众人性情,也怕被拆穿,因此只掘唇故作腼腆一笑。 想必以前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禾春儿也不在意,只笑笑:“还是这样胆小,也不知刚才在那屋里你咋有老大的胆子,敢和爷、二伯叫板!” 禾早忽闪了下大眼睛,装作有些难过的样子:“也不知道大哥咋的非得卖了七宝和我不可!” 禾春儿的嘴便紧紧闭起来,拉着禾早快步朝后院子走去——收拾鸡子,禾家通常都是去后院子的。 直到从井里打了水上来,她才长长叹口气,那语气成熟得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大哥亏了心啊,以前还好,这几年在大姑那里住着,就越养越没良心了!” 禾早眨巴下眼睛,禾大宝因为读书,所以是住在镇上禾大姑家里的,半月一月的回来一次,吃一顿饭,就又匆匆走了,与禾老三一家的确关系不亲。 但禾春儿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怎么着也该更亲密点不是。 可听她这话,貌似并非如此。 再联想下今天大宝与禾春儿之间的相处,冷淡淡的,与其他人并无分别,可见两人之间也不亲密。 在她愣神的时候,禾春儿早就手脚麻利地洗了肉,又支使禾早去柴房拿了干净的案板和菜刀,利索地把鸡子剁碎,在禾早惊愕的目光中,她挑出两块鸡肚子那里的肉块,又把五花肉犁了一小段,递给禾早,低声:“拿杨叶子包了,藏野菜筐子里去。” 禾早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这样的大姐,怪不得会在山上藏了瓦罐呢,就这种彪悍与敢在禾老太太口下夺食的大胆,无怪乎七宝会那样推崇她。 她也是个鬼精灵,大眼睛闪烁,使劲点头,就猫着腰拿了杨树下掉落的杨叶子,包好肉,藏到了他们今天挖野菜的筐子里。 从山上一回来,他们就被迎进上房说事情,筐子里的菜满当当的,还没动呢,而禾家的猪,通常都是他们几个喂的,现在前院人多,只能先把肉藏在这里,吃了饭再摸黑送回自家屋子才是最安全的。 见她上道,禾春儿也掘唇笑,又把肉切成丁子,装了盆子送到前面厨房里去。 禾早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惴惴的,而接了盆子的马氏也果真翻了翻,有些狐疑地看向二人:“那老大一坨子肉,咋就这么点?你姐两个馋嘴猫,该不会偷吃了吧?” 禾早心跳得不能自已。 “大娘,你当我和早儿是属狗的啊,这生肉说吃就吃了?”禾春儿却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就没事人一样坐到灶火前顶了四宝的位置:“四宝,你去玩,我来!” 四宝烧火是一把好手,但到底是男孩,不光是禾家,就是整个大代朝,男人都是不下厨的。 四宝这是心疼母亲才会主动帮忙,像禾家其他男孩,估计连厨房进都没进过一次。 陈氏也搭腔:“是啊,四宝,你和七宝出去吧,我们几个人够了!” 七宝依旧沉浸在刚才差点被卖的阴影中,拽着陈氏的裤腿,不吭声,也不肯出去。 禾早就刮刮七宝的鼻子,笑道:“小七宝儿,瞧你这焉儿劲,咋了?” 七宝软软地叫了一声:“二姐!”黑乎乎的如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涌上一股委屈。 马氏就嗤笑一声,撇了撇嘴:“还能咋了,肯定是才被吓着了,要说呢,这二叔那两口还真是狠心,要卖你家女娃男娃,啧啧,想钱想疯了……”她又夸张地比划了一下:“三百两银子啊,老多多啊,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老多银子!” 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七宝身上打了个转儿,嘻嘻地笑:“要是拿一个男娃换三百两银子,倒也老值了!” 老什么什么,是五贤镇特有的方言,是着重强调特别的意思。 就比如说今天天很热,他们就会说“天老热热!” 银子很多,就会说“老多多!” 马氏实际上不是怀庆府的人,而是相邻的府城,说话口音与禾早他们不一样,拐弯多,有点夸,但她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但那皮肤白皙,双眸一挑,就能从中看到一丝妩媚。 也难怪当初丧了媳妇的禾老大和她认识没见天,就绝食非要娶她。禾老大是个比禾老三还要老实的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声来,也因此他一犯了拗,全家人都奈何不得,禾老爷子相不中马氏的为人,可怕大儿子真有个什么好歹,只得点头让马氏进了门。 陈氏闻言心中有气,但她向来不擅与人拌嘴,因此只淡淡说了句:“我家七宝没那福气,谁相中了谁卖去!” 马氏脸沉下来,冷哼一声:“俺家大央也没那福气,禾老二他也不敢打俺大央的主意!” 她不屑的看了陈氏一眼。 虽然在做人方面,她远不如陈氏勤劳能干,讨人喜欢,可作为母亲,却要强得太多,她带来的两个拖油瓶,在禾家有着非常高的地位,没有人敢小看,就是最为吝啬刻薄的禾老太太,也只敢在背地里骂两句“鳖崽子”,而不敢当面骂一句。 陈氏就像是被针刺了一样,揉面的手轻抖了抖,却没有说什么。 禾早几个也不吭声,马氏一个人便也觉得没意思,不再说话了。 要炒菜了,马氏支使道:“早儿,你去朝你奶要盐去!” 禾早瞅了眼空荡荡的灶台,很是无语。 这禾家到底是有多穷,本来就没多少调味品,唯一的必不可缺的青盐,还把持在禾老太太手中,这岂不是每回吃一次饭就得去要一回,也不嫌麻烦。 她擦了擦手,掀帘子出去。 来到上房,屋里边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禾老爷子与禾老大几个人唠着嗑,禾橘儿与禾夏儿、禾秋儿、禾冬儿几个围着炕桌坐着,一边说笑一边吃着雪花糖片儿。 大宝与二宝不知道去了哪里,六宝紧挨着刘氏坐,嘴里鼓鼓的,显然也在吃东西。 大央、连翘与三宝、五宝,今天禾早回来就没看见,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 见她进来,屋里没一个人在意。 禾早走到炕前,清脆地对靠在炕上闭目养神的禾老太太说道:“奶,大娘让我来拿盐!” 禾老太太瞅了她一眼:“还没炒咧?” 禾早暗暗撇嘴,没盐能炒菜吗!嘴上却甜甜地应道:“哎,就等着奶拿盐呢!” 9.第9章 偏心分饼 禾老太太就故作不高兴地叹口气:“都嫁来八九年了,还是非得事事都指着我,我就是个操劳的命!” 刘氏便凑趣:“娘就是太能干了,才惯得我们一时半刻都离不了娘的调度!” 她到底跟在禾老二身边十几年了,肚子里也有了些墨水,就像“调度”这两个字,一般的村妇就说不出来的。 而禾老太太就偏喜欢这种调调,所以儿媳妇几个人,她也最待见刘氏,因为每每刘氏的几句话,就能让她生出一种城里人的感觉。 禾夏儿忙下了炕,把鞋子给禾老太太穿上,后者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孙女儿的服侍。 而观屋内其他人的表现,就知道这在禾家是常见的。 禾早眼珠子转转,就主动走上前搀扶对方:“奶,我来搀您,天黑,慢点走!” 她这一举动让禾老太太很满意,眯着眼睛嗔怪一句:“就你们两个鬼精灵,我还没老糊涂呢,就一个个争着伺候我!” 禾橘儿冷哼一声,瞪了禾早与禾夏儿一眼:“两个哈巴狗儿。” 禾早嘻嘻笑着,全然没当回事,权当她是在嫉妒。 禾老太太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瓦罐,禾早探了探头,眉头便皱起来,果然是古代特有的青盐,大块的颗粒状,白色中夹杂着浅灰、红褐色,真是粗糙啊。 禾夏儿也跟着来到厨房。 禾老太太便指挥着两个媳妇炒菜:“春儿你去后面柴房拿柿子酒,这炒肉加一点辣酒味道最好,早儿你替你姐烧火,老大媳妇你切香菇,老二媳妇,你来炒!” 站在厨房门口一一指派清楚,她便对陈氏道:“你先唰猪油,省着点用,现在天热,这猪皮还是今天你大伯刚从村口杂货铺买来的,放盐,把肉倒进去翻炒两个,倒一碗水慢慢焖着,早儿,你用小火,别烧那么旺!” 禾早暗暗翻了个白眼,有些笨拙地抽出一根烧得最旺的大粗树根,因为经验不足,厨房内顿时一阵烟雾弥漫,禾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骂道:“你这死丫头,病了一场,手越发笨了!” 陈氏看了她一眼,犹豫着说道:“娘,早儿以前就不大会烧火,不如还让春儿来吧!” 禾老太太瞪圆了眼睛就要开骂。 陈氏赶忙加了一句:“这肉菜可别让她给烧糊了!” 禾老太太就滞了滞,瞪了禾早一眼:“滚去玩吧,笨丫头。” 禾早被熏得眼睛火辣辣的疼,泪流满面,也不顾朝对方翻白眼,就忙去找水洗眼睛,恰好春儿搬了酒过来,赶忙接了烧火的伙计。 乡下的孩子,都是烧火的一把好手,不过捣了两下,灶火就又重新旺盛起来,锅里的焖肉也熟了,飘散出一阵阵的肉香。 即使今天刚刚吃过鱼肉,禾早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噢,有肉吃喽,老多多的肉!” 屋外响起一阵小子们的嚎叫。 却是大央带着三宝、五宝回来了,闻到肉香就凑到厨房门口偷瞧着。 禾老太太最看不惯马氏带来的两个拖油瓶,当即脸一拉,冲着外面嚷嚷:“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古话一点也没错,滚走滚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她一直都很凶的,大央几个做了个鬼脸,便一哄散跑了。 陈氏又把剁碎的鸡子放入滚水中煮着,切碎姜丝与干辣椒,连着八角茴香与花椒一起放进去,又把香菇切成丁子,一起用小火慢慢炖着。 这些调味,都是后山上长的,只要勤快点,家家户户都备有。 禾早再次庆幸自己重生的地方是前世的老家,山资源丰富,如果田产量再多一点,那就基本实现自给自足了,不用担心饿肚子。但是现在,她望着屋外那几个明晃晃的萝卜头,叹口气。 禾家的生活,简直能用穷苦来形容。 屋里的禾老爷子扬声吩咐大央拿了钱去杂货铺买上十斤好面,让待会儿烙饼吃。 禾老太太在这边听见,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但好歹没有当着众人的面与禾老爷子呛起来,只嘀咕一句:“吃白面,你当你是城里好户人家呢!”又扬声:“大央,五斤就够了。” 大央远远答应了一声,跑远了。 禾老爷子那边也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白面价格是十五文到二十文一斤,相当的贵了。十斤那就需要花掉一百多文,禾老太太当然舍不得。 她也是个精打细算的,当即就吩咐马氏:“把黄面拿出来,一半好面烙饼,让他们爷几个吃,一半混着烙,咱吃!” 马氏就不情愿,磨磨蹭蹭半晌不动弹。 直到禾老太太骂了句“懒婆娘”才去柜子里拿。 五贤镇说白面都说“好面”,玉米面则是“黄面”,既生动又形象。 禾早在现代是连个窝窝头都看不见的,因此倒也挺期待黄白面烙饼,黄面可是正儿八经的粗粮,对人体好处多着呢,但禾家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一年到头吃的几乎都是窝窝头,那略甜的味道吃久了不管是谁都会感到腻味,况且黄面不细腻,不管做得多好吃,咽进喉咙里的刹那总能感到一股粗粝。 禾夏儿主动去菜地拔了几根葱,洗干净送过来。 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烙好了饼,鸡子也炖好了,半个时辰用小火慢慢炖着,肉炖得烂烂的,味道特别好,掀开盖子,就鲜香四溢。 一盆子的土豆炒肉,一盆子的鸡子汤,一盆子的炒青菜,与一盆子的调黄瓜,一锅盘的烙饼,并每人一碗糙米粥,这就是禾家今天的晚饭,异常丰盛了。 禾家因人口众多,所以男女分开坐,禾老爷子带着禾家兄弟几个并大宝、二宝坐在炕上,禾老太太则带着几个儿媳妇与诸多孙女孙子在底下摆了一高桌,大央几个人都跟着她们。 禾老太太先分了烙饼,成年人是一整个,禾早几个小的,都是半个,就这也保准能吃得足足的了,平时,禾早每顿甚至只能吃半个窝窝头。 分完烙饼,就开始吃菜。 禾家一家人就异常忙碌起来,纷纷用最快的速度夹菜,尤其是两个肉菜,刚刚一端上桌,大央、三宝几个就站起来抢着往嘴里塞。 等禾早好容易抢到一块鸡肉塞到嘴里的时候,那盆子就空了,只剩下飘着油花的鸡汤。 禾老太太咣当咣当地拍着桌子,喝骂道:“你们这些臭小子,一个个都是饿死鬼托生的,再抢把你们爪子都剁了!” 但在肉面前,就是最严厉的奶奶也不敌其威力,不过片刻,那盘子的土豆炒肉的肉就也空空了。 而大央、三宝与连翘嘴里鼓鼓的,拼命往下咽着,禾秋儿与禾冬儿两个捂嘴偷偷笑,就好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乐的事情一般。 马氏手脚也快,抢了两块肉吃着,陈氏却是不爱贪嘴的,在私下里也一直严厉教导几个孩子不许贪嘴,在餐桌上,尤其是外人在的时候,更是不许做出争抢的举动来。 所以,禾早几个孩子,却都没吃几块。 禾春儿倒是仗着人高马大,抢了几块肥肉扔给七宝,自己也就尝了尝鲜。 刘氏与两个闺女儿,还有小儿子六宝,却是沾都没沾筷子,只挑着凉黄瓜吃,黄瓜是菜地里新摘的最鲜嫩的,又脆又清甜,又用了蒜汁淹着,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吃着就觉得特别鲜脆可口。 禾早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暗想禾老二的家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 “七宝,吃土豆,这土豆在腥汤里炖着,也很好吃哩!” 她给有些委屈的七宝夹土豆,他到底年纪小,好容易能吃得一次肉,还被抢光了,当然不痛快。 禾早就在他耳边哄着:“明天咱还上山,让四哥给咱抓鱼,继续炖鱼汤喝,要不求了四叔,给咱抓野鸡吃!咱偷偷的吃,谁也不让知道,两只鸡腿都是你的!” 七宝这才忽闪着大眼睛高兴起来。 陈氏扯了一半的饼,又一分为二,一半给禾春儿,一半给七宝。 禾春儿与七宝都被教育得很好,一起推辞:“娘,你吃。” 陈氏脸上露出了自晚上禾早看到的第一个笑容,递到禾春儿跟前:“娘吃这半个就饱了,拿着吃吧,尤其是春儿,长个了,能吃了!” 禾春儿若有若无地看了禾早一眼,坚决拒绝,低头扒饭。 陈氏只好收回去,只脸上多少有些讪讪的。 禾早早就发现了,在原配留下的子女面前,陈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立不起来,总有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为不使她太过尴尬,禾早给七宝使了个眼色,后者这才接了陈氏的饼,甜甜地笑:“谢谢娘!” 陈氏才笑着把刚才那饼递给四宝:“你春儿姐不吃,四宝你吃。” 四宝也看了看禾早一眼,好在相处几日,两人见也培养出来了默契,禾早朝他轻摇摇头,他犹豫了下,才接过来,小声道:“谢谢娘!” 陈氏摸着他的脑瓜子,欣慰地笑。 娘几个只是悄声说着话,并没有影响周围,但这一幕到底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眼里,马氏嗤笑一声,竟然也大方地扯了小半个烙饼递给禾早:“早儿啊,瞧你可怜见的,喏,大娘娘给你饼吃!” 餐桌上一时变得异常安静。 10.第10章 农村茅厕 禾早暗自皱眉,觉得马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氏正因为要表现出贤良所以才会自然而然的忽视她,这在禾家是很正常的事,众人都司空见惯,就是禾早这个穿越来的人,也已经习惯了,她偏要来这么一句,净是没事找事。 她今天忙碌了一天很累,不想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便笑眯眯地回道:“谢谢大娘娘,只是我半个饼子就饱了,不吃了!” 拒绝了马氏的好意。 后者撇了下嘴,哼声:“哼,不识好人心,不吃白不吃,几百年没吃过的好面饼子哪,你不吃我吃。” 说着,像是赌气似的撕了一块饼往嘴里塞。 陈氏低垂着头,面无表情。 禾老太太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呵斥道:“好了,都快吃吧,别再让来让去的,今个儿是因为老二一家回来,所以才吃好面,以后想吃得等着吧!” 禾家小辈都互望一眼,掘唇笑笑。 四宝与七宝坐在禾早的两边,两人同时在桌下握着她的手,是以安慰。 禾早却不在意地笑笑,大口吃饭。 她又不是本尊,陈氏对她的好歹她干嘛要在意,她在意的是这两个小萝卜头。 吃了饭,照旧是陈氏洗碗,禾春儿与禾早都去帮忙,一大家子的锅碗是好大一片,四宝便主动烧火,七宝则偎在四宝怀里,朝火下面埋了两块土豆,烧熟吃。 禾早不由好笑:“刚才吃这么多你还没吃饱?” 七宝嘻嘻地笑,一副软软脾气的模样。 一家子都在厨房,禾老三在上房说了会儿话,便悄悄溜达进来,搓着手看看娘几个笑笑,一句话也未说就又出去了。 陈氏便嗔怪一声:“游魂似的进来!” 四宝几个都低低地笑。 禾早有些出神地想,其实禾早家里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冷漠,相反却是有温情的。 等洗好了碗,她出去倒水的时候瞅到上房窗口下两个身影挤在一起窃窃私语,样子神神秘秘的,禾早认出来那是禾菊儿与禾秋儿在说话,禾秋儿往后扭了一下脸,看到她后就忙忙住嘴不说了,挤出个笑容:“早儿出来倒水啊?” 禾早应了声,眯着眼瞅着她们。 禾橘儿没有禾秋儿会掩饰,扭头看向禾早的眼神就不对劲,阴沉沉的。 禾早想着大概是自己打搅了她们的好事,也没在意,招呼一声“小姑”就进厨房了。 这里禾秋儿就压低声音匆匆说了一句:“小姑,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可别跟人说是我说的,我辈分小。这些话论理是不该说的,但是小姑你不一样,你是大辈,又是家里的娇客,说出话的分量与咱们是不一样的。” 禾橘儿就抚了抚发鬓,有些矜持地笑。她没有发现,她这个举动与刘氏一模一样。 禾秋儿嘴角翘了翘。 洗了碗还不能去休息,禾春儿与禾早一起去后院喂猪,前者趁机把省下来的肉用桶吊着吊到了水井里,井里冬暖夏凉,食物放一晚上不会损坏,可以说是农家人天然的冰箱。 喂猪可不是一件小事,平时割猪草是禾家所有孩子都去,喂猪却是她们几个女孩子的活计。不过一会儿,大房的禾夏儿与连翘也一起过来帮忙,禾春儿正好处理完毕,与禾早相视而笑,就像是拥有了共同秘密一样,禾早觉得与对方越来越亲近了。 三个人拿着菜刀切猪草,禾早则拌糠,又把切碎的野菜搅拌均匀,给饿极了的胖猪们端去。 不要笑看着这七头猪的作用,一头猪养到年尾,能卖个差不多二吊钱,禾家的这七头猪,差不多就是十四两银子,几乎是禾家一整年的大进账了。 但禾家在村子里依旧很穷,因为家里养了三个读书人,这年头读书是个烧钱的行业。 正喂猪的时候,前院里传来禾老太太叫禾春儿的声音,等再次回来,禾春儿面无异色,安静地切猪草。 次日早,禾家在一片鸡鸣狗吠声中热闹起来。 禾早打了个哈欠,从炕上翻身而起,伸长脖子朝窗外看了看,顿时被后院的猪臭味给熏得缩回鼻子,扁着嘴:“真臭!” 禾春儿正起床穿衣,闻言便笑:“乡下地方,哪里不是这味儿,闻闻就闻惯了,就你娇气!” 禾早讪讪笑着,低头叠被子。 要说她穿来古代有什么最不习惯的,第一就是缺少现代化设施,第二就是厕所,第三就是乡下的味儿! 禾早想想待会儿就要去解决一下人生大事,就又苦了脸。 这个时候的厕所,还不是那种大池子,中间用墙隔开,前面是抹着水泥的前厕,用水一冲还是比较干净的,相反,就是一个很小的浅坑,边上堆着沙子土,坑满了再一铁锹一铁锹地挖出去积肥。这让禾早觉得很无语。 本来就够臭了,你再隔几天挖一回,岂不是更加臭不可闻。 让她感到庆幸的事,挖茅厕是男人的事,她这辈子都不用为这个担心。 也亏得和家人多,分为男女两个茅厕,而一般的人家,是只有一处茅厕的。 吃完了早饭,禾春儿便带着弟弟妹妹去挖猪草,说是一起,但到了半中央,几房的孩子就自动分开了,分头去找自己的小伙伴。 禾春儿显然是走惯的了,在前面走得飞快,后面跟着禾早,四宝,七宝,姐弟四人钻到杨树林里顺着小路上了山。 到了半山腰,七宝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禾春儿。 刚才禾早悄悄告诉她禾春儿带了鸡子肉。 后者便笑着点了点七宝的额头:“你这贪吃鬼,放心,少不了你的。” 她又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葫芦,乡下人用作装水的工具,摇了摇,一脸的得意:“昨晚我偷偷弄的青盐水,今个儿咱们有口福了。” 禾早昨天就吃了一块鸡子肉,闻言馋的不行,马上出主意:“等会儿还让四哥抓鱼,一起熬汤喝。” 四宝搓了搓手掌,跃跃欲试:“我再掏俩鸟蛋。” 七宝的笑声像是银铃一样远远传了出去。 禾早想,乡下的孩子要想快乐还是很简单的,只是瞒着大人偷偷吃几颗鸟蛋,抓条鱼就可以了。 11.第11章 拖后腿 四宝如法炮制,果真抓了两条鱼上来,其中一条都有二斤重,禾春儿便把这条鱼摔死,挂在一旁,说等中午拿回去给家里人加餐,那条稍小的一点他们便炖了吃。 美美吃了一顿,几人这才开始挖猪草,有禾春儿帮忙,他们很快就挖好了中午的量,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去。 禾家的闺女儿们,年龄大了便要抽出半天的时间干家里的活计,剩余的半天则在家里绣针线,顺带养白,免得等出嫁了是一个黑溜溜的黑姑娘,会让人笑话的! 所以禾春儿现在是上午出来挖猪草,下午则待在家里,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姑娘都遵循这条规矩,就像是禾家的小姑禾橘儿,因为年纪最小,辈分又高,上面有爹娘爱着,四个哥哥与一个姐姐宠着,下面有无数个小辈们供她差遣,是以禾家小姑在禾家属于太上皇的存在。 等回到家,禾早发现昨天是陈氏做饭,今早是马氏,但中午却又轮到陈氏了,她不由暗暗蹙眉,而观四宝与七宝的模样,对这样的情形似是司空见惯。 四宝便对几人说:“你们去喂猪,我给娘搭把手。” 没等禾早说什么,禾春儿就拉住他,语气很不满:“明明是一房一天轮的,凭什么又让娘做,你等着,我去跟奶说!” 说着就蹬蹬蹬朝上房跑去,或许是自幼丧母的缘故,禾春儿与大宝在禾老太太面前远比禾早几个要得脸面,所以昨天晚上她叫禾春儿去分雪片糖,但却没叫三房的其他孩子,当然她并不知道,晚上回去后禾春儿就与禾早几个分了,不多,每人只不过分了一块而已,但贵重的是禾春儿的心意,不吃独食,把几个弟妹放在心上。 但是她刚到了上房门口,禾橘儿就掀帘子出来,先往厨房那里瞅了瞅,转过头就拉下脸来:“你怒气冲冲要干什么?猪喂了?” 禾春儿停下脚步,淡淡回望着她:“我找奶有事!” “你奶不在,有啥事跟我说一样。” 禾橘儿的语气颇有些颐指气使。 禾春儿实际上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站在那里比她的个子还高,但是碍于辈分,她不得不忍着气说道:“我就是来问问,今天明明该大娘做饭,为啥却让我娘做,这不是欺负人老实是什么?” 禾橘儿登时沉着脸,抬起指尖点着禾春儿的额头:“啥,你说啥?我是你小姑,你在我面前懂不懂规矩,今天为啥不该你娘做?她是金身子还是王母娘娘,我们都支使不得?” 禾早上前两步,插话:“那小姑的意思是今个儿是你支使我娘做的饭?” 禾橘儿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地看着禾早:“就是我支使的咋了,难道我还支使不动?你个小丫崽子,病了一场越发出息了你,昨天就牙尖嘴利地跟二哥二嫂说大话,现在又敢跟我呦喝上了,你是哪个上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在这屋里说话,没事给我闭嘴吧你!” 禾橘儿噼里啪啦骂了一大堆,差点把禾早给骂个晕头转向。 她愕然瞪着禾橘儿,一时之间竟冷了场。 倒不是说她害怕了对方,而是没有想到禾橘儿竟然这样彪悍,那骂人的字眼张嘴就来,可见平日跟在禾老太太身边都学了些什么,一点也不像是个十五六岁待嫁的姑娘! 四宝听到姐姐妹妹都挨了骂,顿时不舒服了,便说了一句:“小姑,早儿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你也给我住嘴吧你,怎么着,你们这三房是连成一伙儿来欺负我一个是吧?我倒要问问,这是你们几个奶娃子的主意,还是有谁想要降服我呢,故意给我难堪!” 她说着扯起嗓子朝厨房那边喊:“陈氏,你给我出来,有啥话咱们当面说清楚,你不用背后捣鼓着奶娃子跟我作对,呸,你一个半路来的媳妇,也敢跟我叫板!” 陈氏刚在炒菜,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听太清楚,这会儿听了个全,心里便打了个突,忙忙歇了火擦着手走出来。 看着自己的几个娃都站在正地下,禾橘儿一手掀着帘子一手指着几个人在骂,就忙呵斥道:“你们几个又捣啥乱了?还不赶紧给你小姑道歉,说我错了!” 禾早简直无语,禾橘儿是个极品,一出口就是火枪,能呛死人,这陈氏呢,更是个极品,贤良极品,包子极品,事情经过不说先问一问,一上来就断定是自己孩子出错!原身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禾早觉得她越发不喜欢陈氏的为人了。 “哼,你少在这装好人,打量着我不知道呢,昨天不是你在背后教着早儿她能说出那番话?表面上看你是个老实人,谁知道背地里却比毒蛇还毒,往日我竟是看错了你!” 禾春儿却没有因此消气,相反陈氏的到来让她的情绪更加高涨起来,声倍提得很高,远远的都能传到外院去。 但是很奇怪,院子里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都像是没听见一样,默无声息。 禾家的男人们都不在家,禾老太太也不在,出去窜门去了。所以剩下的大房马氏,二房刘氏,及几个孩子都不吭一声。 禾早分明看到一个人影从上房的窗口闪过,显然是来偷听的。 那身影与禾秋儿很像。 禾早眼前便闪过昨晚的那一幕,她一声冷哼,语气很冷:“小姑,你说我们几个奶娃子没有教养,不懂规矩,那你懂不懂?当着众人的面你就这样对待你的三嫂,那背后肯定是更坏,人都说上房不正下梁歪,可见我们几个如此都是跟您学的!” 她说的可谓是一针见血。 禾橘儿当即气得脸都歪了,鼻孔冒着烟,指着禾早的手指都微微颤着:“你,你这个死丫崽子,你敢这样跟我说话,真是有娘教没娘养的东西……” “那也比您好,我……” 禾早刚开了口,就被人打断了,可这人却是陈氏,她语气严厉:“早儿,闭嘴,给你小姑道歉!” 禾早的声音便顿在了那里,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氏。 后者严厉地看着她:“不许往下说了,你是想卖弄你的口才好还是怎么的,现在马上道歉,给你小姑说我错了,请原谅我吧!” 四宝也愕然:“娘……” “闭嘴,你们几个也都道歉!” 禾早觉得自从穿越后那压在心内的邪火一下子就冒了上来,她冷笑着,一字一句地反问:“凭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让我道歉!” 陈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像是她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还说你没错,带着你姐和兄弟,当众跟你小姑大吵大闹,简直是无理到了极点,你还敢说你没错!” 最后几个字,她加重了语气,显然已经加入了几分怒气在里面。 禾早气得与禾橘儿一样颤抖起来,她忍了忍,再忍了忍,竭力告诉自己这是在古代,若是当真与做母亲的吵起来,那就是忤逆,她会得到异常惨重的代价! 她最终轻轻呼出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氏,慢慢说道:“我拒绝!” 她没有看其他人的表情,扭过头大踏步朝外走去。 正中午太阳晒得厉害,而刚刚回去,她甚至还没有把野菜筐子放下,走了两步发觉不对劲,这才泄愤似的扔下筐子,走出了院门。 四宝在后叫了一声:“早儿……”她也没有理睬,自顾自地走着。 她对卢家村真的不熟悉,哪怕有原身微弱的记忆,最后想来想去,她唯一能避的地方还是半山上的水库。 找了一块凉茵地躺下,禾早望着那肆意奔腾的水库,闷闷地想,如果能再穿回去该多好啊,在现代,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备受父母宠爱,就是爷爷奶奶也很宠爱她,可以说几乎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呢!哪像现在,吃吃不饱,穿穿不暖,每天还有无数的活计等她去做,又有来自家族内部的欺压,尤其是—— 就算是禾早想在古代打下一片天地,想要改造包子父母,但是陈氏的态度,着实让她泄气。 有一个吵架时常拖你后腿的人,你还想怎么赢,怎么去争理! 明明错的,是对方! 远远的,传来若有若无的喊叫声。 仔细去听,却像是四宝的声音。 她侧耳听了听,忙忙起身答应一声,不过片刻,便看见四宝额头汗津津地跑过来,裤腿上沾了不少青草与土。 她心里顿时暖暖的,其实穿越并不少一件坏事,至少她还认识了禾春儿,四宝与七宝这样的亲人。 在前世,她到底是独生女,一个人太单了些。 “四宝,你咋来了?” 四宝上下打量了她一晌,才面带焦急地说道:“我听人说你往山上来了,怕你出事,便忙跟过来瞧瞧!” 禾早便摇头笑:“我老大的人了你还不放心,天天上山呢都,倒是你,家里那么多活计能丢开手?” 四宝便有些吞吐。 禾早狐疑,皱了眉头问:“咋了?” 四宝慢吞吞地说:“其实是娘让我找你,让你回去给小姑道歉……” 12.第12章 到底谁错了 禾早脸色有些难看。 四宝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闻言就马上回答:“当然我个人也不想让你回去受委屈,早儿,你放心,我和七宝都站在你这边,大姐面上不说,但心里也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禾早便若有所思:“四哥和大姐关系很好?刚才她明明没有为我说话。” 四宝有些踌躇地解释道:“其实,早儿啊,咱大姐她心里也苦着呢,自小就没了亲娘,咱娘呢又是那样的性子,她在我们几个面前,尤其是你面前,总有几分不自在,小时候的事你都忘了,我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大姐年纪也不大,那时还没有七宝呢,她总带着咱两个去玩,可有一次就被村里的人说了……说的话很难听,什么娘把好东西都给她,待她比亲生的还好,她还没有心眼地跟咱们这些异心弟妹好,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四宝有些难过地说:“后来大姐凡事就都不爱和咱们在一起了,当着众人的面也尽量不说话,私下里其实大姐很爱说呢,也爱说笑……” 他说得有些不清楚,但禾早还是大概听明白了。 因为陈氏的态度,使得禾春儿在禾老三家的位置有些尴尬,与他们离得近了,就会被人说成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若是离得远了,却又会被人说成是寡恩薄情,薄待弟弟妹妹。 这中间的度,还真是不好把握,所以禾春儿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也就怪不得前些日子她病的时候,因为没有住在原先的屋子,也就没见禾春儿频繁地看望她,但等病好挪回去后,私下里她对她很是照顾。更怪不得她敢于为陈氏争锋,但一论到她和七宝身上的事,她就成为一个透明人。 禾早有些怜惜这个善良的女孩子了。 她恹恹地揪了一把狗尾巴草甩出去,嘟哝道:“都中午了,你快回吧,别耽搁了中饭,另外……”她迟疑着,还是轻声:“你跟大姐说声我没事!” 她能说出后面那句话就意味着她已经完全不计较禾春儿时常反复的态度了。 四宝也为她们高兴,咧着嘴笑:“我也不回了,就在这儿陪你!” 禾早看他一眼,仰着头一本真经:“傻瓜,陪我挨饿有啥好,还是回去饱吃一顿,吃老饱饱的,把我那份给吃回来,让小姑心疼死!” 四宝眼睛闪了闪,掘唇笑:“早儿这法子好。” 禾早便做了个鬼脸:“这可是光明正大的报复方法。” 两个人都没有默契地谈陈氏的做法。 四宝想了想,也果真站了起来往回走:“那中,我回去看看爷回来没,万一小姑还闹,不消停,也就爷能给咱做主!” 禾早点点头,嘱咐道:“路上小心点。” 四宝笑笑:“这山路一天走几趟,咋会有事,倒是早儿你,可千万别去水潭子那,免得掉进去……”说着顿了下:“我回去和七宝给你弄点吃的,再偷偷送上来,你可别瞎跑啊……” 禾早看着他一溜小跑下山,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她偷偷地笑,四宝是真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山上,可见那所谓的“巨人脚掌”,他是真的知情的。 四宝和七宝过不了多久就一起上山了。 他们并没有带来食物,反而一脸地沉重。 禾早诧异:“咋了?” 七宝偎在她身边,眼睛泪汪汪的,鼻头红红的,委屈地叫了声:“二姐!” “咋了,七宝儿,咋哭了?”禾早心疼了,看向四宝:“四哥?” 四宝掘了掘唇,双拳紧握,脸上带着一丝怒气,又有着无奈:“早儿,小姑果然闹起来了,不肯吃饭,非得让咱几个道歉,我和四宝原本不愿意,但是咱娘也跟着也不吃饭,我们就……” 禾早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四宝就有些说不出后面的话,嗫嚅着唇,半晌才移开视线,略微狼狈地说:“爹让我和七宝找你回去……” 回去干什么,肯定是给禾橘儿道歉。 出乎四宝的预料,他以为对方听到他这样的话,一定会气得跳起来,但相反,禾早却微微一笑:“让我回去道歉啊?不然娘和小姑都不吃饭?咱爷咋说?” 四宝有些摸不清禾早是怎么想的,谨慎地回答:“咱爷啥也没吭……” 他是个厚道人,不肯说后面的话,七宝却早就等着告状呢,忙忙在边上插话:“二姐,明明不是咱错,奶一回来就骂我和大姐,四哥,还骂娘,娘都给她跪下了……” 禾早的心里好像有一根弦轻轻颤了颤,她一怔,这是属于——本尊的情绪。 看来本尊对陈氏还是很有感情的。 她压制住那股不舒服的情绪,继续问道: “咱爷就看着咱娘跪着,啥也没说?” 四宝和七宝都没吭声,但神情显然都不好看。 禾早拧眉,安抚地摸着七宝的脑袋:“七宝啊,古年纪有句老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现在住的地方是爷奶的地方,所以没有咱说话的权利,也没咱爹娘说话的权利,所以咱就只能任奶骂着,看着娘受委屈……” 古年纪,也是五贤镇的俗语,古时候,当用“古年纪”表示古时候的时候,似乎更能表明时间的久远与悠长! 四宝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忽然奇怪地问:“早儿,咱家难道不是咱家?” 七宝也疑惑地看着她。 禾早便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我问你们,咱家谁做主?” “爷!” 四宝当先说道。 七宝却举着小胳膊,奶声奶气地小声说:“是奶!奶一骂人,爷就不管了,所以奶最大!” 禾早忍不住笑:“是啊,这房子,这田产,这家里的鸡鸭猪,都是爷奶的,咱只是给照顾着,最后卖的钱都到哪儿去了,还不是爷奶拿着的,咱爹娘可看到一文钱,所以谁当家做主,谁就掌握着钱财,谁就有权利发号施令,其他人都不能不说个不字!” 禾早下决心要实施自己的计划,因此这会儿便不动声色地,润物无声地给两兄弟灌输“自己当家做主”的好处:“四哥,我问你,今天这事咱到底做错了没有?” 四宝再老成也是个孩子,有着孩子的赤诚与天真,也因此那愤怒比成人要来得更纯粹,当即摇头:“没错!” 禾早微微笑着:“那为啥谁都说咱错了?咱娘也说咱错了?” 13.第13章 对策 四宝低着头,眼神黯然:“咱爹娘在家里说不上话……” 七宝嘟着嘴,很是委屈:“他们都欺负爹娘老实!” 禾早郑重地看着他们:“所以我觉得只有我们和爷奶,大娘,二娘他们分开,咱爹娘才不会受欺负,才不会发生这种明明不是我们错,但是所有人都逼着我们认错的事情,咱娘也就不会陪着小姑挨饿……被小姑一支使就去做饭……” 七宝眨巴着眼睛,疑惑:“该咋样分开?” 四宝到底大些,当即恍然:“早儿你的意思是——分家?” 禾早就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四哥你也觉得分家好?只要分了家,咱爹娘当家,那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挨骂了!” 七宝便笑道:“分家,分家好!” 他想到昨晚的雪花糖,要不是大姐疼他,奶根本就舍不得给他一块,想着他就嘟着嘴:“小姑有一包的雪花糖,今早来时我还见她吃呢,怪不得她不吃饭,肯定是吃饱了!” 甜食对一个孩子的诱惑力是极大的。 禾早忍不住笑,心里却又有些发酸,七宝的要求很简单,只是吃一块糖而已,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禾家,竟然就这么难! 她握紧双拳,暗自下了决心,一定,一定要分家! 四宝想到以后分家的日子,眼睛中也写满了向往,但是他却想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咱爷肯定不准。” 禾早却信心满满:“等着吧,我们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四宝与七宝的眼睛也都亮晶晶的,显然对她充满了信心。 说完这件事,禾早重重叹口气,她还要面对一个直接考验——禾老太太与禾家小姑的怒火。 禾橘儿之所以会坚定不移地让她回去道歉,那是因为她知道陈氏会坚定不移地支持她,而陈氏这个人,禾早微微皱眉,她对她没有好感,就算是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厌恶,去改变对方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所以,这个歉是道定了?” 四宝问道。 此时,几人正一起下山。 禾早点点头,有气无力:“是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对不起我是说定了。” 不过怎么也得讨点利息回来,她禾早可从来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回到禾家,七宝先小心翼翼探了个脑袋,见院里没人,就咧着嘴往后扭头:“二姐,没人……” 话音未落,就从上房传来一个震耳欲聋的叫声:“七宝,你二姐回来了?那个丧门星的丫头片子,让她滚进来给你小姑道歉,在外面磨蹭什么?还等我过去请是不是?” 禾老太太是整个卢家村公认的骂人高手,谁也比不上她。 七宝的小脸耷拉下来,拖着仿佛灌了铅的脚步朝里走。 四宝朝禾早投过去担忧的一瞥。 禾早笑笑,挺胸抬头地进了上屋。 等到了屋内,她才发现禾橘儿到底搞出了多大的阵仗。 整个禾家都没有吃饭,坐在餐桌旁等着她。 禾橘儿坐在炕上低低地哭,禾老太太,刘氏,禾秋儿,禾冬儿,禾夏儿都围在她跟前安慰着她,禾老三,陈氏与禾春儿站在地下,一脸的尴尬。 见到她进来,禾老三当先松了一口气:“早儿哇,回来了?” 那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如此明显。 禾早心想,至少这个当爹的还是心疼闺女儿的。 而陈氏则瞥了她一眼,淡淡吩咐道:“既然回来了,就主动给你小姑认错吧!” 禾早站着没有动弹。 禾老太太重重哼了一声, 陈氏就又加重了语气:“你让一屋子的人都等你,你到底还要怎么闹,给你小姑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禾橘儿嘤嘤的哭泣声更大了。 禾早仍是一动不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禾家众人。 刘氏与马氏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大宝与二宝很不耐烦,大央与三宝几个则饿得偷偷夹菜吃,禾老爷子坐在炕头闷闷吸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动静,禾老大闷头坐在凳子上,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禾老二却微微冷笑。禾夏儿看向她的目光中流露出少许担忧。 禾早微微一笑,这就是禾家的众生百态,除了禾老三一家与禾夏儿,估计没有一个人为她打抱不平的。 那她就自己为自己打抱不平。 马氏嗤笑一声,懒洋洋地说:“你道个歉就完了,大中午的还让人不让人吃饭了……” 禾早当即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撕心裂肺。 禾家众人一时懵了。马氏一时懵了,怔怔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这是闹的哪一出! 禾早扭头径直朝外走去。 禾老太太忙骂道:“小丫崽子,你去哪儿?别以为你装哭就能躲掉,再敢跟你小姑作对,看我不打你个稀巴烂!” 禾早哭的声音更高了,孩子特有的尖锐的叫声掩盖住了禾老太太的叫骂。 后者气闷,瞪了禾老三一眼:“老三,你这是等我亲自去拉人还是咋的?” 禾老三一愣,反应过来,忙忙应了一声,抬脚朝外走去。 陈氏也忙跟着。 七宝看了看四宝,后者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这大概就是禾早的应对法子了。他相信她一定会处理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是越来越相信禾早的能力了。 禾早大哭着出了禾家大门,也不去别的地儿,就蹲在门口那石墩子旁,继续撕心裂肺地哭着。 到底是自己的闺女儿,禾老三心疼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笨拙地站在一边,柔声哄劝道:“早儿啊,别哭了,小心喊坏了嗓子,也惹得你奶生气……” 禾早的哭声又拔高了一个分贝。 这时候正是中午时分,农家的人吃了饭,都吃着瓜消食,左右听到声音的便都赶了出来,见到父女两个都很诧异:“这是咋的了?” 禾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骂道:“你这破孩子,瞎叫唤啥?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再哭把你卖给要饭的!” 就有人问禾老太太:“大娘,这到底咋的了,孩子哭得这样厉害?” 14.第14章 不是亲生的 禾老太太一脸的愤怒:“当然做错事了才会哭,没良心的丫崽子,敢用哭来威胁我!” 禾早哇哇大哭着说道:“呜呜呜,我不是我爹的孩子!我不是禾家的闺女儿!” 众人愣了:“咋不是老禾家的闺女儿,难道是捡来的?” 禾家人还没反应过来,禾早就重重点头,哭声不停,就更显得那说话声可怜了:“我是捡来的娃,明明是小姑的错,小姑骂我,娘也骂我,一家人都骂我,奶要把打个稀巴烂……呜呜,一家人都不吃饭就等着打我,我没错,我就是没错,是小姑错,呜呜呜,都向着小姑,小姑不吃饭,一家人都不吃饭,娘也不吃饭,都骂我一个……呜呜呜,我不是俺家的娃,我是从后山沟捡来的……呜呜呜……” 她的声音因为嘶声竭力已经哑了。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禾老太太顿时气结,虎着脸:“你这死丫头,瞎说个啥,你是捡来的,我巴不得你是捡来的呢,就是让你给你小姑道歉,你就这样作,给我闭嘴,不许哭!” 但是她刚一开口,禾早就吓得只往后躲,大哭着:“奶,求你别打我,别打我,我真的没错,是小姑错,小姑骂我娘,说她是半道来的媳妇,就该归她支使,我们几个都是小兔崽子,今天明明是大娘娘做饭,家里没人,就让我娘做……呜呜呜,奶,我娘是捡来的,我也是捡来的……昨天二叔要卖我去做丫鬟,今天奶要把我卖给要饭的……爹,IE,你咋不护我哩?我不是你闺女儿是不!呜呜呜……” 她只有九岁,面黄肌瘦的,又这样嚎啕大哭,嗓子哑着,小身子骨颤抖着往后躲,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有人看不过去了,出口问道:“他大婶,这娃儿说的是真的?你家老二真要卖她做丫鬟?” 禾老太太忙反驳道:“你听她胡说,哪有……” 禾早却打断了她:“有,有,不光卖我,再把七宝卖进宫做小太监去,让二叔他们都享福……呜呜呜,我和七宝都不是禾家的孩子,都是捡来的……” “早儿啊,你听爹说,你是爹的亲闺女儿,是亲的,不是捡的!” 禾老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微微颤着。 禾早流着泪,怔怔看着他,却摇摇头:“我不信,要我真是你亲闺女儿,你咋不护我哩?你和娘咋都不护我?” 禾老三心如刀割。 陈氏一直呆愣的脸上闪过一抹震动,她张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一个声音来。 周围聚集的人都多了起来,隐隐的,能听到有人在下面议论:“卖丫鬟这事我知道,昨个儿老二一家回来,跟捡了银子一样,个个都兴高采烈的……” “就是,娘几个穿金戴银的,打扮得好不富贵,却是拿着侄女儿的卖身钱呢,啧啧……” “又不是灾年啥的,卖亲生骨肉是要遭天谴的……” “还不是看禾老三两口都是老实人,才想着法子作践他们!竟要送七小子去做太监,真是丧尽天良啊……” 禾老太太听到这些言论,有些后怕了,恶狠狠地瞪了禾早一眼:“你这死丫崽子,胡忒忒啥,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啥话都敢往外说,看我回去不撕了你的嘴!” “哇……”禾早嚎啕大哭,往人群里跑:“我不回去,我死也不会去,我不要被打死,我也不要被卖给要饭的……” “我也不要,二姐!咱真是捡来的?” 七宝哇哇大哭着从人群中挤进来,拉着她的手哭。 他的哭可与禾早不同,是真的伤心的哭,禾早暗叫一声惭愧,面上却跟着一起哭:“七宝,咱俩走吧,别让小姑看咱不顺眼,天天要打要骂的,还让一家人陪着挨饿等着打咱,咱去找找咱亲爹亲娘,还有亲奶奶,亲爷爷!” “二姐,咱真要走啊?” 七宝是个实心眼,一时有些舍不得。 四宝也跑过来,拉着两人的手,眼里含泪,紧掘着唇。 七宝又问禾老三:“爹,你真不是我爹?” 禾老三勉强挤出个笑容:“傻小子,我不是你亲爹谁是,早儿啊,你也是我亲闺女儿,快跟爹回家吧……” 他朝禾早伸手,后者却惊恐地摇头:“不,不,我不回去,一会去就要被打死的……我不回!” 禾老三缩回了手,踌躇了下,突然就转身给禾老太太跪下了:“娘啊,您给早儿一颗定心丸吃吧,给她说,咋的也不打她了,娃的嗓子受不了啊!” 禾老太太有些吃惊,更觉当着众乡亲的面下不了台来,怒睁双眼:“不打她?她小小年纪就敢跟我叫板,我不打她咋……” “住嘴!”禾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不满地看了禾老太太一眼,扭头对众人笑道:“真是对不住各位,家里的一点家务事,却扰乱了众位乡亲,我在这跟各位陪个不是!” 有好事的笑笑,提高声音问道:“禾老爹,到底咋回事?我瞅着你家早儿不是再闹脾气,又是卖丫鬟,又是卖给要饭的,还一家子等着打她,她到底做了啥事?” 禾老爷子陪着笑:“没啥大事,几个孩子拌了下嘴!” 另外一个声音就传过来:“还拌嘴,那禾小姑都十五六了,能和几岁的小娃娃拌什么嘴,也不知咋的这禾老三媳妇惹着她了,她故意拿小姑娘出气呢!” “就是,一家子都偏着禾小姑,这禾家的人,心眼偏着呢!” 禾老爷子皱着眉,看了眼说话的人,见是本就与自家不大亲近的庄户,也知道这时不是论理的时候,关键得先把禾早哄好,不然这事情会越滚越大,禾橘儿的名声就坏了。 想到此处,他就温声对禾早说:“早儿啊,你才听错了,没人要打你!快别哭了啊!” 禾早不信地看着他:“真的?那小姑呢?还骂我不?我娘呢,你们让娘吃饭不?”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禾老爷子只觉脸上发烧,忙轻咳一声:“当然不骂,你小姑她是跟你闹小孩脾气呢,你多让让……”话到这里,他又住了口。 禾早才九岁,禾橘儿已经十五了,咋让一个九岁的娃去让一个十五岁的人! 15.第15章 解决 禾老三眼巴巴地看着他,禾老爷子重重叹口气:“你就是个实心眼,早儿是我亲孙女,难道你还真怕我把她给卖了?你忘了我昨天是咋说的了?” 禾老三想起以前禾老爷子的为人,却是最最工作的,心下一松,便站了起来。 禾老太太不满地哼了一声。 禾老爷子瞪了她一眼,警告她闭嘴。然后才又看向禾早,语重心长:“早儿啊,你这孩子跟你爹似的,也太实在,你是我们老禾家的闺女,咋的我也不会让人碰你一根手指头,有啥委屈的你尽可以对做爷爷的讲,爷定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禾早心里暗赞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几句话就把她故意搅出来的局面给捋顺了,围观的众人都不自觉点头,觉得禾老爷子说得很对,禾早的确是禾家的亲孙女,这是毋庸置疑的,刚才禾早反应那么激烈,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不知道大人心思。 就有人摆摆手要回去:“就是两个孩子吵架,弄得这大动静,大中午的我得回去睡觉哩。” 顿时其他人都纷纷应声,有两个村里的大嫂还喊禾早的名字:“早儿啊,好好跟你爷爷说说,可千万别再闹脾气了,把你爹你娘给折腾得够呛!” 禾家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周围听到的人都赶来了,而相反,禾家却只有禾早一家,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出来了,其他人都像是缩头的乌龟一样,钻起来了。 四宝担忧地看了禾早一眼。 后者轻掘了下唇,轻泣着开口:“爷,你真能给我做主?” 禾老爷子点点头,满面慈祥:“当然哩。” 禾早就朝院子里指指:“那才到底是谁错?我错还是小姑错?明明今天该大娘娘做家务,为啥却轮到我娘了?小姑说是她支使的,还说我娘是半路来的媳妇,她为啥那样说?我就问了一句,却个个都骂我,说我错?爷你懂得多,你跟我说到底是小姑错还是我错?” 禾橘儿作为小姑,打骂禾早两句没什么,不管说到哪里去都不占理,顶多骂禾小姑一句不懂事罢了,但是如果她对陈氏不敬,那就是大问题了。 所以禾早只着重强调这一点。 禾老爷子苍老却精明的双眼紧盯了禾早一眼,语气很淡:“自然是你小姑不懂事,待会儿回去我就让她给你娘道歉!” 他也懂了禾早的意思,是在为陈氏出头,便又看向陈氏,安抚一声:“才委屈你了,老三媳妇啊,以后有啥事不应埋在心里,大声说出来,这事儿才好解决是不是,回去后我就让橘儿给你道歉,这娃儿也是被惯坏了了,得好好改改,得改改!” 禾早还真害怕在这个时候陈氏拆台,她费尽心机,又是哭又是闹的,为的就是让禾橘儿低头,向陈氏低头,只要禾老爷子亲口说出是禾橘儿不对,那这一场仗她就赢了。 还好,陈氏没有太傻,当即忙摆摆手:“爹,不应,不应橘儿道歉,她年纪小着呢,我做嫂子的得多担待些!” 这话回得相当漂亮,比禾早预想中的还要漂亮点。 村里就有人呵呵笑:“禾家三嫂子是个有名的贤良人,十里八村的都知道。” 禾老爷子呵呵笑着,又对众人挥了挥手:“各位就都回吧,没啥好看的,一点家务事,不烦扰各位了!” 众人这才纷纷告辞。 而禾早也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是冒了烟儿,火烧火燎地疼。 她强打起精神跟着四宝七宝回屋,禾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佯装未觉。 禾橘儿等人早在屋内将外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到陈氏进来,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阴着脸,掘着唇,语气很是不满:“爹,你才为啥在外人面前那样说,岂不是不要我做人了!” 禾老爷子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语含警告:“既然你都听见了,那你就老老实实给你三嫂陪个不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然还不算完!” 禾橘儿在禾家最怕的人是禾老爷子,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是看看对方的神情,又不敢当真反对,只得委委屈屈地走到陈氏面前,硬邦邦地说了句:“对不起,三嫂!” 禾老太太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陈氏就忙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不用,哎呀,这……橘儿啊,不用道歉……” 禾早却在旁笑嘻嘻的,声音清脆甜美:“嘻嘻,咱小姑真懂事,小姑,您能知错就改,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肯定都跟您学!” 禾橘儿又觉得恼怒,又觉得禾早的话很中听,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禾老太太的目光在陈氏与禾早的身上扫过。 她现在越来越怀疑她们两个是提前说好的,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将她的宝贝闺女儿玩弄于股掌之中。 禾老爷子似笑非笑看向禾早:“早儿啊,你可满意了?” 禾早面不改色,甜甜笑着:“都是爷明察秋毫,做事公道,就是小姑也心服口服呢!” 禾橘儿暗暗撇了撇嘴。 禾老爷子扫过一屋子的人,徐徐问:“谁还有啥话要说的?赶紧说,我们都等着。” 原本跃跃欲试的马氏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还是闭了嘴,禾老爷子现在心情很不好,她还是躲远些才明智。 很多时候,马氏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该争个高低,又什么时候能捡便宜,而又什么时候能明哲保身。 一大家子都沉默着,就是禾老太太也罕见地没说什么,禾老爷子便满意地点点头:“中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家里的事,我都交给你们娘,所以按着她的规矩来就中,我看以后还有谁偷奸耍滑,撺掇这个,撺掇那个地去闹,再有这种事发生,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他突然收了笑,冷冷地说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坐在那里当无辜人的马氏。 后者动了动唇,连翘扯了下她的胳膊,她才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禾老爷子大手一挥:“吃饭!早儿,你来爷跟吃!” 16.第16章 马氏挑起争端 禾家人吃饭泾渭分明,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这也意味着当家男人的那桌,饭菜永远比另一桌要丰盛许多,禾家的孩子们,都很想过去蹭点好吃的食物。 禾早有些讶异禾老爷子的另眼相待,但是,她也明白她已经出了太多的风头,并且都是招人愤恨的那种,如果再招人嫉妒,那她就是赤果果地找死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七宝:“七宝今天还跟我说要跟爷好好亲香亲香,不如就让七宝过去吧,我在这儿——照顾娘!” 她冲着陈氏甜甜一笑。 大概这是她头一次这样表现,面对她的笑脸,陈氏竟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愣,才木然垂下头去。 禾老爷子便笑道:“如此就中,早儿小小年纪倒是懂事啊。”又看向七宝:“七宝,来爷跟坐着好不好?爷给你夹肉吃!” 七八闪了闪长长的睫毛。 禾早在下边捅了捅他,后者就兴高采烈地点头:“哎咧,爷,我最喜欢坐在爷跟了!” 因为能吃上好东西,谁也不敢抢。 禾早偷偷地笑,刘氏便也在下边不动声色地捅六宝的胳膊。 六宝其实是一个十分诚实的孩子,忽闪着大眼睛,天真地问:“娘,你捅我干啥?” 刘氏的脸立即涨成了猪肝色。 禾早憋笑憋得辛苦极了。 “傻,娘给你挠痒痒呢!” 禾冬儿狠狠瞪了六宝一眼,教训道。 六宝委屈地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实在不明白怎么回事。 禾老爷子却也很疼爱这个常年住在镇上的小孙子,笑呵呵地叫道:“六宝,你也来爷跟坐,你和七宝都是爷的乖孙子!” 也是禾家最小的两个孙子。 六宝与七宝之间,只隔了一岁半。 马氏眼瞅着禾老爷子与六宝,七宝那边说得热闹,又瞅瞅已经十三岁,但仍坐在这桌上的大央,心里很不受用,便用筷子敲着碗,赌气似的时不时发出一声咂吧声。 禾老太太一肚子的火没法发,忍了忍,最终将碗筷一扔,指着她怒骂道:“你咋了?是****了还是要拉屎?坐在那儿,屁股墩儿都坐不沉,左摇右晃,你以为你是在坐船?”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禾老太太能骂,是卢家村有名的骂人高手,但和马氏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马氏蹭得一声站起来,指着边上的大央,嗓音尖锐,直入耳膜:“我咋了,我他娘的倒是想要****呢!只要把我家大央和连翘拉扯大,让我做牛做马都愿意,我嫁给你们老禾家这么多年,照顾老的,伺候小的,还要受里里外外一大堆的气,但你们谁把俺们当一家人看,啊?说啥俺家大央就是亲孙子,我呸,把俺当外姓人看呢,大央啊,娘跟你说,你还当你有老大的脸面是不,在这老禾家,你连个屁都不算,人家屙尿在你身上还嫌你脏呢,走,滚走去,这老禾家可没你这外姓人的位置,滚走!” 她推搡着仍在吃饭的大央,力道很大,而后者没有防备,手上的碗筷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瓣。 禾老爷子皱眉:“又吵吵啥?到底还让吃饭不让了?” 禾老太太先是被马氏的雷厉风行给震了震,接着便一拍大腿,坐到了地上,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我的那个鳖孙子呦,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天天受儿媳妇的气,我养儿子不是为了养老,竟是自找气受啊,禾光宗,禾耀祖,禾成家,禾立业……”她一个个地叫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哭声更大了:“早知道当年一生下来我就把你们溺死在马桶里,也不用这份鸟气了,我命苦啊,又是受孙子孙女的气,又是受儿媳妇的气,呜呜呜,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一屋子的人都放下筷子,站起来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该劝还是不该劝。 禾老爷子老脸羞红,怒视着她:“老二好容易回来一趟,趟黑就得走,你成心让他们不安生是不是?” 禾老二马上陪着笑,殷勤地前去搀扶:“是啊,娘,您这么大年纪了,又是老热热的天,可别您给哭坏了,有啥不顺心的事,您交代给我,我保准给你办得妥妥的,不让您有丝毫累心!” 禾早微微皱眉,低低问四宝:“二叔在大户人家里干过差事?” 四宝肯定地摇头:“没有啊,二叔是秀才,怎会做自掉身份的事!” 给大户人家办差事,名声再好听,也只是个下人。 而禾老二,却是有功名在身的。 禾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禾老太太已经不哭了,任由儿子们把自己搀扶起来,坐在炕上专注地看着禾老大处置自己的媳妇。 禾老大是个老实头,如何能辖制过马氏,不轻不重说了一句:“你少说两句,不应惹娘生气了!”就完了。 马氏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吩咐大央:“你去你爷跟坐着,大央,记着,你是这老禾家的亲孙子,除了大宝,二宝,就数着你了,所以以后别不好意思,自己主动点,再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我就把你撵出去,省得丢我的脸!” 她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继续吃饭,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大央踌躇着站在那里不动弹。 连翘作为妹妹,也不敢直接坐下来,不安地看着禾老大。 禾老大祈求地看向禾老爷子,瓮声瓮气:“爹,大央是……我儿子!” 禾老爷子自骂了禾老太太之后就没再说话,估计就是想看看禾老大处理,听到他的话后,他暗暗叹口气,心想这个大儿子真是立不起来啊,又瞅了瞅一脸忐忑的大央与心安理得,吃得香甜的马氏,终是点点头:“大央也是大人了,以后就坐这桌吧!” 马氏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大央也很高兴,略显憨厚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 禾老太太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刘氏忙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她就多云转晴,和颜悦色地吩咐三宝:“你和你大央哥差不了多大,既然你大央哥过去那边吃,你以后也去那边,三宝啊,你和你大央哥没啥区别!” 17.第17章 赚钱大计 三宝咧了咧嘴,抓着碗筷就往那边跑。 马氏的脸阴沉下来。 与大央相比,三宝也是大房的儿子,是禾老大去世的原配生下的亲生子,只是自幼脑子里好像是缺了那么一点东西,有些不灵光,木愣愣的,马氏没少虐待他,但他皮糙肉厚不害怕,只会傻兮兮地笑,一趁对方不注意抓一把吃的就跑,常常把马氏气得没脾气。所以三宝是禾家最胖的孩子,一身的肉,特别能吃。 有俗话说有奶吃就是娘。 谁给三宝吃的,他就跟谁亲,久而久之,马氏就不大管他了,倒是时常给他点吃食笼络他! 三宝这样的孩子,不管放到哪里,都翻不出来大波浪,没必要提防! 但这也不不代表她乐意看到三宝压在自己儿子身上。 但是,她冷眼瞅了瞅左右,最终只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一顿饭有惊无险地吃完了。 而踌躇了半天的禾老二也终于开口:“爹,今个儿半下午我们就回去吧,镇上也忙着,该开学了都!” 禾老爷子点点头:“中,那就回吧,教书的同时多复习复习功课,来年再考!” 今年五月份,禾老二进府城考举人,仍没有中。 是以禾老爷子这问话中多少含了一丝失望与黯然。 禾老二低下头不敢说话。 马氏原本坐在那里不动弹,还是禾老太太瞪她一眼,才不情愿地起身收拾碗筷,禾夏儿与连翘也忙帮忙。 禾老太太就对禾夏儿招手:“夏儿,你来给奶穿针,我把那圪垱介给剪了!” 所谓的圪垱介,是五贤镇的方言,指红高粱棒子,又直又细,可以单独做盛放东西的大盘子,加上去了高粱籽儿的黍黍头,就可以做扫帚与刷锅刷子。 其实,在五贤镇,刷锅的刷子被称为“咕嘟儿”,这种发音并不准确,而在五贤镇,能找到很多这种的方言。 比如说玉米芯儿,就叫做“谷底袄儿”,底和袄连在一起读。玉米杆子叫做“格挡儿”。高粱上的杆子就是“格挡姐儿”。 这些方言禾早并不知道是怎样形成的,但是与官方话却相差了千万里,几乎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马氏对有些傻愣的三宝是拉拢的办法,而对禾夏儿,却是千方百计的打压虐待。 禾早一直认为自己在禾家是悲惨的,但不能否认,禾夏儿才是最悲惨的一个。 她比禾春儿小一岁,但却又瘦又小,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少女的丰润,脸上总带着愁苦的神情,就像是一个老头子。 她这种愁苦,是集于身体与精神的双重虐待,相比之下,禾早就幸运多了。 唯一庆幸的是,禾老太太在所有的孙女中,最疼爱的也是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自从禾夏儿一出生,她就对她特别好,可是,禾夏儿是在马氏手下讨生活的,她对禾夏儿再好,也只能稍微改变下她的生活环境,却不能真正把她从马氏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就像是刚才,她让禾夏儿帮她穿针,其实,为的就是能够让禾夏儿少干点活,而禾家的人都知道,如果禾夏儿跟着马氏去了厨房,所有的活计都会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有了后娘的悲哀。 当然,这也是有了后娘后最直接最真实的写照。 禾早家却恰恰相反。 禾夏儿听了禾老太太的话,有些迟疑地朝马氏看去,后者冷冷瞟了她一眼,她吓得即刻低下了头,低声:“奶,我去洗好碗再来给您穿!” 禾老太太便皱了眉:“还去干啥?你娘那么大的一个人了,咋的还不会刷碗,非得让你去刷?你给我过来,闲事少管!” 连翘倒是个乖觉的,当即就笑:“姐,那你就帮奶吧,我和娘两个人就完全可以!” 她还是个孩子,比禾早大一岁,性子虽然厉害,但是倒也知道维护家里的人,对禾夏儿与禾早儿等姐妹还是不错的,当成是自己的亲人来对待。 马氏瞪她一眼,骂道:“就你知道会做好人!” 连翘不赞同地看了看她,她才冷哼一声,对禾夏儿没好气地说道:“既然你奶找你有事,你就别去了,不过刷个碗,三岁的娃娃都会,没了你我们都死不了!” 禾夏儿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眼圈红红。 马氏说的话很难听。 禾老爷子突然就说了句:“吵吵吵,天天就知道吵吵,不能消停一点,老二还在家呢!” 马氏和禾老太太这才不说什么了。 这顿饭总算是结束了。 禾早烦躁地揉揉眉头,去了后院。 那里有晒好的热水,大中午的,热了一身臭汗。 禾春儿也来帮忙,并笑问:“要不要给你搓背?” 禾早摇头:“不用,冲一下就好了,晚上还洗哩!” 禾春儿就又道:“我待会儿也洗,你先洗吧!把衣服脱下来放那,我等会儿一起洗了!” 平常的语气,让禾早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有一个姐姐感觉真好! 下午继续上山挖猪草,禾早与四宝,七宝几个坐在那里休息时,她就说起了赚钱大计。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件事,要分家是肯定的,但是她估摸着她家肯定没有私藏一文钱,以后分家了,怎么过日子那也是个大问题,并且,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昨个儿禾老二要卖她的理由,不就是她生病看钱花了一大笔钱。 “金银花?” 四宝有些惊讶:“早儿,你是说这金银花能卖钱?” 禾早肯定地点点头:“那是当然,金银花是一种中药,你没见昨天那中暑的少年一喝这药就好了,咱掐了拿去镇上县城卖,肯定能赚到钱!” 说着她压低了些声音:“咱偷偷掐,也不告诉别人,就咱几个知道,卖不了咱自己喝,卖了咱就赞起来,给爹娘买东西吃,咱娘身子也不好,卖点好吃的好好补补!” 四宝眼里闪起希冀的光,重重点头:“真卖了钱也给早儿买东西吃!早儿身子也弱!” 禾早嘻嘻地笑,摸摸眨巴着大眼睛的七宝:“也给咱七宝买好吃的!” 七宝靠着她吃吃笑着,那模样似是有些害羞。 禾早便计算着:“咱掐金银花,开过的就不咋值钱了,未开的那花骨朵儿,叫做金银花蜜,咱重点掐金银花蜜,这个值钱,比金银花要贵上一半呢,就是这花骨朵儿太轻,再一晾晒,就不值啥了,就是咱得找个晾晒的地方,不能让家里人发现!” 18.第18章 兀那少年 “你们说咱村里有啥别人不知道的地儿?” 四宝和七宝都苦思冥想起来。 前者的眉头突然一亮,却很快就又踌躇起来。 禾早见状,忙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四宝想着点点头,语气很是迟疑:“这山上也有猎户,猎户家都有小屋,咱能晾晒,就是……” 禾早想起了那个少年,她眯起眼睛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四哥,你是说昨天那小孩?四哥你是不是认识他?他是咱们这山上的猎户?” 四宝摇摇头,犹豫了半晌,才轻声:“其实我也不咋认识他,就是那次你不是被吓着回家了吗,我就偷偷上过山,跟着他进过深山里面,他一个人住着,孤零零的,蛮可怜的,他发现我后,也没咋说,就跟我说他不是咱这儿的人,因为要躲避仇人才躲到了山上,又怕被咱村里人发现,就弄出了水库那边的巨人脚印,上山的人少了,他就更安全了……因为我答应过他不说出去,所以也就没跟你们说……” 四宝的脸上带着愧疚,但很认真地问道:“早儿,七宝,你们能保守这个秘密吗?” 禾早眨巴下眼睛,若有所悟:“是躲避仇人啊……” 她笑眯眯地点头:“成啊,我不说,咱七宝也不是多话的人,肯定也不对别人说,是不是,七宝?” 她刮了下七宝的鼻子。 小人儿就认真点头,奶声奶气地承诺:“四哥,二姐,我保准也不说出去,就是咱爹咱娘也不说出去!” 四宝便点点头,又解释道:“也不是不想让咱爹娘知道,就是怕他们觉得阿澈不是咱村里人,不想让他在山上打猎!” 禾早家后面的这些山,属于太行山脉,一丛连着一丛,但是越往里走就越不安全,而这种最外面的几座山,因为上山人多,凶猛的野兽什么的都不会轻易过来,而村里的孩子们,也早知道不能轻易进深山里去,在这外面的山上,还是很安全的,顶多有些没有伤害力的小动物。 而山上不光有动物,还有各种山货,这些山货在灾年,就是救命的粮食,平日也是能该晒生活的伙食,轻易不会舍弃。所以这些山虽然没主,但周围的村落都有不成文的规定,哪村的人在哪座山头收山货,或者是打猎等等,如果是深山里面,那就没人管了。 这少年突然在属于卢家村的山头里安家,没经过里正同意,肯定会有人不愿意。 但孩子们就不会想这么多了,他们有着最侠义最纯真的心肠,同情少年没有地方住,就会很大方地把自家村里的山让给他住。 这也是四宝会告诉禾早与七宝,而不想告诉家里大人的原因。 “四哥,你确定你那天只看见他一个人住?” 禾早问道。 四宝点头:“咋了?” 禾早便自言自语:“我瞧他昨个儿穿了件毛皮袄儿,可见认为穿成这样会保险点,却不知道大热天的肯定要中暑,这说明他基本没有在外面生存的经验,那这段时间是谁给他送粮油米面?光靠打猎得的肉肯定不足以养活他吧?四哥,他一定不是一个人!” 四宝有些惊奇地睁大眼睛,好半晌才怔怔地说:“早儿,你可真厉害,能想这么多,我,我就不行……” 禾早笑笑:“我也就是瞎想的呗,没啥!倒是四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四宝还没说话,倒是七宝接过话茬:“我觉得对。” 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禾早与四宝都忍不住笑了,四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七宝你说说,你觉得他现在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 四宝慢慢地说:“肯定是一个人。” “为啥?” 四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刚早儿你也说了,他大热天的却要穿兽皮衣,还来到了山脚下,被咱们发现,可见他身边没人照顾他了,所以他得自己出来找吃的,或者是迷路了,或者是别的原因,他才会下山……要知道这水库下面可是没啥猎物的!” 禾早赞许地点头:“四哥你真聪明!” 四宝挠挠头,笑得特别憨厚:“瞎想的呗!” 七宝的小嘴掘得红红的,大眼睛闪闪。 禾早就笑着也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七宝也很聪明,瞧这大脑门,顶呱呱的那是!” 七宝无比哀怨地看了她一眼。 禾早忍不住笑出了声。 四宝倒是有些担心起那个叫做“阿澈”的少年了:“要不,早儿,咱去找找他,看看他到底咋了?” 禾早也正有此意,看了看野菜筐子,便道:“咱把这三个筐子分分,这个里面的分到这两个里面,也就满了,藏在这儿,咱背着这个空的,回来路上挖着,走走停停也就满了,也不至于耽误时间。” 姐弟几个都同意这个办法,很快就行动起来,把两个装满野菜的筐子藏到茂林里去,又用藤蔓盖着,四宝则背着一个空筐子在前走,禾早与七宝手拉着手一起跟在后面。 四宝刚才说了那少年住的地儿离这并不远,就是路难寻一点。 拐了好几个弯,来到另一座山后面,才看到一片竹林后面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屋。 那个少年就住在这里。 七宝好奇地问:“四哥,那个大哥哥一个人住这里,晚上害怕不?” 四宝想了想,说:“肯定害怕,但是他没地方住,只能在这儿,所以七宝,你回去后壳千万别说漏了嘴,让村里人把他撵走了!那他就没地儿住了!” 七宝非常同情,赶忙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一定不说!” 禾早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 说是茅草屋,但实际上这座茅草屋建造得还是很牢固的,两间相连,外面用竹子简易搭成一个院子。 禾早注意到那竹子头都削得尖尖的,可能是防野兽用的。 三个人都是孩子,禾早又是一个从后世来的,哪里知道猎户家的危险性,无知无畏地继续往前走着,眼看就要踏上一堆草上,就从后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呵斥声:“别动!” 19.第19章 喜欢看男闺房 这个声音清润悦耳,如细细的溪流划过耳际。 几人扭头看去,果然是那少年。只是少年这次没有穿兽医,而是一身的粗麻布衣裳,倒是更显得身形颀长,气质显贵,眉眼如画。 四宝有些惊喜地笑:“阿澈……” 那少年的眼睛在他们身上冷冰冰地扫过,警惕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你说过不会告诉别人的,你食言了!”他看向四宝。 禾早注意到他用的是官方语言,并且听谈吐,是读过书有学问的。 四宝的脸涨得通红,慌忙解释道:“不,不是……你放心,早儿和七宝都不会往外说的……” “我们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禾早清脆的声音响起。 少年扭头看她,见她是那天那个看过自己袒胸露怀的女娃时,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微微侧了脸,薄薄的唇掘起,倒是颇有种冷艳高贵,当然,如果这种冷艳不是对着她的话,那禾早此时一定会大发花痴,好一个俊美无涛的小正太,简直能让人流口水。 但少年把冷脸对着了她,她就很不满了,嘟了嘟嘴,从鼻孔里轻哼一声。 “什么事?”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四宝看看禾早,后者撅着嘴生闷气,又看看七宝,他则是傻乎乎地望着对方看。 他只好自己开口,好容易磕磕绊绊地说完,少年面无表情地听着。 四宝尴尬无比,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要求了:“如果你不方便那就……就算了……”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少年忽然说道。 四宝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忙忙点头:“你说,只要咱能做的肯定不会推!” 少年顿了顿,才缓缓道:“你们如果要卖金银花蜜,肯定得拿去镇上去卖,到时候帮我带点日常用品回来,如油盐米面蔬菜什么的……” 四宝一怔,就忙答道:“应该的,应该的!” 禾早一直好奇地看着对方,这会儿就插口问:“跟你在一起的那人呢?” 少年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禾早暗暗撇了撇嘴。 “那,那我们就先回了……” 四宝挠了挠后脑勺。 禾早突然就发现,貌似一向沉稳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四宝,在这少年面前,却很容易激动。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扭头看向这个没有规矩的乡下野丫头,皱皱眉,还是开口:“叫我阿澈就好!” 没有说姓。 禾早长长哦了一声,黑亮的眼睛眨巴下,就笑眯眯地,一副亲切可爱的模样问道:“我最稀罕猎户的屋子了,我可不可以进去瞅瞅?你放心咧,要是看到鸡子肉,我是不会头偷吃的!” 阿澈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 一刻钟后,禾早欢喜地站在所谓猎户家的屋子,望着内部的摆设,嗯,很俭朴,连家具也没有,就一张崭新的桌子摆在墙角,墙上挂着箭筒与弓箭,那边还挂着两把长刀。 因是夏天,里间卧室的竹帘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那床板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铺盖,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依稀可以看见男人的衣衫折叠整齐摆放在椅子上。另一边,则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架! 禾早的动作太明显了,而少年看到她正不知羞耻地瞅向自己的卧室,不由有些羞恼,三两步走过去,唰得一下拉下帘子,隔断了禾早的视线。 后者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回头对上四宝不赞同的目光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哦,对哦,那是男人的卧室,她作为封建社会下的淑女,是不应该偷瞄的! 喵了个呜的,她暗暗嘟嘟嘴,挺胸抬头地走开。 阿澈则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几眼。 四宝趁着他不注意,走到禾早身边偷偷问她:“早儿,你看完没?咱该走了。” 他虽年纪轻,但却是个老顽固,总觉得禾早就这样进来猎户的屋子很不合适,她到底是个女孩家。 而且,禾早还表现出了对这男子的兴趣。 禾早笑着点点头:“恩,那咱走吧,今个儿晚了,明天再掐!” 几人向阿澈告辞,后者微微颔首,目送几人离开。 等走出一段时间后,四宝才忍不住开口:“早儿,你看到了吧?” 禾早有些纳闷:“看到什么?” 难道那少年屋里还真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四宝满脸艳羡:“他屋子里书真多,比二叔的还多,肯定学问很好。” 禾早恍然大悟,怪不得不喜与人亲近的四宝会那样护着那少年。原来是那些书的原因。 她其实也看到那些熟了,但并没有太当回事,因为从她来的那个时代,纸质书籍并不值钱,甚至还不如吃的一顿饭,但在这里,书籍特别贵,读书人花销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纸张特别贵。 “这少年看着挺穷的,没想到却有那么多藏书,要是拿出去卖,肯定值不老钱了!” 四宝无奈:“早儿!” 禾早就嘻嘻地笑:“我就是随便说说,书金贵着呢,当然不能随便卖!” 她看到四宝眼中有一丝黯然,对这个小哥哥的心思,她是懂的,便故作豪气地拍拍小胸脯:“放心吧,四哥,等咱卖金银花挣钱了,第一件事就是送你去上学,和大哥一样!” 四宝想上学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因为家里的境况不容再供一个,所以他很懂事地从不开口。 听了禾早的话,他眼前亮了一亮,却又恨快黯淡下去,笑笑:“要是真能卖钱就给咱爹娘买点好东西补补,再挣得多,就让七宝上,我年龄大了,不如多帮家里干点活,给你还有大姐攒嫁妆……” 他朴实地笑。 禾早心里一阵阵的暖流涌过。 这个哥哥,真是懂事地让人心疼。 七宝忽闪着大眼睛:“让四哥读书,我帮家里干活!” 读书,对乡下的孩子来说,是个很神圣的东西。 禾早爱怜地抚摸他的脑瓜子:“放心,到时咱分了家,再赚了钱,你和四哥都去读,不光是你们,就是我和大姐,也要跟着你们识字,坚决不做睁眼的瞎子!” 20.第20章 掐金银花 七宝就吃吃笑着:“姐,你也要读书啊,难道要考秀才?” 在他的印象中,读书一向都是男孩子的事,禾早要读书那就是秀才了。 禾早敲了下他的脑瓜子,佯装虎着脸:“你这臭小子,重男轻女,我咋的不能读书了,要是真学好了我还要去考秀才呢!” 七宝与四宝都捂嘴笑。 禾早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笑,后又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才不管那么老些咧,我是一定要学认字的!” 四宝就认真点头:“嗯,咱们一起学!” 不知道是不是很有这个动力在支持,回去的时候四宝与七宝挖猪草都特别卖力,并且看到金银花时,都会主动掐下来,放到小布袋中。 晚上回去后,禾老二一家已经离开了,大宝也跟着一起。回来一天一夜,他甚至都没有单独跟自己爹娘说一句亲密的话,只跟在禾老二屁股后面进进出出,不光是禾老三一家,就是禾家其他人,他也基本不理。 禾早几个没少在下边嘀咕他。 但是四宝与七宝与之不一样,见大宝对他们都这样冷淡,心里很不好受,禾春儿是亲妹妹,更是恨铁不成刚:“忘恩负义的东西!” 禾老三与陈氏就更不用说了,之后的好多天都没有提起大宝这个名字。 那晚,不知道是不是禾早的错觉,总觉得陈氏在偷偷看她,但是她佯装不知道。 她对陈氏真没有好感,只是为了做事方便,才会在外人面前说出那些孝顺父母的话,这样才容易引起共鸣。 第二天早上,禾早几个早早吃完,就背着大筐子上山了,昨晚他们也与禾春儿说了要挣钱的计划,后者倒不觉的能卖钱,只想着金银花到底是药材,多掐了熬药也是好的,便跟着他们胡闹。 她手脚麻利,掐的是最多的,一上午就掐了差不多五斤,四宝与禾早总共也有五斤,只有七宝最少,约莫有二斤,但这些是湿的,再一晾晒估计只有三四斤。 就这也已经不少了,禾早非常惊喜,满心期待金银花能卖成银钱的日子。 没时间开小灶了,几人疲惫异常却精神很好地嘻嘻哈哈回了家,洗手喂猪的喂猪,帮忙做家务的做家务,直到吃了午饭,也不午休,背着大筐子就又出门了,禾老太太在后面嘀咕一句:“这是干活干上瘾了,这群小兔崽子!” 禾橘儿冷哼一声。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日禾早几人所带给她的的屈辱。 中午禾早他们把金银花藏到了树丛中,回去后一边挖猪草一边顺带掐金银花,下午时间长,倒是掐的很多,约莫是上午的二倍。 一天算下来,四人总共掐了三十斤,其中二十多斤的金银花,不到十斤的金银花蜜,如果晾干后能有十斤。 因为不知道在这个时候金银花的价钱怎么样,禾早也没有估算价钱,只和几人一起送到了阿澈那里,后者懒洋洋坐在高大的野生梨树上,看着他们曝晒,也没有下来说话。 禾春儿瞅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对禾早说:“这人老傲气了!” “那可不是,那鼻子都快朝天了!” 几个人就吃吃笑着。 四宝嘘了一声:“回去再说,怕人听见要生气!” 禾早朝他做了个鬼脸,一抬头却发现那少年正朝他看来,那神情貌似——他刚才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离得这么远! 禾早暗暗觉得自己想多了,便冲对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对方扯了扯嘴角,随即移开了视线。 妾! 禾早很不喜欢他那不屑一顾的态度,好似他们这些乡下人对他来说是多么弃之如履的东西一样,撇撇嘴,继续低头八卦。 “大姐,你说他到底什么来头?” “不着,可能是从府城来的大户人家吧?” 禾春儿不确定地说。 四宝与七宝也侧耳倾听着。 禾早便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朝廷钦犯?譬如说是犯了谋逆大罪的侯爷之子,跑到咱们这避难?” 禾春儿几个都吓了一跳:“真的?” 见她脸色煞白,禾早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大姐,你别急,我就是胡乱猜猜!” 禾春儿便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胡乱猜啥,这是能胡乱猜的嘛,以后这些话提都不准提,听着没有?” 她板起脸来还是很有些长姐风范的。 禾早忙忙点头:“我以后再不说了!” 禾春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同时嘀咕一句:“都不着你在哪儿学的这些话!” 这也是某个坐在树梢上的人心里嘀咕着。 一个不识字的从未出过远门的村姑,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 着,在五贤镇有知道的意思,不着,也就是不知道,这个着字念“zhuo”,二声。 禾早浑然不觉,只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镇上一趟。 这个机会并没有等多久,掐金银花的第三天,五贤镇就是集会,七宝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让禾老太太松了口,准许明天让他们去镇上玩。 五贤镇离卢家村还是很近的,如果用走路估计也就半个小时,农村孩子皮实惯了,这点路程根本就不看在眼里,家里大人都忙着,几人便自己去,更何况还有个一向稳重的大姐禾春儿跟着。 几个人先是装模作样的从大路上走,等到了拐弯处,便顺着山脚跟上身了,这些山头他们孩子早就摸熟的了,怎么也不会迷路。 到了阿澈那里,背了两个布袋一起下山。 阿澈给了他们他需要采买的一些生活物品清单,又给了一串铜钱,禾春儿还给他一半:“就你这些东西,半串钱尽够了,不用这老多!” 阿澈微微摇头:“既然够了,剩余的便是当做感谢你们帮忙。” 禾早眼前的金星星还没有冒出来,禾春儿几个就忙着拒绝:“咋的这么尅客气,咱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这钱一定得拿回去,我们不要!” 姐弟几人这么心齐,只除了禾早,她不满地嘟嘟唇,她虽然也不赞同不义之财,但是这些相当于阿澈给他们的路费,光明正大,既然如此,为何不要! 但是看看姐弟几人脸上那慎重认真的神情,她只得叹气在叹气。 21.第21章 第一桶金 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镇上,今天是集日,镇上人来人往,两边的摊贩们拼命吆喝着,卖的东西也琳琅满目,根本不像禾早想象中的古代贫穷农村的集会。 其实从这一角度,也能说明当今政治清明,人泰和安。 四宝望着挤挤攘攘的人群,有些紧张地问禾早:“早儿,真行吗?都没见有收金银花的!” 禾早其实心里也没底,在现代金银花值钱,老家就有收的,她小时候还跟着妈妈上山去收过呢,但是这个时代就不一定了,但俗话说输人不输阵,面上还是很肯定地点点头:“那当然咧,肯定有人要,走,咱们去药铺!” 街头拐角就是一家叫做春和堂的药铺,药店面积也不大,但是来看病的人很多,也有坐堂大夫,禾早的眼睛在药铺里转了几圈,才带着众人来到站在柜台里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面前,仰着脸认真地问:“请问你们这里收不收金银花?” 那人就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们几个小萝卜头:“你们有货?” 禾早马上点头:“是咧,我们在山上新掐的,只晾晒干了收起来,又干净又新鲜,入药最好,药味也没有变坏!” 她人小小的,但说话条理清楚,层次分明,让人看了又怜又爱。 那男人不由笑道:“呦,你这小女娃还着咋炮制药材咧!” 中药并不是把采摘的药材晾干就可以了,还要根据不同的药性采取不同的炮制方法,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药用。 禾早不懂炮制药材,却知道这个道理,因此摇头,奶声奶气地回答:“不知道咧,但要是那药味保存得好,才更能治病咧,是不是,老板?” 中年人便又笑了:“你小丫头咋知道我是老板呢!” 店里站着坐着有好几个人,但禾早是直奔他过去的。 她掘着小红唇笑笑,十分可爱:“你的气势看着就像是当老板的!” 老板哈哈大笑了一声,显然心情很好,也没嫌弃他们都只是小孩子,直接就挥手:“把你们的金银花拿来我看看,要是好了我就收了!” 禾家姐弟几个都大喜。 四宝与禾春儿忙把各自提着的小布袋拿到柜台上,老板翻看了下,又闻了下味道,就点头赞许道:“还不错,说吧,你们要什么价钱,这些我都要了!” 禾早反问:“你们干金银花啥价钱?金银花蜜要啥价钱?” 老板又忍不住笑:“小丫头惯会做生意!中,那我就按咱店里的最高价钱给你,这金银花蜜是三百文钱一斤,干金银花则是一百九十文钱一斤,中不中?” 禾早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下,觉得大致差不多,就点点头笑:“中,那有啥不中的,老板你让人给称称吧,我们在家里都称过了,不知道与你们撑的对数不对数!” 这就是在变相地提醒老板不要欺负她们年纪小,所以在称上作假! 老板有些哭笑不得,但脾气倒是很好,笑眯眯地:“你这丫头就是个鬼精灵!” 四宝,七宝与禾春儿也早就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金银花竟然真的这么值钱! 金银花蜜他们来时称的是二斤金银花蜜,八斤七两干金银花。 算下来那就是六百文钱加上一千六百五十三文钱,总共是二千二百五十三文钱。 这对孩子来说已经是笔巨款了。 药铺老板笑眯眯地问:“你们是想要银子啊还是铜钱?” 二千文,那就是整整二千枚铜钱,光拿铜钱就能够被累死,禾早可以肯定,这老板铁定是故意的。 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要二两银子,剩余的要铜钱!” 老板眯着眼睛笑:“好,好。”说着果真拿出二两银子和一大把铜钱:“你数数!” 禾早先把银子收起来,就一五一十地数起铜板来,数目都对,朝着老板打声招呼:“老板,我们以后还要掐,你们还要不?” “要,要咧,这数伏天都要咧,你们尽管送来!” 五贤镇真正靠采药为生的人是极少的,而金银花在夏天又是重要的药材,所以药铺老板是很希望禾早等人再送的,更何况他们晾晒的也不错,非常符合他的要求。 禾早几个从店门里出来,走到街道的角落里,四宝才拽紧禾早的袖子,压低声音有些兴奋地问:“早儿啊,咱真挣了二两银子啊……” “咋跟做梦似的?” 禾春儿也不敢相信,喃喃自语。 七宝眨巴着大眼睛:“二姐,再让我看看那银子长啥样呗?” 他人小,刚才都没有看清楚。 禾早又想笑,又有些酸楚,摸摸他的脑瓜子,看向几人:“对,咱真挣了二两多银子,这二两咱收起来,剩余的六百多文钱咱自己花,走,在大街上逛逛,看看都想买啥东西?咱有钱了,就大大方方地花!” 四宝拧着眉头郑重考虑了会儿,就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才点头:“好,咱逛逛去!” “哥,你想买啥?” 四宝先问七宝:“七宝,你想买啥?” 七宝鼓着腮帮子问:“四哥,姐,我想吃那天的雪片糖,成不?” 他问得有些忐忑,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买零嘴是很奢侈的行为。 禾早鼓励地笑:“好,就买上两大包,还想买啥哩,七宝?姐都给买,这可是咱自己挣的钱,咱花得起!” 七宝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没啥了,就雪片糖就中!” 禾早也不多问,又看禾春儿:“大姐,你呢?” 禾春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迟疑地说:“我倒是想买几块新兴的花样子,那样绣出来的帕子也能卖上价!” “四宝,你呢?”她问。 四宝有些害羞地掘了掘唇:“我,想买支笔,在地上学写字!” 四宝是很渴望上学的。 禾早马上接话道:“中,咱都买,不光要,买笔,还要买纸!” 四宝忙忙拦住:“别咧,纸笔贵着咧,咱别乱花钱!” 禾早大气地一挥手:“怕啥,咱有好几百文钱呢!” 谁知道她还是估错了这个时代的形势,在现代,可能买上一支笔与一本,最多也就需要十几文钱,但是在这儿,买上好的一套,得二两银子,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根本买不起。 禾早无奈叹口气:“那就只买支毛笔吧!” 22.第22章 猪肉包子 四宝便咧嘴笑:“就买只毛笔,咱一起用着!” “嗯,等以后再买全套的!” 禾早是一定要送七宝,四宝去上学的。不管在什么时代,认字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店里的毛笔多种多样,有羊毛,狼毛,还有刚出生的婴儿胚毛,这些都极贵,四宝挑选了一个最便宜的,也差不多一百多文。 他又有些舍不得了。 禾早大手一挥:“买了,回去咱们都用,值!” 用了油皮纸好好包着,四宝像是捧宝贝一样放在怀里收好,几个人才浩浩荡荡出了店门。 又去给七宝和禾春儿买了东西的,几人就都看向禾早:“早儿,你想买啥?” 禾早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咱就买些实惠又稀罕的东西吧。”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摊子:“前面有卖猪肉包子的,咱买些包子吃,中不?” 禾春儿便点头:“中,给爹娘也带点!” 四宝犹豫了下:“多钱一个?” 禾早还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肉馅儿包子咋卖,笑笑:“咱过去问问。” 到了跟前一问,不算太贵,三文钱一个。 禾早想了想,伸出手指比划一下:“我们要三十文二十个,成不?” 那老板胖乎乎的,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但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中,不中,那我就亏了钱了,小姑娘,你可真会搞价。” 禾早掘着唇,伸出三根细细的手指:“我们再加三文钱,中不?要是不中就不买了。” 四宝拉了下她的袖子,低声:“早儿,买这老多干啥,不中我不吃了,咱就买几个尝尝!” 禾早没理他,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不错眼地看那老板:“老板,中不?” 老板无奈地笑:“小姑娘了真会讲价,算了,你再加三文钱,我就卖你了,要不你们再别处转转,我这里的肉,可是货真价实的,不信你掰一个看看,里面保准肉比菜多。” 禾早嘻嘻地笑:“所以我们才来买你家的嘛,你家肉包子的名声那是传到十里八乡了,我们是卢家村的,今个儿就是专门冲着你家的包子来的!” “呦,小姑娘可真会说话,这小嘴机灵的!”肉包子老板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动手夹包子,一边道:“就冲你这小嘴,我再给你便宜一文钱,你多加两文就中!” 禾早甜甜地笑:“好嘞,多谢大叔。” 禾春儿也很高兴,帮忙拿包子。 几人一边走一边吃,尤其是七宝,大口吃着特别香甜,禾早笑:“咱买了二十个呢,每人都管饱够吃,七宝,敞开肚皮吃。” 禾春儿细心:“给爹娘留几个。” 禾早早就算好了:“爹娘每人三个,也足够了。” 禾春儿这才点点头。 其实镇上的肉包子摊子其实做得水平一般,像禾早这种后世尝过无数美食的人就觉得一般般,可到底很少沾油水,她吃得和七宝等人一样香甜。 七宝一口气吃了三个,小嘴油汪汪的,满足地叹口气:“姐,我真饱了。” 禾早看看被他撑起来的小肚皮,忍不住笑:“渴不?要不咱买点汤喝。” 四宝也点头:“这天老热,还真是渴了。镇外面就是河,不中咱去那喝几口就成!” “那咋中呢,山上的水因为没人才干净,这边上的河到处是人,不知道有多少垃圾在里面呢,走,咱找找有啥汤卖的。” 禾春儿擦了擦脸上的汗:“早儿,我咋觉得咱花了老多的钱呢,要不咱去铺子里借点水就中。” 禾早很是哀怨。 穷人的孩子真是太早当家了,小小年纪就百般节省啊,花个钱都要浪费无数口水。 她一向奉行挣钱就是要花的,要不然挣来干嘛。 她干脆不说话,直接往前走,其他几个都跟着她。 但是走了半天都没见路上有卖汤喝的,顶多见了一家卖馄饨的,没办法,禾早等人只好来到一家卖捞面的店,厚着脸皮借碗面汤喝,这时候的人都是很大方朴实的,老板娘大方地舀了两碗面汤给他们:“喝吧喝吧,娃子们,瞧这脑门上的汗,这天可是老热热。” 禾早道了谢,大口喝了两口面汤,递给四宝:“二哥,你喝。” 几人分喝了两碗面汤,禾早到底过意不去,留了一个肉包子:“大娘,我们刚买的,你尝尝!” 老板娘忙忙推辞,最后推辞不过,想了想,舀了一竹管的咸卤出来:“咱自家做的,不值钱,但是做面条里可入味,你们拿回家尝尝。” 禾早便忙道谢,同时在心里感慨,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啊。 花了很多钱,禾春儿几个已经心里不安了,禾早也没什么可买的,只在街面上一路走过去了,看看这个时代卖的都是什么,有什么地方特色,又有什么是没有被开发出来的。 走到头,还真让她发现了个问题,大热天的,会上还真没单独卖汤水的。 会,其实就是集的意思,五贤镇大部分说赶集就是赶会。 禾早眼前倏忽一亮,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商机。 她跟几人说自己的计划:“要不,咱在街上摆一个摊,专门卖汤水,比如说是果汁,西瓜汁水,甜瓜汁水,西红柿汁子,都可以啊……” 禾春儿便怀疑地问:“那咋做成汁水?” 西瓜与西红柿在五贤镇都是常见的,不算太贵,西红柿家家户户都种有,西瓜一般的人家都会买上两个尝尝。 四宝也皱了眉头:“外面就是河,有人买吗?” “咱爷奶能同意吗?” 七宝奶声奶气地问。 禾早想了一想,半晌叹口气,觉得就按照目前禾家的情形,这生意还真做不起来。 她一边擦擦额角的汗,一边分析:“做倒是能做起来,就是怕咱做不成,西瓜与西红柿都容易打成汁,回头让铁匠打个就成,咱搅拌着就出汁子了,怕就怕咱爷奶不同意。还有就是成本有点大!” 那汁水要想好喝,光靠西瓜与西红柿里的糖分,是不够的,必须得加糖,而这时代的白糖,却贵得堪比肉价。 23.第23章 难听 几人一边说一边往回赶,讨论了半天,禾早决定回去后先探探禾老三与陈氏的口风,看看他们对做生意是个什么态度。 四宝倒是有些迟疑:“咱爷肯定不同意,咱爷一向喜欢读书人,觉得商户地位低下……” 禾家一大家子人,那么多壮劳力,家里喂了七头猪,却仍然很穷,还不是因为禾老爷子要供读书人。 半路上,他们把装金银花的布袋子拿出来,拔些路边的猪草,塞个半满,又把肉包子藏到中间,便由四宝背着一起回去。 远远地还未到家,大房的三宝就看见了,带着五宝跑过来,吸着哈喇子:“你背的是啥?” 五宝也踮起脚跟看:“有好吃的不?” 禾春儿像是赶小鸡一样把他们轰走:“去去去,有啥好吃的,一群贪吃鬼,这里是猪草,想吃去和猪抢吃的吧!” 三宝木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咬着手指头,慢吞吞地走开了,五宝也跟着做了个鬼脸:“大姐坏!”跟着一溜烟跑了。 禾老太太看见她们仍没好声气,哼一声:“舍得回来了?会上有啥好玩的?” 禾早给七宝使了个眼色。 后者便充分发挥了他作为禾家最小的孙子所拥有的特权:“奶哎,走的时候你都不把钱,去那里又累又饿又渴,却啥也不能买,只能看着。” “小鳖孙子,有的看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看你那脸跟大花猫似的,还不快去让你娘给你洗洗脸。” 说着又说陈氏:“我就去窜了一下门子,这老三媳妇是躲清闲去了,见我回来半天也没吭一声。” 她说话是极难听的,禾家的人也早就听习惯了,因此也没人说什么,只有禾早微微皱眉。 陈氏答应一声,从后院提了一篮子的黄瓜出来,头上包着布巾,笑:“娘,我这是去摘黄瓜去了,晚上咱吃拌黄瓜吧,中不?”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这老婆子干啥,这个家我是再也当不了了,都成你们的了。”一甩帘子进了屋里。 陈氏脸上的笑容就凝固在那里,神情尴尬。 禾早眯着眼睛,张嘴就想说话。 四宝扯了下她的袖子,朝她微微摇头。 她已经惹出了那么多事故,不适宜再与禾老太太争锋相对了。 禾早也知道这个理儿,只笑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朝里面喊:“奶,我们回来路上还挖猪草了呢,我们可没偷懒,就是七宝也是饿着肚子挖的呢。” 她示意四宝提了提脚边的布袋子。 禾老爷子从外面溜达回来,见状便呵呵笑:“好,好,都是好孩子,他奶,几个孩子大热天的去会上一次不容易,你去把梁上的窝窝头拿两个来。” 禾家一日三餐实行“长辈分配制”方法,也就是说你每顿吃什么,吃多少,是长辈决定的,其他人不许有质疑,而禾老太太有一个相当奇葩的习惯,每次家里蒸完窝窝头后,她都会监督着媳妇们把窝窝头一切为两半,放进竹篮子里,挂到自己卧室,她和禾老爷子的房间,头顶处,特意悬挂了一根带着钩的铁棍,每次吃饭要分发窝窝头的时候,由禾老太太亲自拿下来分发。 其他时候,禾家的人是不许吃窝窝头的。 这个时候穷,而玉米产量高,一般人家都会把家里的麦子卖掉,留下玉米磨成面做主食。玉米面蒸成窝窝头,又省面又容易填饱肚子。 但这个规定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是现在,禾老爷子心疼几个孙子孙女了,就可以吩咐禾老太太拿出几个窝窝头来。 后者不太愿意,耷拉下来脸,嘟嘟哝哝:“吃啥吃,几个小崽子在外面疯跑疯玩,回来还有的窝窝吃,也太过福了,现在吃了等晚上又该不正经吃饭了。去去去,一堆人别在跟前碍我的眼,去后面喂猪去。” 这话正合几个人的意。 禾早几人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背着布袋子就去了后院。 禾老爷子抽搭了两下烟,没有说什么。 禾春儿交代弟妹把肉包子藏好,她去给娘帮忙做晚饭。 禾早也不放心那二两银子,便让禾春儿和四宝去帮忙,自己则和七宝遮遮掩掩地拿了肉包子回屋。 她找了一个干净小瓦罐,把两个明晃晃的银锭子放进去,抱在怀里傻笑。 七宝也凑过来,一脸地期冀:“二姐,你说这老多钱咱都能买啥好?” 禾早点了点他的鼻头笑:“那可是老多的东西呢,你喜欢吃的雪片糖就能买上十几包,买一百斤好面,让你敞开肚皮吃都吃不完。” 七宝的眼珠子瞪得更圆了,想了想,又问:“那咱的铜钱还剩多少?” 禾早从怀里拿起包裹得严密的铜钱,一枚枚数了数:“还剩四百多文,足够咱现在用的了,咱把银子藏起来,这个就放在家里用。” 七宝便问:“二姐,你真不准备告诉爹娘啊?” 禾早沉吟着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她有些担心陈氏与禾老三对此的反应,而让她最为吐血的一种结果,就是那两个包子会没有丝毫怨言地主动将这些钱上交,说不定还要把他们几个骂得狗血淋头。 七宝像是看懂了她的意思,又问道:“那咱还跟爹娘说卖西瓜汁水的事不?” 禾早认真想了想,觉得七宝说得对,她要想光明正大赚钱,最好的方法就是得到禾老三与陈氏的支持。 她最终点头:“说吧。” 不过是二两银子,也正好可以看看那两人的态度,只希望不要让她太过失望就好。 一直忙到吃过晚饭,陈氏与禾老三才一前一后地回来,七宝赶紧献宝似的把剩余的肉包子拿出来给爹娘尝:“爹,娘,这是猪肉馅的包子,可香了,你们快吃吃看。” 禾老三有些惊讶:“这是咋弄来的?” 陈氏的眼睛也在姐弟几个身上来回转。 禾早无所畏惧地回望过去,朗声说道:“我们这些天一直在掐金银花,今天去镇上卖了,挣了二两多银子。” 24.第24章 钱的归属 禾老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七宝过去扒着他的腿,奶声奶气地撒娇:“爹,是我想吃肉包子,二姐才想个这主意,你要骂就骂我,不应骂二姐。”说着声音里就含了委屈:“我想吃肉,那天还看见大央哥吃来着,奶也不给我吃。” 禾老三的唇动了动,转头看向陈氏:“孩儿他娘,这事儿……” 陈氏看了七宝一眼,面色严厉:“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贪嘴吃,你们得掐多少金银花才能卖二两银子,平常让你们去挖猪草你们都去偷偷掐这个了,啊?让你奶发现看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四宝,早儿,你们大姐忙,不停歇地给家里干活,管不到这里头,你们两个也跟着七宝胡闹!” 怕被人听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七宝的眼睛里飘起泪花,倔强地低下头,不吭一声。 禾春儿马上接话:“娘,这事不能光怨他们几个,我是大姐,是我领着他们去掐的,但我们没少干一点家里的活计,去山上也是挖完了猪草才掐金银花的。” 禾老三皱了皱粗厚的眉:“你们咋能上山?山上不是有怪物?”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禾早先开口:“爹,娘,这些包子是我们专门孝敬你们的,我们都知道,这个家里你们出力最多,但吃的却是最少,平时有好吃的口食也落不了咱这一房嘴里,为啥上次二叔二婶要卖我和七宝,不就是因为我看病花了老多钱,欠着我奶的,所以我就想要挣钱,挣老多多的钱,看以后谁还敢卖我和七宝。” 这句话是真正触动了禾老三与陈氏的心肠,不管面上怎么样,天下又怎么会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又有哪个父母是心甘情愿卖亲生骨肉的! 禾老三沉默半晌,最终叹口气,把包子往禾早这边推了推:“这包子你们吃,平日也吃不上啥好东西,好好补补。” 陈氏也犹豫着,轻声:“以后这金银花还是不要掐了,免得给你奶知道又是一场闲气要生,至于这二两银子……” 她看看子女期冀的神色,有些不忍,但仍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咱家是你爷奶管家,这二两银子虽不好给直接送过去,但我收着,等日后有机会买些啥子东西孝敬给你爷奶也就是了。” 这其实与禾早几个猜测的结果很一致,他们都很了解陈氏的为人。 几个孩子互望一眼,禾早握紧手心中的银子,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陈氏,定定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同意!” 陈氏惊讶地看着她,禾老三与禾春儿几个也都惊诧地看她。 禾早再次重申:“我不同意,这银子是我们自己赚的,我们要自己拿,谁也不给!” “早儿!”禾老三的嘴巴张得老大,不懂这个平时蛮温顺沉默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大胆。 陈氏也惊愕万分,看着禾早的眼神就像是从来都不认识她一样。 禾春儿与四宝、七宝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相互瞪眼睛。 四宝也悄悄扯了下她的手:“早儿,胡说什么!” 他们挣的银子给爹娘拿是最应该的啊。 但是禾早并不这样想。 她的眼睛扫过屋内众人,小身板站得直直的,小脸瘦黄又稚嫩,但那神情却无比坚定,黑亮的眼睛里像是有团火在燃烧:“爹,娘,我和大哥、大姐、四哥、七宝他们都不一样,就是有人要卖他们,爷奶也不会同意,但我不是,我不要给人做丫鬟,也不要被卖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以后我会努力赚银子,我都问过了,县城里一个丫头的身价银也就七八两银子,你们以后要是真想卖我,我就自己出钱把自己买下来……所以,这二两银子我要自己收着,谁也不给,就是你们也不行!” 室内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但每个人都懂禾早的意思。 当禾老二要卖禾早的时候,除了几个小的,禾老三与陈氏几乎是默认了,可他们都知道,如果把禾早换成任何一个禾家子孙,就像是七宝,都会有人出来拼命争一争的。 最后,是禾早挽救了自己和七宝。 “早儿啊!”禾老三心中大恸,捂住脸啜泣出声。 陈氏无声地看着禾早,与她的眼睛对视,后者望着她的眼神如此平静,冷静,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突然就想起那天大庭广众之下,她这个小女儿站在那里侃侃而谈,一理驳着一理,硬生生改变了老爷子的想法。 还有那次,她在大门外面撕心裂肺大哭着请左邻右舍来评理,至今她的声音听来仍有微微的哑。 陈氏恍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女儿才仅仅九岁。 四宝也眼中含泪,轻轻握住禾早的手:“早儿,你放心,以后要是再有这事儿,我拼死也不会让你被卖掉!” “二姐,咱俩是不是真不是亲生的?” 七宝眼泪汪汪。 禾早忍不住想笑,但一旁的陈氏却突然捂住嘴,低低哭泣起来。 “他娘?” 禾老三停下哭声,试探性地喊道。 陈氏谁也没看,径直走到里间,很快,里面就传来压抑的低低的哭声。 禾早几个互相看看。 禾老三扭头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禾春儿推了他一下,低声:“爹,还不去看看!” 禾老三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又扭头看了禾早一眼,动动唇,想要说什么,但他是个老实人,很多话不会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进了里间。 屋外兄妹几个彻底沉默下来,半晌,四宝喊了一声:“早儿,你……” 禾早却朝他笑笑,笑容出乎意料地灿烂,声音压得很低:“我刚才是故意那样说的,不然爹娘根本不会同意咱自己拿钱。要是真给他们,他们哪里舍得花,一定都给爷奶送去了,咱还落不了一句好话。” 四宝惊愕:“那你刚才是故意的?” 禾早眨巴下眼睛:“当然喽,我这是为了我们以后好,所以你们都把嘴巴闭住,谁也不许多说。” 四宝与禾春儿却都有些怀疑地看着她。 他们不相信禾早当真没有想法。 她是禾家最不受重视的孙女,这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所以禾早把自己赚的银子自己收起来的做法,他们也都很理解。 25.第25章 鱼汤 但是,既然她这样说,那他们就暂且听着好了,不用去反驳什么。 “好,早儿,以后咱们几个赚的银子都让你拿着!”四宝很大方地说道。 禾春儿也柔柔地笑,神情中满是赞同。 只有七宝眨巴着大眼睛,有些奶声奶气地说:“二姐啊,那你保管钱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买个肉包子吃?或者是雪片糖吃也中?” 禾早几人便忍不住笑,到底是小屁孩,满心眼里想着的便是吃的。 她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放心吧,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这个小馋鬼!” 七宝便扭捏着身子不好意思地笑。 禾老三与陈氏最终默认了禾早保管银子的事,而陈氏,却在之后的日子,似有意无意地对禾早照顾了许多,比如说支使他们给家里干活的时候,也不像是之前那样恨不得把她当牲口使了,有时候见她忙个不停还会说一句:“累了就歇歇,进屋喝口凉茶。” 这里所谓的凉茶,并不是真正的茶叶,而是冷开水的意思。 五贤镇的习惯,称开水并不是开水,而是茶。 如果有客人上门,主人家就会问:“要不要喝茶?”这其实就是要不要喝热水的意思。 这个时候的人都穷,乡下人更不会在家里备茶叶招待客人,顶多条件好的会打上一碗鸡蛋茶给客人喝,这里的鸡蛋茶说法用的就是五贤镇的方言,是我们常见的鸡蛋水,五贤镇习惯上称为鸡蛋茶,但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叫做鸡蛋穗子。 而禾早对陈氏的态度,却依旧不冷不热,除非必要,否则根本不会同她在私下里说话,就是两人独处面上也是淡淡的,她们的相处模式也有些奇怪,通常都是一个吩咐,另一个埋头去做。 陈氏也是在这次的纷争后,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她一向严厉对待的小女儿,心里是恨着她的! 在单独与禾早相处的时候,她有好几次都想与禾早说些话,但每每刚张开嘴,就又徒劳闭上。 隔阂不是一天一夜就能形成的,感情也不是仓促间就能积累起来的,虽然她自认为心底对这个女儿还是关爱的,但不能否认,她对她的关怀绝对没有对四宝,七宝那样深刻! 这日晌午,禾老四手上提着两尾大鲤鱼进了家门,身后跟着大央,三宝与五宝几个调皮小子,他们一个个都在嬉笑起哄着,还未进门就嚷着:“嗷嗷嗷,中午有鱼吃了!” 禾早他们也是刚刚挖猪草回来,如今他们已经做了明确分工,上山后由禾春儿与七宝挖猪草,禾早与四宝则负责掐金银花,因为掐金银花是个细致活,七宝太小,怕他干不好,而禾春儿手脚麻利,是姐弟几个挖草挖的最快的,由她来挖草,能保证他们的任务按时完成,而掐金银花却不用那么快,因为得一个个细细去找。 为了节省时间,禾春儿现在挖的猪草都是大片大片的青藤条,更有山药叶子,这些猪都吃得很香,还省时省力,禾家也无人发现他们的这个小举动。 因为忙着掐金银花挣钱,在山上的时间一点一滴都是珍贵的,禾早他们自那次后也再也没有开过小灶。 因此听到中午有鱼肉吃,几个人都很开心,忙忙把猪草剁了,又帮着烧火做饭,等待开午饭。 两条鱼,男人桌上一条,女人桌上一条,刚刚好。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禾老太太看了看收拾好的两条鱼,指着较大的那条对三宝道:“大央,你把这条给你二叔家送去,他们住在镇上,吃啥都不方便,这鱼在镇上咋的也要卖上几十文钱了,老二是个会省家的,肯定舍不得!” 禾老爷子也跟着搭腔:“中,就送去一条,喝鱼汤补脑子,老二和二宝都读着书哩,咋的也不能亏了!” 大央老大的不情愿。 禾家其他人也都老大的不情愿。 禾老太太一瞪眼睛:“咋的呀,还不乐意是不是?都是一群贪嘴鬼,多吃条鱼能多长出一条腿来还是吃出个金子来,大央,让你送你就赶紧送去!” 禾早在旁静静听着,有些想笑,禾老太太这种积了古的老人骂人的词又新鲜又有趣儿。 如果针对的对象不是她,想必她会很有兴趣研究一番的。 最后大央还是怏怏不乐地把鱼给镇上禾老二家送去。 七宝悄悄流口水,一脸羡慕地问:“二姐,是不是去了镇上,就可以任意吃好吃的了?” 禾早看看他尖瘦的小脸,压低声音:“那可不一定,最关键得看咱爷奶的心在谁身上!” 七宝的小脸垮下来:“爷奶咋的也不会向着咱。” 他虽年纪小,但一些事情也看得很清楚。 “这有啥,有爹娘,姐姐和四哥宠着你就中,七宝啊,二姐跟你保证,咱家要是有啥好吃的,保准让你第一个吃到!” 禾早说得一脸肯定。 七宝就一脸幸福地笑:“那不应,咱都一起吃。” 四宝也含着笑,宠溺地看着他们两个。 乡下人做鱼也没有那么讲究,只切了鱼头,鱼尾,和鱼身一起放在大锅里煮,煮的汤都起了白沫,撒上调料就成了,因为人多肉少,所以大锅里放的水特别的多,但熬出来的鱼汤还是特别鲜香的。 用鱼头舀了一大盆子端去女桌上,剩余的则都归了男桌上。 男桌上怎么分配禾老太太是不管的,她只盯着几个儿媳妇,不动声色:“鱼头上也没有肉,一人一勺汤。” 马氏就使劲瞅着那颗大鱼头,那里咋的也能撕扯出几块肉出来。 禾老太太亲自掌着勺,果真一人一勺,只是分多寡而已,就像是禾夏儿,那一勺几乎都快要漫出来,还有一片白生生的鱼肉,但到了陈氏,就只有清淡的半勺汤而已。 大央与三宝去了男人那一桌吃饭,这一桌的压力倒是减轻不少,但仍有几个半大小子,一勺的清汤根本就阻挡不了他们吃肉的热情。 咕咚两下把属于自己的鱼汤喝精光,五宝就盯着那鱼汤:“奶,我还要。” 禾老太太眼睛一瞪:“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小贪嘴鬼,这鱼头是你小姑的,看你有多大脸敢跟你小姑抢东西吃!” 五宝是禾老四唯一的儿子,平日也是备受宠爱的,闻言便咧着嘴要哭。 26.第26章 泼脸 禾橘儿瞪着他:“你这傻小子,天天就知道吃,啥也没长进,去,要哭出去哭去!” 她的刁蛮任性,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禾早在这边分明看见那桌的禾老四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禾老四诚然是禾家禾早最喜欢的一个长辈,但也有其自己的难处,他与妻子赵氏感情不太好,而赵氏性情倒是刚毅果决,于今年初春便离了禾家回娘家,时不时就让那边传来信要与之和离。 乡下人哪有什么休妻和离的,禾家当然不同意,而又因为五宝的存在,赵氏那边也没有太过逼迫,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一直到现在。 所以平时禾老四在禾家是不怎么说话的,一直都沉默寡言。 五宝作为他唯一的儿子,这个时候,禾老太太与禾橘儿怎么着也该有些慈爱之心,不就是孩子馋嘴了想吃肉吗,多给一些又怎么样! 禾早暗暗皱眉,有点不耻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的做法。 五宝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禾老四搁下筷子走过来,一句话也未说,抱着五宝就出去了。 禾老太太顿时气道:“不就是骂了五宝几句,你瞧瞧他,还敢给我脸色瞧了,啊!如今这个家,我是一点主也做不得了,我到底养儿子是干啥?现在就敢这样对我,等我老了还不把我一裹扔到南河去!” 好好的一顿饭全被搅合了,禾老爷子也很生气,呛了一声:“你消停些吧,天天就听你唧唧歪歪,吵吵吵,给我闭嘴吧你,好好吃饭!” 他对禾老三道:“老三,你去把老四拉回来,让五宝也在这桌上吃。” 禾老三答应一声,放下筷子就走。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也放下筷子,哼着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吃了,要去里屋躺着。 她不吃饭,底下的人哪里敢吃,都一个个放下筷子,看看禾老爷子,又看看禾老太太,面面相觑。 禾橘儿也耷拉着脸,斜眼瞟着众人。 “你咋这么不讲理,大中午的,到底还要不要好好吃饭了!”禾老爷子怒道。 禾老太太也怒了起来,拍桌子的气势比禾老爷子还要盛:“我咋的不讲理了啊,你个死老头子,你对我吼吼什么,你咋的不瞧瞧你那个好儿子咋对我的!” 她的唾沫星子喷到了鱼汤里面和拌黄瓜里面。 禾早决定这顿饭只吃干饭就好了。 “娘,你别生气,既然他们想吃这鱼头,就都给他们就好了,省得他们在私下里偷偷说我坏话!给,都给你们,吃吧!” 禾橘儿一夹鱼头就朝禾早这边扔过来,还好后者躲闪得快,才没有被扔到脑门上,但那鱼头也贴着她的鼻子飞到了门框上,又滚落在地上,翻滚两下,停了下来。 禾早分明看到禾橘儿嘴角那闪过的一抹快意。 她可以断定她是故意的。 她一定还在记恨那天禾老爷子逼着她认错的事,所以借题发挥。 “早儿,没咋吧,碰着没?”四宝忙探过身来看她的脸。 禾早摇头:“四哥,没事。” 禾橘儿冷笑一下:“咋的不接住啊,不是想吃肉吗,我这给了你了你咋不吃哩?不敢吃?还是没脸吃?” 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她抓起盛放鱼汤的盆子便朝坐在禾早对面的陈氏身上泼去,正好泼得一脸。 也幸好鱼汤不热,才没有烫出个好歹来。 但陈氏脸上和身上落满了大部分鱼汤,头发上还落了个菜叶子,看着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陈氏懵了,傻傻地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禾家的人都有片刻的呆愣。 四宝与禾春儿反应最快,一下子就冲到了陈氏跟前围着她:“娘,烫不?疼不疼?” 七宝小嘴一扁,差点哭出声来。 马氏坐在陈氏身边,脸上也沾染了些许,原本想要发作,但她是个聪明人,早就看清了如今的形势,知道禾橘儿是借机发作禾早与陈氏,便咽下了嘴里的话,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看戏。 “小姑,你这是干啥?”确认陈氏没事后,四宝率先发问。 禾橘儿拿着帕子擦擦手,冷眼瞟了他一眼:“你们不是想吃肉吗,没肉了我就给你们肉汤喝啊,一群贪吃鬼,为了点鱼汤就闹成这样,差点把娘给气出个好歹来,我这是替娘教训你们!” 禾老太太也吃了一惊,可很快就反应过来,干咳一声:“橘儿说得对,一群吃货,老三媳妇,橘儿一时手滑,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只是想教训教训几个侄子侄女,可不敢教训你这个做嫂子的,你去换个衣服再过来吧!” 明眼人都能听出禾老太太这是意有所指。 陈氏掘紧了唇,脸色有些发青,但顿了顿,她仍温声:“是,娘,这不怪小姑,我先去换衣服。” 看她果真起身要走,而四宝与禾春儿、七宝脸上既愤怒又难过,禾早只觉心里的火气憋都憋不住,她从座位上唰得一声站起来,一双大眼睛看向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奶,小姑,我有话要说。” 这几天,禾橘儿也是知道她的口才的,年纪不大,说话那却是又狠又辣,挤兑得让人抬不起头来。 她当即抢先说道:“你有个屁话要说,快住嘴吧你,天天都有话要说,没见你娘浑身都湿了,还不快帮着去换衣服!” 她色厉内荏,禾早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那头的禾老爷子:“爷,这事你咋说?” 禾橘儿学精了,委屈着说:“爹,这事可不怨我,你不能听早儿胡乱挑拨,我刚是泼错了,我是想教训几个孩子的!” “是,小姑,我没说你是故意泼娘的,就是咱家人这么稀罕鱼汤,你不光把鱼头扔了,还把鱼汤都洒了,还洒在人身上,这算不算浪费?平日我听爷说的,咱家日子不富哩,可不能随随便便浪费粮食!” 禾老太太拍了下桌子,怒视于她:“你小姑那咋的是浪费粮食,她是替我教训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一点也不知道好歹。” “奶,话不能这么说,五宝刚就是……” 禾早仍据理力争,但话还未说完,陈氏就看着她,轻斥一声:“早儿,啥话也不许说了,这事不怪你小姑。” 27.第27章 养着吃呗 禾早停下来,顿了顿,才再次看向禾老爷子:“爷,你说今天这事该怪五宝还是四叔或者是我娘,也或者是小姑?” 陈氏张张嘴,禾春儿扯了下她的胳膊,轻叫一声:“娘!” 她的眼睛里满是不赞同。 四宝也已经跟着附和禾早的话:“爷,我觉得早儿说得没错,明明是小姑浪费粮食,扔了鱼头鱼汤,不管是不是教训小辈,都不该有这样的行为,刚五宝还哭着被四叔抱出去了呢!” “四宝,你这兔崽子如今翅膀也硬了是吧,在这屋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禾橘儿气急骂道。 四宝掘着唇低下头,一言不语。 他不是要强出头,而是不能再让娘拖早儿的后腿,早儿是竭尽全力为他们三房、为娘讨一个公道,最需要的就是他们三房的支持,但是娘总要拆她的台,既然如此,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好了! 娘平日对他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定然不会再忍心当众骂他。 果然,如他所料,陈氏见他开口便一度沉默。 禾老爷子拿起桌上的烟斗,慢慢吸了一口,谁知烟斗却是灭的,他干吸一口,又慢慢将烟斗放下,重重叹口气:“咱家现在是连吃个饭都吃不安生了啊,老三媳妇,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橘儿她太顽劣,我定会责罚她,你先去换洗一下吧。” “老头子!”禾老太太的声音猛地提高。 禾橘儿也羞恼异常:“爹,你现在越来越不疼我了!” 她一甩袖子就要负气跑出去,禾老爷子却怒斥一声:“给我站住,我这说着话呢,你去哪儿!” 禾老爷子发威,禾橘儿还是害怕的,不得不站在那里,怒气冲冲地望着他:“爹,不就是泼个鱼汤吗,你就要当着全家人的面有事骂我又是罚我,爹,你真是太小题大做了!” 禾橘儿小时候也跟着禾老二认了些字,因此偶尔也能说出些成语来,就像这个“小题大做”,若是平日禾老爷子定然非常欣慰,但此时他却感慨不已,觉得现在的橘儿越来越刁蛮任性了,一次两次地公然对嫂子不敬,又与侄子侄女争风吃醋,可见的确需要好好管教了! 他拍了下桌子,一锤定音:“你给我住嘴,明天起你跟着我一起下地,现在正是除草的时候,你也拿着锄头去看看这庄稼到底是咋的长成的,也免得你再浪费粮食,还不知错!” “爹!”禾橘儿跺了下脚,不明白爹为什么偏偏要和她作对:“我不去,死也不去!” 她扭过头,态度坚决。 但禾老爷子比她还要坚决,严厉地盯着她:“你敢不去试试!” 一屋子都不敢再有其他声音,就是禾老太太也在禾老爷子的盛怒之下敛息凝声,在禾橘儿仍要反驳的时候拽了下她的胳膊,给她使了个眼色。 禾橘儿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是再也没有说出一句不去的话。 禾家其他人更是不敢说什么了,禾老爷子吩咐一句:“给老三老四五宝留饭,其他人吃完饭马上给我干活去,天天都是闲得慌!” 连饭也不吃,一甩手直接出了屋子。 禾家剩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禾春儿轻声:“娘,咱去换衣服吧。” 三房几个孩子簇拥着陈氏一起出了屋子,禾早听到马氏委屈的声音从屋内传过来:“娘,你看我这身上也有刚小姑泼的鱼汤呢,我可是啥话也没说,哪像有些人故意惹得爹发怒,现在惹得我们都吃不好饭了,不安好心,哼!” “闭嘴吧你,你也没安啥好心!”回答她的却是禾老太太没好气的怒斥声。 四宝握紧拳头,眉头也拧了起来,脸上满是愤怒。 七宝也听到了马氏的话,很是气愤:“这咋的也不能说是咱错,小姑是故意扔娘和二姐的。” 陈氏停了下脚步,轻斥:“七宝,不许胡说。” 七宝低下头,不满地嘟着嘴。 禾春儿看了禾早一眼,迟疑地问:“早儿,刚真没事吧?” 禾早扯出一抹笑:“没事,姐,四哥,你们陪着娘去洗脸换衣服吧,我刚也吃饱了,去外面找爹去,也不知道四叔去哪儿了,爹这大会儿也没回来!” 她没看陈氏,径直朝大门外走去。 “早儿,找到爹赶紧回来啊。”后面传来禾春儿的嘱咐声。 禾早远远答应了一声。 但实际上刚走到村口后便看到禾老三与禾老四抱着破涕为笑的五宝一起回来,她并没有上前,只钻到梨树林里面,再拐过小道,上了山。 因为陈氏的做法,她心情很是烦闷。 在外人面前她次次为陈氏出头,维护她,只因为她是他们几个孩子的母亲,别人辱及她,便是辱及他们几个孩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能无动于衷,但这不代表她喜欢陈氏! 私下里,她甚至不愿意与对方多说一句话。 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与陈氏当场吵起来,也是多亏了四宝的附和。 她来到水库旁边,在自己习惯的位置躺下,仰头看着头顶的树荫。 这里是卢家村最凉快的地方,微风袭袭,水汽轻漫,天色蔚蓝,白云舒舒,禾早躺在那里,觉得自己的烦恼似乎也消失了大半。 忽然觉得后面有动静,一扭头便看见那个叫做阿澈的少年,又是披了件兽皮站在树梢上,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直直望着她。 他的眼睛太过漆黑明亮,吓了禾早一跳。 她坐起来,拍着胸脯没好气地说:“你咋又来水库这儿了,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少年从树梢上轻盈地跳下,淡淡瞅她一眼,直接走到水库岸边,从水里捞出来一个坚固异常的竹篓,里面是挤得熙熙攘攘的鲤鱼。 至少有十几尾,有几条还特别大。 禾早瞪圆了眼睛,这厮倒也知道这水库下游的鱼最多,定是学四宝的,哼,挺会学现成的。 就在她以为少年不会搭理她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你们给我买的生活用品呢?” 禾早张张嘴,觉得理亏了,但又强词夺理:“你又没说啥时候送给你,我们就那次去了会上一次,哪有时间给你买东西,再说,你有的要求镇上根本就没嘛,得等去城里才中!” 少年看了她一眼,用草绳把鱼嘴一个个串起来。 禾早又忍不住问:“你一下子抓这老多鱼,不怕吃不完发臭啊?” “我养着吃呗!”少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慢条私理地说道。 禾早的脸红了。 28.第28章 为啥要穿兽皮 不是羞红的,而是恼羞成怒。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少年长得如此俊美标致,她和他每次见面却总要闹不愉快。 禾早觉得归根结底一定是因为这少年对她的态度。 她暗暗撇撇嘴,坐在那里缓缓打了个哈欠,又看向少年丢在地上的竹篓,顿了顿,问道:“喂,你那竹篓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她刚才几乎都没吃东西,现在也确实饿了。 阿澈看了看她,想了想,就从草绳上解下一条鱼,扔给她:“如果是想捕鱼不用那么麻烦,我的送给你就是。” 禾早心想,这人还是挺大方的嘛! 她一向投桃报李,见少年模样,便开口问:“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少年没有回答,清俊的面容上有着太阳照耀下来的明明晃晃的阴影。 禾早道:“反正我也要熬鱼汤,你就在这里吃吧,一条鱼我也吃不完!” 阿澈迟疑了下,还当真点了点头。 他虽然觉得禾早这个小姑娘胆子奇大,但到底才八九岁的模样,是个小孩子,刚才又见她面带怒容走过来,想必是在家里受了委屈吧! 他回去也是要做,不如一起吃吧。 他看向禾早:“就在这里生火?” 禾早高兴起来,一跃而起:“嗯,这里凉快,你会收拾鱼不,你先收拾着,收拾得干净一点,我去捡干柴火来,这一片的太湿。” 少年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她就钻到了茂林里去。 阿澈看看手中的鱼,这小姑娘竟然会肆无忌惮地使唤他,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真不知道是不是胆子太大……也亏得这段时间他剖鱼已经做的很像样了。 虽如此想,他还是蹲下身子,拿出一把匕首,把鱼往石头上一摔,开始剖腹起来。 禾早回来的时候,鱼已经被清洗得很干净了。 少年正搬了两块比较方块的石头做简易灶台。 禾早不光捡了很多干柴回来,还抱了几根细长的铁棍山药。 这是她刚刚挖出来的,这几根山药比他们上次吃的那些要粗上许多,味道想必也会更好。 阿澈有些好奇地看着。 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他不是怀庆府人,而是很周正的官话,禾早便解释道:“这个叫做铁棍山药,是咱这里的特产呢,煮了不光好吃还容易填饱肚子,在灾年那就是活命粮……”她嘿嘿一笑:“就是对生长环境要求太高,所以只有野生的,庄户也是看到了才会挖一些吃个野趣,很少会去种植!” 到底是乡下丫头,对这些野外的东西就是清楚。 阿澈认真听着,看她手脚麻利地找出藏起来的瓦罐,洗干净又添上水,放火上开始煮。 禾早又满脸笑容地对他笑:“那边有花椒树,红花椒老多,你去揪点过来呗,咱放汤里味道会更好!” 阿澈清润黑亮的眼睛瞅了她一下。 禾早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不由问:“你认识花椒不?就是长的红红的小颗粒,味道有些……” 话未说完,少年已经一言不发站起身,转身进了茂林,那方向正是花椒树的方向。 禾早怔了怔,便笑着开始洗山药,一边洗一边想,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得往这深山里去转转。 在前世的时候,家里的爷爷奶奶都会和邻居一起去深山里采枸杞,山上野生的枸杞很多,但是采来的枸杞却不是要卖的,而是晒干后一部分留着煮汤,一部分就用来酿酒。家里有专门买来酿酒用的玻璃器皿,下面装有水龙头,酿好后一拧开关就好,又干净又方便。 他们家就有两个这样的酿酒器皿,一个是用作酿枸杞酒,一个是酿葡萄酒。等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就奉上这两种酒,既体面又稀罕,比在超市买的还要好。 禾早每次回老家就喜欢睡觉前喝一些枸杞酒和葡萄酒。 如今要煮山药,如果能放入一些枸杞就更好了。 但是枸杞是在深山里,在前世景区被开发后路还相当不好走,爷爷奶奶他们一年也就进山一趟,那这个时候山路该有多崎岖难走就更不用说了。 更何况还有凶猛野兽的出没。 禾早有些惋惜地叹口气。 起身去采了北菇,洗净掰碎,等水开了把鱼放进去,又把山药截成小段放进去,少年才回来。 他不光拿有花椒,还揽了一把水灵灵的韭菜。 禾早就眼前一亮,依靠着大山就是好啊,上上下下都是宝,她几乎都忘了,这座山上不光长着铁棍山药,金银花,柿子树,花椒树,枸杞,还有野味十足的韭菜。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曾带着她上山揽过韭菜,那韭菜长得又浓又密,十分旺盛,不过一晌功夫就揽了两大包,回去后给亲朋好友,还有邻居们都送去一些,于是,那几天周围的人都在吃饺子。 “这野生韭菜辣,味足,待会儿放进汤里味道肯定更鲜。” 她笑眯眯地接过来去清洗。 阿澈也默不作声地将红色的花椒洗干净:“现在扔里面去?” 他像是不大会做饭的样子,踌躇地问禾早。 那清秀如画的眉眼皱到了一起,似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禾早忍不住笑,点头:“中啊,放花椒就是为了提味。你看见那个小竹筒没有,里面是上次大姐用剩的盐水,天热,里面肯定都是盐晶体,你拿了舀水冲冲倒进去,应该足够我们这次吃的了!” 少年闷不做声地照做。 禾早见他额头鬓角都是细汗,好奇地问:“你为啥总要穿兽皮?这天老热热,也不怕再中暑?” 少年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禾早暗自猜测,肯定不是没有衣服穿啊,因为要晒金银花她前后去了好几次他家了,在家的时候他穿戴倒是整齐。 穿兽皮莫非真是不想让人发现? 她便试探地说:“要不我跟家里大人说说你的情况,也或者你找人跟村里里正说说,让他同意你在村里住下,你一个人年纪也不大,天天住在山里也不像那回事啊,再说安全也没有保障!这山深着哩,猛虎野兽都有!” 她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但实际上却不过是个瘦巴巴的小丫头,阿澈有些想笑,却极快摇头:“不用,我只住上一段时间,不想麻烦你们村的人!” 最关键的是不想让人发现他吧? 禾早有些郁闷,垂下小脸把发黄的韭菜叶子一一拣出来。 29.第29章 绿油油的光 少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郁闷的神情,想了想,解释道:“我穿兽皮是因为兽皮上带着气味,山里的猛兽鼻子最灵敏,闻到后轻易不会来招惹。” 禾早倒是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但想想,也觉得正是这个理儿。 “那大热天的也这样穿,岂不是得人受罪。” 少年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鱼汤已经熬得起了白沫,禾早忙把韭菜整块放进去。 见少年烧火也是磕磕绊绊,定是平日没有做惯,禾早便对他传授经验:“你一个人在这山上,缺衣少食的,虽说肉是现成的,但老是吃那铁定会腻,大热天的肉也不好放,而且人不光要吃肉,还要多吃蔬菜,吃五谷杂粮,这样营养才能均衡……” 看了看少年,对方听得专注,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她最后的词汇,禾早小心措辞着,尽量用古代的俗语:“大山上处处都是宝,就像是咱们这鱼汤里的枸杞,北菇,山药,韭菜,都是平日入口的,吃了对身体也好,又能饱腹,你也不要整日打猎吃,也要多采些这些,储存着。” 阿澈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神情平静,但又似乎隐藏了更深的情绪。 “谢谢。” 他忽然开口,垂下长长的眼帘,安静又认真地道谢。 禾早一下子就觉得面前的少年可爱起来。 她很大度地挥手:“不谢不谢,山里的孩子啥都不知道,就这山上的野味儿知道得老清楚了。” 真正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就会知道所谓的野味儿,可不光只有肉,还包括各种山货。 山药炖鱼汤熬好了,禾早与少年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说闲话,两人关系倒是一下子拉近不少。 禾早也开始向少年吐口水:“其实我是想让家里做个小本买卖来着,就是跟爹娘提了提,被骂了回来。” 从会上回来,当天晚上几个孩子就和禾老三与陈氏说了卖西瓜汁水的想法,却遭到了两人的一致反对。 “像我家这样的情形,家里供着三四个读书人,光靠田里收成是咋的也不够,看老天爷吃饭,咋能真吃饱!” 禾早像个小大人一样重重叹口气。 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真是如此。 阿澈看着瘦巴巴但眼神明亮的小姑娘,以前在府里,同她一样大小的孩子脑中想着是怎样吃怎样玩怎样跟长辈撒娇,而她却已经替家里考虑生计问题了。 虽说对禾早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这之后禾家姐弟起早摸黑地掐金银花,又不辞辛苦地晾晒,只为了能挣钱替家里减轻些负担,他就觉得禾家姐弟真不错。 他慢慢开口:“你家里有读书人?” 怪不得这几个孩子比一般的庄户要知礼懂事,也更聪慧。 禾早细细的眉头便是一紧,但还是说:“二叔,我大哥,二叔家的二哥都读书,今年二叔家的六宝也启了蒙。”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二叔考了这老多年,好歹考了一个秀才出来。” 瞧着她神色不好,阿澈便暗暗猜测家里有人读书她并不怎么高兴。 不过,他颔首“供一个读书人确实要花费大力气。” 禾早忙忙点头,咽下嘴里的鱼汤,掰着手指头一笔一笔地跟他算:“可不是可不是哩,束脩费,伙食费,读书人穿的长袍方巾费,还有与同窗先生宴客的费用,纸笔的费用等等,都要算上去,光一个人一年到头就不下二十两银子,更不要说三个人,就这,还是因为我二叔是教书先生才省下了束脩的费用,现在又加了六宝。” “四个读书人,你们禾家倒是也能称为是大户人家了。” 禾早撇撇嘴,并不同意他的说法:“啥大户人家,能每天都吃饱肚子才算勉强顾得住温饱,我们家哪是!” 阿澈想想禾家姐弟的情形,一个个瘦瘦弱弱,显见平时吃得并不好,便也点头:“那你们家是靠种地为生?” 瞧着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文绉绉的。 禾早瞥了他一眼,又舀了一碗鱼汤,挑着里面的鱼刺:“是啊,不种地种啥,就是咱这里山多,能正经种庄稼的地少,我们家倒是有二十多亩地,喏,那边山上就有我家的地。另外还开了十多亩的荒田,就是出产不咋高。” 阿澈见禾早吃那白生生的鱼肉吃得香甜,小嘴油汪汪的,显见平日是不怎么吃的,不知怎的心里就一软,指指已经垂入水里的鱼串:“没事,尽管吃,回去我再送你两条。” 禾早忙摆手:“不应不应,那是你辛苦捕的,你下来一趟也不容易,拿回去自己吃吧,你不是还要养着。”她想着那小屋的情形:“你那里难道还挖了坑?” 少年住的地方周围只有一道急流,可以用水,抓鱼养鱼却很困难,水库这边是最好抓鱼的地方。 对上她一双清亮好奇的大眼睛,少年嘴角泛起一抹笑,语气柔和:“刚逗你玩呢,我抓这么多是要腌成鱼干,好储放,也能捕猎用!” 禾早一怔:“用鱼干捕猎?” 少年便微微笑着:“是啊,鱼晒制成鱼干后味道很浓,能吸引猎物,深山里的猛兽,有的很喜欢吃鱼干。” 禾早来了兴趣:“你真进入深山打猎啊?爷奶都说深山里的猛兽多,不许我们随意上山的,听说到了大雪封山的时候,我们相邻的几个村都要组织青壮年来回巡视,就怕有猛兽饿得受不住进村里吃人!” 凡事有利也有弊,就像是依靠着大山,能获得许多宝物,但同样也会面临许多危险。 少年掘唇:“你们山上东西倒是丰富,往里走也能遇上不少好东西,就是危险。” 禾早还想问什么,对方就点点她手中的小罐子:“快喝,免得凉了。” 这小罐还是禾早偷偷从禾家私运上来的,一共拿了三个。 她大口大口喝着鱼汤,大眼睛一闪一闪地还在想着什么。 她一直想去深山里看看,却没有人能带她去,眼前这个人却是个最好的人选。 瞧他的样子,也像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打猎本领肯定也很好。 禾早没发觉,自己看向少年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绿油油的了,犹如看到猎物的恶狼! 30.第30章 被拒 “啥时候进山我也跟着你去一趟呗?” 她无比诚恳地恳求道。 阿澈诧异:“你进山做什么?” 禾早当然不能说实话:“就是想看看你们怎么打猎的,四叔他们进山决计不会带我。” “胡闹,深山里危险重重,你一个女娃子还是待在外面的好,我也不能保证你安全。” 少年一口回绝了。 禾早咬咬唇,没有再说话。 既然一次不成,那她以后找机会就多求求情,跟着进去一趟。 两人一条大鱼,又一根山药,吃得饱饱的,禾早便指着地上剩余的两根:“这两根你拿回去吃吧,炖汤最好。” 少年摇头:“你家里人多,还是你拿回去吧,也吃个稀罕。” 禾早却笑:“不应咧,就这两根拿回去也进不了我们肚子里,奶一定让给二叔送去,还要惹一场气生,你又不咋认这东西,还是你拿回去吃吧。” 阿澈微微愣了下,不明白拿吃的回去怎么会惹来一场气。 禾早没有解释,却指着那头的庇荫处教他辨识铁棍山药:“喏,你瞧那一簇藤子,就是铁棍山药,叶子也很有特色,很好认,这藤子应该搭架的,搭架后长的才好,但野生长的没人管。而且瞧这藤蔓大小,就知道下面的山药肯定没长成,所以得等等才能吃,还有山药叶子也是能吃的,这个就不错,又鲜又嫩,不管是煮还是炒味道都好,但要是老了就不好吃了,我教给你,你要是遇见就自己挖,这比红薯好吃着咧。” 因为藤蔓有一团被一块石头给盖住了,禾早便过去把石头掰开,谁知下面躲着一只蝎子,猛然见了光便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禾早没提防,吓了一跳。 阿澈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忙走过来:“怎么了?” 那蝎子如逃窜的老鼠一般,刹那间就钻入了草隙,不见踪影。 “是蝎子!”禾早回过神来,笑着:“咱这山上啥不多,就蝎子最多。” 她想起前世的时候,一到晚上村里的小伙子们就提灯上山“绕蝎子”去,村里也有人专门收蝎子的,还有蝎子养殖户。 阿澈赞同点头:“是,我那屋子晚上,地上和墙壁上都有蝎子大摇大摆地爬过。” 一开始两天他还有点小害怕,生恐蝎子爬到他身上去,但他生性胆大,见了两天也就习惯了。 禾早却已经神游太虚了。 她又想到了一条生财的妙计:绕蝎子! 所谓的“绕”,是五贤镇的方言,也就是照明的意思,绕蝎子,就是晚上上山照蝎子去。 在前世,活蝎子价格是300-600元一斤,换成铜钱也就是一千文左右一斤,3-4厘米的蝎子120只左右是一斤、6-7厘米的蝎子60只左右是一斤、10-12厘米的蝎子45只左右是一斤。一个熟练的大男人,一晚上估计就能绕出一二百只。而禾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把东西收拾好,禾早与少年分开回去。 临走时,少年又要送她鱼,禾早却摆手不要,就是因为一条鱼她才郁闷得上山求清净,再拿条回去估计家里一定会翻天。 下山的路上,恰好遇到来寻她的四宝、七宝。 四宝看到她便有些生气:“你咋跑山上来了,在家等了半天也没见你回去,爹和娘都担心死了。” “二姐,你咋上山了?” 七宝也仰头问。 禾早刚想到一条生财的妙计,心情正好,便笑盈盈的说:“你俩可是迟了,我刚和阿澈……哥一起吃鱼来着,用了山药炖,又放了韭菜,香得不得了咧!” 七宝瞪大眼睛:“阿澈哥下来了?” “刚走。”禾早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他来捕鱼来了,对了,四哥,咱家有没有不用的竹篓子,我见阿澈哥用竹篓捕鱼,一下子捕到十几尾呢。” “咱家没,但柱子家编草席,一定有多余的,改天我朝他要一个。” 四宝看向她:“早儿,咋上山来了?是不是因为娘她……”今天的表现。 禾早却打断他的话:“没有的事,咱娘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我没吃饱,想着来水库这里碰碰运气。” 四宝见她脸上含笑,似乎真的没有在意,有些话便不好再说出口。 禾早就颇有些神秘兮兮地问:“四哥,咱村有上山绕蝎子的没有?” “绕蝎子?”四宝皱眉:“你是说搬蝎子吧?咱村以前也有过,但不好搬,一天下来也搬不了多少,还耽误正常营生,搬的人就少了,顶多半大小子们图个鲜上山搬去!” 七宝也捂嘴偷笑:“大央哥就搬过,回去烧了吃,我还吃过哩,焦焦的,特别香!” 禾早诧异了。蝎子放到炕上炕焦了确实好吃,乡下也没什么零嘴,所以小子们便想法设法地自己找零嘴吃。 但,这个时候不是绕蝎子,而是搬蝎子吗? 她想起以前依稀听爸爸说过,他小时候还没有电灯呢,晚上看不见路,大夏天便都是白天上山搬蝎子,所谓的“搬蝎子”,是把石头搬开,露出躲在里面的蝎子。 绕蝎子,是后来有了专用的绕蝎子灯才流行起来。 而专用的蝎子灯,应该是——紫外线灯,晚上照到蝎子身上,蝎子会反射成白色或者蓝色,极容易看见。 禾早一下子泄了气。 她只顾想着挣钱,却忘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手电筒,更别说紫外线灯了。 那晚上去绕蝎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白天搬蝎子,就如四宝所说,蝎子的习性是昼伏夜出,白天都躲藏起来,不容易碰到,而晚上却根本不用搬蝎子,蝎子晚上出来找吃的,石缝里,草隙里,处处都是。 禾早重重叹口气。 四宝便问:“咋了,早儿,你想搬蝎子啊?” 禾早苦着脸:“是啊,四哥,咱这儿晚上除了煤油,蜡烛,还能用啥照明?就是外出的时候。” 就算没有紫外线灯,有个能照明的也好啊。 不管蝎子发出什么颜色,只要能看到就好。 四宝想也没想,直接说:“用火把吧?大户人家都用灯笼,咱哪用得起,一般晚上咱也不出门,要是真出了门就点火把。” 31.第31章 鼓底小娥饼 禾早知道四宝说的火把,通常家户都会备上松脂,当外出的时候会将松脂浸染在火把上,若是点燃,大约能支撑一刻钟。 一刻钟,其实也就是十五分钟。 禾早眉头紧锁,心不在焉地下了山。 禾老四坐在院门口的阴凉地看着五宝玩,看到她回来就笑笑:“早儿回来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禾早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她是任性了,说是去找人但却跑到山上吃了一顿饭才回来,四叔一定是为她担忧。 她忙走过去摸摸五宝的脑袋,解释着:“我以为四叔往村外走了,就沿着河走了一段,幸好四哥和七宝去找我了。” “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会丢了不成。”禾老四便笑。 像是变戏法一样,他掏出来一个油纸包:“你也没顾上吃饭,这油酥饼拿去吃吧,我刚给五宝买的,还剩下一个。” 油酥饼是用好面做的,一层层都是油,最外面又洒了芝麻,又香又酥,价格不菲。 禾早便推辞:“不应了,四叔,我早吃饱了,刚在那边四哥烧了好几个蝎子吃。” 四宝会意,也跟着搭腔:“是啊,四叔,让五宝吃吧。” 五宝眼巴巴地跑到禾老四跟前,撒娇着扒着他的腿,口水直流:“爹,我还饿……” 禾老四脸一板:“刚都吃两个了,还吃!也不怕撑着了,去玩去。” 五宝耷拉着小脑袋,依依不舍地看着油酥饼。 在禾家,吃油酥饼是比吃肉包子还要稀罕的事。因为经济不发达,村民们只是勉强达到温饱,逢年过节所渴念的也不过是多吃肉而已,但油酥饼只是油多,用的好面,却没有丁点肉的,却比肉包子又贵了几文钱,所以会过日子的庄户基本不会买油酥饼哄孩子。 也就是禾老四手里有个闲钱,又是心疼娃子的主,才会这样奢侈。 “早儿,你几个分了吃吧。”禾老四不由分说把油酥饼塞到禾早手里。 禾早当然不会占这便宜,想了想,便把油酥饼一分为二,大半个的那个递给五宝:“五宝,给你吃。” 五宝兴高采烈地接过,忙不迭塞到嘴里,那架势似是生恐动作一慢就会被人抢去似的。 禾老四笑骂了两句,但脸上却是怜爱的。 禾早又将剩下的半个分成四小块,七宝,四宝,她和四叔每人一块:“四叔,我着你定是舍不得尝一口,尝尝李记家的油酥饼味道到底有啥不一样,和咱家自己摊的鼓底小娥饼比咋样!” 禾老四原是推辞的,但听了她的说法,笑笑,也接过尝了一尝,就那一么一小块,两口就吃完了,又砸吧砸吧嘴:“就油多,所以显得香。” “这外皮也脆。”四宝慢慢嚼了两下,点头。 七宝幸福得眯起眼睛:“二姐,油酥饼就是好吃。” 但由禾早尝来,却觉得与前世的油酥饼差了些,可能是因为这时候用的油都是猪油吧,比较腥,面也不够白,稍微粗粝。 可比家里的鼓底小娥饼比却强多了。 所谓的鼓底小娥饼,是从邻省山西传过来的,因为怀庆府的五贤镇就是两省的交界处,往卢家村后面的山一直往里走,最终就会到达山西境内。离得近,所以五贤镇的很多风俗都与山西的泽州府相似。就比如说五贤镇这边不产大米,但家家户户都种有谷子,也就是小米,因而条件好的人家中午便吃的是焖小米饭,而不是大米饭;也比如说从泽州府传过来的鼓底小娥饼,也是一大特色。 五贤镇家家户户都备有鼓底铛,铛底是鼓起来的,摊饼的时候往黄面里加入比之多三倍的水,再放各种菜叶子,搅拌均匀,就成了微微稠的玉米汤,用勺子舀起一勺,从铛底四周洒下去,最后在正中间一点,就形成了薄厚均匀、颜色黄灿灿的小娥饼,底部凹进去的部分焦脆,上面凸出来的却微微发粘,配着自家的酱和葱一卷,吃起来会很香甜。 这种小娥饼比一般的饼要省粮食,所以五贤镇一般都是吃窝窝头和它。 上次禾家人吃的烙饼,却是规规矩矩、实实在在的白面饼,与摊饼做法是不一样的,用的锅也不一样。 白面,其实做不成鼓底饼,因为白面比黄面软,摊不起来,吃着也发粘。 禾早尝着油酥饼的味道,心里却在寻思去镇上卖小娥饼的可能性。 这鼓底小娥饼在前世,是地方一大特色,游客买的很多,做法容易,原材料也简单,省本钱。 但,按那天禾老三与陈氏的态度,没分家之前要做生意是不可能的。 禾早叹口气,把这想法按下。 下午兄妹三个上山,禾早便趁机把绕蝎子的事说了。 村里以前有人卖过蝎子,所以四宝知道价格高,但蝎子却不好找,不由迟疑:“咱这白天又要挖猪草,又要掐金银花,哪有时间搬蝎子?又没地方放它,别让它跑得家里哪都是。” 禾早便笑:“我说的是晚上,现在天长,咱爹又不做工,地里活也轻省,晚上也没事干,咱不如一起上山来绕蝎子,四哥你不知道,我听人说蝎子的习性是昼伏夜出,到了晚上,这山上才热闹呢,都不用细瞧就都是。” “晚上看不见啊。”七宝眨巴着大眼睛,提了一个关键问题。 禾早一直在考虑煤油灯与火把的优劣性,村里有专门用作晚上出行的灯,也叫做“行灯”,点的煤油,有盖子,不怕风吹雨打,但照明度不够,与现代的手电筒相差万里,而火把上却有油脂,燃烧旺盛,上山找个蝎子什么的还是容易的,只是燃烧时间不够长,需要及时替换。 也幸好山上松树多,松脂家家户户都备有,不然还要加上松脂的成本。 只是,带着火把上山,森林众多,需要注意防火。 她把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四宝沉思了一下,倒是赞同了:“那也中,就是晚上咱得自己试试,先不告诉大人,免得白费力气。至于防火,这你不用担心,咱自小就靠着山生活,哪会不着这里的轻重!” 禾早这才微微放心。 他们决定今晚上试一试。 32.第32章 绕蝎子 吃过晚饭后,是禾家人最轻松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坐在院门前乘凉,孩子们却会跑到村口的梨树林里面捉萤火虫玩,在五贤镇,萤火虫这些昆虫都有另外的叫法,如萤火虫叫做“地乐”,蜻蜓叫做“叮叮乐”,蝉叫做“马急了(liao)”,各种怪异。 禾早与禾春儿、四宝、七宝四个人避开众人,悄悄从梨树林里面拐到上后山的小路上,四宝才从禾春儿怀里拿起准备好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涂了松脂的火把燃烧很旺盛,四周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禾家姐弟默不作声地爬山,但各自脸上都有着期待。 掐金银花已经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如果蝎子也容易抓,他们就能赚更多的钱了,这当然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几人之间也做了分工,禾春儿抱着十几根松枝棍,禾早则拿着火把照路,四宝手中拿着木夹子负责夹蝎子,七宝则抱了一个深肚大坛子,用以储放蝎子。蝎子不擅长爬高,所以坛子是不需要盖子的。 刚走了没多久,七宝就眼尖地看到山石缝隙里卧着一个翘着尾巴的蝎子,忙扯了下四宝,压低声音:“四哥!” 四宝也瞅见了,小心又迅捷地一把夹住蝎子身,举到眼前打量了下,倒是一只雄伟的大蝎子,看着一副凶狠模样,尤其是那尾刺翘得又高又猛,让人毫不怀疑如果被蜇了一下一定会特别疼。 禾春儿脸色发白,往一旁扭了扭脸。 禾早前世只听说过村里大人绕蝎子,自己却是从未上过山的,见状也不由咽了下唾沫。 幸好,是七宝抱着坛子。要是让她来抱,她一定不敢,生恐那些蝎子会跑出来。 相比之下男娃子就正常多了,七宝和四宝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刚一上山就捉了一个,说明晚上绕蝎子确实容易。 当第一根火把用完之后,他们也捉了六只蝎子,其中还有两只是挨在一起的,四宝一夹子都夹了上来。 禾早换了第二根。 四宝很高兴:“照这架势,等咱下山,估摸着能夹上几十只。” “哥哎,要不你抱坛子,让我夹会儿呗。”七宝心里痒痒,便撒着娇。 四宝当然会让着弟弟,很大方地与他换了下。 七宝兴高采烈地跟着禾早,一会儿就也夹了好几只。 他也大方地让禾早夹:“姐,你也夹不,好玩着咧。” 禾早忙不迭摇头,往后退了退。 四宝与禾春儿都掘唇笑,他们都看出了禾早其实对蝎子还是有些小害怕的。 从这些小细节其实也能看出来,女娃与男娃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因为怕天黑看不清路,禾早他们只走在小路上,并没有往未被开垦的地方去,就这,收获也是蛮大的。 等十来只松枝用完,也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村里的谈笑声已经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回去睡了。 禾早他们抑制住心中的喜悦,一个个挨着小心往山下走。 “早儿说得不错,蝎子晚上确实容易捉,我记得以前村里人花费一天也不过捉了一二十个。”四宝笑着说。 他们今晚上大约夹了有四五十只,其中还碰上了很小的蝎子,除了担心卖不上价外,也有着庄户人天生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思想,四宝他们很自然就把小蝎子放了。 “而且咱只是沿着小路绕过去的,还没去草林里面去,不然一定会更多。” 禾早笑眯眯地回答。 “二姐,咱明个儿还来不?”七宝意犹未尽地问。 禾早便点头:“当然来,这绕蝎子可比咱们掐金银花要省事多了,还不耽搁正经营生,只是明个儿咱的人得再分配一下。” “是哩,一人一手拿火把一手夹蝎子就好,咱四个人哩,咋的也能分成两三拨。” 四宝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 在前世其实一个人就能上山绕蝎子,身上背着专门夹蝎子的背包,一手拿灯,一手拿夹子,但禾早几个到底都是孩子,火把又没有手电筒方便,她想了一下,便道:“咱就在一处不分开,不然不安全,但两人拿火把一起夹,我和大姐拿松枝和坛子。” 她这个法子最适宜安全,四宝几个人都没有反对。 下山后村里基本没多少人在门口乘凉了,禾早还担心回去晚了会挨骂,谁成想却听见大央与三宝的声音从村那头传来,还有一群小子们的起哄声,也不知道在在玩什么。 禾早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到了禾家门口,七宝探头见上房的灯已经灭了,但两边厢房还都亮着,就咧嘴笑:“爹娘没睡哩,咱快点进去吧。” 谁知刚进了院子,禾橘儿就从上房掀帘子出来,看见几人鬼鬼祟祟的便生了疑心:“你几个干啥回来了?” 四宝往禾春儿背后躲了下,他抱着坛子。 禾橘儿却眼尖得很:“四宝,你躲啥哩?手里藏着啥东西,也不让我看见?” 一边说着就一边赶了过来。 她昨天被禾老爷子臭骂了一顿,虽说晚上撒了娇不用下地,但小姑娘都是记仇的,早就想着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禾早几个不可! 要是被她发现坛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一晚上的功夫可就白费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蝎子赚钱呢。 几个人一时都紧张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禾春儿动作快,迅速拿着夹子夹了一只蝎子出来,对着禾橘儿笑:“小姑,我们几个在河边那捉了几只蝎子,准备养着玩咧,你要不要也拿一只?” 正对着明晃晃的月光,那雄武棕黑的大蝎子被禾橘儿看了个正着,她也是备受宠爱的娇娇女,平日连地也不下的,当即就白了脸色,往后倒退两步。 “作死咧,养这下三玩意儿!呸!”禾橘儿不敢多待,恶狠狠瞪了几人一眼,转身朝后院的茅房走去。 七宝捂嘴偷笑。 禾早也悄声夸赞:“大姐,这一招不错。” 禾春儿儿却十分淡定,把蝎子扔回坛子里:“咱小姑跟咱们不一样,像城里的姑娘!” “咱小姑怕虫子哩。”四宝也小声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在女人们也要跟着下田担水、充当劳动力的乡下,禾橘儿害怕虫子似乎是一件相当令人吃惊的事。 就像是禾早与禾春儿,也怕蝎子,但为了挣钱也会亲自下手捉蝎子,而不是躲避。 33.第33章 谁的错 几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西厢房的北间,卢家村也是北方常见的四合院,正面是上房,然后是东西厢房,禾家三代二十口人就挤在这里面,上房自然是禾老爷子与和老太太的住处,东西厢房又各分为南北两大间,四个兄弟住,大间里面又分成会客的外室与两个内间,当初盖房的时候就习惯性砌了大炕,从正中隔断,直通三个房间。 禾早家便是如此,姐弟四个住在北内间的大炕上,禾老三与陈氏则住在南内间,想当然,这种布局的房间一定狭窄不堪,内间更是摆了箱笼后无处下脚。 “咋这会儿才回来?去哪疯玩了?”禾老三正和陈氏说着话,见状便抬起头来。 陈氏也看了几人一眼,语气有些不悦:“下次不许回来这么晚,不然不给留门。” 在禾早家,禾老三与陈氏一向是父慈母严的情形。 四宝他们早就习惯了,七宝扭着身上来,巴在禾老三身上,奶声奶气地炫耀:“爹,我们几个今天去干大事去了,四哥,快让咱爹瞧瞧。” 他一脸掩饰不住的得色。 四宝倒是持重,抱着大坛子走上前,小声提醒:“爹,娘,这里面是蝎子,我们几个刚去绕回来的。” 他怕不提防禾老三与陈氏会吓一跳,便主动说明。 陈氏的眉头打了个结,目光在那有些破旧的坛子上扫了一圈。 禾老三也很惊讶:“蝎子?”他探头看了一眼,不曾想会有这老多,脸色顿时白了一下,又即刻恢复正常:“都是你们捉的?可真是胆大!” 陈氏也瞧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但看到四宝几个脸上都暗含着得意,语气顿时严厉了几分:“都没啥可干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给猪挖草,费时间又费精力,也不怕被蛰了!” 陈氏为人端庄持重,教育孩子与他人不一样,庄户人家一向认为孩子野一些才会皮实,容易长大,所以是放着养,可陈氏一般上是不容许自己的孩子们去玩的,就算是晚上没事干真出去玩了,也要顺带做点事情,比如说给猪挖草,捡点柴火等等。 禾早曾经不止一次地腹诽过。 但不能否认,陈氏对几个孩子要求严,对她自己也更严苛,以身作则的,她眼里有活计,一天下来根本就不停歇,所以禾老太太可以骂陈氏是续弦,在禾家地位不高,却不会说她不勤快! 陈氏是整个卢家村都有名的勤快媳妇。 “爹,娘,这可是好几十只蝎子,约莫有个一斤了,我以前听说蝎子价涨了,这一斤差不多都能卖一两银子哩。”禾春儿适时开口。 对她,陈氏总是多了几分容忍与宠爱,闻言不好说什么,只顿了顿,皱眉:“这老多的蝎子你们上山去了?” 她严厉的目光在四宝与禾早身上落下来。 四宝微微点点头。 “天老黑了都,你们咋上的山?”禾老三惊讶万分,又看着禾春儿与四宝:“春儿,四宝,你们做哥哥姐姐的,也太不知分寸了,这大老晚的咋又上山去?山上不是有怪物,你们咋一点也不怕?” 上次掐金银花,禾老三与陈氏就不赞同他们上山,但因为禾早的态度不了了之,却没想到他们竟是这样大胆,晚上竟然也敢上山了。 “爹,啥怪物不怪物的,那都是哄人的玩意儿,我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山上挖猪草,啥也没遇见过。”四宝抢先说道。 禾老三更惊讶了:“你们一直都上山挖猪草?” 七宝肯定地点头:“是咧,爹,山上藤蔓多,好挖,不大会儿就能挖上一筐,而且,山上真是啥怪物也没有,我们就没遇见过。” “上山挖猪草是谁的主意?”陈氏突然问道。 四宝几个互相看看,禾春儿站出来:“娘,你要骂就骂我吧,是我带弟弟妹妹上山的。” “春儿,你是大姐,咋这么不懂事,万一出了啥事可咋办?”禾老三对几个孩子的态度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亡妻就对禾春儿,大宝另眼相看,所以责问的话很重。 陈氏却盯着其余三个:“到底是谁,你大姐我知道,最懂事的一个,定不会带你们上山,现在还想撒谎是不?” 不得不说陈氏确实很了解几个娃子,四宝脸红了红,低声:“娘,是我带着上山的,大姐是为了护我……” 陈氏沉默了下,又疾言厉色:“那又是谁出主意上山搬蝎子,大晚上的是不怕出事还是咋的,这么不安分!” 禾早早就等着这一问,也早就准备好了挨骂或者是受惩罚,因此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是我!” 但没想到的是,还有几个声音同她一起响起:“娘,是我!” 她惊讶地朝禾春儿,四宝与七宝看去,兄弟姐妹之间不需多言,只一个对视,禾早就懂得了他们的心思。 她心微微一颤,一种无法言喻的暖流瞬间袭遍全身。 他们这是怕陈氏会像从前一样怪到她一个人头上,所以才一个个抢先出来担责任啊! 看来上次她说的那番话对禾春儿,四宝他们还是起了不小的震动。 禾早在这时刻起,真心觉得自己很幸运。 穿越而来,却遇上了这样真心待她的兄弟姐妹,她真的是无憾了! 陈氏似是也没想到几个人会抢着承认是自己,不由怔了一怔。 “娘,是我缠着问二姐还有挣钱的法子没,她才说了这个的。”七宝率先说了一个可信的理由:“娘,你别怪二姐!” “也是我决定上山试试的,娘,早儿只是想了法子,你要罚就罚我吧,别罚早儿。”四宝勇敢地挺出身来,把禾早护在身后。 “早儿也是为了咱家好,是我找的松脂火把,找的坛子和木夹子,爹,娘,我是长姐,要说错我是错的最多的那一个。”禾春儿也站到了禾早身前。 禾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唯一所能感受到的便是满满的感动。 陈氏也没想到几个孩子竟是这样的态度,就好像她才是禾早的后母一样,随时等着抓她的小辫子,好狠狠教训一顿! 她看了禾早一眼,又随即移开了视线,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禾老三:“他爹,你说这事咋办?” 她没有再当那个出头人,而是把教育孩子的责任交给了孩子的父亲。 34.第34章 小姑搜屋 禾老三看了几个娃子一遍,轻咳了一声,闷声闷气地说:“那以后就……不许去了!” 他是老实的性子,平时与孩子之间也没有多交流过,因此这样正儿八经的谈话倒是有些局促的样子。 禾早看了四宝一眼。 后者会意,把坛子往前推了推,对七宝轻声:“再拿个坛子来。” 禾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卖过烧坛子做小本生意,只是后来挣了些钱后便专心种地供禾老二读书,不再提做生意之事,所以禾家什么不多,就旧坛子最多。 禾老三也曾跟着学了两手呢。 七宝一溜烟跑了出去,从墙根下抱回来一个同样大小的坛子,回来后,四宝便拿着木夹子一只只地数着蝎子,数过的放到另一个坛子里。 禾老三与陈氏似是懂了他的意思,一言不发。 最后的总数比禾早几个预料的还要多,竟然有六十一只,并且一大半都是超过七八厘米的大蝎子。 禾早早就悄悄拿了秤过来,递给四宝。 禾老三却先伸了手:“我来吧。” 禾家的坛子只要大小一样,重量也基本一样,差别很小,禾老三称了称,又去掉坛子的重量,最后竟然有一斤四两高一点。 禾老三也是知道行情的,不由有些激动:“咱镇上收蝎子的一斤是一千文左右,再加上四两,这些就能卖上一千四百文钱,可是不少钱啊!” 禾早提醒道:“爹,这只是四哥一人绕的,要是爹你去绕,保准翻一倍。我们不敢天太晚回来,才绕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而且路不好走就顺着山路绕的,没有去草林子里,不然会更多。” 如果真按照禾早所说,那再加上他,他们一个时辰就能绕三四两银子,这可是两头猪的盈利。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能攒下几两银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爹,咱这儿啥不多,就山最多,后山还是人多,往南河那边去,一连几座浅山,石头又多,蝎子肯定老多。” 四宝也笑着说。 浅山,是卢家村这边特有的称呼,靠近村户,意味着没有大型猛兽,是相对来说很安全的,浅山后面则是一座连着一座的深山老林,藏着众多猛兽,普通人轻易不会进去。 而石头多的山,是蝎子最好的栖息场所。 “时间也不长,就数伏天这俩月,等到了秋后收山货时,想绕也没了。”禾早接着说道。 所以要想挣这个钱得抓紧,不要犹豫了。 禾老三被几个孩子说得心动不已。他看了看陈氏,商量着:“要不咱就趁黑上山试试?” 四宝一个孩子都能绕这么多,没道理他一个壮劳力比他绕的还少。 这时候出去给人做工,一天最多也不过几十文钱的收入,绕蝎子与之相比,就太轻松了。 陈氏也有些犹豫,一方面是因为钱确实多让人心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几个孩子对她的态度,她觉得自己虽然对他们严厉,但到底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却像是防坏人一样防着她,这让陈氏很伤心,也就没力气搀和这些事了,淡淡问道:“那跟春儿爷奶说不说?” 禾老太太肯定不会让他们挣私房钱。 “那咱卖了钱给他奶……就是……”他注意到了几个娃子的目光,顿时心虚了,最后两个字说得很低。 “爹,我们都商量好了,以后我们几个挣的钱都给早儿收着。”四宝作为哥哥,很勇敢地出头。 禾春儿与七宝郑重其事地点头:“是哩,爹,娘,我们挣的钱是零花钱,让早儿收着。” 禾早没想到他们竟会这样说,呆了呆,又眨了眨有些热泪盈眶的睫毛,微微笑着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爹,我倒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虽说去挣钱,可到了奶那里一定会闹得不像样子,倒不如不跟家里人说呢,再说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卖上钱呢,你就急哄哄地跟奶说了,最后没拿钱回来,奶也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禾春儿三个都赞同地点点头。 禾老三想到自家亲娘的那个性子,觉得禾早说的还真有可能发生。 他又想了一想,下定了决心:“这样吧,咱先悄悄试试,等真卖了价钱再说。” 但他心里已经决定他自己挣的钱就交给二老,但几个孩子却没有赡养爷奶的义务,挣的就是他们的零花钱。 陈氏也知道他的心思,没有多说什么。 禾早垂下了眼帘,暗暗沉思。 这一晚,禾老三一家是怀着兴奋激动的心情入睡的,当然,除了陈氏。 身边的禾老三打呼噜打得震天响,她却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前一直闪现着禾早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要自己挣钱买自己的话。 ……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七宝宝贝地将装蝎子的坛子藏到了内间床后面,又用了一个大蒲扇盖住,留下些许空隙,就跟着姐姐哥哥撒欢似的出了门。 禾橘儿坐在炕上从上房的窗口,眼神不善地盯着姐弟几个的身影。等眼瞅着看不见人了,才急急穿了鞋子出了屋子。 陈氏正在厨房里忙活。 她招呼一声:“三嫂,我去你屋里拿个鞋样子,给娘做鞋。” 这是常有的事,陈氏也没多想,就答应一声:“在炕上的箩筐里,你瞅瞅。” 禾橘儿冷笑着进了禾早家。 她眯着眼睛把两个内间转了转,看到了被藏起来的坛子,很惊喜,忙不迭走过去把蒲扇拿下来,探头一看,顿时失望。那里面不过是两三个蝎子,在黑乎乎的坛子里爬来爬去。 她昨晚从茅房回来见三哥家的屋子紧闭,一家大小挤在一起似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便长了心眼,今天特意来寻找端倪。 没想到却是一场空。 她烦躁地嘀咕一句:“不识好歹的兔崽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恰好陈氏迎面走来,见她空着手便笑:“咋,是没找到?” 禾橘儿压根就忘了这一茬,但她在陈氏面前那是相当立起来的,这会儿心情又不好,只瞟了她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大摇大摆地进了上房。 陈氏也没跟她计较,进屋找了鞋样子送到了上房。 禾早这边四宝正捂着嘴偷笑:“二姐,你说小姑真会进咱屋搜啊?” 35.第35章 大赚(修) 禾早点点头,语气肯定:“那当然了,她正寻咱的错处呢,昨晚大姐又吓了她一吓,她当然会想法子找回场,偷偷把咱捉的蝎子给放了,或者拿证据去给爷奶那里告状,咱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得不说,禾早真的很了解禾橘儿这种人,所以临走的时候特意留下几只小蝎子,让七宝藏到里间。 而其他的却被装在了另外一只坛子里,藏到大筐里,带了出来。 她今早要和七宝一起偷偷去镇上问问价,让禾春儿带着四宝上山挖猪草。 去镇上的路也不难走,禾早背着坛子,与七宝很快就到了上次来的药铺“和春堂”。 这家店铺的生意总是那么兴隆。 她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就是和春堂在收蝎子,只不知具体价钱。 进了店门,左居中央的是两位坐堂大夫,正面便是大药柜子与柜台,上次打过交道的那个老板不在,只有一个年轻伙计在招揽客人。 看到姐弟两个,小伙计有些惊奇,却早就把两人忘了,只笑眯眯地问:“你小姐弟俩,这是抓药来了?” 禾早朝他笑笑,声音清澈:“大哥哥,请问你们这收蝎子不收?” 小伙计见是来卖东西的,态度就没刚才和蔼可亲了,瞥了两人一眼,看那穿戴就知道是从穷苦人家里出来的,淡淡说:“收,但我们只收一斤之上的,一只两只的可不收。” 但实际上如果是十几只二十来只,他们也是收的。这伙计是有点看碟下菜。 禾早却是甜甜一笑:“大哥哥,我们在家秤了称,是一斤多,你再给称称。” 小伙计有些惊讶,眼睛在她背后的大筐子里瞅了一圈:“先拿来我瞧瞧。” 禾早也没拒绝,放下竹筐,抱出里面的坛子,小心翼翼放在了柜台上。 小伙计往里瞅了瞅,见密密麻麻一团,果然有好几十只。 他脸上就带了点笑:“小姑娘,这都是你姐弟俩去搬的啊?” 禾早便摇头,大眼睛一闪一闪:“当然不是了,家里还有姐姐哥哥呢,我们攒了好久才攒了这么多。” 她还想把晚上绕蝎子的事多捂两天呢,便故意说得很艰难。 小伙计一副理所当然:“蝎子耐饥渴,就是多放两天也没事,这样,我们店里收蝎子是一斤一千零五十文,过了秤给钱。” 禾早压抑住内心的高兴,点点头:“那就称吧。” 七宝跟在她身边,也是一副极其高兴的样子。 称货物却不是在柜台上称的,小伙计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院,禾早第一次看见药铺的后院,不由满是新奇,干净的地面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金银花赫然就在其列。 小伙计招呼两个帮工模样的人拿小秤过来。 禾早就问:“大哥哥,你们金银花现在是啥价?” 她这样一问,伙计倒是想起来了,上次也是她来卖的金银花,便上下打量她一番,开着玩笑:“小姑娘不掐金银花,改搬蝎子了?现在金银花贵着哩,干金银花一百九十三文一斤。” 比之前要贵了三文钱。 禾早盘算了自己现在收的,就甜甜地笑:“那改天我们在把金银花送来,到时候还请大哥哥多多多照顾。” “好说,这蝎子也是你们专门上山掐的?” 禾早掘着唇笑:“嗯,这蝎子就是掐金银花的时候胡乱搬的,山上蝎子多,时不时就能碰到一个,不夹走却是可惜了。” “那可不是,挣个零花买零嘴吃。” 说着话,已经称好了,与禾早他们在家称的一样,一斤四两多点。大概是心情好还是怎么的,小伙计一挥手:“你们也算老主顾了,就按一斤五两来算。” 禾早顿时喜不自禁,忙忙道谢,好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扔:“真是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人真好,和你们掌柜一样都是好人,以后我们不管是掐金银花还是搬蝎子,都只来你家,别家都不去!” 七宝忽闪着黑乎乎的眼睛,囧囧有神地想,在镇上,貌似只有这家药铺收金银花和蝎子吧。 小伙计年纪不大,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闻言便也心花怒放,干脆地说:“总共一千五百零七十五文,你们要银子还是铜钱?” 禾早忙道:“一两的换成银子,剩余的拿铜钱。” 小伙计也爽快,让人记了单子,去柜台那里取了一两银子并五吊铜钱与七十五文的散钱,交给禾早。 禾早想了想,拿出二十文钱递给小伙计:“大哥哥,这大热的天多亏了你招呼,这小钱就拿去打酒喝吧,散散火。可千万别嫌弃。” 二十文虽多也不少,一个伙计在药铺,工钱顶多了一月几百文。 伙计当然不会推辞,笑着接了过去,夸道:“小姑娘就是会做事儿,聪明,以后有啥药材的尽管来,我保准不会坑你!” “是咧,多谢大哥哥,那下次见。”禾早收好银子,眉眼俱笑地拉了七宝出来。 只是刚走到静僻的角落,她就把银子放在怀里贴身藏好,又把四吊钱放到空坛子里去,背在后面,剩余的则让七宝拿着:“七宝,看看街上有啥想买的,姐给你买。” 七宝可是生平第一次拿了这么一大笔钱在怀里(实际上不过是一百多文),就连走路也小心翼翼了,一张小脸机警地左望右望,生恐有人突然出现,抢了他的钱一样。 禾早忍不住笑,摸摸他的脑袋:“买啥都让咱七宝做主中不?” 七宝的小脸红通通的,显然又激动又羞涩。 但有了上一次经验,他小声说:“二姐,要不咱还买点上次的包子,就是爹吃了也说好吃哩!” 禾早毫不迟疑地点头:“中,那咱就买包子,还买二十个。” 七宝就小小地微笑。 天热,走不了多大一会儿,两人就热得满头大汗,幸好来之前有了准备,禾早取下挂在腰间的葫芦,喝了两口也有些发热的凉茶,又递给七宝:“喝不?” 七宝接过来也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砸吧砸吧嘴:“要这是甜水就好了,凉茶没味。” 小孩子,总是爱吃甜的。 禾早倒是想起了前世学过的一道冬瓜茶,材料很简单,只用冬瓜和红糖,就能熬制出来好喝又清爽的茶水来。因为老家是旅游区,吸引了很多台商来做生意,禾早的这道冬瓜茶就是从一个台商那里学来的,听说是台湾很有名的茶点。 她眉眼一弯,笑道:“走,七宝,咱去买红糖。” 36.第36章 独食 “喝红糖水吗?”七宝来了兴致,紧跟在身后。 禾早却微微笑着,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来到了杂货店,禾早问了红糖的价钱,比白糖要便宜一些,但也要十八文一斤,七宝就扯了下禾早的袖子,低声:“二姐,太贵了。” 他小脸皱成一团,不由自主就捂住了怀里藏着的铜钱。 那副肉疼的模样让禾早不由好笑,笑着让掌柜给她称了二斤红糖。 至于冬瓜,禾家地里就种有,夏季,正是冬瓜成熟的季节。 很多人都以为冬瓜是冬季成熟的,因为名字里有个冬字,殊不知冬瓜之所以叫冬瓜,是因为成熟的冬瓜表皮有一层白粉状的东西,类似于冬霜,所以,在有的地方冬瓜也叫做白瓜。 镇上的杂货铺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小型超市,种类俱全,禾早便给七宝买了一小包麦芽糖,称了二十个鸡蛋,买了半斤最粗劣的青盐,想了想,又称了五斤好面,五斤黄面,灌了二斤豆油,才带着七宝又去买了二十个大包子,犹豫了下,又加了十个。 七宝很是惊讶:“二姐,你买这老多东西干啥?” 买这些东西差不多花了有一百多文,心疼得他心直抽抽:“咱家有猪肉呢,还有黄面。” 禾早递给他一个包子:“饿不,快吃,咱还赶着上山呢。”说着自己也拿了一个大口吃着,一边解释:“我买这些是咱自己吃的,不告诉家里,咱以后在山上待的时候多着呢,哪能饿了就天天熬鱼汤喝,有了油和面,就可以炒菜和做面疙瘩吃。七宝,你不是最爱吃面疙瘩汤了吗?” 七宝愣了下,才明白禾早的意思,不由有些兴奋:“二姐,咱要把这些都藏到水库那边啊?” 禾早却摇头:“不中,要是光一个破瓦罐扔在那里也没人要,但咱这老多东西放到那儿,真要人捡走了,咱就亏死了,所以我准备放到阿澈……哥那里去,反正咱每天都要往他那送金银花晒,应该会答应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叫那少年哥哥很别扭,但人家确实比她这个小身板大了四五岁。 七宝高兴起来,他对会打猎,身手好的“阿澈哥哥”敬仰已久,这要是以后天天在他那里吃饭,可不是会越来越亲近。 他点点头,十分肯定地回答:“二姐你放心吧,阿澈哥肯定会答应的。” 禾早看着他,含笑点点头。 七宝想与心目中的英雄多多接近,但另一方面,也特别想念二姐说的“面疙瘩汤”,禾早刚刚又答应他上山后就给他做,让他配着肉包子吃,他就觉得自己似乎更饿了,一路上走得却是飞快,还时不时催促禾早一声。 禾春儿与四宝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等到禾早与七宝找到他们后,他们基本上把四筐猪草都挖好了,大片大片的玩藤蔓缩在筐子里,汁水饱满,绿得翡翠。 七宝像献宝似的忙忙把蝎子卖的价钱说了出来。 即使早就预料到了,但禾春儿与四宝还是兴奋不已。 他们所在的地方本就偏僻,周围又有茂林做遮挡,所以禾早也不怕被人看见,让几人坐下,扒拉出所有的银子让他们看。 四宝又惊又喜:“这可比咱掐金银花要省事多了,今晚要是还顺利,咱爹,我,再加一个七宝,三个人就能绕五六两银子呢。” 禾早微笑着点头:“虽说如此,但这也得看运气好坏了,可不一定每天都能绕这么多,并且晚上上山到底危险,咱还得做好预防。” “是哩。”禾春儿也跟着点头:“另外咱这金银花可不能停,这也挣钱,虽说不如绕蝎子,但比爹去给人家打工要强多了。” 禾早几个都跟着点头。 他们都不怕辛苦,哪里会嫌挣钱少,怕只怕夏季时间太短,入秋之后没这样的好事了。 四宝看见筐子里那一大堆物什,不由惊讶:“早儿,你买的都是啥东西?” 七宝急急抢先说了禾早的用意,并殷勤地把包子拿出来:“大姐,四哥,快吃,给爹娘也剩有呢。” 禾春儿接过包子,却不吃,只是有些沉默地看着禾早。 四宝也犹豫着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禾早看一眼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大姐,四哥,不是我想背着长辈在外面吃独食,要是有可能,我当然想让一家子都过上好日子,天天吃白面,吃肉包子,但奶那样的人,咱敢买一个包子给她,她就能把咱家给翻出个底朝天来,还会把爹娘骂个狗血淋头……” “爷奶那就算了,但爹和娘那呢,在家里他们也总吃不好,尤其是娘,吃不好不说,还总要挨饿!”四宝有些难过地说。 七宝也忙点头,他到底年纪小,之前并未想到这一层上。 禾早不慌不忙:“咱在家里光明正大做饭是不可能的,但是咱每次回去可以带些回去,让爹娘偷偷吃,这也算是孝敬了。” “娘肯定不吃独食。”禾春儿咬了咬唇。 禾早想想陈氏那样的性子,心知她说得不错,叹口气:“咱慢慢劝着,娘总知道咱的好心。” 东西买了,总不能扔了,也暂时只能如此。 禾早轻轻叹着气,语气有些怅然和向往:“要是咱分了家就好了,爷奶管不着咱了,爹娘当家,咱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就买啥,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其他几个都黯然地低下头,这些天禾早天天在他们耳边灌输分家的好处,他们也很想从禾家分出来,自己独门独户过日子,可爹娘的性子,爷奶的性子,想要分家又如何容易。 四宝看着手中的包子,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分家先不说,等回去后是一定要把买这些物什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再劝说爹娘,不能让早儿挨骂。 把筐子放到丛林中掩盖好,几个人便分着拿了禾早买的东西,朝阿澈那里走去,上午人少,所以禾春儿与四宝并未掐金银花。 37.第37章 你识字? 一路行来,禾早他们先去水库那里补了两条鱼,又采了很多北菇,挖了七八根铁棍山药,掐了嫩嫩的山药叶子,鲜绿的苦菜。她决定今天中午要好好做一顿好吃的犒劳大家。 阿澈通常都是待在猎户小屋的,极少出去,听到动静便知道是他们来了,放下手中的书,慢慢踱了出去。 明明是躲避仇人而逃到荒山野岭里的少年,却雍容优雅得像是世家少爷。 禾早咧开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略带着一丝讨好地说:“阿澈哥,我们来晒金银花来了,顺带在你这儿做些吃的再回去。” 但几个人手上却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丝毫不见金银花的影子。 阿澈的眼睛眯起来。 四宝有些为禾早的厚脸皮而脸红,开口将禾早的打算说了。 禾早又跟着加了一句:“你跟着我们一起吃,也热闹,还能学一些野外生存的东西,就像是什么野菜能吃,怎样做才最好吃等等啥的。” 明明是想蹭他的火,却偏偏就爱说这些为了他好的话。 这个小丫头,还是像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口齿伶俐,不肯吃半点亏。 但也不知为什么,明明第一次的时候他很讨厌她的,可现在,却觉得她有些可爱了。 阿澈没有过多思量,就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随意。”语气平淡。 禾家姐弟都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都是做惯活计的,放下物什,嘻嘻哈哈地开始收拾东西。 禾早在旁当总指挥。 他们买的调料并不齐全,阿澈很大方地拿出上次禾早为他采买的东西,瓶瓶罐罐,一应俱全。 看着几个人都在忙,就他在干看着似乎很不好意思,他想了想,忽然就拿着弓箭匆匆走了出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鱼已经差不多炖好了。 禾早抬头看见他提着的两只大山鸡,不由惊喜万分,又有些不好意思,借用人家的火,还让人家给当免费劳动力,似乎有点太厚脸皮了啊! 四宝已经不好意思地开口:“阿澈哥,你咋还去打猎了,这都有鱼了……” 阿澈听忠叔说过,这一片山多地少,家家户户都极少吃白面,就是平常吃的窝窝头也是用玉米面加了磨碎的玉米皮做成的,咽在喉咙里生生的疼,一点也不细腻,就这,也是极少吃到的。所以七宝才会那样兴奋,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禾家最大的那个姐姐和面,似是怕一眨眼那白面就会飞了一样。 如果连正经的馒头就极难吃到,更不要说是吃肉了。 他看向七宝,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你会收拾鸡不?咱待会儿吃炖山鸡。” 七宝一下子就跳过来,把头点得跟打瞌睡一般:“会哩,会哩,我收拾鸡子。咱有北菇哩,一起炖着吃。” 禾家其他人也知道他的好意,道了谢,没有再拒绝。 只禾春儿却决定一定要烙出最好吃的白面饼作为谢礼。 因为地处北方,大米是极少见的,他们今天的主食便是白面鸡蛋疙瘩汤,与苦菜白面饼,还有肉包子,菜也是三荤两素,山药炖鱼汤,蘑菇炖鸡子,蘑菇炒鸡蛋,炒山药叶子与拔丝山药。 材料少,但就这也足够丰富了。 禾早还一口气蒸了十个鸡蛋。 都是孩子,就是最大的阿澈也不过与禾春儿同岁,十三岁,因个子高,身姿挺拔,看着像是十四五岁。也不用避嫌,五个人围在一起吃着。 七宝以为自己一定能敞开肚皮吃上三个三包子和三个烙饼,但只吃了一个包子,一个烙饼,又喝了一碗白面疙瘩汤就饱了。 他不由拍着小肚皮,有些郁闷:“这肚子太不争气……”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 其实禾早他们主食也吃得很少,这是因为菜多,肉多,有了油水,人不需要吃那么多主食就也饱。 禾家姐弟吃得香甜,阿澈也受到了影响,竟然也吃了两个肉包子与一个烙饼,不由有些羞赧。自幼府里长辈们就教导他们要惜福养身,每餐只能吃七分饱,不能暴饮暴食…… 但看看禾早他们,一个个都满足地坐在那里扇着扇子,额头,鼻翼上都是密密的汗珠,笑得却是那样高兴满足,阿澈不由觉得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没有因为吃饭而吃得这样痛快过! 耳根上的红晕渐渐褪去,他饶有兴致地加入了他们的交谈。 休息了一会儿,禾早便与阿澈商量一件事:“……绕蝎子盈利多,也省事,但要是让家里知道又会惹出好多麻烦……便想把蝎子也放在你这儿……” 禾家姐弟停止交谈,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蝎子也能卖钱? 这是阿澈之前从未听说过的,但他恍然记得之前看过的医术上似乎就说全虫蝎子是一种药材。 望着禾家姐弟脸上那隐隐带着的满足与兴奋之色,他不由开口询问:“这蝎子是什么价?先前的金银花是什么价?” 虽说金银花一直在他这里晒着,但他却从未问过。 禾早有些吃惊,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大大方方地说:“干金银花一百九十三文钱一斤,花蜜则是三百文一斤,至于蝎子……”她掘唇笑,一幅满意的模样:“一千零几十文一斤。” 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了。 七宝扬起脸,又是得意又是兴奋地说:“昨晚就四哥一个人绕就绕了一两多银子。”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样的收入的确不少。 不过是几个孩子,就有这样的能耐。 以前,他真是小看了庄户。 他对上禾早黑亮清澈的大眼睛,微微点头:“自是可以。” 大大的笑容便在禾早脸上绽放开来。 迟疑了下,她小声说:“今晚我爹会和我们一起上山绕蝎子,我们肯定得告诉他你的事……其实,要我说,你在山上避不见人倒是欲盖弥彰,不如就装成是猎户之子,逃荒而来,让里正给你分一处居所,和村里人住在一起,又有照应,又不怕被人发现啥马脚…… 在山上你不管是打猎,还是做饭,晾衣都可能会让猎户发现,尤其是做饭,一有炊烟,就是不上山,在山下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刚才他们做饭,就很注意掩盖炊烟。 四宝迟疑了下,说:“不如就让娘说是娘家那边的亲戚,这样也不算外人……” 禾早却干脆地摇头:“不中,要是说成是咱家的亲戚,那咱奶,大娘娘那样的人,一定会给阿澈哥惹来麻烦,倒不如说是孑然一身……” 少年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表态,但听了这话,却突然开口,清晰的眉眼看向禾早:“你识字?” 嘎?禾早懵了。 38.第38章 窝窝坏了 禾早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自己刚才无意中说出了好几个成语,这对于一字不识的乡下丫头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她急中生智:“我大哥和二叔都是读书人,我也就瞎用,嘿嘿,瞎用!”她摸摸脑袋,一副憨憨的模样。 少年垂下眼帘,顿了片刻,才摇头:“我过些日子就会离开,没有必要打扰你们村户,至于你父亲,但说无妨。” 他想,禾家姐弟这样的品性,想必父母也一定是品行高洁之人,无须担心。 四宝掘唇笑:“阿澈哥,你放心,我爹是好人,一定不会把你的消息告诉别人。” 阿澈微微点了点头。 禾春儿看看太阳,快到正中央了,便说:“咱得抓紧时间了,家里快开饭了。”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在山上待到中午,不然禾家人还不知会怎样怀疑呢。 禾早拿出十个大包子:“我们镇上买的,猪肉馅的,你尝尝。” 不由分说,就放到了一边的锅盘上。 所谓锅盘,也是用黍黍杆子扎成的用具,用来盛放面条、窝窝头与饼子等,卢家村家家户户都有。 阿澈深知这算是一种借用厨灶的谢意,便没有推辞,却把剩下的半只鸡与没有动过的鸡蛋塞给禾早:“给你爹娘回去吃。” 鸡蛋,禾早原本就是准备剩四个,拿六个回家的,他们一家一人一个,但这鸡子,还是人家猎的,他们吃喝了这么多,再带走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是四宝说:“早儿拿着吧,阿澈哥不是外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禾家姐弟确实把他当成了大哥哥一样看待。 禾早纠结了一下,就干脆地接过,那声“阿澈哥”觉得叫着也爽快了:“那就不客气了,阿澈哥。” 少年白皙的脸颊上,含着淡淡一抹笑意。 回去后已然迟了,从上房传来禾老太太的骂声,陈氏放下筷子走出来,微皱着眉头打量几人。 禾家几个尽量自然地把野菜放到后院,禾春儿与四宝把捎回来的吃食半遮掩地藏在自家屋子,才跟着一起去吃饭。 家里一如既往,主食是稀稀拉拉的小米汤,男的每人两个窝窝头,女的则是一个,孩子每人半个,两样菜,一样炒豆角,一样调黄瓜。 自然,用蒜汁拌的黄瓜又脆又鲜,但如果不论早晚天天都吃这个菜,再喜欢的人也会吃得脸色发绿。 倒是那盆豆角用了荤油,炒得又软,叨一口,倒像是吃了一口肥肉,香得很。 禾家人不光很少吃肉,更很少吃炒菜,因为禾老太太怕浪费油。 男桌还好,女人这一桌,几个半大小子几乎都是站起来抢着吃的。 禾老太太气得骂个不停。 禾早咬了一口窝窝头,顿时眉头紧紧蹙起,这味道,分明是死气了,不能吃了。 死气,也是卢家村的方言,意思是食物坏了,发霉了等等。 禾春儿显然也尝出来了,但不动声色,慢慢往肚子里咽着。 再看桌上其他人,都是如此,古代的农村,生产力低下,对粮食特别看重,就算坏了也轻易不会扔掉。禾家的窝窝头通常是一下子蒸上两笼,挂起来,能吃个五六天。 但这天气,挂不了三天就死气了。 禾家的窝窝头,也不是单纯的玉米面做的,而是加了搅碎了的玉米皮,这样蒸出来本身味道就不好,发甜带着微微的苦涩,不容易嚼碎,咽进喉咙里也是咯得疼。再一坏,就更难吃了。 若是往常,禾早因为饿也说不定就吃了,但今天刚刚吃了大鱼大肉,再吃这个,着实有些为难。 她拿着窝窝头,慢慢喝着汤。 她能忍着,但有人却忍不了。马氏吃了两口,终于发了火,把窝窝头扔到桌上,气愤不已:“好好的窝窝都被放坏了,天天娃们饿得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这窝窝却挂到梁上,不肯多给一口吃,现在坏了还让人咋吃?爹不让浪费粮食,现在到底是谁在浪费!” 马氏是个彪悍的,将矛头直指向禾老太太。 禾早暗暗叫了一声好。 五宝也耷拉着脸:“奶,我要吃新鲜的窝窝。” “吃个屁!”禾老太太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见大的小的都反抗她,不由来了气,瞪了五宝一眼,指桑骂槐:“你个小鳖孙,小兔孙,小鳖爪,没良心的东西,我拿吃的喂饱你,你还挑三拣四,抠我老婆子的心肠来了,趁早滚蛋吧,哪远滚哪去,咱家可不稀罕你!” 她骂得着实厉害,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借着骂马氏。 唯有五宝不知道,他一怔,然后哇得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马氏尖利的嗓子喊起来:“不稀罕我,我呸,就你禾家这破烂家,偏心的婆婆和公公,我是瞎了眼才会嫁进来,要不是为了我可怜的大央和连翘,我何至于受这样的委屈啊……” 说着又骂起来在那边当木头人的禾老大:“你个木头秧子,拿个锥子戳你你也不晓得动一动,没见俺们娘几个被欺负成啥样了,你都不站出来护着俺们,老天爷啊,这一家缺德啊,好好的窝窝不让吃,天天累死累活得干,差点没被饿死,却还让吃死气的窝窝,也不怕吃出病来啊……” 她骂得生动形象,禾早几个小的都有些忍不住,低头偷笑。 禾老太太气个仰倒:“你受委屈了,啊,你这破落户,没人要的野娘子,不着和哪个野男人生出来的两娃,家里回不去了,便勾引了我老大,硬生生进了门,让我们替你养儿子养女儿,我们不比你委屈一百倍啊!” 禾早一怔,野男人? 她一直以为马氏是嗓了丈夫逃荒逃过来的,难道不是? 马氏似乎有些心虚,态度不那么强硬了,睁着一双眼睛,颇有几分狠厉:“娘你咋能瞎说,俺大央和连翘可是好人家的娃,现在是你们老禾家的孙,你可不能往俺们身上泼脏水!” 她的狠厉,在禾早看来却又带了几分做贼心虚。 禾老爷子咳嗽一声,语气严厉:“好好一顿饭也被你们给搅合了,都少说两句,闭嘴吃饭,谁不吃谁给我下地干活。” 他在禾家是绝对的权威,他一开口就没人敢再开口,禾家又安静下来。 禾早的心却不那么平静了。 39.第39章 一说分家 难道马氏真是未婚生子?那她也太强悍了。 她偷偷瞅了眼桌上其他人的表情,孩子们自是不必说,一个个吃得欢快,唯有几个大人,却暗暗交换眼色。 陈氏低着头喝着汤,看不清神色。 把手中的窝窝藏到了袖口里,禾早装作吃饱的样子抹了下嘴:“奶,娘,我吃好了。” 她装得像,殊不知禾橘儿看到了她的小动作。 禾春儿几个其实也很撑,但为了不惹人注意,一个个慢慢吃着,直到桌上大部分人都起身了,才都站起来往外走去。 回到厢房,几个人一伸手,赫然金灿发黑的半个窝窝没有动,再对望一眼就都吃吃笑起来。 现在天长了,大人们都会短暂的午休,不然一天坚持不下来。 今天轮到马氏做家务,陈氏帮着收拾了一下,就进了屋子。 禾老三正瞪大眼睛看着几个孩子给他带回来的吃食。 “爹,这是我和七宝在镇上买的,这鸡子是在山上猎到的,我们吃了半个,剩余半个让你和娘吃。”禾早轻快的声音响起。 陈氏皱着眉走过来。 七宝看到她,忙献宝似的捧出几串铜钱:“娘,快看,昨晚四哥绕的蝎子,今个儿我和二姐去镇上卖了,赚了整整一两五百多文呢。” “这蝎子果然能赚钱。”禾老三有些激动。 陈氏看着禾早的目光便有些复杂,嘴动了动,却只道:“让早儿把钱收好,那鸡子让你爹吃吧,我不吃。” “娘,你咋不吃哩?还有肉包子,早儿还煮了鸡蛋,咱一人一个。” 四宝忙将包子和鸡蛋拿过来。 陈氏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淡淡摇头:“你爷奶还没吃,我也不饿,你们吃吧。” 四宝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七宝也垂头把钱收回来,小嘴掘着。 陈氏进了里间。 禾老三见几个孩子都不大自在,就忙呵呵笑两声:“你娘就是孝顺,长辈没吃,自己是决计不肯吃的,早儿啊,以后你们买了就吃了,不用往家里带,我和你娘都不……” “吃”字还未说出来,七宝就抬头,大眼睛里噙了亮晶晶的泪水。 到底是小儿子,禾老三心一软,忙改了口:“那爹就尝口,这是我闺女,小子孝敬我的。” 七宝破涕为下,屁颠屁颠地上前。 禾老三也只是吃了一口鸡子肉,咬了口包子,就不肯吃了,非让他们收起来,等晚上回来饿了吃。 “在上屋吃不饱饭哩,留着回来好歹垫垫。” 禾早暗想,爹也是知道在上房吃不饱饭。 她故意咬了唇,一副委屈的模样:“爹,为啥咱家的窝窝都死气了,吃一口,老难吃,又有味。” “这数伏天窝窝根本放不住,奶还锁到梁上。”四宝轻声。 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的卧室里不光有铁钩,还上了锁。 禾老三有些尴尬,挠挠后脑勺:“你奶那是怕费粮食,咱家不富……” “那我咋听说二叔和二哥还下馆子哩,二婶和秋儿姐,冬儿姐,都戴着金首饰……”禾早加重语气。 禾老三“啊”了一声,解释着:“你二叔是读书人,又开着私塾,吃好点穿好点也是应该的。” “咱家那不是没分家嘛,为啥咱挣的都上交,爷奶把钱给二叔,二叔挣了钱却自己花用?” 禾早一定要问清楚这之间的区别,难道就因为禾老二是读书人,所以一大家子必须做牛做马地供养他们,他一家子却好吃好喝,没有回报。 偏偏一家人没一个提出异议。 禾老三似乎从未想到这一点,怔了怔,才含糊说道:“你二叔是读书人,手里得有点活钱……再说,他每回回来不是都大包小包的,也是孝敬你爷奶了。” 禾早有些气不顺:“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收的束脩本就该给爷奶的,现在只是买了一点东西就算供养老人了吗?” 禾老三是个老实性子,嘴笨,脑子里也没有那么多歪歪绕绕,听禾早这么一说,就有些说不过禾早了:“那,那倒是……总归是你二叔的一片孝心,你大哥也多亏他照顾……” “大哥住在大姑家,可不是二叔家里。”四宝也开了口:“咱家每年都一车一车地往大姑家拉粮食,咋的也够大哥一人吃。” “就是咱家那七头猪,也够吃了。”禾春儿突然来了一句:“咱自己留下的玉黍都不够吃,窝窝还要掺了玉黍库。” 玉黍,也就是玉米的意思,因为在玉米从海外传过来之前,卢家村这一片种植的都是红高粱,也就是黍黍,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玉黍库,是玉米皮的意思。 听到先前一句,禾老三觉得难听刻薄,想要发火,但后面一句却让他的火气倏忽被浇灭,想着今天坏了的窝窝,再看看几个面黄肌瘦的娃,他就觉得难受起来。 “你爷奶对你二叔抱着大希望呢,偏一点也是有的。” “何止是偏一点,都快偏到咯吱窝了。”禾早伶牙俐齿,一双眼睛发着亮光:“爹,咱又不指望以后沾二叔的光,为啥不单独分出来,这样你和娘就能做主,手里也能存点钱,好孝敬爷奶,四哥和七宝也能吃饱饭,爹,你不着呢,挖野菜时,七宝饿得有时候会哭鼻子。” 七宝睁圆了一双眼睛,小脸鼓鼓的,二姐撒谎,他才不会因为挨饿哭鼻子呢,他是堂堂男子汉。 四宝却扯着他的胳膊,不许他插话。 早儿终于对爹说了“分家”,他抬头,仔细看爹的表情。 禾老三吃惊地张开嘴,看着禾早,脸上全是不可思议:“早儿,你说啥傻话哩,你咋想到分家哩?这一家子好好的,你爷奶又在……” 禾早却打断了他的话:“爹,啥一家好好的,你看看大娘娘带来的大央哥和连翘姐过的啥日子,再看看我们几个过的啥日子,你再看看五宝过的啥日子,不就是因为四婶走了,奶就咋看五宝咋不顺眼,四婶为啥走,还不是被奶给磋磨的受不过……” 禾老三的脸色变了:“早儿你……” 40.第40章 出乎意料 “爹!”禾早的声音稳稳地压过他的:“你再看看我娘,成天过的是啥日子,这就算了,爷奶偏心也不说,就我上次生病奶都不肯拿钱买药,还让二叔逼着你要卖我还奶钱,要把七宝卖给公公做太监,在饭桌上多娘多夹两口菜,奶就要骂人,咱挣个钱也要偷偷摸摸,像是要做贼似的……” 说着说着,禾早的眼泪便滚落下来,声音中也带了泣音。 这其中有三分真七分假,为的自然是让禾老三心疼。 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本尊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因为禾老太太不舍得出钱买药,才死掉的,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爹,早儿说得对,咱分了出去,至少不用让娘和早儿受苦。七宝也能吃饱饭。”四宝眼里也闪着泪光。 禾春儿与七宝都不由落泪。 禾老三顿时手足无措,啊了两声,才叹口气:“父母在,不分家,以后这事不要再提了,咱家这日子也确实苦了你娘和你们几个,爹不是应下晚上一起去绕蝎子嘛,赚的钱都给早儿拿着,中不?” 他说的有些小心翼翼。 禾早天真地问:“爹不是说要把自己赚的给爷奶送去?” 四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 禾老三忙摆手:“不送哩,这是咱早儿想的法子,爹就是给你们帮帮忙,你们不用供养老人,自己留着零花吧。” “嗯,爹,你就是给我们帮忙的,这绕蝎子的事可谁也不许说。”禾早仰着小脸,认真地说。 禾老三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不说,爹不说。”他还怕几个娃子还会提分家的事呢,他可招架不住。 其实他再老实,妻子的待遇他也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受委屈了,所以便想用这种方式补偿一二。 陈氏站在里间门口,听着几个娃子与禾老三讨论分家的事,神情一怔,目光随即变得复杂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下午出了门,四宝迟疑了下,才问:“早儿,咱爹是不同意分家了?” 禾早轻叹口气:“那可不是,咱爹是老思想,以咱爷为先,咋的也不会主动提。” 听着她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四宝有些吃惊:“那你咋还提?” 禾早狡黠一笑:“那不是让咱爹愧疚主动把绕蝎子的钱让我收着吗,要是真给上房送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来呢。” 她并不是小气,而是想把晚上绕蝎子的事多捂两天,禾老三那老实性子,只要有人盘问,他当即就会倒个一干二净。 她顿了顿,又轻声:“咱爹也知道咱过的是啥日子,但心在爷奶那边,咱再多诉诉苦,咱爹的心就偏了咱,分家也就容易了。” 就目前来看,分家一事任道而重远。 四宝与七宝都沉默下来。 禾早摸出来一个包子,想着禾老三与陈氏的性子,狠狠咬了一口白生生宣腾腾的大包子。 都是逆来顺受的包子,包子! 晚上禾老三装作出去串门的样子,跟着几个孩子出了门,出了村口,拐进梨树林里,便上了山。 因为怕人多惊了蝎子,几个人便分成两路,禾老三带着七宝,禾早与四宝,禾春儿一起。禾老三有力气,也不用人专门拿着松脂,自己背上就绑了十几根,七宝小,跟着他到底能照应一些。也不再拿坛子,他下午出去回来弄来了五个大腾腾的葫芦,背在身上,夹住蝎子直接放进去就好。 不过一两个时辰,也不怕蝎子会被憋死。 禾早原本一直在可惜这时候没有做工良好的防水包,只能抱着笨重的大坛子,当看到那葫芦时,她就长叹一声,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啊。 山上蝎子多,绕蝎子的人却极少,加上他们今天离了小路,偌大的山上蝎子就更多了。一个时辰后,他们在山下集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大大的笑容,显然对今晚的成果很满意。 禾早是个爱钱的,克服掉怕蝎子的恐惧,今晚也加入了绕蝎子的行列,只有禾春儿抱着松枝,又护着禾早与四宝两人。 回去时村里的人也基本散了,偶尔遇到熟人打招呼,不等禾老三回答,禾早就会笑眯眯地说:“我爹带我们去抓没脱壳的马急了了,炕了好吃。”说着就挥挥手中的葫芦。 没脱壳的马急了,学名叫做蝉蛹,在卢家村,叫做马急了蛹。炕,是放在煤炉边上烧焦的意思。 乡下孩子们认为蝉蛹没脱壳,是刚从地下生出来的,身上没带屎尿,吃着是最干净,也是最焦香的,所以一到数伏天,就有半大小子们带着弟弟妹妹挨着树一颗颗去找地面上的小洞,有小洞的说明蝉蛹已经爬到树上脱壳了,这时候就要赶紧在树上找,趁蝉蛹脱壳之前捉起来。但也有经验丰富的,根据小洞就能判断周围地下有没有蝉蛹,直接挖土找,一找一个准。 找蝉蛹是他们之前早就想好的理由。 “呦,那抓得可多了吧?老三小时候就最会抓马急了了。”村人笑眯眯地说。 禾老三老实地笑,摸摸后脑勺:“陪着孩子瞎闹哩。” 一边挥手一边往家里走。 陈氏坐在炕上做针线,看见爷几个回来,脸色淡淡的:“水我都打好了,洗洗睡吧。” 并未问收获。 好在一家子都知道她的性子,并未在意,禾老三今晚也很高兴,兴冲冲地对四宝说:“去拿大坛子来。” 禾早却往门外看了一眼,想了想,没有关门,而是叫来七宝守着门,看会不会有人溜过来。 她想,今晚的动静有些大,说不定就有人来偷看。 七宝乖乖地搬了小凳子过去坐在门里边,一双眼睛却急切地看着爹那边的动静。 禾春儿忍不住笑,走过来:“瞧你这皮猴,坐也坐不老实,安生过去看吧,我在这儿瞅着就中。”她是长姐,本应照顾弟妹。 七宝一跃而起:“大姐你真好。”屁颠颠地跑过来:“二姐,大姐守着门呢,我给你们数蝎子,中不?” 瞧他一双大眼睛中带着浓浓的讨好,禾早只觉好笑,让出自己的位置,你和爹一起数。 总共五个大葫芦,倒进去一个坛子中后,往另一个坛子里夹,真的不少,昨天四宝夹了五六十只,今天却总共有将近三百多只。禾老三一个人就绕了两个葫芦。 41.第41章 嫁妆的主意 一家人都发出低低的欢呼声。 就连做针线的陈氏都忍不住往这边看。 禾早迅速算了算账,按照五十只一斤,那三百只就是六斤,一斤一千零五十文,六斤就是六两并半吊钱。 禾老三显然也算过了,不由很吃惊。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他娘……”因为激动,他的声音甚至都微微颤抖起来。 陈氏一直淡淡的脸上,在对上丈夫与子女那极其兴奋的目光时,终于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禾早观察着她的表情,忽然就说了一句:“爹,你说要把钱都给我拿着的。” 禾老三一怔,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好,好,都给我闺女拿着。” 禾早便掘唇笑。 但是她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陈氏。 后者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她有些惊讶地张开嘴,忽然明白过来。 禾早是怕她执意要将钱送到上房。 她脸上的那抹笑容倏忽就变得极淡极淡,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一样,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她最终站起身去给几个孩子倒洗脚水,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天老黑了,洗洗睡吧,免得你奶又说浪费煤油。” 其实,在卢家村,煤油与松脂都是相对来说一件便宜的事物,因为卢家村不光有深山丛林,在五贤镇及周围,还有后世很有名的煤矿。 是的,煤矿,在后世,禾早家乡的煤矿集团在方圆闻名,甚至还和理工大的大学生直接签订协议,工资不菲。 其实,不光是煤矿,还有其他金属矿产,这就知道五贤镇虽只是个镇,但却能有足够的能力养活周围的人,经济条件达到长层。在五贤镇,人们经常可以看见从四川,贵州等地来打工的外地人,只是随着旅游区的开发,因环境等原因矿产的发展得到了遏制,打工人渐少,却更多了全国各地的游客及海外游客。 这个时候的煤矿,禾早了解过,与后世比只开发出了很小的一部分,可也已足够,对他们这一片的人来说,煤算是很便宜的。 次日,就到了赶集日。 七宝又是发挥撒娇的功能,死缠烂打,想要去会上逛逛。 这回,禾老太太可没那么好说话了,只眯着眼睛瞅他:“你这小崽子,是不你爹给你钱了,咋回回都想去会上?” 她怀疑地看了禾老三一眼。 这也是禾老太太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相比较别人对孙子孙女的疼爱,她就算看着孙子,也十分有限,更不会随便把零钱让他们买零嘴吃,也禁止父母这样做。 孩子是吃零食,或者说孩子花钱,都属于败家的行为。 七宝忙摇头,语带委屈:“天天去挖猪草都累死了。 的确,自禾早身体好起来后,他们就没有一天停的。 禾家其他孩子也是如此,哪怕再喜欢疯玩疯跑,这是任务,也是必须要完成的。 这一段时间是地里大规模锄草的时间,所以禾老爷子与禾家男人们都会日日下田,马氏和陈氏轮流做家务,但禾家的地快锄完了,锄完后,禾家男人们就会去镇上、县里找活干,干到秋收再回家。禾家的女人们和孩子一起挖猪草,但孩子们总有个能玩的时间。 禾老太太瞪了一双眼睛,想骂什么,边上的禾老爷子抽着烟:“让娃去吧,天天两筐草也不容易。” 禾老太太就嘟哝出声:“有啥不容易的,挖草那不跟玩一样,小崽子们就是喜欢玩。” 但是整个禾家最闲的人就属她和禾橘儿了,两个人不是窜门就是坐炕上当指挥,屁事没有。 见老三家的孩子都去玩了,上次就已经很不满的其他孩子立马也提意见:“爷,奶,我也要去镇上,上次俺们就没去。” 连翘的声音响起。 禾老太太皱了眉头。 三宝跟着连翘符合:“我去,我也去……”他并不太笨,知道连翘手里有钱,每次去镇上总要买好吃的,跟着她一定有肉吃。 “我也去……” “我也要去……” 甚至马氏都腆着脸笑:“娘,这家里的事让他三婶先干着,我去镇上买两花样子就回。” 也可能是被压迫得太狠了点,禾家的人都造起反起来。 禾老太太气得额头青筋暴露,没顾上理小辈们,朝着马氏呸了一声:“你个懒婆娘,连个几岁的娃娃也不如,整天偷奸耍赖,谁家的媳妇像你一样!” “那谁家的婆婆也没像你一样啊,恨不得把媳妇孙女都磋磨死才好!”马氏一翻眼皮,硬邦邦地顶了一句。 禾老太太气得被噎了一下。 “好了,几个娃想去镇上就去玩一会,回来继续挖猪草,今天该老大媳妇做家务,你在家,老二媳妇你去吧,跟几个娃去镇上看看,再给我称二斤高粱酒回来,会上的便宜,让你娘把钱。” 马氏的脸阴下来,陈氏见状,忙要推辞不去。 一只小手就扯了下她的袖子,对面的四宝与禾春儿都期待地看着她。 也不知怎的,陈氏推辞的话就没在说出口。 马氏冷冷哼了一身,扭着腰出了屋子。 禾老太太冷眼瞅了陈氏一眼,表情不满,但也没拆陈氏的台:“不应只慌着逛,家里一大堆活计呢,早点回来。” 陈氏忙站起来答应了。 出了院门,禾早擦擦额角的汗,暗想,只是出去赶一次会就这样麻烦,这家,得赶紧分。 昨晚就已经说好,今天禾老三在地里干完活计就去镇上帮他们卖蝎子,可既然陈氏要去,禾老三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把两个大坛子放到筐里,禾早故意扬声:“娘,咱得给爷带酒,背个筐子吧。” 有陈氏在,自然不让几个孩子背,她主动背起筐子。 屋里的禾老太太往外瞅一眼,忽然道:“老三媳妇,你小姑老久没做衣裳了,这眼见着数伏天快过去了,你扯几尺布,给你小姑做衣服用。” 早就知道会来这一遭,陈氏哎了一声。 禾早几个孩子都互望一眼,默不作声,但个个神情不满。 禾老太太只说要扯布,却从不给钱,这自然是要陈氏拿自己的私房。 没有分家,陈氏与禾老三挣的钱都在禾老太太手里,哪里有私房,所谓的私房,自然就是陈氏的嫁妆了。 42.第42章 反击 禾早掘着唇,忽然就蹬蹬跑回屋里:“奶,刚爷说让娘稍高粱酒呢,把钱吧。” 禾老太太没想到她竟然敢真的来跟她要钱,不由瞪大眼睛骂道:“你个小丫崽子,不识好歹的东西,是不是你娘故意戳你来问我要的,啊?啥都指望不上,就给公公买两斤酒,还巴巴地来要钱,老三呢,老三你给我滚进来,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要钱可以,你亲自来跟我要。” 禾老三与禾老爷子早就下地了。 也正因为此,禾老太太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她口中叫的是禾老三,实际上却是骂的陈氏。 陈氏脚一动,就想进屋,四宝眼疾手快拉住她:“娘……”声音里带着哀求。 禾早豁出去在屋里为他们家争取利益,陈氏真的不能再拖禾早的后腿了。 陈氏很惊讶,看了他一眼,就立即明白了什么。 她掘了掘唇,不容拒绝地低声:“四宝,去把早儿叫出来,得上街了,回来还有事儿。” 屋里又传来禾早不慌不忙的声音:“奶,那给爷买酒我爹做小辈的当然可以孝顺,那给小姑扯布的钱哩?你总不能要求我爹娘孝敬小姑吧,这不是乱了辈分了?” 正午休的马氏听到动静,偷偷溜出来,闻言便嗤笑一声:“咱家的辈分可就是乱着呢,咱小姑不光是公公婆婆,还是咱家的太上皇呢,一家子都得供着敬着!” 禾橘儿气得就要下炕对骂。 禾老太太的眼角抖了抖,指着禾早:“好啊,你们一个个是要造反了,老三媳妇,老三媳妇,你给我进来!我要好好问问你,你让你闺女来干啥来了啊,不就是给你小姑扯个布头做衣裳,你还好意思戳着娃子来要钱,你吃我老禾家的,喝我老禾家的,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忒不是人了!” 她的声音又高亢又尖锐,陈氏是个爱脸面的人,不由脸色通红。 禾早的声音却比禾老太太更尖:“奶,话不能这么说,咱家没分家,我爹娘挣的钱都是您二老的,我爹手里可是一文钱也没有,就是孝敬爷两斤酒也孝敬不起,是我娘的嫁妆钱,我爷是长辈,也就算了,是我的娘的心意,但这方圆百里,就没听说过谁家给小姑子扯布要花媳妇的嫁妆的,说到哪里都没这个理儿!” 禾早口齿伶俐,神色不慌不忙,说出来的话比禾老太太的要抠心多了。 她张大嘴,怒视着禾早,却词穷了,最后崩出来一句话:“她是做嫂子的,为啥不能给小姑买个啥东西,那嫁妆攒着攒着都攒到茅坑里去了。” 面对这样不讲理的话,禾早被气笑了,直接来一句:“那小姑也是我长辈,小姑,你看侄女儿我身上的褂子是捡你以前穿旧给大姐穿,大姐又给我穿的,补得几乎都是,补丁,小姑,你成天在家里也攒嫁妆,为了避免发霉扔茅坑里,你也给我扯块布,让你可怜的侄女穿件能见人的衣裳吧!” 她皮笑肉不笑的,但一双眼神却相当冷。 禾橘儿气急,一张俏脸也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扯着禾老太太的袖子:“娘,你看她……“ 禾老太太也气得不行,指着禾早就要大骂。 禾早却突然小嘴一扁,扯着嗓子就要大哭:“呜呜呜,我要去外边问问,问问街坊邻居,是不是咱这儿就有这规矩,要是真有就让我娘把嫁妆钱拿出来,全部给小姑用……” 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 禾老太太想起上次她那惊天动地的大哭。 直到现在她和橘儿都没脸出门,生怕被人嘲笑,如果再闹出一事,橘儿到底要不要嫁人了! 禾老太太打了个冷战,又急又气又惊地叫道:“早儿,你给我站住,不许出去……”说着叫迈着小脚追出去。 禾早早就伶俐地跑远了,远远地能听到她嘹亮的哭声。 禾老太太因为太急切,差点就被门槛绊了一跤,禾橘儿吃了一惊:“娘!” “快,橘儿,去匣子里拿一把钱给你三嫂送去。” 禾老太太急促地说道。 禾橘儿吃了一惊。 “快去啊,你没听见早儿那鳖孙子的声音,快点!” 禾橘儿不甘不愿地数了二十文钱,板着脸出屋,也不过去陈氏那边,只叫着四宝:“四宝,你来。”说着又烦躁地朝禾早喊了一句:“你给我闭嘴,早儿,小心我过去揍你啊!“ 她心里也知道娘做的事不经讲究,生怕被人发现,对她名声不好。 禾早早收了声音过来,见是二十文钱,便皱着眉头:“小姑,扯一件衣裳咋的也得三十文吧,二十文够干啥!“ “有钱就不错了,你还嫌少!”禾橘儿瞪眼。 禾早微微笑着:“小姑,要是钱不够那就没办法了,扯的布可能会少做个袖子衣襟啥的。反正是你要穿,小姑不嫌就好。” “钱不够你娘不会添?”禾橘儿脱口而出。 禾早望着她,长长地“哦”了一声。 她的声音中带着意味深长。 禾春儿与四宝,七宝也都沉默地看着她。 禾橘儿一下子就羞恼了脸,暗骂一声:“兔崽子!不让带了,真当我稀罕啊,呸。” 拿了钱就返回了屋。 她心里其实还是希望陈氏能够贤良地出声自己拿钱给她买布。 谁知禾早好像就一直在等着一样,立即欢快地说:“奶,小姑不要了,那我们也就不麻烦了啊,这就走了!“ 禾橘儿气节。 而和早一家人确实一起往外走去。 禾橘儿又羞又恼,使着性子把二十文钱扔到了地上,噼噼啪啪作响。 禾老太太忙安慰道:“你生气,拿这银钱撒气干啥,快别起了,咱也不稀罕她那两个钱。” “娘,我咋觉得三嫂现在翅膀越来越硬了,天天戳着早儿跟我们背着干,早儿以前可不是这性子,自那次从河里捞上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你瞧她多厉害!” “肯定你三嫂背后戳的,你放心,看着娘咋整治她!”禾老太太恨恨说道。 禾橘儿就露出一个甜甜笑容。 她是禾家的小姑,陈氏,马氏她们,还有侄子侄女,本就该像供着太上皇一样供着她! 现在老三一家敢这样对她,一句话,欠收拾! 43.第43章 行情甚好 一路上,陈氏都心事重重,偶尔看一眼闷头走路的禾早,也似是有无数话要说。 七宝却满是敬佩地看着禾早:“二姐,你可真行,奶和小姑都怕着你咧!” 禾早却是一笑:“这有啥哩,她们怕的可不是我,是我的嗓子,你没见这几天小姑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吗,要是再来两次,小姑说不定就嫁不出去了!” 四宝掘唇笑着,刚想说什么,陈氏却突然开口:“早儿,女娃子家口齿太利不是好事,你以后遇到家里的事少说话,你到底是小辈,说话没有立场!“ 周围的气氛便是一变。 禾早冷笑一声:“就像娘一样贤良是不是?” 陈氏皱了眉头。 禾早继续说道:“我跟娘你不一样,你是秀才家的姑娘,我就一乡下野丫头,是最不肯吃亏,谁也别想让我吃亏!” “早儿……”四宝不赞同地看着她。 而陈氏的脸色只就雪白了。 禾早舔了一下发干的唇,扭过脸不做声。 其实,陈氏现在的性子与她之前的家庭环境有很大关系,禾早这样说,简直是在揭她的伤疤。 一路诡异的沉默。 等终于到了五贤镇上时,四宝才微微松口气,笑着:“娘,咱去和春堂吧,咱的东西都在那卖的。” 陈氏勉强笑了笑。 到了和春堂,一切也很顺利,那掌柜的也在,姓曹,对禾早印象很深。 看到他们的两大坛子,便含笑问:“昨天伙计说的卖蝎子那姐弟俩是你家吧?” 禾早甜甜的笑:“曹掌柜,我们又来了,还请你多多照应!” “小丫头就是嘴甜。”曹掌柜笑呵呵地说,等到去后院秤蝎子的时候,十分惊讶:“竟有这老多!” 陈氏似是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有些局促。 禾早却笑着说:“我们一家子天天都上山去,昨天是想想看看行情,今天才算是正儿八经地卖,掌柜叔叔,您给多秤点啊!” 曹掌柜似笑非笑:“这几百只蝎子下去,咋的也有五六两银子,你这小丫头还不知足啊?” “钱自然是多多益善啊!”禾早笑嘻嘻地回答。 像禾春儿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禾早,但是陈氏却是第一次见到在外人面前的她,不由十分惊讶。 她脑海中闪过以前呆愣木讷的禾早,再看看如今伶牙俐齿,对人笑脸相迎的禾早,一个人,短时间内真的会变化这么多吗? 秤了蝎子,总共是五斤三两,五千五百多文钱。 金银花蜜也是攒了好几天的,有五斤多点,干金银花则有十二斤,综合下来是三千八百一十六文。 两者相加,一共是九千多文钱。 即使早就预料到了,但禾早仍不敢相信这次竟能赚差不多十两银子。 “二姐……”七宝扯着她的衣服下摆,激动地看着她:“这老多钱,能买多少个包子?” 禾早摸摸他的脑袋,轻声:“足够你和四哥去读书了。” 这年头供出来一个读书人,是烧钱的行业,但如果只在镇上启蒙的话,就相比较便宜了,一个人一年大概也就三两银子。 四宝一震,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看看四周,明白不是说这个的场合,便又闭了嘴,只眼神闪烁着,十分复杂。 陈氏一开始也非常惊讶,后又听到禾早的话,更加吃惊,仔细在几个孩子身上扫过,显然他们之前就已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了,因此禾春儿他们更多的是激动,而不是震惊。 她突然觉得,自己与这几个孩子似乎离得越来越远了。 曹掌柜也听到了禾早的话,不由夸赞道:“好志气,这位嫂子,你可真是有福气啊,有几个好娃子!” 陈氏有些尴尬,脸上浮现出先许红晕。 伙计秤了钱来,是一锭五两的银子与四两三银,并几串铜钱。 因陈氏是大人,就直接送到了她面前:“这位嫂子,您收好!” 陈氏一怔,看了禾早一眼,却是接过来,道了声谢。 “掌柜,我们以后还要送哩,你们还要吧?”禾早仰着脸问。 曹掌柜呵呵笑着:“要哩要哩,咱和春堂可不就这一家,是从府城开过来的,各个县,镇上都有,这全虫蝎子我看了,就咱这片山上的最好,一个个又黑又大,就这样的入药才是最好。” 所谓全虫,说的是十只腿的蝎子,蝎子也分为很多种,而五贤镇,生长的是十条腿的,在中医上称为全虫。 出了药铺,是昨天接待的那伙计送出来的,禾早想了想,递给他二十文钱,悄声问:“我刚见你们后院那大瓮子有十来个,里面是不是都是蝎子?你们都收了这老多了,你们掌柜咋还要收很多?” 伙计是个投桃报李的,袖了钱,拉着她去了角落里悄声:“小丫头,我跟你说,有人手就尽管去搬,过一段时间咱这蝎子呀,价格还要涨!“ 禾早顿时讶异:“这是为啥?“ “听说似乎京里的一位老侯爷病入膏肓了,给他看病的御医说只有蝎子才能治好,后来果然用蝎子泡酒入汤里不断,病果然好了,所以现在呀,京城流行蝎子泡酒,都说能够延年益寿的,达官贵人家都要备上一些,当官的;老爷们都说好了,底下的普通老百姓自然也觉得好,但他们那边哪有好蝎子啊,咱这太行山一脉产的蝎子才是最有名的。” 禾早听得热血沸腾。 这个老侯爷病得真太是时候了,这以后蝎子行情甚好啊。 离开药铺,她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四宝他们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说着这附近哪座山上蝎子最多,路最平坦,最好绕。 其实,禾早他们绕了两个晚上,之所以会绕几百只,也是因为现在的人不知道蝎子习性的缘故,习惯于白天去搬,搬蝎子的也是无所事事的半大小子,顶多是为了解馋。但是禾早有着来自于后世的知识与技巧,又是原始未被污染过的富山,蝎子多也是正常的。 要是在现代,一晚上真要绕个几百只是不可能的,其一,被开发后的山变成穷山,环境污染严重,其二,绕蝎子的人很多,又有专门的蝎子照明灯,又太过贪婪,不给蝎子长大的机会,时间一久,蝎子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银子多,你不好拿,回去还是你收着。”陈氏突然说了一句,虽然没看着禾早,但每个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禾早沉默了下,轻轻点点头。 她这个娘,虽然毛病一大堆,但却很有原则,并不会见银子多就仗着自己是母亲而把钱强行拿走。 44.第44章 吃饺子 “二姐,咱还买啥东西?”七宝兴奋地问,现在每次来镇上,总要捎点东西回去。 禾早便看向陈氏。 后者看着他们几个,问:“你们想要啥东西?” 禾春儿说:“要不给四宝,七宝买点纸吧,上次咱就只买了一只笔,我见四宝写字都在地上写,没纸咋行?” 四宝并未上过学堂,但家里有一个叔叔,两个哥哥都读书,多少也学过一些,这几天一有空便用毛笔蘸着水在地上写自己的名字。 禾春儿看到便记在心里。 四宝却忙摇头:“不应,我在地上写就成,纸老贵了,别浪费钱。” 禾早也思量着:“四哥也没学过几天字,现在买就浪费了,就等回去爹联系好了镇上的私塾后,咱再买吧,纸张娇贵,现在买了别白放着浪费。” “中,就早儿说的这个理儿。” 四宝忙忙点头。 “那不就是去咱二叔那儿吗?”禾春儿诧异。 禾早瞅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七宝也偷眼去瞧陈氏,后者淡淡开口:“读书这事是好事,我是赞同的,但还需要你们爹,爷,奶的同意,这事等回去再说吧。” 四宝原本明亮的眼神就有些期待。 他太了解爷奶的为人了,下尽全力供二房,大哥因为是嫡长孙,又有读书的天分,自小就比别人聪慧,所以才会格外看待,但如果是他和七宝,就不一定了。而且,他们卖金银花和蝎子的钱,虽说现在是自己拿着的,但如果被上房知道,那奶是铁定要要回去的。 家里穷,这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要不,我就不读了吧……”他犹豫着,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但他的心情却没有更放松,他明明觉得自己上学会给家里带来很重的负担。 禾早却不同意,不赞同地看着他:“四哥,你在说啥傻话,咱家你和七宝是一定要去读书的,这钱咱不偷不抢,凭着自己的双手挣的,凭啥不能供你们!” “早儿,就算不是家里拿钱,我和七宝去读书了,家里的劳动力就少了,爷奶肯定不同意!” “爷奶那里我让爹去说,爷要是真不同意,咱就找里正评评理去!” “对,爷要是真老偏心,咱就找里正去。”禾春儿也符合禾早的话。 陈氏微微皱眉,但看看几个孩子义愤填膺的表情,最终没有吭声,只在心里暗暗想着,禾早这性子是越来越激烈了。 一个女孩子家,这么要强可不是好事。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称了一斤白糖,打了两斤红高粱酒,又裁了六尺长的白色素软缎,禾春儿学了几年的针线,已经很能拿的出手了,这软缎回去后裁成一块块帕子,再绣上各色花样,最后一锁边,拿来镇上卖,是很畅销的。 因为家里彩线不够用,便又去买了几团线。 因见到路边有一家卖饺子的,七宝咽了下口水,小声问:“二姐,要不,咱买点饺子回去下?” 饺子是纯白面包成的,在乡下,也只有冬至与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孩子当然会馋。 禾早也许久没吃饺子了,看看禾春儿与四宝,又看看陈氏,用商量的语气:“要不,咱一人一碗饺子,吃了再回去?” 禾春儿有些迟疑:“这饺子肯定老贵,不如咱自己回去包呢。” 四宝也摇头,要回去自己包。 陈氏却忽然开口:“既然想吃就去看看吧,这家店的饺子味道不错,也不算太贵,十二文一斤,你们一人三四两足够吃了。” 要是在现代,一人一顿吃三两饺子是足够了,但古代缺乏油水,人只有多吃主食才会饱,所以一般上古人是比现代人能吃的。 禾早他们都有些惊讶,不知陈氏怎么会对这家店知道的这样清楚。 但想想,陈氏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外公,就是秀才,似乎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禾早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禾家也就一个禾老二有功名,禾老三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又是续娶的,那么作为秀才家的千金小姐,陈氏怎么会嫁到禾家做续弦呢? 还任劳任怨,堪比大肉包子! 他们总共要了二斤猪肉饺子,又额外要了一大碗面汤,饺子馅调的味道特别好,油汪汪的,却又不是太腻,几个人吃得畅快淋漓。 陈氏倒是没有多吃,吃了两个后就含笑看着他们。 她脸上的神情很慈爱,禾早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意识到她真正是个母亲了。 喝面汤喝了个饱,禾早又提议去买几块胰子。洗手还好,她最受不了在禾家每次洗头的时候就抓把草木灰往头上一搓,原本发质就干枯发黄,用草木灰胡乱一搓,就更见不得人了。 胰子,算是肥皂的前身,用来洗手洗澡兼洗头,功能齐全。 店掌柜听到了她的嘀咕声,就一直推荐店里的桂花油,说是梳好头后,用梳子轻轻那么一蘸,往发上一梳,就能让头发变得又香又亮。 桂花油相当于古代的头发保养品,很贵,那一小罐子就得七十多文。 七宝匝了一下舌。 禾早听说这就是红楼梦中说的“桂花油”,不由特别好奇,刚想好好瞧一瞧,陈氏就拉着她付了账出来了。 来到外面后才淡淡解释一句:“你要是想用,等十月桂花开了,我给你做。” 禾早惊讶不已。 陈氏竟然会做桂花油? 听她一说,她才明白,这年代家境一般的女子用的桂花油与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大多是自做,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片就有桂树的缘故,每当桂花开落之后,她们就会把地上的桂花扫起来洗净再晒干,然后泡到素油里边,等个几日,桂花油就成型了,等每次要用的时候,拿梳子蘸一下油梳头,或者是往手上倒上两滴抹在头上。 禾春儿一直听着,忽然就开口:“以前去婆婆家时,大妗子就会做,还让我用过呢,特别香。” 所谓的“婆婆”,也是卢家村这边的方言,指的是母亲的娘,姥姥。 在五贤镇以东,大多都是称呼为“姥姥”的,只有卢家村往里走,却是称呼为“婆婆”,称呼“姥爷”是“公公”,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区分,他们说媳妇的公婆时,就会只说一个字,例如说“你婆怎么怎么?”这与“你婆婆怎么怎么?”是不一样的。 45.第45章 东窗事发 陈氏没有吭声,而禾春儿说过之后,神情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禾早先是不解,然后才恍然大悟,禾春儿说的“婆婆”是她亲生母亲的娘舅家,并非是陈氏的。 因为挣了差不多十两银子,一行人都很高兴,直到回到家中,脸上还带着笑容。 禾橘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突然出声:“三嫂,你背上的筐子装的是啥?让我看看。” 陈氏低声:“没啥东西,就是给爹带的高粱酒。” “拿来我看。”禾橘儿的声音颇有些颐指气使。 禾早笑笑:“娘,既然小姑想看就给她看呗,咱就买了酒,还顺带割了点草回来,可没去玩。”心里却在庆幸着幸好回来的时候说服陈氏把东西藏到了外面,不然有的闹。 “呸,专门去街上还说没有逛,说给谁听呢!”禾橘儿瞪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把筐子从陈氏手里夺过来,低头就是一阵乱翻。 但除了最上面那一罐的高粱酒外,就是青草叶子,什么也没有。 禾老太太顿时骂道:“橘儿的布呢,咋没买?” 不等陈氏回答,禾早就故意眨巴着眼睛:“啥,奶,去的时候小姑不是说不要吗,还把钱拿走了,先不说有没有钱,小姑说不要了我们谁也不敢买啊,是不是,娘?” 陈氏看了她一眼,蹙了下眉:“早儿别乱说话。” “哼!爱买不买,当我真稀罕!”禾橘儿大踏步转身进了屋,使着性子将竹帘子一摔,帘子打在门上,噼啪噼啪响。 禾老太太见了,就皱了眉骂道:“快干活去,一大堆的事都指望我去做呢!” 陈氏默不作声,先进了屋子换了衣裳,见禾早也跟了进来,便把银子与铜钱给她:“好好收着。” 禾早看了她一眼,低低应了,接了过来。 之前卖的金银花与蝎子也有三两多,再加上这次的,她手上总共有十二两整银,并几串散钱,与其他穿越者相比,这些银子实在微不足道,但禾早却已经非常满足了。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钱要一步一步地赚嘛! 除去送四宝,七宝去上学的银子,剩余的正好作为投资,以后不管干什么,都不至于没有本钱。 “娘,咱地里是不是种有冬瓜?” 陈氏有些惊讶,禾早这些天在私下里基本不与她说话,今天的态度却似乎有些改变。 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是欣喜于这种改变的,轻轻点头,笑了笑:“地里多着呢,晚上我跟你爹说,你想吃冬瓜?” 通常情况下,她是不鼓励孩子们贪嘴吃的,更是不允许朝大人要东西吃,这在她看来是没有规矩的行为。 可也许是太欣喜于禾早的转变了,她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禾早想了想,点点头,轻声:“我们去坡上吃。” 上坡,实际上也是上山。 按照卢家村的方言,有时候,他们会称呼前面的浅山为坡,后面的才是深山。例如往卢家村南边走,就有一个村叫做“坡前”,再往里走,还有一个村叫做“坡里”。 陈氏便没有再说什么。 只出去一会儿,便又转回来,递给禾早三个土豆,显然是刚从厨房里拿的:“上山真饿了,就焖了吃,也顶饿。” 禾早顿时惊讶万分。 还是一边的七宝笑嘻嘻地接过来:“谢谢娘,我爱吃土豆哩。” 陈氏却要叮嘱一句:“注意明火。不要让你奶,小姑看到。”说完又转身出去了。 禾早这才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她拿着银子进了里间,七宝也像跟屁虫一样跟进去,小声:“二姐,你藏钱哩?我给你看着人啊。” 那求表扬的语气让禾早很想笑。 她拿了煤油灯让七宝照着,自己则钻进桌底下,在墙面上摸索了一阵,就抽出一只活动的大青砖,之前的银子就在里面。 放好后,才灰头土脸地钻出来。 七宝瞅着她的脸,捂嘴偷笑:“二姐像个大花猫。” 禾早便瞪他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笑。 换了衣服,洗了脸,刚从厢房出来,就听到上房传来禾老太太的怒喊声:“老三媳妇,老三媳妇,春儿,四宝,七宝,早儿,你们都给我进来。” 禾早心里咯噔一声,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七宝怯生生地拉了她的袖子:“二姐?” “没事,咱去看看。” 四宝与禾春儿也从后院走过来,后者手里还端着喂鸡用的小米糠。 “刚村头二奶奶来了,进屋了一会儿就走了。”四宝低声提醒。 禾早点点头,轻声:“到时候都看我的眼色行事。” 这些天,禾早的能耐姐弟几个都看在眼里,因此都点点头,跟在陈氏后面进了屋。 禾橘儿坐在禾老太太身边瞪大眼睛,从头到尾把他们都瞧了一遍,那目光,就像是在看闪闪发光的金子一样。 马氏幸灾乐祸地瞧着。 禾老太太怒不可揭,直直看向陈氏:“你问你,今天你们在镇上干啥了?” 禾早却先扫了一下屋内,炕上,窗上,那边的桌上与摆架上,什么东西也未多出来,更不用说他们藏在外面的东西。 二奶奶来,定不是看见他们在外藏东西了,那么一定是—— 果然,下一刻,禾老太太就骂陈氏:“你几个丧了良心啊,你从哪弄的钱,五个人竟然下馆子吃饺子,啊?你当这是你那秀才爹家,是你娘家啊?大把大把地花我家的钱,就为了那一口吃的,你咋不把黄汤灌你肚里去,那屙出来的黄汤比饺子香多了!我说呢,咋的都吵着要去街上赶会,原来都去偷吃去了,一群贪吃鬼!” 陈氏被骂得有些发懵,一边强自辩解道:“娘,不是……是几个娃子啥好东西都没吃过,便想让他们尝尝……” “啊呸!啥好东西都没吃过,生在这个家,那就是命,吃糠咽菜就得受着,我就没听说过公婆在家里挨着饿,儿媳妇带着小子闺女去街上大吃大喝的,我要去你娘家问问,哪家有这个道理,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娘当初就是这样教你孝敬公婆的啊?” 禾老太太骂得实在太难听了,陈氏原还想着解释两句,但听得后来,整个人如遭雷击,泪水便滚滚而下。 “哭,你有哪个脸子哭?我有这么多不孝的媳妇,孙子,孙女,早该一头撞死了我,你还有脸哭,老大媳妇,你去地里,把老爷子和老三他们都叫回来,我今天非要说出个子卯丑不可,这样被小辈欺负,我气不过!” 马氏唯恐天下不乱地忙忙答应了。 46.第46章 计策 禾早有些无语,不就是在外面吃了一顿饭吗,至于这样小题大做吗? 她看着就要出门的马氏,笑了笑,提高声音:“奶,娘虽然在外面给我们买了扁食,那也是因为您不在,娘可是时时都想着您的,回来还给您买东西孝敬了呢,她倒是想给您带扁食,但这老热的天,还没回来饺子就该浓了,所以就带了别的,也是一片心意,奶,您就别气了,真想吃扁食,改天咱一起去,娘给奶买。大娘娘要是想吃,也一起去。” 扁食,就是饺子的意思。 马氏看她一眼,切了一声:“我稀罕那东西啊!” 禾老太太却抓住了禾早话中的漏洞:“你娘买扁食的钱哪儿来的?你们是不是去镇上卖啥东西去了?人家都看见你们从药铺里出来,手里拿着大把的银子。” 禾早一惊,卖蝎子的事最终还是瞒不住。 “娘,其实只是孩子们玩闹挣的零花钱……”陈氏讷讷地解释道:“我和孩子他爹都说过要让他们自己留着的!” 禾早抚额。 她这个娘还真是受封建思想荼毒太深,没等人家逼问呢,自己就倒个一干二净。 七宝焦急地给禾早使眼色,希望她能想出一个好法子。 禾早咬着唇,事到如今,她也没了法子。 不过,卖蝎子的事她原本就知道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们去卖的啥?”禾橘儿问陈氏。 陈氏看了几个孩子一眼:“在山上绕的蝎子。” “卖的蝎子?”禾橘儿恍然大悟,瞪着禾春儿:“就是那天晚上你拿来吓唬我的?” 禾春儿没理她,径直看向禾老太太:“奶,我们也只是想先试试,数伏天长,也没事干,我们对山头也熟,挣了钱也能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 她在禾老太太面前比其他人都要有脸面,因此这话由她说来那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禾老太太双腿盘在炕上,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钱呢,卖了多少?” 禾早抢先道:“绕了十几只蝎子,卖了二百多文钱,除了给爷买的高粱酒花了十三文,我们吃扁食花了三十文钱,又买了些零食,给四哥买了一只毛笔,就剩下五十八文钱了,娘说就这么一点钱也不好意思孝敬奶您,毕竟是我们几个娃子挣的,您老也不会全要走……” 她装作有些惋惜又有些期待的样子问:“奶,这五十八文钱您还要不?” 她那语气态度,弄得像禾老太太是个多么抠门、小气、吝啬的奶奶一样。 禾老太太差点气得吐血,一拍桌子,高声:“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说实话,到底卖了多少?四宝,你来说。” 在她印象中,四宝是个老实孩子,不会说谎。 但四宝却垂下眉眼,低声:“奶,就剩下这么多了,您别生气,要不中我把毛笔退了好了。” 禾老太太瞪大眼睛:“你要毛笔干啥?” 禾早瞅了一眼站在那里眼珠子咕噜噜转的马氏,高声:“奶,我四哥和七宝想去学堂呢,同样是禾家的孙子,为啥大哥二哥他们能去学堂,四哥却不能?” 四宝没想到禾早竟会这样说,愣了愣,低下头不做声。 七宝机灵,看了看禾早的脸色,也委屈地小声说:“奶,七宝也想去学堂认字儿,去镇上住,吃好的,穿好的!” “去个屁!你也不瞧瞧你那模样,配读书不配!”禾橘儿率先发火,柳眉倒竖,指着七宝恶狠狠地骂道。 七宝原本有七分是装的,但见禾小姑这样,不由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禾早气道:“小姑,同样是禾家的孙子,为啥我七宝不配?为啥大哥二哥就配,凭啥他俩生来就高人一等,四哥和七宝却要天天做活供养他们,不过是提了一提读书的事,还被小姑你给骂个半死,说什么配不配的话,难道咱家还要分出个高低贵贱不成!大娘娘,你不是去叫爷回吗,我也正好问问爷,小姑说的是什么道理!” 她本就伶牙俐齿,短短几句话就把禾橘儿说得哑口无言。 她瞪着禾早,想要反驳却不知怎么开口。 禾老太太见自己的小闺女落了下风,哪能忍受得了,当即指着禾早骂咧咧起来:“你个死丫崽子,鳖母子,小兔孙,没良心的东西,有你这么对你小姑吵的没,你小姑她说得对,四宝、七宝就不配读书,也不看看是从谁肚里爬出来的,还妄想读书出头,我跟你说,门都没有!” 她厌恶地,恶狠狠地瞪着陈氏。 后者不可置信地抬头,全身都微微打颤。 “娘!”禾春儿细心,忙过去搀扶住陈氏:“娘,你咋了?” “装,回回都给我装病!”禾老太太依然怒不可揭。 “吵吵啥!”外面却突然传来禾老爷子的声音,他怒气冲冲进了屋:”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在家吵吵,整天是不是啥事都没有,一点也不能消停,不吵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看看日头,也是平日他们下地回来的日子。 见着禾老爷子扁上去的裤腿都是泥巴,脸上也汗渍渍的,禾早机灵地钻出屋子去打水,迎面看见禾老三,便咧开嘴笑笑:“爹回来了!” 禾老三“哎”了一声,看看屋内,有些犹疑地问了禾早一句:“早儿,这是咋了?” 陈氏与几个孩子都在当地站着。 屋里传来禾老太太委屈的声音:“你个死老头子,天天就知道吼我,你咋不问问老三媳妇干了啥?” 禾早撇撇嘴,低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又嘱咐道:“爹,待会儿你进去啥话都别说,奶要问你就说咱卖蝎子只挣了二百文钱,而且蝎子是我和大姐,四哥他们去绕的,你没去!” 禾老三摸摸后脑勺:“早儿,这,这咋给知道了呢!你奶定是要问我,我……” “爹,我们把钱花光了,就剩下五十文了,奶再问还是这句话,你也不听听她刚说的是啥话,因为四哥和七宝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所以就不配读书,难道咱一家子就该给二叔,大哥他们做奴才吗?” 禾早的话颇有些使性子。 禾老三忙道:“早儿,这话不能乱说!” 禾早哼了一声:“是我乱说还是奶偏心,爹,你不许多说别的!” 禾老三性子好,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声来,皆之也有些为禾老太太刚说的那些话难过,便点了点头:“那,那我就这般说。” 47.第47章 小肩膀的负担 禾早这才满意地去打水。 屋内,禾老爷子正在询问事情经过。 等禾早端了一碗水进屋后,就听见七宝奶声奶气地问:“爷,为啥我和四哥不配读书?小姑和奶为啥那样说我?” 一滴泪珠在腮上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他是禾家最小的孙子,禾老爷子平日也是多有偏爱的,闻言便没好气来,瞪了禾老太太一眼:“你瞧你说的啥胡话?咱四宝,七宝为啥不能读书!” “那爷,我和四哥能去读书了?爷,你放心,我和四哥一定好好学,像二叔那样,绝不给您丢脸!”七宝的眼睛亮如珠宝。 禾老爷子噎了一下,下一句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禾早迎上去,笑得甚甜:“爷,这是晌午吊进井里的茶,喝着可凉了,您喝。”又送上一方凉津津的大帕子:“爷,我刚洗过的巾子,您擦擦脸,凉快点!” 禾老爷子微微吃惊,待对上禾早那双清亮漆黑的大眼睛时,不由笑了,夸道:“我家早儿大了,懂事了!” 禾早就掘唇笑。 禾橘儿气不过,偷偷骂了一句:“马屁精!” 禾早眉眼未动,就像是没听见。 待禾老爷子擦了把脸,又喝了口茶,禾早才不慌不忙地开口:“爷,四哥和七宝啥时候去学堂?” 禾老太太率先爆发出来,指着禾早骂道:“上啥学哩,家里有没有那个闲钱去供,光那三个就跟喝家里血似的,大把大把银子往外掏,考这老多年也没见考个啥回来,这俩小的还想去,门都没有,我绝不同意!” 其实禾早早就猜到,按照如今禾家拮据的情形,禾老太太第一个就不同意四宝和七宝去上学。 没关系,她目的本不在此。 她咬了下唇,微扬着下颌:“那是我兄弟,爷奶供着二叔,大哥和二哥,供不起四哥和七宝,那我和大姐供!爷,我们这两天抓蝎子去了,还卖了钱哩!” “你和春儿?”禾老太太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上下打量着她,就好像是要看出她那副小身板到能值多少钱一样。 “是哩,爷,咱家没分家,爹和娘得供养您和奶,我和大姐整日也就做些家务,没别的事,不如就去山上寻摸些山货,多少也能卖俩钱,攒了钱我和大姐不用,给四哥和七宝上学用,大姐,你说哩?” 禾早便看向禾春儿。 后者连忙点头:“我和早儿供四宝和七宝,爷,奶,不要家里钱!” 她说得又急又快,就好像是怕说慢了就被拒绝了一样。 禾老爷子满是讶异,心里却很是赞叹了一声,老三别看性子不中,太老实,但生了几个好娃啊,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兄弟考虑。 四宝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早儿,大姐,我……” 禾早却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 她知道四宝作为男娃子,不愿意让姐姐妹妹供养他读书,所以过意不去。 但她要争取上山赚钱的机会,就必须用这个理由去经得禾老爷子的同意,否则不是每个家长都像禾老三与陈氏那样,面对着大笔银子不动心的,更何况禾老爷子一直偏着二房。 兄妹心意相通,只看了禾早一眼,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四宝安静下来,又悄悄拉住睁大一双眼睛,聚精会神听着大人说话的七宝,朝他笑了笑。 心里却在想,如果这次真的能去学堂,他一定会好好学,不辜负大姐和早儿的这片心意。 “不中,你们上山赚钱去,那家里的活谁干?”禾老太太却相当不满意,老三家虽然就两个劳动力,但四个孩子最听话老实肯干,每天的猪草一大半都是他们挖的,这甩手不干,七头猪谁喂! 禾早惊讶地望着禾老太太:“奶,家里不都是人,大央哥,连翘姐,二姐,三哥,五宝,哦,还有大娘娘,我娘,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望着禾橘儿笑眯眯的说:“还有小姑哩,喂猪的活小姑也能干哩,大姐就和小姑差不多,却啥都干!奶,八九个人喂几头猪足够了!” 禾老太太瞪着她,更加愤怒:“你小姑要在家绣嫁妆,哪有空出去做活,你这死丫头安的啥心!还有五宝,那么小的孩子能干啥?” 大概是老四家就一个孩子,所以五宝养得比较娇,现在娘走了,禾老四对他百依百顺,十分宠爱。 禾早却淡定地扬眉:“奶,大姐,二姐都和小姑差不多哩,咋都去外干活哩,哦,小姑是长辈嘛,得让小辈们孝敬着才中!至于五宝,奶,七宝比五宝还小哩,也天天两筐子的猪草,一点也不比我们少!七宝都能干的活,咱家任何人都能干!” 最后一句话,眼睛在屋内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她猛地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顿地说。 她一直都压着口气在心里,因为禾老三老实与陈氏的退让,禾家根本不拿他们几个人当小辈看待,尤其是她和七宝,七宝今年虚岁才七岁,就要干一大堆的活,天天背着两大筐子上山下山,家里的人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还有她这具身体,之前就干黄枯瘦,跟七宝差不多高,病了一场后越发瘦弱了,禾家却根本容不得她多在家里休养一天,身子稍好一些就轰出去做活。当然她外表是小孩,内里却是成年人,不会因为多做一点家务就不舒服,让她难过气愤的是,她之所以会穿越过来,却是因为本尊小女孩差不多算是被虐待身亡的。 如果禾家,包括陈氏能对她一点照料,多一点慈善之心,本尊根本就不会死! 禾家又不是没人,就像是她刚才算的,综合下来七八个人,怎么也不是非他们两个不可。 “奶全指着七宝干活哩,七宝,你过来,让咱爷,咱奶看看你肩膀上的伤!”她一把把七宝的领子拉下来,露出来干瘦的小肩膀,上面有两道深深的勒痕,显然是负重造成的。 屋内的人都吃了一惊。 “这,这是咋了?”到底是最小的孙子,禾老爷子就算不关注,心里也有几分疼爱,见状便吃惊地问道。 48.第48章 目的达到 禾早使劲掐了一下七宝腰上的软肉,后者原本神情怪异,被她狠狠一掐顿时疼得眼泪汪汪起来,抬眼委屈地瞅着禾早。 后者的泪水早就滚滚而下:“七宝是个实心眼,那筐背不动也非要背着,时间长了可不就有勒痕了!” 母子连心,陈氏哪能当真无动于衷,迅速冲过来查看了一下七宝肩膀上的勒痕,脸色变了变,看了一眼禾早,训斥道:“不是让你看着你弟弟,那筐子背不动你咋不帮忙,你咋做姐姐的?”转头又去训斥四宝:“你也是,你咋做哥哥的?” 七宝扯了一下陈氏的袖子,吸着鼻子:“娘,你别骂二姐,二姐和我一般高呢,她背得比我还重,肩膀上也有勒痕呢!” 陈氏的训斥声就戛然而止。 她看了禾早一眼,小小的身板,看着与七宝差不了多少,此时腮上仍带着泪,却站在那里,平静无波地任她责骂,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 不知怎的,她的心口就像是被猫的利爪狠狠抓了一下一样,疼得厉害。 “老三媳妇,你也别骂几个孩子了,四宝和早儿比七宝大不了多少,想帮也帮不忙,这事是我和你娘考虑不周全,让几个娃子受委屈了,这几个娃啊,是实心眼,做活不会偷懒,那就会吃亏!这样吧,早儿和七宝先在家歇两天,七宝小小年纪,天天跟着一起去挖猪草,趁机会就和五宝在家好好玩耍。” 禾家的孩子,其实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必须背上两筐子的草,只有禾老三家的是这样的规定。 “你也别对娃太厉害了,几个娃子小着呢,歇两天再去,以后咱家的孩子一天都是一筐草!大人两筐!”禾老爷子又对禾老太太说,语气淡淡的,却掩饰不住其中的不满。 禾老太太也不知是被七宝肩膀上红肿的於痕给弄得心虚还是怎么的,竟没说一句反对的话。 “爷,那四哥与七宝上学堂的事?”禾早一双大眼睛直直望着他,坚决不让他回避这个问题。 其实,按照禾老爷子的想法,他就是怕被人说偏心,才特意让三房的大宝去读书,一则大宝算是嫡长孙,孙子辈的头一人,是得好好栽培,二则,大宝也聪明机灵,不读书就可惜了那份聪明劲儿。 可供养三个人是家里的极限,再多一个根本不行。 还有,如果真让四宝和七宝去读书,那大房和四房肯定都不愿意,大央,四宝也都得去学堂。 没人干活挣钱,拿什么去读书。 所以,他打心眼里不同意四宝与七宝去读书的事。 但,刚他才说了三房孩子委屈了,三房又表明不让家里出钱,几个孩子自己挣,他这拒绝的话就不好直接说出口。 禾老爷子是个颇有筹算的人,所以才会供子孙去读书以造福后代,才会尽可能的利用家里的劳动力,喂养七头猪,才会着重抬高二房在家里的位置,天天在几个儿子耳边提点着读书的重要性,并点名日后老二当了官,对禾家的种种好处,总之,现在是吃苦,但将来,却是要享福的,要他们自己就主动去供养而不生怨愤之心。 之前都还好,直到禾早大病了一场后,开始诉说不公! 早儿这个女娃子,太聪慧了,不是好事! 他吸着大烟斗,吐了一圈烟,才缓缓开口:“老三,老三媳妇,你俩是啥看法,也希望供两个娃读书?” 禾老三与陈氏都是老实人,知道家里困难,根本就不会同意。 他是个有筹算的人,自己不好说出拒绝的话,让禾早的亲生父母来说就刚刚好。 禾老三并不知道蝎子到底卖了多少钱,但就算再多也就这两个月的事,以后还是零收入,这就是靠山吃山的坏处,得看时气儿。 供两个儿子读书,他以前也模糊想过,只很快就想到家里的难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便息了这心思,现在又被禾早重新提起,想着她是被卖蝎子的钱给激得心高了,就摸摸后脑勺,看着她:“早儿啊,这去读书是大事,咱家这条件它不允许……” 禾早却没等他说完,就抢先开口:“爹,你听我说,我和春儿姐刚说的话是真心的,供四哥,七宝读书不要家里帮忙,就我们俩,家里还供着大哥,我们也不能再加重家里的负担是不! 要不,这样,爷,奶,爹,娘,咱就等秋收后送四哥、七宝去镇上,一来也没那老多钱,二来秋收还得好一阵忙,只是这两个月,我们几个上山去捉蝎子,收山货,拿去镇上卖,攒的钱归我们自己,等秋收后钱攒够了,爷和爹就同意四哥、七宝去读书,中不?先读着,不求考出个啥样来,好歹能认俩字就中,以后兴许能做个掌柜啥的,钱不够了就先不读,中不?绝不加重家里的负担,该我们的活计也不会少,每天一人一筐猪草,找山货都是顺带的!” 她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侃侃而谈,就好像去读书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一样。 但不得不说,她说的条理清晰分明,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禾老爷子不禁又仔细打量了禾早一眼,仍是之前的那小孙女,咋的性子却一下子变化这么多,还是他以前根本没发现,孙女中竟也有一个极其聪明的! 他心中微一思量,陡然一惊,禾早说了这么多,又是诉委屈又是主动供养兄弟读书,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为了这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禾老三也不知该不该拒绝的好,只无措地看向禾老爷子。 禾老爷子又深深看了禾早一眼,缓缓点头:“那就这样吧,秋后你们若是攒够了钱就让四宝、七宝去!” 禾早四个人,个个露出激动的神色来。 禾早更是甜甜地笑:“谢谢爷!” 马氏在边上睁大了眼睛,眼珠子咕噜噜地转。 禾橘儿急了,悄悄捅了一下禾老太太,后者忙开口:“那咋中,你们收的山货卖了钱是家里的,咋能自己攒着,那这家以后要乱套了!没分家,不管谁挣的钱都归公中!” 禾老爷子却已经弄懂了禾早的意图,摆了下手,不容置疑地说:“几个娃子挣得零花钱,你也好意思要,就让他们自己收着吧。” “爹,俺家大央早就该去读书了,四宝、七宝都去……”马氏腆着脸笑。 禾老爷子语气淡淡的:“早儿他们不用家里管,你家大央要是也能自己挣钱,尽管去,我不拦着!” 马氏愤愤不平地掘唇,要是自己能供出来,谁害要看你们的脸色,还真当去读书容易啊! 49.第49章 中蝎子毒 但又一想,现在还未到秋收,四宝与七宝也去不成学,如果到时候真去了,她也有话说,绝不会让大央吃亏。 禾早笑嘻嘻地扯了四宝几个:“快,咱得谢谢爷,以后四哥和七宝上学可有指望了。” 几个孩子也是妙人,果真郑重其事地向禾老爷子道谢,倒是弄得后者有些尴尬,连连摆手:“哎,快起来,弄这虚头干啥哩,都是我禾家的子孙,在我眼里啊,都是一样的。咱家是没条件,要是也是好户人家,定让你们都去读书!” 他说的场面话很好看。 好户人家,指的就是富户。似乎,五贤镇这边,很喜欢用“好”字来形容一切美好的珍贵的东西,如白面就叫做好面。 等回来自家屋子,陈氏坐在那里看着几个孩子,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 禾老三倒是单纯地担忧:“早儿啊,去读书可不是小事,咱就是天天上山绕蝎子又能绕多少!” 禾早却笑得甚是笃定:“爹,你猜咱今天卖了多少钱?” 禾老三看她那模样,暗自猜想一定卖了高价,便往高出猜:“六两银子?” 七宝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爹,不是六两,是九两多!” “咋这老多?”禾老三吓了一跳。 禾早便解释:“咱不光卖了蝎子,还有之前存放的金银花,也卖了三两多呢,蝎子是五两多。爹,现在咱手里有十几两银子了,足够四哥和七宝上两年学了。” 四宝就急忙反对:“这咋中,哪能都让我们用,早儿,反正爷都答应秋收后再去,我和七宝这两个月就加把劲,多去赚钱,不能都拿你们挣的!” 他是男孩,自觉应多照顾姐姐妹妹,现在却要用她们辛苦赚的钱去读书,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禾早便笑话他:“四哥,你忒婆婆妈妈的了,这钱可是咱一起赚的,谁都能用,只要花到正地方。” “早儿,这蝎子和金银花入了秋可就少了啊!”禾老三最担心的还是这点。 禾早神秘一笑:“谁说咱山上只有这一两种挣钱法子的。” “早儿,你想到其他法子了?”禾春儿对禾早很信赖,当即兴高采烈地问道。 禾早脑中挣钱的法子很多,但都不是现在的最好时机,因此只摆摆手:“大概有一些头绪了,等到时候再说。” 禾老三就已经很欣慰地看着禾早:“咱家早儿真是长大了,能干了。” 禾早瞅了一眼禾老三,见其与禾老爷子一样,都是刚从地里回来,顾不上梳洗,就眨眨眼睛:“爹,我和七宝给你打水洗脸去啊!等着!” 一路拉着七宝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禾老三笑得很傻很幸福。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与生俱来的,哪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这世上就有很多这种例子,明明不是负心无情之人,但孩子却自幼就不在身边长大,那么即使有心,感情也很有限,比不上在身边长大的亲厚!也像是禾家的孩子与禾老三之间,天天见面,但因为禾老三的懦弱老实,加上古时抱孙不抱子的习惯,父子、父女间的感情就实在很淡漠。 禾早穿来之后,就一直很注重加强禾老三与几个孩子间的互动。 至于陈氏,她觉得自己对她的性情难以把握,加上前身情绪的影响,就放任不管。 去了后院,七宝望望左右没人,才神秘兮兮地低声问禾早:“二姐,你咋想起来我肩膀上的勒痕?” 禾早就得意地笑:“你姐我这么聪明,咋能想不到。”想了想,又夸了一句:“咱家七宝也是聪明的,一看姐脸色就着该说啥话!” 姐弟两个就都偷偷地乐起来。 其实自从他们每天只割藤蔓之后,筐子就轻了很多,下山的时候哥哥姐姐也会帮七宝一把,并没有之前说的那么悲惨。 七宝肩膀上的勒痕是昨天在猎户屋子那,一起玩拔河比赛的时候留下的。禾早与七宝一组,禾春儿与四宝一组,阿澈是裁判。 因为七宝与禾早太小,几个人玩的时候同意七宝与禾早把绳子背在背上拔河,两个人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最后还是输了。 当时两人的小肩膀上都勒出了深深的痕迹,禾早还很不高兴呢,掘着唇生闷气,让四宝好一阵哄才好转过来。 七宝比她还小,但因为见她不高兴就一直逗她笑。 禾早觉得最后她是被感动了。 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昨天有点幼稚,大概是因为真心接受了他们做亲人,所以才会有些肆无忌惮吧。 打了井水,七宝贪凉偷喝了一口,禾早就拍了下他的脑袋:“说多少次了,不许喝凉水,这不是有凉茶,小心肚子疼。” 七宝忙朝她谄媚地笑:“二姐,就一口,一口。” 是晚,照例上山绕蝎子。 但七宝不小心被蝎子蜇了一下,而更糟糕的是,他对蝎子毒过敏,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在山村里,被蝎子蛰一下是很平常的,但不过一会儿,七宝就疼得脸冒冷汗,被蛰的手背红肿了一大片,口里也支吾喊着头晕。 禾早立马就意识到他是过敏了。 人群中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人会对蝎子毒过敏,没想到七宝就是其中一个。 村里显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禾老三抱了七宝大踏步就向山下走,禾早忙让四宝拿火把绕着路。 四宝也很着急,却还安慰着禾早:“早儿,你别急,莺儿家有蝎子草,用那个汁儿一抹就好了。” 禾早愣了下,才知道他说的莺儿是上次提醒他们二叔回来的柳莺。 蝎子草是一种常见的花草,后世老家有人中毒了也会用这个擦药,禾早微微放心了些。 好一阵折腾,才从柳莺家借了几片蝎子草,柳莺是个大方的,直接揪了十几片又嫩又多汁的叶子,禾春儿早跑回家拿了捣指甲擦用的小捣锤和钵子,洗干净,把蝎子草放里面就捣出汁来。 在七宝被蛰肿的手背上擦了两遍,过了一刻钟,症状便缓解过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柳莺掘唇笑:“我就说哩,有这蝎子草,咋的也能治好,就是七宝得受点苦,估计得疼到明天了。” 禾家人道了谢,才一起离开了柳家。 虽然已经大好了,但禾老三刚才还是吓得不行,仍要坚持抱着他,而看七宝的模样,显然很少有如此与爹亲近的时候,便也很依赖地赖在他怀里。 禾早在后面偷偷对他羞羞脸。 七宝嘟了下软软的唇,湿润润的大眼睛闪了闪,就很干脆地躲到了禾老三的怀里,做鸵鸟状。 禾早被他的可爱与傲娇差点激得笑出声来。 50.第50章 乡村指甲擦 转眼瞅见禾春儿手里的捣捶与钵子,便微笑着说:“咱家也有这个啊!” 禾春儿看了她一眼,柔柔一笑:“啥叫也有这个,咱村家家户户都有,往年你不也缠过我给你包指甲吗,咋的都忘了?” 禾早便摸着脑袋憨憨地笑。 禾春儿倒是想起来她落水一事,脸上就带了些愧疚,那件事虽说是意外,但到底是因她而起,却让早儿遭了秧,回来又被奶和娘骂了一顿,很多事情也都吓忘了…… 她甚是怜爱地说:“等闲了,姐给你包指甲!” 包指甲,就是用捣捶和钵子将指甲擦捣出汁,用薄荷叶子包在指甲上,系紧,等第二天早上起来后,那指甲擦的颜色就印染上到了指甲上。 所谓的指甲擦,乃是凤仙花,在五贤镇最常见的用法就是染指甲,指甲擦的那个擦字,微微带着儿化音。因为普遍,家家户户都备有专用的捣捶与钵子,到了数伏天,大姑娘小媳妇们就会趁着乘凉的时候把凤仙花捣碎包手上,第二天一群小姐妹便会伸着指头比赛,看谁包的最好,染的颜色最好看。 禾早小时候也跟着同学们一起包过。 在晚上一边靠着梧桐树乘凉,听着大人们说话,一边又互相帮着包指甲擦,时不时发出无忧无愁的笑声,第二天早上起来后,会因为掉了一个而非常懊恼,又会觉得别人包得漂亮而自己只一双黑短的小手而自卑。也或者为了能用更多的指甲擦,早早就拿了梧桐叶去掐那各种各样颜色的指甲擦,白的,红的,粉的,再傻乎乎地笑,幻想自己是采花仙女…… 现在想想,那些时日竟是如此美好,惹人怀念。 禾早脸上浮起一抹微笑,点头:“好啊,咱一起包。” 其实,他们不光包手指甲,也包括脚指甲。 而显然这个传统,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异时空的代朝,都很盛行。 禾早以前就曾经猜测过,可能是因为五贤镇这边得灰指甲的人比较多,而指甲擦就是一种天然的治疗灰指甲的中药,得之毫不费力,所以五贤镇才会形成这个传统。 生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运用他们自己的智慧来解决生活中的一个又一个难题。 回到家,自然少不了一顿臭骂。 尤其是禾早白天刚信誓旦旦说要赚钱供兄弟读书,晚上七宝就中了蝎子毒…… 禾老太太骂得尤为难听,什么“小丫崽子心太高,心眼子太大,差点害死自己的亲弟弟“,什么“要你是我的闺女,我早就狠狠教训你一顿,看你还逞强不逞强”,“有多大碗吃多大饭,没那个能耐就不应开那个头”等等,等等。 禾早无话可辨,只得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地听着。 从上房里出来,瞧着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四宝倒是觉得好笑,摸摸她的脑袋,很有做哥哥的样子:“早儿别难过,以后上了山备点蝎子草就是,柳莺家很多,我找她移栽几颗。” 禾早想了想,便点点头,挤了一抹笑。待走到自家屋前的时候,她却顿住了,皱着小眉头,苦着脸问:“二哥,你说我躲出去一会儿,能不能避过娘一顿骂?” 四宝有些哑然,继而失笑。 平日里总看早儿一副冷静镇定的模样,做什么都像是胸有成竹,原来也有让她害怕的事情啊。 “娘肯定知道这不怪你,绕蝎子对咱家来说是好事,中毒也是不能避免掉的,只要有蝎子草就好。待会儿要是娘真骂你,还有我和大姐在哩。” 禾早露出甜甜的笑容:“是哩,还有大姐和四哥护我哩。” 四宝笑着就要拉她进屋,后面却传来禾橘儿的声音:“四宝,你过来。” 往后看去,禾橘儿正朝他摆手,看到禾早也在看她,就拉着脸,很不高兴:“你该干啥干啥去,没叫你。” 四宝给禾早使了个眼色,后者虽然想知道她找四宝什么事,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偷听,想着回去后四宝肯定会告诉自己,就掀了帘子进屋了。 倒是出乎禾早的意料,陈氏并没有骂她,只看了看七宝手上没大碍,便嘱咐一句:“下次自己长点心,又蛰了疼的是你自己,没人能替得了!” 七宝埋着头,低低应了声是,扒着禾老三的胳膊却不放手。 陈氏便皱了眉:“不就是蛰了下,肿消了就好了,你爹下地干活一天了,别缠着你爹。”正好看到禾早进来,就说:“跟你二姐去打水洗澡去。” 七宝扁了小嘴,依依不舍地从禾老三跟前走开,那小脸上看着似乎有些幽怨。 禾老三则是笑眯眯地看着,似乎心情很好。 禾早又好气又好笑,觉得陈氏可能当真不是当慈母的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严厉的。 他们今晚上山时间不长,总共也不过绕了几十只蝎子,拿着葫芦倒进了屋角的坛子里透气,四宝就进来了。 禾早便忙问:“小姑找你啥事?” 四宝皱了皱眉头,往禾老三与陈氏那边看了眼,压低声音:“小姑刚看到咱们背着的葫芦了,就问咱里面装的是不是蝎子,又问咱卖的蝎子到底卖了多少钱?” 禾早的眉高高挑起:“她这是想干啥?” 禾春儿也紧张地说:“二奶奶会不会跟她说了咱卖多少钱?” 禾早却肯定地摇头:“肯定不是哩,要是二奶奶说了,咱奶今天肯定会拿这个说事,我说咱就赚了二百文她也信了咧!” “二哥,你说没?”七宝忙问道。 四宝摇头:“我咋会这般傻哩,就只说了句不多,就回来了,小姑很不高兴哩。” 七宝嗤之以鼻:“让她不高兴去,咱只管挣咱的。” 禾早却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了第二天,这预感就成了现实。 禾橘儿让大央去了趟镇上找二宝,去问了和春堂的熟人,结果知道禾早他们已经卖了好几次山货,包括蝎子,虽说不知道多少,但铺子里的伙计见柜台上称了好几锭银子与散钱。 又问了金银花与蝎子的价钱,禾橘儿琢磨着禾早几个肯定挣了不下三四两银子。 她坐不住了,立马就把这话告诉了禾老太太。 禾家,就此掀起轩然大波。 51.第51章 忽视与维护 禾早他们从山上回来就发觉家内气氛不对劲,禾夏儿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她在禾家是个隐形人,很少与人说话,但心地却很善良。 哪怕接触不多,禾早对她印象也好。 看到他们,禾夏儿便小跑过来,脸蛋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微微急促:“先不应进去,我跟你说,大哥与二哥一起从镇上回来了。” “咋了,二姐,有啥要紧事?”禾早不解地问道。 禾夏儿摆摆手,看向禾早:“早儿,你们之前是不是去镇上卖蝎子,还卖金银花了?大哥、二哥从镇上回来说你们卖了不止三四两银子呢。奶特别生气,三婶就在屋里站着呢。” 禾早心一咯噔响,忙问:“那我娘说我们到底卖了多少没?” 其他人也神色紧张起来。 禾夏儿就面带难色,顿了顿,低声:“早儿,我咋听二婶说你们总共卖了不下十两银子哩?真有这老多啊?” 禾早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上不得,下下不得。 她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告诉上房自家挣的银子,就这么松懈了一会儿,陈氏就倒了个干净。 禾春儿与四宝都皱了眉头:“早儿,这该咋办?” 禾早问禾夏儿:“咱爷在屋里不?” 禾夏儿点点头,低声:“爷也就刚回来,三叔还没回来哩,爷说他把最后一拢草锄完就回来。” “爷昨天不是刚答应要送我和四哥去学堂,这钱是咱自己赚的,咱自己花用?” 七宝人虽小,但也听懂了昨天禾老爷子的意思。 禾早却是苦笑,如果这件事在秋收之后禾家的人才知道,那么谁也要不走,但现在,四宝与七宝都未去上学,他们也没有分家,十两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咋想着禾家都不会允许落到他们几个孩子手里。 “爷确实应了的。”四宝也慢慢点点头,将目光移到禾早身上:“早儿,你说爷真会把钱要走?” 禾早摇头:“四哥,你们别忘了,咱这银子挣在爷说话之前,奶和小姑肯定会拿这个做由头。” “夏儿,你死哪儿去了,来把菜择了,大中午的,还做不做饭了?” 院子里传来马氏的大嗓门。 禾夏儿面露歉意:“春儿,早儿,我得去了,娘叫了我好大会儿了……” 她生怕禾早他们没有防备就进屋子,所以才顶着挨骂的压力等在外面,这会儿实在是顶不住了。 她本身就是个胆小的。 禾早几人都理解地点头,关心地说:“夏儿姐你快去吧,别被大娘娘骂。” 禾家的辈分,男娃是从上往下序齿,但女娃子就没那老多讲究,各家按照各家的排,所以禾早喊禾春儿是“大姐”,喊禾夏儿,秋儿与冬儿却是直接连着名字叫姐的。 谁知马氏却像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手中还拿着一把脆脆的黄瓜,看到几人,眼睛就滴溜溜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倒也没顾得上去骂禾夏儿,只饶有兴致地问禾早:“早儿啊,你跟大娘娘说,你们卖那啥蝎子真卖了十两银子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咬着脆黄瓜,脆皮多汁,那汁水随着她豪放的动作往外溅,禾早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娘娘,十两银子哪是那么容易赚的,又不是天上刮大风刮下来的钱!” 马氏扬了眉就想细细分辨。 禾早却侧着脑袋,似笑非笑:“大娘娘要是不信,您亲自赚个十两让我们小辈看看。” 对上她那双黑亮惊人的眸子,马氏想起往日她的厉害之处,还真怕自己口头上占不了便宜,遂悻悻地咬了口黄瓜:“哼,不就是十两银子,还真当我稀罕!你,跑这干啥来了,还不快点去做饭,没见一群饿死鬼都爬回来了!” 她点了点禾夏儿地脑袋,丝毫不客气地骂道。 禾夏儿低着脑袋,偷偷看了禾早他们一眼,往院里走去。 禾早他们互相对视一下,一起进了屋。 禾老爷子坐在炕上埋头抽烟,不知在想什么,禾老太太则愤怒地瞪着站在地下的陈氏,禾橘儿挨着她冷笑,大宝、二宝都正襟危坐,大央与连翘坐在二宝身边,禾老大则呆呆地坐在边上的凳子上,那架势还没两个孩子有气势。 见到几人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来,他们的眼神,好像是在看有罪的犯人,连翘的目光却带着些许好奇。 嗬,还真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啊! 禾早苦中作乐地想。 陈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嘴唇蠕动了下,脸色复杂,但最终却又慢慢低下头去。 禾早像没事人一样,先跟禾老爷子打招呼:“爷,这老早就从地里回来了?” “哼!”禾老太太从鼻孔里轻哼出声。 禾老爷子却没搭理禾早,只淡淡看了禾老太太一眼:“你去看看饭做的咋样了?” 这会儿正是关键时刻,禾老太太又岂会愿意离开,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屋内一片静默,只有禾老爷子吐出的烟,笼罩在并不怎么透亮的房间内。 半晌,他才把烟斗放大炕桌角,也不看别人,只看禾春儿:“春儿啊,你是大姐,你跟爷说实话,你们去卖蝎子、卖金银花到底卖了多少?” 禾春儿有些惊讶爷竟会问自己,不由吃惊,看了禾早一眼。 后者正低头沉思着什么。 “你看着爷说话,早儿才九岁,懂个啥,咱都是一家子,有啥话不能对爷说的?” 禾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眼睛还是没看其他人,尤其是禾早。 知道禾老爷子是故意忽视禾早,禾老太太露出一个解气的笑。 这小丫头,是该给她个教训瞧。 昨天凭着那利索的嘴皮子,差点让她把银子给偷跑喽,那可是整整十两啊。 禾春儿温柔沉默,骨子里就是与禾老三一样的老实人,不会说谎,吭哧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爷……” 禾早忙开口:“爷,其实这些……” “四宝,你做哥哥的,你来说。”禾老爷子忽然提高声音,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径直看向四宝。 四宝一愣,看看睁大一双眼睛正担心望着他的禾早,又看看脸色微沉,恍若完全没有注意禾早的禾老爷子,手心慢慢握紧,掘了掘唇,声音慢而清晰:“爷,有啥话你问早儿吧,这挣钱的法子是早儿想的,也是早儿带着我们去卖的,卖了多少挣了多少,她最清楚,比我们都要清楚。爷要想知道只问她就中了。” 七宝也抢先说,小声音脆脆的:“是哩,爷,二姐最清楚,您要问就问她吧。” 他人小,但却极其聪明,能看出来禾老爷子似乎是故意不理二姐。 不能再让二姐受欺负,他要护着二姐! 七宝小小的肩膀挺得笔直,握着禾早的手也抓得紧紧的。 禾春儿反应过来,也忙点头:“是哩,爷,早儿最清楚了。” 禾老爷子的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一点一点地划过,最后落到禾早身上,吸了一口烟斗,才缓缓问:“早儿,你们总共卖了十多两银子是不?” 52.第52章 好筹算 禾早无所畏惧地站在那里,声音不高,但却十分镇定:“是哩,爷,我们卖蝎子,卖金银花,总共挣了十二两银子。” 禾老太太怒睁双目,指着禾早恶狠狠地骂:“好啊,那你昨天说啥只剩下五十文钱,都是在骗我的!”她看向陈氏:“说,是不是你在背后鼓捣早儿这么说的?好一个禾家的儿媳妇!” 陈氏的脸色涨的通红。 在她潜意识里,自家孩子挣了钱却隐瞒着长辈,还想方设法自己花用,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不孝的事。她之前虽一直帮着隐瞒,但不代表她真的同意这样做,现在被人一下子揭穿,她又是羞愧又是后悔,当初不该纵了早儿的。 “爹,娘,早儿她就是想让……”她开口试着替禾早说几句好话。 “娘,让我跟爷说的。”禾早却静静打断了她,然后看向禾老爷子,语气平静:“爷,昨个儿你不是还说让我们自己去挣钱,挣了的钱给四哥、七宝上学,不用上交?那不管啥时候挣的,又挣了多少,爷和奶都该为我们高兴才对啊,四哥和七宝终于能够去学堂读书了,也不用家里帮忙,自家的孩子出息了,难道不该高兴吗?” 最后一句话,不知是不是故意,她一字一字咬得很清晰。 抽着烟的禾老爷子就是一滞。 昨天他亲口说出的话还在耳边慢慢回响。 但没有人能够想得到,几个孩子,不过几天,就果真挣了十多两银子,还瞒着他们! 他皱了眉,他同意让禾早他们去卖山货挣钱,那是因为知道他们挣不了多少,只是小打小闹,可十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家里经济来源最大的那七头猪,累死累活得喂到年尾,也不过才赚毛利十四五两银子。 他吧嗒吧嗒抽了口眼,一时没有开口。 禾老太太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直接嚷嚷道:“你们先挣钱在前,后欺骗你爷在后,啥五十文,分明是十多两白花花的银子,你这个小鳖孙子,小丫崽子,心眼够大,十几两银子也敢自己拿着,就不怕压了你的手!” 顿了顿,她瞥了陈氏一眼:“陈氏,你嫁进我们禾家也有十多年了,我们禾家对你咋样,你心里也有数,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见了银子就不认人,这笔银子,一文不少地拿出来,咱啥事都没有,要不然,你就带着这个丫崽子,给我滚回你娘家去,我们禾家不欢迎欺上瞒下,吃里扒外的媳妇!” 谁都没有想到禾老太太竟会这么说,屋内的人都愣怔那里。 陈氏的脸色更是唰得一下惨白如雪。 禾家,这是要——休了她? 她死死咬住了唇,眼底浮现出一抹惊慌。 禾早也没想到禾老太太竟然会这么不留情面,原本还想好好讲讲道理的她,声音也变得有几分尖锐:“奶,这钱爷是答应过让我们自己保管的,和我娘没关系,爷,你们要是真想要这银子跟我说就好了,我实话实说,从头到尾,我娘她都不清楚这些事情,这些银子是我们几个孩子赚的,她也做不了主,也答应过我们不会干涉!” “嗬,你个小丫崽子,口气倒是不小,这钱是你赚的,只有你能做主?”禾橘儿忍不住出声讽刺,嘲讽地看了陈氏一眼:“三嫂,都说你是秀才家出来的闺女儿,咋的也该比别人会教养孩子,咋的我却瞅着早儿忤逆长辈,性子泼辣,方圆百里都找不到这般的小辈!” 大宝也带了几分厌恶之色:“娘,早儿这段日子也越发不像话了,你和爹不该总纵着她,该管教的时候就要管教,不然以后她都要爬到爷和奶的头上去了!” 他是长兄,长兄如父,这样教训禾早,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陈氏的脸更加白了几分,身子轻颤了颤,却勉强挤出一抹笑:“爹,娘,这银子我早跟早儿说过,原就是孝敬你们的,早儿,你还不去把钱拿过来,别使性子!” 她看向禾早的眼神,很是严厉。 禾早最讨厌的就是她的这种态度。 别人家的父母,在孩子被欺负,受了委屈的时候,都是站在孩子这边的,她也没指望过陈氏能多维护她,可,却不希望回回上房的人对她施了压,发了狠,她就回回拿着他们这些亲生孩子作践,拼命地拖后腿! 她这是在干什么,想要获得在禾家的存在感吗?还是牺牲掉他们去奉迎上房? 不管是哪个,禾早都看不起她! 她微微扬了下颌,态度十分强硬:“凭什么!” 对于她的态度,陈氏有些惊怒,但即刻就压着火气,慢慢说:“就凭你姓禾,凭你是禾家生下来的,凭你是禾家养大,凭你从头到尾都属于禾家!你这样做,本身就不对。” 她的语气,甚至都有些苦口婆心,就像是一个贤良淑惠的媳妇,在教育自己离经叛道的女儿。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禾早差点就想要笑出声。 她觉得她和陈氏之间,还真是天生的不对盘,这之前她努力与禾早改变关系的举动,在此刻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四宝也觉得陈氏说得太过分了,忍不住为禾早辩解:“娘,早儿是为了我和七宝……” 禾早挣的银子不愿意给长辈,并不是有私心,而是为了他们几个人。 她真的是真心实意为他们一家人打算! 娘真的不该这么说禾早…… “四宝,你一个奶娃子,不该你插嘴的时候就闭嘴!”大宝却打断了他的话,厉声:“早儿不学好,你也不跟着学好,真亏了爷和爹纵容你,要是我,这样欺骗长辈,早打断你的腿了,哪会容你在爷奶面前放肆!” 他教训得当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四宝紧紧掘住发白的唇。 禾早定定看了大宝一眼,轻而易举就发现对方隐藏其中的得意,她又看向陈氏,忽然开口:“好,我知道了。”语气平静,神色淡然,让人不知道她此刻真正的想法。 陈氏滞了滞,面无表器地闭了嘴。 禾早看向一直未做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内斗的禾老爷子,扬起一抹笑,状似天真地问:“爷昨天的话是不算数了是吧?” 禾老爷子皱了下眉,敲了敲大烟斗,轻咳一声:“早儿啊,十二两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做爷爷的也不会说话不算数,这么的吧,你拿出七两银子让你大哥用,你们也是一家子,你大哥又要买卷子又要买笔墨,家里也着实负担不上,你和春儿、四宝、七宝都是好孩子,你大哥以后好了你们也好。剩下的五两也足够四宝、七宝上学用了!” 他用了一副商量的语气,但那眉宇间的神情,却表明这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下的决定。 禾老爷子是一个很有筹算的人,所以他不能像禾老太太一样不顾及其他,直接就朝孙女要银子,这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但用大宝的名义,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了。 禾早与大宝,本就是一家子,供养家人读书,也是他们昨天达成的协议! 禾早的目光就紧了紧。 53.第53章 我也要卖蝎子 她的眼神在禾春儿,四宝,七宝,还有陈氏身上一一转过,与她想的一样,听说要把银子用在大宝身上,他们脸上同时露出如释重负股的神情。 在他们眼里,大宝是不折不扣的亲人。禾早也坚决要把银子用在他们上学上,这样一来,算是解决了难题。 “早儿,大哥不是外人,就这样吧!”四宝在她耳边低声商量。 七宝也朝她投了一个期待、轻松的眼神。 禾春儿则是朝她笑了笑。 禾早垂下眼帘,低声:“那就听爷的,把银子给大哥用,不过四哥他们启蒙一年得用三两束脩,所以两人得六两,大哥就给六两银子吧,爷,你说这样可好?” 她抬起眸,温柔乖巧地笑。 这也是禾老爷子所能设想的最好结果了,满意地点点头:“咱早儿是好孩子,中,就按你说的这么办!” 禾早继续笑着,声音很稳,又十分清脆,容不得轻易忽视:“爷,那以后我和大姐卖山货的银子也包括供养大哥吗?” 她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双手绞在胸前,似是十分为难的模样:“我们两个孩子,要供养三个人读书也实在太难为了哩……” 禾春儿便是一怔。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但,禾早说的没错,如果这次挣的银子拿出来了,那岂不是意味着以后他们就要担负起供养大哥读书的花费了吗? 原本供四宝、七宝就为难了,这再加上已经开始考童声的大哥,真的是难以办到的任务。 禾春儿、四宝等人也都紧张地看着禾老爷子。 大宝就面带不悦,轻哼一声:“小小年纪把钱看得那么重,真是一身铜臭,也不知娘咋教养的你!” 他冷瞅了陈氏一眼。 陈氏慢慢低下了头,似是有些难堪。 禾早却早在心里压了火气,闻言便丝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大哥,谁都有资格教训我们姐弟,但惟独大哥不中!大哥是嫡长孙,却常年住在大姑家求学,十天半月不着家一次,在家孝敬爷奶,陪爹娘的可都是我们,我们是代行大哥之职!娘已经做得够好了,是我们没有大哥教养,所以一个个村野得不行,你要怪就怪咱家孩子多,大人们都忙不过来吧!” “你!”大宝被她噎得脸色涨红,恼羞成怒:“越大越刁钻了你,好,不是让我教养吗,那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野丫头!” 他猛地从炕上站起来,举起了巴掌。 四宝忙挡在了禾早身前:“大哥……” 禾老爷子呵斥一声:“还不坐下,瞧瞧你这个兄长当的!” 他不满地看着大宝:“早儿说得也没错,你算算这几年你在家几次,咋的每回回来对弟弟妹妹横竖不是鼻不是眼的!” 大宝的涵养,似乎越来越差了,离禾老爷子的期望有点远。 另一方面,他也听出了禾早的话外之意,十天半夜不在家一次,这次却毫无预兆地回来,竟是为了告弟弟妹妹的状。 不过十几两银子,就这么巴巴地回来…… 也太沉不住气了! 到底是年轻啊,不稳重。 禾老爷子叹口气,拿着大烟杆抽了口,这才发现没火了,又没滋没味地放下,斟酌着说道:“刚早儿说的也是个理儿,两女娃子,咋的也供不起仨人读书,依着我的道理,原就是想拧着一股劲就供那一个人,这样负担也不重,真能供出来一个,咱一家子都能享福,现在这边供这个,那边又供另一个,这劲儿啊,就都散了,成沙子了,那就啥都干不成了!” 他埋着头,磕着大烟斗,几缕灰从磕出来,落在地上。 屋内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模糊懂得了禾老爷子的意思。 四宝是个实诚孩子,听出了话中之意,脸色有些羞红,眼中闪过一片黯然,却仍开口:“那爷,我和七……” 禾早却掐了下他的后腰,疼得他的脸当即就扭曲了起来。 身后就传来禾早的声音:“爷,您说得对,这一家子做事就得拧成一股劲,要不然再大的家族,那也顷刻就零散喽!我虽就是个小丫头,也懂这个理儿,我爹我娘,大娘娘,大伯伯,四叔都懂这个理儿,所以咱这些年就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为的就是供出二叔、二哥和大哥来,只要能考出来一个,咱就是吃糠咽菜,去啃树根皮那都愿意,是不,四哥?” 她冲四宝笑了笑。 后者有些疑惑,不知她想说什么。 禾老爷子一双苍老却睿智的双眸,专注打量着她,闻言便点头:“咱家的娃都是好娃,日子再苦,那也没抱怨过!” 禾早掘着唇微笑:“所以咱家全部的劲儿都在二房和大哥身上,至于四哥和七宝,整天在家跟着做家务,要么就跟着村里野小子玩,净是浪费力气,过两年他俩才顶得大用呢!我和大姐就想着,这两年我们自己能挣点钱就挣点,挣的钱都拿给四哥和七宝读书用,也不求供出个啥,就好歹得认点字,将来不管干啥都是个优势,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等禾老爷子回答,她就又笑着,慢慢地有条不紊地说着:“我和大姐也不可能老是供着他俩,是不,我们都是女娃哩,小姑现在都开始攒嫁妆了,大姐也要准备了,这挣的钱也不能都给兄弟用是不是,也得给自己留点,要不然为啥大姐二姐她们下午都在家里绣东西,去镇上卖的钱自己收着哩,谁要用奶还要骂人哩?至于攒多攒少那就是个人能力问题了,谁绣的多,绣的好,那就卖的多,就和我们卖山货一样的!现在看着老多,但也是碰巧了,过俩月天一冷,想一挣一文钱那也是妄想!爷,您说是不?” 屋内比刚才还要安静。 半晌,禾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动了动唇就要骂禾早不知羞,小小年纪开口嫁妆闭口嫁妆的。 但禾老爷子却已经开了口,咳嗽一声,语气很慢:“早儿说得有理。”顿了顿,他才又说:“那就看你和春儿能力吧,能挣多少是多少,咱家里也不指望你们啥的,全凭你们心意,要是有余剩的就自己攒着当——嫁妆吧!”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 这就是不再强求她们去供养大宝读书了,也或者是再交出银子来。 私房,永远是她们自己的私房。 禾早就露出一个大大的欢快的笑容。 禾橘儿狠狠瞪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转,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看向禾早:“早儿啊,听说这蝎子,金银花老值钱了,你跟小姑说说咋弄的,小姑也去卖去,攒点钱!” 54.第54章 怒气(修) 七宝立即紧张地看着禾早。 禾早笑容不变,点头的动作也很痛快:“中啊,看这行情,咱家也能多挣个钱!” 禾老爷子便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禾老太太也出乎意料地脸色晴朗,望着禾早夸赞了一句:“咱家早儿就是懂事听话,到底姓禾,跟咱禾家是一条心。”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陈氏一眼。 后者似是已经麻木了,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等出了上房,禾早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这挣钱的法子,她早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独占,这不,才几天,禾家人就朝她讨要了。而她,却不能说出一个“不”字。 七宝耷拉着小脑袋,悄声问:“二姐,咱还真告诉小姑她们绕蝎子的法子啊?”他嘟了嘴,神情有些委屈:“咱自己也没挣多少哩!” 禾早好笑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安慰着:“没事咧,反正咱这法子都没技术含量,别人看两眼就能学会,想瞒着也瞒不了,让别人赚还不如让咱自家人赚咧!” 从头到尾,她就没想过独占。 七宝还是不情不愿:“咱还拿出六两银子哩,咱亏了。” 一直未做声的四宝就突然开口,语气颇为严厉:“七宝,那六两银子是给大哥的,别瞎说!” 七宝堵了嘴,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但那神色,还是很不高兴。 到底不如与禾早、四宝的关系亲近,尽管银子是被大宝拿去了,七宝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那么辛苦地掐金银花,晾晒,又大晚上去绕蝎子,现在全给了对方…… “好了,给大哥就给大哥吧,让他买卷子好好读书,明年考出来一个秀才老爷来,也不枉咱这六两银子!”禾早安慰地摸摸七宝的脑瓜子。 禾春儿却掘了唇,她虽是大宝的亲生妹妹,却一样不看好他:“大哥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要不然哪能考了两次都考不中,二哥还考过了一场哩!我看咱这银子也算是白给了!” 话音刚落,她口中的主人公就从屋里掀帘子出来,背负着手,一身儒生长衫,淡淡打量他们姐弟一眼,微抬着下颌,似是施恩一样地说:“春儿,你待会儿把银子拿给我就中,不用再麻烦长辈了!” 禾春儿低了头,没有答话。 禾早却笑眯眯地点头应了:“是咧,大哥,六两银子保准一文不少地送您手上。” 似是看出了她的皮笑肉不笑,禾大宝的眼神在她身上掠过,露出微微厌恶的神情。 又看了看那些自己所谓的兄弟姐妹,一个个穿着补丁,又黑又瘦,偏偏都喜欢和他作对,真是一群讨厌鬼。 他哼了一声,又返身回去,从屋里传来他有些假的笑声:“爷,奶,我和二宝还急着回镇上哩,今个儿是有急事跟二叔请假了,不好在家多待!” 禾老太太有些舍不得这俩孙子:“咋不能迟了一年半载的,好容易来家一趟,就住一晚再回也中!” 禾老爷子却很理性:“那中,等会儿吃了瓜就回吧。”说着又扬声:“春儿,去井里捞一个瓜出来,给你大哥二哥切开。” 禾早暗暗撇了撇嘴。 趴着从床下拿出六两散银,禾早装作没有看见七宝依依不舍的小眼神,事实上她自己也心疼得直抽抽,安慰着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六两银子,两天就挣回来了。 话虽这样说,但当真看着大宝毫不客气地把银子揣进兜里,她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问候了一遍大宝的祖宗。 老天有眼,幸好她和大宝不是一个祖宗的。 禾老三疲倦地回来了,七宝忙扑过去告状,把事情经过如此这般讲了一遍,禾早在旁故意叹气:“大哥也好几天没回来了,这次突然回来我们还很高兴哩,谁知道他拿了银子就走了,连饭也没吃。” 禾老三是个老实人,一开始并没有多想,觉得反正是孩子挣的钱,给大宝用也成,但听了禾早说的,他突然想到,老大回来该不是特意为了那六两银子吧? “就是,也不等爹回来,问都没问一声。”七宝嘟着嘴说道。 禾老三心里不是滋味,默不作声地洗了脸,换了草鞋,才说出一句:“都别挤在这儿了,饭还没好哩?你们几个,去给你娘帮忙吧……” 七宝见爹也不给自己主持公道,更委屈了,小嘴巴撅得能挂个小油壶。 四宝有些无奈地哄他:“别气了,要不哥等会儿给你捉蛐蛐玩?或者是瞎虎?” 禾春儿正把吃剩的西瓜皮端进厨房,听见就瞪了一眼:“那瞎虎你也要捉?小心爷知道揍你!瞎虎是好虫哩,别动它!” 四宝就咧嘴笑:“大姐,我哄七宝玩哩,不捉他,七宝,咱去捉马急了玩。哥爬树给你捉!” 七宝这才阴转多晴,拍着手笑起来。 瞎虎,就是所谓的壁虎,爬在墙壁上捕捉蚊虫,它们的眼睛没有眼睑,只有一层透明的膜,眼珠子也不能转动,有时候上面就会积了很多的灰尘,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乡下的人以为它们是瞎子,所以称为“瞎虎”,但实际上,壁虎是能够看见的。 而在乡下,类似壁虎的这种益虫是不允许孩子捉来玩的,大人们从小就会谆谆教导,也或者用各种方法来防止这一行为。比如说“捉了瞎虎眼睛就会变瞎”,“吃了青蛙肉就会中毒”,“不许招惹蜜蜂,被蛰一下脸上就会长一颗痣”等等。 庄户人家,用着他们最天然的智慧与大自然和谐共处,哪怕到了现代也没有改变。 禾早小时候就受到过这样的叮嘱。青蛙肉不能吃,瞎虎不能随便捉,蜜蜂也不许招惹,因为它蛰你一下,自己就会死掉等等。 还有在五贤镇,狗是看家护院的好帮手,所以人是不能吃狗肉的。 禾早笑着看禾春儿训斥弟弟们,像是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少年时光。 哦,她拍了下脑袋,叹口气,一时忘记了,她现在还在少年时期。 这具小身体,啥时候才能长大啊! “早儿,来帮忙,咱中午炒西瓜条吃!”禾春儿朝她招手。 禾早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进了厨房。 西瓜条,实际上是西瓜皮上的那层白囊,红壤已经被吃掉了,但乡下人不会随意浪费粮食,将人啃的那部分用刀轻轻刮掉,再把白囊整个从皮上刮下来,切成条子,下锅一炒就成了。 微甜又清脆,也是难得的美味。 禾早帮着炒了西瓜条,便去上房拿青盐,恰好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禾橘儿的声音:“娘,大宝还算有良心,给我二两银子哩!” 禾早掀帘子的动作就顿在那里。 禾老太太笑得很满意:“大宝这娃有良心哩,知道孝敬你这个小姑,不像早儿、四宝那几个娃子,天天跟咱橘儿作对。” “哼!”禾橘儿不屑地哼一声:“我都和大宝,二宝商量好了,以后咱在家看着早儿他们,他们会在镇上看着,那药铺大哥有熟人,都说好了,到时候早儿卖了啥,挣了多少钱咱都能知道,别跟以前一样竟成了瞎子,差点被骗了过去!” “也是早儿那丫崽子太会说!”禾老太太似是心有余悸:“十二两银子啊,老三家那几个娃子还真是有本事。” “有啥本事,挣的再多也是咱家的,谁让他们姓禾哩,大宝都说了,他是长兄,到时候不管他们挣多少,都能弄过来成咱的,我,大宝,二宝,三人平分!”禾橘儿笑得很是得意:“就一点,娘啊,你可不能跟爹说,爹也太老古板了,一点也不为我这个亲生闺女想。” “中,中哩!娘不跟他说。” 禾橘儿笑得就越发得意起来。 禾早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只一双黑亮的眼睛,却慢慢酝酿了一层风暴。 掘着唇,手心慢慢握了起来。 55.第55章 教训 吃了午饭,在院子后院喂猪的时候,禾早低低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跟其他人说了一遍。 禾夏儿被马氏指使清扫猪圈了,这会儿就禾早姐弟几人。 禾春儿十分生气:“大哥真这么说?” 四宝掘着唇,眉头紧皱。 禾早就冷笑:“大哥根本没把我们当成弟妹,没有当做亲人,也亏得爹和娘啥事都先想到他!” “那咱能把银子要回来吗?”七宝握着小拳头,义愤填膺:“咱的银子不给他使!” 禾早几个脸色都很难看。 给出去的钱怎么可能要回来!但让这种人花他们的银子,怎么想怎么觉得像生吞了一只苍蝇恶心。 禾早的眼睛眯了眯:“你们想不想出气?教训大哥一顿?” 她没有那么多长兄为父的观念,禾大宝既然敢伙同别人背后对他们下黑手,那就不要怪她对他不客气。 她可不是宣软的大包子,谁都可以咬一口。 禾春儿、四宝与七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点头:“中,你说。” 大宝作为长兄,这样伙同二哥、小姑对付他们,真的是太过分了。 乡下孩子,本就纯粹,哪怕是怒气也是如此,不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对不起我了,我就要让你还回来。 四宝还多想了一层:“这事不能和咱爹娘说,不然爹娘又该难受了。” 他小小的眉宇上满是坚定:“我要代咱爹咱娘教训他一顿,看他还不学好!” “早儿啊,你准备咋教训?”禾春儿问。 禾早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就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来,招了招手,在几人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下午,她带着七宝去了镇上找大宝。 很容易找,她料想手里有了四两银子,大宝肯定不会安心在学堂里读书,一定会出来找乐子,这不,走到了五贤镇最大的酒楼“第一家”,远远就听见大宝与几个同窗说笑的声音。 她往一楼里面探了探,见大宝满面春风,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几个儒生打扮的书生围在正中间坐着,二宝紧挨着他坐在一起,一桌子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个个笑得开怀。 那桌上是满当当的饭菜,鸡鸭鱼肉俱全,还有两坛子的酒。 大宝正好举着酒杯高声呦喝:“来来来,都满上啊,今个儿我请客,你们都别眼生,尽情吃喝,保管吃好喝好哩!” 他对面一个看着最年长、约莫有二十来岁的书生就笑:“宏贤,你今个儿可是大方啊,从哪儿来的银子,你大姑给的?” 大宝掘了一口酒,得意洋洋地笑:“我大姑那小铺子能挣多少,勉强糊口而已,这银子是我和二宝回家,我爷给的!” 二宝在旁搭腔:“我爷最疼大哥,每每回去就不空手。” “呦,那两位家里可是好户人家哩,你爷出手大方!”这书生就伸出个大拇指,一副羡慕的语气,但禾早却分明看出了他脸上的圆滑。 大宝得意地笑。 禾早磨着牙心疼不已,这些,可都是他们的血汗钱,就这样被挥霍了。 “啥好户人家,就他家没分家,一大家子叔叔伯伯、弟弟妹妹供养着,咋的也比咱们强上一些!”另一个书生像是看不惯大宝的为人,直接嗤笑道。 大宝的笑滞了滞,脸色微沉:“灵均兄,我是招你了惹你了,咋的你回回跟我作对!” 那个被称为灵均兄的却轻蔑地看他一眼,捋了袖子站起来:“诸位,我还有事,这就先走了,诸位好乐,好乐,别扫兴啊!” 竟是不与大宝说一声,大摇大摆转身就走。 大宝气得脸色涨红。 那灵均书生走出酒楼,瞟了眼怒气冲冲的禾早与七宝,也没在意,就要离开,谁知那穿着补丁衣裳、瘦巴巴的小姑娘却突然笑着拦住了他: “这位大哥,麻烦您能不能把刚才请客的那位宏贤请出来,就说他家弟妹有急事找他!” 许灵均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是宏贤的妹妹?” 禾早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天真的小模样:“是哩。我是他妹妹,这是他弟弟。” 七宝跟在禾早身后,两人都很瘦,下巴尖尖的,脸色也发黄,哪怕这段时间伙食已经改善了不少,但身体素质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上去。 他们,与白净俊秀的大宝,怎么看也不像一家子。 许灵均只知道禾宏贤家一大家子供养他们三个叔侄三个,却从未见过其他人,因此很是惊异,半晌才说:“那你自己直接进去就中了,还要我给你跑腿。” 禾早指指守在门口的伙计,有些难为情地笑:“我们穿得不好,有补丁,伙计说我们像是要饭的,不让我们进去……” 七宝也睁着一双黑乎乎的眼睛看着他。 禾早没有夸张,上山挖野菜,会遇到各种荆棘藤蔓,最毁衣服了,所以上山的时候他们都会换上最破的衣裳,来镇上也没有再换。 书生的脸上就充满了同情,心里也满是对大宝的鄙视。 “等着,我这就进去叫人。”说着怒气冲冲进了酒楼。 禾早甜甜地笑:“哎,谢谢哥哥。” 她拉着七宝的手去那边的阴凉地等。 不过片刻,大宝与许灵均就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看到果真是他们两个,大宝的脸色很难看:“你俩来镇上干啥了?穿的那是啥衣裳,丢死人了。” 他今年也才十七岁,正是注意外表的年纪。 不等禾早说话,许灵均就冷冷地开口:“禾宏贤,看清楚,这可是你的亲弟弟亲妹妹,你这是啥态度?信不信我去先生那里告你一状!” “告状?你告个啥?”大宝一头雾水:“我教训我弟妹,跟你有啥关系?” “哼,做人得有点良心,宏贤兄,我要是你,家里弟弟妹妹穿成这样,也饿着肚子,我就不会充大头来这第一楼请客吃饭!” 他似是不愿与这种人多待片刻,一甩袖子走了。 大宝在后气得跳脚,又点着禾早的额头:“说,臭丫头,你干啥来了?是不是故意丢我的人?” 可不是故意的嘛! 禾早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委屈的模样:“大哥,我们在山上掐金银花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鼎,大姐说好像是古物,让我来问问你认识不?” “大鼎?”大宝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是哩。”禾早伸着手夸张地比划着:“有这老大,黑漆漆哩,还有铁锈,在一个大坑里,我们也搬不动……” 大宝想着自己看过的话本,来了精神,忙忙问道:“在哪儿,快带我去瞅瞅……” 禾早笑眯眯地点头,像一只诱哄小红帽的大灰狼:“就等大哥去哩,走吧,就在咱家后山上,咱悄悄地去!” 56.第56章 鱼肉咱老百姓 大宝完全想不到禾早会骗他,当即又是兴奋又激动地跟在二人身后上了山。 因为读书,自小就没怎么干过农活,山上又都是小石子儿,荆棘遍地,与如履平地的禾早与七宝想比,他走得甚是艰难,脸上汗津津的,好料子做出来的儒衫也被扯出了几个道子,整个人就像是从污水中打捞上来的一样。 “咋还没到?”大宝不耐烦了。 禾早装作乖巧的模样指指前面:“转过这个山头就到了,大哥你渴不渴,我这儿有水喝!” 大宝瞪着眼睛:“那你咋不早说,哑巴了啊?”一把夺过禾早递过来的葫芦,拔了盖子就往嘴里倒,只是刚喝两口就变了脸色,“哇”得一声吐出来一只死蝎子。 七宝却十足的委屈:“呀,我的蝎子,大哥,这是二姐专门泡的蝎子茶,你咋给吐了哩?” 乡下孩子荤素不忌,还敢吃炕蝎子呢,又怎么会怕泡的茶水。况且和春堂的掌柜也说过,蝎子泡茶与泡酒后对身体很有好处,这些天,他们一直都喝这种蝎子茶。 大宝一开始不确定自己喝到嘴里的是什么东西,但见到是只死蝎子后,脸就便绿了,胃里激烈翻滚着,偏偏七宝还在大吵大嚷着埋怨他,差点气得他吐血。 “你脑子有病啊,这东西你也敢喝?”他脸色惨白,捂着胸口,极为难受,但那副气势却依旧趾高气扬,斜瞪了七宝一眼。 七宝就睁大眼睛,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禾早扯了他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知道该自己退场的时候了,立刻捂住肚子装模作样地呻吟:“哎哟哎呦,我肚子老疼,二姐,肚子疼……” “该,肯定是喝这蝎子茶害的!”大宝嘲讽地笑,见自己手里还拿着葫芦,像是躲瘟疫一样忙不迭扔了出去。 葫芦没有盖盖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里面的凉茶就流得差不多了,葫芦上也沾了泥水,脏兮兮的。 七宝更加气愤了,怒视着大宝。 禾早捏了下他的手心,他只好捂着肚子愤懑地往一边林子里跑:“哎呦,我肚子疼,二姐,你们先走,我得蹲会儿……” “哎哩,你一个人中不中?要不我和大哥在这儿等你吧?” 七宝已经不见了身影,没有声音传来。 大宝却不耐烦地挥手:“你们天天在这山上打转,还怕丢了不中,你快带我去大鼎那儿,不应浪费时间!”说着又嘀咕一句:“小屁孩真是麻烦死了!” 禾早禁不住冷笑。 天天在山上打转,莫非就不会遇到一点危险吗?禾大宝难道不知道七宝只有七岁吗? 七岁的孩子留在这深山里,他还真是放心呢! 不过也由此可见他这个做长兄的人品是怎样的了,禾早更加坚定要整治他的心了。 她一句话也没说,埋头往前带路。 等上了另一座山后,禾早面带喜色地说:“大哥,快看,就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大宝早就想打退堂鼓了,闻言精神一振,恨不得两勒插翼,能马上飞到跟前去,他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又热又渴,但水刚被他扔了…… 还没等他舒一口气,禾早就忽然叫道:“大哥,那里好多金银花,我去掐一些,你先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就来!” 她手指着向阳的地方,离这里有一点远,周围全是茂密的荆条林,开着密密的淡紫色花,与低矮的金银花混在一起,还真是不引人注意。也不知道禾早从这老远的地方是怎么看到它们的。 大宝不耐烦地开口:“掐啥掐,我时间金贵着哩,别浪费我的时间……” 但禾早却一边朝他摆手一边嘻嘻往那边跑:“大哥等等就中,我马上回来哩,这金银花能赚钱……” 说着人已经跑到荆条林里,蹲下身耐心地掐金银花,不过一会儿就又扬声喊:“大哥,你编个草篓子来,这金银花没地儿放!” 因为距离有些远,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而且她一边喊一边往荆条林子里走,那边又有粗壮的柿子树,几个转身就不见了身影。 大宝忙叫了两声,便没叫住人,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不理她,干脆自己直直往前走。 他小时候也上过山,只是这两年越发娇惯了而已,并不代表他不认路。 只要沿着这条小路走就好了,他想。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没走多远,他就觉得忽然脚下的草藤一软,再一空,他整个人就凌空掉了下去,他啊啊啊大喊,杀猪般的声音传出去老远,惊飞了一大片飞鸟。 禾早远远听见模糊的喊叫,嘴角就露出一抹冷笑。 倒是她一旁的四宝有些担忧地问:“大哥娇生惯养哩,不会出啥事吧?” 禾早很肯定地摆手:“就一个挖得深一点的坑,摔不死人,顶多脚腕扭一下,再然后,就是这大太阳底下的,没有水,没有阴凉地,比较难受而已!” 四宝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缺水少吃的,大哥又不是能吃苦的性子,哪里能耐得住! 不过,这次本意就是想给不把他们当亲人看的大宝一个教训,他就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禾春儿低低说了一句:“没事,咱就在这看着哩。” 到底是同父同母的兄妹,禾春儿一方面对大宝恨铁不成钢,一方面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难过与愧疚。 禾早握了她的手,轻声:“大姐,大哥这性子真是要不得哩,现在他为了一点银子连亲弟弟都敢卖,等以后真做官出息了,还不知会做出啥事哩,咱也是对他好才想让他吃吃苦头,免得以后更加无法无天!再说就这半天时间,待半天就够他受得咧。” 禾春儿脸色稍霁,慢慢点点头:“对,不能让他那个鱼肉咱……” 禾早就忍不住笑。 鱼肉百姓,是之前他们找阿澈帮忙的时候,对方淡淡说出的一个成语。阿澈年纪不大,人却十分沉稳内敛,又带着一股神秘感,让人不由自主就十分信任。 本来禾早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禾春儿与四宝都有些犹豫,但阿澈却毫不迟疑就点点头,淡淡说了一句话:“这种性子,是得磨磨,多吃点苦头才好,不然以后做了官还是会鱼肉百姓!” 可能是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神情太高大上,就被禾春儿牢牢记住了。 “这大哥要是回去告状了,爷会不会揍咱们啊?”七宝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57.第57章 歪肠子(修) 禾早眯了眯眼睛:“又不是咱的错,爷为啥要揍咱们,你们回去,尽管装成无辜的模样就好,再说咱又不是没有挡箭牌!” “是咧,幸好阿澈哥屋子里有一个大鼎。”四宝像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微微笑了笑。 他们之所以请阿澈帮忙,就是因为知道他那个猎户小屋有一个焚香用的三只腿大鼎,却是用铜做的,又一直被当成是煮大块东西的工具,下面被火烧得黑漆漆的,又破又烂。 禾早几个人一起抬到了一个猎物坑里。大宝跌下去的那一个,离那里并不是很远。 所以就算禾家人亲自来找,也不会怀疑他们说谎。 本来嘛,都几岁大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又怎么能想出这样损的法子折腾人呢! 七宝微微放心了些。 禾早看了看时间,就朝他们挥挥手:“中了,差不多了都,我往那边去,你们也不应忘了刚才的安排。” 几个人都点点头,七宝又捂嘴偷笑。 他们要做出一副一直在深山中寻找大宝的样子,并且时不时呼唤两声,把自己弄得疲倦些,脏乱些,焦急些,不然回去还是会被怀疑。 禾早则欢快地在山林中走,这些天她对这一片已经混得极熟,拿着一个布袋,看到金银花就掐下来,一边又折了一片梧桐叶当扇子扇,当走到柿子树下的时候,她仰头望着那鲜红如火却仍带着一丝硬挺的柿子直流口水。 她前世就极喜欢吃柿子,但现在时间不到,柿子还未熟透,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可能是她馋嘴的模样很好笑,从边上那头柿子树山就传来一声嗤笑。 禾早也不惊讶,淡淡瞟了一眼过去,语气怎么听怎么带了一丝无奈:“你还真喜欢在树上飞哩,又不是猴子。” 几次在山上遇到他,从没有见过他站在地下的。 阿澈眉毛一挑,干脆从树上跳下来,黑漆漆的眸子上下打量她一眼,才似笑非笑地问:“我说丫头,你从哪儿想出来的这么多歪点子?”不仅歪,还特别损。 瞧着就是个不大的小丫头啊,这肠子咋长的!莫非真是歪肠子? 从这地方,能隐约听到大宝呼唤“救命”的声音。 禾早淡定地看他一眼:“脑子里想的呗。” 没去看少年无语的脸色,她慢吞吞地把视线从大柿子上转开,在草丛中搜索因为熟透而掉落下来的柿子,还真让她给发现了一个,眼睛一亮,整个人就快速窜了过去。 她从草丛里扒出来一个还没她拳头大的红柿子出来,着地的部分已经熟烂了,好在很干净,没有蚂蚁爬上去,想必也就刚落不久。 禾早惊喜地抓了把草仔细擦干净外皮,问少年:“你吃不?大窖挺柿子,我们这儿的特产,甜着哩。” 大窖挺,是怀庆府一种柿子的特产,又大又圆,真的像是红灯笼,外皮十分光滑柔腻,如果是熟透的柿子,轻轻一撕,就能把整个外皮撕下来,露出里面甜滋滋的果肉。其他地方禾早不知道,但在五贤镇,这种大窖挺柿子很多,也比一般的柿子要值钱。 而前世家户去卖柿子的时候,也是专门袅了大窖挺去卖,卖相好看,也最贵。他们自己做的柿饼也用的大窖挺。 少年不是怀庆府人,自然没见过这种品种,但多少有些洁癖,便摇了下头:“你吃吧。” 禾早撇撇嘴,没多让,动作熟练地撕下外皮,小嘴一吸,就把好的那部分全吸到了肚子里。手上、脸上一点也没沾染上柿子肉,干干净净的。 少年倒是刮目相看了:“看你惯会吃啊!” 禾早扬了头,有些得意地说:“我可是吃柿子高手。” 一直以来,禾早表现的都是超乎她年龄的早熟与睿智,这会儿难得有一些孩子气,阿澈的心情不知觉也变得很好,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来,笑笑:“就吃柿子你们也要分出个高低来啊?” 禾早一边低头捡着混入金银花的杂草,一边随意地说:“那是哩,哪像你们大家族的人,天天都勾心斗角,没个消停,我们就是上山挖点猪草,再各种寻宝,稀罕的野果子,没见过的草木跟,都能消磨一整天。” 少年就微微一愣,继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说的有理,那些大家族的金贵少爷与千金小姐,现在想来,竟是还不如你们这些庄户的孩子,活得一点也没有意义。” 禾早没想到他突然会有这样的感触,不由抬头对上了那双仿若深潭的眼睛,漆黑凝澈,有些清冷,有些疏离。但此刻,却又带了一抹伤感与怅惘,似是迷了路途的孩子。 禾早莫名就有些怜惜起他来。 想想也是,不过十三岁,就被逼着逃离家族,躲到这穷山僻壤中不敢露面,像个野人一样过日子。 瞧他举手投足,就知道他之前家境很好,一般的人家是培养不出来那种贵气的。 “也不能这么说哩,各自有各自的好,就像我们这村户里的孩子,看着快活,却啥都不知道,傻乎乎的,要是去了外面,估计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哩,但又因为啥都不知道,就最容易满足,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也不差咧,却不知外面的好户人家,与我们比过得像是神仙日子!” 听她形容形象,阿澈忍不住笑:“你又没出去过,怎么会知道是神仙日子,说不定连你们也不如呢!” 禾早从鼻孔里轻哼一声:“我虽没出去过,但我爷年轻时候也是在外面闯过咧,自然清楚。但我爷他就来卢家村安家了,他可是见过大富贵的人,还觉得我们这儿好,可见我们这里是真的好咧!” 那种与有荣焉的自豪让少年竟隐隐从心底生出一丝丝的羡慕来。 他是被家族背叛的人,经历过再大的富贵与权势,所向往的却是这种最纯粹的情感与快乐。 他放远了目光朝丛丛的看不到尾的深山中看去,因为隔得太远,远处的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模糊的青色影子。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蝉鸣,还有各种小鸟欢快的叫声。 一阵微风袭来,少年觉得自己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其实,就这样也挺好…… 不是有句很有名的古诗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在这卢家村,他确实能感到一种放松心情的悠然。 但突然的,边上一个尖锐的叫声打乱了他平静的思绪。 他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扭头看双手合成喇叭,故作着急地大喊着的禾早。 “大哥,大哥,你在哪儿?呜呜呜,大哥……” 她的小模样装得特别像。 只是少年的耳朵受到了荼毒。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禾早一边挤眉弄眼地装哭,一边朝他咧嘴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小碎牙。 58.第58章 小酸妞(修) 阿澈分明听到远远的传来大宝更加激动的声音,但因为叫喊的时间长了,嗓子微微有些沙哑。 禾早又叫喊了两声,才放下手,抹了下额上的汗,抱怨道:“天老热热,热得都受不了……” 少年便指了一个方向:“那头也有金银花,咱去那吧,你还能洗洗脸。” 做戏就得做全套,当然不能一直在一个地儿待着,禾早点点头,做了个鬼脸:“我得一边喊着一边往那边走,让大哥急上一急。” 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大宝当然会焦急万分。 阿澈好笑地瞅着个子不多高的小丫头,她那一双黑亮的眸子中透露出几分狡黠来。 这种恶趣味! 他摇摇头,不做评论。 禾早果真一边大喊一边装哭,却在看到一个粗壮的野葡萄树时,用手指捅捅少年,示意他摘给她一些。 面对她的理所当然与自来熟,少年也无比淡定,当真走过去摘了几串。 禾早一边装哭一边摆手,表示不够。 少年无奈,又摘了十几串。 禾早才满意了,笑眯眯地大方方地接过一串,也不洗,就一颗颗吃进嘴里。又示意阿澈捧着十几串的葡萄跟她走。 莫名当了苦力的少年:“……” 山里的野葡萄也不知长了多少年了,只有指甲盖大小,却黑得发紫,又饱满又水灵,只看一眼就能把人的馋虫勾出来。 少年见禾早吃得香甜,便忍不住也拈了一颗尝尝味道,但立马被酸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当着人的面吐东西很没有教养,他默默地全部吞下去,又默默地看着吃得无比香甜,连眼睛也幸福眯起来的禾早,把要问出的话也默默吞了下去。 难道你就没有感到酸吗?你的味觉咋长的? 太强悍了有木有! 禾早还真是天生的爱吃酸的。 前世买桔子的时候,别人都挑那种金灿灿软乎乎的金桔子买,她却偏要挑那种大青皮,别人吃甜桔子都酸得牙要倒了,她却面不改色地吃了一个又一个酸桔子,导致大学同寝室的给她起了个“小酸妞”的外号。 因为嘴里含着东西,禾早的呜呜哭声倒是更像了。 等到了水流边,她就住了口,飞快跑过去接了一口溪水喝了。因为葡萄太酸,她又吃了一整串,这会儿又喝了凉凉的溪水,这才觉得小牙齿有些发软。 她捂着腮帮子,有些痛苦地皱眉:“牙酸。” 少年把葡萄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笑了笑:“小丫头的牙齿就是好,没事,这几天忌嘴就好了,少吃辛辣酸甜,少喝凉水。” 他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种幸灾乐祸。 禾早狐疑地瞅他一眼,但少年一本正经的神情,又让她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原本还想吃一串,但看了看水灵灵的黑葡萄,又摸摸腮帮子,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就拎着布袋掐金银花去了。 这一片的金银花确实茂密,只是与一般的杂草长在一起,不太好掐。 阿澈原本只是看着,但看了一会儿,也跟着掐了起来。 他没有干过这种粗活,一开始笨手笨脚的,还弄错了金银花与野花的区别,让禾早笑话了几回。 可到底也历练了一段时间,很快他就掌握了掐金银花这枚技术。 两人也不去远处,在水流边上待了一段时间,就又按照原路返回。大宝一个人在深坑里面,也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全。 又掐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禾早才直起腰来,笑眯眯地看着有些狼狈的少年:“恭喜你咧,你掐了有二十文钱哩,能买十个肉包子。” 阿澈在山上住着,其实最吃苦的时候,也只是去深山里打猎。可他会功夫,又在树上穿梭,打猎的时间也很短,即刻就回,哪像掐金银花一样,老老实实地弯了一个多时辰的腰。 他这才知道,他之前所体会到的辛苦,仍然不及真正庄户人家的三分之一。 他掐了半天,才只掐了二十文钱,而禾早他们前几天卖的那些足有五六两银子,可见平日那腰得弯多长时间。 刚在水边,禾早就又接了一葫芦的水,见少年额头上沁了密密一层汗珠,就递给他:“喝两口,凉哩,别多喝。我给你拿着,你洗把脸吧?” 要是在京城,少年是绝对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个小姑娘的面洗脸,那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但,此时此刻,在这山丛环绕中,他听着禾早自然而然的语气,也就觉得那些规矩礼仪不算什么了,斯文地掘了两口,让禾早往手心里倒着水洗了把脸,顿时觉得爽快多了。 禾早也很自然地把葫芦给他,自己伸开手等着。 少年一怔,怪不得她那么主动帮他,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忍住笑,也就真的给她倒着水,让禾早洗了个痛痛快快的脸。 再然后,两人就像是有了革命友谊一般,彼此间更熟悉亲近了些。 禾春儿、四宝与七宝几个也彼此分散在四周,装作寻找大宝的样子,一声声唤人,但总是听不到大宝已经声嘶力竭的喊叫。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几人聚头了。 为了隐藏行踪,阿澈当然不会跟过去救大宝,禾早问他是不是回去,得到肯定回答后,就被禾早无耻地塞了几个布袋子:“金银花帮我们带回去晾晒了吧!” 少年的眼角跳了跳,却出乎意料地十分有涵养地点头应了。 禾早很满意:“下次出去还给你带包子。” 阿澈想,他的脾气在遇到禾早后貌似越来越好了。 禾春儿他们几个也惊悚地看着与少年自来熟的禾早,觉得不过半天没见,她可真是不客气,使唤起人家来跟自家小弟一样。 禾早却完全没有这个觉悟,朝少年摆摆手:“那我们走了啊,对了,那金银花与金银花蜜要分开晾晒,要不咱们得赔钱!” 不等少年回答,就很干脆地带着几人走了。 阿澈瞅着她干脆利落的身影,眯了眯眼睛,暗暗磨了磨牙。 *** 等一行人终于找到大宝的时候,后者的脚腕扭了,衣服破了,脸上也蹭破了油皮儿,嗓子也哑了,怒视几人的目光也有气无力。 禾早忍住笑,装作惊讶的样子:“大哥,你咋在这儿,我们找你老半天了都,快累死了。”语气中一阵埋怨:“早知道哩就不跑那老远了,腿快断了。” 大宝气得都无力吐血了,他摆摆手,有气无力:“快把我弄出去。” 其实这个坑并不深,只是陡滑,大宝养尊处优惯了,爬了半天都没爬上来,便干脆坐在那里等人来救。 几个孩子用荆条缠成绳子,把大宝拉了上来。 一上来,大宝就要水喝,也不嫌弃是装过死蝎子的了,接过葫芦就喝了个精光,这才似是缓过一口气来。 也有力气吼他们了:“我叫了老半天,你们都是聋子,啥都听不见?” 禾早掏掏耳朵,装傻:“大哥,我们一直在找你,啥都没干成,还一遍又一遍叫你,差点没把野兽招引来,也没听见你出声儿咧?” 59.第59章 知情 大宝气得狠狠瞪了禾早一眼:“看我回家咋收拾你!” 禾早装作害怕的模样小声问:“那大哥,你还去看那个大鼎不去了?” 大宝想着自己所受的苦,咬咬牙,咋的也不能白来不是。 但是,当到了目的地真的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古物”时,他再也忍不住,把禾早几个骂得狗血淋头。 禾早他们乖乖地低头听训,没有再次挑衅禾大宝脆弱的神经。 等艰难回到家中,看着受了重伤的大宝,一家子都惊呆了。 禾老爷子更是迭声叫喊着让去请大夫,禾老太太的目光则怀疑地落在禾早几个身上:“到底咋回事?你大哥是咋了?被你们几个人打的?” 禾老太太虽不精明,但心里也有一杆秤,模糊知道禾早几个对这个大哥很不满意。 而在路上骂咧咧不停的大宝一回家就萎缩了,虚弱无比地躺在床上,就像是遭受了无数的大罪一样。 禾早猛翻白眼。 倒是禾春儿率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说道:“谁也不知咋的大哥突然就自己走了,我们找了他一下午,嗓子都哑了……” 他们也确实很狼狈,除了没受伤外,与大宝相差无几,但禾家人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陈氏正端了热水来给大宝擦脸。 禾老三也着急地守在炕边上,试探性地揉了揉大宝的脚腕:“疼不?” 话未说完,就传来大宝杀猪似的叫声。 “是你带你大哥上山的?”禾老太太把目光瞅向禾早:“你不着你大哥从小就没吃过苦,偷偷把他弄上山去你想干啥,啊?还骗他说有什么古物,分明是不安好心!” 她又不满地看了七宝一眼,但到底是小孙子,没有骂。 禾早早就想好了对应之策,大眼睛一眨,那泪水就像是水龙头一样唰唰流个不停:“我们就是想着大哥是读书人,见多识广,说不得比我们懂得就多,才去请大哥帮忙咧……大哥也很高兴,我就问了一句,就跟着我们上山了……谁知道我就掐了几朵金银花,大哥就一个人走了……呜呜呜……我们找了好久……” 她故意把头发弄得凌乱,身后也带了灰扑扑的泥土,小脸蛋上汗渍渍的,这样一哭,就显得更可怜了。 禾橘儿刚和大宝结成同盟,为了银子着想也会为他出气,当即指着她骂:“那你是说这都是大宝一个人的错了啊?” 禾早垂着头,小声嘀咕:“谁也没想到大哥会掉进坑里啊……七宝一个人在山上待着,也啥事没有咧!” “奶,小姑,你们都不应怪早儿,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提出找大哥去帮忙哩……”四宝站在禾早前面,有些难过与自责地说道。 禾春儿也点头,一脸后悔:“早知道哩我就亲自下山找大哥去了,一步不离地跟着大哥,说啥也不能让他掉坑里去,我就是想着我手快,能多干点活……” 七宝很是委屈,小嘴扁着:“那我也不该突然去拉粑粑,肚子疼也该憋着忍着,大哥受伤了都是我的错……呜呜呜……奶,你要骂就骂我吧,二姐着急掐金银花也是为了我和四哥!” 他拉着禾早的手,一脸泫然欲泣。 禾早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跟着她时间久了,七宝玩这招以退为进也算是玩得炉火纯青。 禾家人一时都无语。 他们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禾早几个话中的隐晦之意。 如果不是大宝自私不愿意等七宝,又不等禾早,一个人独闯,也不会掉进猎坑里! 禾老爷子的眉微微皱起,看了禾早几人一眼,打断了仍要骂人的禾老太太:“中了,快去找大夫给大宝看看伤着筋骨没,现在说谁对谁错有啥意思!得赶紧补救!” 禾老太太马上问到了最让她关心的那个问题:“那这钱谁掏?” 她问的是禾老爷子,但眼睛看的却是陈氏。 禾早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陈氏就马上开口:“既然是早儿这几个孩子的错,自然该我们拿。” 她直接看向禾早没有给她丝毫拒绝的机会:“你跟我去拿银子。” 禾早气得磨牙。 她想到了一切,却唯独忘记了陈氏的态度。 在原配子女与她的亲生子女面前,她偏袒的永远都是对方。 哪怕不是他们的错,她也会打心眼里认为是他们的错。 她看向禾老爷子,后者保持沉默,而沉默,通常就是默认。 禾早忍了忍,还是开口质问:“为啥要我们几个孩子拿钱,爷明明说了这钱是给四哥、七宝上学用的!” “就你这爱惹祸的性子,这银子根本就用不到他俩身上,都被你扔南河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陈氏的脸色很不好,不知是不是太为大宝担心的缘故:“你快点儿吧,别浪费时间。” “娘,你也不应只怪早儿,是我们几个人的错。”四宝说道。 禾老太太已经絮絮叨叨地嘱咐大央:“大央,你去请村里的黄大夫来,让他多带点好药,你大哥可是文曲星转世,别给摔成个瘸子!” 这话老爷子不太听,不满地说:“你胡忒忒啥哩,大宝就是脚扭了下。” 大央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禾老太太又看向陈氏:“你还不快点去拿钱,还等着我亲自跟你要是吧,哪那么大的脸面!” 大宝“哎呦哎呦”的叫声更大了。 一家子立马围到他身边嘘寒问暖。但禾早分明看到他那暗暗隐藏的得意。 禾橘儿又催了一次:“三嫂你快点,大哥疼得受不住了!” 禾早不由冷笑,难道看到了银子就能解除他的痛苦吗?这分明就是光明正大的抢银子。 陈氏掘了掘唇,扯着禾早的胳膊就往外走。 她力气很大,禾早根本就挣脱不掉,禾春儿几个一惊,忙忙跟到身后,试图劝说陈氏。 禾老三也想跟过来,可还没动身呢,禾老太太就瞪过去:“你是想干啥,这么大的儿子不想要了是吧,不中我就过继给你大姐,也省得那几个小兔崽子天天虐待他!” 禾老三的屁股就再不能挪动一步,嗫嚅着开口:“娘,你说啥哩,是我亲儿子……” 禾老太太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禾老三就更不敢动了。 来到厢房,陈氏松开了禾早,语气却很严厉:“去把银子拿出来。” 禾早讥诮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娘,这事真不怪早儿,大哥他……”四宝跟过来,忙忙说道。 陈氏却猛地看向他:“四宝,你跟娘说,这件事是不是你们故意的,想要整治你大哥?” 60.第60章 耳光 饶是四宝这些天已经变得沉稳许多,闻言还是有些惊愕,娘竟然早知道了…… 看到他这神情陈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更加生气了,厉声:“谁的主意?” 禾春儿拉着七宝进门,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话,抢先开口:“娘,是我的主意,我就想着大哥这性子得改改,所以……” “春儿,你别替早儿掩饰,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除了早儿就没别人!”陈氏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严厉地看向禾早:“你把你姐姐哥哥都推出来想要替你顶缸吗?早儿,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做人得凭良心做事,像你这种喜欢歪门邪道、用各种手段做事的,终究不能长久!” 其实,不得不说陈氏还是非常了解自己女儿的。 她并不笨,有些事情不用细想就能断定到底是谁的手笔。 禾家除了禾早,没有一个孩子敢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设计大宝。 但也正因这样,陈氏才会更加恼怒生气。 这就是古人说的,女儿家太过聪慧不好,没有一点宽容贤良,整天丁点小事就要斤斤计较!这要是真长大了,嫁去了婆家,岂不成了祸害。 禾早的脸色变了一变。 四宝大急:“娘,你咋能这样说早儿!” 陈氏脸色铁青,指着禾早:“这件事我待会儿再追究,你先去把银子拿出来,给你大哥赔罪去!” 禾早一直面无表情,哪怕是听到她骂自己是“下三滥”的时候,眼睛也未眨一下。 “听到没有?”陈氏的怒火隐隐就要达到失控的边缘。 禾早却忽然掀了掀嘴角,嘲讽一笑:“娘,你因为自己是续弦,所以自愿低人一等,夹着尾巴过日子,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可不愿意,这个家中没有谁更比谁高贵些,也没有谁天生就是欠着别人的,不该我们的我们不争不抢,但是该我们的,该我的,我绝对不会让步!谁欠了我的就一定要还回来!谁胆敢算计我我也一定要算计回去!” 她的一双眼睛在光线昏暗的厢房内,显得特别明亮,就彷如两团火焰在簇簇燃烧。 而她的声音,却又是如此镇定清晰。 陈氏睁大眼睛,愕然看着她。 禾早嘴角的那抹冷笑愈发明显了:“你要做禾家的下人,做忍气吞声的媳妇,可以!但不要把我们牵扯进去,我姓禾,四哥、七宝也姓禾,我们不是大哥他踏入青云路的垫脚石,也不是你讨好长辈任意作践的工具!” 最后两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声声如雷鼓,震人心肺! 其他人都惊呆了。 而陈氏怔了下,一张因为劳苦而备显憔悴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接着便由青转白,又转为红。 等她从怒火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啪”得一声响,禾早的脸上已然多了一个巴掌。 陈氏颤抖着手,直直看着她。 “娘!”四宝几人都忙上前一步,但已经太晚了。 禾早捂着脸,枯黄的头发披散下来,更显得她脸小了。 “早儿……”禾春儿走到她旁边想要看看她的伤势。 禾早却淡淡望着陈氏,语气并没有太愤怒,相反却有些疲惫:“随你吧,七宝知道银子放在哪儿,哪怕你都拿去给大哥都无所谓,那才是你的亲儿子不是吗?” 她没有看任何人,扭头往外走。 身后传来四宝他们的叫声,她恍若未闻。 禾早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陈氏,她浑身一震,张嘴想要叫住禾早,却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 “娘,你咋打早儿……”四宝眼睛红红的。 他们兄妹间感情很好,看到一个人挨打,其他人都很不好受。 陈氏却似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没有理会四宝,只对七宝说:“你去把银子拿出来,拿出二两给你大哥送去。” 七宝握着小拳头,嘴巴掘得极紧。 “你也要跟你二姐一样不听话是不是?”陈氏提高声音,带了一丝怒意 “七宝,你去拿银子,我找你二姐去。”四宝说着就跑了。 禾春儿犹豫着想要跟出去,陈氏却看着她,语气温和多了:“春儿,你跟七宝一起过去,你大哥受伤了,你这个做妹妹的总得在跟前才中。” 一副全心全意为她好的样子。 殊不知她越是如此,禾春儿越是尴尬。她和大宝是亲兄妹,陈氏如此维护他们,对禾早却又那般…… 如果她此时跟去,早儿一定会怨她的吧? 她轻叹口气,勉强对陈氏挤出个笑容:“好咧,娘。” 陈氏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也幽幽叹一声:“早儿要是能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对禾春儿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禾春儿只觉得自己更加尴尬了。 等四宝出门,禾早早就一路小跑跑到山上去了。 到底是挨了耳光,心里很郁闷烦躁,她一路随意地走,却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来到了水库这边。 每当心情不好,她似乎总会来这里。 坐在水库边上的一方大石头上,她托着腮帮子,望着静绿的水面,发起了呆。 “你在这干什么?”阿澈清澈的声音从树上传来,他一身粗布褂子,又用兽皮围了半个肩膀,手中拿着弓箭,身姿矫捷地从树上跳下来,倒真像是土生土长的猎户。 只是,那一身的气质却浑然不搭。 禾早扭脸,便忍不住笑了笑:“你咋又来这儿了,抓鱼咧?” 她的头发一开始散开了,刚才也只是胡乱一抓,显得有些凌乱,眼睛也微微的红,这样一偏脸,就让对方发现了不对劲。 少年的眉敛了敛,声音却变得凝重低沉:“你怎么了?” 禾早这才想起自己的狼狈,忙忙低头捂住脸。 少年却直接拉开她的手,直视着那半边脸上的五个指印,鲜红的颜色映衬着瘦黄的小脸,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阿澈的眉宇间就带了一抹怒气:“谁打的?” 禾早看了他一眼,似是对他的反应有些吃惊,但又即刻移开,望着水面,淡淡一笑:“还能有谁,总归是我不能打还回去的人呗!” 阿澈是个十分聪慧之人,只前后一联想就猜了个大概:“为你大哥的事?” 禾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点点头。 “真是笨蛋,不是什么都策划得好好的吗,怎么还会露馅儿!”亏他还心里夸禾早心思缜密呢。 禾早苦笑:“这人心要是偏着,再完美的计划也不管用,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想那老多,拿着大棒子打大哥一顿算了,又痛快又解气,反而还浪费了老多精力和时间!” 她说得语焉不详,可阿澈马上就懂了,皱了眉:“你奶打的?还是你娘?” 他也听禾家姐弟唠过磕,知道禾家的一些事情,而隐约知道禾早在家中并不受待见。 61.第61章 阿澈的身世 禾早的神情黯了黯,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但少年已经猜出来了,他沉默了下,才低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到这偏远的小山村吗?” 禾早闻言惊讶,姐弟几个对他的来历很好奇,没有想到他竟会主动谈起这个话题。 阿澈的声音清澈如这绿色平静的水面,淡淡的:“我亲生母亲去世了,父亲又续娶了一位,我乃是嫡长子,身下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财产、权势,继母处心积虑对付我,最后我不小心中计,如果不逃走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短短几句话,他说的淡然,却掩饰不住那隐藏其中的血腥。 “你——父亲呢?”禾早小心翼翼地问。 少年粉色薄薄的嘴唇就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冷:“他独爱幼子!” 禾早顿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果真如此。 就像是大房的禾老大,自己两个亲生子女被马氏欺凌成什么模样,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处处维护马氏及她带来的子女。 而面前的这个、似乎出身不一般的少年,更是面临着性命之忧。 禾早犹豫了下,才笨拙地安慰:“说不定你爹现在后悔了呢,正派人找你咧……” 少年却摇摇头,轻笑了一下,一双黑眸中仿若是盛下了漫天的阳光璀璨:“我是假装遁死才逃出来的,所以这一生我都不会再回到我的家族,我已经没有了姓,是无根之人!” 禾早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的眼睛十分明亮,能清晰地倒映出少年的身影。 少年能清楚地看到那一双眸子中所流露出来的纯粹的怜惜与难过。 他的心弦就似是被羽毛轻轻拨动了一下,带着点点的麻,并丝丝的痒。 他忍不住伸手点了点禾早的额头:“小丫头,该难受的是我才对,你又不是不能回家,干嘛这样伤心!” 禾早看了他一眼,语气柔柔的,软软的,带着十足的安慰:“你那家里像是龙潭虎穴,一不小心就丢了命,不回去你也不用太难过,就在我们卢家村安家吧,你身手好,打猎好,又长得好,肯定能过得好好的!” 阿澈定定望着她,忽然就展颜一笑:“好,我考虑一下。” 禾早的脸上就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气却仍然闷热,没有风,只能感到一阵阵的燥热,禾早自认为自己只是个九岁的小丫头,完全不用理会男女大防这一块,就干脆脱下鞋子,将小脚丫伸到沁凉的潭水里,舒服地叹一口气。 仍沉浸在刚才温情氛围中的阿澈有些蒙。 他看看禾早嫩嫩的小脚丫子,又瞅瞅那破了口的鞋子,又看看满是惬意的禾早,安静了一会儿,就哑然失笑。 禾早全然不觉,大眼睛眨巴着:“哎,你也脱鞋子凉快下嘛,你身上还围着兽皮哩,小心又热得你中暑了!” 不过,还真是奇怪,她偷偷瞄了一眼少年的肌肤,一样****在深山中行走,她被晒得跟个黑煤球似的,对方却还是那样白皙,皮肤好得要命,最最关键的是,这样闷热的天气,她脸颊上、背上都汗津津的,少年却全然无一丝汗意。 那清秀的眉眼,还是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禾早撇了撇嘴,嘀咕一声,这就是天生丽质吗? 少年只微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就这样就好。”他的视线看向其他方向,尽量避开禾早那双戏水的调皮脚丫。 禾早也没有太勉强,事实上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过去的淑女,她正在小心掩饰着暗暗对对方的好皮肤与不出汗的体质的嫉妒! 淑女,可以对女人嫉妒,但真不该对男人有嫉妒心。比女人还要漂亮优雅的男人,让女人肿么活? “现在心情好点了没有?”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少年就扭头问。 禾早才恍然,原来他告诉自己那些辛密,是为了安慰自己。 是啊,与他的悲惨经历相比,自己貌似真的挺幸运了。 她眉眼弯弯地笑:“好老些哩,其实,本来我也没咋生气!家人的脾性,我也知道,想让他们改也不容易咧!” 阿澈便点了点头:“父母都是为孩子好的,天下没有真正能狠下心肠害孩子的父母,就是我的那位父亲……”他的神色有些怅惘,似是在怀念着什么:“他以前也是极看重我,只是时间长了,有了隔阂感情就淡了下去,但要说他伙同继母害我性命,我却是不信的,他顶多只是被蒙蔽而已!你母亲,想必也是如此。” 他望着禾早,目光很温柔。 被蒙蔽了吗?禾早对他的看法不敢苟同。这样一个任由继室残害亲子的父亲,就算没有坏心眼,也是一个糊涂蛋。 而糊涂蛋,有时候给人的伤害更大! 但少年揭开自己的伤疤来安慰她,她总不好说一些反对的意见,只好扯扯嘴皮,冲他笑了笑。 少年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忽然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进深山一趟吗,不如我现在带你去?如果时间来得及,天黑前正好回家,还能带些猎物呢!” 禾早惊喜起来:“好啊好啊,太好咧,我要去。” 她马上穿鞋子,可一不小心,其中那个开了口的鞋子就掉进了水库里,在禾早的大呼小叫中,顺着河流飘向了下游,眼瞅着不见了影。 禾早简直是欲哭无泪:“这鞋子可真不给劲儿,该用着它的时候它跑了。” 少年看着她坐在大石头上,一双小嫩脚踩在水库岸上的苔藓上,小脸垂头丧气,不由觉得好笑,轻咳一声:“那今天就别去了,改天我带你去。” “不中不中,绝对不中,今天咱就去,阿澈哥,你今个儿就带我进去瞅瞅呗,中不中?” 她讨好地露出八颗小牙齿,一双黑亮的眼睛熠熠发光。 少年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问:“那你咋走路?回家拿鞋子?我那里可没有你能穿的。” 在古代,女子的脚属于很私、密的部位,只有夫妻之间才能看到,因为禾早的豪放与这偏远小山村的特殊环境,阿澈没有出言提醒,但却绝对不会外借自己的鞋子。 哪怕只是借给一个小丫头。 禾早瞅瞅他的脚,好吧,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身形颀长,像十五六岁,那一双脚也够大…… 他的鞋子她也穿不上。 她的眼珠子胡乱转,想看看周围有什么能利用的东西没,待看到那长着的一簇簇蓑草,笔直挺立,鲜嫩青翠,她就高兴地推推少年,理所当然的口气:“快看,那是蓑草,村里的人都用这个编草鞋,你会编不,给我编一双穿呗!” “你不会?”少年的眉紧紧蹙起。 禾早一脸无辜:“我从没编过,真不会哩!” 阿澈便纠结起来,好看的眉揪成个疙瘩,难不成因为他不愿意外借鞋子,所以才必须给对方编一双鞋子吗? 62.第62章 跳河自杀? 禾早睁大眼睛看着他。 少年只觉骑虎难,摸了摸鼻子,耳根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晕红,却还是乖乖地去采了蓑草编起来。 因为在山中行走,草鞋更加适合,之前忠叔教他打猎的时候就教过他,只不过他到底养尊处优惯了,自己从未穿过。 他手指修长,快速地穿插在青草中,看着很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禾早暗暗想,这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现代,那就是最适合的钢琴手。 蓑草并不如一般的青草一样,有一定的韧性,不够软,但也因为这种硬度与韧性才能充当草鞋,禾早穿上去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磨脚。 乡下的草鞋,都是将蓑草晒干成枯黄色,增强韧性,再使劲地揉,使之变得更加柔软。 “能走吗?”少年看了一眼那青青的草鞋。 禾早点头笑:“中咧,刚刚好,阿澈哥,你手艺不错。” 经过几次相处,现在的她喊对方哥哥已经毫无压力了。 少年看看天色,今天已经晚了,所以也不准备带她去太深入的地方,想了想,便带着她往自己上次发现的那块地方去。 走在参差不平的山地上,他如履平地,速度很快,禾早一开始还能跟上,到了后来就气喘吁吁起来。 少年还是很有风度的,蹲下身主动背起了禾早。 倒是让后者又惊又喜。 啧啧,这个少年还是很不错的嘛! 她佯装没有看见少年红透的耳根,只偷偷笑。 少年虽然瘦弱颀长,但身材还是很有料的,趴到那不甚宽广的背上,禾早觉得比想象中更有安全感。 待看到那片堪称为枸杞园的时候,禾早便冒起了星星眼。 前些天她还想着能入山摘些枸杞酿酒呢,这马上就来了一个大惊喜。 她兴高采烈地从他背上跳下来,颇有些手足无措:“哎呀,这老多枸杞,我可没拿筐子、布袋啥的,咋掐回去咧?” 阿澈见她果真喜欢,便也跟着露出一个愉悦的笑。 枸杞的枝茎和辣椒有点像,尖尖的叶子,细细的茎干,因为是野生的,所以不像培育的那样粗壮,只有二尺多高,枝头上结满了密密的红色果实。 远远看去,那青色中透露出的点点红,煞是喜人。 但,这山上的枸杞实际上是秋天成熟的品种。 现在盛夏,一大半都未彻底成熟。 禾早左右看看,就扯了藤蔓尝试着编草篓子,平日见四宝编了很多,以为很简单,但实际上要想编得密不透风,能放下枸杞那样紧密的却很难。 还是阿澈前来帮忙才成功。 掐了半篓子,禾早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现在的枸杞够用就中,剩下的等完全成熟了再来掐。 枸杞在这个时代并未受到太大的重视,顶多算是一种调味品,而在后世,却是养生美容的圣品,不管是煲汤做茶都能用到它。 禾早很大方地分给少年一小半,并细细告诉他方法:“你炖了鸡子或者炒菜的时候就放进去几颗,平日多泡茶水也好,有红枣的话泡着喝会更好哩!” 少年就扬了扬眉,不动声色地瞅了她一眼。 禾早还真就懂了他的意思,再一想,不由有点囧。 枸杞红枣茶,貌似是补气养血的,让一个大男人去喝这些东西似乎不太对劲。 她闭了嘴,仰了小脸笑:“咱还往里走不去?” 少年摇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改天再带你进去。” 禾早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中咧,中咧,太麻烦阿澈哥了。” 枸杞禾早并未带回去,而是放到了阿澈那里,回去的时候,阿澈猎了两只五彩大山鸡,并很大方地送了禾早一只。 禾早想了想,也就没有拒绝。 少年很有绅士风度,一直送她到水库那里,看着她安全下了山才回去。 而禾早早就把适才的不愉快给忘到了脑后,提着山鸡哼着跑调的曲儿回家,殊不知此时的禾家已然是轩然大波。 她不喜欢陈氏,私下里不愿意与她多说话,但在外人面前却十分维护她,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时代太过注重孝道的缘故,而且还是出于对四宝、七宝他们的考虑。她在乎他们,就必须要考虑他们的心情。 她一个九岁的小丫头,想要脱离禾家而独自生活的可能性为零,不说户籍问题,就是路引也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弄到手的。 而在古代,没有路引基本上就是寸步难行。 更何况,她这样的小丫头真的离家出走,没有长辈护佑,没有家仆跟随,哪怕再有能耐,也不能摆脱被拐卖的命运。 要知道,在古代买卖人口是合法的!有光明正大经过交易手续买卖的,也有各种私下里见不得光的拐子,偷抢劫掠去卖。 综上所述,禾早从未想过要离开禾家。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去改变禾老三与陈氏,如果这两人真的立不起来,仍将他们视作讨好长辈的工具,一次次用亲情来伤害他们,那她就要从四宝身上着手。 先分家,再让四宝去读书,能考取一个功名,哪怕只是一个秀才,在这科举为尊的时代,他年纪再小,也能代表禾老三与陈氏,任何人都不会忽视他的意见。禾老三与陈氏,只会是一个摆设。 但,那也太过遥远,她应该先解决今天的事。 下了山,禾早正在想着对策,就发现今天的卢家村格外热闹,村口的河岸上,站满了大人,一个个拿着长杆子在水里捞着什么,妇人们也聚在一起,低低说着什么,而远远的,她竟能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眨巴下眼睛,不知道什么情况。 待看到人群中的七宝在嚎啕大哭,陈氏跪在地上紧抱着什么东西,禾老三抱着头蹲在一旁,禾春儿与四宝嘶哑着嗓子喊着她的名字的时候,禾早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正好大央拿了长竹竿小跑着过来这边,禾早便忙拦住他:“大央哥,这是咋的了?都在干啥?” 大央愣愣看着她,那模样活似见了鬼,再然后,他一把抓住禾早的胳膊,生怕动作一慢她就跑了一样,扭过头欣喜若狂地大喊:“三叔三婶,早儿在这儿哩,早儿没死,早儿在这儿哩!” 他的嗓子已经粗哑了,却很有力,远远地传了开去。 顿时,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他们都呆呆望着禾早,静默片刻,一个尖利的声音“哇”得一声大哭出来,跌跌撞撞地就朝禾早这边跑来,大概因为腿软,跑了几步还跌了一跤,跟前的人忙帮着扶起她,并安慰道:“她三婶啊,别慌,早儿这不是好好的哩!” 陈氏头发散乱,衣服上也尽是灰土,整个人狼狈不堪,但跑到禾早跟前后,她一向麻木沉默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然后扔了手中的东西,就猛地把她抱到了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早儿啊,我的早儿啊!我的早儿啊,早儿啊,早儿……” 她的力道很大,抱得禾早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禾早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撕心裂肺的情绪,身子僵了僵,还是保持不动。 禾老三与四宝他们也都飞奔了过来。 “孩儿她娘,娃这不是好好的,你可别再哭了,小心伤了身子!”禾老三见到禾早也很激动,一双眼睛红红的,先是扭过去抹了下脸,才对陈氏说道。 陈氏却只抱着禾早不撒手。 禾早却突然闻到对方的衣襟上有一股血腥味,不由一惊,抬起头:“娘,你流血了?” 陈氏流着泪,抱着她不说话。 还是禾春儿抽泣着轻声:“早儿,娘以为你跳河没了,当时就吐出一口血晕过去了……” 禾早异常惊讶,跳河,这是从哪儿说起! 难不成禾家人以为她自杀了,所以才会搞出这样大的阵仗? 禾老三也红着眼睛:“早儿,你这娃子,好端端的咋把鞋子都掉河里去了,啊?家里人找不到你,只看到你鞋子,都以为你……”他声音又变得有些哽咽:“你咋这般傻哩,好好的鞋子你咋扔了哩,把我和你娘都吓死了……” 禾早这才看到,刚才被陈氏紧紧抱在怀里又扔掉的东西,赫然是她那一双鞋子! 63.第63章 不出钱 她一下子囧了。 原本掉在河里的只有那只开了口的鞋子,但她想着丢了一只剩下一只回家后又不能配对,还要遭骂,不如直接都扔了,自己去买新的,便干脆地将那只鞋子也扔河里流走了。 她又哪会想到四宝跟着她出门,转眼就不见了她的身影,等把村里找遍,又上山去水库那儿找她,不见人,又去猎户屋子那边去,仍没见着她,回来的时候就无意看见被河草勾着的鞋子,脸色就变了。 禾家人想想禾早的性子,觉得她跳河的可能性还真大,大宝也顾不得装病了,一家子发动村里老少一起找,但从山上一直找到村尾,都没有见着人。 一直都苍白着脸不做声的陈氏,在看到那双鞋子的时候“哇”得一声吐了口血,晕厥了过去。 禾早心虚地把扔鞋子的原因说了下。 众人都很无语,这可真是天大的乌龙了。 但好歹人活着就是好事。 村人都过来安慰着禾家人,柳莺娘则瞅着陈氏虚弱的神色,叮嘱道:“这吐了血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回去就让早儿奶请大夫看看去。” 禾早注意到陈氏的脸色发白,额头上隐有冷汗。 “爹,让娘回去躺着吧,请大夫来看看。”她拽拽禾老三的袖子。 禾老三先前也是因为担心她而慌里八张的,压根没想起这一茬,听见人提醒才细细看陈氏的神色,不由更慌了:“是哩是哩,得赶紧送回去,让大夫来看看,这心头血马虎不得!” 怒急攻心吐出来的血,在古代被称为“心头血”,若是调养不好,很容易就会落下后遗症。 陈氏已经松开了紧抱着禾早的手,没有了先前惶然的神色,一个人愣愣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包括禾早,不知在想什么。 禾老爷子也从人群中挤过来,欣慰地看了禾早一眼,就对禾老三说:“老三,快把你媳妇送家吧,大央,你去请大夫。” 与禾老太太最大的不同是,禾老爷子很注重自家在外面的名声,儿媳妇担心孩子吐了血,他这个做长辈的当然不能铁石心肠不闻不问。 适才都找人找了好半晌了,禾老太太才嘀嘀咕咕地拐着小脚出门了,也不急着找禾早,只与村里年纪大的老太婆们说闲话,时不时就叹一声气,诉说禾早的不孝。 她聊得正欢,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禾早平安回来了。直到边上人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远远就听见禾老爷子让给陈氏请大夫,耐不住便急吼吼过来了。 “请啥大夫,不就吐了一口血,还真成金贵娘娘咧?不中,咱家没那个钱,不能请!老三,你跟我说,这些日子你那一屋子作出来多少事,啊?咋这么能作!大的小的紧赶着请大夫花钱,真当咱家的钱是刮西北风刮来的哩?” 她劈头对禾老三一阵骂,骂得后者晕头转向,迟钝了半天才吭吭哧哧着反应:“娘,早儿她娘身体本就不好,这吐血是大事,咋的,咋的也该请……请大夫……” 在陈氏吃人的目光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气势也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完全消了音。 禾早很想扶额。 还是禾老爷子狠瞪了禾老太太一眼,佯装未听见村人的闲谈声,催着大央快去:“大央,你别听你奶的,你奶这还是跟你三婶怄气哩,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脾气似的,其实她心里也是盼你们好的!老三,快把你媳妇送回去,别挺在这儿!” 禾老太太一瞪眼就要说什么,禾四叔挤开人群上前,搀扶住她:“娘,这老热的天,你也担心着三婶别担心出啥毛病来,等会儿大夫来也给您看看!”说着就搀着她往家里走,他力气大,禾老太太又岂能抵挡住,虽仍然不忿,但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禾老爷子暗暗舒口气,又对禾早温声道:“你这傻孩子,好端端的咋把鞋子扔了,吓得一家子都成啥样了,又是兴师动众的,这里找不到你,差点就去坡前村找你去了!再看看你娘,回去后可得跟你娘陪个不是。” 禾早敛了眼中所有的情绪,轻轻点点头。 然后又抬眼看了下四周,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害得一村的人都为我操心忙碌,我跟大家说声对不起。” 她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很像是做错事担心挨骂的小孩子。 庄户人家,都很淳朴老实,见禾早没事,都大大松了口气,也没再顾得上骂她不懂事,只摆手让赶紧送陈氏回家,又一个个嘱咐:“回去可得伺候好你娘,你娘她为了你们几个孩子,可是操碎了心哩。” 禾早与禾春儿,四宝他们,都恭顺地应下来。 刚进了自家院子,禾老太太就从正屋冲出来,后面跟着满脸无奈的禾老四。 禾橘儿也跟着出去找禾早了,但听到人说禾早真的跳河没了,也不知怎的她就有些害怕,一个人躲了回来,刚听禾老太太说早儿没事,还松了一口气来着。 她跟着禾老太太出来,有些复杂地打量禾早。 见她好端端的一点事也没有,就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人哩?吓唬人好玩啊?真该好好教训教训你!” 禾早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对禾老三说:“爹,我去给娘烧热茶来。” 禾老三忙点头:“哎,去吧,四宝,你跟早儿一起去打水。”他仍心有余悸,生怕禾早去井边打水的时候掉进去,便吩咐四宝跟着。 禾橘儿气得咬牙。 禾老太太轻咳一声:“老三,你给你媳妇看病中,但我跟你明确说一句,我这里可一文钱也没有,你也别想让我出钱!” 禾老三的动作就有些僵。 禾早与四宝也停下脚步。 “你又胡忒忒啥,出钱,咋能不出钱!老三,这事你不应操心啊!”禾老爷子跟进院子就听到禾老太太的话,顿时恨铁不成钢。 这个人真是糊涂,难道都看不到这个时候老三这一房正是需要好好安慰的时候,不过是看个大夫能花多少钱,不让孩子们寒心才是最重要的。 但,禾老太太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 相反,禾老太太此时觉得自己无限委屈,压抑着的怒火爆发出来,指着禾老爷子骂:“你个死老头子,鳖孙子,小鳖爪,你大方,你有钱,你咋不去当那好户人家,还跟着这个穷家干啥哩?你硬要供老二他们读书,把家里给花了个精光,差点光着屁股蛋子过日子了,还装大方,老三他家又不是没钱,早儿他们挣的还有几两银子哩,为啥不能拿出来?非要来我喝的血,呸,门都没有!” 64.第64章 陈氏 她是村里供认的吵架高手,有一把好嗓子。 禾老爷子几次想要打断她的话,都因为压不住她的嗓子而失利,一张脸有些涨红,手也有些颤:“你,你这个遭老婆子呦……” 长长叹了一声气,声音中满是无奈。 禾老太太说得太明显了,就是禾老三这样反应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禾老太太不是不愿意请大夫给陈氏看病,只是不愿意拿钱啊…… 只因为早儿几个娃子手里有钱。 十二两银子,已经扣了六两给大宝,剩下的六两,刚又拿了二两给大宝看病,剩下四两银子,再给娃他娘看病,最后又能落下多少! 那明明是…… 明明是爹承诺给四宝七宝的读书钱。 禾老三恍惚有些明白为啥之前早儿那么反对将绕蝎子的事跟上房说了。 他张张嘴,“哎”了一声:“娘,这钱不让你们出,让几个娃子拿。” 他没有再看禾老太太,扶着陈氏进了厢房。 禾老太太却仍是不满意,在后面骂道:“哎呦我的老天喽,真是造孽呦,不就是让你自己拿钱给你媳妇看病,你还给老婆子我使脸色看,都说养儿防老,防老个屁啊,我这还能动弹哩就看不顺眼了,等我以后老了,不会动了,可不是要把我扔到南河里去咧……”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因此一边骂一边从眼角里偷偷看禾老三的表现,果然禾老三与陈氏都招架不住了,陈氏先扯了下禾老三的胳膊,扭过头赔笑:“娘,孩儿他爹不是这意思哩……” 禾老三也欲要解释。 禾早推了下四宝,朝他使了个眼色。 后者马上就过去搀陈氏:“娘,你赶紧进屋歇着吧,瞧你唇色白的,没点血色哩,大夫马上就过来了!” 禾老三见状,也顾不得分辨,就忙扶了陈氏进屋,而后者也确实没力气了,身体一挨到炕上就软绵了下去。 禾老三虽然老实,却是个心疼媳妇的,不由心疼道:“你说你这是咋弄哩,到头来娃没事,你倒是先倒下了……” 陈氏看看从后面跟着进屋的禾春儿与七宝,缓缓摇头,就闭上眼睛,模样很是疲倦。 禾老三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也不多说,只嘱咐禾春儿:“春儿,知道早儿把银子放哪儿了不,快找出来,别大夫来了慌里八张哩!” 七宝抢先道:“爹,我知道哩,我这就拿。”说着便一溜烟跑到了里间。 在后院打水的时候,四宝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偷看禾早一眼。 后者放下桶,有些无奈:“四哥,你有啥话就说吧,老是看着我我心慌哩!” 四宝不由笑了笑,又敛了笑容,盯着她脸上那个巴掌印,轻声问:“早儿,你恨不恨娘?”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看东西都有点看不清了,但那个巴掌印却非常清晰,四宝看一眼,就觉得心里难受一下。 禾早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有些惊讶,随即就笑道:“也不咋恨,长辈嘛,她打了我我也不能还回去是不,四哥,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如果说在离家的时候,她对陈氏充满了厌恶,那等到听说陈氏为了她而吐血的刹那,她的内心深处就涌上一阵轻悸。 她说不清那是本尊的情绪亦或者是她的,但她对陈氏的那一个耳光确实不怎么介意了。 当然,要她喜欢上陈氏也是有难度的。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可能朝夕就会改变。 想必陈氏为了她而吐血,也不是真的就特别爱她,而是母性天然所致,天下任何一个母亲,在听到自己的亲生子女自杀想必都不会平静,死和被卖是两码事,尤其是在买卖人口合法的古代,说不定陈氏所接受的教育和思想,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比做平民老百姓的穷丫头要好得太多! 而另一个方面,陈氏情绪大起大伏,甚至还吐血,禾早认为是出于对她的愧疚。毕竟,他们都认为她是受不了那个耳光跳河自杀的。 禾早想到这里,就颇为自嘲地笑了笑。 四宝掘了掘唇,低声说:“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我不该跟你说这老些,可你很多事情都忘了,包括咱娘的身世……” 禾早皱了眉:“咱娘的身世?”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早儿,咱娘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今天咱奶说要休了娘,娘没办法只能让你拿出银子来,咱娘是没娘家的人,要是奶真休了她她就没地儿去了!” 禾早十分惊讶:“那咱公公不是秀才?咋养不起咱娘?不,不是,不是真休了,是回去住两天也中啊,这休妻哪是老容易的事,咱公公是秀才,有功名,无缘无故把咱娘休回去,咱公公咋的也要来讨个说法吧?” 公公,就是外公的意思,发音是第三声。 这其实是禾早最不解的一个地方,陈氏出身并不低,秀才之女,却为什么在禾家就是立不起来,任谁都可以任意欺辱! 四宝便嘲讽一笑,似是对那个公公充满了厌恶:“咱娘是丫鬟生的闺女。” 禾早有些懵,好似没听懂。 四宝垂下眼帘,慢慢解释道:“娘她的亲生母亲是公公的正室买来的服侍下人,后来,后来就有了娘,那个人,也就是咱亲婆婆又被卖了出去,现在也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咱娘从小就不受待见,在家里跟个丫头似的伺候人,后来正室没了,公公又续娶了一个,娘更是被看成眼中钉,年纪也越来越大,一直到二十多岁家里也不跟她说亲,是有名的老姑娘……还是后来咱爹的那位没了,那时家里没钱,咱爷听说咱娘的名声好,能干,就去求娶了,也没给聘礼,咱娘也没嫁妆嫁了过来……” 四宝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早儿,咱娘的一些做法我也不赞同,也怨过她,但,她真是个可怜人,咱这儿的规矩,没有聘礼没有嫁妆就进门的媳妇,比那买来的童养媳还不如,地位是最低搭的!咱爷爱脸面,不许人往外说,但家里上下,咱村里谁不知道哩……” “咱娘是没办法,咱爷上门求娶的时候,明言就说了是想找个帮忙照顾大哥大姐的人……咱娘她不能不对他俩好……她也不敢对咱太好……” 四宝低低抽噎了一下,就忙闭嘴扭过头擦泪。 他已经大了,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禾早却早就呆住了。 她是真没想到陈氏的身世会这样复杂,嫁到禾家的原因又是那样尴尬。 这年头讲究一个“外媳”,什么是外媳,就是不是自家人从外头聘来的媳妇,你不是这个家的人,所以进来的时候要带够嫁妆,一辈子吃喝穿用都用自己的嫁妆,才能够抬头挺胸。 没有嫁妆嫁进门的媳妇,相当于光着身子进门,在这古代是根本就抬不起头的,更何况陈氏是没有聘礼聘来的! 65.第65章 禾老太太装病 禾早呆呆地站在那里,思绪纷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天,才想起来一句:“四哥,这些你咋知道哩?” 四宝眼睛红红的,却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她微微笑:“我也是无意中听奶和小姑说的,早儿,七宝不知道,你不应在他跟前说漏嘴。” 禾早忙忙点头。 陈氏在禾家的地位尴尬,连带着他们这些亲生子女也尴尬,让七宝知道这些没半点好处。 她也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禾家的其他孩子每天一筐草,而他们三个却要背两筐,为什么四宝与七宝天天去厨房帮忙其他人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为什么马氏明明带着拖油瓶进门却百般挑剔陈氏,她虽没给禾家生下一子半女,却是按着最正规的聘娶程序嫁进来的,比陈氏强百倍…… 因为陈氏在禾家低人一等,所以连带着他们几人也必须要低人一等! 所以,大宝才那样肆无忌惮地欺辱他们,视他们是获取富贵的交换工具! 禾早握紧双拳,眼中怒火渐盛,从牙齿里蹦出一句:“欺人太甚!” 以前那是她没穿来,现在她来了,那她就不会让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不会让三房再受欺凌! 她一双黑眸在昏暗的视线中亮得炽热,一字一顿的说道:“四哥,你看我的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咱们,我一定会让娘在禾家抬起头来,在整个卢家村都抬起头,扬眉吐气!” 四宝被她的气势所感染,眼睛亮晶晶的,也坚定地点头:“早儿,如果真能去读书,我一定要考出个名堂来,让咱娘能抬头挺胸做人!” 母凭子贵。 禾早恍然大悟,四宝之所以特别想去读书,除了真心喜爱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陈氏! 她的小心肝顿时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这个小哥哥啊,真是个又坚强又勇敢又孝顺的小男子汉! 听到从前院传来的说话声,禾早与四宝对看一眼,都忙赶过来,却是村里的黄大夫已经为陈氏诊治过了,禾老三正紧张地询问结果。 黄大夫是个皮肤微黑,却态度温和的大夫,与村里的汉子有很大不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可能来得匆忙,背上汗津津的,湿了一大片。 他说话却慢条斯理:“陈嫂子是因为劳累过度,体质虚寒,近来又有些肝火旺盛,受惊之下才吐得血,对身体没啥大碍,但这之后得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不然很可能会落下病根!” “另外,”他的目光在屋中扫了一圈,落在了禾老爷子身上:“就是这以后不能太过劳累,重活最好不要多干,家里人多,也能分担些。” 他显然是了解禾家情况的,知道陈氏在禾家地位不多,有一大半的重活都是她在干,因此便隐晦地提醒一句。 禾老爷子老脸微红,也幸亏屋内的煤油灯昏暗,看不清楚。 他当即点头,神情很郑重:“那是哩,咱得听大夫的,回头我就跟娃他奶说声,这几天让老三媳妇好好歇歇,病好利索了再说。” 禾老太太使性子在上房坐着,不肯来招呼一些,也是禾老爷子脸红的另一个原因。 黄大夫对禾家二老的为人是清楚的,只笑笑:“陈嫂子能干贤良的名声,十里八村的都知道。” 禾老爷子便也一脸高兴:“是哩,老三媳妇是让人省心的。” 黄大夫就又对禾老三道:“叫个娃跟我回家拿药去,一天煎上两次,吃个几天,我再来看看。” 禾老三忙应着,从禾春儿手里接过钱:“黄,黄大夫,这钱您看收多少?” 禾春儿拿的是半两银子并一串铜钱。 黄大夫笑了笑:“这药是在山上采哩,不值钱,就半串钱吧。” 半串钱,也是五十文钱。 不管什么年代,看病吃药都是大开销,黄大夫这样说分明是在照顾他们禾家。 禾老三是老实人,不会占人便宜,忙忙摆手:“这咋中,不中,不中,黄大夫,这看病钱我们还是拿着起的,来,这一百文钱都给你,再加上药钱咋的也得一百文哩。你是老好人,我们却不能让你白看病。” 黄大夫推辞了两下,到底是拦不住一根筋的老实人,想了想,便收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禾老三摆着手摇着头,木讷又激动地说:“不应咧,不应咧,咱这村里都亏了黄大夫照应。” 黄大夫为人厚道,医术也不错,要价却不高,要是人真穷拿不出一文钱,他也就大度不要了,免费诊治,比从镇上请来的大夫要好得太多。 所以他在村里名声很好。 只是上次禾早本尊落河后,他正好进了深山采药,不在家,禾家只好去镇上请的大夫,可想而知,那要的价有多高,禾老太太死活只拿了一半出来,没办法,陈氏便又当了点东西,才勉强够。 本尊本身就身子孱弱,又受了寒,药也没好生吃几回,就一命呜呼了,让萧雨穿了来。 黄大夫看到一双眼睛黑亮的禾早,见她听得认真,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上次我不在,也是回来后才听说你掉河里了,现在觉得咋样?女娃子,受了寒可不能马虎了!” 禾早平日也听说过他,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对他印象不错,就笑眯眯地点头:“早好了,现在我身子骨好着哩。” 黄大夫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时,眼睛闪了闪,并未说什么。 四宝与禾春儿就跟着他去拿药。 但是还未走出大门哩,禾橘儿就从屋内冲出来,焦急地喊:“黄大夫,别走,我娘一直说头晕,连炕都下不了,你快来看看去。” 众人的脚步就都停下来。 禾老爷子背了手,眉头皱得极紧,压着火:“你娘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禾橘儿一脸埋怨,并意有所指地看了禾老三几人一眼:“爹,娘还不是被那些人给气的,这老热热的天,别真给气出个毛病来!黄大夫,我三哥不是已经给过银子了,你就快进来看看吧!不应磨蹭了,要是真耽搁了我娘的病,你负责啊!” 见过厚脸皮的,但是还从未见过犹如城墙那般厚的。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这对母女,还真是对奇葩。 禾早忍不住冷笑。 禾春儿他们脸色也很不好。四宝张嘴想说娘还急等着要吃药哩,禾早扯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去看禾老爷子的脸色。 在外人面前,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要尽量避免与长辈冲突,更何况禾老太太现在“病了”。 禾老爷子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你娘那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多躺躺就好了,也不用麻烦人家黄大夫,你三婶还急等着用药哩!”他扭头去看黄大夫,带了笑,声音很和蔼:“黄大夫啊,让两娃跟你去抓药去,他奶的病不是大事,躺几天气顺了就中了。” *** 推荐两本同类型的书,都是好基友的,很精彩,亲们有兴趣可以瞅瞅去。 冬月三十《满园春色:农女御夫记》 水无暇《农门医香:皇叔请自重》 66.第66章 预防针 黄大夫左右看看,正欲说话,禾橘儿就瞪着禾老三:“三哥,你也是心疼你那钱,不想让咱娘看病?”她不敢把矛头指向禾老爷子,便直接冲向了禾老三。 禾老三只觉满心满嘴里都是苦涩。 他知道娘这是在使性子,可,作为儿子,他却没有任何不满的资格。 禾老爷子脸更黑了,低斥一声:“你这丫头咋这么不懂事,给我闭嘴。” 黄大夫却笑着开口:“既然大娘身体不适,我作为大夫,自然得去看看,只是陈嫂子那里得急用药,我家离这儿也不远,这就回去拿药,马上过来,也不耽误多长时间哩。” 顿了顿,又说:“平日也总托大爷照顾,给大娘看病就不需另付钱了,免费看诊。”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有礼,又透着对长辈的恭敬,但禾老爷子却只觉得脸上发烧。 对方的好意不好拒绝,好好谢过对方,待其走后,他才轻咳一声,对禾老三道:“去看着点你媳妇。” 但话音未落,禾老太太就拐着小脚一阵风似的冲出来,对着禾老三一阵骂:“你这败家子儿,你太有钱了是不是,你现在成好户老爷了是不,啊?大把的银子都给你败光了,我看你以后是喝西北风去!” 她人不在西厢,却有几个小耳报神,禾橘儿与五宝早把西厢的动静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知道禾老三是硬着多塞给黄大夫五十文钱。 现在的她没有半点虚弱头晕的模样,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简直是痛心疾首地骂着:“你有那闲钱,就算不想孝敬老婆子我,也该留着给大宝那可怜的娃,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哩,那可是你大儿子,又没了娘,你得有点良心,别被外人给勾去了心眼,好歹不分!” 当着小辈的面,她对禾老三不留余地。 后者囧得双手双脚不知放哪里才好,吭哧半晌却不知道回什么,急得脸上都是汗,额上青筋暴露:“娘,你这说啥……说啥哩……你看病我有钱肯定给……大宝那儿也不会亏了他……我……我……” 他不由就向禾早投去求助的目光。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小闺女的口才很利。 禾早果然就睁大眼睛叫起来:“呀,奶,你刚不是还头晕不能下床哩,咋这会儿就好了,人家黄大夫还要来给你看病哩!”说着便叹口气,一副老成的模样:“奶,你这上了年纪,可不能大动肝火,生了病也硬逞强着可对身体不好哩,爷,不如把我奶扶炕上歇着吧!” 当然得歇着,不然等会黄大夫来看她活蹦乱跳的算怎么回事。 禾老爷子沉下来脸,径直对在边上看热闹的马氏说:“把你娘扶回去,家里还来人呢,一直吵吵像啥话!” 马氏倚在墙角看笑话,闻言便老大不情愿,嘀咕一句,拖着脚步朝禾老太太走去。 禾老太太又想大吵,还是禾老爷子看她一眼:“你就作吧,等人家黄大夫来了,看你丢人不丢人!” 禾早也嘻嘻笑着:“是咧,奶,等会儿人家黄大夫一来就知道您肯定没有病得那么严重哩,刚说给您免费看诊,说不得要多加费用了哩!” 禾老太太虽说想要沾三房的光,但家人与外人的区别她还是知道的,人家大夫明明说了要免费看诊,为啥要多给他钱。 她看向禾橘儿,后者眼珠子转转,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禾老太太眼前便是一亮,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禾早这边一眼,就和禾橘儿一起去了上房。 禾早心中警铃大作。 她想了想,瞅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来到禾老爷子跟前,压低声音说:“爷,刚黄大夫虽然说要给奶免费看病,但咱一个村的也不能太厚脸皮是不,给钱人家不要,要不咱另外给备些谢礼?” 禾老爷子也正是这个想法,点点头:“是哩,咱家也没啥稀罕东西,就你二叔以前往家稍过山东大枣,比咱本地的要好,不如就包一包给人家,再备上点干货。黄大夫忙,也没空去山上采山货。” 禾早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又笑问:“那爷,你看奶这头晕的毛病一直不好,是不是等会黄大夫来了,让人家给开个药方?去买些养荣丸啥的补补身子?” 禾老爷子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耐烦:“补啥哩,你奶她身子骨比谁都硬朗哩,不用花那个钱!” 禾早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提前打了预防针,她心里顿时放下一个大石头,她是真怕等会儿禾老太太又出幺蛾子,要求禾老三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补品。他们现在就那么点银子,真是经不起任何折腾! 她看看自己带回来的那只野山鸡,这会儿被扔到了墙角处,没人顾得管它,便乖巧地笑:“中,听爷的,就是我上山捡了一只死鸡子,爷,不如把这鸡给奶送去熬了汤喝吧,好歹也能补补,我娘那儿,也就多吃俩鸡蛋就中了。” 禾老爷子想起黄大夫的话来,摇摇头:“不用,你娘吐了血,身子骨正不好哩,这鸡子就给她补吧,我跟你奶说一声,这两天让她多送点鸡蛋过来,一天至少吃俩!” 说着他就有意无意看了禾早一眼,心想,早儿这女娃倒是有良心,陈氏虽然打了她,倒也没记仇,还惦记着来他这里给她娘要东西! 老三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孝顺的。 想想刚盛世凌人的禾橘儿,禾老爷子就叹口气,这孩子被她娘给养刁了啊! 禾老三与七宝他们已经进厢房陪陈氏了,七宝等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见禾早进来,便悄声问:“二姐,你刚和爷说啥哩?” 禾早便做了个鬼脸:“爷答应每天让咱娘吃俩鸡蛋。” 七宝眼前一亮,惊喜道:“这可真是老好哩!” 后院喂的那些鸡,一直都是他们几个孩子在喂,但是下的鸡蛋却是禾老太太收着,一个也舍不得拿出来吃,全都攒着卖钱,一枚鸡蛋一文钱哩,当然这话也不准确,全家人只有禾老爷子与禾橘儿偶尔能吃上一回。 黄大夫也说了,陈氏是劳累过度导致的身子骨虚弱,正该好好补补。虽说家里这条件顿顿吃肉不现实,可鸡蛋却是有的,每天拿出两个来给陈氏补身子也不过分。 高兴过后,七宝就又担心了,小眉头纠结一起:“咱奶会给不?” 禾老太太可是把那七头猪与鸡子看成是心头肉。 禾早黑亮的眼睛闪了闪,声音轻而坚定:“七宝,你到时就看我的好了,小姑和大娘娘养病时啥条件,咱娘也一定是啥条件!” 而七宝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二姐,听她这么说,就果真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不再担心。 67.第67章 尴尬的父女交流 四宝与禾春儿跟着黄大夫回来后,神情都有些不太自然,似乎在隐隐压抑着兴奋与感激。 禾早抽了空把四宝拉到外面,后者告诉她:“黄大夫说他那里有之前用剩的半根人参,七八十年的,效果还不错,也是在后山上无意中挖到的。他说放着也是摆放着,咱娘现在正好需要,便让咱先用……” 注意到禾早的目光,他又忙解释:“黄大夫说不要钱,但咱哪能真不给人家钱,我和大姐都商量好了,咱多绕蝎子,多掐金银花,咋的也得还人家三十两银子才中。” 禾早不知人参价格,但是在这古代,人参并未像现代那样被炒到天价,并且古代环境没有污染,年代久的人参还是比较容易寻到的,小半根的七八十年人参,三十两银子也算差不多了。 她便点点头:“中,咱先欠着,等挣了钱再还给人家。” 心里却在说黄大夫这个人还是不错,七八十年的人参说给就给了。 果然如她所料,禾老太太那里又出幺蛾子了,而且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在炕上哼哼唧唧了半晌,禾橘儿便直截了当问黄大夫:“大夫,你说我娘这头老是晕,身上没力气,是不是得吃点啥补药?” 黄大夫之前说的是:“人年纪大了,都会犯这毛病,平日家里小辈要多让着点,大娘也不应总生闲气,心要多放宽放宽才中!” 听了禾橘儿的话,他低头想了想,便道:“那平日里多吃点山楂丸吧。” 山楂丸,是健胃消食用的,黄大夫这样说,分明是禾老太太没有病,根本不用吃药。 禾橘儿有些不满:“山楂树这山上都是哩,那能值几个钱,能治病不能?大夫,我常听人说人老了,多吃点什么人参丸,金刚丸,全鹿丸啥的,对身子骨好,你说我娘吃这些咋样?” 黄大夫温和地笑,慢慢说着:“如果大娘真想吃,那就吃个人参丸也中,但人参是大补之物,不能多吃,吃了几天也就是了。” 禾橘儿便把目光转向禾老三:“三哥,听到没有,大夫说咱娘的病得吃人参丸才中,你给你媳妇买药时顺带给咱娘也买了!” 禾老三还不知道黄大夫送他家半根人参,闻言便面露难色,人参这种大补之物,可不是常见之物,价格肯定不菲,他哪里能买得起。 禾橘儿一瞪眼,口气咄咄逼人起来:“咋,你舍不得花那个钱?” 禾老太太很配合地发出几声痛苦的哼唧声。 禾早听见身边的四宝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显然在压抑着怒火。再看看禾春儿与七宝,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禾老太太。 她不由想笑,一个老太太,光用装病一条就把他们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该死的“以孝治国”! 她佯装天真地问黄大夫:“大夫,这人参丸咋卖?” 黄大夫含笑:“人参丸没有整根的人参贵,但也要三两银子五十颗!大娘这情况,要是想吃,吃个半个月就中了。” “这么贵!”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又可怜兮兮地看向禾老三:“爹,咱钱不多了哩!” “咋不多,就你们现在剩的,差不多正好够!”禾橘儿瞪起了眼睛。 哼,就知道她是再惦记他们最后剩的那点银子。 “黄大夫,您说奶吃那个山楂丸和人参丸有区别没有?哪个效果更好?”她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问。 而黄大夫也是个妙人,颔首微笑:“山楂丸倒是更对大娘的病症!” “山楂丸值几个钱,黄大夫,你不可能瞎说,肯定是越贵的药越好!”禾橘儿与禾老太太对视一眼,忙忙答道。 她说的话不好听,黄大夫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有些淡:“只要对症下药就是好药,不是说哪种药最贵哪种就最好!” 禾橘儿被噎了一下。 禾老爷子也斥道:“不懂你就别胡忒忒,你是大夫还是人家黄大夫是,听大夫说的。” 他和蔼地问黄大夫:“那山楂丸和咱一般吃的山楂一样不?孩子他二爷家就有山楂树,每年也晾晒老多干山楂片,吃那个咋样?” 乡下的人都会精打细算,能不花钱的时候尽量不花钱。 黄大夫点点头:“效果一样哩,那山楂片泡水喝就中,喝上几天。” 禾早艰难地忍住笑。 而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的脸色相当难看。 村里的小孩子没零食了,才会喝山楂茶。毕竟是后山上种的,不值钱,喝了也不心疼。 黄大夫只差没直接说禾老太太是装病了。 禾老爷子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笑着送了黄大夫出门,又说了好一通道谢的话。 禾老太太沉着脸骂了禾老三一顿,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然后众人就听见她和禾橘儿哭诉自己的命苦。 禾早撇撇嘴,谁摊上禾老太太这样的长辈,谁才是真正的命苦。 一直兵荒马乱忙了这么长时间,禾老三还未和自己小闺女好好说句话,趁着熬药的功夫便磕磕巴巴地问:“早儿,还疼不?” 禾家人还未吃完饭哩,禾春儿跟着马氏去厨房帮忙了。 禾早便来熬药,四宝与七宝去后院喂猪喂鸡。 她愣了愣,才懂禾老三的意思,不由自主就摸了下脸,摇头:“早就不疼了。” 厨房正在做饭,当然没有地方熬药,所以禾老三便弄了个小炉子放在西厢屋檐下。 屋檐下的蚊子是最多的,禾早小孩子家家的,皮肤又嫩,最吸蚊子叮咬了,这会儿脖子上脸上已经好几个红疙瘩了。 禾老三的性子也确实不适合与闺女谈心,便搓着手很不自然地说:“那,那不疼就中,不疼就中!”又看了禾早一眼,顿了顿,嗫嚅着:“早儿,你娘她不是故意哩……” 禾早扇着火的动作停了停,低低应了声:“哎,我知道哩。” 她没有看禾老三,禾老三也觉得十分尴尬,正好看见她脸上的红疙瘩,大大松了一口气:“呦,我早儿脸上都被蚊蛹咬了,爹给你揪点薄荷叶去啊!搓搓就不痒了!” 说着抬脚就往后院走了,那身影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种落荒而逃。 禾早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笑,心里又有丝丝的感动渗透出来。 禾老三的性子虽然老实,没有大本事,让他们这些子女也跟着吃不少的亏,但还是有其好处的。 就像是这古代,不是每一个父亲都能注意到女儿脸上被蚊子叮咬的印记,并愿意去揪薄荷叶的! 薄荷叶对生长条件要求不高,后山上到处都是野生的,所以五贤镇家家户户都种有薄荷叶子,就那么移栽一颗,下年就灿得一大片都是。 68.第68章 彪悍 药熬好后,禾早是一个人送药进去的,陈氏躺在炕上,闭着眼睛,脸色有些灰败,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她很快就睁开了眼睛,与禾早对视。 片刻后,陈氏移开视线,一边坐起来一边问,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晚饭谁做着哩?你大娘娘?” 今天轮到陈氏做饭。 禾早走过去,递给她熬得黑乎乎的中药:“嗯,大姐、夏儿姐都在帮忙。” 陈氏沉默地接过汤药喝了,中药很苦,她眉头皱了皱,但很快就喝完了。 将药丸还给禾早,她想到了一个话题,便问:“我这病花了多少钱?听说你奶也病了,好点没有?” 禾早暗暗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一百文哩,黄大夫只要五十文,是爹硬多给了五十文。黄大夫也给奶看了,说就是肠胃不好,喝点山楂茶就中了。” “那就中,黄大夫是好心人,但咱不能占人便宜,该给多少是多少!”陈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掀开被子要下床:“你奶那我得去看一眼才放心。” 禾早忙按住她,睁大眼睛:“娘,奶她根本就没事,大夫说了让你好好卧床休息,切忌走动,你这一走刚喝下去的药效可就全没了,一百文哩!” 陈氏的动作果然就顿了顿:“我的病就这么厉害?不就吐了一口血?”顿了顿,又问:“你奶那真没事?” 禾早往门外的方向撇撇嘴:“娘,你听听外面三宝哥和五宝的声音,要是奶真有事,爷会让他们大声玩耍?” 外面,果然传来禾家几个孩子的玩闹声,配着后院那些猪哼鸡鸣声,构成了乡下最常见的一幕。 陈氏便没有再动弹,半靠着枕头,看了禾早一眼,顿了好半晌,才问:“脸还疼不?” 作为严母,她其实并不擅长与女儿谈心,因此态度很僵硬,神情也不自然。 禾早虽然同情她的遭遇,但也不想与之的关系来个大逆转,变得热热乎乎的,因此她这样也正合她的意,不远不近。她轻摇头:“不疼哩,早不疼了!” 陈氏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禾早端了药碗:“我送碗出去洗,等会儿饭好了,我让大姐给你端过来。” “不,不用,我去那屋吃……”禾早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放下帘子去了厨房。 陈氏身上没有多少力气,这么一折腾,便有些气喘吁吁了,半躺在那里,眉头紧紧皱着。 晚饭很简单,一大锅黄面疙瘩汤,拌黄瓜,炒青菜,人嘴里能淡出鸟味来。禾早吃着鼓底小娥饼,看着禾春儿送了陈氏的饭菜回来。 据说病得起不来的禾老太太在里屋摔了筷子:“谁家的媳妇没有七老八十就躺在床上等人伺候,咱家的媳妇越来越能耐了!” 禾橘儿也配合着骂,但是嘴里的动作可一点没停。 以禾老太太病了为由,刚她让禾春儿煮了三个鸡蛋,禾老太太一个,她两个,这会儿吃得嘴里鼓鼓的,说话都说不清楚。 清淡的鸡蛋香味飘到了外间,三宝鼻子忒灵,闻言便瓮声瓮气地说:“我也要吃煮鸡蛋。” 五宝可是早就知道奶和小姑躲在里间吃独食,发了好一阵脾气,还是被禾老四的黑脸给吓回去了,这会儿便也忍不住,扁了小嘴:“爷,我也要吃哩。娘在家时就给我煮蛋蛋吃。” 小孩子都是精明的,在经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后,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只要他提起娘,家里人对他就很好,包括总是黑脸吼他的小姑。 禾老四忙安抚道:“你奶那是病了,得吃鸡蛋补,你没病没灾的,吃啥鸡蛋,快好好吃饭。” 五宝扁着小嘴,大眼睛中闪了泪花。 马氏也骂三宝:“吃吃吃,就知道吃,整个饿死鬼投胎,光长个子也长脑子,你是啥身份,也配吃煮鸡蛋?” 说着她便往里间斜睨了一眼。 三宝是个好脾气的,被骂了也不恼,只跟着往里间,闻着飘来的鸡蛋香味:“爷,我要吃鸡蛋。” 而刚还生气摔筷子的禾老太太与禾橘儿,一声也未发出来,安安静静的。 禾早忍不住好笑,然后便是叹气,这年头真是穷啊,为了一口吃食,人人都是丑态百出! 禾老爷子头疼,忍不住暗暗埋怨禾老太太人老不尊,非得整这些幺蛾子。 他便直接吩咐马氏:“老三媳妇这病啊,得好好养着,这之后几天你多辛苦点,帮着多做家务,我让你娘和橘儿多帮衬帮衬你,还有,老三媳妇的身子骨不中,得吃点好的,咱家也没啥那好条件,顿顿吃肉,你每天给她煮俩鸡蛋,好歹是补点!” 马氏听到先前让她一个人做家务的时候,一双眼睛就猛地睁大了,待到后来听陈氏竟然还有特殊待遇,那眼睛就更是睁得滚圆,口气很冲:“爹,这咋啥事都落到俺身上了?俺是牲口啊?哪怕就是牲口也知道得喂好伺候好才给你干活哩,我这光着肚子就让俺做一家子的伙计,也不怕把我给累死?那谁谁谁,她咋就那馁金贵哩,比王母娘娘还金贵哩,不就是吐口血吗,有个屁事,俺还每月落一次血呢!也没她一样一天俩鸡蛋,让俺伺候着她,想得太美!” 五贤镇这边,其实并不说“俺”,自称都是“我”,但马氏从泽州府那边逃难过来的,有些方言与这边并不同。 此时,她的大胆与彪悍震惊了整个禾家的人,包括从炕上跳下来怒气冲冲的禾老太太。 禾早也睁大眼睛,再次好好打量马氏。常听人说泽州府那边的女人泼辣彪悍,说话冷荤不忌,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哪怕在现代,也没听见哪家媳妇跟公公张口闭口说“月事”的! 禾老爷子先是愣怔,接着双手便猛地颤起来,那留着的小白胡子也一根根翘起来:“你,你……”如果细看,就不难发现这个时候的禾老爷子老脸又是羞红又是恼怒。 在座结了婚的和年纪大的姑娘,都懂马氏的意思,但那些孩子或者是未成婚的少年们,就像是七宝与大央,都一头雾水。 连翘愤愤瞪了她娘一眼,低下头去,装作不认识她。 七宝凑到禾早耳边,低声问:“二姐,大娘娘是啥意思?每月落一次血?” 不知不觉中,禾早黄瘦的小脸上,也布满了红晕。天知道,她本该比任何人都要开明大方才对! “不该小孩自己问的就别问!”她恶狠狠瞪了七宝一眼。 69.第69章 老人的心思 禾老太太从屋里冲了出来,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娘们,听听你说的那是啥话,啊!咱老禾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马氏坐在那里,不屑一顾。 禾老爷子怕禾老太太再说出什么让禾家更丢人的话来,咳嗽一声,沉着脸斥道:“中了,都给我少说两句吧,都是太有理是不是?这半个月老三媳妇每天俩鸡蛋,就这么定了,谁不同意谁跟我说!” 他没有看向马氏,而是对禾老太太道,带着点教训的语气:“你是做婆的,不应太惯着小辈喽,有啥错哩你该说就说,不守规矩的也要说,不应出去丢咱禾家的人!” 禾老爷子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势,谁也没敢再在老虎头上拔毛。 禾老太太相当不满地嘀咕两句,又斜睨了马氏一眼,瞅了禾老三一下,拐着小脚又进了里屋。 而禾家的其他人互相对望一眼,安静地吃饭。 忍到了晚饭后,禾春儿就拉着禾早主动去找禾老太太:“奶,我娘病了,这家务事也不能都落在大娘娘一个人身上,不如轮到我娘那天就我和早儿两个干吧,还有四宝、七宝帮忙,想必也不会误了事儿!” 马氏正在东厢骂骂咧咧,骂骂三宝,又骂骂禾老大,再捎带两句自己命苦之类的,禾老爷子不在,禾老太太根本就降不住她。 禾老太太正是满肚子火气,听到姐妹俩的话,没好气地瞅瞅禾早的小身板:“就她那小模样也能干活?躲到她娘怀里撒娇还差不多哩!” 姐弟几个在山上搭伙做过几次饭,禾早的手艺还是得到他们肯定的。 也正因为此,禾春儿才敢揽下这差事。 她也不想马氏心生怨愤一直吵骂,让陈氏连养病也不能安生地养。 “早儿也就给我打打下手,不中再让夏儿帮忙,夏儿能干着哩!” 禾春儿也就是随口一提,谁知却触了禾老太太的逆鳞,她一瞪眼睛:“夏儿天天跟个可怜鬼似的,被她那个后娘支使得脸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你在还想着捞她去干活!不中,就你们屋里几个人吧!” 她挥挥手,不耐烦地把她们轰出了上房。 东厢马氏仍然在骂着。 禾早与禾春儿进屋看了看陈氏,后者已经睡着了,而四宝、七宝、禾老三都已经准备好要上山去,看到禾早便道:“快着点,就等你了。” 禾老三问:“你们跟你奶说的咋样?” 禾春儿点点头:“中哩,以后轮到咱那一天的话就我们几个干,不让大娘娘她有话说。” 禾老三憨憨笑笑,他是个勤快的老实人,根本没有沾别人光的想法,摸摸后脑勺,哄着禾早:“早儿啊,等爹忙完了就去厨房给你们帮忙啊,不会也不应哭鼻子,等爹去!” 七宝朝禾早偷偷做了个鬼脸。 禾早便掘唇笑起来。 他们已经商量好,晚上事不多,就把锅碗刷一下就成,所以禾春儿留下来做家务,再照顾陈氏,其他人都上山去。 禾橘儿那天问了上山绕蝎子的事,但四宝给她说了两句她就没耐心听下去了,摆手走开。 所以,这会儿禾早他们当然不会去提醒对方,悄悄地拿了东西上山。 在半路上遇到了乘凉回来的禾老爷子,看到一行人,抽吧口烟,招呼一声:“老三啊,带娃子上山哩?” 禾老三忙“哎”了一声:“一天就这会儿是个功夫,跟着娃子们上山看看。” 禾老爷子沉默了会儿,吧嗒吧嗒抽了口烟,才又说:“中,去山上翻翻也是个挣钱的路子,就是得小心着点,天黑山路难走,娃子别给跌倒了!” “哎,爹,我知道哩。” 看着三房的几个娃跟在禾老三身后,一个个都背着大葫芦,叽叽咕咕小声说着些什么,时不时就传来低低的笑声,在这乡下的夜晚,晚风袭袭,月色皎洁,竟是显得如此和睦!但,却又像是缺少了点什么! 禾老爷子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想出了神,好半天才把烟杆子放在腰后,慢慢踱回了家。 等去上房看望仍躺在床上的大宝,他才恍然大悟,刚才觉得缺少的是什么了。 那样和谐的一幕,竟然没有大宝的参与。 禾老四已经去县城和禾大姑说了下大宝脚扭了的事,要在家住俩天。大宝其实并不愿意,总想直接走,还是禾老爷子说了他一顿才留下来,毕竟他名义上的母亲陈氏吐血病卧在床,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这个时候离家。 禾老爷子又想起一个让他不舒服的事情,做好晚饭后,禾春儿记着给陈氏送饭,却完全把大宝给忘记了。 大宝当然不会挨饿,因为那之前禾老太太就让禾橘儿送过了,可是禾春儿的这种做法,三房其他孩子若有若无的忽视,都是对大宝这个做兄长的不敬! 禾老爷子坐在炕桌头想,大宝与老三这一房关系越来越疏远了,这可不中,以后他得看着点,长子,可不能马虎啊! 禾早他们一晚上的收货也不小,因为去得晚,又都牟足了劲儿要挣钱,花费的时间就多了些,回来的路上村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的一声狗叫。 禾老爷子让留了门,但禾家已经静悄悄的了。 西厢北间也黑乎乎的,但似乎听到了动静,几个人还未走到跟前,里面就亮起了灯,门吱呀一声开了,禾春儿探出头来,略带惊喜地说:“爹,你们回来了?快进来!” 几个人进了屋,禾老三往里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你娘睡了没有?” 禾春儿摇头:“娘不放心你们来着,一直等着,就刚才眯了会儿。” 禾老三把东西交给他们:“我去看看你娘。” 几个孩子便都偷笑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但在这轻轻的笑声中,禾老三突然就觉得不自在起来,搓着手在门帘子外瞪了几个人一眼,才勉强镇定走进去,黑黄的脸上,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 禾早偷笑:“爹娘的感情倒是好着哩。” 这也是极为难得的一点了。 其他几人当然不会像禾早这样没规矩和厚脸皮,直接说出这话,但各自的神情都很愉快轻松。 “大姐,你没睡咋还熄了灯?”禾早见禾春儿穿戴得整整齐齐,便问道。 禾春儿朝上房那边一努嘴:“咱奶哪会让浪费煤油哩,再说,你们不回来不就说明在山上绕得好,咱点了灯不是更引人注意,反正就我一个人,干脆熄了!” 禾早弯了一双大眼睛,竖起大拇指:“咱大姐变聪明了。” 禾春儿拍了下她的脑袋:“去,油嘴滑舌的。”又问四宝:“今晚绕得咋样?” 四宝就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比之前的几天都要好,我估摸着至少有四百只!” “这老多!”禾春儿睁大了眼睛。 但其实很正常,往常禾早他们在山上只待一两个时辰,今天却是足足绕了两个半时辰,个个又是卯足了劲儿去绕,当然会多一点! 70.第70章 一只山鸡的争夺战 几个人兴奋得往坛子里夹蝎子,数了数,果真有四百三十二只,再加上这两天晚上绕的,估摸有一千只了。 禾早便道:“咱家的金银花还不多哩,不中明天就把蝎子卖了吧,放在家里也不安全!” 原本她是计划要放到阿澈那里的,但是现在绕蝎子的事已经被家里人知道了,也就无所谓放哪里了,因此他们也没有对禾老三说出阿澈的事。 “是哩,那药铺的伙计说过两天蝎子价格会更高,但咱小姑和奶都在家,能尽快卖还是卖了吧。”四宝也点头。 禾老三正好与陈氏说了两句话出来,听到娃子们这样不信任他娘和妹妹,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爹,我给你们烧好水了,也提到了后面,这天热,也不怕凉了!”禾春儿笑着递过来干净衣服:“爹快去洗洗,瞧这一脸的汗!” 其实不光脸上有汗,禾早他们身上,发上也藏着树叶子。 禾早便也觉得自己身上汗津津的,拿了自己的衣服:“我也去洗哩。” 一溜烟就去了后院。 后院地方大,有几间破败的屋子,禾家便收拾出两间作为洗澡的屋子,等到了冬天,便是储存山货的地方。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禾早就听到外面在吵闹,禾老太太的大嗓门几乎没把房顶给掀翻了:“她咋这么会享福哩,比公婆还要享福,一天俩鸡蛋不说,这整只鸡子也要炖给她,老三,你真是丧了良心了啊!也不管你老子娘会不会被饿死,可着劲儿地亲你那媳妇吧!” 亲,在俗语中,是疼爱、宠爱的意思。 禾老三懦弱的声音传来,低低的,显得很无力:“娘,这是早儿她昨个儿在山上捡来的,爹也说了要给她娘炖汤吃……” “呸!她捡来的就得给你媳妇吃了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你媳妇她是太上皇还是王母娘娘,咋恁般娇贵?老四,这山鸡比家养的鸡子要好,吃了人身上有劲儿,你先不应下地,收拾收拾给你二哥送去,一大家子挤在那镇上,日子过得苦着哩!咱啥也帮衬不了,就这山里的野味儿还能给一点!” 禾早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就又加快了速度,胡乱把头发往后一辫,就出了门。 当院下,大房除了禾老大不见身影,其余人都在看热闹,禾老三耷拉着脑袋蹲在门槛处,怎么看怎么觉得懦弱。而禾老四有些为难,皱着眉头不语。 三房的事,他不想多搀和,但娘的做法也太偏心了点。 禾春儿与四宝都敢怒不敢言。 禾早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禾老爷子的身影,便知道他是下地了,所以禾老太太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她着重瞅了一眼禾老三,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奶,这老早早的,你吵啥哩?我都被你吵醒了!”她打了个哈欠,大大咧咧地说。 禾老太太没好气地看着她:“这天儿都啥时候了,还不该起了,懒丫头!” “早儿,你醒了啊,快,跟你大姐去厨房把早饭给做了吧,这人还等着下地哩,你爷就吃了碗剩饭走了!昨个儿晚上,是我给做呢!” 马氏忙道,她骂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就听到禾春儿与禾早要替陈氏做家务的事,便乐坏了。她可不会管两个不大的女孩子究竟会不会做大锅饭,只要不让她做就中! 禾老太太表情有些不太乐意,但也知道马氏的性子,便狠狠瞪了她一眼,呵斥禾早:“快跟你姐做饭去,别在这儿杵着!” 禾早的脚却像是钉子扎在了地上一样,纹丝不动,只扬着小脸笑:“奶,说完这件事我就去,这山鸡子是我从山上拿回来的,爷要说了要给娘补身子用,这让二叔吃了可咋办?不中你再拿钱给我娘买一只?” 禾老太太差点没跳起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你这死丫头想吃肉吃疯了,还想让我掏钱给你买,想得比天上掉馅饼还美哩!” 确实,禾家人都相信哪怕天上会掉馅饼也不相信禾老太太会主动拿钱出来买东西。 禾老太太,是想当一个抠门的人啊。 禾早依旧甜甜地笑:“那奶不买干嘛还要拿这只山鸡做人情,您心疼二叔,自己拿钱买不就中了!二叔是读书人哩,要是知道这是从生病的三婶子嘴里夺来的食,想必吃得也不自在哩!” 禾老太太怒极,偏偏又不知道又什么话来反驳,半晌指着禾早骂了句:“你个没上没下的野丫头,我看你就是欠教训!老三,你就这么看着她跟我说话!” 禾早却敛了笑容,低着头摩挲着衣角:“奶,昨天托大哥的福,我娘已经教训过我了。爹,那山鸡是我特意给娘带回来的……” 她声音低低的,似是含了无限委屈。 禾老三自然就想到昨天那一场虚惊,天平就完全倾过来,根本就忘了昨天禾早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陈氏吐血了呢:“娘,这山鸡是早儿的一片心,这娃子懂事着呢,要不,二哥那儿,要是想吃鸡子我,我啥时候有空再猎一只?” “你有个屁能耐,你以为那长着翅膀的野物儿就傻愣着等你去桌啊!”禾老太太气得简直要发狂了。 禾老四却开口了:“娘,不就是只鸡子嘛,三哥打猎不中,我进山一趟,却是能逮住一两只的,这只就给三婶吃吧。” 禾老太太望望左右,禾橘儿那丫头还在睡觉,剩下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肯帮她的,她顿时觉得伤心起来,干嚎起来:“我命苦哩,我养了……” “奶!”禾早的声音要远比她的亮:“爷还说每天给娘俩鸡蛋,不中你一起给了吧,半个月也就三十个鸡蛋,我去拿篮子!” 说着转身就跑。 三十个鸡蛋,也就是老三十文钱,那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禾老太太也不顾得哭了,拐着小脚跳到禾早跟前,指着她苦大仇深的模样,口里唾沫飞溅:“你这个鳖丫崽子,小鳖爪子,手咋馁溅,你敢动我下鸡蛋试试!你娘都有鸡子吃了,还要吃鸡蛋干啥,纯粹浪费!” 禾早也超乎众人的意料,眨巴下眼睛,乖巧地微笑:“中,那就听奶的。” 禾老太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是,她却不敢再和禾早纠缠下去,与她含笑又了然的目光对上,她总觉得自己要是再提一句山鸡的事,禾早一定会就着鸡蛋问题跟她理论不休,论口舌,她可说不过那小丫头。 她冷哼一声,招呼禾老四跟着她进了上房。 这边禾老三有些复杂又难受地看着禾早,这个敢于争锋敢于与她奶辩理的小闺女,轻叹一声:“早儿啊……” 院子里没有别人,就自家姐弟,禾早平静地望着他,声音镇定又清晰:“爹,咱分家吧!” 71.第71章 二说分家 禾老三诧异地看着她,上次禾早已经跟他提过分家的事,但被他明确拒绝了,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自古传下来的祖训,怎能更改!不说要提分家的儿子会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就是真分出去独木难支,一个小家估计都支撑不起来,受人欺负。 “爹,早儿,咱进屋说。”四宝警惕地望了下四周,害怕被人偷听到。 禾早没有异议,跟着禾老三进了厢房。 陈氏应该还在睡,没听到里间的动静。 禾早便又把分家的话说了一遍,末了提道:“爹,昨天的事儿您也知道,娘为啥打我,不就是因为咱没分家,我们挣得钱爷奶二叔他们都觉得是他们的,哪怕爷之前承诺我和大姐挣的钱都给四哥、七宝上学用,还是硬要去了一半……” 禾老三有些无力地解释:“那是你大哥,是咱……咱家里人……” 禾早声音低低的,似是很沮丧:“但是大哥本来就是咱一大家子在供养的,我们几个娃子能有啥大本事,连大哥的那一份也要撑起来!” 禾老三嗫嚅了两下唇,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让几个女娃子供养兄弟读书,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 “这也就算了,娘因为我又吐了血,奶也不愿意拿银子出来,咱好容易请来了大夫,奶就立马身子不舒服,跟着看大夫,要咱们给她拿看诊费,大夫都说了奶喝山楂茶就好了,小姑却要买人参丸、金刚丸啥的,这都是人家好户人家的老太太吃的补药,咱家哪有那个条件,现在咱就剩下那么点银子,还欠了黄大夫半根人参哩,哪能再供养我奶吃的补药!” 禾早似乎有些激动,小胸膛起伏着,小脸涨红:“爹,这是拿咱当冤大头了哩!刚才也是,那是爷明明答应给娘吃的山鸡,是我从山上猎坑里捡回来的,奶也偏要拿去给二叔,爹,你说,二叔他当真就缺这么一只鸡吗?没这只鸡就没法活了?咱家可是有一大半粮食都拉到他家去了,一家子赚的钱都供养他们……还有那鸡蛋,娘都吐血了,每天吃俩鸡蛋都不知道能补多少,奶也不愿意给一个!那鸡子可都是大姐喂的,小姑啥病没有,昨天还吃倆鸡蛋呢,五宝咬着手指头在边上看着,奶和小姑就都当没看见!” 禾早的眼泪哗哗落下来:“爹,为啥爷奶都这样,咱到底是不是禾家人?为啥奶看我们就像是看外人一样……” 禾春儿他们眼里都飘着泪花。 四宝握紧拳头,低声:“爹,小姑和大哥、二哥都商量好了,找了药铺的伙计监督着,看咱们到底能卖多少钱,她在家看着,咱挣多少最后都得扒出来给他们!” 禾老三惊诧万分:“四宝,这,这你是咋知道的?你大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禾早擦了把泪:“是我亲耳听到的,爹,小姑和大哥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亲人。咱要是分了家,哪会是现在这模样,您有一把子的力气,不怕吃苦,娘也能干,我们几个都大了,也能帮上忙,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比现在强百倍!要是真的一直在这个家待着,缺这缺那的,娘的身子根本就养不好,咱就是挣再多的银子,四哥、七宝也上不了学!” “爹,咱分家吧,呜呜呜,爹,我不喜欢奶,奶总是娘,骂我们……”七宝最小,也最有资格撒娇,抱着禾老三的大腿委屈地哭起来。 “是啊,爹,分家吧,娘也能过上两天省心日子。”四宝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轻轻抽噎了一下。 禾春儿也轻声:“爹,大哥一直在大姑家住,和咱都不亲了,要是真分了家,大哥住咱自己家,说不定还能亲近起来。” 禾早的眼睛闪了闪。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禾老三。 大儿子这两年越来越不像话,他当然不好受,如果分家后能和大宝多亲近点,也是好的。 他摸摸七宝的脑袋,视线又在几个儿女身上转过,又看向里间的门帘子,陈氏在禾家过得什么日子,他比谁都清楚,要是真分了家,说不得她日子也能轻快些。 沉默半晌,他终于点头,语气坚定起来:“中,我跟你们爷说一下,咱——分家!” 禾早几个都几乎喜极而泣,个个面色激动。 其实昨天在陈氏吐血后,禾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提出分家的机会,但却强忍着不提,一直在旁推波助澜,让禾老太太、禾橘儿等人丑态毕出,让禾老三心中的天平往他们这边倾斜,然后再说出分家的事,这样能事半功倍。 在禾老三方面,虽然父母偏心,但到底是亲生父母,日子再不如意也能过下去,他的想法与看法,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对于禾家的压榨,也没有那么多抵触! 她又对禾老三耳提面命,让他跟禾老爷子提分家的事该怎么说,怎么做,不然以他老实头的模样,原本有六分把握,最后也会一分不剩。 出了门往梨林子里走,四宝打破了沉默:“早儿,你说咱爷能同意吗?” 其他几人也期待地看着她。 禾早抬头望天,幽幽叹口气:“其实我也没底。咱爷那个人,其实……”她思忖着该怎样说。 禾老爷子是个十足的精明人,有谋算,高瞻远瞩,与庄户人家很不同。不说三房对禾家的用处,就单单把他们一房分出去,传出去名声也是极难听的,不是说三房不孝,就是说长辈不慈。 怎么想怎么觉得禾老爷子不会让这样的是发生。 她简单说了两句,四宝便也跟着满目愁容:“那就是说还是不中,咱分个家可真是难。” “是哩是哩,咱村东边那卢小蛋子家,可不就是被光身出户了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里啥都不给,连地也没。也就这两年开垦了几亩荒地,日子才算好过点。其他的,也就是长辈不在了才分的家。” 禾春儿也是一脸郁卒。 禾早却笑笑,语气傲然:“大姐,你说就算爷奶啥也不给咱,咱能不能把日子过好?” 禾春儿想了想,郑重点头:“能!一定能!” 禾早便笑着重复一句:“是哩,一定能!所以哪怕光身出户,咱也不怕。” 四宝与禾春儿都坚定地点点头,七宝则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有些问题还太深奥,他这小脑瓜子还不太明白哩! 72.第72章 被嘲笑 到了前面岔路口,禾早便带着七宝与四宝、禾春儿分开了,他俩仍是去镇上卖蝎子去。 临走前,四宝嘱咐一句:“你可得小心点,不应让大哥安排的人给看见了。” 禾早便微笑点头,对于四宝这种防范大宝的意识,她既欣慰又满意。 所以说小包子受到的荼毒还不甚,极容易改造,大包子就不这么容易了。 顺着这个岔路口直接朝下,便是去镇上的路。 到了镇上,她没急着去和春堂,而是去猪肉包子铺,跟老板说笑几句,买了二十个大包子,因为来往几次,彼此间也算是认识了,每回都二三十个大包子,对老板来说也算是大主顾了,所以老板对他们也很客气。 老板有一个与七宝差不多的儿子,名字叫墩儿的,长得虎头虎脑,煞是可爱。 禾早便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含笑跟老板说了自己的要求,又摸出了五文钱出来,老板还没说话,胖墩墩的与墩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老板娘就从铺子里出来,笑容满面:“中,那咋不中,就让小墩子给你们跑个腿。” 蚊子再小也是肉,做生意的可不会把白送上门的前往外推,五文钱也不少哩。 禾早笑着,摸摸墩子的头,对他细细叮嘱了一遍,然后她和七宝就进去小小的铺子里面等。 别看这肉包子铺子小,但生意还算兴隆,禾早猜测,这对卖包子的夫妇颇有身家,只外在不显。 五贤镇不算大,做生意的就在一条修了路的大街上,所以这一片的人去镇上,也称作“上街”,很形象。 不过一会儿,墩子就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过来了。 那少年就是禾早之前交好的那位,名字叫做罗小海,有些小贪财,但为人还不错,上次更是悄悄提醒禾早蝎子即将涨价的消息。所以禾早对他还是印象不错的。 这次她让墩子当个信差,说有亲人找,把罗小海骗了出来。 都是一条街的人,罗小海也认识墩子,对他的话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想了想,还是跟着出来了。当看到禾早姐弟笑意吟吟看着他,不由有些蒙。 禾早当然不会对他说实话,但也大差不差,只说因为卖蝎子卖了点钱,被村里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药铺里也有他们的熟人,怕去药铺被看见,所以特意请他出来。 罗小海原本还有些臭着脸,觉得小孩子就会大题小做,不就一点蝎子吗,等禾早告诉他蝎子的数目时,他才惊讶地睁大眼睛。 一千多只蝎子,这可真不是小数目。 他的目光不由在墙角那两个大竹筐上扫过。 “我得先看看质量。”他犹豫下,说。 禾早便在筐子里打开其中一个坛子的盖子,让他看了一眼,与之前一样,蝎子又黑又大,气势汹汹,价值高。 他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我带你们直接去掌柜家里吧,我们掌柜家里有成套收蝎子的物什,家里也有人。秤起来也方便,掌柜现在也在家。” 一千多只蝎子,是太多了些,他一个伙计也不敢自作主张。 禾早便一喜,去了掌柜家里,更加隐蔽了。 她也知道罗小海的心思,这么热心是因为那份跑路费。 这年头,随便支使一个不熟悉的人帮忙,那可是要给小费的。 和春堂的掌柜姓刘,见到禾早几人很惊讶,听罗小海说了缘由,便犹若所思打量姐弟两个,但没说什么,很干脆地拿了家伙来自己亲自秤。 正秤着,便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娃,从内院跑出来,探头探脑地看着,等看到那坛子里的蝎子时,便忍耐不住,蹬蹬蹬跑过来:“这老多蝎子哩!” 他穿的是典型的富人家小少爷打扮,衣料名贵,项上还戴着金项圈,手上也有一对黄澄澄的金镯子,唇红齿白,粉妆玉琢。 与他相比,禾早与七宝穿的就像是个乞丐。 小男孩瞪大眼睛瞅着两人,便毫不客气地耻笑:“爹,这是哪儿来的叫花子,你咋让他们进家了!” 刘掌柜看起来很疼爱这个儿子,不轻不重斥了一句,眼中却含笑,对禾早与七宝说:“这是我儿子玉泉儿,被老太太宠坏了,说话没有遮拦。” 禾早还不至于和孩子计较,没做声,倒是七宝不忿,与小男孩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 都是孩子,刘掌柜也没在意,秤了称后,满意地点点头:“正好二十二斤高一点,你们也是老主顾了,就算整一两吧。” 禾早忙忙含笑道谢,好话要不钱似的往外倒,刘掌柜为人厚道,不拘小节,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很舒服。 刘掌柜很喜欢她的性子,笑得甚是慈祥,吩咐仆从取银子来:“现在蝎子涨价了,一千零七十文一斤,总共是二十三两六百四十七文。” 饶是有心理准备,禾早还是兴奋得合不拢口。 正与刘玉泉斗嘴的七宝也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其实,蝎子价一直再涨,如果禾早再过两天来,肯定还会多个几两银子。 二十多两银子,对于镇上的富户,尤其是一个孩子来言,也是几个月的花销了,刘玉泉也吃惊不已:“爹,这蝎子就这么值钱?” 刘掌柜心念一动,便顺势教育起不上进的儿子来:“玉泉儿啊,瞅瞅,这蝎子可是人家几个姐弟夹的,这才没几天哩,上次也挣了十来两银子。禾家的这几个娃,可争着气哩。” 小孩子都有攀比心理,刘玉泉不高兴了,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禾早两个,随后便一撇嘴,哼了一声:“明明是小乞丐嘛!瞧瞧她,脚上的鞋子还开了口子哩。” 他哈哈嘲笑着,不屑与鄙视如此明显。 七宝握紧了小拳头,要不是估计大人在场,肯定就要上前揍人了。 禾早也看了他一眼,心想,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小屁孩,可是一点也不可爱。 正儿八经的布鞋,鞋面不贵,但鞋底子也值几文钱,乡下人哪会舍得浪费,禾早丢了一双鞋子,这还是禾春儿以前穿剩下的旧鞋底改的,但上山几回,早就烂口子了。 她这次来镇上,也决定要给姐弟几个一人买一双合适的鞋子,天天上山干苦力,没一双合适的鞋子,脚可是受老罪。 但没想到,这小男娃竟敢当面嘲笑她。 73.第73章 精明退让 刘掌柜也能从禾家姐弟身上的衣着看出他们家的经济状况,但他不是个嫌贫爱富的性子,加上家里也有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儿子,他最为看重的便是对方的品性,不得不说,禾早姐弟,都一个比一个懂事,哪怕是最小的七宝也是如此。 刘掌柜也很羡慕这一点,所以总是会给予一些特殊照顾。 听到刘玉泉这话,禾早他们还没反应,他就训斥起来:“平常你咋跟夫子学的,一点礼仪也不懂,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刘玉泉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瞅了禾早一眼,哼一声转过头。 这骄纵的臭小子! 禾早暗暗磨磨牙,一脸灿烂地笑:“刘掌柜,没事哩,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刘掌柜便也微笑:“银子可得收好,以后有啥山货,想送就送来我这里,能要我就都要了。” 禾早一听大喜,刘掌柜这话,分明是说不管是不是中药,哪怕最普通的山药,只要能收,他就都收购了。 五贤镇地处太行山一脉,基本与世隔绝,虽说能自给自足,但去外面的交通却不发达,一些特产特物不容易运送出去,这也限制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所以,后世有句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当真与和春堂搭上关系,那就能借助对方去外面看一看。 禾早便忙道谢,那副狗腿的小模样让刘玉泉又是一声冷哼,看到对方看过来,他更是伸出手指在小圆脸上点了三下:“巴结我爹,瞧你的尾巴都快摇掉了!” 禾早脸上的笑便一下子凝固在那里,心里恨恨骂道,这小屁孩,等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修理一顿不可。 富人家的小孩子,真是太不乖了。 罗小海把他们送了出来,禾早也没辜负他的期望,给了二十文钱,笑眯眯的:“这是谢过罗大哥送我们来刘府,老热热的天,真是辛苦了。” 二十文,比罗小海想象的还要多,顿时欢喜不已,没想到禾早又递给他一串钱:“罗大哥,我还想请您帮个小忙。” 罗小海一怔,便才想到了禾早让干什么。 禾早甜甜地笑:“我们以后是要吃这碗饭的,总不能以后老是来刘掌柜家里做买卖吧,但是药铺那边有眼睛的人太多,我们对镇上又不太熟……” 罗小海的眉头便皱了皱,这可是明显得罪人的事。 禾早察言观色,又提了一句:“其实,您只要揪出来他是谁就中,剩下的您就不应管了,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这一出手就是一百文钱,等事情解决后,又何止是一百文钱。 他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几十文钱。 罗小海想了想,便咬牙答应下来。 禾早便让他着重注意镇上禾家私塾的人,禾秀才,在五贤镇还是有名的,罗小海略一想,就猜出了禾早与那位禾秀才同属一宗。 而那想要夺银子的人,似乎就是禾秀才? …… 回去的路上,禾早连同禾老三与陈氏,总共买了六双鞋子,总共花了二两多银子,但这个是必须的,不能省。 她假装没有看见七宝肉疼的脸色,又给阿澈买了生活用品,便着重给陈氏买补品。 分开之前,禾春儿与四宝都有嘱咐过她。 其实,禾家的几个孩子都很实诚孝顺,哪怕禾早的本尊也是如此。哪怕陈氏再不好,对他们再严厉,他们还是事事将对方放在自己前面去考虑。 禾早觉得,这样死心眼的孝顺总比禾大宝那种没有良心的好。 所以,哪怕她不喜欢陈氏,也不会在几个人面前谈及。在外人面前,也总是向着陈氏。 鸡子先不买,阿澈那里就不缺野味儿,到时候拿东西跟他换就行,禾早秤了十斤鸡蛋,两斤白糖,又秤了五斤好面,两斤小米,两斤大米,并两斤八宝粥,想了想,又秤了两斤红枣,禾家虽有,但想也知道不会让陈氏用。 到了卖猪肉的摊子上,又买了几斤排骨,又用几便宜的价钱买了一副猪下水,天热,买太多会坏掉,禾早便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这个时候的人,还不太会吃,对于猪下水更是敬而远之。 七宝一脸嫌弃的模样:“二姐,这东西臭烘烘的,你买它干啥?” 禾早笑眯眯的:“你那是没吃过好东西,等回去姐做了你就觉得是天下美味了。” 七宝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但想想上次那冬瓜茶,很简单的冬瓜,让禾早一熬制,就好喝多了,便也开始期待起来。 将东西送到阿澈那里,几个人便结伴一起回来。 禾春儿跟她说:“早儿,我们找到了一片山药丛子哩,挖了七八根大的,那丛子大,足够咱娘吃几个月了。” 山药炖汤是最滋补的,上山前禾早特意嘱咐过。 禾早很高兴,决定下午就要去看看,铁棍山药,她有大用,可以说,禾家的兴盛,关键就在它身上了,只是时令不对,禾家又没分家,禾早才没有动作。 给陈氏买东西,禾早并没有隐瞒禾家人的意思,本来就是,陈氏病得起不来身,禾家除了每天俩鸡蛋,一点照顾也没有,那就不能怪几个孩子给亲娘买补品。再说,以后给陈氏开小灶,不可能瞒过禾家其他人。 看着几个人大包小包地进门,禾老太太眼中几乎都要冒出火光来。 禾早特意把鸡蛋压到最下面,不让人看见,瞧见禾老太太的眼神,就笑着提高嗓子:“奶,我娘那鸡蛋你啥时候送来啊?” 禾老太太瞪圆了眼睛,这鸡蛋的事早上不是说好了,咋还要! 禾早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奶,那是爷答应下来的,娘早上都没吃哩。” 禾老太太心口压了一把火,张口就想骂:“你给你娘买那老多东西,咋就没买鸡蛋!” 但与禾早对吵几次,老太太也学精明了,见禾早停在西厢门外面,站住脚,一双眼睛青青亮亮的,似乎就等着她开口。 她的嘴皮子老太太是见识过的,要是禾早真想要那鸡蛋,她最后铁定保不住,再说,禾老爷子也快回来了。 她思量再三,还是闭了嘴,掀帘子愤愤进了屋。 禾早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刚把东西放屋里,听到禾春儿在与陈氏说话,她想了想,没有进里间,从屋里出来,正好看见禾老三一行人回来。 而禾老三与禾老爷子走在一起,似乎说笑着什么,关系甚是亲密。 禾早心中咯噔一声,在她的记忆中,禾老三与禾老爷子可从没有这样亲密过,那分家一事,到底是谈妥了还是谈崩了? 74.第74章 撒泼 她笑着跑过去:“爷,爹,回来了,大娘娘做好饭了哩,快洗洗进屋吃吧。” 她殷勤地端了盆水来,趁着禾老爷子在院门口洗脸的空,拉了禾老三往一边走了走,低声问:“爹,咋样?” 禾老三有些尴尬,支吾两声:“那,那啥吧,早儿,这事儿……” 禾早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禾老三黑黄的脸膛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眼睛左飘右飘的,就是不看禾早:“你爷那也不容易,这分家以后……以后再说,成不?” 他朝禾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又想起了什么,忙加了一句:“早儿,你爷承叙我秋收后就送四宝、七宝去镇上读书,哪怕你俩挣钱不够,也让上,还有,你娘就尽管养病,啥心也不用操,我以后只要不耽搁家里的活计,尽可以给你们帮忙……” 他挠着后脑勺,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 要不是顾及形象,禾早简直想要翻白眼了。 让禾老三这做父亲的来给她们姐妹俩帮忙,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也只有到了禾家,才会让禾老三感动得涕泪交加,像是沾了多大的光一样。 她皮笑肉不笑的:“爷这么说爹你就应了?” 禾老三“啊”了两声:“这,这你爷都说了,我咋能……” 但是他话还未说完,禾早扭头就走。 禾老三急了,忙叫了两声,后者就像是没听见,掀了帘子进了西厢。 禾老爷子那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眉头暗暗皱了皱。 禾春儿正好从里间出来,见禾早一副生闷气的模样,便问:“这是咋的了?” 她脸上也隐有薄怒。 禾早忍了忍,竭力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也没啥,就是咱爷没同意分家。” 禾春儿的脸上便满是失望,停了一会儿,往里间望了一眼,拉着禾早往外边走了一下,压低声音:“咱奶和小姑今天骂了一晌午,我瞧着咱娘的脸色可不好哩……” 禾早便也皱了眉:“这一受气,咱娘的病不应又加重了……” “是哩,我刚就想着,不如以后你早上不上坡了吧,就在家照顾咱娘,你嘴皮子利索,也不会让咱娘吃亏!下午我在家,肯定看顾着点。” 禾早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但,确实,这是一个好法子,钱是赚不完的,他们花了那么多的钱给陈氏买补品,别因为别人一两句骂导致那钱都打了水漂。 不过,她摇头,掘唇笑:“大姐,不如你就在家吧,灶上这活计,你干得比我强哩,再说去镇上卖啥的我也熟了人头!咱娘有你照顾,我和四哥、七宝都放心哩。” 禾春儿对陈氏的孝顺与用心,那是不用说的。 正是大晌午,家家户户都正开伙吃饭,村里一片安静,只除了树上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屋子里也静悄悄的,两个女孩儿的谈话便清晰地传入陈氏的耳朵中。 她闭着眼睛的眼睫毛轻颤了颤,又恢复了原样。 没多久,四宝、七宝也就知道了分家一事彻底失败。 几个人都郁郁寡欢,连吃饭也提不起精神。 而禾老爷子今天对三房的几个孩子都特别照顾,时不时就招呼几人多吃,禾老太太中午吃了个亏,这会儿想要找茬,也被禾老爷子骂了一顿,气得老脸通红。 禾早倒是想起一事来,在饭桌上笑眯眯地说:“奶,我娘那每天俩鸡蛋你还没给哩。” 禾老太太呸了一声,眼中冒火:“你娘吃得比这一家子都好哩,还吃啥鸡蛋,怕是人家看不上哩!” 中午,禾早与禾春儿细细炖了一锅山药鸡子汤,切了片人参放进去,又放了上次禾早采的枸杞,那香味从西厢房一直飘到了上房里间,把禾老太太气得不行。 偏偏禾老爷子今天也不知道吃错啥药了,她刚提一句早儿花钱大手大脚,就被臭骂一顿。 其实,禾早他们也没这么不懂事,各自给二老端了一小碗尝尝鲜,禾老爷子倒是满面笑容夸赞了一通,也很给面子喝个精光,但禾老太太那脾气,碗刚一放她那,就被她扔到地上去了,热鸡汤洒了不说,碗也碎成两瓣了。 又惹来禾老爷子一顿骂。 禾老太太正委屈着哩。 禾早也没多说,只怯怯地看着禾老爷子,禾老爷子正要好好拉拢三房,免得再提分家一事,当然就出头了,不由分说:“橘儿,你去里屋,给你三嫂数三十个鸡蛋出来。” “啥,三十个,也不怕吃撑她,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老头子,后院的鸡子是我养的,你敢动一下试试!” 禾老太太顿觉心里跟挖了块肉一样疼,从炕上跳下来,那架势,似是要大打出手。 禾早看到大房的连翘很不耐烦地放下筷子,砸吧砸吧嘴,低低嘀咕句什么,马氏却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 “你养的?这几年你喂过一口粮食没有,要不是几个孩子帮衬着,你那鸡早饿死了,昨天这话我都说过了,老三媳妇每天俩鸡蛋补身子,这事你说了不算!” 禾老爷子语气斩钉截铁。 禾老太太气得嘴唇都哆嗦着,她在屋内扫了一圈,径直冲到禾老三跟前,把脸直直仰着:“你说老三,你到底是你要你那个媳妇还是要你娘,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给我说话,要是要你媳妇,你现在立马收拾东西给我滚蛋,我就再没你这个儿子!” 她抡起了胳膊,照着禾老三的脸死命打了两下,她下的是死力气,禾老三的耳朵根立马便见了血。 这是禾早穿越来后第一次见禾老太太打人,不由也大吃一惊。 禾老三半分也不敢躲,只胡乱分辨:“娘,娘,这是咋说的……” 屋里一片寂静,每个人放下筷子,惊讶万分。 禾老爷子又气又怒,拍着桌子:“你个死老婆子,你干啥哩你,你话好好说,你动啥手哩,给我住手!” 禾老太太双目赤红,扭头瞪他:“你就跟着外人一条心来治死我吧,我死了你们就都干净了,老三,你为了你那媳妇不要你娘了是不,中,中,我这就死给你看,死给你看!” 她松开禾老三,卯足了劲往炕桌上撞去,一大屋子的人,又岂会当真让她撞上,禾老四眼疾手快拦腰把她抱住。 禾老太太哭倒在禾老四怀里,蒲扇似的巴掌噼噼啪啪打在他肩上:“我命苦啊,我命苦啊,养了一群不孝子,看我被欺负成这样也没人给说句公道话,我命苦啊……” 哭得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 75.第75章 犀利 禾早惊愕过后,便若有所思。 其实,这件事的源头很简单,只不过陈氏养病需要每天俩鸡蛋。 但禾老太太却接受不了了,无论是禾早带回来的山鸡也好,买来的补品也好,禾老太太眼馋,却终究不是自己的,闹一闹也就算了,可是这禾家的东西,大到后院的那七头猪,小到菜园子里的那一片菜叶子,都是禾老太太的。这是她的天,她掌控的一切,现在陈氏要走三十个鸡蛋,那就是挑战她的权威,要她的命! 她当然不能忍受。 而观禾老三,早就溃不成军,“噗通”往地上一跪,又是惶恐又是不安:“娘,是儿子错,娘你不应生气,那鸡蛋我们不要了,不吃了……” 马氏也说着风凉话:“就是,也没见谁不吃鸡蛋就能贫死了,还是装病要吃的呢!” 禾老大听不惯,扯了她一下,弱弱开口:“你少说两句……” 但马氏柳眉一竖,禾老大便忙忙咽下嘴里的话,不敢再出声了。 禾老太太睁开无泪的眼睛,直直瞪着禾老三:“你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声音中气十足。 禾老三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缓过劲来,有些懵,张张嘴,“啊”了一声才又道:“娘,那鸡蛋我们……” “爹!”禾早却突然叫了一声,嘻嘻笑了笑,径直对禾老太太说:“奶,我爹刚说不要鸡蛋了,就让我娘吃糠咽菜养病哩,这可不中,我娘到底有几个亲生子女在哩,咋的也不能看她受苦!不中这么地的吧,奶你舍不得咱家的鸡蛋,要卖钱,我们做小辈的也不能说啥。我二奶奶家也养了老多只鸡子哩,我们就上她家借去,借个二三十来个,等我和大姐上山掐的金银花挣钱了,再还给人家,中不?爷,你说哩?” 她笑得很天真,但话里讽刺的意味却是谁都能听明白。 禾老太太当即变了脸,恶狠狠地骂道:“你家现在是没钱还是咋的,就差那三十文钱?还去自己家里借鸡蛋,也不嫌丢人!” 自己家,指的是村里同一个姓的本家。 禾早笑意吟吟:“可不就是缺这三十文钱哩,就像奶您一样,少了这三十个鸡蛋日子就没法过了,活不下去了,我们也是哩,没这三十文钱,一家子就要喝西北风了!不借就都要饿死了,哦,不,我爹那可是要被活生生逼死哩!” “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这最后一句话像是触了禾老太太的心病,伴随着禾老三的一声呵斥“早儿,住嘴!”她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冲到禾早跟前,大巴掌抬起就要扇下来。 禾早不躲不避,昂着脸冷冷地说:“中,那奶你就打死我吧,打死我了只求你可怜可怜我们一家,施舍我们三十个鸡蛋吧。” 她人虽小,但仰着小脸,面若冰霜,那气势还真镇住了禾老太太。 她惊疑不定地审视着禾早,似是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禾老爷子把大烟杆重重放到了桌上,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怒气:“我现在可真是老了,啥都指挥不动了,我也不指望啥了,那鸡蛋我自己亲自去拿。” 说着人就起身进了里间。 禾老太太脸色变幻,眼瞅着满屋子的人都呆愣愣地看着禾早,没一个出来帮她解围的,顿时又是伤心又是羞躁,拍了一下大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啊,让一个丫崽子欺到了头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禾橘儿恶狠狠瞪了禾早一眼,但迫于她刚才的气势,没敢出言挑衅,只跑到禾老太太跟前低声安慰着。 禾老大也磨蹭了会儿,想要起身,却被马氏拉了一把,便又坐在那里不敢动弹了。 禾老四脸上因为适才禾老太太的挣扎也挂了彩,衣衫也褶皱不堪,很是狼狈,默默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整个禾家,竟只有禾橘儿一个人去安慰要寻死的禾老太太。 禾老太太的哭声顿了顿,继而便嚎啕大哭起来,这次,禾早终于听出了那其中的几分伤心之意。 禾老三犹豫了下,正好禾老爷子拾了一簸箕的鸡蛋出来:“老三,这鸡蛋拿去,以后让俩孩子给你媳妇煮吧。” 禾老三期期艾艾地应了,有些尴尬又有些激动。 禾老爷子淡淡瞅了一眼安静镇定的禾早,没说什么,只对禾橘儿道:“把你娘扶里间歇歇。”又吩咐大央:“下晌你去你二奶奶家,抓两把山楂片,回来给你奶熬山楂茶喝,年纪大了,天又热,身子骨别受不住。” 大央其实比马氏这个亲娘要强上些许,因为在家中年纪最大,所以家里人喜欢支使他跑腿,他也勤快,没有说不应的,这会儿就干脆应了一声。 禾早扬了扬眉,禾老爷子这样处置算是什么意思?补偿禾老太太吗?那岂不是认为禾老太太的做法是对的,而她则是无理取闹? 闹了一场,午饭谁也没心情吃,胡乱扒了两口饭就散了。 禾早一家回了西厢,禾老三沉默了一会儿,指指炕桌上的簸箕:“春儿,你拿里间去,以后不应忘了给你娘煮。” 禾春儿忙应下来,拿了东西进了里间。 禾老三这才看向禾早,欲言又止:“早儿,你今天这话过了,那咋的也是你奶,你咋能那般说话哩?那不是戳老人心肠吗?你奶多大岁数了,也不怕有个好歹!” 禾早在上房说的话,确实犀利,只差没直接骂禾老太太为老不尊,为三十文钱要逼死亲儿子了! 禾早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嘴角掀起一个冷笑。 禾春儿正好掀帘子出来,忙忙接话:“爹,这事我觉得早儿做得不错,明明是爷承叙好的事,凭啥奶一闹就不中了,以前哪次不是因为这让咱吃了多少亏!依我说,咱就不该纵着奶这脾气!” “就是,爹,我娘养病吃鸡蛋是应该的,为啥奶一个也不舍得给,难道在她眼里,几个鸡蛋比咱一家、比娘还要值钱?”四宝的话也很重。 禾老三愣了下,叹口气:“你奶还不是因为以前苦过,所以手里的东西把得严实了点,这也没啥……那是长辈,咱能吃亏就多吃点亏就是了,不用闹太僵!” 禾老爷子对禾早的不满,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76.第76章 蝗虫过境 “那小姑还天天吃鸡蛋哩,夏儿姐、大哥也吃,就是五哥有时候我还看见奶偷偷给他哩,为啥娘不能吃!那野菜都是我们挖的哩,我还给鸡子逮过蚂蚱、蚯蚓哩!”七宝小脸嘟着,愤愤不平。 这却是实话,偶尔禾老太太也有慈祥的一面,只是极少对三房几个孩子展露罢了。 禾春儿倒也能享受到这特殊待遇,但她心疼弟弟妹妹,每回都会偷偷给几个人一起分了吃,不吃独食。 禾老三大掌抚了抚七宝,重重叹口气:“七宝,你奶老了,你们几个懂事点,别跟你奶计较啊!” 禾早忍得牙根发疼。 禾老太太多大年纪,他们多大年纪,为什么人人都要求他们小的要忍让大的! 禾老太太所凭仗的不过是禾老三的孝顺之心罢了,没有这一层,任凭她再怎么闹也闹不出个花样来。 “爹,我娘昨天病了,你说说不到一天时间,咱家吵了多少回了?为啥吵的?我娘现在是躺几天就好了,要是真病得不能动弹了,我奶她不直接把我娘给扔到南河里去!” 禾早几乎语重心长:“所以分家才是根本解决之道,要不然,咱这个家会一直吵下去,今天的事还会发生!” 禾老三迟疑了下:“我跟你爷提了提,但你爷年纪也大了,不舍得一家子分开哩……” 禾早垂目不语,其他人都有着明显的失望。 禾老三也觉得心虚,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手挠着后脑勺,闷闷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禾早便又开口:“既然都说成这样了,暂时不分家也中,但我要求爹一件事。” “啥,只要爹能做到一定承叙你!”禾老三松了口气,忙说。 承叙,是答应的意思。 禾早微微笑着,目光清澈郑重:“以后再遇到今天这种事,爹你不要出头,让我们几个出面就中了。” 她说得含糊,但禾老三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说以后禾老太太吵闹的时候,让他不管。可那是他娘,他咋能不管呢! “爹,奶她要闹,也是知道你孝顺,心善,老实,所以才会闹个不停,你不会说话,一开口就是认错,明明不是咱错也成咱的错了,咱明明有理最后也没了理,这不中,也太老实了。以后一遇到这种事,奶再用大辈分压你,你就只管出去避避,不要管就成了,家里一大堆人,你还怕奶真会吃亏不成?” 禾老三一开始面带难色,但寻思了一会儿,觉得禾早的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他虽然老实,但不是真傻,有时候禾老太太的行为他也都看在眼里,就是不好说出口罢了,不如以后就借机躲出去…… “那中,但以后早儿你说话可不许再戳人心肠,口舌太利了些。”禾老三嘱咐了一句。女孩子家,口舌太利不是好事。 禾早轻快地“嗳”了一声。 没有分成家,三房一连几日都有些低沉,哪怕是上了山,四宝与七宝也都闷闷不乐的,不怎么说话。 禾早深知分家一事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倒是提前做了思想准备。 殊不知,在她开导几个人的时候,禾老太太找的援兵到了。 禾大姑比禾老大还要大上两岁,是典型的大姑姐,自幼聪慧果断,能干的名声传扬十里八村,比下面几个弟弟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村里很多人说老禾家是翻错了锅盘,这也是五贤镇的一句俗语,意思是说上下颠倒了,本该男子更能干更聪明的,反被女子压在了头上。而其实,禾家禾老爷子却是极睿智极聪明的,禾大姑也因为像禾老爷子才如此,相反,禾老太太就笨拙多了,骂人也就凭着那把亮嗓子,人没有多大头脑,看重的只是小利。 如果禾家兄弟几个,都能像禾老爷子,两个女儿像禾老太太的话就属于正常,可却偏偏相反,真正是翻错了锅盘,祖坟没有冒青烟。 禾老太太人不聪明,脾气又暴躁,性子也拧得很,这回生了大气,果真在床上躺了几天不起来,吃喝都在里间。 而说她脑子笨也是有原因的,但凡有些算计的人装了病,都不会像她一样躺在那里大吃大喝着,任由孙女伺候,也亏得禾家在卢家村属于小姓氏村户,本家不多,不然就闹笑话了。 禾老太太卧床不起,大宝养了两天伤,能走了,就与禾老太太、禾橘儿躲在里间叽叽咕咕说了半天的话才去镇上,临走前又把禾早叫到跟前装腔作势教训了一番,着重点名“女子要贤淑贞静”,像她这样的脾气将来怕是连婆家都不好找,连累家中姐妹清誉等等。 禾早目瞪口呆,半晌才冷笑:“我这个不贤淑不贞静,大为不孝的闺女还用自己赚的钱给娘买了一大堆补品,不知饱读诗书的大哥你又尽了什么孝?” 这几天,禾大宝就去看了陈氏一眼,连话也没说就又出来了,何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孝敬,而实际上,他手中是有银子的。 七宝小小年纪都比他懂事,知道娘喝药苦,还把自己仅有的几个铜板去村口杂货铺买了几块白酥糖,把陈氏感动得眼中漂了泪花。 大宝比七宝大了八九岁,难道连这最基本的孝敬也不懂? 大宝臊了,瞪大眼睛怒视她:“我那不是要伺候咱奶,咱奶咋的也比娘辈分大吧,我要是真不管咱奶去伺候咱娘,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哦,原来如此,看来读书人的孝敬跟我们老百姓不一样!”禾早勾了勾唇角,眼中一片冷意,不等大宝再说什么,转身扬长而去。 大宝恨恨骂了她几句。 他是禾家的宝贝金疙瘩,每回去镇上都要带大大小小的包裹,有珍贵的麦粉,玉米面,大豆,小米等粮食,还有特意为他做的白面烙饼,后山的山货,禾老太太珍视的土鸡蛋,禾四叔带回来的大山鸡和鲤鱼。 禾早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蝗虫过境! 带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稀罕,禾大宝望着堆得满当当的牛车,皱了眉:“爷,咋没租一辆马车,我这去镇上还要遇到同窗哩,被人看见多丢人!还有那大豆玉黍面啥的还带啥哩,都乡下东西,到了镇上没人吃,还要被人笑话哩!” 他没有发现禾家的孩子都对他怒目而视。 77.第77章 表里不一的禾大姑 在他看来会被人笑话的粗粮,却是禾家人吃也吃不到的,他们平日吃的,都要拌上磨碎的玉米皮,又难看又难吃,还吃不饱。 同样的姓氏,同样的兄弟姐妹,为什么贫富差距就这么大! 禾老爷子也觉得不舒服,但还是和颜悦色地说:“现在天热,你四叔在村里跑了一圈才借了辆牛车,要坐马车得去镇上找哩,你四叔晌午还进了趟山,也累了,你就将就将就!” 大宝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禾老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又问:“那这老些东西……爷,要不我丢下,你多给几两银子算了,反正到了镇上也要去换成好面,不如拿钱买,这换面麻烦着哩!” 他嘻嘻笑着。 禾老爷子语气有些淡:“家里给你奶、你娘看病,钱没剩多少了,你手里那几个钱也省着点花用,不应大手大脚花没了,最后受窘迫。” 这意思,就是不给钱了。 大宝不大高兴,权衡再三,既然没了钱这东西也能换点银子,便跳上牛车摆摆手,就拿了一把油纸伞遮住头顶。 赶牛车的是一个村的,人称黄老汉,是个老光棍,为人沉默寡言,自从买了这牛车后,就会接一些拉人的小生意。 烈烈炎日下,老黄牛拉着牛车慢慢远去不见了踪影。 禾老爷子轻轻叹口气,回了屋。 只有七宝撅着嘴不高兴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儿。 那把油纸伞,是禾家现存最好最新的伞,杆子细,不沉,还很轻巧,样式也好看,七宝还指望着下雨天打着它出去玩哩,见大哥拿走了,便知道是有去无回,这辈子就都和它无缘了。 “傻小子,一把破伞而已,等真下雨了,姐给你做一件像纯生那样的小蓑衣,让你出去疯玩!”禾春儿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 纯生,是七宝的小玩伴,有一件大人给的蓑衣,类似于现代的雨衣,七宝眼馋很久了,闻言便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点点头:“大姐,我去借纯生的蓑衣给你看看,我就要他那个样子的。” 说着就跑远了。 禾早也掘唇笑,真是个孩子,卢家村所有用草编织的东西,基本都是蓑草晒干后编制而成,并不值钱。七宝所稀罕的也不过是能在雨天里玩罢了。 大宝前脚刚走,禾家后脚就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禾大姑。 禾大姑长得不起眼,远不如禾老太太面容俊秀,说实话,禾老太太虽然脾气拧,长得却白白胖胖,一双已有皱纹的眼睛掩盖不住年轻时的姿色,禾大姑却黑黑瘦瘦的,穿的也跟乡下妇人穿的一样,不穿城里人时兴的裙子,而是宽大的裤腿绑得紧紧的,上衣也打了补丁,头发上只插了一只木簪子。 初见到她,禾早还以为是哪家的老太太来了。 可实际上,禾大姑今年不过三十多岁。 听四宝说那是大姑,禾早还吃了一惊呢,禾大姑嫁到了镇上一家姓崔的人家,婆家开有一间杂货铺,家境很不错,她又有心计手段,哪怕至今无子,只得了一个女儿,也很快在婆家站稳了脚跟,公婆和丈夫都对她言听计从,那杂货铺更是早早就落到了她手里。 也是奇怪,自她嫁入崔家后,她对公婆越是孝顺,公婆消瘦得愈快,刚进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婆婆对她不满的声音,但时间久了,公婆对她就越来越满意,她孝顺的名声也远远传扬出去了,进门不过四五年,二老就双双逝去,崔家本家的亲戚也与之关系越来越远,最后成为禾大姑的一言堂。 禾早只听四宝私下里提起过几句,对这个传说中的禾大姑很是好奇,但谁知闻名不如见面,真正的禾大姑是这个样子。 禾大姑对他们几个小辈很和蔼,笑眯眯地抓了一把果子给他们吃。又打量了下禾早,笑道:“一段时间不见,早儿出落得倒是愈发好了。” 禾早挤出个笑。 禾大姑是坐了马车来的,捎来大大小小五六个包裹,其中有半袋子的好面、半匹青色细麻布、半篮子的鸭蛋与五斤肥猪肉,倒是能值不少钱。 瞧着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甚至是马氏脸上满意的笑容,就能看出禾大姑多会做人了。 “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哩,白破费,小心女婿有话说!”禾老爷子很高兴,仍不免唠叨两句。 禾老太太却截然相反的看法:“我大闺女给他家出了多少力气,那杂货铺原先半死不活的,不是我大闺女能兴盛成现在这模样,别说就这半匹布,就是把整个杂货铺给我搬回家,他崔家也没啥可说的!” 这豪壮的语气让禾早汗然。 禾大姑嗔怪地看她一眼,就扭头问:“老三媳妇病了,我去瞅瞅去。”说着就指了指那半篮子的鸭蛋:“娘,这鸭蛋就给老三媳妇补身子吧。” 禾老太太便瞪大眼睛很不满:“给她弄啥!这鸭蛋老贵贵哩,你那个老子刚给了三十个鸡蛋,她那身子骨就那样,再补也成不了仙儿!” 像是怕鸭蛋被人拿走一样,她竟是悉悉索索下了炕,把篮子挂到了里间梁上,一边嘟哝:“橘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啥好东西都没吃过呢,咱卢家村养鸭子的少,这鸭蛋也是个稀罕物,就让橘儿吃吧,你这做大姐的不能小气喽。” 禾早在边上暗暗翻了个白眼。 禾大姑似是有些无奈,妥协道:“那就拿一半给三房吧,还有几个孩子在呢,春儿也在。” 禾老太太迟疑了下,竟是听了她的话,淡淡说:“那停会儿捡几个过去。” 禾早不由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因为几个鸡蛋就闹得要寻思的禾老太太吗?竟是这么听禾大姑的话。 禾春儿却咬了下唇,轻扯了下禾早的手,拉着她出去。 来到外面禾早一头雾水:“大姐,咋了?” 禾春儿脸色不太好,语气沉沉:“早儿,那鸭蛋咱不能要!” 禾早没听明白。 禾春儿低声:“咱大姑的东西不是那么好要的。” 她看看左右,没有人,便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咱大姑常年不回家一次,但一回来咱家总要发生点大事小事,让人心气儿不顺,所以这也是咱娘不喜欢大姑的原因。咱那个走了的四婶也不喜欢,我听大娘娘的意思,四婶会和咱四叔分开,也是因为大姑说了啥的缘故。” 禾早挑了挑眉。 禾春儿继续说:“咱大姑每回回来倒是不少带东西,但都是给咱爷奶的,她上次点名给咱家一匹布,回头咱大哥就住到了她家,这都三四年了,没搬回过。咱大哥与大姑也越来越亲,和咱越来越远!这回又是半篮子鸭蛋,谁知道她想干啥!” 78.第78章 目的 禾早若有所思。 “我恍惚听谁说过,咱大姑伤了身子,不能生小孩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说生孩子的事,禾春儿脸有些红,但还是点点头:“可不是哩,是生悦表姐时难产,那是早些年的事了,我还瞧见大姑跟奶抹眼泪呢。” 禾早眯着眼睛想了想,暗暗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大宝是禾家的嫡长孙,说什么禾老爷子也绝不会允许把他过继出去,哪怕是亲生女儿,那也是外姓! 禾大姑也不见得就想过继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禾大姑跟着马氏出来,看到她俩就笑:“姊妹俩个躲到这说啥悄悄话哩,我去瞅瞅你娘,春儿,你带我和你大娘娘去。” 马氏没有了这两日的阴沉,相反却喜滋滋的,好像开了一朵花在脸上一样。 禾早眼尖地看到她手腕上多了一件明晃晃的镯子。 禾春儿迟疑了下,就丢下禾早带着禾大姑、马氏去了西厢。 自从生病后,这还是马氏第一次进屋看望陈氏。 里间很快就传来禾大姑与陈氏的说笑,听着陈氏像是也有了几分精神似的。 禾大姑的声音就和她这个人一样,很不出彩,低低哑哑的,但说话的语气却又慢又清晰,又总含着几分笑意,添了两层柔软在里面,让人听了,觉得正好能说到人心坎里去。 马氏那样的人,却一直在奉承禾大姑。 禾早坐在外间炕上装作抓石子儿玩,实际上一双耳朵却竖起来,直直听着里面的动静。 禾大姑从陈氏的病情说到屋内的摆设,又从屋内的摆设说到自己拿来的半篮子鸭蛋,最后又着重点名自己家里开着杂货铺:“想吃啥喝啥,就跟老三提一句,我那里不管啥东西随意拿。我做大姑姐的,对着外人小气,对咱一家子却只有大大方方的。” 陈氏强笑着道了谢。 马氏马上就开了口:“大姐啊,那敢情好,连翘长到这年纪,花骨朵一般,却连个好看的头绳也没有,大姐你那铺子我知道,有老些精致的首饰,改天我带连翘去瞅瞅啊!” 禾大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中,尽管去。” 禾春儿借着端茶的空从里间出来,憋笑憋得脸都红了,遇上禾早的目光,便忍不住笑出来。 禾早也不禁莞尔。 事后禾春儿偷偷跟禾早说:“你别听大姑说那么好听,等着吧,只要大娘娘真登门,一定会被灰头土脸地撵出来,大姑还会说全是大姑父的主意,自己推个干净!” 禾早其实有些讶异,相处这么久,禾春儿从不是一个乱嚼舌根的人,但她却三番几次跟她说对禾大姑的不满,可见这个人以前一定做过很过分的事,让禾春儿有了心理阴影。 那十几个鸭蛋最终禾早以孝敬奶奶的名义,又让给了禾老太太,后者忙忙挂到了梁上,一个也舍不得再拿出来。 禾大姑有些无奈,招呼禾早与七宝到跟前,抓了一大把铜钱给他俩:“小孩子家家的,就喜欢买零嘴吃,拿着自己买好吃的吧。” 大概有二十文钱,顶十个鸭蛋了。 陈氏在这方面对几个孩子严厉教导过,七宝也不是个见钱眼开的孩子,掘着嘴把手背到后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要。 禾早自然也不会要。 禾大姑很无奈,叹了口气:“一段时间不见,几个孩子倒是跟我生疏不少。”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这几个小崽子磨人得很,一点也没有老二家那几个听话懂事。” 禾大姑笑笑,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只待了半天就走了,大概是因为马氏提过要用她带来的那半匹靑细棉做一件裙子,走前又特意嘱咐禾老太太那半匹布恰好能给禾家的几个爷们各做一身衣裳,别给拾掇坏了,浪费布。 马氏就很不高兴,这话明显一听就没媳妇和小辈的份儿,那靑细棉,好好做做闺女也能穿的。 禾春儿毫不意外:“咱大姑是个真正的精明人,以前的事我没见,但咱娘生你、生七宝的时候,大姑也随了厚礼,在亲戚里属于最厚的一份,可私下里她却跟咱娘说家里亲戚多,都是给小孩子买的布匹做衣裳,小孩子手脚长得快,最后都给浪费了!她做大姑姐的就特意扯了适合咱爷奶穿的布,颜色沉,咱娘想用也用不了……咱家就她一个出嫁的大姑姐,都等着她做的小衣裳呢,却谁也没那个福气。” …… 禾大姑走的第二天,禾老太太就把禾老三叫了过去,关着门,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禾老三神情有些迷茫。 陈氏问了句,他犹豫了下,便说:“咱娘觉得大宝年纪不小了,想给他做门亲事。” 三房的人都有些吃惊。 按理说禾大宝今年也二十一岁了,周岁整十九,在乡下,早就该说亲了,但禾老爷子前几年就说过一定要等大宝考出个名堂来再说亲,至少也得考中个秀才,这样他底下一连串的弟弟妹妹都能跟着说个好亲事。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但是男孩子,年纪大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怎么会又突然说起这事。 禾早就想起了昨天回来的禾大姑,难道这才是她回来的目的? 陈氏坐在炕上,脸色发白:“她奶就直接这样跟你说的?” 禾老三不明就里,点点头:“是哩,还说她已经看中了一家,是镇上的,先打听打听再说。” 陈氏便不说话,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那……就看娘的意思吧。” 语气有些冷淡。 禾老三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很是疑惑:“你这是咋的了,大宝说亲不是件喜事,你咋不高兴哩?” 当着孩子的面,有些话陈氏不好说,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没啥,你跟娘去张罗吧。” 还是禾春儿忍不住:“爹,奶要给大哥说亲干啥要跟你说,男主外女主内,我娘好端端在家里呢,我奶为啥不跟娘说?” 禾老三才想到这一层,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巴巴一笑:“娘她,她心疼大宝……” 一句话,因为陈氏是继母,所以这种婚姻大事禾老太太就没指望与陈氏商量。这分明是没把陈氏这个三房的媳妇放在眼里,不合规矩。 陈氏是个十分重礼又要强的人,最看重这些,禾老太太这样做,就是实实在在地打脸,哪怕她再不在意,心里也有些酸楚。 “爹,你也糊涂了,奶她再心疼大哥也得跟娘说一句,奶看重的是镇上哪一家,谁说和的?奶她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咋知道镇上有合适的人家?谁给她说的?爷明明说了大哥没有考功名之前不说亲,奶为啥突然就提这件事了,还趁着娘生病的时候提?我爷咋说话,也同意了?” 禾早一连串的问题砸得禾老三有些懵。 他张口结舌,发现自己一个也回答不了。 79.第79章 下套的井盖 “不用问,一定是大姑的主意。”四宝掘着唇。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爹,你应该去问清楚,大姑说的是哪户人家,咱自己也去打听打听,不应两眼摸黑,啥也不知道。” 禾老三觉得有理,诺诺应下,但想了想,觉得还是等一天再去问才好。 反正也不是十万火急,禾早只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催促。 但是当次日轮到三房做家务这天,禾春儿去后院担水的时候却发现,井上却上了锁。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谁家打的井还专门给盖个铁盖子,弄个大铁锁呢!白浪费钱! 禾春儿不解,去了前院询问禾老太太,后者支吾了一句,竟是理也不理就进了屋。 禾早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闻言便眯了眼睛,禾老太太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点,出去挖猪草的孩子们都已经回来了,三宝正撅着屁股蹲在门口玩大蚂蚁,又撒了一泡尿,手指捣着泥糊蚂蚁洞。 禾橘儿看见,就骂了一句:“三宝你别玩了,脏死了,你娘哩?也不管管你!” 三宝只仰头傻笑。 禾橘儿也只白骂一句而已,自然不会管,骂完也掀帘子进屋了。 禾早想了想,就去自家屋里拿了一个煮鸡蛋出来,朝三宝招招手:“三哥,来,有好东西吃哩。” 三宝对吃的最敏感,听到便啥也顾不上了,把糊着泥的手往身上一抹,就吸溜着鼻涕过来了。 脸上的泥也一道一道的,看着像是个大花猫。 禾早不由笑:“三哥,咱先把手洗洗再吃。” 三宝一向是有奶吃便是娘,乖乖地跟着禾早去了后院,在积水的缸里给他打了水,三宝胡乱洗了下,就朝禾早伸手:“鸡蛋,我要吃煮蛋蛋!” 禾早却不急着给他,循循善诱,笑得跟大尾巴狼一样:“三哥,今天咱这后院是不是来人了?” 三宝盯着她手中剥了半个壳的鸡蛋,闻着那诱人的鸡蛋香,咽咽口水,点头:“来好几个人。” “都来干啥了?” “我娘说这井当年是我家打的,不能让人白用,便找人打了个铁盖子!”三宝不用去干活,也傻兮兮的,禾家人说话也不防他。很多事问他他肯定知道。 禾早又问:“那给人家钱了没有?” 三宝把头点得很小鸡啄米一样:“给了,这老多钱哩。”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是一吊钱的样子。 “咱奶在跟前不?”禾早暗暗磨了磨牙,笑得却很欢快。 三宝点头:“在哩,咱奶给的钱。” “真乖,三哥,给你吃。”禾早把鸡蛋递给三宝,后者就忙着三两下吞到了肚子里去。 他的手洗得也不太干净,有些泥水沾到了嘴边。 禾早便叹口气,听说禾老大的第一个媳妇郝氏,本就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偏偏禾老太太看她不顺眼,没少磋磨她,即使在怀上三宝后也没有多加看顾,导致早产,听说生三宝的时候极其凶险,差点一尸两命! 这也是三宝先天不足,智商低下的最主要原因。 这样想着,禾早就起了怜悯之心:“三哥,以后饿了来我家啊,给你好吃的。” 三宝就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张花猫脸更像是大花猫了。 禾早回来跟禾春儿低声说了,后者气得浑身都颤抖:“怪不得晌午把我支出去哩,原来为的这事!咱家的井打得好,打得深,出的水也甜,村里人人都夸!但当年咱爹出去做工了,咋能回来帮忙,那也不是咱大伯一个人打的,咱爷,咱大叔,小叔都帮忙咧!咱大娘娘说的那是屁话!咱爹和四叔没出力,但出了钱的。” 禾春儿口中的大叔,小叔,是禾老爷子兄长的儿子,但那兄长没好命,年纪轻轻出去闯荡的时候死在了外面,留下孤儿弱母,禾小叔的娘季氏是从泽州府过来的,说话口音与马氏有点像,但不是一个地方的,五贤镇这边相比较来说是富裕的,而泽州府山高路不便,没有多少良田,所以很多人都出来讨生活,也因此,这边泽州府的人很多。 那边民风彪悍,死了丈夫后,季氏就丢下两个儿子回了老家又嫁人了,竟是不顾自家儿子死活。禾老爷子也就只有一个亲兄弟,当然不能看到俩侄子受苦,就接回家来照应,据说当年还送了俩人一起去学堂哩。 禾老太太也因为这件事与禾老爷子闹了很久的矛盾。 只可惜,两个人并不争气,上学堂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快就不上了,出去打零工,禾大叔前几年回了泽州府找亲娘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剩下禾小叔一个人。 禾老爷子便认为这是兄长唯一留下的根了,百般疼爱,超过禾家的任何一个人。禾老太太对禾小叔不喜,没办法,禾老爷子便把兄长家的旧院子拾掇了下,让禾小叔住了过去,但禾小叔并不是个能耐住性子的,很快就在县城里找了工,好久没回来了。 禾老爷子时常念叨着。 “等咱爷回来咱跟他说这事,不可能轮到咱做饭,得去村口挑水吃。” 禾早语气淡淡的,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寒意:“真不中,拿了锄头把那锁给砸了!” 禾春儿也郁愤之极,马上跟着点点头。 “那这饭咱还做不做?” “不做,姐,你再去问问奶,看她咋说!” 禾春儿应了,立即就出了门,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满脸气愤:“咱奶说那钥匙是大娘娘拿着哩,刚小姑就找她哩,不知道人跑去哪儿了!” 这是下好了套让他们三房钻呢。 禾早冷笑一声:“大娘娘挺机灵的,在饭点拿了钥匙跑了,我看她中午回来吃饭不!” 禾春儿却蹙眉,迟疑了会儿说:“那还真不一定,依我说这事肯定是咱大姑出的主意,咱奶和大娘娘想不出这么损的招!大娘娘肯定是跑去她家了,咱大姑富着哩,说不定大娘娘住着就不回来了。” 禾老太太愚钝,脾气拧,马氏却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不会这般明目张胆惹恼三房,唯一的可能就是禾大姑许了她什么好处。 禾早眼中便闪过禾大姑手上那明晃晃的手镯子。 “我这几天在家,因咱娘不做活,只在床上养病,就时常听大娘娘嘟哝,对咱娘不满意,咱大姑再一挑拨,还不巴着赶紧给咱下套!”禾春儿想想,愈发生气起来。 80.第80章 畸形 她们料得没错,马氏中午果然没回来。 到了饭点,下地的爷们都回家了,却是冷锅冷灶。禾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 禾早便说:“咱家的井上了铁盖子,拿着大铁锁锁了,我和大姐没那力气去村口挑水,就想等爷回来看看这事得咋办!” 禾老太太的声音从上房传出来:“你俩挑不了水,你娘也挑不了,她在床上直挺着当躺尸呢!” “我娘病着哩,咋挑!”禾早说话丝毫不客气:“真让我娘拖着病身子去挑水,只怕全村里都在骂咱家磋磨媳妇呢!” “你胡忒忒啥,你这死丫头,几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哩!”禾老太太气急败坏地从屋里冲出来,恨恨地瞪着禾早。 自从禾大姑回来了一趟,禾早就发现,原先禾老太太被压下去的气焰又渐渐高涨起来。 禾早就冷笑不语。 禾家老太太在村里的名声很大,但都是臭名。 禾家四兄弟,除了禾老二,其他三个人都换了第二个媳妇,不管是病死还是休弃,传出去名声都很难听。 所以,禾老太太是村里有名的恶婆婆。 “到底咋回事?”禾老爷子洗了洗手,沉着脸扫了一圈,最后点着禾春儿:“春儿,你一直在家,你来说。” 禾春儿掘了掘唇,便把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禾老爷子皱眉,瞅了瞅东厢门口:“老大媳妇呢?老大,去把你媳妇叫出来,一家子都回来了,到底咋想的出来说清楚,躲在屋里算咋回事!” 他以为马氏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禾老大闷闷应了声,丢下锄头就要进屋。 禾春儿忙道:“大伯,别去了,大娘娘不在家,我和早儿把整个村都找遍了,也没见人影。” 马氏没有娘家,除了卢家村她根本没地方可去。 禾老爷子显然也想到了马氏去了哪儿,厉目看向禾老太太。 禾大姑来家那天,娘俩个在里屋嘀嘀咕咕不知道说啥,他也没在意,现在看来就是这事了。 后者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缸里也没水?”禾老四问了句。 禾春儿摇头:“没哩,昨天大娘娘洗衣裳了,全用光了,我爹原说着晌午提水的。” 一般上厨房里都放有大水缸,后院井边也放了一个破了口的水缸,下雨的话蓄水用,但不干净,只洗菜洗手用。 乡下人会过日子,这数伏天除了这蓄雨水的缸,还会晒一大盆子的水,晚上洗澡就不用烧热水了,浪费柴火。 禾老四就想到赵氏以前说过:“大嫂专喜欢她做活那天洗衣裳,还喜欢用缸里的水,咱后院就有井,她就懒得去提水,缸里的水用完了,还得咱三嫂去提,三嫂也不吭一声!要是我,肯定跟她闹!” 赵氏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以前在家时常常与马氏斗鸡眼。 禾老爷子没吭一声,黑着脸拿了水担和桶就朝外走。 这是去河边担水去了。 几个壮劳力儿子都在,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禾老爷子去担水。 禾老三忙也拿了另一幅水担水桶跟了出去:“爹,你快歇歇吧,今天轮到我们房做活,就该我提,你快回屋吧,让俩丫头给你打水洗洗歇歇。” 禾老爷子摇头:“不了,先把缸提满再说。” 禾老大站在院里,老实地问禾老太太:“娘,娃她娘哪儿去了?这都吃中午饭了,她不回家去哪儿吃饭,岂不是饿得慌!” 禾老三已经是个老实头了,但与之相比,禾老大就更是个老实疙瘩。 而这种老实疙瘩与别人脾气不一样,不光是拧,还易钻牛角尖,平时还好,一旦认了死理,任何人都劝说不得。 马氏那样未婚生子,却风风光光地进了禾家,与禾老大这种脾气脱不开关系。 据说当年丧了媳妇以为会打一辈子光棍的老实人禾老大,无意中认识了马氏,立刻惊为天人,私下里来往几次后,禾老大就非卿不娶了。马氏连个娘家也没有,还拖着拖油瓶,禾老爷子当然不同意,禾老大便苦苦哀求,说的也是老实话:“爹啊,这个要是不成我就一辈子打光棍了啊!” 让人哭笑不得,禾老爷子自然又拒绝了,禾老大便开始绝食,绝食了三天,眼瞅着人都没了样,活不成了,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无奈,哭着求他吃东西,又把禾夏儿与三宝拉到床边让他看,禾老大只默默流泪。 禾老爷子这才松了口。 由此可见,马氏对禾老大的影响之大。 所以听了他这句只为媳妇着想的话,禾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骂了一通:“你个立不起来的假娘们儿!你那个媳妇就是把她扔到南河里去,也能爬回来,死不了!也不会让自己挨饿,你少替她操点心吧!”瞅了一眼撅着屁股又在玩蚂蚁的大宝,恨铁不成钢:“有那闲心不如好好看着你的儿子!” 说完就愤愤然掀了帘子进屋。 禾老大被骂也没什么反应,低头半晌,才招呼禾夏儿:“夏儿,你娘去哪儿了?” 禾夏儿木讷地摇头:“不着哩,一扭脸就不见人了。” 扭脸,在这里是转身的意思,形容快,出乎意料。 “春儿,早儿,也没见你大娘娘?” 禾春儿顿了顿,说:“会不会大娘娘去我大姑家了?” 禾早就注意上房的动静,果然就传来禾老太太的声音:“老大,你可别去你大姐家啊,看你穿的那破烂样,你大姐开着杂货铺,别给你大姐丢人!你媳妇也不在你大姐家。” 做娘的这样说自己的儿子,禾老大一点过激的反应也没,只低头瞅瞅自己裤腿上的泥,摸摸后脑勺:“那,那我换了衣服再去。” 果真就去东厢换衣服去了。禾夏儿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爹,娘说你出去见人的时候穿那件褐色汗衫子,我给你拿。” 禾早已经无力吐槽了。 她和禾春儿互望一眼,都无奈笑笑。 这就是真实的禾家,在这个家待久了,所有人的思想都不正常了,而唯一正常的那个人也会被当成不正常! 畸形,落后的农村小家小户! 81.第81章 强横 禾家的鸡是绝对不允许被杀吃的,禾春儿就从本家二奶奶那里买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人参片山药片给陈氏吃,熬得浓浓的,所以炒菜的时候就用剩下的鸡油炒了冬瓜,炖得烂烂的,吃一口,就像是吃了一块肥肉,入口即化,特别香。 所以尽管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但这顿午饭禾家人吃得还是尽兴的。 禾老爷子还夸了一句:“春儿和早儿的手艺不错。” 禾春儿就看了禾早一眼,掘唇笑。 这用鸡油炒冬瓜是禾早出的主意,禾春儿亲自炒的。 禾家是大铁锅,就凭禾早的小个子,不站在凳子上根本够不着。 吃了饭,禾老爷子便敲敲大烟杆,点了火,抽搭起来。这其实是一种解乏方式。 屋里一片沉默。 连翘是跟着马氏一起走的,禾老大是没吃饭就急着去镇上找人了,大房现在就剩下禾夏儿、三宝与大央。 大央吃了饭就想溜。 禾老爷子叫住他,语气很和蔼:“大央啊,你娘和连翘是去哪儿了,你爹去镇上这半晌功夫也没回来。” 大央垂着头,闷闷说了句:“我不着哩。” 禾大央跟着禾家姓了禾,所以虽然这几年在外面不学好,欺凌弱小,斗殴打架,但在禾家还是个挺不错的少年,做事勤快,也有眼色。 禾老太太看不上马氏带来的俩孩子,这会儿竟帮他说了句话:“大央一大早就去割猪草了,去哪儿知道他娘跑哪儿去了,你问他他也不知道!” 大央摸摸后脑勺:“爷,我真不知道哩,那个,二庄在村口等我去凫水哩,我先走了啊!” 没等说完,就机灵地跑出了门。 禾老爷子张张嘴,却没叫出来,只无奈叹息一声,对剩余的人说:“这事先撂这吧,等你大娘娘回来咱再说!” 等人都出了屋,禾老爷子才不满地看着禾老太太:“这又是闹的啥,咋把井给锁了?不让喝水了?” 禾老太太却很无所谓,口气满满:“锁了又咋了,咱村又不缺水,好大一条河哩,这当初就是老大跟你打的井,老三老四沾了几年的光了也中了,轮到他们做家务就去村口担水回来,要么就拿出一笔银子!” “那咋能这么算!那年不是你轰着老三老四去打工了嘛,要是在家咋能不帮忙!我问你,这事是不是大闺女跟你出的主意!” “是又咋了,我大闺女见我这当娘的受委屈了,帮我出出气也不中啊!我跟你说,当家的,你要是再敢站到老三那边,咱俩就和离,我跟着我大闺女过去!”禾老太太的声音中就有了几分委屈,似是抹起了泪:“咱以前过的是啥日子,啊,低人一等的,好容易熬出来了,到这把年纪了,却还让几个小辈给我气受,我心里不舒坦!再说这事它理也没错。这井和老三、老四没关系,两家就得拿一笔银子出来才能用!” 禾老爷子似是也想到了以前,叹口气,好半晌都没吭声。 禾早早就蹑手蹑脚地趴到窗口偷听,闻言冷笑。 什么有理没理的,分明是想要银子!禾大姑、禾老太太与马氏,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但看禾老爷子的态度,怎么像是有点妥协的意思? 回到西厢,四宝正愤愤地说:“爷这样说是啥意思,难道咱真的不能用后院的井了不中?” 禾老三脸色也不太好看:“你爷那不是顾着大局哩,等你大娘娘,大伯回来看他们咋说!” 禾早冷哼一声,把偷听的说出来:“还能咋说,肯定说咱三房、四房当年没出力,现在就不能用那井了呗!要用也要拿出一笔银子出来!真真是可笑,我们一样是姓禾,为啥要让着他们!” 她看了禾老三一眼,声音中隐含着火气:“爹,这事你说咋办?” 禾老三是个老实人,还能咋办,说来说去就那两句话:“不应慌,咱等你爷做主,你爷是个公正人!” 禾早干脆不理他,问四宝:“四哥,要是咱小叔在这儿,咱小叔咋办?” 三房的孩子就都笑了。 禾小叔的脾气与禾家人恰恰相反,那可是个火爆炭子,发起火来管你是谁,先拿着菜刀抡两下再说,所以禾小叔年纪不大,在卢家村却是有名的狠角色,村里人提起他都会嘀咕一句“那是个二愣子,发起火来可不认人!” 这样的人,最不容易受欺负。 禾早特意提起禾小叔,就是想潜移默化,让禾老三也学着一点。 四宝就掘着唇,一本正经:“咱小叔肯定不等咱爷解决,自己先拿斧头把那锁给砍下来!” 七宝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补充一句:“再冲到咱大娘娘屋里,把桌椅都砍了扔出来!” 禾老三脸色发黑,却没有说话。 这的确是禾小叔会做的事,也是以前发生过的。 禾小叔的邻居当家的不知怎么的惹了他,也冲着那股酒劲,拿了斧头跳上墙要砍人,那邻居吓得半死,也急急爬了墙去躲。两人一前一后在墙沿上一直追了七八家,直到里正和长辈们赶到,大声吆喝两句,又上去几个青壮年才拦下来。 禾早舔舔唇,眼睛一闪一闪:“爹,爷要是处事不公,我就学小叔拿着斧头亲自去砍!” 她这是给禾老三提前打预防针,别到时候还像墙头草,这里答应好好的,却到紧要关头就站到禾老爷子那边。 他们这些亲儿子亲闺女,才是他应该关心保护的。 禾老三瞪大眼睛看着她,连话也说不全了:“你,你这娃子,你咋跟你小叔学哩,好歹不分……可不能啊,女娃子拿啥利器哩,不应割了手……” 因为轻而易举被禾老爷子劝说就放弃分家的打算,所以禾老三在这个小闺女面前,总有几分气弱,拿不起来。就连教训,也没有气势,不过却也是从她的安危着想。 这样不会轻易发火的脾气,如果对着外人再硬一些就完美了。 禾早对着四宝眨眨眼。 四宝就也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咱不能总被人欺负,爹,早儿拿不动斧头,我亲自砍!” 七宝跳到四宝跟前,抱了他的胳膊,奶声奶气地下决心:“我给四哥帮忙!” 禾春儿没说话,但那神态,也分明是支持禾早的。 几个娃都反了,禾老三瞪大眼睛,却不知该怎么教训才好! 下午禾家的男人又一起下了地,禾早跟禾春儿在家看动静,只四宝带着七宝上了山。 一直到晚上,马氏才带着禾老大、连翘,喜气洋洋地从镇上回来。 禾老大还是去的那一身,但马氏与连翘,却明显置办了新衣裳,花枝招展的,像是两朵艳艳的花。 禾家四姐弟聚在厨房门口,冷眼旁观。 其中禾早手中抱着把锋利的斧头。 82.第82章 厚脸皮 连翘没有注意,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朝禾早显摆:“早儿,看我这新衣裳好看不好看,我娘给我买的!” 她看到禾早手中的斧,便很惊讶:“早儿,你这是咋的,要砍柴哩?” 禾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正扶着鬓角、有些矜持的马氏:“大娘娘,这是从镇上回来的?一去可真是一整天,好悠闲!” 马氏抚鬓角的动作很像二房的刘氏,瞥了禾早一眼,没把几个娃子放在眼里:“都啥时候了,咋还不做饭!快点,跑了一天饿死了都。” 禾早冷笑,看来马氏有恃无恐啊。 她看看时间,估摸着都快回来了,就也不遮掩,径直回答:“我和大姐倒是想着哩,但咱后院的井被大娘娘上了锁,没有水,咱这晚饭做不了。” 马氏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往西厢瞅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娘呢,你俩挑不了水,让你娘去挑呗,你爷快回来吃饭了,回来冷锅冷灶小心挨揍!” 禾早眯着眼睛笑:“我娘病着哩,还不如我有力气呢,至于挨揍不挨揍这问题,就得看大娘娘了,我奶说那钥匙在大娘娘手里,大娘娘把后院井盖打开,我和大姐马上就做饭!” 马氏狐疑地瞅了她一下,看到她手中的斧头,眼角跳了跳,这个小丫头的狠辣她可是知道的,反正做不了饭她也有话说,就不跟她掰扯,径直朝上房走去:“娘,橘儿,我从镇上给你俩带东西了,快出来看!” 谁知还没走一步,禾早就挡在了她跟前,语气淡然:“大娘娘,井盖的钥匙!” 马氏瞪大了眼睛:“呦喝,你这死丫头胆子大了不少啊,起来!小心我一个耳刮子扇下去!” 禾早不为所动:“那大娘娘你就打一个试试。”她眼中冒着寒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整个人竟然寒意森然。 马氏不知怎的就有些发憷。 正好禾橘儿掀帘子出来,看到三房姐弟就皱了眉:“你几个站这儿干啥哩,还不快去做饭,早儿,你手里拿着斧头干啥,割了人看咱爷回来不把你打死!” 禾老太太出去乘凉了,只有禾橘儿在家。 她说着就往这边走,禾早扬了扬手中的斧头:“小姑,你还是别过来的好,小心我手一颤,割伤了你。” 她很随意说着,但那眉眼中的狠劲儿,却不能让人等闲视之。 禾橘儿果然就站住了脚,瞪大眼睛看她,想知道她到底想干啥。 “你想做啥哩,啊?一个女娃子家,却这么泼辣,是该好好教训一顿,懂点规矩。”嘴里骂得厉害,她人却是不敢再过来了。 禾早根本不搭理她,只看向马氏:“大娘娘,井盖的钥匙借我用用。” 马氏筹划了好几天,怎么会轻易屈服,收了脸上的讶异,冷笑:“那井是你大伯和你爷一起打的,关你家啥事,要用井可以,把打井的钱掏出来!” 禾老大唯唯诺诺地站在她后面,一声不敢吭。 四宝忍不住开口,很气愤:“大娘娘,咱家又没有分家,不管当时是谁家打的井,出了力,那都是公中的,咋能让我家这个时候掏银子!” 马氏忌惮禾早手中的斧,不敢太靠近,只伸出一只手指着他:“没分家,那就该你大伯做苦力,啊?你大伯打这井的时候可是伤了臂膀,到现在还要掏钱贴膏药哩,你们捡了几年的现成了还不知足哩,我跟你说,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井,要么拿钱要么就不许用!这事就这么解决!” 自从禾大姑来了一趟之后,马氏和禾老太太一样,气焰都高涨了不少啊。 禾早扬了眉:“大娘娘要多少钱?” 马氏显然是早就估算好了,也或者是和禾老太太、禾大姑商量好了,伸出一个巴掌很干脆:“算算人力,工钱,家伙物什,还有这几年,我不多要,但咋的也得五两银子!” 禾春儿倒吸一口冷气。 这年头庄户人家聘一个媳妇也不过五六两银子,马氏她还真敢要! 禾早只一想,就知道这钱是怎么算出来的了。 他家上次剩下的二三两银子,加上这几天卖蝎子的钱,马氏他们不知道一个晚上他们能绕多少蝎子,但几两银子还是有的。 她冷笑着刚想开口说话,禾老爷子他们就都下地回来了。 看到站在院里的一干人,便都愣了愣。 禾四叔招呼一声:“大哥,大嫂回来了?”他的眼睛在禾早手上的斧头上转了个圈。 禾老三脸色有些不好,垂头丧气的,看到禾早,就有些惊慌:“早儿,你这是干啥哩?” 禾早便笑意吟吟对禾老爷子说:“爷,大娘娘刚说这后井我家没出力,现在得补上,嗯,得拿出五两银子才能用!这是不是爷也同意的?” 禾老爷子便皱了眉头,中午禾老太太跟他一哭诉,让他的心肠软了下来,再加上这又是大闺女出的主意,他不能反对得太过了,因此下午就和老三、老四提了提,让他们各拿出点钱把这事解决了算了。 两个儿子都是孝顺的,哪怕不愿意,也都应了声。 这让他老怀宽慰,可一回家,就又碰上这糟心事。 三房的早儿,胆子越发大了,不好管教了。 他暗暗叹口气,就和颜悦色地说:“四宝,早儿,这事我下午跟你爹商量过了,咱一大家子,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不应整天吵吵,也没啥好处!当年呢,你爹,你四叔确实不在家,这井是我和你大伯、大叔一起打的,你大伯也下了几天的死力气,到现在那臂膀,那腰上还时常疼着哩,你大娘娘底下几个娃也不容易,不中你俩家就各拿一两银子补给你大伯,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俩娃说咋样?” 这种事,原本是不需要和小辈说的,但三房的禾早与四宝,不能以普通的小辈看待,所以禾老爷子便用商量的语气说。 禾早瞅了禾老三一眼,后者不敢对她的视线,慌忙躲开了。 禾老四房里自己做主,虽说这事不痛快,但他不是个拘小节的人,也就应了。 马氏急急开口:“爹,一两咋成,咋的也得五两!四房人少,就俩爷们,拿二两就中,但三房得五两!这都和娘商量好了……” 禾老爷子沉下脸:“每家一两,这事就这么定了!” 禾早忍不住翘翘嘴角,满是讥讽。 这种奇葩的、无理的解决方式,也就是禾家才会出现。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欺软怕硬! 自禾老三听了禾老爷子不分家的建议后,禾早就决定换一种方式来解决这种家务事。 她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举了斧头就往后院走去,禾春儿、四宝、七宝紧紧跟着她,各自脸上都一片肃穆。 禾家人都呆了,不知他们是要干啥。 83.第83章 变化 倒是禾老三想起中午禾早说的话,慌了起来,忙忙跟上去:“早儿,你干啥哩,快把斧放下!” 几个人置若罔闻,走到井跟前,禾早便一斧头砍在那宽大的铁锁上,“叮”得一声,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又砍了两下,力气不足,便把斧头递给了禾春儿。 禾春儿也砍了两下,递给四宝,四宝咬紧牙关使了大力气砍了三下,那铁锁已经被砍出来一道印子了。 他便递给七宝,七宝力气最小,但也撅了屁股,咬着牙,小脸绷得紧紧的,砍了两下。然后就又递给禾早。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四个人齐心协力,一起把这锁给砍断,绝不退缩! 禾家人都跟了过来,震惊而沉默地看着。 禾早又砍了三下递给禾春儿时,禾老三突然叫了一声:“早儿,春儿,四宝,七宝,咱不砍了,那钱也不出了。” 声音在安静的暮色中,显得特别清晰震耳。 他眼角红红的,却大步走过来,也不怕被割伤,夺过禾春儿手中的斧,扔到一边,蹲下来摸摸七宝的头,眼睛与几个儿女对视,语气有些哽咽,却又无比地坚定:“那钱咱不出,咱不出。” 禾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他:“那这井咱该用不?” “该用,该用,咱该用!”禾老三一连点了三次头。 禾早便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嗯,咱是该用。” 四宝、禾春儿他们虽然也绷着脸,但眼睛却都有些湿润。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让禾老三终于站到了他们这一边。 禾老三就又扭头看向禾老爷子,天色有些暗,禾老爷子的面容在昏暗的暮色里,看得不太清楚。 但他的目光从禾老三看向禾春儿,又看四宝,最后落在禾早身上,小姑娘个子不高,瘦瘦的,站在那里却脊背挺直,眼睛明亮,无所畏惧! 他心里就轻颤了一下,声音浑浊却清晰:“老大媳妇,把钥匙拿出来,这钱三房四房是不该拿!” 马氏刚也被震慑住了,想说什么却嗫嚅着张不开口,可那神情却是不情愿的。 禾老爷子也下了几分狠劲:“不拿钥匙,老三,老四,你们把这锁给砍断!” 说完就抬脚往前院走了。 马氏呆在了那里。 最终,还是禾老三与禾老四一起把锁给砍断了。 禾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这件事,那几天看见三房的孩子,都不敢太高声说话。 别人倒没啥,就是七宝很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咱奶也不像之前那样骂我了,小姑也不敢。” 四宝与禾春儿掘唇笑。 禾早就摸摸他的脑袋,认真地说:“七宝,记住,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咱只要占着理儿,一家子齐心协力,任谁也不敢欺负咱!” 七宝就也认真地点着头:“二姐,以后我长大了,有力气了,就护着你和娘,还有大姐,让别人都不敢欺负咱!” 他人小,却也明白,现在全是靠着禾早站到前面护着他们,二哥就不止一次跟他说,以后长大了要护着二姐,对二姐好。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禾早心里暖暖的,像是一股温泉涌过四肢百骸一般,使劲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眯眯地:“好,二姐等着我家七宝长大!” 井盖事件,似乎是一个转折点。 三房在禾家的日子,明显要好过许多。 就像是想要讨教挣钱法子的禾橘儿,只跟着上了一回山就没再提这回事,一是累,二是知道三房的孩子不好惹。 她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欺负他们了。 可即使这样,禾家绕蝎子挣了大钱的事,还是慢慢透了出去。 镇上收蝎子的店铺也越来越多,价格也一直往上涨,一度达到一千一百二十文的高价。 五贤镇搬蝎子的人越来越多,而一传十十传百,知道晚上绕蝎子容易的人家也越来越多。 卢家村这边的人还在为山上那巨人脚印犹疑着,但山头极多,并不拘村后这一几座山。 坡前村,坡里村,右眼村,大槐树村,周围都是山,每村也都有十几户人家去绕。 也亏得山头多,晚上又不太方便,各村各户的人才没有因为地方导致纠纷。 大央也跟着禾早他们上山了两回,就纠集了自己那一伙狐朋狗友上山,听说也挣有不少钱,但他从没有往家里拿回来过,在外面花光了都。 禾老大眼睛不好,三宝更是没人敢让他晚上上山,只有禾老四闲了跟着三房,互相也有个照应。 总的来说,虽然绕蝎子不再是独家生意,可也没有影响禾早家挣钱的速度,他们是最先开始的,有禾早从后世带来的经验,绕得最快,与和春堂也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刘老板给的价格也是十里八村最高的,禾早家基本能维持三天挣二十两银子的水平。 欠着黄大夫的人参钱,也还给了人家。 十几天后,三房终于知道禾老太太给大宝相中的哪户人家了。 是镇上一家姓朱的富户,家里开着香油作坊,父母有些贪财,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五岁,长得倒是珠圆玉润,符合老一辈的审美观,因是独女,家里很是宠爱,取名叫做朱爱芳。 禾早一直以为大宝的眼光极高,但没想到他竟然也同意这门亲事。听说是他私下里与朱爱芳有过几次接触,彼此算是情意绵绵。 禾老太太也很激动,对禾老三说:“人家有个作坊,有钱着哩,正儿八经的好户人家,大宝娶了她,可是数不尽的钱财,哪还用家里供他读书,光他媳妇的嫁妆就足够了,给咱家省了好多的力气哩!” 禾老三对钱财不看重,只问:“那女娃的性情咋样?我咋听人说有点娇气,脾气也横!” 禾老太太就瞅了一眼跟跟屁虫一样的禾早,哼了一声:“脾气再横有你家早儿厉害?我看人家嫁过来,肯定要天天受小姑的气,这要是再没个脾气点的,骨头都让吃了!” 禾早暗暗翻了个白眼,她一向都就事论事,哪里厉害了! 禾老太太说这话,竟是为人家打抱不平呢! 禾老三也不满这话,为禾早叫屈:“早儿这娃孝顺着哩,也不大声说话,脾气可不算横,我早儿听话着哩。” 听着禾老三不遗余力地夸她,禾早瞬间平衡了。 禾老太太骂就骂吧,反正她也不指望以后和她交好,骂一句也不会少块肉。 “大宝虽说读书,也没考个啥名堂出来,人家咋能同意?”禾老三有点犹豫地问。 禾老太太就左顾右盼:“老三啊,这事我得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禾早一下子警惕起来。 禾老太太却没好气地看着她和七宝:“你俩小崽子出去,有啥好听的,就是好事儿!” 禾早嘻嘻笑着,屁股蹲沉得很,动也不动一下。 84.第84章 聘礼 禾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大人说事儿小孩子杵这儿干啥!” 刚禾老太太喊禾老三进屋的时候,就支开了其他人,只有禾早与七宝仗着年纪小,厚着脸皮跟了进来。 禾老三这个人老实,耳根又有点软,禾早根本不放心让他和禾老太太独自待着,因此也不怕对方翻脸,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像是没听见一样。 七宝自然是看着她行事。 禾老三扭头看了姐弟俩一眼,就有些为难。 禾早乐呵呵地开口:“爹,有啥事你尽管和奶说,奶这屋子亮堂,我和七宝在这儿玩会儿,不影响你们说话,是不是,七宝?待会儿可不许出声!” 她又佯装严肃的模样告诫七宝。 七宝就掘了唇使劲点点头。 禾老三就把头扭了回去,陪着笑:“娘,你看俩娃也是贪玩……”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只压低声音,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这亲事是门好亲事,就是他家要的聘礼……这一家有点贪财,给闺女的嫁妆不少,但老两口要养老,要的聘礼也多。” “多少,奶?”不等禾老三答话,禾早就声音清亮地问。 禾老太太不大待见地瞅她一眼,朝禾老大比划了一下:“得一百两银子!” 禾早瞪大了眼睛,这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啊! 一百两银子,还真敢提! 禾早眯着眼睛警惕地打量她的神色。 禾老三也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咋,咋这老多……一百两咱家哪拿得……”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沉默了好半晌才讷讷问:“这事我爹咋说?” 禾早勉强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当场翻了个白眼。 还能咋说,禾老太太这样郑重其事找禾老三商量事情,还不是想看看他这个做爹的咋办! 禾老太太就叹一口气:“咱家里肯定拿不出来,但这可是一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人家也不嫌咱家穷,就把独生的闺女嫁到咱家来,咱咋得也得表示表示是不……不过到底是个独生闺女,娇养得很,她爹娘想着让出去过小日子,咱都能理解,你家娃也多,出去也能松散些……这聘礼,我和你爹拿一部分,你大姐那里也不能看着你贫死,也拿一部分,剩下的你这个做爹的就拿出来就中!” 她说话的语气、神态,和慢条斯理的禾大姑简直像一个模子出来的。 禾早可以断定,这一番话是禾大姑教她说的。 她不由冷笑,好端端的突然提分家的事,是因为不分家三房就没有自己出聘礼的立场,可分出去过小日子,说的含含糊糊的,那到底是三房分出去,还是大宝分出去? 这两者中的区别可大着哩! 禾老太太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设文字陷阱…… 禾老三比刚才还是要吃惊,呆了呆,才张口结舌:“分……分家?” 其实,经过上次井盖事件,看清楚几个娃对这个家的态度后,他就一直后悔那次没有多坚持坚持,就那么轻易被禾老爷子说动了。 可是错过了那个时机,有的事就不好再提。 如今禾老太太却又突然提起了分家…… 他目光不由自主就朝禾早看去,后者眉眼含笑,语气沉稳得不像是个九岁的孩子:“奶,这事是大姑说的?还是爷说的?” 禾老太太就不高兴了:“咋,这事我还做不了主,你个小丫崽子,好好坐你的吧,不应没事有事就插嘴!” 禾早撇撇嘴,分家的事你当然做不了主! 她嘟了嘴,用着一副迷惑不解的语气说:“那咋会要这老多聘礼,我以为咱庄户人家,也就五六两银子外加几件首饰就中了,奶,既然那姓朱的人家是绝户,不是应该把家底都陪嫁过来嘛,咋还要一百两回去?就是去县城那好户人家也没这么多的聘礼吧!” “还没屁豆点大,你知道啥!就因为没儿子,才多要聘礼傍身哩,要不然闺女嫁了,老两口吃啥喝啥,难道还让女婿上门伺候着?老三,这可是你大姐辛辛苦苦找来的好亲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大宝也满意得很哩,你不应犯傻,赶紧答应下来要紧!” 禾老太太骂了禾早两句,就又语重心长地对禾老三洗脑。 禾老三着实觉得为难,但好歹把上次禾早他们说的话记在了心里,就说出口:“这娶媳妇是大事,得跟娃她娘商量商量……” 禾老太太虎了脸:“你是一家之主,还商量啥,你同意就中了!” 禾早闪着黑亮的大眼睛:“奶,你刚才说要分家,这分是个咋分法?把我家单独分出去?这是爷说的是不?已经定下来了?那咱得跟里正说,请村里的几个大爷们来絮叨絮叨,不能嘴皮子一张就没下文了是吧!还有那聘礼,要是真分家,自然是我家全拿出来,哪还能让你们拿,那可是大不孝,更不能让出嫁的大姑拿,传出去,怕是村里人会骂我爹娘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捂着嘴笑,眼睛却直直看向禾老太太。 后者一怔,神色就有些不自在,继而又色厉内荏地骂:“这分家的事你一个女娃娃瞎掺和啥哩,老三,这事你愿不愿意,一句话,也省得我这个做老娘的一直低声下气地求你!” 禾早一说,禾老三也有些反应过来,如果真要分家,那就应该老爷子跟他说,禾老太太却含糊不清说了两句,到底是啥意思! 禾早给他使了个眼色,禾老三就搓搓双手,支吾着:“娘,这是大事,得再商量商量……不应急……” 禾早暗暗好笑。老实人也有一个好处,就像是禾老三,一遇到举棋不定的事就会说这句话,不要慌,不应急,得好好商量商量!一副没有主意却又不容易妥协的态度。 眼见着禾老太太瞪了眼睛要骂人,禾早眼疾手快扯着禾老三的袖子站起来:“奶,那爹就回去和我娘商量商量再说,这事又不能一下子定下来,也不急,爹,咱先过去!” 禾老三正不知怎么办才好,闻言便忙点头:“是哩是哩,咱先跟你娘说……” 往外走了两步,才回过头说了一句:“娘,那我先回去……赶明儿再说啊……” 没等禾老太太回答就慌里八张地走了出去,那模样好似后头有鬼追着一样。 禾早与七宝在后跟着。 禾老太太噎了噎,呆愣愣地看着爷三个出了屋子。 来到外面,禾老三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苦着脸:“早儿,我咋觉得这事不靠谱……谁家要聘礼也不会要一百两啊……” 这些日子,禾早家卖蝎子卖金银花是挣了一些钱,但也只有一百两多一点,一家子却累得跟啥似的。而且,天一里里热过了,到了秋,蝎子和金银花就都没有了。 禾早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他们也就攒了一百两,大宝的亲事就正好需要一百两…… 她嘴唇微勾,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 85.第85章 如此大哥 回了西厢,禾老三和陈氏说了,后者眉头就轻蹙起来。 其实休养了半个月,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几个孩子都让她再好好休养休养,陈氏不好驳了孩子的好意,只得又忍耐躺着。 她对和老太太太只与禾老三商量大宝的婚事有些不满,但自小受到的教育让她说不出不满的话来,只蹙了眉,轻声:“是大姐做的媒?” 禾老三对禾大姑是很敬重的,闻言便有些尴尬,啊了一声,嗫嚅着:“大姐也是……是好意!” 禾早挑了下眉,没有作声。 禾春儿却把眉头皱得极紧,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大哥,就算是再恨铁不成钢,也不愿意他在人生大事上栽跟头,想到禾早主意多,便扭脸问她:“早儿,你说咱奶说的分家是真的假的?真把咱一家分出去哩?” 其他人便也都看向禾早。 禾早却微微地笑:“分家是大事,咱爷不点头那根本没可能!我还特意问咱奶了,咱奶最后也没给个实信儿!” 她没有之间点明说,但禾春儿已经明白了:“那奶就是想让咱拿聘礼是吧,咱奶和大姑各拿多少?一百两的话咱又拿多少?”她脸上就带了不满:“这不是挖了坑给咱跳嘛!再说,那朱姓一户既然敢狮子大张口要一百两的聘礼,可见为人就不中,那朱家姑娘就也不要说了……” 她说得有理,禾早就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就先把爹拉出来,等咱爷在家的时候再说。” 禾老三是个老实人,根本没往这一层想,怔了怔,便信服地点头:“春儿说得没错,这开口要一百两银子的人,可不像个会细心过日子的,咱庄户人家,不求大富大贵,最关键得老实本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大宝这到底是长孙!” 长孙的媳妇,不能等闲待之。 陈氏沉默着,但那神情显然也赞同禾老三说的。 禾早就觑着禾老三的脸色,笑着问:“爹,我常听你们说话,都说大姑最正义最顾娘家也最孝顺最照顾小辈,咋的这回她说媒不跟你和娘透口气,就跟奶说定了?还给咱说的这样的人家?咱家是啥家底,那扫了炕底也没几两银子傍身的小户人家,跟人家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咋能拿起一百两聘礼哩?也不知我大姑是咋想的!” 禾老三一怔,便呆呆起来。 禾春儿就朝禾早投了个赞赏的目光。 姐弟之中,她最不待见禾大姑,也早早就看清楚了禾大姑的真面目,但禾老三却不然,是打心眼里尊重禾大姑,现在只是禾老太太先试探了一下,要是等禾大姑亲自来说,禾老三十有八九会同意这门亲事! 现在禾早给禾老三提了醒,后者就不会那么容易掉坑里! 但还没等三房与禾老爷子开诚公布好好谈一谈,大宝就摸黑赶了回来。 一家子都非常惊讶。 禾老爷子不知道这里的事,就忙问:“咋的了,出啥事了?” 大宝却不在意地摆摆手:“一点小事,我来嘱咐我爹一句话。” 那说话的语气,像是长辈对着晚辈。 三房的人,包括最小的七宝,都不由皱起了眉。 大宝却没有看见,或许说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跟着进了上房,禾老爷子忙让再炒个菜。 大宝却是吃了晚饭过来的,也根本就看不上乡下没油水的饭菜,便忙拒绝了,让他们吃,就又问七宝:“七宝,你们绕的蝎子在哪儿哩,我去瞅瞅。” 七宝大眼睛一闪一闪,戒备地看着他。 大宝自讨没趣,嘀咕了一句“小兔崽子”。 禾老爷子哪还有心情吃饭,胡乱扒了两口糊涂汤,便拉着大宝在炕头坐下:“大宝,到底咋回事?” 大宝养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就染了一抹绯红,朝禾老太太看了一眼。 后者就放下筷子,带了一丝喜色:“当家的,咱梨儿给大宝说了门亲事……”禾大姑的闺名是禾梨儿。 禾老爷子异常惊讶。 禾老太太就面带兴奋地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又没好气地看向禾老三:“……这样的好事,老三这个笨疙瘩却一点也不通窍,推三阻四的,好好的事弄得人都不自在!大宝来是问这事的吧?当着大宝的面,老三,你说这亲事你这个做爹的你管不管吧!” 有大宝在跟前,禾老太太的气势更盛了。 禾老三讷讷地放下碗筷,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这聘礼多了些……怕是不趁手……” 最后几个字声音因为极低,就好像是含了几分心虚。 大宝就收了笑脸,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禾橘儿跟着搭腔:“三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哩,大姐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事那是最靠谱的,她说的媒肯定中。你现在又不是没银子,天天上山绕蝎子,咋的也有几百两吧。咱爹娘又不是朝你伸手要银子,你自己儿子的亲事你不管,还真想让咱爹娘给你管到底啊?也不看看爹娘多大年纪了,能不能经受得住……” 禾老三额头上就冒了一层汗。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养儿子一点也不中,越大那咯吱窝就越偏到外人身上了!一直跟我哭穷哩……” 提也不提分家的事。 禾早细细看了下禾老爷子的脸色,淡淡的,明显对这亲事不满意。 他一直想着等大宝考中秀才后说门好亲事好光宗耀祖的…… 她就看向大宝,声音清亮:“大哥,你是读书人,有学问,看事情也比咱庄户人看得多,你说这亲事中不中?”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大宝有些吃惊,随即就认真地对禾老爷子说:“爷,那一家虽说是在镇上,但和咱县的县令是亲戚,关系可亲近了……” 禾早便明白为什么大宝对这门亲事会这样热衷了。 禾老爷子脸色微霁,正要说话,禾早就抢先问:“大哥是满意了,那这聘礼钱咋出?按说咱家现在没分家,这种事就该公中出,大哥你也同意让咱爹拿?” 大宝强忍住没有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却还是很不耐烦:“咱家挣了那老多银子,不放在关键时刻用,要等着发霉哩?人家给了一大半的家当当陪嫁,聘礼要一百两也不算多,咱家又不是出不起!” 哼,瞧瞧这口气!也不知他挣了多少钱,就有这样狂妄的语气! 就在一个月前,禾早家的压箱银也没有超过一两银子。 禾早冷笑,也不准备给他留脸面:“大哥你忘了,绕蝎子,卖金银花的钱是留着给四哥、七宝上学用的,咱家其他人都不能动!” 她说得过于直白,大宝恼羞成怒,脸色涨红,盯着她的目光像是一条蛇,又阴狠又厌恶! 86.第86章 理直气壮 没等大宝说话,因为陈氏生病卧床而相当不痛快的马氏就阴阳怪气地说:“呦,瞧瞧早儿说这话,还真是跟咱生分了啊,不就是挣俩钱,还真看不上咱这穷亲戚了?”对上恼羞成怒的禾春儿,她慢条斯理地说:“这也不要紧,大宝到底是你们同胞兄弟,咋的也得看顾点着才中啊,老三,你说是不是?” 禾老三羞得满脸通红。 禾早不理她,直接看向禾老爷子,声音不大,嘴角还含着笑,但那架势却颇有点咄咄逼人:“爷,当初说好我们几个挣的钱都留着让四哥、七宝读书用,没过两天,就拿出一半给大哥用,这就算了,到底是兄长,也没有个看着兄长饿死的理儿,可现在,大哥又因为一百两的聘礼让我家拿银子,这算是什么道理?” 说着就又一笑:“也是哩,我又没读过书,就一乡下野丫头,啥都不懂,大概读书人的规矩和咱们不一样,我长这么大,还真就没听过长辈俱在,又没分家,兄长娶媳妇却要弟妹拿银子的!大哥,妹妹我不懂,你啥时候可得好好教教我,免得我去了外面不懂被人耻笑!” 她口舌利,经由她嘴里的话能让人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大宝只觉脸火辣辣的,四周看向他的目光都有点不一样了。他恼羞成怒,抬头骂道:“你个死丫头,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啥哩,我……” “大宝!”禾老爷子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悦:“有话好好跟你妹妹说,不应骂人!” 大宝的话就噎到了那里。 禾早微微一笑:“爷,才我奶说镇上那朱家人心疼自家闺女儿,想要我们这一房分出去单过,所以聘礼公中就不拿了,得我们这一房拿,是不是?” 她黑亮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房间内熠熠生辉。 禾老爷子十分惊愕:“这是咋说?咋提到分家的事了?”他就严厉地看向禾老太太。 后者没想到禾早会这样大咧咧地说出来,实际上她是根据禾大姑的吩咐,故意说得含糊不清,根本就没有分家这回事! 她躲闪着禾老爷子的目光,讷讷张嘴:“我哪说分家的事了,根本没这回事……” 禾早的声音盖过了她,清晰冷静:“爷,要是那朱家闺女还没嫁过来就要求分家,可见其不是个安生人,这门亲事爷你可得再好好看看才中,大哥来年还要考秀才哩,读书人金贵,不应出了差错!” 她说得意有所指。 禾老爷子就一惊,对,读书人在孝道方面最不能出差错! 想着他脸色就难看起来,看向禾老太太:“这是早儿她大姑提的亲事,咋这般不靠谱?” 禾老太太瞪大眼睛,想要反驳两句。 但禾老爷子根本不理会她,叫了大宝去里间:“大宝,来跟我说会儿话。” …… 禾早一家回到西厢,沉默了好半晌,禾老三才幽幽叹口气:“分家这事……你爷不知道……” 不得不说,当听禾老太太说大宝娶媳妇后要分家的时候,禾老三是有些激动的。 这些天他一直在愧疚,只是人太老实,不好跟禾老爷子再提。 禾早却对四宝使了个眼色。 后者略一迟疑,就问:“爹,要是大哥非要娶那个朱家闺女咋办?爷奶可拿不出来一百两银子!” 禾老三就有些犹豫:“……这不能吧……”语气却不能肯定。 七宝奶声奶气地提高小嗓子:“爹,我不喜欢大哥,大哥常骂我和二姐,我赚的钱才不给他使哩。” 禾早悄悄朝他竖了下大拇指。 “爹,这亲事我咋想咋觉得不靠谱,早儿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要是她还没嫁过来就撺掇着咱分家,可见心性不中……” 禾春儿咬着唇说道,语气中还包含了一丝对大宝的关心。 到底是一母同胞,比别人要亲近一些。 禾老三的神情就变得认真起来,仔细想了一会儿,站起身:“不中,这事我得再给你爷说说。” 说着要往外走,帘子却被掀开进来一人。 大宝一看就知道是被禾老爷子训了,神色泱泱的,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动了动,似是无声说了句什么,就淡淡地问:“娘呢,我来看看她!” 四宝这一段跟着禾早,懂了很多道理,也就渐渐看不上这个之前有点崇拜的读书人大哥了,挑高了眉冷笑:“我还当大哥忘了娘呢,这半个月是第一次来吧!” 其他人脸色也不好。 大宝横眉冷竖,欲要分辨,但又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只得忍耐一分,暗想等事情做成看他怎么收拾这些兔崽子! “爹,我来看看娘,娘都病了半个月了,也不知道瘦了没有。”作为读书人,大宝还是有几分读书人样子的,这样一收敛情绪,微低着头,语气沉凝又带了几分真诚,就让人的心软了不少。 至少禾老三是如此。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长子,叹口气:“你娘想你得紧哩,你快去看看她吧。”顿了顿,又说:“你娘的身子你也不应担心,好了差不多了,过两天就下床了!” 大宝就进了禾老三与陈氏的卧室。 陈氏养了半个月,脸色倒是极好,原本她在睡觉,听到禾早几个说话才被吵醒了,自己也在默默想大宝的亲事,就听到大宝来看她,一时就有了几分激动。 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孩子,还是有感情的。 “吃饭了没,我让春儿给你做点吃的?”她从床上坐起来,小心地问道。 禾早把柴房里一只冬天用的小炉子放到了屋檐下,专门为陈氏熬药做小锅饭。 大宝摇头:“吃过了。”又问了句:“娘,你现在身体咋样?” 陈氏忙道,有些语无伦次的样子:“早就好了,早能下地了。” 大宝就皱了眉:“既然好了咋还躺着哩,爷、奶还有大姑都担心着你哩……” 他看向陈氏的目光充满了指责,而话中的意味,似是说陈氏在装病。 陈氏的脸色煞白。 “还有,大姑给我说了门亲事,我爷奶也都挺满意的,就是聘礼拿不出来,早儿他们上山绕蝎子也挣了点,不中让我先用用,以后有机会了再还!” 大宝就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语气理所当然。 陈氏的脑袋嗡得一声,惊讶地回望着他。 87.第87章 真实想法 “咋,不中?”大宝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外面听着动静的禾早再也忍不住,一把掀了帘子进去,双目好似有火在燃烧:“大哥,敢情你不是来看你的而是伸手要钱了,呸,也真要脸,长这老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理直气壮地伸手要聘礼钱哩!” 大宝顿时又羞又恼,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插啥嘴,等着挨揍是不?” 他扬扬拳头,拿出做兄长的气势来。 禾早却冷笑一声,一点也不害怕:“你要的聘礼中也有我挣的钱,我为啥不能插嘴?大哥,做人可不能这样,啥好处都想占着,婚姻大事,自古都父母做主,你既然听咱大姑的,让她给你说亲,自己也满意这亲事,那就找大姑要聘礼去,要是让家里给出聘礼,那就听咱爹娘的意见,让咱爹娘再好好给你选个贤淑女子才是!” 大宝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逼近两步:“禾早儿,我可忍你很久了,这家里有你啥事,一个丫头片子,天天有你的事,蹦跶个什么劲儿,哼,这家里你可是做不得主的!” 厉声发泄了几句后,大宝站直身板,敛了怒色,居高临下地瞟了禾早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你不识字,也该问问别人,大代律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只有原室嫡长子才有家产继承权,继室生的,就像是小妇养的,不过是个下人,你还在我跟前喘起来了,告诉你,你这个娘进这个家可是连聘礼嫁妆都没有的,说出去这门亲事还不知道算不算数哩,顶多不过是个小妾……啊!” 他话音戛然而止,竟是禾老三冲进来给了他一拳。 大宝没有提防,向后踉跄两步,嘴角出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老实的爹。 禾老三气得浑身发抖,颤着手指着他:“出去,滚出去,好好去做你的嫡长子吧,我这个家容不下你!” 他极少有与人红脸的时候,更不要说发火了,也因此这猛然发怒,便如雷霆,气势汹汹。 那睁得如同铜铃大的眼睛,让大宝心怯了下,腿也有些发软:“爹,我……” 嗫嚅着唇,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禾春儿,四宝与七宝都跟进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看到禾老三动手,他们都闪过一丝惊讶。 陈氏先是白着脸,继而忙要下床,禾春儿却挡着她,朝她摇摇头。 陈氏翕合嘴角,最终灰败着垂下头,遮掩住了眼中的失望。 她对这个继子,期望极高,却谁曾想,会养成这个样子! 大宝对上一家子或谴责或厌恶或怒视的目光,原本那浮出来的一抹心虚也褪了个干干净净,重新变得愤世嫉俗,觉得三房这是故意针对他一个。 他负气不去看禾老三,只扭头对禾春儿冷笑:“春儿,这个家只有咱俩是一母同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不应傻乎乎地跟他们一条心,最后被卖了都不知道!” 禾春儿冷冷回望着他,指着门口:“没听见爹说的话吗,滚,咱家不欢迎你这样的自私鬼!” 大宝握紧了双拳,似是在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怒气,掀了掀嘴皮:“好啊,一家子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好,好得很!好得很!当年她嫁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冷冷落在陈氏身上,不知怎的,在这三伏天中,竟让她打了个寒颤。 大宝捂了一边脸,冲出了屋子。 禾老三颓然坐在椅子上,那只打了大宝的手,仍在微微哆嗦着。 禾早几个都互相望一眼,禾春儿眼底浮上一层白雾,哽咽着低声:“真没想到大哥竟是这样想的……” 禾早也无声叹口气。 那些嫡出,原配,继室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规矩,庄户人家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谁会想这老多。 从这点来看,她这个便宜大哥,还真不是一般人! 禾春儿抹了泪,抬起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大姑教她的,一定是大姑!” 她不相信大宝天性就如此凉薄可恨。 禾老三就皱了眉:“不应胡说,你大姑咋会教他这,人心坏了,根儿就坏了,啥也不中了,再读书也读不出个好歹来!” 他长长叹着气,脸上满是失望:“大宝被养赖了啊!” 禾早与四宝、七宝都未吭声。 这边刚刚安静没多久,就从上房传来杀猪一般的尖叫:“这是咋的了,大宝,谁打的……好啊,一家子联合起来对付大宝一个,也真有能耐!禾成家,你给我出来,陈氏,你这个丧了良心的娘们儿,给我滚出来,我要好好说道说道,这到底是干啥,啊!敢打大宝,简直反了天了!” 三房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惊慌。 陈氏就去趿拉鞋:“早儿她奶这是生了大气了,我得去看看!” 禾老三也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搓着手,讷讷开口:“是我打的人,你就不应出去了,我去……” 瞧瞧他们像是一幅天塌下来的模样,禾早撇撇嘴,眼珠子转转,就给四宝使个眼色,扯着七宝,拿了放在外间窗口下的菜刀出去——这也是给陈氏做小锅饭特意拿过来的。 禾老太太正好奔过来,迎头碰见,便是噼里啪啦地大骂:“丫崽子,你娘呢,让她滚出来,别以为躲着装病这事就完了,跟你说,这事永远都不能完!” 此时天色早就暗了下来,透着窗口的那点煤油光,禾老太太白胖的脸上怒气冲冲。 禾早扬扬菜刀,眉毛一挑,语气冷静得多:“奶,我大哥哩?有啥话咱当着大哥的面好好说道说道,免得有失公允!” 她文绉绉地来了个成语,禾老太太呸了一声:“还公允,哼,一家子不就是欺负大宝没了娘,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他!大宝,你出来,看奶给你出这口气!” 她扬声冲着上房喊。 禾老爷子似是问清楚了情况,背着手出来,大宝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刚禾老三的力道很重,他半边脸都青肿起来,嘴角也挂了血。 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狠毒的笑。 88.第88章 涌动 禾老三与陈氏也一前一后出来了,刚一露面,禾老太太那目光就恨不得要吃了陈氏一样,猛地上前两步,禾早不动声色地扬了扬菜刀。 昏暗的灯光下,刀锋闪着寒冷的光。 禾老太太气急:“你拿菜刀干啥?不怕割了人,还不给我拿一边去。” 禾老爷子皱了眉,说她:“你少叨叨一句,到底是咋回事,让老三说清楚。” 他看着禾老三,有一丝的不满:“你咋回事,大宝这么大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咋能动手动脚!他好歹是个读书人,你让他出去咋见人,这几天还上学不?” 一席话说得禾老三低了头,却不肯承认错误,木讷地站在那里,脸色暗暗的,让人看不清楚。 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禾老爷子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便瞅了大宝一眼,暗暗嘀咕,大宝是干啥了,让老三这般生气! 禾老太太冷笑一声:“还能干啥,不就看大宝不顺眼,舍不得出聘礼,这幸好这个家还有咱俩老骨头在,要不是,大宝早被他们扫地出门了哩!不就挣俩钱,瞧这尾巴都上天了!” 她很看不惯三房有钱后的样子,再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尤其是禾早这个丫头片子,又泼又狠辣,导致她现在看到她,就有点发憷。 “大哥说我娘是小妾,我和四哥、二姐都是他的下人……我家的钱啊房子啊啥都是他的!”七宝奶声奶气的声音骤然响起,小脸上满是委屈,含着一大泡眼泪:“爷,我娘是我爹的小老婆吗?” 乡下人其实不说妾,姨娘什么的,只说小老婆。村里人闲谈时,说起谁谁家是好户,能养起小老婆,都会带着揶揄与嘲讽的笑。 七宝不懂小妾的意思,但知道不是好话。 禾老爷子咳了一声,扭头去看大宝。 大宝躲闪着他的目光,低声嘀咕两句:“就随口胡说了两句……” “爷,大哥他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心里是咋想我们几个的,我娘对他可是挖心挖肺的好,哪怕是对七宝,都没有这样好过,哪怕不是亲儿子,那心也该捂热了!大哥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爷,读书人可最看重品性!”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禾老爷子。 她虽年纪不大,但总能说出两句很有道理的话。 禾老爷子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看向大宝的目光有些严厉:“大宝,你刚说了这话没有?” 大宝躲躲闪闪,叽里咕噜了一句什么,谁也没有听清。 禾老太太便赶紧帮忙:“你对孩子吵吵啥,又不是他的错……” “你闭嘴!”禾老爷子严厉的眼风扫过来。 禾老太太滞了滞,竟是被震在了那里。 禾老爷子也不看其他人,直接叫了大宝:“你跟我到上房来!” 走了两步,看见大房的马氏与连翘躲在东厢北间门口看热闹,便不耐烦地咂咂嘴:“都该啥干啥去,杵在这儿是干啥哩!” 马氏翻了个白眼,把脑袋缩了回去,冷哼一声看笑话:“那大宝平常我就看他不是啥好鸟,陈氏那个爱装模作样的家娘们,没少假惺惺的,也有今日,该!” 连翘不赞同地看了她娘一眼,往外瞅瞅:“早儿手里拿着菜刀哩。” 眼睛里就不由自主流露出来一抹敬佩。 马氏很不屑:“早儿那泼辣丫头,以后看她还能不能嫁出去!” 连翘眼珠子转了转,趁马氏不注意就溜出了门。 禾早一家子心情都不好,往日这时候就该收拾东西上山去了,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提出来。 禾家的四合院不算小,但隔音效果不好,隔着两道墙与半个院子,仍能清楚地听到禾老爷子在低声训斥大宝什么。 大宝从很小开始就跟着住在上房,这也是他与三房关系不亲的一个原因。 禾老三神情晦涩,坐在那里的模样很颓丧。 陈氏也没去里间,只沉默地坐在炕对面,默默沉思着什么。 四宝忍了忍,没忍住:“早儿,把菜刀放下,小心割了手。” 禾早一怔,便捂嘴笑起来,她真忘了手中还有把菜刀呢,刚是下意识的动作,一听到禾老太太便抓了把菜刀在手里,好像这样才能压制住心底的怒气似的。 四宝也笑,但那笑容中怎么看怎么有种苦涩的意味。 连翘在门外喊:“早儿在不在?” 连翘的声音像是银铃,很有特色,长得也漂亮,虽然才十岁,但能看出以后是个美人胚子。 马氏本身就长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把老实的禾老大迷得颠三倒四。 禾早忙迎了出去:“咋了,连翘姐?” 连翘比她大一岁。 连翘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问:“早儿,你们晚上还上坡不,不中我今天跟你们一起去?” 禾早便很讶异,早在之前绕蝎子能赚大钱的事情传出去之后,禾老太太就想让连翘跟着上山,但马氏心疼孩子,害怕山高夜深有个好歹,便不肯,还与禾老太太吵了一架,威胁要让禾夏儿去。 她担心连翘,禾老太太却担心禾夏儿,结果就不了了之。 连翘到底才十岁,太小了点,禾夏儿身子骨弱,禾老太太不肯让她冒险。 “没事,咱偷偷去,不应让我娘知道就中。”连翘的胆子很大,朝她眨眨眼睛。 禾早却正色摇头:“那不中哩,万一真发生啥事,这责任在谁身上!连翘姐,我记得大央哥不也上山绕,你跟着他呗?” 她可不想多担责任,与连翘也没那么熟。 连翘就重重叹口气:“我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跟着那群混小子们疯去了,他不肯带我哩,嫌麻烦!” 禾早心想,我也嫌你麻烦!面上却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连翘姐,你跟大娘娘说一句,要是她同意了咱就一起去。” 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 连翘蹙了细细的眉,嘟哝了一句:“真烦人,好吧好吧,我去问问呢,你可得等我啊!” 禾早耐着性子将她打发走,转身进屋:“爹,咱还上山不?” 一晚上就能绕七八两银子哩,咋能不上。 禾老三点点头,嘱咐了陈氏一句。 禾春儿便也道:“我也跟着去吧,娘身子骨也利索不少,不用人伺候着了,我也出分力给咱家挣钱!” 陈氏本就对她悉心照顾又感动又不安,闻言便忙点头:“中,那你跟着去吧,我这不用你。” 怎么说亲女还在,让继女伺候,让人听见像是在虐待。 她就看了看一脸平静的禾早,眼神黯了黯。 89.第89章 掐架 连翘跟马氏哀求了好半天,对方才同意。 她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匆忙来找禾早,没有办法,禾早只好给她分了一个葫芦并一个木夹子。 禾老三对她没有什么,当成是亲侄女看待,一路上带她在身边,细细叮嘱她哪些地方绕蝎子最多,在哪种石块下面绕最容易,怎样夹蝎子才不会被蛰,又怎样干脆利索地放到葫芦里…… 一个晚上下来,连翘绕了三十多只,兴奋得小脸通红。 等到下山后,她扯着禾早的胳膊一直说自己明天还要跟着。 到了村口,禾老爷子正坐在河沿的大石头上抽烟,寂静无声的模样,看着很沧桑。 听到动静便抬头,看到他们,禾老爷子有些吃惊:“啊,回来了,啥时候了……” 他看看天色,站起身背着双手:“回吧。” 也没有问今晚的收获怎么样。 禾早他们回来得还算早,从这里朝四周的山上望去,到处都是隐隐的火把穿梭期间。 只要有点规划的人,都要想办法挣钱。 禾老三便问:“爹,出来凉快啊!” 禾老爷子闷闷应了声,埋头往前走。 禾早几个都交换了下眼色,知道禾老爷子是因为大宝才心情不好。 走了一会儿,禾老爷子突然出声:“老三啊,大宝那孩子……” 话音未落,他们就听到从禾家老宅传出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一群人顿时都停了脚,彼此面面相觑。 隐约的,能听到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的骂声。 四宝率先拔腿朝前跑去。 禾春儿一怔,紧跟在后。 禾老三这才反应过来,白了脸色:“早儿她娘这是咋了……”他速度最快,很快就跑到了前头。 禾早拉着七宝也忙跟上去,连翘在后。 禾家前院,陈氏披头散发躺在地上,脸上鲜血淋漓。 禾老太太揪着她的头发,破口大骂。禾橘儿也在边上帮忙,马氏站在跟前,没有动手,但抱着双臂说着风凉话。 一大群人哗啦啦跑进来,倒是让她们都吃了一惊。 禾老三低头看躺在那儿气若游丝的陈氏,那身后长长的一条拖痕,很明显,是被人拽着头发硬生生从屋里拖出来的。 陈氏脸上的血,就是一整绺头发被揪掉后,顺着头皮流下来的。 “娘,你干啥哩!”禾老三气得浑身发抖,心底发寒,猛地一嗓子,吼得禾老太太颤了颤。 “吼啥哩吼,显摆你嗓子高是咋的!”禾老太太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这才松开陈氏,拍打下袖子上的灰:“你问问你媳妇,她刚说的那是啥话,啊?一点也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禾早哪怕对陈氏没多少感情,也被这一幕给深深震撼了。 她掘紧唇对禾老太太怒目而视,正好看见大宝的身影畏畏缩缩从上房门帘处一闪而过。 “娘,你咋样了,娘!”四宝与禾春儿扑了上去。 陈氏低低呻吟了几声。 禾早也走到跟前,看见她身上有几个灰扑扑的脚印。禾橘儿肯定也动手了! “爹,我去请大夫,娘这样子不中!”禾春儿噙着泪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禾老爷子却拦住了她,沉声:“先不去,你娘就是头皮出血,抓把灰洒上就中。橘儿,去拿干净的绷带!” 禾春儿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四宝抹了泪,霍然站起身,一字一顿:“爷,我娘她都成这样子了,咋不让请大夫?不让你们拿,我家自己出钱!” 禾老三抱着陈氏,哀哀叫了一声:“爹……” 禾老爷子叹口气,语气慢慢的,似是想要说服他们:“家丑不可外扬,到底咋回事咱都不清楚,等会儿好好问问再说!” “这有啥好问的,我奶,小姑,还有大娘娘欺负我娘一个!”禾早声音冷冷的,眼神寒若冰霜,若有若无地瞅了一眼上房:“大哥躲着不出来,虽然没动手,但一个忤逆长辈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大姐,走,咱俩请大夫,要是爷不允咱就去大门外好好吆喝吆喝,看看咱老禾家到底是啥样的人家!” 禾早之前虽然也胆大妄为过,但这还是第一次对禾老爷子如此锋相对,大逆不道。 禾老爷子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瞅着她,细细打量,似是在忖度她到底是不是认真一样。 禾早昂首抬胸,眼底浮起一抹嘲讽。 禾老爷子生恐禾老太太与禾橘儿背上恶名,她可不怕。 她正好可以趁机将这件事情闹大……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马氏捅捅禾橘儿,给她使个眼色,后者也有几分小聪明,马上就捂脸哭起来:“都怪三嫂,她骂娘,还说大宝不是亲生的,养不熟,是白眼狼……呜呜呜……娘这才生了大气……” 禾早嗤之以鼻,要说这话是禾老太太说的,她信,但陈氏根本不会骂人,更别说痛骂大宝了! 她也不跟禾橘儿扯淡,拉着禾春儿就跑出门去,身后传来禾老爷子焦急的声音:“连翘,你快跟上去,不应让她俩瞎说。” 禾早看到禾春儿咬了咬牙。 刚出门,就迎面碰上柳莺娘:“春儿,早儿,你家刚咋的了?” 待见到姊妹两个脸色煞白,神情焦急,便“啊”了一声:“出啥事了?” 禾早也不语,只低声抽泣:“我……我娘她……” 此处无声胜有声,禾早抹着泪:“大娘,现在我家乱着哩,你先别去,闲了再来看我娘啊!”说着就拉了禾春儿往前跑。 柳莺娘果然吃了一惊,回头看看姊妹俩的身影,便焦急地朝禾家走去。 刚禾家的动静太大,周围庄户多多少少都听见些许,一路上,禾早就遇到四五个邻居,都被她给忽悠过去了。 到了前面村岔口,她停下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禾春儿:“大姐,你去黄大夫来,我就不去了。” 禾春儿很惊讶:“你干嘛去?” 禾早深深呼吸了一下,飞快地说:“大姐,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奶和小姑、大娘娘合伙欺负咱娘,最好的一个把柄,我要去请里正大伯过来!” 禾春儿的模样看起来好像认为禾早疯了一样。 禾老爷子还在那收拾烂摊子哩,没多少时间耽搁了,禾早朝她摆摆手:“大姐,你快把大夫请来啊!” 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那正是里正的家。 90.第90章 三说分家 禾春儿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顿了顿,才咬牙去找黄大夫。 连翘远远跑了过来,跟在她身后。 卢家村显而易见,卢是大姓,这个时候宗族力量是强大的,也因此卢家村的里正世世代代都由卢家人来担任。 卢洪生是卢家老二,村里小辈见了他会称一声“二叔”或者“二伯”。他为人也算公正,是个怜贫惜弱的,当年禾小叔和禾大叔成为孤儿,他还主持村里的好户,一起捐了五两银子,算是安家费呢。 也因此禾早并未多费口舌,只抹着泪抽泣说声家里有人掐架,卢洪生就拿着烟袋子出了门。 禾家婆媳掐架了,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到了卢家村的角角落落,等禾早与里正回去后,禾家里里外外已经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看见里正过来,便大喊:“快让让,里正来了。” 里正在村子里,就是最大的官,负责调解家户纠纷,很有权利。 禾早跟着他进了禾家院子。 陈氏已经进了西厢,黄大夫也到了,正在屋里诊治,禾老太太扶着门框朝里骂着什么,禾橘儿躲在她身后,马氏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有禾老爷子站在当院下,苦口婆心地劝着村里人:“都是家事,诸位先回去吧,老三媳妇受了伤,需要静养!” 就有人高声喊:“你家这差点把媳妇打死,可是得好好说道说道,咋能一句话就打发掉我们!” 像柳莺娘这之类的妇人,都吃过婆婆的苦,看到陈氏被打,个个义愤填膺。 柳莺娘平日也与陈氏交好,便为她出头,扯着嗓子喊:“禾大爷,到底咋回事,当着咱村里老少爷们的面,让大娘说清楚,是对是错咱一起说说……” “就是,光把人撵走算咋回事……” “哼,想遮盖家丑哩!” “这禾家的婆娘可不是个东西咧,瞧瞧她家的媳妇,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哪能留下一个!谁家闺女嫁到老禾家,可真是掉坑里啊!” 村人都低低议论着。 禾老爷子又气又急又怕,恨恨瞪了惹出这种祸事的禾老太太,向村人作揖:“各位,各位,都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禾大爷是个公正人,咱也不为难你,只把事情经过说一说就中!”有与禾家交好的人出来圆场。 但禾老爷子也是刚回来,去哪里知道到底是怎么引发的血案。 禾老太太只顾骂骂咧咧,一句实话也问不出来。 禾早他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看到卢里正,村人都高呼:“是里正来了,早儿啊,别怕,有里正给你娘做主哩!” 禾早低下头,抹着泪,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禾老爷子的眉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卢洪生很有威望,一抬手,周围就安静下来,他沉稳地说:“你们都先回去,这事我来处理。” 柳莺娘就说:“中,里正,我们都信你,你可不能让禾家三嫂受大委屈!” 卢洪生威严地点点头,又点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留下。 等村人都散后,他便看向禾老爷子,面色严肃:“到底是咋回事,老哥?早儿这丫头慌里八张地找我,话也说不清楚……” 禾老爷子满脸羞愧,讷讷:“这一时……也说不清……都是误会……” “谁说是误会!”四宝从西厢窜出来,站到几人中间,手握成拳,小脸绷得紧紧的:“刚我娘说了,奶和大娘娘进我家里要抢我家的银子,给大哥做聘礼,钱是我们放着的,我娘不知道,我奶就骂她……我娘回了一句要银子可以,让大哥亲自去说,就这一句话,我奶就动了手,小姑,大娘娘都帮忙……” 他声音有些哽咽:“二伯,你瞧那地上的头发,还有那血,我奶她们硬生生拖着我娘从屋里拖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的四宝,大颗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坚强地不准它掉下来,抬高了头,声音清晰又镇定:“请里正做主,把我们三房分出去,这个禾家我们是待不了了!” “四哥!”禾早扯着他的袖子,也小嘴一扁,呜呜哭起来。 其实,事情的经过真的很简单,只不过是趁着众人不在,仗着沉默寡言的陈氏好欺负,又受了马氏和大宝的撺掇,禾老太太就恶从胆边生,来西厢讨银子来了。陈氏沉默,不代表不会说话,被禾老太太的厚脸皮与理直气壮气得浑身颤抖,就直接说了一句:“要这笔银子可以,让大宝亲自跟我说,我到底也养了他这么大,他叫我一声娘……” 平日一声不吭的人,突然反抗起来,禾老太太受不住,便与陈氏厮打起来,禾橘儿与马氏也来帮忙…… 七宝扒着窗看动静,见状便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到哥哥姐姐身边,也跟着哭起来。 几个娃们哭得伤心,大人们看着也颇觉心酸。 卢洪生叹口气:“四宝说的是真的?老哥啊,这事你得管管,你家陈氏我看着是个懂事老实的,但不能因为人老实就欺负人是不?瞧瞧这地上的血,差点就闹出人命……” 他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你家可有几个读书人哩,最近家里却很有些不安宁啊!” 禾老爷子羞得满脸通红:“是我管教不严,还请原谅则个!”接着便整了脸色,肃然道:“至于分家,也是几个娃们在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 但是他话还未说完,禾老三就也掀了帘子出来,脸上带着一抹悲色和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悲壮:“爹,就把我们三房分出去吧,爹……天天这样……不管谁都受不了啊……” 他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一个大男人,声音里也带着泣音。 他作为禾家的儿子,真的不愿意分家,但这一件件事情的发生,让他明白三房如果继续待在禾家,就只能引发更多的争斗,导致更多的委屈。 他除了是一个儿子,还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子女总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爹,娘,你们放心,就算是分出去了我也会孝顺你们,啥都少不了……” 禾老三含泪说道。 禾老太太呆了呆,然后便跳起脚冲了过来。 91.第91章 驱逐大宝 “你个鳖孙子你说啥?要分家,我呸,要分家也得等我死了再说!”她如同一个疯癫的老太太,手掌重重落在禾老三脸上、身上,扯着嗓子大叫:“你真大了啊,管不住你了,竟然要分家,我的老天啊,我这是造了啥孽,有这样的儿子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禾老三的脸上,立刻别挖出两条深深的血印。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老婆子,还不快放手,放手!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禾老爷子急得直跺脚,偏偏禾老四绕蝎子还未回来,禾老大却是被马氏故意支了出去,家里成年的男人都不在。 禾老爷子去拉扯她,还被禾老太太的大劲道拽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而里正和其他几个老头子,男女有别,不好伸手拉架,一个个清着嗓子劝,却没有任何作用。 禾老三像个木头似的跪在那里,任凭禾老太太打骂。 禾早眯了眼睛朝上房看去,大宝正躲在门帘后面朝外看动静。 “大哥!”她猛地拔高嗓子,那小嗓子亮得吓了周围人一跳:“你还不赶紧出来拉咱奶,咱奶年纪大了,咱爹被打个啥样没事,不应咱奶给气出个好歹来!” 众人抬头去看,果真看见了当缩头乌龟的禾大宝。 瞧着那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卢洪生先生了几分不喜,也跟着说:“大宝,还不快出来把你奶拉开!” 其他几人也都低声嘀咕。 禾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禾春儿几个小的都忙前忙后找大夫找里正,大宝这个长兄却躲着连面也不露……可见其品性! 大宝见躲不过去了,只得慢吞吞走过来:“奶,快别打了,人都看着呢!” 禾老太太已经气喘吁吁了,借着大宝的劲儿收了手,却又直接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我咋养了个王八羔子,没良心,没良心啊……” 她刚又打又骂,禾老三却一点也没松口,如果说之前的哭闹有一半是装的一半是气愤所致,那么现在她就是真正伤心了,那泪也唰唰往下掉,恶狠狠的:“不分家,我死也不分家……老三,我跟你说,你要是想从这个家出去,中,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她哧得一声捏着鼻子,甩出一条长长的鼻涕,正好甩到里正的脚边,后者忙往后退了退,脸色难看之极。 禾早只觉隔夜饭也要吐出来了。 她看着禾老太太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衣服灰扑扑的,满头大汗,活似被欺负的那一个,便又好气又好笑。 禾老三眼睛通红,哑着嗓子:“娘啊……我会孝顺你的,分出去后我给你养老……” 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一个孩子。 卢里正便叹口气,想了想,道:“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你家这情形,三天小闹五天大闹的,一个村子都不安生……分了也好!” 他的语气有些踌躇。从原则上,是要劝和不劝分的,但禾家的情形整个村子都知道,老三媳妇陈氏像是泡在苦水里一样,底下的几个孩子也可怜得很,老三又太老实,立不起来…… 人人都同情他们。 卢家村辈分最大的卢大爷就也跟着点头:“是哩,分了还是一家子,只不一个锅里吃饭,能省好些力气!你家的条件,也没有多余的房子,就算把三房分出去,也是一个屋檐下住着……” 剩下的两人却不同意,纷纷摇头:“父母在不分家,这是古话,咋能说分就分呢!成家啊,平时看你是个老实的,这一大家子过日子,咋能没个磕磕绊绊的,你气性可不兴这么大,你爹娘都还在,你得侍奉老人,你媳妇是受了点委屈,过后让你娘陪个不是就中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卢里正脸上就也犹豫了下。 四宝暗暗焦急,扯了下禾早的袖子。 正好,黄大夫给陈氏包扎好伤口出来,禾老三忙擦了泪问:“黄大夫,娃她娘咋样……” 黄大夫扫了眼院内的情形,轻叹口气:“你放心,只是皮外伤,养上两日就中,这几天不要洗头!” “哎,哎,听大夫的!”禾老三如释重负,忙不迭点头。 几次家里出事都被黄大夫看在眼里,禾老爷子脸上发烧,做了个揖道谢。 卢里正几个也忙跟他打招呼。 黄大夫想了想,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地对禾老爷子说:“大叔啊,我说句公道话,自古都是长子侍奉双亲,要是一家子实在过不下去,三天两头出事,还不如分出去,以后见面也能留个余地!” 禾老爷子一怔,黄大夫已经抬腿走了。 他在村里地位超然,颇受村人爱重,说出的话也很有几分重量。 卢里正几人便都不说话,互相使看看,踌躇犹豫着。 禾老爷子便道:“别都在院里站着,老三媳妇没事了,咱就屋里说话,老三,你也起来,进屋来咱爷俩好好说说!” 和禾老太太不同,之前禾老三就跟他提过一次,所以他也有了心理准备。 禾老太太却不是,所考虑的方向也不一样,在她眼里,儿子分了家那就是外人了,而且是被媳妇挑唆的,分家后肯定要一心一意跟媳妇一条心过日子,就不是自己儿子了!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看着几人都进了屋,她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扯了大宝就往上房走去,还一边嘀咕:“大宝,三房以后是你当家,真分出去了你可啥都没有了,待会儿得帮奶说句话啊,你是读书人,人家看重着哩!” 大宝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禾早眼珠子转转,低声:“走,事关咱三房分家的事,咱都去听听!” 四宝与七宝都忙点头。 七宝机灵,偷偷地说:“二姐,我去把大姐叫来,咱一起。” 禾早就露出赞赏的目光:“还是七宝聪明,人多力量大!” 禾老爷子看见姐弟几个联袂而来,便皱了眉,语气略带不满:“大人说事,小孩插啥嘴,都回去照料你娘去!”因为禾橘儿也在,便又道:“橘儿你也回里间待着。这不是女娃子听的事儿!” 禾橘儿得意地瞅了禾早几人一眼,果真听话地去了里间。 禾早是三房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只要她不在,禾老爷子要说服禾老三是很容易的事。 禾早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与禾春儿他们互看一眼,便一起跪下:“爷,里正大伯,我们有话要说。” 这样的阵仗,让屋里人都吃了一惊。 禾早清澈的目光,就像是夜空中的辰星,幽暗璀璨,她看向大宝,嘴角向上,一字一顿慢慢地说:“我们不光要分家,还要把禾大宝分出去,作为长兄,他不悌不孝,没有资格做禾家的子孙,我们要把他驱逐出禾家!” 92.第92章 恼羞成怒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他们看着禾早的眼神,就好像是她疯了一样。 大宝原先在炕沿边上坐着,闻言便猛地站起身,一张脸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她。 禾早扬了眉,眼角处带着一缕挑衅。 就是禾春儿、四宝他们也非常惊讶,因为之前他们只谈过分家这个问题,却从未说过把大宝分出去! 禾老爷子更是蹙了眉训斥:“早儿,这话不能胡忒忒,该说啥话就说啥话,你不应影响以后兄妹间的感情!” 这算不算在隐晦地威胁她? 禾早目光清凉,声音不疾不徐:“卢二伯,爷,还有各位大爷,你们今天也都看到了我大哥他今天的表现,他要是把我娘当成长辈,就不会躲在屋里看着别人欺负她,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不过是为了聘礼,就能撺掇着我奶和大娘娘、小姑来我们屋里讨要,更不要说以后涉及到养老,他又会咋做了! 我奶今天有句话说对了,自从我娘嫁进这个家,孝顺公婆,照顾大哥大姐,兢兢业业,恭谨克制,不敢有丝毫大意,她对我大哥那更是疼到了骨子里,比我们几个亲生的要强上百倍!但看看他是咋做的,这分明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大家子省出吃喝供他读书,他却竟是做些不是人的事儿,上次也要强逼着家里卖了七宝进宫做太监,好为以后做官铺路……”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禾早哽咽着,声音几近沙哑:“这样的白眼狼真不能待我们禾家,不然以后我们一定要被他给闹得家破人亡!”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一屋子的人静默了,与先前的惊愕不同,这回他们都在心里仔细回味着禾早的话。 七宝的眼圈也红了起来,悄悄握住了禾早的手。 禾早朝他微微笑了笑。 禾老三神色复杂,看着禾早,嘴角微翕。 他虽然对大宝极其失望,但也没想过要把他逐出家门。 大宝看着禾早的装模作样,再也忍受不住心底的怒气,怒气冲冲冲到她跟前就要动手:“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在一片惊呼声中,四宝眼疾手快把禾早拉到身后,挨了他一个耳光。 禾早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大宝竟然敢动手。 “四哥……”她焦急地去看四宝的脸,后者却朝她摆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没事。” 他脸色有些苍白,却异常坚定,扭头看向卢洪生:“卢二伯,早儿说得没错,我大哥他……这几年越发不像样儿了,不配做一个读书人,也不配做我禾家的子孙,大哥他常年不在家中,我就是我们三房的老大,我请求您将我大哥逐出禾家!” “四宝……”禾老三讷讷开口,神情木然又彷徨。 他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说分家的事,最后却演变成把大宝逐不逐出家门了! 禾春儿先也是一惊,但眼睛闪了闪,垂下头保持了沉默。 禾早他们气势再强,到底也只是几个孩子,并不被村里的老大爷们放在眼里,想了想,卢洪生便看向禾老爷子:“老爷子,这事你咋说?” 禾老太太率先跳起来,朝着禾早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我呸,你个丧了良心的小兔崽子,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敢把大宝分出去,我先把你们几个撵出去给要饭的,连钱也不要!” 她转手就从炕角拿了一把扫帚,没头没脸地轰禾早几个出去。 “娘……”禾老三还是护着孩子的,忙不迭站起来挡在前面。 禾家顿时又乱成一团。 禾橘儿也跟着从里间出来,跳脚骂。 禾老爷子额上的青筋直跳,拿着大烟杆子的手都轻颤起来。他叫了几声:“住手!” 可惜雄风不振,禾老太太根本没放在眼里。 还是卢洪生见实在闹得不像样子,使劲拍了拍桌子,拿出里正的威严来:“禾家嫂子,这正在议事哩,你在干啥哩,还不放下扫帚!有啥话不能好好说,还动手!” 他又瞪眼看向禾早他们:“还有你几个奶娃娃,屁豆点大,这分家的大事哪能让你们几个决定,还不出去,这屋里只留下男人就中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摆手:“是哩是哩,都出去,不应在这儿碍眼!” 四宝轻问禾早:“咋办,早儿?” 禾老太太紧紧抓着大宝,那模样好似他下一刻就会被人抢走似的,掘着唇:“谁要把大宝撵走,我第一个不同意!大宝这娃可怜呐,从小就没了娘……”说着就要抹泪。 卢洪生平日就对这个脾气暴躁偏偏又少根筋的婆子不喜,闻言马上打断她的话:“禾家嫂子,这天儿都啥时候了,咱议完事儿还都回去哩,谁家不是一摊子的事,得抓紧!” 禾老爷子忙瞪了禾老太太一眼,后者抹了下眼角,嘟哝一句,又好好嘱咐大宝几句话,才拉着禾橘儿进了里间。 大宝站在那里,眼神不善地看着三房姐弟。 禾早不卑不亢:“卢二伯,既然大哥可以待在这儿,我四哥也就可以!” 考虑到先前他们说的话,卢洪生考虑了一下,就点头,又威严地说:“其他人都出去!” 禾早才与禾春儿、七宝出了上房,满心的不情愿。 一出去,七宝就忙问:“二姐,咱真要把大哥给撵出去啊?” 禾春儿也看她一眼,没有做声。 她到底是大宝的同胞妹妹,感情是有的。 禾早笑笑,声音压得很低:“傻啊你们,我不这样说咱爷咋会同意咱分家!这就叫做釜底抽薪,咱爷奶偏疼大哥,最看不得他受委屈,咱现在既要分家又要驱逐大哥,那咱爷奶就得好好为大哥着想了……” 七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禾春儿却若有所思:“早儿你的意思是……” 禾早嘴角就浮起一抹冷笑,手朝镇上的方向指了指,说的话隐含深意:“咱不想要,有的人巴着要哩……” 七宝就有些兴奋:“咱这是真要分家了!” 乡下的夜色,风光霁月,月亮亮得像个大盘子,微风从深山中拂过,带来一股清新的味道。 禾早看向远处的山影绰绰,轻声:“那可不一定,但事在人为!咱只有这一次机会,咱们得好好部署一番,绝不能让机会从手中溜走。” 月色中,她巴掌大的小脸,肃穆如这苍茫的大山,禾春儿愕然打量着她,第一次有种感觉,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 93.第93章 一绺头发 分家的事不是一蹴而就,因此讨论了一个晚上,也没讨出个真正结果出来,夜深了,卢里正他们婉拒了禾老爷子的留饭,一起起身而去。 送人回来后,禾老爷子静静看了禾老三半晌,才拍拍他的肩膀,重重叹口气:“真是大了啊!管不住了……” 声音中充满了老人的沧桑、无奈与心酸。 禾老三额头冒汗,搓着手,絮絮叨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爹……我……家里娃子们也大了……” 禾老爷子却又很理解地摆摆手:“我着哩,着哩,回屋吧啊!看顾看顾你媳妇……”顿了顿,他说:“她今个儿受委屈了!” “不,不委屈……委屈啥哩……一家子……”禾老三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禾老爷子摇头叹气地回了正屋。 很快,就从里传来禾老太太的叫骂声与禾老爷子的轻斥声。 禾老大与禾老四是后来回来后,才进的上房,听说三房要分家,都很吃了一惊。 禾老大是个比禾老三还要老实的人,站了半天蹦出一句话:“想分就分吧,咱爹娘有我哩……” 把禾老三感动得眼泪汪汪。 禾老四倒是追问了一句:“三哥,你真想分出去啊?” 不等回答,就若有所思:“真要分就分吧,三嫂和早儿几个娃子,在这个家也常受委屈,分出去后自家当家过日子,咋的也不会比现在差!” 禾老三就浑身一震,是啊,真出去了,那又能怎么样,还会过得比现在还差吗?孩子娘还会受这样的苦吗,早儿、七宝他们还要天天担心会被卖吗? 他靠着禾老爷子生活习惯了,即使真正提出分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生恐分出去后自己当不好家,让媳妇和子女生活更加困苦…… 总而言之,就像是每个主心骨一样。 但禾老四一句话,却点醒了梦中人。 这日子,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了啊! 五宝没人照看,就由禾春儿先照看着,这会儿已经睡了,禾老四抱了五宝回屋,禾老三送出去,扭头就看见禾早蹲在院中央,不由奇怪:“早儿,大半夜的,你干啥哩?” 禾早看他一眼,低声:“娘掉的头发,我给她捡起来。” 地上零散地飘着一大把头发,可能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明亮,能清晰地看到有的发根上还带了血迹,特别显眼。 禾家院子是土地,旁边就是一滩子已经凝固的血迹。 禾老四心口就忽然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好像一大团棉花堵在嗓子眼一样,不上不下。 他干巴巴笑笑:“你捡它干啥,扔了吧,夜黑了,洗洗睡去吧!” 禾早却抬头,小脸上满是认真:“不,我要放荷包里,让娘收好,娘掉了这么多头发,肯定老疼了!把这些放她枕头下,保佑娘赶快长新发。” 禾老三便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摸摸禾早的小脑袋,望着那尖尖的小脸,低声:“早儿,分家高兴不高兴?” “嗯!”禾早就用力点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高兴咧,咱终于不和奶一个锅吃饭了。娘和我也终于不用挨骂了!” 禾老太太平日骂的最多的,就是她和陈氏。 禾老三的声音有些哽咽,一个劲儿地点头:“是咧,以后我早儿再不会挨骂了!” 禾早低低捂嘴笑着,很天真的模样,压低声音小声:“也能吃饱饭了,不用再吃死气的窝窝!” “嗯,咱再也不吃坏了的窝窝!天天吃饱饭!” 等禾早蹦蹦跳跳进了屋后,禾老三仰望着月色,暗暗下了决心。 这晚,禾家都没有睡好。 陈氏自黄大夫包扎伤口到禾老三说完分家的事回来,都一直保持沉默,问她头疼不疼,也只是摇摇头,催促禾早他们快睡。 等到半夜,禾早睡得迷迷糊糊,却被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吵醒了。 隐约的,能听到陈氏极为压抑的哭声:“……我就说了那么一句……就这一句……一点也没把我当个人看……还有大宝,我叫他的名儿,他跟没听见一样……这个儿子白养了……真白养了……就是颗石头也该捂热了……” 禾老三低低地安慰着她。 禾早顿时了无睡意。 今天的事情,陈氏大概是最伤心的那一个吧。 她呕心沥血为这个家奉献了十几年,换来的结果,却是婆婆与小姑、大嫂的联手打骂,当成是亲生儿子般的大宝,却像个陌生人一样,冷眼旁观…… 尤其是大宝。 陈氏把大部分的心思与关爱都放在了大宝身上,也因此他的冷漠与厌恶,远比禾早的反叛、四宝七宝的埋怨更能刺痛她的心。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氏那一直被封建礼教与孝道苦苦压抑着的不满与痛苦,今天晚上的事,却让她再也忍受不住,开口说出了第一声委屈! 禾早翻了个身,对上一双怔怔的眼睛。 却原来禾春儿也没有睡。 她看到禾早也醒了,忙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别吭声。” 禾早就点点头。 看来,禾春儿也睡不着啊! …… 第二天,禾家出乎意料的一片安静,就是在饭桌上,禾老太太那特有的吵骂声也消失了,一家子都坐在饭桌旁,静静喝汤吃菜,偶然三宝五宝的眼睛会落在三房人身上,就像是在看稀奇的东西一样。 三房要分家的事,早就传遍了禾家上下。 陈氏好容易养好了身子,这就又躺下了,昨天她受到的伤并不重,但因为头皮处少了一绺头发,不好见人,便还躲在屋里。 禾家二十多亩的地这些天也锄草锄得差不多了,禾老爷子就吩咐:“咱今个儿啊不下地了,里正他们晌午要来,咋的也得管顿饭,早儿她奶,你把些钱让大央去小杂货铺称几斤猪肉,再到她二奶奶家买只鸡炖了,咱家小米还多不,中午焖小米饭吃。” 三宝与五宝一听要吃过年才能吃上的小米饭,顿时都欢呼出声。 禾老太太老大的不情愿,吭吭哧哧半晌,才去扯衣襟,从布袋里抓出几个大钱递给大央:“省着点花。” 禾老爷子眉头便皱起来:“就那几文钱能干啥,橘儿,你去里间拿一串钱出来。” 禾橘儿不舍,忙向禾老太太求助。 后者哼了一声:“橘儿你别去,谁家的事谁拿钱,我可没钱。” 她斜着眼睛瞅了瞅禾老三与禾早,意思很明显。 禾早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中啊,谁家的事谁拿钱,请里正来也是为了我们分家的事,自然该我们拿!大姐,咱拿一串钱去买鸡子。” 禾老太太狐疑,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说话。 禾老爷子却更聪明一些,听懂了禾早的话外之意。 既然是谁家的事谁拿钱,不再公中出钱,可见禾老太太是默认了三房分家的! 94.第94章 设局 他忙喝了禾老太太一声:“中了吧,让你把钱你就把钱,唧唧歪歪说啥哩!” 禾老太太怒目而视:“你个死老头子,敢情你觉得这钱是刮大风刮来的是吧,你有能耐你自己拿钱,不应朝我要!” 禾早有点忍俊不禁,禾老太太是个抠门的性子,可能是以前苦过,所以把钱看得很重,家里不管谁上交,都是她拿着的,禾老爷子自己挣的也全都交了她。 这固然是禾老爷子看重老妻的缘故,但一等到有要紧事急需用钱,想从禾老太太那里抠出来一星半点的,就难比登天。 禾老爷子气得鼻孔冒烟,指着禾老太太骂道:“执拗啊,执拗啊,这脾气,咋也不改改!” 还是禾老四出来打圆场:“请里正来家吃饭是应该的,咋的说昨天那事也不好看,咱得请里正来给咱遮掩遮掩,别最后影响娃们读书。” 只要事关读书,那就都是大事。 禾老太太便不吭声了,禾橘儿不情愿地拿了一百大钱出来,没好声气地扔给了大央。 大央笑嘻嘻的倒是好脾气,拿着钱就跑了。 禾老太太忙在后喊着:“别去你二奶奶家买鸡子,那是个老抠门,缺斤少两的……买了肉回来,我去买鸡子……” 禾早他们也不准备上山,只在家专心等着结果。 今天,到底分家不分家就能确定了。 禾春儿坐在后院给猪剁草,禾早却神秘兮兮地拉着七宝进了菜园子,搭架搭得老高的黄瓜与豆角,将两个小身影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禾老太太正好拿了碗去后面上了锁的屋子中舀小米,听到由风中传来的窃窃私语,也不知怎的,就弯下身子,细细听起来。 七宝的声音:“二姐,那你还去不去那庙里了?” “不去了,就去了一次,那和尚就要我十文大钱,能买多少个包子哩!让咱奶知道,要打死我咧!” 禾早小心翼翼的声音。 禾老太太眉毛竖起来,就要破口大骂。 七宝下一句话却好奇地勾住了她的好奇心:“那和尚说的是真的?咱娘和咱奶八字真相克?咱吃一个锅里的饭,真不好哩?” “可不是,要不我为啥想让咱爹分家!那和尚虽然老得胡子白了,但说的可准了,他说咱家总共有四房人头,咱大爷死在了外面,咱爷手巧,会编竹篾,会做木匠,给房上梁……咱娘命苦,是后娶的第二茬媳妇,咱大哥在读书……啧啧啧,我瞧着他老得连话都说得哆哆嗦嗦的,却特别准!还说咱家那颗大梨树,春后砍了……” 七宝就惊讶地说:“那真老准哩,咱爷嫌它挡阴凉就砍了!” “是哩,那老和尚说咱家那棵树不该砍,咱娘和咱奶都属虎的,一家容不得二虎,二虎相见必有一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反正他说得可玄乎了,我也听不大懂……他的意思就是说咱家那梨树栽的地方好,正好克制住,现在把它砍了,就再也压制不住了,所以咱家就连连出事,之前我不是掉河里了吗,差点淹死,后来咱娘又吐了血,躺了半个月……再后来是咱大哥也掉进坑里……昨天咱娘又出了那件意外……” 七宝惊愕万分:“咱大哥也是属虎的!二姐,你也属虎!” “可不是哩,老和尚说啊,咱这一大家子都有四个属老虎的,要是只有一个,那就是领头虎,带着咱家风风火火地过日子,但现在有四个,我和大哥小,还不起作用,咱娘和咱奶就不中了,一定会你克她她克你的,现在别看咱娘一直老吃亏,那是因为咱娘太孝顺,不反抗,等咱娘真醒悟过来了你等着吧,咱奶一定被压得死死的……” “二姐,你就这么确定?” “那是哩,那老和尚都说了,咱三房三个属老虎的,还斗不过一个年纪大的!” 禾老太太就听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了半天,也顾不得舀米了,拐着小脚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禾早与七宝看着她的身影,互看一眼,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禾早就猜到禾老太太会上当。 像她这种抠门、愚昧又自私自利的乡下妇人,习惯性把灶台上的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又特别惜命,现在听到说三房有三个属老虎的,会克她这个年老体衰的,当然会在意。 而且,刚才那些话,什么两虎相见必有一争,西风压倒东风,一个孩子也决计编不出来。 禾老太太根本没想过是禾早特意演给她的一场戏。 “二姐,这下咱能分家了吧?” 禾早挑了下眉:“看着吧,人还没齐哩!” 卢里正他们来了之后,说了半晌的话,还是没能说出个决断来,毕竟,一大家子都是劝和不劝分的。 直到禾老太太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我要分家,我要把老三这一房分出去!” 所有人都很惊讶,包括禾老三,昨天禾老太太还要死要活地不肯分,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禾老爷子更是狐疑地瞅着她,他记得刚去后院舀米的时候,她还不愿意分家啊!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卢洪生的脸色沉下来:“禾嫂子,你这一会儿分一会儿不分的,到底是咋回事?” 禾老太太就梗了脖子:“他三房一家克我哩,这家必须得分!” 人人面面相觑。 禾老太太就气急败坏地把刚才听到的说了一遍,然后咬牙切齿地骂道:“我说这自入了夏后家里咋就不太平,啊,你说光他三房就有仨属老虎的,大宝不算,那两个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要是稍微弱一些,可不就被吃了嘛!” 她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地瞅了禾老爷子一眼:“你这个属老鼠的,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斗趴下了!”想起梨树一事,就又埋怨起来:“你说你这死老头子,咋把那梨树给砍了哩,好端端的让咱家遭了秧!” 禾老爷子哭笑不得,皱着眉:“你这是从哪听的,尽是胡说八道。” 禾老太太就睁大了眼睛要理论。 95.第95章 自请过继 “不光是我哩,陈氏与禾早那两个人太厉害,这要是把三房分出去了,大宝一个待在她家我也不放心,不中,大宝得跟着咱!陈氏那个克人的不应把咱大宝给克着了,咱还指着他光宗耀祖哩!” 禾老爷子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觉得她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梨儿她给老崔家拼死拼活干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连个养老的儿子也没有,依我说,就把大宝给他家,白白得了我大宝这样优秀的大孙子,老崔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禾老太太一脸肉痛的模样,似是把大宝白给崔家有多不情愿似的:“咱大宝这些年一直住他家里,也算有感情了,和月月处得也好,这做了亲兄妹,肯定会更亲,咱大姑娘咱自己知道,大宝在她家里肯定受不了亏待!咱也放心!” 禾老爷子睁大了眼睛,连烟杆子也顾不得吸了:“胡说八道,大宝是咱家的嫡长孙!” 但是一句话没有说完,大宝就突然站了出来,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爷,不中我就去大姑家吧,大姑对我很好,大姑父也把当亲儿子待,所差的就是个名分,这以后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我也能好好孝敬他二老,也不枉费他们这些年对我的教养之恩!” 如果说刚才众人还在问禾老太太的胡说八道而头疼,那么现在,所有的人就都被大宝的话而惊呆了。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大宝竟是愿意的!自己主动愿意过继出去! “大宝,你胡说啥哩,你是咱老禾家的嫡长孙,咋也不能让你过继出去啊!” 禾老爷子忙忙道。 大宝却握紧了双拳,一字一顿地说:“爷,这是我自愿的,你也看到了,我爹娘是咋对我的,有后娘就有后老子,现在更是想把我分出去,我也不死皮赖脸待在他家,大姑早些年就跟我说过想让我当她儿子,所以对我很好……我想要过继……”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完全看不出无奈或者是不情愿的情绪。 禾老爷子只觉得浑身冰凉,哆嗦了两下嘴,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禾老三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宝……”那目光满是震惊。 看着自小就最为看重的孩子,声称家人虐待了他,要脱离这个家庭——这种行为,就像是大宝亲自拿了一把刀刺到了禾老三的胸口,疼得几乎窒息。 他反反复复回想着昨晚陈氏的哭声,那嘶哑的哀恸的声音…… “真是白眼狼,白养了……白养了这么大……” 他看着禾大宝的目光满是失望。 见事情又有了变故,卢洪生轻咳一声,劝大宝:“大宝啊,你这娃想法有点偏,你爹娘对你咋样,咱村里可都看在眼里,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哩,你不能受了委屈就抛弃祖宗姓氏吧?” 陈氏对大宝怎么样,全村人都看在眼里的。 现在大宝反咬一口,自然让人听不惯。 大宝却嗤之以鼻,目光中满是不屑:“她不就是想要个贤良的名声儿……二伯,你没见我这些年都没咋回来!实在是这个家根本就容不下我……我原想着我是老大,受些委屈也就算了,可他们变本加厉……这个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禾早与七宝躲在上房的窗台下偷听,闻言不由暗暗叹气。 大宝品性不行,但到底还有些书生意气,只因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便敢随口说出来,也不怕传出去对他的名声影响有多坏! 他还是个读书人啊,以后想要走科举仕途的。 就像是三房想要分家,也只敢在受尽委屈,理和道义都站在自己一方后才说出口,禾老三只是个庄稼人,也害怕村里的闲言蜚语,更不要说大宝一个读书人了! 卢洪生看看禾老爷子。 后者瘦巴巴的脸黑黑的,面无表情,垂头坐在那里听着,没有发表一句看法。 形势急转逆下,来帮忙说合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咳嗽一身,纷纷站起身:“……老哥再好好跟家人说道说道,还有大宝这孩子,得好好说说……定了再去请我们过来……随叫随到!” 禾老爷子忙作揖请他们留下来吃饭,这本是规矩,但禾家的事太过尴尬,导致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也觉得颇不自在,都摆着手:“不急不急,等你家事情妥利了,我们再好好叨扰一顿!” 没办法,禾老爷子只好亲自送到了村门口,看着人远去了,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弹。 禾家人都知道,禾老爷子此刻心里铁定很难受! 就连三宝、五宝,也都大气不敢出。 呆站了好半晌,禾老爷子才叫住禾老三与大宝:“你俩跟我进来。” 爷三个也不知道关在上房说了些什么,只是一顿饭的功夫才出来,大宝脸上的喜色遮都遮挡不住,禾老三和平日没有多大区别,只脸上的笑容更少了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禾老爷子的背倒是觉得更佝偻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下午,禾大姑与二房就都坐了车过来,一脸惊喜。 大宝就忙忙迎上去,与禾大姑两个人好似是说不完的话,禾大姑看着大宝的目光,非常慈祥和蔼,宛若就是自己的亲子。 一向对这个大姐恭敬有加的禾老三,见了不觉刺眼,扭头看了一眼西厢,勉强与禾大姑打了一个招呼,就进了屋。 对二房的态度也很冷淡。 禾大姑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口气:“你爹这是怨我哩。” 大宝并不在意,不过是愚昧的乡下人而已,不值得放在眼里:“爹过些时候就想通了,知道这样对我才最好!” 禾大姑就看着他微笑。 禾老三倒是拍了拍大宝的肩膀:“好小子,到了你大姑家,可要好好上进,不应给我老禾家丢脸。” 二房,竟然也是愿意的。 在边上看着的禾老爷子眼神就黯了黯。 中午饭菜很丰盛,但禾老爷子却只坐在那里一袋又一袋地抽烟,完全不动筷子,导致屋内烟雾缭绕。 禾老太太没有忍住,说他一句:“中了,你要抽出去抽,这屋里都快熏死了。” 禾老爷子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扭头看看面带喜色与禾大姑有说有笑的老妻,又看看一脸得意洋洋、志在必得的大宝,再看看安静的三房一家子,与宛若旁人、冷眼旁观的大房,和嬉笑嫣然、无比轻松的二房,越发觉得这日子过得不是滋味,叹口气,果真携了烟袋子出去。 禾早瞅了瞅他的身影,没做声,只低头扒饭。 下午,禾家又把里正和其他几位大爷都请过来,主持分家。 96.第96章 争执 对于禾老二来说,将孩子最多的三房分出去,也算是减轻了负担,以后等他当真考中做了官,也不用怕被缠上,分出去的兄弟再亲,那也不是一家子了!因此,他是满嘴的同意。至于将大宝分出去,他早些年就知道禾大姑的打算,现在这样也不算吃惊,再说大姑成了禾大姑的儿子,以后他家与崔家联系就更紧密了,也多少能沾着点光,崔家,到底比禾家要殷实许多!算是好户人家了! 而且,将嫡长孙大宝分出去后,他家二宝就占了个长字,以后不管分家还是什么,都极有利! 他是秀才,在村里也很有威望,见他都同意了,禾老爷子也同意了,其他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就都坐下来说分家事宜。 按照禾老太太的意思,那就是将三房光着身子分出去:“……不养老也就算了,还把家里的东西分出去一份,是真害怕这个家不散还是咋的!反正春儿、早儿几个也会挣钱了,用不着我们做老人的贴补……” 对于她的胡搅蛮缠其他人就都很无奈。 分家是大人的事,禾早几个不允许参与其中,禾早好说歹说才让四宝坐了进去,陈氏头上包着绷带,脸色有些苍白,挨着禾老三坐。 哪怕今天他们是主角,一家三口也挤在屋后面的长凳上,听凭禾老太太、禾老二与禾大姑在指手画脚,像是个局外人。 “……大宝又分了出去,以后日子更轻省了,即使分出去了也是爹娘的儿子,老三,这以后每个月你得拿养老费啊,我和大哥、老四在家孝敬着二老,你们出去的,也得有点表示,不然以后就乱了套了!” 禾老二从炕上站起来,指点着禾老三与陈氏,颇有种指点江山的味道。 即使不想沾染别家闲事的几个老爷子,也都皱了眉头。 这老禾家的几个读书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精明,自私! 禾老三沉默半晌,才闷头问:“那房子哩……住哪儿……” 原本他以为分出去了,那西厢北间就归他们三房了,可现在听着却不像是那么回事。 老禾家的宅院在村里属于上档次的,那个时候禾老爷子手里头还有些钱,用的都是大青砖,整整齐齐的一大座院子,看着很气派。 禾老二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就睁大了眼睛佯装惊讶:“咋,老三,你要分家还要继续住咱老宅啊!就从一锅里分出去?那还分啥哩!咱村里谁分家不是分出去了,另起房子!住一个屋檐下算啥分家,不算!” 他摇着头,摆了摆手。 但禾家,又哪里有现成的房子。 为人公正的卢家老爷子就开了口:“耀祖啊,你说的这话不对,分家不就是从一口锅里分出去,咋的还必须得光身撵出去!你是个读书人,本该比我们这些不识字的更要懂这些才是哩!你家要是有那个条件,有另外的宅子,老三这一房头不用说就搬过去,那现在却偏偏没地儿,你总不能把你兄弟一家七八口撵到大街上去住吧?” 禾老二就忙摇头:“那不能,那咋能哩!我是这狠心的人是不,我可绝不是狠心的人哩。对我兄弟,我一向都能关照就关照……” 他拍拍胸脯,一副豪情万千的模样:“我大伯家,那房子好好的,就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兄弟,我爹待他像亲生儿子一样好,现在他不在家,那房子可是闲着哩,不如让我三兄弟用! 一直未吭声的禾老爷子忍耐不住了,拍了桌子吼:“老二,那房子是幺娃的,谁都不许动,你记着我的话!” 以前读书急需要钱时,禾老二就打过那房子的主意,被禾老爷子给堵回去了,没想到他还没死心。 禾老二却不慌不忙:“爹,等我说完哩,你急啥!咱好好说事啊,咱不恼。我的意思是咱不能真让老三几口子睡大街是不,那就先借了幺娃的房子住,等啥时候房子起好了,啥时候搬出去。” 四宝忍不住插嘴问:“二叔的意思,就是我家光着身子去小叔家住,啥时候能自己把房子起起来啥时候搬,那我们要是盖不起来,等小叔回家把我们撵出去?” 他的问题太过不留情面,禾老二下不下台来,冷眼瞪着他:“大人说事,小孩子插啥嘴哩!” 他看向禾老三:“老三,你说咋样?” 禾老三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就怕幺娃不同意哩……” “那有啥不同意,咱家就有他家的钥匙,要去住就去,怕啥,等他回家我自个儿跟他说,他可是在咱家长大,是一家人了!” 但再亲,那是正经的两家人。 禾老太太跟着点头:“老二说得有理,就这么着吧。” 禾早、禾春儿与七宝趴在外面窗台上往里瞅动静,听到禾老二与禾老太太说的,气得快要吐血了,禾早直接大声嚷嚷:“可从没有听到有这样分家哩,光身出去不说,还每月上交养老费……爷,奶,我们光着身子出去,吃啥,穿啥?难不成饿死在小叔家里边,等着你们给我们收尸?哦,也不对,说不定连这二叔也不愿意哩,怕拿棺材钱!” 她声音清丽,说的话却十分尖利,让人听了很刺耳。 禾老二霍然转身,恼羞成怒:“小丫头片子,滚走,这事搀和啥哩!” 禾老太太拿了把扫帚开了门,像是轰小鸡似的轰着几人:“滚走滚走,这不是你们待的地儿!” 屋里卢洪生叹口气:“老哥啊,早儿这丫头话粗理不粗,老三虽说主动提出分家,那也事出有因,这两口子孝顺,老实,肯干,是好孩子,咋也不能往死路上逼啊!” 禾老爷子跟着叹气:“老哥你放心,我省得。” 他沉了嗓音,慢慢说着,似是在沉思:“这厨房的家伙什物分一套给老三,农具也分一套,口粮这两个月就先从家里拿,等秋下新粮下来了,再全给一年的!至于这庄稼地……” 田产是庄稼人最大的一个产项了。 所以不管是出了外面的禾老太太,还是禾老二,亦或者是马氏,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恐漏掉一星半点。 “我家总共有二十三亩地,十二亩上等田,十一亩中等田,南河那边还有七八亩我早年开荒开的地,虽说出产量不高,但也能种个红薯大豆啥的,我家总共四个房头,加上我和老婆子,算五个房头,老三分出去,一家就给两亩上等田,两亩中等田,四亩荒地吧,只要有手有脚,咱庄稼人就饿不死,我给的田产不多,以后有机会两口子再多开垦点,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说到最后,禾老爷子竟像是有很多感慨一样,有些唏嘘。 平心而论,他分得很公正,不偏不倚。 但不代表其他人都愿意,禾老太太冲进了屋子,跳着脚骂道:“不中,你把地都给他家了,咱喝西北风去啊!当家的,咱还供养着三个读书人哩……” 97.第97章 禾老二的目的 她朝禾老三这个方向看了看:“上等田咱家就那十二亩,自家吃还不够,中等田也不中,就那开垦的七八亩荒地给他家吧,老三,做人要知足,爹娘养你这么大,你不说孝敬孝敬爹娘,还啃着爹娘的棺材本,你要脸不!” 禾老三羞得满脸通红,不自在地站起来,讷讷地说:“娘,没想要家里的地……” “哼,不要最好。”禾老太太马上就得寸进尺:“这可是你自己说不要的,不应出去跟村里人说爹娘不给你,把你光着身子撵出去……你这光身子也是爹娘给的!” 她说得真是太过分了,屋里屋外的人都皱了眉。 禾老三已经窘迫得双手不知该放到哪儿才好。 禾老爷子大声咳嗽两声,语气严厉:“中了,说话做事也不看看场合,净在这里胡搅蛮缠,闭嘴吧你!田产的事就按照我说的办。” 禾老太太的眼睛就怒睁起来。 禾老二却拦着她,沉稳地笑着:“爹,你看这样中不中,咱家的上等田本就没多少,咱家人又这老多,您到时候把上等田这家两亩那家两亩的分,这都分开了,产量肯定得跌,是不?要我说,不如捡那中等田两亩,再把七八亩荒地给老三得了,老三爱拾掇地,说不定这荒地经他的手一调弄,就成了上等田哩,是不是,我说得可是这个理儿!” 他颇为自得地笑起来。 但全屋子的人没有一个符合他的。 禾大姑也开口,语速慢慢的,给人一种稳定人心的感觉:“爹,我觉得老二说的这话也有理,有您二老在,这上等田肯定是跟着您的,一分散开,这家的气象就败下来了,您不见那些好户人家分家,分出去的房头只简单给些东西饿不死就中,却没有说把祖产给分出去的。咱家就这十二亩上等田值钱,也算是咱的祖产了……不如多在口粮上补贴些老三吧!” 禾老爷子果然就犹豫起来。 这上等田还是禾家光景最好的时候添置的,六两银子一亩呢,他当时一共买了三十亩,花了一大笔银子,但随着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又供养着三个读书人,家里越来越困难,禾老爷子不得不忍痛卖掉了十八亩,剩下的十二亩,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禾家的祖产,禾家的根儿。 马氏转转眼珠子,也捂嘴笑:“就是咧,大姑姐这话说得对,祖产祖产,那可都是在长子手里拿着的,谁会分给幼子啊!再说咧,三房几个娃子会挣钱,现在手里也有一百多两银子吧,别说只是买地,就是买个金蛋子也足够了!” 禾老二眯着眼睛,手摸着下巴上的那几根胡须,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禾老爷子想了想,便有些心动,只不肯先说出来,只问禾老三:“老三,这事你咋说?” 禾老三也没犹豫,直接道:“都听爹的。” 禾老爷子又问陈氏:“老三媳妇,你也说两句,这分家是件大事,你也提提自己的意见。” 陈氏便看了禾老三一眼,轻轻摇头:“不用咧,爹,我们都听长辈的。”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要求。 禾早在外面无奈扶额,七宝却忍不住抱怨道:“爹娘太软了,咱肯定吃亏。” 四宝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着安慰:“没事,七宝,咱只要能分家就好,有时候吃亏也是福气哩。” 七宝就嘟了小嘴,不相信地看着他。 禾春儿便噗嗤一声笑,刚刚笼罩在脸上的悲伤与哀痛已经消失不见了。 禾早与四宝对望一眼,都暗暗松口气。 自从听到大宝说要过继到禾大姑家后,禾春儿脸色就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禾早与四宝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禾早就忙笑着:“是哩,不管咋分家,最后咱一家子能分出去,自家当家做主就好。” 说实在的,就禾家这些东西,禾早现在还看不在眼里。 她对于三房的发展,可是已经有了个很明确的发展规划了,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从禾家分出去,自成一股。 屋里的禾老爷子见三房夫妻都这样听话老实,心里就很满意,却又有些可惜,这样好的儿子媳妇,他实在不愿意分出去,但形势逼人…… 逼得他必须做决定啊! 他将大烟杆放在了炕桌角上,低叹一口气:“那也中,这上等田就不分,中等田分你家四亩,荒地分四亩吧!” 禾老太太马上道:“不中,中等田咋能给四亩……” “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中就中,就这么分了,要不,老大,老二,老四,我把上等田给老三分了,其他的你们要!” 他说得斩钉截铁,禾老太太气得不行,可禾大姑给她使个眼色,她最听这个大闺女的话,只得忍气吞声。 禾老大心里没什么,一向唯老婆命是从,禾老四却是个豁达人,自己能打猎,会赚钱,也因此不把家里的东西看在眼里,也就没有做声。 禾老二瞅了一眼镇定自若的禾大姑,便笑道:“爹分得好,爹分得好。” 一直旁听的卢洪生便开口:“这分得也合理。” 不算太离谱。 禾老爷子脸上就露出淡淡的笑容,只心里怎么想的,别人却不知道了。 没有人再提禾早一家分出去住在哪里,这个问题就好像是被所有人下意识地遗忘掉一样。 “那就这么着吧,拿笔来,我给立下字据,拿去一盖章就生效了。”卢里正就点头,很自然地吩咐道。 作为一村之长,他也颇有学问,字写得也好,是方圆几个村都有名的。 禾老二却又跳了出来,先是深深朝他作了一揖,继而直起腰笑笑:“别急,这家啊,还没分完哩!” 卢洪生看他一眼:“还没分完?” 禾老二就笑道:“这没分家,挣的钱都是入到公中的,之前爹娘心善,想哄几个娃子开心,也不好开口要那些银子,毕竟是一家子嘛,在你手里在他手里都是咱自家花用,不值当去吵!可是现在,既然要分家,这些事就要说得清清楚楚才是,亲兄弟明算账嘛,老三,你可不应以为我是在针对你啊,这是就事论事!” 禾老二一开口,禾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他慢悠悠地抚着胡须:“你家这段时间上山绕蝎子,掐金银花,可真是老热闹了,我就是住在镇上也听说了哩,听说是挣了有一百两?” 他眯着眼睛笑:“老三啊,这一百两你准备拿多少孝敬咱爹娘啊?” 98.第98章 辩解 所以说,禾老二之所以回来参加这个分家仪式,目的只是这一百两银子。 当初,为了二百两他都能狠心将七宝送入宫做小太监,就更不要说这白得的一百两了。 禾老三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发抖,白了脸看看禾老二,就又去看禾老爷子。 禾老太太已经抢着说道:“老三,我也不朝你多要,按照你爹说的,家里的东西一分为五,你这银子也分五份,自己拿一份,剩余的四份交出来就中。” 禾早差点气急反笑。 四份,那就是整整八十两。 禾老太太她也真敢要。 她觑着禾老二与禾大姑的神情,都泰然自若,显然早就私下里商量好的了,禾早冷冷笑了笑,别的她都可以不计较,禾家的家伙物什,禾家的田产,她确实没有看在眼里,但是谁要动这一百两银子,她就跟谁拼命! 幸好,禾老爷子没有糊涂到底,冷眼看了禾老二两眼:“刚才分家,我一句也没提分银子的事,这其中自然有四宝他们挣有银子的原因,也亏得老三和老三媳妇是个大方老实的,没有提这一茬,现在既然你提了,那中,咱先把家里的、你们镇上的箱笼收整收整,看看到底是多少银子,再按照五份来分,分完后再说几个娃子挣得钱!” 一席话,说得禾老二哑口无言。 他擦擦额上的汗,就要反驳,因为太焦急,额上青筋直冒:“爹,这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在镇上可是苦心经营,娘几个省吃俭用过日子,攒的那点钱还不够……” “还不够啥?你们省吃俭用过日子,你以为老三家的银子就是大风刮来的,那也是几个孩子辛辛苦苦挣来的!”禾老爷子语气平淡,可其中的强势却不容忍置疑:“要分银子可以,全部算算一起分,要么就不要打几个娃子零花钱的主意!” 一百两银子的零花钱,什么时候老禾家这么有钱了。 禾老二心里相当不满意。 禾老三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双手在身下握成拳,似是给自己鼓劲似的,张张嘴,十分紧张地说:“二,二哥,那银子当初是爹答应让给四宝、七宝读书用的,谁,谁也不能动用!” 他说得磕磕绊绊,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甚至一张脸还憋得通红。 但他这样的性子,能说出这句话,就是很难得的进步了。 禾老三惊讶地看着他,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 “成家要供四宝七宝读书?”卢洪生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可是好事哩,老哥啊,你家老三是个有志气的。” 禾老爷子就微笑起来,看向禾老三的目光似是也多有欣慰:“是哩,老三是个最实诚的。” “我看呀,你家老三定能当好一个家,老哥,你就不应再为他操心了。” 卢洪生哈哈大笑。 禾老爷子也跟着点头。 “那咱就立字据吧。”卢洪生说道。 禾老爷子立马让大宝去准备笔墨,大宝看了禾大姑一眼,才站起身慢慢的去了。 禾老二还想说什么,被刘氏扯了下衣裳下摆,朝他示意那些老爷子们的脸色。 禾老二一个个看过去,发现他们似乎都在躲避着他的视线,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心里一惊,再想想自己今天所做的事,说的话,似乎——有些太急躁了些! 他是要走科举之道的,对自身品性要求也就更加严格,本来他在外面掩饰得也很好,但这次却因为太冲动露了馅。 在座的几人,都是村里德高望重之辈,任意一句闲话,都足以将他打入深渊! 禾老二额头上就冒出几滴冷汗,他嗫嚅着唇,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了出头人,禾大姑与马氏都未再说话,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一式两份字据,又让禾老爷子与禾老三画押,公证人再签名,就成了。 禾老太太扭头看看禾老二,又看看禾大姑,最后看了看垂头当透明人的陈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她是真心不愿意分给三房那些财务,可是没有人支持她,禾老太太也就只是一个纸老虎。 分家的契书写好了,禾老二给禾大姑使了个眼色,后者皱皱眉头。 但她还是开口了,语气慢条斯理,听着特别沉稳有耐性:“分家的事说过了,那咱现在说说大宝的事吧……” 大宝马上接话:“是,今天就把过场走一走,我以后就姓崔了。” 禾老三与陈氏都抬头看他,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卢洪生先拧了眉头:“这是禾家的家务事,出嫁女不要多嘴。” 以往他看禾大姑是个好的,一心一意帮衬娘家人,在夫家的名声也很好,但听说大宝要主动过继到她家后,他对禾大姑的看法就全变了,总觉得她之前的好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要亲近大宝,蛊惑大宝。 再一联想这几年,大宝对禾家的态度愈发冷淡,就更加肯定了这其中禾大姑起的作用! 卢家老爷子也叹口气:“禾梨儿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自小就聪明伶俐,顶得过你四哥兄弟,但这聪明劲儿不能往自己家人身上使啊,你兄弟那老大了,你忍心看着他父子分离?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今天做的这事啊,不地道,不地道!” 其他两人看向她的目光也隐约带了丝不赞同。 禾大姑微微吃惊,忙忙辩解:“不是……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抢走大宝……老三啊!”她看向禾老三:“这事你得信我,要不是大宝对你们成见太深,真脱离了你家,没地儿可去,我是咋的也不会应下的!” 说着,她就抹起了泪,哽咽道:“大宝自小就住在我家,我待他也像是亲生儿子一样,但也从没想过要过继他……我真不争气,至今也没为老崔家生一个儿子……老三,你大姐夫面上看着没啥,但心里定是恼了我的……” 她面相本就老,这一哭就更像个愁眉苦脸的老婆子了,看着很可怜。 “所以,你就撺掇大宝……”禾老三亦是哑着嗓子问,眼睛通红。 他心里,确实恼了禾大姑,只一向老实,不肯说出来而已。 禾大姑看他这幅模样,反而怔怔的,竟是卡了音。 99.第99章 搬家 大宝却义愤填膺,挡在了禾大姑面前:“这是我自己自愿的,你们都不应埋怨大姑,如果这个家真是个好的,后娘真是好的,我咋也不会要过继出去!” 他用谴责的眼神看着陈氏。 陈氏脸色苍白,身子摇晃了一下,手扶住禾老三才没有倒下去。 大宝就露出痛快的神情来。 禾老三站起身指着大宝:“你……你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就颓然坐下来,闭上眼睛:“既然要过继,那就过继出去吧,啥也别说了……” 卢洪生几个人看看,就应下来。 禾老太太马上说道:“这大宝出去,咋的也得给他点东西吧,就这么光着身子出去了?” 满座无语。 过继出去,又不是分家出去,还分啥东西哩。 禾老太太看着禾老三:“也不多要,就你家那一百两银子,分出五十两给大宝就中!” 禾老三只觉满心疲惫,连辩解的欲望都没有了。 禾早在外看着皱眉。 禾老爷子就严厉斥责道:“中了,你不应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大宝那是过继,又不是给他分家,连家族姓氏也不要了,那就也别要我禾家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许给他!” 大宝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爷爷竟会这样说,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双手握拳:“好,我才不稀罕你家的东西,你们一定会后悔这样对我,我等着你们将来来求我!” 多年的生养之恩,竟是如此就轻易改变成了仇恨。 大宝推开门,冲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剩下人都静了一晌,好半天,禾老爷子才幽幽吐口气:“白养了……白养了啊……” 再说过继的事,没有人再提出异议,就是禾老太太,也没有。 请了人来说和,自然要留着吃一顿晚饭。 禾老太太坐在里间生闷气,禾橘儿陪着她也不肯出来。 对于她的不识大体,禾老爷子早就领教过了,唯一的要求便是她不要出来捣乱就中,吩咐了马氏、禾大姑与刘氏,拿了钱去买肉,买鸡子,自己则和几个人先对坐小酌几口。 禾大姑并不会做饭,只像禾老太太一样在边上看着,马氏与刘氏动手,很快就拾掇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禾家地方不够,禾老二几个爷们跟着禾老爷子他们坐了炕桌,剩余的妇人就带着孩子在院里梧桐树下摆了饭,外面凉快,倒也很热闹。 陈氏身子不济,回了屋子。 禾春儿姐弟几个也都一个个端了碗,夹了点菜,回屋去吃。 从窗口这往外看,可以看见马氏挤到刘氏跟前,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眼睛一直往西厢这边瞅着,脸上全是不满。 刘氏没有推开她,面上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并不怎么答话。 禾春儿看了看,生气地翻身坐下来:“大娘娘一定和二娘娘在编排我们家!” “不应生气了,大姐,你应该想着咱总算分了家,这是在老院子吃的最后一顿,想想就多痛快啊!” 禾早却笑眯眯的,夹了一块鸡肉,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禾春儿想了想,便也笑了:“也是哩,以后咱自己当家做主!” 七宝凑到禾早跟前,兴奋地压低声音小声说:“二姐,以后咱是不是想吃啥就吃啥,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 “嗯,想吃啥可以,但想睡懒觉就不中了。”禾早刮刮他的小鼻子:“你忘了,秋后你就该读书去了,以后给咱家考一个小秀才,让咱爹娘高兴高兴!” 七宝就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点头:“嗯,我一定要考个秀才出来,不像咱大哥似的……” 禾春儿往外看看,目光中有些担忧,大宝刚才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禾早却非常了解地说:“大姐,你不应担心了,我敢肯定大哥回镇上了,他手里有钱,咋的也饿不死,说不定他现在正在某个酒楼里喝酒哩。” 这的确是大宝会做的事,禾春儿叹口气:“大哥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后跟咱也不会亲了……” 禾早与四宝互望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们对大宝的感情没有多深,但也知道禾春儿此时的心境。 宴席散后,禾老三出乎意料地喝醉了,嘴里说着醉话,走路也跌跌撞撞,禾老四喝得也有些多,将禾老三扶进来之后,就回了自己屋子,趴着睡了。 陈氏忙从炕上下来安置禾老三,禾老三模糊意识到是她,便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陈氏眼角就也红了起来。 几个跟进去的孩子无语,彼此望一眼,就很有默契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对老夫老妻。 禾老爷子最终也没有把老宅子的西厢分给三房,所以次日早,禾早一家子就忙碌起来,先拿了钥匙把禾小叔家的房子打扫干净,又托了人往县城里送信,又着手归置家里的箱笼铺盖。 七宝宝贝似的把他仅有的几个玩具——草编的蝈蝈,掉了漆的小红木匣子,小铁楸等都装在了平板车上。 这是特意借柳莺家的。 柳莺娘与陈氏交好,便自愿来帮忙。柳莺也帮着抱了一包包袱,兴冲冲跟在后面,很兴奋的模样。 小孩子,对搬家总是觉得新奇好玩。 禾家的动静很大,不到半天,整个村的都人就都知道禾家分家了,只把三房分了出去。 顿时,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禾老三老实的,硬被撵出去的,也有说禾老爷子偏心,不顾三房死活,也有说三房不孝的…… 当禾大宝被过继到禾大姑家的事情传出去后,卢家村就更像炸开了锅,热闹非凡。 这些,与禾早他们却都没有关系。 他们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忙着搬家,忙着规划以后的生活。 而其中,禾早的目标最为明确。 因为没有征求主人的同意,陈氏与禾老三对住在禾小叔家里很不自在,挑选了两间有点破旧的厢房住了进去,几个孩子一间,大人一间,又把厨房收拾了一遍,就相当于暂时住了下来。 100.第100章 说破 禾小叔常年不在家,但家里并不荒败,禾老爷子时常会帮着过来打扫打扫,在后院子开辟出菜地种菜,又挖了口井引水,禾小叔家的四亩地也是禾老爷子帮着种的,免费出劳力,收获的却原封不动,要么等禾小叔回来给他拉来,要么直接换成钱给他送去。 所以,禾小叔与这个叔叔关系也十分亲密。 但这种明显是胳膊肘朝外拐的行为,当然让禾老太太很不满,据说当年他们还为此炒过好几次架,禾老太太寻死觅活的,闹得动静很大,最后里正还出面调停了,禾小叔没有办法,才外出做零工,极少回来。 现在,禾老太太与禾老二又理所当然地把这栋房子让给三房居住,也不怪三房都甚为过意不去了。 还是禾早说:“咱就当是租的院子,等小叔回来,把租子一起给他就中,我小叔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禾小叔虽脾气暴躁,但知道护着几个堂弟堂妹,每次回来,都会捎带一大堆好吃的。 四宝也跟着点头:“是哩,小叔要是在,一定主动让咱住这儿。” 禾老三迟疑了下,便点点头:“那也中,我回头问问现在镇上租院子一个院是多少,幺娃一个人,怪可怜见的,咱不应占他便宜!” 看着老实巴交的禾老三,禾早总是奇怪禾老太太怎么会生出一个与她巨大反差的儿子。 还是说,物极必反? 虽说分了家,但前几天,禾老爷子总是让大央叫他们回家吃饭,说先不应开火,等房子住了有了人气再开火什么的。 三房却深知禾老太太与马氏的性子,哪怕就喝一碗稀拉拉的糊涂饭,也不愿意回去。 只有禾老三过去了一趟,可很快沉闷着回来了,等下次禾老爷子再叫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去了。 禾早听来找她玩的连翘偷偷说,禾老三刚去,还没坐到那儿,就被禾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阵骂,说他忘恩负义,丧了良心,脸皮如城墙还厚等等,说得禾老三落荒而逃,禾老爷子在后怎么也叫不住。 禾老三就算再没脾性,也不会故意上去找骂去! 禾老爷子这两天一直在家唠叨禾老太太口舌不饶人呢,连儿子也不愿登门了,禾老太太当然不服气,老两口又对吵了一架。 连翘说着就叹口气,语气满是羡慕:“还是你们搬出来清净,老院子那儿,天天吵得我脑门疼!” 禾早对此也没有办法。 大房四房都供养二房读书了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造反,是有个盼头在那儿放着,总盼望着万一将来禾老二中了官,一家子都要跟着升官发财,怎么可能会离开。再说了,谁都能分家,只有嫡长子大房不能分,兄弟们他是分的最多的,所以赡养老人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对了,早儿,晚上我还来找你们啊,一起去绕蝎子。”连翘也知道不可能,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山上多的是地方,多带少带一个人都没有区别,禾早没有异议,只嘱咐她早点过来:“这以后我们不用喂猪了,家里也没那老多事,会早点上山去。” “哎。”连翘应了,又有一点小兴奋地说:“我娘刚承叙我,以后我绕蝎子的钱都攒起来让我当嫁妆。” 禾早就有些惊讶,现在绕蝎子的钱可不少,马氏倒是大方。 但又一想,马氏对两个亲生子女非常疼爱,也就释然了。 她就捂嘴笑:“真是不害臊,你才多大,就急着自己攒嫁妆了。” 连翘脸有些红,这年头十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早熟了,她瞅了禾早一眼:“鬼丫头!”才嘟了嘴离去。 禾早忍不住笑弯了腰。 *** 晚上三房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买鸭蛋?”禾春儿有些惊讶:“早儿啊,你是不是想吃鸭蛋啊,那也中,咱去镇上买些就是了,咱娘也爱吃哩。” 陈氏坐在一边给七宝缝补衣裳,闻言笑笑,倒是比分家之前多了几分温婉,可见这几日日子还是极舒适的。 “不是,大姐,你们听说过松花蛋没有?就是用鸭蛋做的,要是做好了,味道特别香咧,用来下焖小米饭最好。” 禾早笑眯眯地问。 其他的人都互相望望,摇头,四宝正拿了小木棍蘸了水在桌上写写画画,这几天禾早教给他九九乘法表及简单的四则运算,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他对那些小蝌蚪似的数字很迷茫,都学了七八天了,还总是会记混。 叹口气,他放下棍子,问:“早儿,啥叫松花蛋?你会做?” 他发现禾早总会知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禾早转转眼珠子,笑道:“不知道哩,我听阿澈哥讲的,他好像是在古书上看的,法子也简单,咱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要是好吃了拿去卖,也是一条营生哩!” 阿澈哥拥有很多书籍,本身学问又好,又会功夫,四宝很信服他,一听说是他教的,便有些犹豫。 禾老三却皱了眉:“谁是阿澈?” 姐弟几个就都互望一眼,忘了这一茬了,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对禾老三与陈氏这件事情。 禾早想了想,便清清嗓子,低声将阿澈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便道:“阿澈哥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很可怜,爹,娘,咱不应告发他,就让他在山上住好不好?” 七宝也扑到禾老三身上,抱着他的大腿哀求道:“爹啊,你就应了吧,阿澈哥哥会好多事情,每次我们上山,他都会给我们打鸡子吃……要是咱村的人把他撵走了,那就太可怜了!” 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湿漉漉圆溜溜的,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禾老三只觉心肠变得极为柔软,大掌摸摸他的头,笑道:“人家有困难,咱自然能帮就帮着点,不说,爹和娘都不说。” 他朝陈氏看去,后者犹豫一下,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而很多时候,她的沉默就是默认。 禾早几个人就都松一口气。 禾老三想了想,却又道:“不过,他一个人常住在山上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去跟里正说说他的情况,让他搬到村里来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里正吩咐了,估计没人会往外说闲话。” 101.第101章 生石灰 禾早就忍不住笑。 像禾老三这样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愿意沾他人光的人,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正常了。 亏她之前还一直在担心禾老三会不会出卖阿澈。 她真是太不了解这具身体的父亲了! “嗯,行咧,下次遇到他我会跟他说声。” 几人中,只有禾早与阿澈处得最好,因此她答应得毫不费力。 “爹,那买鸭蛋的事儿?” 禾老三就看向陈氏。 后者对上禾早一双渴慕的眼睛,顿了顿,拿了针搔了搔头,又埋下头说:“反正钱是你们挣的,想干啥就干啥吧,只一点,不许浪费了,那鸭蛋买了不会做也得吃掉!咱家不是好户人家哩。” 禾早就笑眯眯地答应了。 后世有名的松花蛋,怎么可能不好吃。 她现在唯一要担心的事怎样避免阿澈在三房面前说漏嘴。制作松花蛋的方子是从哪儿来的!还有她教给四宝的四则运算又是从哪儿来的! 她可都是假拖他的名儿! 次日,禾早就拿了五两银子去了镇上,禾老三陪着,其他人则跟着陈氏一起上山去掐金银花。 从上房分家出来的一个最大好处,就是禾老三与陈氏总算不那么忙了,也终于可以帮得上几个孩子的忙了。 瞅着禾早很熟练地在大街上拐来拐去,最后来到镇南头的一户人家,这户家里似是养鸭子的,远远的就能听到院子里传来鸭子此起彼伏的嘎嘎声。 “早儿?”禾老三迟疑地问:“你这是来家户里买鸭蛋?” 禾早点点头:“是哩,直接从样养鸭户里买鸭蛋,会便宜一些。” 禾老三当然知道这个理儿,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在崔记杂货铺买东西,这鸭蛋他们那儿也有。 就这样过门不入,似乎不太好吧? 他有些举棋不定。 禾早就也不急着走,站定看向了禾老三,微微叹口气:“爹,你是想问为啥咱不去大姑家是吧?” 禾老三搓了搓手,很老实地笑笑,那模样似是有些心虚。 禾早便细细地解释给他听:“爹,首先呢,咱买的多,我大姑那样的小杂货铺吃不下,她照样也得来这些养鸭户里买,她再转手卖给我们,我大姑卖咱们的,肯定不会多要钱是不,既然挣不了钱,那整那么麻烦干啥哩,不如咱直接从源头买下就得了!” 禾早笑得眉眼弯弯,一团和气:“再说哩,咱家刚经过那样的尴尬事,爹你想见大姑大哥,我可不想见!” 她堵了嘴,做出一副小女儿的情态来。 禾老三怔了怔,然后重重叹口气,低声:“那咱不去了,就在这儿买吧。” 他握紧了双拳,即使说了不去,但还是很不安。 禾早就装作没看见,径直敲开了面前的门。 有些事情多说无益,只能用实际行动来潜移默化,再趁机击破。 谈得很顺利,禾早一下子要几千枚鸭蛋,这可是笔大生意,养鸭户很大方地便宜了少许,最后谈定价格,是总共五两银子,买两千五百枚鸭蛋,外加三百枚。 因为暂时没有这么多,养鸭户便承诺,等鸭子这几天下够了,便一起送到卢家村去。 禾老三很是吃惊:“早儿,你买这老些干啥哩,几千枚,能卖完不?这要是卖不完,咱也吃不了啊!这天老热热,吃不了该放坏了!” 禾早却微微一笑:“爹,你放心吧,做成松花蛋后,就算再热的天也能放上一年,绝对坏不了。” 禾老三皱着眉头,显然不相信。 禾早又带着他去买了十斤纯碱和十斤精细盐。 时下普通百姓吃的盐都是大青盐,粗糙,颜色斑杂,禾早害怕用这种青盐做出来的松花蛋味道有折扣,因此便狠狠心买了最上等的精细白盐,极小的晶体,和现代的食盐差不多。 禾老三就心疼得直抽抽:“早儿啊,这盐能吃就中了,你买这老贵的干啥,都浪费掉了。” 精细盐是青盐价格的三倍。 禾早只笑笑,不准备解释。 制作松花蛋的材料都简单易得,除了纯碱与食盐,就剩下生石灰与草木灰了,而这两者禾家都有。 卢家村往里走五六里,经过两座山坡,后面就有一个大灰窑,围绕这个灰窑,逐渐形成了一个村落,名字就叫做“石灰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就是出产生熟石灰的。 禾早没有去过那里面,但听说那个村落的人很少,住的都是窑洞,冬暖夏凉,又非常坚固,因为靠山,卢家村的祖辈都曾在山里开发过窑洞,当做屋子,窑洞里的光线很暗,所以当有条件后,人们便走出来,开始建造宅院,这是一种远比窑洞更舒适的居住环境。 可是当遇到冬天有大雪封山,深山里的猛虎野兽出来觅食时,那些靠近山的村落就会躲到窑洞里去避一段时间,就像是卢家村,家家户户在石灰村山的后面都拥有祖辈留下来的窑洞,有些荒败了,可还能居住人。 禾家就拥有两座窑洞。分家的时候,要不是有禾小叔家空着的院子,说不定三房会被撵去住窑洞。 也因此,他们与石灰村隔得很近,家家户户都备有几块石灰块,用来写字画线什么的,还有的备有石灰粉,洒在自家院子外面,用来抵挡刚刚去世的人——在乡下,人们认为人死后会变成鬼,这些鬼会飘进生前交好的人家里,而生石灰粉能够抵挡住鬼魂。 这也导致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五贤镇,如果看到哪一家院子外面围绕着洒了一圈石灰粉,就会知道这一家刚刚去世一位亲人! 而草木灰,则是种地所需要的肥料,更是必须。 禾早又去了铁铺打了几件铁具,一根笔直的铁丝,在头部绕成一个鸭蛋大小的圆,保证盛放鸭蛋的时候,鸭蛋不会从中间掉下去。 分家后,三房就有没有那么多瓮子了,禾早又买了五个大肚坛子。 禾老三倒是唠叨两句,说什么:“真用这个了,我朝你爷要去,你爷年轻时可是做坛子的好手哩!” 禾早却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爹,有奶和大娘娘在,你真以为咱能白得啊。咱要是给钱我爷真的肯要?所以咱还是不要让爷为难了。” 禾老三动了动唇,眼神却黯了黯,没有再说什么。 禾早说得很有道理,为了几个坛子,别又让老宅子吵起来。 102.第102章 要离开? 三天后,两千八百枚鸭蛋就送到了卢家村,整整几大筐,看着十分壮观。 禾早预定的都是皮薄优良大鸭蛋,雪白雪白的,十分干净,七宝跟看稀罕似的一个个拿起来瞧,鸭蛋很大,他那小手几乎都握不住。 禾早笑着让家人把早就洗好的大肚坛子拿出来,挨个儿放在墙角,这些坛子肚子很大,有一米多高,差不多相当于小缸了,在缸底铺上一层细生石灰,然后在石灰上面铺一层洗干净又晾晒过的碎麦秆,再在麦秆上面将鲜鸭蛋一层一层往上铺。铺到八九分满后,用锅盘盖住,并用干净的木棍压好。 这里面的细生石灰也很有讲究,用那种洁白的大石灰块磨碎的最好,碎麦秆也最好用当年新下来的,这样腌制出来的松花蛋味道更醇厚,禾早家的这些麦秆是五月份收麦子时留下来当做火引的。禾早特意选了没有霉坏掉的、看着依旧金黄鲜亮的洗干净。 这些准备工作完成后,便开始熬制汤水了。 禾老三在院里砌了一个灶台,放上一大口铁锅,在沸水中按照十分清水,四份纯碱,四份精细盐,四份草木灰的比例熬成料液,又将后山上采的松树枝洗干净切成小段放进去一起熬,这样熬出来的汤水会有很特别的松香味。等松树枝熬得软透后,再将之捞出,剩下的汤水一起倒入先前的大缸中,将缸里的松花蛋全部淹没。 等三十天后,就可以出缸。再进行下一步。 禾早用了五个大缸,腌制了两千枚鸭蛋。 因为过程很精细,不能有丝毫大意,禾早做得很慢,足足用了三天,才将五口大缸全部腌制完毕。 然后她就又去了一趟镇上,再回来准备将剩下的八百枚鸭蛋制作另外一种无泥松花蛋。 剩下的八百枚,都是她精心挑选的个头大、颜色鲜的最优质鸭蛋。 另用一口干净的大铁锅,放入两千克清水,后山的十克茴香,二十克刚刚成熟的花椒,一百克的红茶,煮沸五分钟后灭火,再加入三百克的纯碱,搅拌使之充分融化,再加入少许的松树叶子,就制成了浸泡汤水,等待其冷却。 这里的红茶,禾早狠心花了大价钱买的是很有名的祁门红茶,只有原料好,腌制出来的成品味道才会好。 腌制无泥松花蛋的过程更加精细,禾早特意买了二十个小瓷坛子,每个坛子只码入五十个洗净的鸭蛋,再将浸泡汤水倒入其中,一定要将蛋完全浸没,然后用泥密封存放阴凉地。 禾早制作的这两种松花蛋称为五里源松花蛋,在后世闻名海外,而且腌制方法比较特殊,必须腌制够一百天才出成品。但实际上,一般的松花蛋,一个月就足以成功了。 禾早前世自家就腌制过,即使只一个月就出了缸,但味道也很好。 禾家的人看她做事情有条不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把先前的疑虑去掉不少,后来见熬制汤水的时候,禾早更是拿着小秤一份份秤秤重量,禾老三不由咂舌:“早儿弄的这玩意儿可真精细。” 心里却对松花蛋的成品期待起来。 腌制松花蛋一连忙了七八天,禾早已经很长时间没上山了,等一忙完,她就拿着布袋跟着四宝几个上山掐金银花,中午不想回去,就一起去了阿澈那里吃午饭。 阿澈还是老样子,高冷的神情,优雅的姿态,像是个不入世的贵公子。 天天和石灰啊、泥土啊打交道,禾早乍一见到一身清冷的阿澈,还怔了一怔,几天不见,倒觉得像是过了好多天呢。 趁着禾春儿与四宝、七宝烧火做饭时,阿澈朝禾早打了个眼色,便往后面的竹林走去。 禾早也正好有事跟他说,就擦了手跟过去。 谁知道阿澈和她说的是同一件事,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眸子犹如清幽古潭:“听说你这几天在家忙着做松花蛋,嗯,据说你这松花蛋的方子是我教你的?怎么我这个师傅却不知道……” 禾早惊诧地张大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竟然这么早就被拆穿了! 她急得抓耳挠腮找借口。 少年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瞅着她。 禾早心一横,就闭着眼睛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咋的,就是上次跌入水里醒过来后,脑子好像比以前清楚多了,懂得也多了,有些字我没学过,但就无端端认识了……我也不敢跟别人提,这松花蛋的法子是我在镇上一家店里的古书上找到的,后来去买却被人买走了,我想着是个挣钱的法子,但不敢跟我爹娘说,不知道咋解释我识字这件事……” “所以就假托了我的名儿?”少年眯着细长眼睛看她。 禾早以前从未发现过,这半大少年眯着眼睛的模样,很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她闭紧嘴巴,轻点了点头。 阿澈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那模样看不出来是信还是不信。 那边已经传来四宝喊着让吃饭的声音了。 少年摆摆手:“你去吧。”顿了顿,又道:“你一梦知之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讲。” 禾早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表明他是相信的是吧? 至少表面上看他没有怀疑她的说辞。 禾早端了好面疙瘩汤喝着,一边偷偷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 而少年却始终慢条斯理地喝汤,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等吃完饭,阿澈放下碗筷,想了想,开口:“之前说的关于我搬到你们村去住,这事再缓一缓吧……” 四宝便蹙了眉头:“阿澈哥,你在这里住着更容易被人发现,天热,上山打猎的人多着哩……” 少年却微微笑笑:“其实我住在这里,是在等一个人,等他回来我们就离开了……按照约定,他也快回来了。” 禾早他们都吃了一惊。 “什么人?”七宝好奇地问。 少年看了他一眼,简单解释了一句:“是忠叔,一个很忠心的仆人,他帮我去……办点事情……” 少年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显然这件事情办得有些不顺利。 四宝就想起最开始禾早对山上少年的猜测,显然,她猜对了,阿澈之前确实有人陪伴。 七宝就十分不舍:“阿澈哥,那你就要走啊,要去哪儿?还回来不?” 103.第103章 剪高粱 这是他的决定,其他人当然不能再说什么,但是禾早看到四宝他们跟她一样,都有着明显的不舍。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是他们都把阿澈看成是一个值得信任依靠的大哥哥。 尽管还不到收获的季节,但一些早高粱已经下来了,于是,在田地里,经常可以看见人们钻进比人高的高粱地或者是玉米地里拿剪刀剪高粱。 这其实也是一个很具有农村特色的地方。 当产量高味道又好吃的玉米取代高粱,在大代朝的乡下田庄里流行后,高粱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与玉米相比,它无疑是难吃的,味道与生柿子有些相似,更加生涩难吃,而且吃多了高粱面做的窝窝头,很容易就引起消化不良。 所以,在现代,高粱在中国这片国土上流行了三千多年,就很快被玉米代替,并逐渐消失。 但也不是完全消失,就像是五贤镇仍有极少部分土地种植着它,一方面是作为粮食,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必要的生活工具。 就像是常见的高粱穗做的扫帚与刷锅碗的刷子,还有盛放面条、窝窝、烙饼等必不可少的竹垫板。五贤镇这边的人称高粱刷子为“咕嘟儿”,也或者是“炊炊”,竹垫板则称为是“锅盘”。 这个时候收获的早高粱,基本就是用作这个用途。 禾家并没有专门开辟出一块地来种植高粱,而是像村里大多数人一样,将其夹杂着种在玉米地里,高粱比玉米要高要细,很容易就能发现它们早熟的穗子迎风招展。 禾老太太是一个极其精通制作这些生活用具的高手,村子里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会来找禾老太太来帮忙制作扫帚,炊炊或是别的什么。 而这个时候,也是禾家一年中最热闹、伙食最丰盛的时候。 庄户人家淳朴老实,邻里之间帮忙是不会要钱的,他们会特意送上一碗菜来表示谢意,要是家庭条件好的,会送上一碗肉菜。 所以,这几天,禾老爷子又开始频频让大央或者是连翘来禾小叔家叫三房的人回家吃饭,但除了禾老三,谁也没有真的厚脸皮回去吃那一碗菜——自从自己能当家做主后,三房的伙食要好得太多,陈氏似乎也想补偿在老院子几个孩子受的苦,每天鸡蛋鸭蛋不断,要是运气好,禾老三还能在山上逮着一只山鸡或者是野兔子,虽然总会有一半仍被送回来老宅,但禾早他们也相当满意了。 禾老三总共回去了两趟,回来后的脸色不好不坏。 禾早猜测大概是制作高粱工具这些事情让禾老太太心情变得很好,没有再骂禾老三,自然,也或许是那些白送上门的菜的功劳。 松花蛋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完成浸泡,所以禾早他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白天上山掐金银花,晚上则绕蝎子,因为分家的时候,禾家那些家畜没有分给三房一点,他们上山再也不用揽猪草了,禾早他们也变得轻松多了,掐金银花的速度更快了,但山上的金银花并不是采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禾早已经明显觉得他们常去的地方,金银花已经变得很稀少了。 他们常常是艰难地在大片大片的柏树林周围寻找那开得不甚艳丽的金银花。 这天,在禾老三第二趟去老宅回来后,迟疑了下,他搓着双手对陈氏与几个孩子说:“不中咱也下地割黍黍吧……” 三房的人都吃了一惊。 那些高粱是禾老太太的命根子,怎么会舍得让他们帮忙去割? “别家的基本都帮忙完了,就咱自己的还没做,老爷子的意思,是让咱跟着大房、四房他们一起下地……” 禾老三有些紧张,露出一个不太成功的笑容。 禾早挑挑眉:“爷这是想干啥?” “肯定是想让我们和大房搞好关系!”四宝从四则运算中抬起头来,脸色有点冷:“自从那次后,我就再也不和大娘娘说话了。” 禾春儿与七宝也都点头。 不光是四宝,三房的孩子对大央与连翘还算友好,但对当时陈氏挨打时马氏在旁帮忙的行为十分恼火,分家后遇到她基本是无视的态度。 显然,禾老爷子也知道了这件事,想方设法要缓和他们与大房的关系。 禾老三忙道:“你大娘娘不去,她在家做饭哩……分了家,一大家子都等着吃饭哩……就你们大伯、四叔和几个孩子去。” 他转头看向陈氏:“咱分家时都没分炊炊和扫帚,现在还用着幺娃家的哩,咱去帮忙,娘她总会给做几个,咱放着以后用!” 陈氏倒没有反对的意见,只点点头:“咱也不要娘辛苦做的扫帚,就是帮点忙……都是长辈!” 陈氏的识大体让禾老三很畅快,他点点头,语气自然了些:“是哩,是哩,都是长辈。”说着他就又有些惆怅起来:“往年咱都去哩!” 往年,禾家的孩子的确都会人手一把剪刀与竹篮子,去玉米地里剪高粱。 禾早几个人私下交换了下眼色。 禾早便开口说道:“去帮忙可以,但是咱不要奶做的任何东西。” 禾老三忙道:“不要,咱不要,就是去帮忙。” 他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似乎生怕动作慢了,禾早几个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看来,他对这件事十分期盼。 禾早不觉得与老宅的人一起做农活,就能改善彼此的关系,但是禾老三说得也对,没有必要因为分家就和老宅断绝关系,之前关系紧张是因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总会有些磕磕绊绊的,舌头还总碰着舌头呢,可现在他们搬出来了,没有了直接的利益关系,处得好一点总有点好处吧! 更何况,禾家有二老在,三房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不问。 只是多付出点劳动…… 下地之前,禾早特意换了破旧的大衣裳,用帕子把头发包起来,又换了双软乎乎的草鞋,裤腿扎起来,看着就真的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农妇。 禾早望着镜中的自己,好笑起来。 陈氏身子仍没有调理好,禾老三坚持让她多休息,禾春儿几个也都不许她下地干重活,恒量了再三,大概是觉得如果病倒了还要花钱比做一点农活要不划算多了,陈氏最终听从了大家的安排。 禾早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地了,但当她站在玉米地里,闻着那特有的玉米的甜味与泥土味后,她觉得,她很喜欢下地,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老家的旅游区还未被开发的时候。 104.第104章 乡下生活 剪高粱不算一件很难的活计,但也称不上轻松,因为是在玉米里行走,遮住了头顶上的艳阳,还算凉快,但那些玉米的叶子将禾早的脸划出了好几条道道,又痒又疼,地上,还时不时就有些爬虫迅速窜过,刚刚下过雨,禾早甚至还看到了两只癞蛤蟆从她脚背上跳过。 她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声来。 也幸好她夹了好多蝎子,现在的神经已经足够粗糙了。 但也有很好玩的地方,就比如说禾早短短时间内,已经找到了三颗高梁乌米与玉米乌米了,在五贤镇,他们称为“乌梅籽儿”,或者是“乌霉籽儿”,因为那乌黑的颜色与形状,真的很像发霉了,可禾早更喜欢用“梅”来称呼它,能添上一些美感。 乌梅籽儿形状不好,但回去后用辣椒或者是葱配着一起炒,味道却特别好。 禾早已经好多年都没吃过乌梅籽儿了,不由来了兴趣,也不顾着剪高粱了,而是在地里转来转去找乌梅籽儿。 找了一会儿却听到四宝在叫她的名字,她忙循声走到地头,却发现禾春儿、七宝还有连翘几个正坐在蓑草铺着的地上,手里拿着一长串的马珀瓜,学名叫做“吊瓜”的,模样很像是甜瓜,只不过只有拇指大小,椭圆形,颜色青绿中带着微微的黄,这是已经成熟的标志。 四宝光着脚,提溜着一串枝叶茂盛的红柿子走过来,显然他刚刚从柿子树上爬下来。 “早儿,给你柿子吃。” 他笑眯眯地递给禾早一个红得似是要破皮的大柿子。 这一片的柿子只是普通品种,但也足够甜了,禾早颇有些笨拙地撕下外皮,将红汁子吸了个干净,然后吐出四个籽儿。 七宝和她一样不会吃,脸和手糊了一脸柿子汁。 四宝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禾早用柿子的叶子擦擦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便迫不及待揪了一个马珀果吃,因为刚吃了一个极甜的柿子,这马珀吃在嘴里就有些酸,那些细小的籽儿却是不能吃的,因为咬破后会很苦。 禾春儿选了几个又大又黄的马珀果放到篮子里:“等回去给咱娘吃。” 七宝眨巴下大眼睛,忙忙咽下嘴里的柿子,也选了两个大柿子,得意洋洋地宣告:“我也回去带给娘吃。” 禾早与四宝微笑着。 禾夏儿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从地里钻出来瞧了一眼,便笑了:“你们几个倒是躲这儿偷懒。” 大概因为马氏不在跟前,禾夏儿此时总算有几分和她年纪相符的样子了。 她走过来,从篮子里抓了一大把野酸枣:“喏,吃吧,我在地那头摘的。” 她的篮子是几个人中最重最沉的,几乎把高粱杆儿都装满了。 一边的角落里,铺了几把野酸枣。 禾早刚想递给她一个柿子,连翘就挑了一个熟透的给她:“姐,给。” 禾夏儿与连翘的关系其实处得还不错。 或许可以说,连翘和禾家的人处得都很好,她脾气比马氏好得太多,长得也有几分乡下丫头没有的明艳,并且有几分小聪明与宽厚,人缘很好。 并且,她很会打扮,比禾家的人要会打扮多了。 就像是禾老太太与禾大姑在外貌上并不在意,穿着打扮都很破旧,真的就像个乡下老太太。 连翘却随她的母亲,即使是下地,她也穿着一双小巧的绣花鞋,鞋面上各绣了一双展翅欲飞的蝴蝶,耳朵上戴着一对银耳钉,发上插了一只假珠花,那珠钗明显就是铜做的,已经有些掉色了,珠花原本是鲜艳的粉嫩色,现在则黯淡多了。 禾早认出来马氏曾经戴过。 在这乡下地方,在穿着破旧的三房的孩子与懦弱老实的禾夏儿面前,连翘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禾夏儿对连翘笑了笑,也在蓑草上坐下来,顺手拿掉了连翘肩膀上的一根草。 禾早忽然觉得她们两个在一起,哪怕是外貌与穿着相差很多,但却有种奇异的契合感。如果不是马氏太过刻薄,说不定禾夏儿与连翘,真的可以像亲生姊妹那样相处。 他们所在的这片地离村口的河流有些远,所以村里人就在附近挖了一座大池塘来蓄水。 四宝问了句:“二姐,大央哥和三哥呢?” 禾夏儿脸上就又浮现出禾家人常见的愁容,顿了顿,才低头说:“我从那头过来,好像听见大央哥要抓青蛙吃。” “啥?”三房的孩子便都露出怒容。 四宝马上站起来,怒气冲冲:“我告诉大伯去。” 乡下的孩子都知道青蛙是益虫,是不能吃的。抓青蛙吃就像是一桩严重的罪行。 禾夏儿却忙扯住他的胳膊:“别……别……大央哥不许我说的……” 她十分紧张,眼睛里带着深深的祈求,显然以为如果四宝去告状,那么大央会把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马氏会狠狠惩罚她。 连翘却嗤之以鼻:“四哥,就是吃一只青蛙,没啥大不了的,你也用不着去告状吧。” 四宝脸色有些涨红,扭头瞪着她。 连翘不以为然,嘟哝道:“本来就是,咱田边池塘子里的青蛙多着哩,又吃不完。” 她和她母亲一样,在一些事情上颇有些离经叛道。 禾夏儿已经深深埋下头,似乎什么也不敢说了。 不想让她太为难,禾早拉了拉四宝,给他使了个眼色。 后者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咱爷自小就说的,咱庄户人家不许吃青蛙。” 可是,村子里也总有几个捣蛋鬼会偷偷抓青蛙吃,或者是捉了瞎虎玩。 禾早站起来:“四哥,不中咱去摘野酸枣去,我看咱们的格挡姐儿也剪得差不多了。” 格挡姐儿,是五贤镇对高粱杆儿的俗称。 连翘立马就忘了先前的争执,拍着手跳起来:“中哩,中哩,咱顺着这条路往坡上走,可多可多野酸枣哩。” 卢家村的田地,一大半都挨着山,并且有着稀奇古怪的名字,就像禾早他们剪高粱的这块地,因为大蚂蚁多,所以就被称为“大蚂蚁地”。 从大蚂蚁地出来,往山上有一段小路,地势平缓,山林富裕,野生果子很多。这座山与村后头的山离得有些远,禾早他们没有来过这里。 这座山也有一个名字,叫做“大蚂蚁山”。村里就有很多小子们喜欢来这山上掏蚂蚁洞,抓大蚂蚁,找那种白卵子吃,也或者是直接生吃大蚂蚁屁股。 105.第105章 目的 四宝往池塘那个方向看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点头:“中吧,跟咱爹说一声。” 和禾老大与禾老三一起下地的好处,就是他们两个对孩子很宽容,如果你提出要去玩一会儿或者是休息一下,他们绝对会马上同意。 禾早一行人便兴高采烈地上了山,禾春儿拿了镰刀,遇到高高长着的野酸枣树时,她会吧它们勾下来,让几个人摘个够。 这次出来,就像是春游一样,玩得很愉快,回去的路上,她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禾早并不准备跟着禾老三去老宅子,在村口就朝禾老三挥手:“爹,我们先回去了,这些格挡姐儿你都拿去吧。” 禾老三有些疑惑:“不一起去玩?” 四宝便摇头:“不了,爹,我们回去帮娘做饭。” 禾老三“哦”了一声,看了姐弟四个一眼,转身往前走了,他的神情不像先前那样高兴了。 禾春儿也有些犹豫:“奶对我不错,我要是一直不去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禾早却摆手,随意地说道:“想去玩啥时候都中啊,为啥非得趁午饭时间去,岂不是让大娘娘和咱奶误会,以为咱们是去蹭饭吃的。” 而事实上,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禾老三,禾老太太也不愿意他留在老宅子吃饭。一个成年人,午饭能吃掉不少。 禾春儿想到禾老太太的为人,脸上的愧疚消去了一些。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刚刚回到家,禾早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大央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朝陈氏喊:“三婶,我奶让早儿过去吃饭哩,家里炖了条鱼,让早儿去吃鱼。” 禾家人都非常惊讶。 禾早甚至怀疑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陈氏也怔了下:“这家里的饭都要做好了。” 大央便去扯禾早的胳膊:“早儿,咱奶在等着你哩,知道你喜欢吃炖土豆,特意弄了腥汤给你炖土豆吃哩。快不应让咱奶久等啊。” 四宝微微皱眉:“奶就让早儿一个人去?” 对上三房四个孩子的目光,大央有一些尴尬,声音也低了些:“奶就说让叫早儿……” 意思很明显,其他人不要不识趣跟着去蹭饭。 禾早翻了个白眼,刚想拒绝,陈氏就道:“那早儿你就去吧,长辈叫你哩。” 禾早想了想,便应下来,快速地换了下衣服,就跟着大央去了老宅。 在路上,她好奇地向大央打听,但后者嘴巴很严实,什么情报都没有泄露给她。 好多天没来老宅,当进了院子后,禾早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青砖大院内,地上铺了一层大油布,晒满了从地里剪回来的高粱杆儿,还有几个木桶里,细直的高粱杆儿插得满登登的,连指头缝都伸不进去。 禾早有些惊讶,老宅子都这么多高粱杆儿了,禾老太太今天怎么又让他们全部下地去剪呢? 禾老爷子看到她,很热情的招呼她进屋:“早儿来了啊,快,外面热着哩,来屋凉块会儿。” 禾老爷子,其实在外面,对几个孙子孙女都一视同仁的,是个很慈祥的长辈。 禾早笑眯眯地进了屋叫人:“爷,奶。” 马氏与禾夏儿、连翘在厨房做饭,当三房的人搬出去后,老宅的一切活计都落在了马氏身上,她当然不满,听说吵过几次后,禾老太太偶尔会帮忙,禾橘儿却是丁点不肯沾的,连翘也就不再清闲了,这次哪怕是刚下地回来,也得马上进厨房帮忙。 她就曾偷偷告诉禾早,跟着他们上山绕蝎子,一方面是为了挣钱外,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逃避家里的活计——如同大部分爱好穿着打扮的人一样,她对做家务很不热衷。 她跟禾早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与得意,禾早当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是陈氏被留在老宅,每天要肩负那么多活计,禾早相信他们姐弟四个人,不会有一个逃脱的,都会主动帮忙。 这其实就在于一个责任问题。 禾家很穷,可连翘却是在马氏与禾老大的精神溺爱中长大,对于责任,还没有太深的体会。 禾老太太对禾早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和蔼,但她的性子注定她再和蔼,也只不过是不骂人罢了,扫了禾早一眼,就直接说道:“你不是爱吃炖土豆,我让你大娘娘特意给你用腥汤炖了点,待会儿全给你一个吃。” 这是她表示亲近的意思。 禾早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突然对她这样特殊,目的是什么。 禾老三紧张地抬头看她一眼,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但不太成功。 禾橘儿眯着眼睛打量着禾早,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禾早干脆坐到炕沿上,笑嘻嘻地说:“爷和奶看着倒是更精神了老些,爷变得更白了点。” 好听话人人都爱听,禾老爷子就忍不住笑:“你这鬼丫头。” 禾早眨巴着眼睛去瞅禾老太太:“我奶现在对我可真是好哩,还记得我爱吃炖土豆,我最爱吃用鸡子汤汁炖的了,烂烂的,软软的,像是吃肉一样,还没嚼两下就化了了,直接顺着喉咙眼子里流进去……” 说着,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要流口水了。 而撅着屁股陪着五宝在门口挖土的三宝已经跑进来,吸溜着鼻子:“奶,我要吃炖土豆,我要吃炖土豆……” 三宝除了在吃食上,其他话从来没有说得这样利索过。 所以马氏就不止一次说他是“吃货!” 禾老太太不耐烦地让五宝把他带出去,也没耐性再藏着掖着,对禾早直接说:“早儿,我听你爹说你这阵子要去县城一趟?” 禾早其实已经有些猜到这个了,也就没有太惊讶,只微微笑着:“是哩,想去瞅瞅。” “那中哩,我屋子里有做好的炊炊,扫帚啥的,你都拿去县城卖了吧,听你大姑说县城里的贵些,城里人精贵,会做这个的少。” 禾老太太的手艺不烂,但她的话太过理所当然。 禾早眯了眯眼睛去看禾老三,后者搓着手十分尴尬不安的模样:“早儿啊,这都顺趟的事儿……” 禾早在腌制好松花蛋后,就已经决定要去县城转转,寻找以后合作的店铺。 这些计划,她和家人都说过。 但没想到,禾老三转头就告诉了老宅。 她微皱了眉头,理智上她能理解禾老三的做法,但在感情上她却有点不能接受。 禾老三的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属于一种对三房的背叛。 106.第106章 非吃不可 “咋的,不愿意?”看到禾早的迟疑,禾老太太的脸色马上就拉下来。 禾早眨着大眼睛,笑眯眯的:“奶你做的东西我们当然可以带去了,但是之前没有卖过,到时候要找不到买家……” 她就有些为难的模样。 禾老太太却哼了一声:“咋会找不到买家哩,你大姑都说了,这三尺来高的小扫帚是十五文一把,这炊炊至少都十文一把,还有这大锅盘,我可是整整串了一天,咋的也得二十文吧,他们城里人没见过这个,稀罕着哩!” 禾早不由恼火,径直冷笑:“既然大姑知道城里卖的价,咋不让她拿去卖?我爹可不懂生意哩,要是卖亏了咋办?” 禾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一副理所当然:“你大姑家的杂货铺都忙死了,又要招呼着你大哥的学业,哪有空!你爹是个老实的,不懂,你不是挺懂的哩,我听你爹说现在你家绕蝎子,掐金银花可都是你的主意。” 大宝可不再是她大哥。 禾早暗暗嗤鼻,她直接看向禾老爷子:“爷,这家里多个进项,我和爹都高兴,但奶说的这个价格……我奶给村里人做这老些却也就一碗菜!” 禾橘儿大声地清清嗓子,厌恶地看着她。 禾老爷子倒是很通情达理,点着头:“早儿说得有理。”他看了禾老太太一眼:“这之前就没去卖过,你也别想太高,先让老三拿去城里试试,城里好户人家兴许就不用这个哩,我听说人家用的是棉帕子……” 禾老太太的声音提高了许多:“早儿她大姑说的话你还不信?肯定是她问好了价钱才跟咱说的,你要是一文两文的卖了,咱得吃多大亏。” 禾早并不情愿接下这趟差事,禾大姑进货什么的总要去县城,完全可以帮禾老太太卖。 她看到炕上还摆放着四五个用高粱杆串的非常精致的小篮子。 这些用具的确很方便,而且在她那个年代,也很受城市人的欢迎,可,对于这个时候,她却不能肯定。 不管钱多钱少,她都不愿意沾染这个麻烦。 听了禾老太太的话,禾老爷子有些迟疑着吸了口烟,缓缓道:“那……让梨儿跟老三他们一起进城?” 显然,在儿子、孙女与女儿相比,他也最为信任聪明能干的女儿。 禾早忙道:“爷,大姑忙着杂货铺的事,咋能说走就走,不中这样,我们把奶做的各拿一样进城,看看效果咋样,然后再说!” 禾老三也忙点头:“这也中,爹,我可不懂生意哩,都是早儿瞎弄,她就一个娃娃,懂啥哩,别最后耽误家里的事儿。” 他说的是真心话。 禾老太太就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来,禾早虽说能说了点,嘴皮子厉害了点,但似乎——也没有流露出多少会做生意的才能! 禾橘儿却懂禾大姑的意思,冷笑:“三哥,咱娘做的东西托你去卖,你可别推三阻四的,就按照咱娘说的价卖,卖高了最好,要是卖赔了,反正你家爷不缺这点钱,不如就拿出一部分陪给咱娘就中,咱娘也这老大的年纪了……” 禾早心里冷笑一声,她早就猜出他们再打这个主意。 禾大姑诚然是个十分精明的妇人,但是她的精明劲儿,几乎全部冲着自家人来了。 因为恼火,她说话也不再留情,讽刺地说:“是哩,小姑既然这样说,不如直接让奶把做出来的都卖给我家得了。” 她本是一句嘲讽,禾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刚想张嘴说什么,但禾老太太却当了真,立马点着头:“早儿这话对,我不中直接卖给你家,老三,你们再拿去城里卖掉!就你大姐说的那个价钱……” 她的话还未说完,禾老爷子就很恼怒,瞪了她一眼:“想钱想疯了你,咋啥话都敢胡忒忒!” 禾老三有些吃惊又有些惶然,朝禾早这边看了一眼,似是希望她能想出个办法来拒绝禾老太太。 禾老爷子又转头看向禾老三:“老三啊,你娘是胡说哩,你别放在心上啊,这事就先按着早儿说的法子办,看看再说。你们进城后多饭店,酒楼问问,那些好户人家就不用去了。” 禾老爷子还是有些经济头脑的。 禾早笑眯眯地应着。 禾老太太看着很不满,但对上禾老爷子警告的目光,还是没有说什么。 但没有达到先前的目的,她就不愿意禾老三与禾早待在家里吃午饭了。 两个人,能吃好多粮食哩。分家了,挣钱的人就少了,这日子得更往细处过。 她就佯装不在意的模样问:“早儿,来时你家里做啥饭?” 禾早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声音很欢快:“不知道,我来时我娘刚做饭呢。” “哦,那这个时候该做好了吧?”她看向禾橘儿:“橘儿,你去厨房看看,咱家剩下的黄面不多了,那黄面疙瘩让你大嫂做稀点,今天人多。” 禾橘儿眼睛斜瞅了禾老三与禾早一下,活像他们欠了她银子一样。 禾老太太的暗示如此明显,禾老三很尴尬,忙忙站起来:“娘,家里面不够,那我和早儿就不吃了,回家吃去……” 禾早却稳稳地坐在炕沿上,语气轻轻静静的,很淡定:“爹,咱不能回去哩,因为奶一定让大央哥把我叫来吃饭,我都跟娘说了,家里不做咱俩的饭。” 禾老三其实已经迈动脚走了一步,听了禾早的话,便呆呆停下,似是完全不知所措:“那,那……咱回去煮两个土豆吃?” 禾早扬了扬眉:“爹,咱分家的时候,奶没给咱土豆,黄面就那么两斤,家里也没了,不中,咱中午就饿一顿?幸亏小叔院子里的黄瓜多,咱摘两根黄瓜吃算了……” “中,都中哩。”禾老三对吃食不挑,只要能吃饱就中,因此也没有听出禾早话中隐含的意思,忙忙点着头,心里却在想不能让娃真挨饿,不行就去村口杂货铺那里买个油酥饼给早儿吃。 禾老爷子却是狠狠瞪了禾老太太一眼,语气郑重:“说啥傻话哩,特意叫你们过来吃饭,咋也不能饿着肚子走。橘儿,你去给你大嫂说,家里面不够就去借,要么拿钱去买!” 最后两句话,他的语气很重。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都不敢再吭声,只脸色很阴沉。 禾老三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拿不定主意到底要走不走。 禾早的屁股蹲儿却沉得很,笑眯眯地与禾老爷子聊天。 老宅的这顿饭,她是非吃不可!哪怕只是吃糠咽菜! 107.第107章 一个姓两家人 禾早如愿以偿在老宅吃了顿饭,虽然特意给她做的炖土豆放在了桌子中央,却是整整半盆子,陪着黄面疙瘩与小娥饼,禾早吃了个饱,笑容很灿烂。 与之相反,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的脸色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 鲜明的对比。 马氏则往禾早那里凑了凑,笑眯眯地尽量用很和蔼的语气问:“早儿啊,我前几天见你家又是买鸭蛋又是买这买那的,是要干啥啊?” 一下子买上几千枚鸭蛋,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一个村的人。 更何况,连翘天天往禾早家跑。 连翘马上接话道:“那是早儿鼓捣出来的赚钱法子哩。叫啥松花蛋……” 马氏的语气就满是羡慕:“早儿又想出挣钱的法子了,这……这脑袋可真是随她大姑了!” 禾大姑? 禾早挑了下眉,笑笑没有做声。 “你们上回送来的鸭蛋还没吃完哩,味道倒是不错,挺嫩的。”禾老爷子想到上次的事来,就若有所思:“要是想做这鸭蛋生意,倒也中,就是老三啊,可不能把根全放在这生意上啊,四宝和七宝,得去上学,关键还是多买地!” 三房就那么点银子,买地是先不指望了。 禾老三忙忙点头:“哎,我和早儿她娘都说了,过两日就秋收了,这学堂还得放假,不如秋收后再一起送去,两娃一定要送去读书的!” 他虽只是个庄稼汉,但在禾老爷子这些年的熏陶下,他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禾老太太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别只顾着陈氏生的,还有我春儿呢,她可是长孙女,要多多给她存嫁妆,将来找个好户人家嫁过去,你媳妇这才算是现量人,只顾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怕人家说她后娘刻薄!” 这么多年,陈氏被一个贤良的名声给拖到什么地步,禾老三一清二楚。 此时他只觉得母亲说的这些话很刺耳,就忍不住辩了一句:“早儿她娘心慈,对大宝、春儿两个都很不错……” 事实上,陈氏与禾春儿的关系像真正的母女,反而与禾早却十分——客气生疏! 哪怕是分了家,两个人的相处,也客气得像是对外人。 禾老爷子不悦地皱眉:“中了吧,分了家,老三那一房头你就少操点心,家里这老多事你还操不完哩!” 禾老太太的眉毛竖起来:“咋的,分了家我就不是亲娘了!就管不得她那个媳妇了!” 禾老爷子知道她的蛮横不讲理,只叹口气:“你啊,总地把人的心肠给弄冷不可……” 禾老三尴尬地坐在那里。 吃饱喝足,在禾老太太的瞪视下,禾早跳下炕,轻快地说:“爷,那我和爹就先回了啊。” 禾老爷子点点头:“中咧,去吧。” 分家后,禾老爷子对三房的态度就客气了很多。 回去后,禾早便说了禾老太太的目的,陈氏的眉轻蹙了下,低叹口气:“她奶这也是穷的。。” 禾春儿便道:“可也不能老拿咱家当冤大头啊,咱家又不是好户人家,还有大姑,天天针对咱,到底是啥意思……” “见咱家日子过起来了,心里不舒坦呗。”禾早冷笑一声。 “二姐,你们没答应吧?”七宝忙忙问道。 禾早掐了下他已经有些肉的小脸蛋,笑道:“哪能哩,倒是爹,我得跟你说道说道这事。” 她敛了脸色,认真地看向禾老三。 后者憨憨露出一个笑。 禾早便道:“爹,咱家都已经分家了,和老宅那成了两房头的人,以后咱家的事,就爷奶那边也分开了,要分清楚,分彻底,咱家以后的决定,咱自己说的话,爹你都不许往那边传!”她又看向禾春儿、四宝、七宝:“还有你们,也都不许传!” 禾春儿是个明理的,就也点头:“是哩,两家人就要有两家人的样子,咱要进城的事也只是说说,还没定下来哩,咱大姑就知道了,还马上给咱来这一出,咱多被动啊,要不是早儿在,爹你肯定就答应把奶做的那些都买下来了。” 见两个女儿都批评自己,禾老三黝黑的脸膛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红晕,尴尬地赔笑:“这,这不是话赶话说了几句……就那次回去你大姑也正好在……” 四宝就大声说:“大姑肯定故意的,她就住在镇上,咱家买了那几千枚鸭蛋,她肯定知道了……” 禾早皱了眉,上次回来禾老三可没说过禾大姑也在的事,她忙问:“爹,大姑问你咱做啥了没?” 禾老三道:“问了,我就说是做松花蛋,早儿你弄的方子。” “那大姑问你要方子没?” 三房的人顿时紧张起来。 为了这松花蛋,他们也投入了二十两银子哩,就指望着赚钱呢。 无双眼睛唰唰瞪着禾老三。 后者有些心虚,又有些无奈,瞪几个孩子一眼:“你们几个,没大没小的……”他顿了顿,才不自在地说了两句:“她大姑是问了两句,我又不傻,知道这方子是人家阿澈少爷说给早儿的,人家的方子,让咱用是对咱好,咱可不能说给别人!” 古时的方子都是一代代相传,不能外泄的。 禾早几个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禾早却没有放下心来,听禾老三这意思,因为以为这方子是阿澈的,所以不敢随便告诉人,那要是自家的方子呢,是不是就可以随意告诉老宅与禾大姑了? 她眯了眯眼睛,笑得很甜:“爹,你不说给大姑这做得就对,但可不是因为这是阿澈哥给的方子,你才不能说。咱家以后要想挣钱,就不是只做松花蛋,肯定要做其他生意啥的,这些都是咱家的秘密,谁问也不许说。大姐说的有理,咱和老宅那边是两家人,就要有两家人的样子,大姑就更不用说了,外嫁女跟人家姓,那更是旁人了!” 四宝与七宝都郑重点点头。 禾老三犹豫地看看陈氏,后者神情也有些复杂。 先不说这秘方能不能挣钱,但到底是一家子,能帮衬就帮衬点,人家真问到嘴上了,还真不说啊!脸面上也过不去不是。 禾早见状便生气地说:“那中,以后我再得了啥方子,啥买卖,我就不跟家里说了!省得最后是给别人忙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禾老三倒是真心疼爱这个小闺女儿,见她恼了,忙安抚道:“别气,别气,爹不说,爹不说就是了,你娘也不说……” 他看了陈氏一眼,后者迟疑地点点头。 她和禾早的关系很糟糕,不想弄得更僵。 108.第108章 禾小叔 禾早就又露出甜甜的笑容:“爹,娘,这可是你们答应的,以后不许变卦!” 她变脸之快,就像是刚刚没有生气一样。 禾老三一怔,便微微苦笑,这个小闺女儿啊,还真是鬼精灵。 禾早面上笑着,心里却暗暗想,禾老三与陈氏这样的性子,看来她以后得长个心眼防着点! 进城的时间很快就定好了,基于禾家的孩子都没有进城见过世面——分家之前,禾老太太根本不会允许,分家后,禾老三与陈氏商量了下,便决定让四个人都去。 七宝很兴奋,跑到自己装钱的小匣子那,开始一枚一枚数铜钱,看看自己攒了多少零花钱。 禾春儿也想让陈氏去逛逛,劝道:“反正县城也不是太远,趟黑就能回来了,娘,不中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陈氏却不是个爱热闹的,只摆手:“不去,家里活计一大堆呢,你们去了好好玩,穷家富路的,可要把钱准备好。” 三房的钱,有一半都在禾早手里,用作生意的本钱,另外一半,就由陈氏保管。 她进了里屋拿出十两碎银子,递给禾老三:“这些应该也够了。” 禾早就道:“我这里还有哩,足够了。” 他们这次,不是去采买东西,而是见见稀罕,了解一下行情。 禾早还特意上山问了阿澈要不要给他带东西,后者只笑着让她玩得痛快点,没有其他要求。 租了黄老汉的牛车,就往县城走去。 牛车走得很慢,一开始七宝还饶有兴致地看四周的风景,但除了一座座的山就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下面的路还坑坑洼洼的,墩得人要吐血,头上被太阳晒得也似是要脱了一层皮,七宝很快就失去了欣赏风景的兴致,戴着草帽把自己遮得更严实,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即使他们早早就出发了,可数伏天日出很早,这天仍然晒得很。 道路两旁也没有高大的树木遮遮阴凉。 四宝脸蛋晒得通红,身上冒汗,见了七宝的模样忍不住笑:“七宝竟然还能睡着!” “他一个晚上都没睡,兴奋得在炕上翻来翻去,像是翻烙饼似的!” 禾早也好笑道。 因为艰苦的条件,所以在乡下,一大家子挤在一个炕上睡觉是很常见的,禾早家,四个孩子就挤在一个房间,只这两年禾春儿与四宝也大了,所以只在炕中间扯了一道帘子,勉强算是隔开了两个空间,白天拉开,晚上睡觉时再拉上,禾春儿与禾早睡这边,四宝带着七宝睡那边而已。 七宝仗着年纪小,有时候会撒娇从帘子下面滚到禾早那边去,缠着大姐二姐玩。 昨晚,他就滚到了禾早被窝里不肯睡觉,吵得禾早也没睡好。 说着禾早就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瞅了眼热烈的阳光,有些后悔该定一辆马车的,这没蓬的牛车,在数伏天里晒着,别中暑了才好!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晃悠悠地到了古阳城。 古阳城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而由禾早看来,因为与怀庆府离得很近的缘故,所以古阳城发展得不算太好,但也比一个镇要繁华多了。 走在大街上,似乎正好是集日,街道上熙熙攘攘,两旁都是小贩,也不顾天热,嘶声力竭地招揽顾客。 禾早几个人的眼睛都不够看了,七宝也早就被推醒了,张大嘴巴一脸兴奋。 禾老三则是让黄老汉等在一家茶馆里,然后他带着几个孩子找禾小叔打工的那个地点。 禾小叔已经给他们回过信,非常欢迎他们入住。听说禾早他们可能会进城后,就把自己的落脚地告诉了三房。 之前禾家人都知道禾小叔一个人在县城讨生活,肯定不容易,但谁也没想到,包括禾老爷子,他竟然是在棺材铺里帮忙! 哪怕是禾早这个现代人,听说这件事后,嘴巴也张成了O字。 这个小叔,也太特立独行了。 禾老三与陈氏商量了下,一致觉得如果就这样告诉禾老爷子,后者估计会直接晕过去,所以便瞒了下来。 也因此,这次进城,禾早他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劝说禾小叔,哪怕回家种地,也别在棺材铺干活了,太不吉利。 禾小叔年纪不小了,却还没有说媳妇呢,这要是让人知道他在棺材铺里干过,谁还敢将女儿嫁给他! 一个县城,棺材铺也就那么一两家,黑色的店面,阴森森的气氛,门口一字排开三口黑漆棺材,看着很渗人,七宝战战兢兢地拉着禾早的袖子,低声:“二姐,咱小叔真在里啊?” 禾早实际上还从未见过棺材铺呢。 不过她倒是见过半成品的棺材,她称为太奶奶的——也就是爷爷的亲妈,已经过了一百大寿,所以家里早早就给她预备了一口棺材,特意没有上漆,听说上了漆的棺材是不允许搁在家里的,会折损这家的阳气。未上漆的棺材一直摆放在正屋里,成为一道独特风景。 小时候无知也就无畏,禾早有时候与小朋友去爷爷家里玩,趁着大人不注意时会躲在里面捉迷藏,后来被发现还被狠狠骂了一顿,再后来,太奶奶一百零三岁的时候去世,那口棺材就跟着一起下葬了。太奶奶是无病无灾走的,村里人都说她好福运,而似乎越年老的人也就越看得开,她就曾经握住禾早的手,絮絮叨叨指着那棺材跟她说:“以后太奶啊,就睡在这里面……”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慈祥和蔼,十分平静。 “三哥!”一个微微带着沙哑的嗓音打断了禾早的沉思,她抬头,看向从店内跑出来的年轻人——二十出头,个子不高,但却出乎意料的帅气。 禾小叔有一双十分精神的浓眉大眼,皮肤白皙,瘦瘦的,看着似乎比大宝还小一两岁。 “呦,几个孩子都来了啊,早儿,听说你在家绕蝎子绕了大钱?” 禾小叔笑眯眯地看着禾早,神情爽朗。 禾早所继承前身的记忆很少,但也模糊记得这个小叔对自家侄子侄女很好,便露出一个微微羞涩的笑容:“就是瞎糊弄哩,七宝绕蝎子可是一把好手哩。” 禾小叔的大手就狠狠揉了揉七宝的脑袋:“这小子长高了不少哇!” 他面上看着俊秀,但那一双蒲扇似的大手,却还是显露出了穷苦人的特色来,老茧很多,手背上还划了一道道口子,似是做木匠活计留下来的伤痕。 他在棺材铺,其实是半学徒半伙计的身份,帮着主家做棺材。 109.第109章 柏树籽儿 禾春儿几个人对禾小叔就很热情,七宝更是抱了他的大腿,先前的害怕早就消失不见:“小叔啊,我好想你!” 那撒娇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禾小叔请了假,带着禾老三一家去了他住的地方,是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一间破旧的房屋里,那院子几乎只能用巴掌大小来形容,一间正屋加上一个小厨房一个茅厕。 因为是单身汉,院子乱糟糟的,让人几乎都无处下脚。 禾小叔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大手一挥:“有点乱,你们随意,随意啊!” 禾老三皱了眉头:“你这院子的租子得多少?” “一个月八十文。” 而禾小叔一个月的工钱,也才一百五十文,还是这个月手艺见长刚刚涨上来的。而五贤镇店铺里的小伙计,一个月也才几十文钱,不够温饱。 禾老三就开始第一次劝说:“幺娃啊,不中你就回家吧,家里有房有地,咋的也能过下去。” 禾小叔沉默了下,摇摇头:“再说吧,我现在跟着主家学手艺,才学了一半……” 他其实也算是个有规划的人,虽然做棺材在普通人看来有些惊悚,但也是们手艺,而靠着手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碗饭吃。 但禾老三却仍有点担心,禾小叔并不是一个长性的人,之前还在酒楼帮过工,想学厨艺开了饭店,但没两个月就没兴趣了,后来又跟着水泥匠们去人家盖房子,也是盖了一段时间就又改做其他的了。 他虽然已经二十多了,但仍没有定性。 看了看几个孩子,禾老三把禾小叔叫到门口,细细地跟他说话,又承诺等他回家,他们三房马上就把房子让出来去住窑洞,再让陈氏帮他留意娶一门好媳妇。 但无论他怎么样,禾小叔就是不肯松口。 说得口干舌燥,禾老三终于死了心,拍了拍禾小叔的肩膀,闷闷说了句:“有啥困难就跟家里说一声,人多好办事。我家……”他是个老实人,不会那些口头上的虚话,因此语气也特别诚恳:“早儿几个娃子能干,绕蝎子也算是有了点家底,你回去娶媳妇的银子总能给你备好!” 禾早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一句就万分无奈。 太老实的人怎么防备都不中,这不,刚刚一松懈,就把聘礼给承诺了出去。 不过,她叹口气,禾小叔为人还不错,也算是帮帮亲吧。 禾小叔却比想象中的有骨气多了,忙摆手,脸色很严肃:“三哥,我跑了这些年,手里头也是攒了俩银子的,娶媳妇休憩屋子足够了。” 禾老三却不信任地看着他。 禾小叔为人爽朗大方,但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爱喝酒爱吃肉。 只要有条件,那是一定要吃好喝好的,可以说,他挣的银子全让肚子享了福。 禾小叔看懂了他的神色,想了想,便做了个决定,进屋翻了一会儿,等出来时就递给禾老三一小袋碎银子:“三哥,这十二两银子你替我攒着吧,让我自己拿着说不定哪天就花光了。” 禾老三便没有拒绝。 十二两银子,拿出六两来娶媳妇,再拿出二三两来修葺一下房屋,禾小叔的人生大事就能定下来。 幺娃这几年还是有长进的,禾老三心里舒坦多了,更用力拍了拍禾小叔的肩,黝黑的脸皮绽松泛开来。 禾小叔今天请了假,便带着他们逛县城。 禾老三便特意问了酒楼的位置,要先去问问扫帚、炊炊的价钱,禾小叔知道是为禾老太太问的后,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冷笑来。 他与禾老太太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好。 走到巷子口,正好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对面那一宅院中出来,长得挺漂亮的,穿戴得也很像城里小康之家的姑娘,瞅到禾小叔,她就用帕子捂了嘴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禾小叔也朝她眨眼一笑。 其他人都没注意,只禾早蹙了蹙眉。 禾大姑与禾老太太都想得太高了,虽说古阳城是县城,但县城小,出了城门就都是农户,会用高粱做炊炊、扫帚的人,哪怕只有那么两三个,也足够满足小县城所需了。 酒楼给的价钱并不高,一把炊炊才三文钱,总共就要十把。扫帚贵一点,也就七文钱,要两把就足够了。 禾老三愁眉苦脸地离了酒楼。 禾早却着重打量了下这家酒楼的规格与客流量,算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了,她笑眯眯地问那伙计:“你们这有松花蛋没有?” 只可惜,见他们一身乡下衣裳,进门来又是推销东西的,伙计的脸色就很不耐烦,像是驱赶小鸡一样把一行人赶了出去:“去去去,不吃饭就别捣乱!” 禾春儿与四宝几个都很不高兴。 禾早又选了两家比较高档的饭店问了问,果然谁都没有听说过松花蛋,她又问了炒鸭蛋的价格,很便宜。 鸭蛋不如鸡蛋鲜嫩,爱吃的人很少。 他们又到了杂货铺问生鸭蛋的价格,县城的要比镇上贵一文钱。 又到了药铺问蝎子与金银花价钱,虽然比镇上的贵一点,但到底运送方便,禾早他们很快就心理平衡了。 禾早无意中倒是有了一个发现。 一家药铺门口晾晒着柏树籽儿,禾早一下子就想到后山上那一丛丛的柏树林及那多得压弯了腰的柏树籽儿。 柏树籽儿是中药啊,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只是上前问了问价钱,却又汗然。 湿的柏树籽儿才三文钱一斤,干柏树籽儿要三十文一斤,比金银花便宜多了。 但又想想柏树籽儿比金银花好找易摘,似乎也是条财路。 禾早就兴致匆匆地跟药店老板攀谈起来,她虽穿得土里土气,人也小,小脸却很灿烂,脆生生地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怕生:“掌柜伯伯,我们那边山多着哩,柏树又粗又壮,柏树籽儿也沉甸甸的,你们要不要?” 药店掌柜对她很有好感,笑眯眯的:“中啊,只要你们运过来我们就收。” 夏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再过不久,柏树籽儿就会炸开不能收了,量自然越大越好。 禾早便佯装好奇地问:“伯伯,你们和和春堂一样也是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吗?” 这家药铺的名字叫做“灵芝堂”,与和春堂就开在面对面。 掌柜脸上就有几分难看。 110.第110章 刀削面 禾早马上就猜出来灵芝堂与和春堂是竞争关系,并且灵芝堂没有和春堂名气大,但那与她无关,她只要有的赚钱就好。 她转了话题,问起店内收的其他草药,让她惊喜的是,这家店竟然收铁棍山药。 看来,山药作为一种中药材,已经是很普遍的常识了。 但禾早要做的,不光是把山药看成是一种药材,而且还要让它作为一种吃食进入大代朝百姓们的餐桌上。 后世铁棍山药销量那么好,全在于它能像土豆一样,营养价值高,还能做出各种各样的美食。 中国人,爱的就是美食啊! 亲切地与掌柜告别,禾小叔就好奇问她:“你准备揪柏磕啊?” 柏树籽儿,用五贤镇的方言就是“柏磕”。 禾早扬着小脸灿烂地笑:“也是条挣钱的路子不是,现在还不到秋收,咱村的人都没事干,不中就让他们揪柏磕去。” “早儿,你让咱村的人去揪啊。”四宝问。 禾早其实也只是简单想了想,他们家没有那么多人手,现在光掐金银花与绕蝎子,就足够忙活的了,没有剩余精力干这个,但要是禾家作为一个中转站收村子里的柏树籽儿,每一斤再抽点佣金,倒是比自家累死累活去山上揪更省力气。 她细细算着帐:“咱村户里如果有二十个人去揪柏磕,一人半天下来,咋的也能揪上六七十斤,二十个人就是一千三百斤,咱不多要,每十斤抽三文钱,这一千三百斤就是快四两银子,咱哪怕是两天往城里送一回,除去来回花销,能挣七两银子!”禾早的神情郑重起来:“爹,这银子挣得!” 禾小叔脑筋清楚,迅速算了算,也点头:“是哩,早儿说得不错,这银子挣得!” 禾老三却有些犹豫:“咱在村里收,万一收那么多人家不要了咋办?还有,你那每十斤抽三文钱是不是太多了些。” 他是个老实人,担心过自家外,便又替别人担心。 不等禾早解释,禾小叔就抢先说:“三哥,一斤柏磕三文钱,一个壮劳力,半天下来,咋的也能揪上几十斤,这就是一二百文,你们才抽取七八文,完全使得!” 柏树籽儿水份多,很沉,哪怕是一个孩子,一下午也能揪上三四十斤。 禾早前世小时候就跟着爷爷奶奶上过山,揪过几个下午呢,挣了一百块的零花钱。 禾老三还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卖给咱……咱家又没有骡子牛车!” 禾早不担心前者,自从他们家把绕蝎子的方法公布出去后,村里人就对他们很友善,现在可以说,绕蝎子是村人收入的大部分来源。如果禾家三房再推出一个挣钱的法子,肯定会有人响应。 但是后者,她咬了唇,思考了会儿,终于慢慢点着头:“爹,咱是该买头耕牛了。” 分家后三房的那些地就要全靠禾老三陈氏与几个孩子,没有牲畜根本不行,而且,以后他们还要往城里运送松花蛋什么的,没有自家的车子实在太不方便了。 没想到禾早会这样说,禾老三就怔了一怔。老宅子那么多地,还没买过大牲畜呢,他家就那么几亩中田…… 禾早细细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趁着禾小叔在,也正好帮着劝一劝禾老三。 禾老三是典型的庄稼人,俭省惯了,况且一头耕牛价钱可不低。 禾小叔看懂了禾早的意思,就也跟着劝:“这要是早儿说的收柏磕的法子中,这牛的价钱几天就赚回来了,你也让三嫂和几个娃歇歇。”他爱怜地摸了摸禾早的脑袋:“瞧瞧早儿瘦的,和小两岁的七宝一样高,城里像她一样大的娃子都比她高一头哩,三哥,你得让娃子们补补身子骨。” 禾早确实很瘦小,就这还是补了一段时间,脸上有点肉了,刚刚她穿越来的时候,本尊那瘦若干骨的样子根本不能看。 她在禾家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自然也就是最瘦最营养不良的那一个。 禾老三也把目光投在了禾早身上,豆丁大的小身板,却无比明亮坚定的目光,好像从来都无所畏惧一样。 他脑海中就想起以前那个瘦巴巴、懦弱、沉默寡言的禾早来,是不是因为受了太多的苦,所以这个小闺女儿才会发生如此大的巨变! 拼命地想点子挣钱,在家事上积极发言,处处主动,敢与长辈针锋相对…… 禾老三的内心好像是岩浆经过,烧得那心脏火烧火燎的疼,他眼眶有点湿,忙忙扭过头看着街道,点头:“中,遇到合适的那就买吧,咱家也需要。” 禾早几个人就都露出兴奋的神情来。 禾小叔是个热心肠,马上就说:“那咱就先去吃饭,等下午集市上来了,热闹了,咱就去西头看,那边都是卖牲畜啥的。” 古阳城这边的集市,都是下午才真正开始,但早上就已经有很多人摆摊了。不像有的地方,就一早上的集市时间,等吃了午饭,街面上干干净净。 因为离泽州府近,所以这边很多家都是开山西面馆的。 禾早他们选了一家看着中等的山西面馆进去,一人点了一碗刀削面。 店内赠送两碟子的小黄瓜腌菜。是泽州府那边特有的腌菜,禾早几个都很爱吃。 其实,在五贤镇,大概是因为山货丰富,他们并不擅长腌制咸菜,顶多有一个腌萝卜干,在冬天没有青菜的时候吃。 刀削面是足足的一大碗,味道也很正宗,而且这面是纯白面,禾家人极少吃到的,可以说吃这一碗刀削面,就像是过了年一样。 七宝稀里呼噜地把汤也喝了一干二净,就捂着鼓起来得小肚皮一脸满足地笑:“真香啊,二姐,我都快把舌头给吞下去了。” 其他人也吃得很满足。 禾小叔原是想要一壶酒的,但被禾老三死活劝住了。 禾小叔看看几个没长大的孩子,只好改了主意。 这家的刀削面分为两种,一种是加了鸡肉,一种不加,禾早他们要的就是没加鸡肉的素面,只汤里带了腥,价格便宜点,十二文一碗,总共六个人,六十八文钱。 禾小叔抢着先付了账。 禾老三忙忙阻止:“幺娃,这钱我出,你别出,我家五口子呢,你那院子还吃着租子呢,快省着点……” 111.第111章 嫉妒 禾小叔当然不会让他拿银子,两个人你来我往推让了好几回,禾老三败下阵来,叹口气:“唉,你这人,还跟以前一样,不会过日子,太大方!” 禾早几个就忍不住笑。 下午,他们果真去了城西,禾老三经验丰富,挑了一头年纪很轻,但看着很壮实的黄牛,又到临近的铺子里买了一副车板,总共下来十一两银子。 禾老三带的那十两碎银子便花完了,禾早还另外付了一两。 虽花了大钱,但回去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笑容满面,非常满足。 禾早坐在车板上,小身板跟着牛车左右晃着,但心里却自得地想,穿来这么久了,现在她是不是也算做有车一族了。 这样想着,心情就更加愉快了。 县城的鸡蛋、肉比镇上的贵,但那些雪片糖、红糖还有米面之类的都要便宜点,禾早他们便各买了一些,现在家里条件比之前好多了,在吃食上也很大方,可白面仍不是能随意吃到的。 想想中午吃刀削面时七宝、四宝的馋样,禾早狠狠心,买了五十斤白面。 如果能省着点吃,这五十斤面,足够他们富足地吃上两个月了。 禾老三吃了一惊,但却没有做声,而是默认了。 大概禾小叔对他说的话还在起效用,他也想让几个孩子吃得好点,长得壮一点。 禾家也种绿豆,但分给三房的口粮只有黄面与几斤大豆,夏天喝绿豆汤解暑,禾早见县城里的便宜,便也买了十斤。 又见猪肉摊子边刚宰下来的大猪蹄无人问津,一问价钱竟十分便宜,她忙笑眯眯地把四个大猪蹄买了下来,又软磨硬泡,让摊主送了两根猪尾巴。 七宝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上面的猪毛:“二姐,你买这个,狗都不吃哩……” 的确,猪蹄与猪尾巴肉少,骨头多,连狗吃起来都麻烦,极少有人会买。 禾早却想着前世吃过的美味,流着口水道:“这猪蹄猪尾巴才是真正好吃哩,等着二姐炖了让你真把舌头吞肚子里去啊。” 禾老三他们也好奇地看着。 禾小叔是个吃货,当即就笑:“中,要是真好吃,等小叔回家了,早儿你得做给小叔吃。” 禾早马上笑嘻嘻地回话:“那中哩,到时候就专给小叔炖这两样。” 瞧她的模样,十分自信,禾小叔倒是期待起炖猪蹄猪尾巴的味道来。 等逛的时间差不多了,禾早他们才到茶馆里找到了黄老汉,分坐了两辆车回去。 禾小叔一直送到了城门口。 等回到卢家村的时候,天色正是傍晚,一大半的村人都在门外吃饭乘凉,所以即使禾早家比较靠村子外面,但这大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村人的注意,瞧见禾家三房买了新牛车及大兜小兜的东西,便都端着碗筷过来凑热闹。 禾老太太也一边吃饭一边跟邻居老太太唠嗑,远远听见人说“老三家买了牛车”,就端着还剩半碗的糊涂,迈着小脚赶过来。 当真正看见那壮实的牛犊子拉了一大车的东西,禾老三正笑呵呵地往院子里运东西,禾老太太心口上的火气便一阵阵冒上来。 她直直冲到人群里,指着禾老三大喝一声:“禾成家,我让你给我办的事了?你给我办好没有?” 因为冲得太快,那剩下的糊涂稀饭便洒了一半出去,顺着禾老太太的手腕往下滴,但后者根本没注意,只顾瞪着禾小叔。 禾老三愣了下,忙放下手中东西走过来:“娘,你咋来了,我原说待会儿就过去一趟哩……” 禾老太太的目光就扫了一眼如临大敌的禾早几个,又看了看也在搬运东西的陈氏,冷笑一声:“等你来我家,我早就被气死了,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死了!” “娘……”禾老三手足无措起来:“这咋说……”他看到牛车上的扫帚,顿时想起了什么,忙忙道:“娘,这扫帚、炊炊我去问了,人家给的价太低,和咱镇上差不多……” 话未说完,禾老太太就突然指着他,恶狠狠地骂道:“你就可着劲地骗吧,你根本没把你娘的事放心上,你分了家,你的心思就全在那个臭娘们身上,一点也不顾你老子娘的死活……你这个不孝子,丧了良心的瘪犊子……” 她拍着大腿大哭起来。 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有的便小心翼翼劝道:“大娘,别哭了,老三这有出息了,能养家了不是好事……” “就是,老三是个老实的,不敢亏待你这做娘的,他要是真敢,跟我说,我只拿大扫帚抽他!” 说着话的是村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说话有几分重量,分家那天他也在场。 禾老太太听了,却更加伤心了,指着那牛,那面粉袋子,激动地说:“我说他丧了良心可不亏他,你瞅瞅,你瞅瞅,他又是买牲口又是买白面,却没想着给家里也带一份,你说说这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是啥!只顾着你那小家吧,把你那媳妇跟几个小崽子都撑死算了……” 她又恶狠狠地瞪了陈氏与禾早一眼。 三房,她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两人。 兴冲冲地回来,谁也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禾春儿尴尬,四宝皱眉,七宝眼中冒着怒气,陈氏唯唯诺诺,低着头似是想让自己变成一条虫子钻进地里,禾老三不知所措…… 只有禾早,暗暗磨了磨牙。 买牛的时候,她就知道禾老太太兴许会闹幺蛾子,但没想到她竟是连一刻也忍不了,在他们刚刚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发作起来。 她大发雷霆。骂禾老三没良心,不顾二老,实际上是嫉妒了! 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买牛买白面,没有给家里也准备一份! 哼,那还分家干什么!干脆让禾老三去养着老宅一大家子吧。 其实在买东西的时候,禾早他们并没有忘记老宅,这是礼节,不管喜欢不喜欢,三房都会主动遵守。 就像是那白面,禾早也另称了五斤,用小布袋装着,又称了两斤比较稀罕的葡萄干,让二老泡水喝。 她给七宝使了个眼色,后者机灵,拔腿跑了,这才又从牛车上翻出这些递给禾老太太,似笑非笑:“奶,我爹可不敢忘给你和爷的孝敬,这不,这五斤好面和两斤葡萄干就是给你家的,想着等会儿送过去哩,奶你既然过来了,就一并带回去吧。” 她着重点出“你家”两个字。 112.第112章 压制 禾老太太却瞪大眼睛,好似更加生气了,一挥手打掉禾早的手,那白面袋子就噗通掉在了地上,外面那白白的面粉就落了一层。 “你打发叫花子啊,就送这么点,啊!老三,这就是你的孝敬!” 看热闹的大部分都皱了眉,悄悄议论起来。 看到现在,禾老太太到底是啥意思,他们也都看懂了。只是都觉得,这老太太也太厚的脸皮了。 分家另过的小辈们没有抚养老人的义务,只要逢年过节送些东西就中,禾家三房却是买东西时主动给老人买了一份,这行为,就能称上一个“孝”字! 禾老太太却一点也不满意。 禾早瞅了一眼地上的面袋子,嘴角挑了挑,似是含了一分笑,但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却异常冷:“奶是嫌少啊,那奶具体说个数,看看要我们送多少!我爹我娘都是孝顺的,只要能办到,不二话,立刻按照奶的意思送!” 禾老太太滞了一滞,她再嫉妒三房的牛,也不能张口讨要。 知道说不过她,她也就不搭理她,直接看向禾老三:“老三,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 禾老三已经猜出了禾老太太生气的原因,顿时觉得满心苦涩,但要是说把这头牛送给老宅,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张张嘴,却又闭上,非常为难的模样。 禾老太太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此时已经松动了,便再接再厉,直接将矛头对向了一只沉默的陈氏:“还有你这个丧了良心的儿媳妇,也不想想当年是谁把你从火坑里拉出来的,光着身子进了我家的门,却想方设法地把大宝撵出去,又拉拢老三,我好好的一个儿子全被你给勾引坏了……” “娘!”她说的话太过分,禾老三猛地叫了一声,双手握拳。 这些事情对陈氏来说是不可磨灭的伤疤,所以她才会自觉低人一等,拼命地对前茬留下的两个孩子好,不敢对自己的孩子多出一丝一毫的关心……可是,努力退让却没有用,只会让人更加踩在脚底下! “娘,我,大宝他是自己要过继的……” 她的声音很颤抖,很轻微,但,却让禾家的人,包括禾老太太都吃了一惊。 这是她嫁进来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为自己辩解! 四宝几个都暗暗为她高兴。 禾早也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暖意。 禾老太太怔了一怔,继而暴怒:“好啊,你是翅膀硬了还敢顶嘴了是不是,当初我真是瞎了眼让你进了门,真该让你在那个火坑当一辈子的丫鬟……” “奶!”这次是禾早打断了她,她声音清丽亮耳,瞬间就盖住了她粗哑愤怒的声音。 她冷冷注视着对方,望着那虽花白却非常富态白皙的脸,本该是慈祥而柔和的模样,如今却带了丝丝厌恶与刻薄。 “奶,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些话还请慎言!” 禾老太太对上禾早平静无波的眼神,也不知怎的,就觉得狼狈起来,又觉羞恼:“死丫头,性子越来越泼了,你爹也不管管你!” 禾早却冷笑一声:“我这性子不像我爹娘,和我几个姊妹也不像,我常听村里的大爷大娘们说,我是咱禾家最像奶你的,咋的,奶却觉得我这样不好?” 她话中隐含讽刺。 围观的人便低低笑了起来。 说起来,禾家都是一味的老实疙瘩,出去见人都腼腆得很,轻易不与人红脸,只有三房的禾早,那小嗓子一亮出来,方圆几里都好似能听见。禾老三这小闺女,是个会吵架,能吵架的! 这一点,最像禾老太太。 有人就凑热闹,喊着:“大娘,我看早儿这性子就中,不会被欺负!” 周围笑的声音更大了。 禾老太太气得心肝疼。但她是个笨的,临场发挥能力不强,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禾早斜睨了她一眼,便径直转头看向围观的人:“诸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还请你们做个见证,我家诚心诚意孝顺家中老人,却总不能让我奶满意,今个儿就请奶你就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说道这不满之处,能改的我们马上改,并且上门赔礼道歉。不然,今天的事传出去了,知道的说是咱们自己家拌嘴惹,不知道的却当是我爹娘不孝顺,故意惹老人生气!这对我们禾家的名声却不好哩!” “是哩是哩,早儿这话说的是,大娘啊,你到底有啥不满的,干脆说出来,咱都帮着出出主意,要不找里正去,要是老三真不孝顺,让里正整治整治他!” 还是先前那个人开口说话,他一本正经地提着建议,但那模样却分明是在看笑话。 禾早认出他是与禾家有过节的一位姓卢的庄户。 她皱了眉,虽不喜他的态度,却也想趁此机会狠狠煞煞禾老太太的气焰,免得她总觉得三房的东西都是她的,因此便跟着颔首:“是哩,奶,不中咱就请里正二伯来,里正为人公道,有他在,您也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小辈会冲撞你!” 禾老太太却心虚得很,眼睛飘忽不定,语气也弱了几分:“请啥哩请,人家忙大事哩,谁顾得上你家这小事!” 禾早却正了脸色,十分严肃:“要是不请里正,那也该请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大爷们来商谈商谈,我娘自嫁入禾家十几年,一直都勤勤恳恳,孝顺公婆,抚育子女,不敢有丝毫懈怠,奶你却当着一村人的面这样唾骂于她,我们姐弟四个都是娘的子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奶骂了她,也就是否定了我们,敢问奶一句,你这样是不是就不认我们是禾家子孙了?若当真如此,给我娘一直休书,我们几个跟着娘走就是!” 谁也没想到禾早一言不合竟说到休书的份上,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禾老三与四宝几个都愕然看着她。 禾老太太张大嘴,看她半晌,才突然冒出一句:“那春儿可是我老三的骨血,跟你娘没半点关系,她可不能走!” 围观的人更加沉默,一个个用怪异的眼神看向禾老太太。 她难道还真想把陈氏与几个孩子撵走啊? 禾早面色冷冷的,心里却有几分好笑,这个奶奶,真是没半点脑子,她下个套,她这样容易就钻了进来! 113.第113章 溜走 害怕亲们看不见,因此特意在这里说一句:昨天的文章我看了看,有的情节没处理好,又重新修改了下,与下文联系紧密,亲们得再回去看看,抱歉哦。 ** 禾老三惊慌失色:“娘!” 他看看陈氏,又看看禾老太太,迟疑了下,却很快就站在了陈氏面前,手握住她的,脸色涩然坚定:“娘,我,我不休妻……” 不得不说,禾老三这个举动太给力了,禾老太太的脸色当即铁青,十分难看。 而禾早却几乎失笑出声,要不是顾忌有外人在,她肯定会朝禾老三举一个大拇指。 陈氏似是也很感动,眼睛微红,却温顺地垂下头。 四宝也快步走到了陈氏身边,站到了她另一侧,维护举动很明显。 禾春儿是个明理的,即使对禾老太太有感情,但此刻她也很快就站在了四宝旁边。 禾早微微一笑,举步站到了禾春儿身侧。 禾老太太嗫嚅着唇,无意识地嘀咕什么,但没有人能听清。 “唉!”也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围观的人便都同情地看向禾家三房。 先前那个老人王大爷就皱眉,很不满地对禾老太太说:“老嫂子,适可而止吧,凡事可不兴太过,把孩子的心都给伤冷了,都一家子,有啥话不好说的,天天都吵吵吵的。陈氏这样好的媳妇,你真舍得给休了啊,四宝七宝早儿这样好的娃子,你真舍得不要?那可是你禾家的骨血,就拌嘴两句撵出去了?你老禾家人丁可不兴旺!” 他尖锐地指出这一点,没给禾老太太留情面:“早儿才几岁,就这样懂事,会给家里赚钱养家,又孝顺爹娘,可是个极好的女娃子,陈氏给你家生了俩孙子,又生了早儿,那就是大大的功臣,以前的事就不兴提了!咱庄户人家也不兴休妻,好好的一家子你别最后给拆得七零八散!咱庄上也不兴那恶婆婆!你底下也有几个儿媳妇伺候了,啥事就少操点心,少管点,安心养老就中了!” 禾老太太虽然确实是恶婆婆,但从没有人会当面指明这一点。 当着半个村人的面,禾老太太的脸色先是通红,继而雪白,再铁青,像是一个颜料铺。 王大爷又看向众人:“都散了散了,老禾家的事你们凑啥热闹,该干啥干啥去!” 那卢小二就嬉笑道:“大叔啊,咱这不是给老三一家主持公道哩,一家子的老实人,再没个人帮衬帮衬,就是被人在头上拉屎也不敢吭一声!” 这话就难听了,不等禾早开口,四宝就笑笑:“卢二叔,这公道不公道的不说,我爹娘却是个实诚人,左邻右舍凡是上门求事的,就没有说不帮忙哩,卢二叔,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欠了我家三十个大钱吧,说是两天还,到现在还没见影哩!” 刚刚搬家后,卢小二上山绕蝎子谁知被蛰了下,也是过敏体质,就找到三房要赔偿,说责任在他们身上,因为村里的人都是看着他家财上山绕蝎子的。 禾早他们又恼火又无奈,禾早坚决不给任何赔偿,又威胁他要去找里正来主持公道。 卢小二似是意识到三房不像过去那样懦弱了,便又提出要借五十个大钱买药,他凄凄惨惨地说得很可怜,禾老三动了恻隐之心,拿了三十个大钱给他。也没指望他还! 四宝说这话,就是在奚落他。 卢小二有些尴尬,见同村的人有暗暗笑话他的,暗暗呸了一声,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王大爷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口气:“烂泥扶不上墙啊……” “刚才多谢王大爷帮着说话!”禾早朝他微笑。 王大爷倒是对小黄牛很感兴趣,围着看了看,又摸摸小黄牛的耳朵与鼻嘴,似是很有经验的样子,然后便夸了个“好”字。 禾老三便很高兴。 没有人搭理禾老太太,好像都忘了她这号人一般,她此时又尴尬又心虚,也巴不得别人看不到她,灰溜溜地像卢小二一样偷偷走了。 禾早望着她的背影,冷冷笑了笑。 她让七宝去请禾老爷子过来,但这么半天了也没见人影,还好,王大爷是个嘴舌利的,只几句话就逼得禾老太太不敢再出声。 想必这件事后,她有好长时间不敢出来了吧! 三房,也终于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等王大爷也背着双手走后,禾老三就瞪大眼睛看向禾早,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这娃子,说话咋没有遮拦的,有的话可不许随便说!” 他有点后怕禾老太太当时的态度,万一她要是真的逼他休妻…… 禾早却嘻嘻笑笑:“爹,我那不是以退为进嘛,不然咱这会儿还在跟奶理论呢!” “那也不许胡说!”禾老三难得地板了脸。 陈氏却低下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擦了下脸:“快搬东西吧,也进屋歇歇。”率先拿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屋。 禾老三犹豫了下,还是禾早推推他,悄声:“爹,快去看看啊。” 禾老三这才摸摸脑袋,憨憨笑着跟了进去。 四宝几个都相视而笑。 在后院的一个棚子里给小黄牛安了家,笑容就又重新回到了三房身上。 七宝好半天才回来,悄悄地笑:“我去时爷不在家,等了会儿爷才回来,奶也回来了,爷把奶骂了一顿,又告诉大娘娘,这两天家里不许吃肉,让奶败败火气,免得还出去丢人现眼!” 他也听说了禾老太太后来的话,很是气愤,现在见禾老太太吃扁,自然高兴。 禾老三脸色有些复杂,呆了半天,才叹口气:“早儿她奶这脾性越来越不好了……” 禾早却嗤之以鼻,要她来说,禾老太太这性子,都是禾家人惯出来的!怨不得谁!要是禾老爷子再不压制压制,以后还有的闹! 陈氏早就备好了热腾腾的晚饭,一家子便一边吃一边热火朝天地谈起县城的见闻。 当听说禾早收柏磕的打算,陈氏想了想,便也点头赞同:“早儿这法子好哩,就是人辛苦点。” 禾早嘻嘻笑了笑:“现在人闲,正好是个空。” 地里的草已经锄完了,的确是到秋收前最空闲的一段时间。 吃过晚饭,禾老三拿了给二老买的东西,带了禾早、七宝一起去了老宅。 其实几个孩子都不想去,但禾早怕老三一个人去会吃亏,想了想便要跟着,七宝喜欢和禾早一起玩,便也跟着。 禾老三就很高兴!他怕几个孩子和老宅生分! 114.第114章 热火朝天 老宅人也刚刚吃过饭,餐桌上还没收拾干净,禾早看见还是照例的两盆菜,一个拌黄瓜,一个炒青菜。菜和汤都吃得干干净净。 三宝正拿着巴掌大的小娥饼蘸着最后的一点点菜汤,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显然没有吃饱。 但马氏已经将桌上剩下的几个小娥饼都收起来了,一边骂道:“还吃,胃口都比得上后院的猪了,也不怕撑死你!” 其他人见惯不惯,三宝也不抬头,只埋头吃着。 禾夏儿朝禾早笑笑,端了厚厚一叠的碗筷出去。 马氏却一屁股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禾早几人:“呦,三叔拿啥好东西来了啊,听说你家买了牛了?” 连翘犹豫了下,但似乎对禾早的县城一游很感兴趣,也跟着马氏坐了下来。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是不做活的,所以,今晚上厨房的活计,都是禾夏儿一个人的了。 禾早想着禾夏儿似乎更加瘦弱的身板,暗暗皱了皱眉。 禾老太太仍在生气,或许更多是心虚,听见他们来就躲到了里间,禾橘儿从炕上下来,翻了翻他们带的东西,冷哼一声,口气很冷:“三哥赚了大钱,还记得咱这个家门啊?人不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三哥,你大概连我这妹子也不认识了吧。” 禾老三还没有说话,禾老爷子就瞪了她一眼:“你也消停点,既然不好好说话就去里间跟你娘作伴去!” 他说得不客气,禾橘儿一脸委屈夹杂着气愤,恨恨瞪了三房的人一眼,掀了帘子进里间。 禾老太太似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声响,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禾老爷子亲切地询问禾老三县城见闻,待听说见到了禾小叔,又去禾小叔住的地方坐一坐后,就很高兴,又非常担心地问禾小叔的状况。 禾老三怕老人担心,只捡好的说:“……做的木匠活,回来也能有个手艺……住的地方虽小,但离街近,买东西方便……幺娃机灵着哩,吃不了亏……” 因说到了禾小叔,禾老爷子说着说着就有些闷闷不乐,叹口气:“这要是大娃,幺娃都在家,咱家就圆满了。” 当年他没能阻止禾大叔回泽州府找亲娘,现在他照旧不能阻止禾小叔去县城打工——而有一部分原因,他知道是禾老太太太过刻薄狠心的缘故,也因此,那份愧疚之心也就更重了。 禾老爷子又勉强说了两句,就挥挥手让禾老三一家散了。 禾早就笑着与他说话:“爷,有件事想让四叔帮忙哩。” 禾四叔为人仗义爽朗,在村里的人缘很好。 禾早想让他晚上去各家坐坐,说说三房收柏磕一事。 禾四叔当然没有异议,只笑着说:“三哥,你家现在中啊,去了县城一趟,就又有赚钱的法子了,这日子眼瞅着是越过红火。” 禾老三就摸着脑袋憨憨地笑:“我有啥本事,都是早儿想出来的哩。” 禾老四就特意瞅了禾早一眼,笑着夸赞:“咱早儿长了一颗聪明脑子。” 禾早笑得眉眼弯弯。 禾老爷子便吸了口烟袋,慢慢说道:“这事中,不费啥力气,也给咱村里找了好营生,就是怕收的多了,你家卖不出去,那不亏了!” 禾早就开口:“所以我们准备两天往现成一送哩,今天买那牛车也有部分是为这个的缘故。” 禾老爷子点点头:“也中,这事老四一个人还不行,不中我就帮你们跑一趟。” 禾老三顿时感动起来:“呀,爹,这你歇着就好,我和老四去……” 禾老爷子摆手,态度坚决:“咱爷三个一起去,要快些,也郑重些。” 在村里收柏磕,也算是一件大事了,当然不能马虎。 爷三个很快就起身,准备把村里的各家各户都走一趟。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卢家村就又热闹起来,年轻小媳妇们见了,说说闲话,就又偷偷闻着禾家三房收柏磕的事,个个都很心动。 待听说禾早家已经在门口摆好了秤与大麻袋,等着人送柏磕上门时,便又有活络的上门问了问,见禾早几个孩子也都挎着篮子背着筐子上山揪柏磕去,便一个个拿了东西跟了去。 此时正是柏树籽儿成熟的时候,柏树上挂着一颗颗汁水饱满的青果子,一手就能揪下来一大把,禾早一个孩子,一晌午就揪了不到三十斤点。禾春儿更多,大概有四十斤。 干活利索的小媳妇们则有六七十斤。 这六十斤就是一百八十文,扣掉中间费,也剩下一百六十八文。 待得沉甸甸的铜钱拿到手里时,小媳妇们都很激动,忙忙回家,胡乱做了些饭,就扯着家里的男娃女娃们,个个挎着篮子拿着麻袋上山了。 到得傍晚,禾早就门口就排了很长一队队伍。 村里的人积极性比禾早想得更高,一天下来,年轻的媳妇们基本都能揪一百斤。小姑娘男娃们也有六七十斤。 三房第一天就收了两千五百斤。 也幸好之前禾早特意兑了些铜钱,不然零钱还不够哩。 禾老爷子也别着大烟杆来帮忙,看到三房忙得热火朝天的模样,脸色就有些复杂,似乎是欣慰又像是还有些别的。 晚上,禾早几个一合计,决定以后不中就不掐金银花了,山上金银花也不多了,掐起来还很费劲,这柏磕却特别快,一天下来钱也不少。所以,次日家里留下禾老三、陈氏与禾早、四宝帮忙,禾春儿则带着七宝上山揪柏磕去。 村里有人见了,就笑道:“这禾老三家可了不得哩,在家坐着就有钱进门,还让几个娃子上山也揪,这天下的钱哪能挣完哩!” 这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禾春儿笑笑,并不答话。 第一天,收的柏磕还很干净,但第二天中午秤的时候,禾早发现有几个人的筐子里,柏树叶子占了大半,大概是揪得太急太快,追求效率,便连带着揪了很多叶子在里面,也没有拾掇一下就送了过来。 其实一般上庄户人家做事很仔细,这几个人也是村上有名的做活不仔细、做事粗陋的妇人。 禾老三与陈氏面皮博,这话不好说,禾早就站在小凳子上,提高了小嗓子:“各位大伯大娘,哥哥姐姐们,这柏磕可得弄干净,人家不要叶子哩,这柏磕是药材,晒晒就能入药,但这叶子可不是哩,所以揪的时候要尽量揪干净,或是下山了再稍微拾掇拾掇,把叶子给活拉出来。” 柳莺娘也在排队,探头往前一瞧,便捂嘴笑:“李家嫂子,你这是揪柏磕哩还是揪叶子哩?满眼子一瞧,可都是叶子。” 那李家嫂子面皮一红,嘟哝一句,好像是说:“……又不是大夫,管得挺多……”但还是背着筐子回家拾掇去了。 柳莺娘就嗤嗤鼻子:“这李家嫂子,做活不仔细可是出了名了,也是看你家太老实,故意欺负哩!” 陈氏笑笑:“这是给人家药堂的东西,可不能不仔细。” 柳莺娘就点头称是,笑着把自己的筐子让禾老三秤,又看着禾早笑:“早儿这娃子可是见天儿的聪明能干哩,这小脸也长得明润了,和你娘像!” 陈氏在村妇里就属于长得漂亮的那一种。 禾早笑眯眯地摸摸脸瓜子,很臭美:“我娘是个美人儿,将来我长大了也肯定是个美人儿!” 柳莺娘忍不住大笑:“那是哩,咱早儿现在就是个小美人儿!” 禾早很得意。 陈氏则为禾早的厚脸皮有些脸红。 第二天下午,周围几个村子也零星也有人送了柏磕来,看来是消息灵通。 禾早很高兴,柏树籽儿自然是越多越好。 半下午的时候,禾老爷子与禾老四也来帮忙装车,总共是差不多五千斤,一辆牛车太吃力,禾老三便又借了黄老汉的牛车,禾早、禾老四与禾老三三个人一起往县城送去。 原本禾老三想着也忙了一天,不想让小闺女太辛苦,在家歇着就好,但禾早担心这猛地几千斤过去,灵芝堂会压价,自己得跟过去放心些。 因为吃重量,牛车的车辕子下地很深,走得比那天慢多了。 等到了镇上,天也有些暗了下来,禾早他们来到灵芝堂,动静挺大,周围的行人、小贩们都探头来看。 也幸好这正是收柏磕的高峰期,灵芝堂没有压价,笑眯眯地让小伙计们领着去了后院,在那里卸货。 禾早又拐着弯打听清楚这灵芝堂也是全国连锁的药堂,至少在怀庆府是很有名的,便更放心了些。全国连锁的药堂,对药材的需求量大,短期内不会造成供求饱和的现象。 时间紧急,将帐清算了下,又预定了下次送柏磕的日子,禾早一行人就又忙忙上车赶回家。 回去的路上,一个个心情都很好。 这两天三房的纯收入是十五两银子,虽没有绕蝎子多,但禾老三也笑得合不拢嘴,一向笨嘴笨舌的他竟然也说了好些话。 禾老四与禾早都知道他心情,说说笑笑得很热闹。 等到了村口,送走了黄老汉后,禾老三便拿出三两碎银子:“老四啊,今天多亏了你帮忙哩,这银子就给你,不能让你白忙活……” 禾老四吃了一惊,忙忙推辞:“这是干啥哩,我不要,都是亲兄弟,就帮了个忙,三哥,你这是拿银子埋忒我哩!要是让咱爹知道,还不大刮子抽我,不中不中哩,快收起来!” 115.第115章 占便宜 禾早却也笑道:“四叔,这可不光是今天的,以后估计还得让你帮忙哩,这柏磕收得多,我爹一个人送不了。这钱拿去给五宝买点吃的,也不能白让你帮忙不是!” 禾老四仍然拒绝,粗重的眉皱在一起:“一家子的兄弟,说啥见外话,三哥,快把钱收起来。” 他摆着大手,粗声粗气。 “亲兄弟明算账,四叔你现在在家也不忙哩,就来帮几天忙,我爷我奶那边不是也好交代。” 禾早说了句实话。 要是禾老四一直来给三房帮忙,禾老太太那里是根本行不通的。 禾老四顿了下,迟疑了会儿,才勉强点点头:“那也意思下就中了,你家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三两也太多了!” “两天帮着装次车,再来回去县城一趟,四叔,一天一两银子咋样?” 禾早问道。 搬运几千斤的柏树籽儿是个力气活,而且还占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而禾老四却是个会打零工挣钱的,这一下午,不能白白被浪费掉。 禾老四虽觉得多了些,但想了想,没有再拒绝。 禾老三让四宝去老宅给禾老爷子说一声已经到家了,便极力邀请禾老四在家里吃饭,又让四宝把五宝带来,一起吃顿好吃的。 白天的时候,陈氏就按照禾早说的方法把那四只猪蹄与猪尾巴一起炖了。 先用夹子把猪蹄与尾巴上的猪毛摘干净,再放到瓷锅中,放入凉水,再倒入姜葱、高粱酒,一块纱布把茴香花椒包紧,一起放入,然后大火烧开,撇净白沫,就改用小火去炖,炖半个时辰后,搅拌一下锅底,免得糊了,再放入三勺盐。再炖上一个多时辰,就用大炒锅,放入荤油,用切碎的姜葱蒜出味,将猪蹄、猪尾巴一起倒进去,再倒入酱油,三勺红糖,和两勺盐,舀进一大勺的先前烧开的猪蹄汤,烧开,翻搅,一直到把猪蹄猪尾染成酱红色,就可以出锅了。 禾早去县城的时候,这猪蹄才刚刚炖上呢,等回来后,已经放在餐桌上了,冒着丝丝热气,远远就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 禾早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 尤其是在挣了一笔银子后,这样大口吃着肥美的猪蹄,配着杂货铺买的油酥饼,喝着猪蹄汤,禾早想她真的快要把舌头给吞进去了。 陈氏与禾春儿不敢吃,只尝了尝一点白肉,倒是各自舀了一碗汤喝。 四宝几个男孩却无所顾忌,一人半只猪蹄,头埋在碗里大口吃着,五宝更是要了半个猪尾巴,吧唧吧唧吃得欢快。 禾老四见儿子吃得香,目光很温柔。 四宝吃了会儿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说:“爹,我过去的时候大娘娘想也去山上揪柏磕!想让连翘与大央一起去。问咱收不收!” 禾早皱了皱鼻子。 禾老三却没想那么多,直接点头:“中,外村的人咱还收哩,一家子的咋不收!” 四宝与禾早对视一眼,语气平静:“奶说大伯一家子困难,挣个钱不容易,让咱不抽钱!” 禾老四正帮五宝夹菜,闻言就放下筷子,语气有些不满:“娘咋能这样说,一村的人都这样,为啥就老想着搞特殊,占便宜。” 还不是因为是一家人嘛,所以才要狠狠地毫无压力地剥削。 “咱爷咋说?”禾老太太的态度可以忽略不计,但禾早想知道禾老爷子是怎么看的。 四宝就低了下头:“咱爷没说啥,但看那情形,似也是同意的!” 禾早并不意外,在禾老爷子看来,挣钱是小,但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就不该纠结于那点点的利钱,如果三房能够主动提出不要大房的抽成就好了。这样,才是和睦一家子的表现! “大央哥和连翘姐,咱可以不抽成,但大娘娘和小姑却是必须要的。”禾早笑笑,语气有些冷:“咱为啥分家,咱奶,大娘娘和小姑是罪魁祸首,咱不提,但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咱娘的头发还在那儿放着哩,她们要是不满意,跟咱娘的头发说去!” 禾老三沉默了会儿,慢慢点点头:“中,就按早儿说得办。” 禾老四也点头:“俩孩子到底是侄子侄女,得照顾照顾,其他的,早儿说得有理。” 其实,他能说出这些话来,禾早有些吃惊。 之前,禾老四基本上是明哲保身的态度,对于三房的处境与遭遇一直都置身事外,但这次,却明显不同。 他是因为什么发生了改变? 陈氏没有发表评论。 次日早,七宝果然像个小密探一样,神秘兮兮地凑到禾早耳边悄声说:“二姐,咱奶,小姑,大娘娘他们一起上山了。” 禾早让他留意老宅的动静,听闻此言,眼前便是一亮,催着七宝跟禾春儿上山,自己则用小布袋装了些晒干的金银花,往老宅去了。 禾老爷子在后院的菜地里拔草,烟杆子别在腰后面,裤腿与衣服下摆上都沾了星星泥点,额头上汗津津的,可见已经拔了很长时间了。 禾早笑眯眯地把金银花递给禾老爷子:“爷,给你送金银花来了,天天泡水喝,对嗓子好。” 大概是因为天热,禾老爷子这几天嗓子有些干哑。 后者见是她,就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是早儿啊,你家现在还不忙哩?” 他接过金银花,翻了翻,又闻了闻味道,很是满意:“晒得不错。” 禾早得意地弯弯眉眼:“爷,现在人才刚上山哩,得中午了。” 禾老爷子点点头,指指地那头的黄瓜:“渴了就去摘黄瓜吃。” 禾早却摆手,蹲下身好奇地望着禾老爷子拔草的动作,然后笑笑:“爷,奶和大娘娘她们都上山揪柏磕了啊?” 禾老爷子点点头:“这也是个大进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活动活动。” 他面容平静,但又似乎隐含深意。 禾早想知道他是指禾老太太太清闲还是禾橘儿太清闲,以至于会惹是生非。 “爷,我们家商量了下,奶说不让我们抽成,但分家那会儿你也看到了,是奶和大娘娘、小姑先动的手,我娘到现在身子骨还不大好哩,大央哥和连翘姐的抽成我们不要,但其他人,就得按着规矩来!” 禾老爷子拔草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望向禾早。 后者微微笑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 116.第116章 娇脾气 禾老爷子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语气很淡:“这是你爹说的还是你娘说的?” 禾早眨眨眼睛:“这有区别啊?” 对于公公来说,当然是有区别,一个是自己儿子说的,可以原谅,但一个是儿媳妇说的,那就绝不能原谅。 禾老爷子继续拔草的动作,许久,才淡淡说道:“中啊,就这么着吧。” 禾早朝他笑笑,但禾老爷子没有再看她一眼。” 禾早想了想,把金银花放在了地上,跟对方告别:“爷,那我走了啊,家里一大摊子事哩。” 禾老爷子“嗯”了一声。 禾早知道他不高兴,但只要他能约束住禾老太太与马氏,那就无所谓。 中午,大概是听从了禾老爷子的建议,禾老太太、马氏与禾橘儿都没有来,而是让禾老四代替来了,背了大半袋的柏磕,连翘也挎了一个重重的篮子,龇牙咧嘴地喘气,大央却两手空空,嘻嘻笑着。 问他揪的柏磕去哪儿了,他就摊开两手:“都给连翘了,我不弄这个,太累,也挣不了大钱!不比绕蝎子!” 禾早知道他与那些狐朋狗友绕蝎子的钱并没有往家里拿,而是去镇上花掉了。为此,禾老太太还生了两回大气,但马氏宠孩子,两个人之间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以马氏完胜。 禾老三也知道,听他这样说,就皱了眉:“大央啊,绕蝎子挣钱虽多,但也就这一两个月,过后干啥?咱庄户人家还是得踏踏实实过日子才中哩,天上哪会掉大馅饼!” 大央并未放在心上,随意摆摆手,就饶有兴致地问:“三叔,你家明天还进城啊?不中我跟着去一趟,我还从没进过城哩!” 带一个人是去,带两个人还是去,禾老三沉默了下,就点头:“中哩,跟你爷和你爹说一声。” 大央兴高采烈地应了。 连翘听着眼睛亮起来:“三叔,我也跟去中不中?” 禾老三有些迟疑起来,刚早儿说她还要再跟去一趟才放心哩,也要四宝跟去看看,万一以后老四没空,就让四宝跟着他去送。 陈氏犹豫着瞥了禾早一眼:“不中连翘你下回去?早儿和你四哥都跟去哩,人多了点,这牛车还不知道能拉动不能?” 连翘嘟嘟嘴,有点不太高兴,但她不是个骄纵的性子,就点头:“中,三叔三婶,那说好了啊,我下回去!” 禾早很惊讶陈氏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朝她看去,正好与对方的视线相撞,后者愣了下,露出一个慈爱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禾早的心就微颤了颤,好像是被人用羽毛轻轻拨了一下。 诚然,分家后,她与陈氏的互动多了起来,而后者也有意无意表示对她的关爱,比如说会特意做她爱吃的食物,给她盛饭时总是满得冒尖,在桌上给她夹菜…… 但两个人的交谈并不多,禾早是个能侃侃而谈的人,但在面对陈氏时,她常常会沉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尤其是两人独处时,她会觉得非常尴尬。相信陈氏也是如此,因为在众人面前对她还算慈爱的她,独处时也异常沉默,总是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打量她,就好像她会突然暴起伤人一样! 禾早知道,这是两人彼此还有心结的缘故,之前那么多年,陈氏对待她就像是一团垃圾,想用这么短的时间改变过来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禾早希望她们两个能相敬如宾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但那天陈氏对禾老太太的辩驳,对连翘的拒绝,她的改变很明显。 她终于在人前维护自家人了! 禾早朝她笑了笑。 陈氏也忙跟着笑笑,低下头,却觉得眼角似是有些湿。 她知道早儿想让四宝也跟着进城,要是连翘也去,早儿或者是四宝就势必有一个去不成……要是以前,她肯定就要委屈自己的孩子…… 但分家后,她不想让孩子再受委屈!为了外人受委屈! 禾老四送来的那半袋柏磕很不干净,其中混了许多的石子儿黄土在里面。 禾早皱眉,让先拿到一边,不要和干净的混到一起。 连翘很不好意思,偷偷对禾早抱怨:“小姑都没干过活,这柏磕没揪多少不说,还因为去折柏磕的枝条,用的劲太大,把自己绊了一跤,柏磕都洒了……把奶揪的也弄洒了……拾掇老半天了都……” 禾早无语。 她就说,好歹四五个人,怎么就弄这么点柏磕下山了,连禾春儿与七宝都不如。 她也正色说道:“大央哥,连翘姐,这柏磕我们是送到县城药堂去的,是入药的东西,第一就得干净,你俩的柏磕我们收了,但这麻袋里面的得抬回去再拾掇拾掇才中,药材啥的不能大意喽!” 她相信禾老太太她们并没有对禾老爷子与禾老四说实话,不然这两人绝不会往这边送。 禾老四的脸红了,当先把麻袋背上,粗声粗气地抱怨一句:“……娘做的事真经不起讲究……” 连翘瞪大眼睛,很吃惊的样子:“早儿,不用吧,你家收几千斤哩,往里面一混谁也看不见。” 禾早就生气地说:“这不是看得见看不见的问题,这是做生意的诚信问题,人家药汤老板叮嘱过要干净的,这混了石子和土还咋送哩,不能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连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鼻孔也气得直喷气:“你才是老鼠屎!” 她一甩头,挎着还未称秤的篮子走得飞快,连大央在后喊也不理。 大央叹口气,扭头对禾早说:“早儿,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这脾气,被我娘宠坏了。” 大概是因为要跟着三房进城,他对禾早笑得特别友好。 禾早也知道连翘的脾气,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但有时候,又确实很娇气,脾气也大。 似乎天底下被父母宠爱的孩子都是如此吧。 她笑了笑,表示不在意,就继续给后面排队的人称柏磕。 没有连翘当耳报神,禾早并不知道禾老四回去后老宅的态度,但是第二天,禾夏儿、大央与禾老四就又来了。 昨天禾夏儿留在家中做饭,今天却背了筐子、提了篮子过来,看来是上山去了。 禾早注意到她手中的篮子是昨天连翘提的那一个。 禾夏儿有些腼腆地笑:“这是连翘的,她没来,让我带来了。” 禾早对这个悲苦、懦弱又善良的堂姐一向友善,笑眯眯地问:“你今天上山了啊?” 117.第117章 相似的少年 禾夏儿点点头,虽然有些疲惫,但脸上的神情似乎轻快了一些:“这揪柏磕不是重活,我也能干哩。” 禾早瞅了一下禾老四再次背来的一整袋麻袋,这回倒是干干净净了。 禾老三过了秤,数了钱,递给禾老四。 等给禾夏儿称秤的时候,禾早却扯了下禾老三的动作,悄悄对禾夏儿说道:“夏儿姐,等我进屋给你钱啊,我爹这铜钱不多了,我进屋拿。” 禾老三不解,却没有多问,只笑着对禾夏儿说:“夏儿,进屋去玩吧啊,让早儿给你冲点红糖水。” 禾夏儿很腼腆,犹豫了下才应下来,跟着禾早进了院子。 禾早一家挤在禾小叔家一个小小的破旧的厢房里,她跑进去,很快就又出来,手里是一大把铜钱:“夏儿姐,给你。” 总共是二百七十八文,其中有连翘的一百三十多文。 “夏儿姐,你别给她们说你赚了这老多,反正外面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揪了多少斤柏磕!” 禾早压低声音说道。 禾夏儿这才明白禾早的用意,整个人有点懵:“早儿……这……” 禾早知道她是个老实人,耐心地解释:“夏儿姐,你瞧瞧你一早上就比连翘姐两天揪的都多,拿回去还不是给大娘娘,你还不如自己攒起来哩,放着急用。每天一点一点地攒,时间长了也是笔不小数目哩。” 禾夏儿呆呆的,但看向禾早的神情中,似是有点点的感动:“不用……早儿,不用哩,都一家人……” 她声音低下去。 禾早便从她手中抢过那笔铜钱,数了三十枚:“你回家也没处放,我让大姐给你放着,等以后再给你咧。夏儿姐,你信我和大姐吧?” 禾夏儿忽然就吸了吸鼻子,眼中含着泪光:“傻丫头,咱是一家人,我不信你们信谁!” 禾早望着她愁苦与老相的面相,心里也酸酸的,很难受,她努力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来:“那就说定了,以后夏儿姐你每次送来的柏磕,我们都扣下十斤的价钱。” 禾夏儿往老宅的方向看了看,郑重点了点头。 禾早这才放下心来,这之前,她生恐禾夏儿在马氏的铁血政策下会不敢偷存私房钱,但现在看来,禾夏儿还有救! 自从自家日子好过一点后,她就想要帮帮禾夏儿,而自立自强,显然是最好的路子。 “那早儿,我得赶紧回去了,家里肯定等着我做饭哩……” 禾早刚刚的放松就不知道跑哪个角落里了,幽幽叹口气,语气有些忧伤:“老宅那么多人,就没一个人做点饭?” 老宅那么多活计,似乎全压在禾夏儿身上了。 后者却不觉得苦,掘唇笑笑:“今个儿都上山了,都累着哩,我还不累……”她顿了顿,凑近禾早欲言又止:“早儿啊,我来时听我娘和奶商量,以后她们揪的柏磕要让我、连翘和大央哥拿着,她们说你家的抽成太高了,四叔没同意,但以后说不准……不中早儿,你们也给我们抽成吧……” 她脸红红的,十分不好意思。 禾早却毫不在意,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猜到了。 但她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抽那几枚铜钱,而是让老宅看到三房的态度,在禾老爷子的约束下,禾老太太与马氏几个果然没有露面,光这点就很好! “没事儿,只要不是她们亲自送来就中。”禾早眯着眼睛笑:“都一家子,也不用闹得太难看。” 禾夏儿懂禾早的意思,知道三房是恨极了那日禾老太太与马氏动手,犹豫半天低低说了句:“对不起啊,早儿……” 禾早拍拍她的手:“又不是你打人,你道什么歉!” 禾夏儿脸上的神情看着还是很难受。 早儿安慰了半天,她才红着眼睛告辞。 陈氏刚好从外面进来,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叹口气:“这也是个苦命的。” *** 半下午,将柏磕装好车后,禾早他们就出发了,这次走的比上次早,黄老汉嫌柏磕太重,会累坏自家的宝贝妞,没办法,禾老三只好许了双倍价钱,他才同意。 禾早望着比前天还多了五百斤的柏磕皱眉。 一辆牛车根本就不够啊。 进入县城主街道的时候,好像是有权贵人家出行,街道的行人小贩们都避到了一旁,禾早他们自然也是如此,她从牛车上跳下,手背遮挡住炎热的阳光,眯着眼睛东张西望。 从对面那个方向缓缓走过一群人,为首之人一马当先坐在高大的白马身上,月华色长袍,发上并未束冠,只用一枚玉簪轻轻挽着,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眉目如画。 这是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族气息的少年。 禾早却睁大眼睛,愕然看着这少年。 同样十五六的年纪,不,面前这个要大一些,估计有十七岁,可是那面容,那眉眼,分明与阿澈有四五分相似——就好像是同胞兄弟! 四宝显然也看出来了,轻扯禾早的袖子:“早儿,那个人……” 禾早忙朝他摇头,无声说:“回去再说。” 四宝也知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警惕地望望四周,闭了嘴。 那少年的目光轻轻掠过禾早这个方向,就又淡淡地看向前方。 他身后跟着至少有四十多个骑马的仆从,那些仆人都身挂长剑,昂头挺胸,举目威严,根本不像是仆从。然后是四辆半黑不旧的马车,从车窗看去,里面人影绰绰——那就是女眷了。 一辆明显更大更宽阔的马车走到禾早边上时,突然从窗里面传来几下敲击声,然后是一个年轻悦耳的声音:“少爷……” 在前头的少年马上勒马返回,与这辆马车并行,态度很恭敬,低声问:“怎么了?” “夫人想先去菩萨庙。” 一个脸如碧玉的美丽丫鬟从窗口探出头,禾早这边迎着光,恰好能看到一位贵妇人端坐在马车里面,那面容,与阿澈,与面前这个少年也有几分相似。 “好。”少年微微颔首,就勒马往前去,对身边的仆从吩咐了句什么。 这一群人,虽然没有在马车上挂任何标志,但那肃穆的氛围,昂头挺胸的气势,都无一不表明他们出在大族之家。 禾早则在脑海中回想着谷阳城,到底有哪家大族之家! 118.第118章 劝 直到马车渐渐远去,看不见人影了,街上仍然静悄悄的,就好像是每个人的呼吸都给静止了一样。 大央悄悄说:“不愧是贵人,瞧这架势,我都不敢大声呼吸……” 禾早忍不住笑。 “就不知道是何人家,这样的气派。”四宝点头。 边上有机灵的小贩也来凑热闹:“这可是咱怀庆府的盐运使家眷,听说盐运使夫人娘家是这里,后来发达了搬往京城去了,但隔两年,盐运使夫人总要回来一趟……或者是那小公子回来,这回是娘俩个一起回来了!我看哪,之后几天,古阳城是要热闹了哩!” 盐运使,那通常是备受皇帝信任之人担任的官职,品职不高,权利却很大,基本上在怀庆府算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而且,担任盐运使的官员,都堪比皇商,富得流油! “这盐运使大人来历颇大吗?”禾早装起了好奇宝宝。 小贩翻了个白眼:“听说好像和京城一个国公府有亲吧?有权有势,这盐运使大人,可是那上面的红人!” 他拿手指捅了捅天。 禾早还想多问一些情况,但小贩却也知道得一知半解,问的多了便很不耐烦:“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别影响我做生意!” 怕引人注意,禾早这才罢休。 之后她都没有心思,将柏磕过了秤,拿了钱,和药堂约定好下次送柏磕的日子,又去买了些县城的新鲜吃食,一行人就又匆匆往回赶,原本想着大饱眼福的大央为此怏怏不乐,他还想好好逛逛县城呢。 但禾早与四宝,却一个个心事重重的。 这回回去,天色仍然暗下来,已经看不清人影了,将大央送回去,又匆匆吃了晚饭,禾早一家就开始上山绕蝎子去。 禾早与四宝一波,两个人便悄悄往阿澈那里去。 现在,随着山上绕蝎子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山上有怪物的谣言不攻而破,阿澈单独一个人住在山上,就越来越不安全。 禾早一直庆幸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村里人发现,大概是因为这座山头是禾家人常去的,所以村里其他人就去别的山头,阿澈晚上又格外注意。 可,现在村里又多了一项揪柏磕的活计,阿澈白天被发现的几率也就越高了。 因怕村里人发现,现在阿澈晚上都不点灯了,禾早他们过去的时候,他就呆呆坐在树梢上,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禾早晃晃手中的火把,轻轻叫出声:“阿澈哥?” 阿澈这才看到他们的存在,十分惊讶,从树梢上跳下:“怎的这个时候过来?” 禾早与四宝便拉着他把在县城的见闻说了一番,末了禾早忧心忡忡地说:“阿澈哥,那是不是你的亲人?你要是不想让他们发现你就得赶紧离开了,离开怀庆府!” 谁知少年却轻轻笑了笑,让禾早与四宝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低声:“早儿,你别担心,那是我的姑母,你们看到的那位公子是我的亲表兄,他们决计不会害我!事实上,当初我和忠叔之所以会选在这里落脚,就是因为怀庆府在我姨父掌管中,离京城又足够远……” 他的声音低下去,露出一个淡淡的苦涩笑容。 在他人生最风光的时候,何曾又想过终其有一日,他会惶惶如丧家之犬,躲在蝼蚁阴暗处为生! 禾早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不准备找他们?要是姨表亲,他们肯定会站在你这边,会帮助你……” 少年的眼睛在火焰的照耀下,显得愈加犀利幽深,语气淡淡的:“我已经不存于这个世上,又何必去打搅他们!” 禾早不喜欢听他这自暴自弃的语气,皱了眉:“阿澈哥,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你那个忠叔这么长时间没有找你,我怀疑他会不会出事了?当初他为什么要离开?你一个人待在这深山野林子里他怎么那么放心,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看你一眼?” 所以,忠叔不是出事了就是故意将阿澈抛弃了。 “你应该再找外援!”禾早的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十分镇定:“你不敢露面,连我们村子里也不敢驻扎下,更不敢让任何人看见你,这是不是说明你那个继母知道你还没死,正派人找你?这样你更加危险,你必须得找外援,你姨母家可是怀庆府的头把交椅,让他们帮你总比你一个人磕磕绊绊要好得多!” 而且,既然阿澈的亲生母亲与姨母都嫁给了大族之家,那么他的外家也一定出身富贵,禾早不相信,有这样的外家支持,阿澈就只能抛弃祖宗姓名,靠四处躲藏过日子! 阿澈的拳无声握紧。 忠叔的事,他也猜测过…… 离预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忠叔还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当初他和忠叔做过计划,等他回来,他们就一起动身去南方定居下来! 四宝茫然听着禾早与阿澈的谈话,觉得像是在听天外之书,但最后那句话他却听懂了,结合自身的经验,他有些犹豫:“早儿,你别瞎出主意,姨表亲可不一定亲,你不应让阿澈哥再遇到危险!” 看看他们家的外家就知道。 禾早揪着手指,很久纠结的模样:“我也是胡说的,阿澈哥,你可别受我影响,但你确实该找一条路子往前走了,你总不能在这深山里当一个野人吧?” 阿澈沉默好半晌,才睁开一双幽深的眸子,轻声:“你说得对,我不该再等待下去了,忠叔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他声线发紧,双手握成拳,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失态:“我该早做准备!” 他看向禾早:“你什么时候再进城?我想让你帮我当信差!” 原本是禾早出的主意,但现在看他当真要与姨表亲联系,禾早又不确定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确定了,他们真的没有危险?会帮助你?” 她小小的脸皱成一团,像是一大团包子。 阿澈不由轻笑出声,看着她微微颔首,很淡定:“放心。” 119.第119章 信差 禾早就这样当起了阿澈的信差。 等到再次进城的时候,她就撺掇着陈氏做了一大堆吃食,又跑了老宅一趟,禾老爷子果真准备了些家乡的特产,让她给禾小叔带去。 四宝不放心她一个人,便也要跟着去。 大央与连翘,这次却是谁也没带。 等到了县城,禾早、四宝就和禾老三他们分开,说好见面的地点,因此来过几次了,又知道两个人不是鲁莽的性子,禾老三只叮嘱一句:“小心些,四宝看顾着点妹妹。”就摆手让他们去了。 禾早他们租了一辆马车,先去给阿澈送信。 盐运使家眷的落脚处,很容易就打听得到,关键是怎么见得到人。 阿澈说过,他的表兄名为韩兰硕,韩家在谷阳城有几处产业,如果他们刚刚到谷阳城,那韩兰硕这几日应该会去这几处产业看看,禾早他们最好是能单独见他,这样才不惊动别人。 但如果见不到,他还另外给了一枚雕刻着白虎的羊脂玉佩,这是他的贴身之物,韩家下人也知道的,拿去给韩府,他们也一定能进府见到韩夫人。 禾早不准备拿那块玉佩出来,既然韩家下人都知道的东西,一露了面,谁知道会被谁瞧了去,别阿澈的行踪就因为这个泄露了出去,那也太冤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似乎全县城的人都知道韩兰硕在何处。 那车夫一听说禾早打听韩家公子,就兴奋地巴拉巴拉说开了,原来韩家公子刚到谷阳城的第二天,就在最大的酒楼“庆宴楼”办了酒席,邀请谷阳城的有贤之士入席谈诗论赋,要是有穷书生入了他的眼,他还会让人准备二十两银子的仪程。二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听说,哪怕是刚刚上了两天学堂、连字也认不全的小子们都去凑热闹了。 禾早听了,却疑窦顿生,谷阳城一个小小的县城,哪里会有大贤之士,韩家公子此举是何用意? 但找到人就好办,禾早与四宝便径直去了庆宴楼,果然人声鼎沸,来往的都是老少儒士,酒楼里还传来阵阵嬉笑言谈,让车夫在外面角落处等着,禾早和四宝则往酒楼里去。 两个穿着土气的乡下孩子,在一群书生中,倍加显眼,还未到门前,站在门口迎宾客的伙计就朝两人摆手:“干啥哩干啥哩,这不是你们待的地儿,赶紧走,别冲撞了贵人!” 边上进出的书生朝两人瞥来漠视的目光。 禾早忙扯着四宝的袖子,笑眯眯地讨好地说:“小哥哥,我们来是想和贵店掌柜谈生意的。” 小伙计一瞪眼:“谈啥子声音,你当你是谁……”话音未落,却觉手里沉甸甸的,低头一看,竟是二两重的银戳子,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他瞅瞅进出倨傲的贤士们,忙一把将禾早、四宝拉到门后角落,压低声音:“你俩真是谈生意的?谈啥生意?” 禾早便笑着说:“我们是乡下人,家里啥都缺,就野味不缺,我们山上有野鹿、野猪,五彩大花鸡子,你们这都是贵人来往,想必贵人们也想吃个野味!” 四宝与小伙计同时惊愕地看向禾早,前者是惊愕她谎话张口就来,半点都没打磕绊得,后者却是惊喜万分,搓着双手:“哎呀呀,这可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小妹子,你来得可刚刚好,我家酒楼就缺这些野味呢,你家哪儿的?山上野味多?” 从五贤镇往谷阳城,是从北往南走,其实也就是从山地往平原走,有时候人称去县城也会直接说“下底下”,也就是说“去平原”的意思。 谷阳城周边山并不多,就是有也都是穷山。 禾早不想说太仔细,就含糊说道:“北边哩!” 伙计却更加相信了,忙把两人往厨房那边请,一边急急说:“我请掌柜过来啊,你们先等着。” 说着人就跑了,上了二楼。 四宝却有些担心:“早儿,你哪来的野味?” 禾早神秘一笑,压低声音:“咱只要见到了当家的就中。” 幸好来的时候她准备了好几块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拿银子砸也见不到那位韩公子。 庆宴楼的掌柜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原本是一脸惊喜地下了楼,待见到是两个半大孩子时,穿得也土里土气,瘦巴巴的,便沉了脸扭头呵斥那小伙计:“你眼睛瞎了啊,就为这人把我从贵人那边叫下来!”说着就像是轰小鸡似的轰着禾早两个:“你俩小娃娃,从哪来来的回哪儿去,这都忙得跟啥似的,还来捣乱!” “掌柜的,你老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啊,我和我四哥来真是谈生意的!我爹是猎户,今早打了三头鹿,知道你家酒楼有贵人,特意让我们来问问你们要不要!” 挨了骂的小伙计忙忙点头,脸上满是委屈:看吧看吧,我没瞎说吧,这小姑娘家里真有野味呢! 掌柜就愣了愣,韩家公子自从在这酒楼里开宴席,那银子是哗啦啦地进账,但谷阳城的特产不多,就那两样吃食翻来覆去,韩公子也早就吃腻了,这两天点的饭菜更是原封不动地送出来,他正要想方设法弄点野味呢,这就有人送上门来。 他揪揪那几根小胡子,狐疑地看向兄妹两个:“此话当真?” 禾早翻了个白眼:“我们小百姓也不敢说谎不是。” 乡下人,都是实诚的。 掌柜的就和蔼笑笑:“好孩子,你家大人在哪儿?我跟他谈谈,只要东西好,价格肯定好商量。” 既然特意来找庆宴楼,肯定是想卖个好价钱的。 禾早却微微一笑:“不急哩,掌柜,我家不光有鹿,还有其他几样特产吃食,我看贵人这两天胃口不是太好,不如您让我去见见,我问问贵人喜欢吃啥子,我回家让我爹弄来!” 那掌柜的就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冷笑:“小丫头,你好大的口气,想吃啥让你爹弄来,你以为你爹是宫里当差的厨子老爷!你家到底有野鹿没有,有就运来,没有就轰出去,不许胡说!还见贵人,也不瞧瞧贵人是不是你们见的!” 120.第120章 鲜橙蒸蛋 酒楼掌柜话里那毫无掩饰的鄙视刺痛了禾早,后者就微微冷笑,昂首挺胸:“见不见的掌柜你说的话不算,既然我知道贵人这几天胃口不好,那我就一定有法子让他胃口好起来!我爹可不光是好猎手,还是好厨子哩,做出来的东西,你们肯定听也没听过,翡翠蛋,黄金面,热油茶,双皮奶,紫薯玫瑰花馒头,红酒山楂瑞士卷……我觉得这些贵人总有一两样爱吃的!” 掌柜的浸淫酒楼这么多年,自然也能猜出禾早这几样吃食不是糊口乱编的,不由十分讶异,难道自己还真遇上了一个厨艺高手? 他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着禾早与四宝,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家大人哩,让他来跟我说话!” 那模样,分明还是不信。 禾早扭头瞅了瞅楼梯口,那里站了两个穿着朴素、却人高马大的男子,很显然是韩公子的随从,有个儒生打扮的人正对他们陪着笑脸。 那两人态度却很冷淡:“名帖!” 那儒生便忙从袖口拿出一个硬邦邦的字帖出来,两个随从看了看,才放人上楼。 似是察觉到禾早这边的目光,其中一个随从便淡淡扫过禾早几人,眼神十分凌厉,不似普通人。 而上边二楼的走廊处,也站着两个配着剑的仆从。 禾早咬了唇,早知道古时有着严明的阶级之分,普通百姓随意拜见上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不过是来酒楼吃个饭,就有这么多把守的,没有名帖不许拜见,而且,这韩家公子只是盐运使的公子,如要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那又该如何大的排场! 偏偏,她的目的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她甜甜地笑着:“掌柜的,我爹现下有事,没过来哩,不中我先给您露一手?您要是觉得中的话,我再让我爹来。” 那掌柜的眉毛高高挑起:“就你?小丫头,你也会下厨?” 禾早便淡淡道:“掌柜的,您别总是门缝里看人啊,我到底会不会厨艺,您让我一试不就知道了,再说了我要是做的好了,让贵人满意,您老也能得个好,我要是做得不好,顶多您把我轰出去,也不会惹贵人生气!掌柜大伯,我瞅着贵人的胃口貌似不太好……” 要不然也不会一听说她要卖野味,这掌柜就赶忙下来会她了,说了这半天的话也没真把她这个乡下丫头给轰出去! 大家公子嘛,可能是有些苦夏,所以胃口不佳,这几天也确实很热。 掌柜的眯着眼睛审视了禾早半天,最终决定让她试试,就如她所说的,没有啥损失。 他带着禾早亲自去了后厨,弄出一个小炉火出来,语气不善:“你到底要什么?” 禾早不是为了炫耀厨艺而来的,因此也只往那种简单好做又适合夏日吃的食物上想,眼珠子转了转,便道:“有没有鲜橙,给我拿两个鲜橙与四个鸡蛋。” 没错,她要做的是穿越前辈们用臭了的鲜橙蒸蛋! 没办法,谁让它确实简单好做又好吃呢! 她这小脑瓜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在想不到比它更好的了。 还好,为了韩公子的宴客,酒楼里各种瓜果菜蔬都备有,马上就有小伙计取了新鲜的橙子与鸡蛋来。 周围便有好奇的厨子凑上来。 禾早也不怕被学了去,先下大力气将橙子揉一遍,再拿了刀将橙子一切两半,然后把橙子肉挖出来,放在碗中,指了一个围观的胖厨子说:“大叔麻烦你用捣捶把橙肉捣碎。” 那胖厨子瞪大眼睛,接触到掌柜的目光后,才不情不愿地接过碗开始捣起来。 禾早则将鸡蛋打散,加入一点盐,又与碎碎的橙子肉混合在一起,均匀地倒入四个成碗状的橙子皮中。又放入蒸笼中蒸八分钟。 等出锅的时候,橙子那特有的鲜香味衬着鸡蛋羹的味道一起散发出来,在这炎炎的夏日,顿时就让人觉得清爽不已,胃口大开。 掌柜等一干人的目光便变了。 禾早又让取来红艳艳的提子,各个橙子帽中放入两粒,配着那鲜黄色,颜色很好看,其实用樱桃或者草莓最好,但这个季节没有,只好拿葡萄充数了。 禾早觉得,蒙蒙古人还是可以的。 掌柜的先尝了一口,便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味道挺奇特的,也开胃,韩公子应该会喜欢。” 他看向禾早的神情便笑眯眯的,像是邻家大叔那样和蔼:“小丫头啊,你还真有点本事。” 禾早掘唇一笑,走近一步,悄声笑:“掌柜大伯,你觉得我这个鲜橙蒸蛋,可还使得?” “使得使得!”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这就给贵人送上去。” 禾早便压低声音:“掌柜大伯,那待会儿你可要在贵人面前多多为我美言两句,我家那儿野味多着呢,要是让我直接见了贵人,肯定能接下来一大笔生意!“她偷偷地笑:“就是生意谈不成,能得贵人的赏,沾沾贵人的福气也使得哩!” 掌柜的略一迟疑,便点头:“中,要是贵人问的话我就提提你。” “哎,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禾早知道这掌柜只是酒楼外请的掌柜,并不是店主,平日所得也有限,便大方地递出一块足足五两的银子:“掌柜大伯,多多美言啊。” 掌柜的便吃了一惊,心想这小丫头可真大方,难道她真要和韩家做大买卖?怪不得一直巴着想见到本人呢! 禾早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笑:“要是我真见到了贵人,还有另外谢礼!” 掌柜便心动了,料想她一个小丫头就算是见到了韩公子也不成什么事,他点点头,脸色带了几分郑重:“小姑娘放安心,我尽力就是。” 望着他端着盘子将剩下完好的三个橙蛋端上去,禾早与四宝耐下心来安静地等着。 四宝却时而好奇地看向禾早,目光中充满了疑问,不知道她从哪儿学的这一手,莫不还是阿澈哥教的?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掌柜的只上去片刻,就很快下了楼,有些激动地对禾早说:“快点,小丫头,贵人要见你哩。” 禾早轻吁口气,终于成功了。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有些汗湿,刚才她竟是紧张的。 121.第121章 托盘而出 她和四宝忙上前两步,那掌柜的便挡住了四宝:“不中不中,韩公子说要见这小姑娘,可没有你。” 四宝一愣,看向禾早。 禾早便朝他点点头,目光淡定:“四哥,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贵人们打交道,四宝生怕她会出意外,十分紧张,嗓子也有些哑:“早儿,你可得小心……” 瞧他那激动模样,掌柜的倒是先笑了:“你这小哥,你们这样的人能见韩公子一面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瞧瞧这紧张的,没事,别怕啊,韩公子不吃人!” 什么叫“你们这样的人”,禾早暗暗皱眉,回头握了握四宝的手:“四哥,放心。” 四宝朝她勉强笑了笑,他们乡下人,平日见到最大的官也就是村里里正了,这什么盐运使的公子,不知道脾气怎么样,万一早儿惹恼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下大狱?还有万一他们对阿澈哥不怀好意,早儿岂不是正好一头撞进虎口里去…… 与他相比,禾早却显得相当平静,一路低眉顺眼,跟着掌柜进了二楼的一间雅间,只有四五个人,杯光交错,低声交谈。 那坐在首位的则是禾早见过的韩兰硕,一身淡蓝色锦服,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瞥了她一眼,淡淡问了一句:“这就是那个小厨子?” 掌柜的忙拽了一下禾早的胳膊,低声:“快给韩公子磕头!” 禾早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掌柜拽着跪在地上,糊糊涂涂中献出了宝贵的“跪的第一次”。 她的腰背还没弯下去,就又直起来,小腰板挺得笔直,一双眼睛也乌溜溜地睁着,满是震惊。 但看在韩兰硕他们眼里,则是乡下丫头不识礼数的表现,倒也没人责怪。 韩兰硕抬抬手:“起来吧。”语气中有了那么一丁点好奇:“是你的这鲜橙蒸蛋?心思倒是巧,本公子可以奖赏你!不过听说你还想和我做生意?你想做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禾早才不会跟自己的膝盖过不去,忙不迭站了起来,在心里哀叹一句“悲催的古代,悲催的没人权”,就溜眼往上面瞅了一下,韩公子身后站着的一个大汉就“忒”了一声,双目圆睁如铜铃,掌柜也急得扯她,压低声音警示:“不能抬头,低头说话!” 禾早郁闷得只想骂娘。 她不动声色地拽拽袖子,恍若不经意地露出特意系在手腕上的那枚白虎玉佩,声音清晰镇定,完全不像一个孩子:“回公子的话,我家后面就是深山老林,野味多着呢,听说有贵人来谷阳城,就想问问您要不要野味儿?野鹿,野猪,野鸡都有……” 韩兰硕的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那片羊脂玉时,明显就怔了怔。 他望向禾早的神情就若有所思,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野味倒不稀罕,就是不知你还会做其他稀罕的吃食不会?我府上有人胃口不好!” 禾早忙点头:“会一点。” 韩兰硕却突然站起身,指了指她:“随我来。” 其他人与酒楼掌柜都有些吃惊,但没有一个人出声。 韩兰硕与他身后的仆从去了外面,禾早也急忙跟去,几个人来到最里面一个雅间,这里面布置得相当舒适,墙上挂着古画,摆了案几,还有一张美人榻,显然是韩兰硕的私人之处。 他朝那眼如铜铃的仆从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守在门外。 韩兰硕一双眼睛犀利得犹如实质:“小姑娘,你手上的那块玉从何而来?” 禾早早就打好腹稿了,清晰快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韩兰硕听着,脸色便微微变了,双手也握得极紧:“你说的这玉佩主人这么长时间一直住在深山里?靠打猎为生?” 他虽比阿澈大那么一两岁,可脸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心痛。 禾早更放心了些,瞧这模样,这表兄弟两个感情还是很深的。 她点点头:“前两日我们进城,无意中看见公子,竟与阿澈哥长得十分相似,回去后便告诉了他,他便将这枚信物给我,让我做信差!” 韩兰硕认真听着,喃喃低语:“……怪不得没消息……竟是躲到了……” 他抬头看向禾早,神情中带了一分感激:“小姑娘,要多谢你及时送来这个消息,谷阳城总算没有白来。” 禾早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吃惊地问:“难道你们来谷阳城,就是特意找阿澈哥的?” 韩兰硕淡淡笑笑:“……我们一直在打探他的下落,谷阳城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之一……” 禾早想问问阿澈的处境是不是真的很危险,但想了想对方的身世不凡,有些事情她知道了可没有好处!因此便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那你们要把阿澈哥接回来吗?”她问道。 韩兰硕却皱了眉,脸色凝重:“现在时机不好……阿澈的下落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小姑娘,我现在马上跟你去一趟见见他!” 禾早却不由皱眉:“既然时机不好,你特意跟我一个乡下丫头急匆匆地去乡下,岂不是惹人怀疑?” 少年愣了一愣,停下脚步,凝眉沉思。 禾早便出主意:“我们后天还要进城,我家孩子也多,不中就让阿澈哥乔装打扮一下,跟着我们进城,然后你们再想办法见一面!” 至少比今天冒冒失失要好得多! 韩兰硕的眉头拧成个疙瘩,细细想了想,慢慢点头:“我这边出入动静大,不如阿澈自己过来!”他严肃地看向禾早:“小姑娘,我能信任你们一家人不能?” 他得眼神中,闪烁着只有上位者才有的犀利冷酷。 禾早心下一凛,没有丝毫迟疑,马上点头:“当然可以!我们把阿澈哥当成朋友,绝不会害他!” 韩兰硕也觉得自己过于小心了,要不是真心为阿澈着想,禾早他们又岂会甘愿做信差,又或者早把阿澈的下落捅出去了! 他微微颔首:“阿澈信你,我自也信你。”他笑笑:“你们要是能保护好阿澈,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禾早瞅了他一眼,低下头默不作声。 她从一开始帮助阿澈,就没想过要获取好处,当然,如果韩家能够看在阿澈的面子上,多维护一下禾家的生意,那禾早也感激不尽! 她为禾家的前程做了很远大的规划,可没有强大的权势保护,有些东西,是不能说出口的! 要是有了韩家的帮助,那一切又会变得不一样! 122.第122章 书 约定好后天见面的方式,地点,禾早就告退了。临走前,韩兰硕扔给她一只做工精良的荷包,里面沉甸甸的。 她微微一怔。 “一点心意,麻烦你们照顾好阿澈。”少年勾唇,淡淡笑笑。 禾早想了想,没有拒绝,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收下。 四宝正在楼下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她后才转为惊喜,忙忙迎上来:“早儿,没事吧,咋样了?” 依旧是酒楼掌柜送她下来,笑眯眯地说:“韩公子要买你家的野味了,回去后可得让你爹好好备着,这些都是贵人,哪怕就交好一次以后可是享不尽的好处哩!” 最后一句话,他是压低声音说的。 禾早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只能看见韩兰硕的锦袍一角,转眼便进了刚才的那间雅间。 等出了门,远远离开庆宴楼,禾早才简略把经过说了一遍,四宝松口气:“有人帮阿澈哥就好。” 禾早点点头,将手上的荷包打开,顿时有些惊愕,荷包里除了几块零散银子外,竟然还有两块十两的金锭子,这就有二百多两了。 她被那刺眼的金光吓了一跳,又忙忙把荷包口系好,贴身放好,悄声嘀咕:“贵人到底是贵人,出手可真大方。” 四宝却摇头:“早儿,这银子咱不能要,咱帮阿澈哥又不是想要啥报酬的……” 那意思是说禾早不该接这些银子。 禾早却有自己的想法:“四哥,你不懂他们这些上位者的想法,要是咱接了这银子,就说明咱容易被控制,也就能够忠心,为他们所用,他们才放心!但要是咱不要银子,他们就该瞎琢磨了,也不信咱……反正等阿澈哥和他见了面,以后的事就不用咱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银子咱就大大方方地接,高高兴兴地接……” 四宝是个聪明的,即使从未上过学,却能懂禾早话中的意思,略一迟疑,便道:“那……咱不要,回去后给阿澈哥送去吧!” 禾早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就猜四宝会这样说,也亏得她现在与阿澈关系挺亲近的,当成是朋友,要是真拿了这笔银子总觉得对不住阿澈,所以也没准备要。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咧好咧,回去后就给阿澈哥。” 他们坐上等待着的马车,去了棺材铺,将两个大包裹塞给了禾小叔,说了两句闲话,就又匆匆去了和春堂。 禾老三他们也刚刚交接好,正在街上买东西,与禾早四宝汇合后,天色也不早了,就一起匆匆离开了。 禾早晚上就和四宝一起上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和阿澈说了。 后者沉默了会儿,没有像禾早想的那样轻松高兴,叹口气:“我其实不想麻烦他们……” 禾早与四宝对视一眼,便说道:“阿澈哥,那是你的亲人,你现在唯一的依仗。而且我看韩公子来谷阳城是特意找你的,还在酒楼办了好几天宴席,像是生怕你找不到他一样,我一跟他说你的消息,他马上就要过来看你……是我说太引人注目,他才让你后天跟我们一起进城哩……” 阿澈苦笑了下,抬头望向遥远的星光:“……我是怕连累他们!” 所以才会甘愿在偏远深山里当一个野人。 禾早脑海中闪过韩兰硕的排场,一个盐运使的公子,被口口声声称为“贵人”,随从一层又一层,想见一面就难如登天…… 但就是这样的家族,阿澈也怕他们会被连累…… 阿澈他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禾早将那个荷包拿给他:“阿澈哥,你那表兄也是好意哩,弄得我不好拒绝,想着直接带回来给你吧。” 阿澈显然很了解表兄的做事方式,微微皱眉:“既然是给你你就拿着吧,为了我的事,你们家没少帮忙,还承担了风险……” 禾早却打断他的话,嘟嘟嘴埋怨似的说:“可不兴这样说,我们拿你当朋友哩,帮助你是应该的,我爹我娘都很赞同哩。” 她狡黠地眨眨眼,不去理会对方的反驳,直接笑道:“阿澈哥,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们,不中就把你那书借几本给我四哥,我四哥可喜欢你的书了!” 四宝先是吃惊,接着脸色就有些微红,结结巴巴地摆手:“不中,不中哩,我不识字……免得把你书给弄脏了……” 阿澈笑了笑:“书就是用来看的,我这里三分之二的书我都看完了,用不着了,你要是喜欢,直接送你就是!” 他的大方震慑住了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禾早与四宝。 后者更加激动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中,不能要……书金贵着哩……” 禾早却兴奋了,拍了下双手:“哇,阿澈哥大方着哩,中咧,有你的书这银子我们就更不能要了,阿澈哥,你那书给我们留着就中!” 阿澈的那些书,她看过,包含的内容广泛,四书五经、奇乐怪谈、地理风俗都有,书质也好,比一般的书店要好得多。而这个时代,没有一定的财力权利,好书都没地方买去。 那一书架的书,可比二百两银子贵多了。 禾早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阿澈哥,我瞅着你那书架子木头不一般哩,以后你用不着也记得留给我们啊!” 语气理直气壮。 四宝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禾早却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阿澈不由笑出了声,他一直都很喜欢禾早的性子,尤其是这种舒朗大方,说明她真的把他当成朋友,而不是遇难的大家公子! “你别看我那屋子小,但东西可都不是凡品,不光是书架,我那桌子、床,木材也不一般,忠叔好容易弄来的,你要不要,要了我都留给你!”他开着玩笑。 禾早就捂嘴笑:“把你床要走了,你睡哪儿哩,不中给你编个草席子,睡得也暖和哩。” “你会编?”阿澈挑挑好看的眉,反问她一句。 禾早一下子卡了壳,好吧,她不会编草鞋,不会编草娄,阿澈虽是大家子,这方面却比她强多了。要她编草席,估计也只能编出个散架的吧! 阿澈看着她吃瘪的小模样,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 这天中午,禾早特意上山与阿澈一起走,为了保证不被人发现,阿澈得先装扮一番。 123.第123章 见面 拿了禾小叔以前穿旧的衣服给他穿上,又戴了一个大斗笠,腰上扎着汗巾子,脚上是一双破旧的黑布鞋,但是配着那张白皙俊美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禾早忍不住笑:“这样的你看起来好奇怪!” 阿澈却没有太多异样,毕竟为了生存,他连兽皮都穿过,更不要说只是乡下衣物了,而且,为了让他穿得舒服些,陈氏特意用胰子洗了两遍,很干净。 禾早自己穿戴得也极为平常,略微宽大的衣物,洗得发白的布料,头上也只用了红头绳,小脸神采奕奕的,十分精神。 因为不想被村人看见,所以两人需要往镇上走一段路,在交叉口等着禾老三他们。仍然是两辆牛车,但禾老三会让禾老四先同黄老汉走,他和几个孩子赶着牛车跟在后面。 禾早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时间久了,她走山地也走习惯了,脚下踩着小石子儿,竟也踩出来了乐趣,看到路边上长的野酸枣,也会揪下来一把,自己吃,再递给阿澈几个。 后者只尝了一个,酸甜酸甜的,果肉也不多,而且一边走路一边往外吐果核貌似很不雅,因此便摆手不要。 禾早可没有那么多顾忌,一路走着一路吃着一路呸呸吐着,又指着山路上两旁的树木、野果子说个不停,这让阿澈有种错觉,似乎他们只是在郊游一样。 不知不觉,他的心境放轻松了许多。 等到了交叉口,禾老三他们还没到,两个人就选了树荫底下避阳,阿澈望着禾早鼻尖上沁出的密密汗珠与那张极为精神的小脸,突然开口:“你家不是想做松花蛋生意,若是腌制成了,你们可以走韩家的路子。” 禾早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阿澈以为她不信,便笑了笑:“这点忙他们肯帮的。韩府不光在京城路子广,就是宫中的许多采买,他们也会负责一部分,所以你家的生意完全照顾得过来。” 禾早吃惊得直接将一颗野枣子咽进了肚子里,也幸好野酸枣颗粒小,没发生什么悲剧。 她知道盐运使在皇帝面前很吃香,但没想到宫中的买办也由他们负责。 其实,想想也是,他们就相当于皇帝的耳目了,地处一方,要是遇见稀罕的具有地方特色的东西,自然会想着进贡宫里。也是皇商争先巴结的对象。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禾早原先想着只要韩家肯稍微照拂他们一下就可以了,没敢想那么高。 阿澈笑着摇了摇头:“这事跟我表兄提一句就好。” 禾早便点点头:“那就中。关键是你的事为主。” 两人说着话,前面就传来哒哒声,是禾老三赶着牛车过来了,初次见到阿澈似乎很紧张,从车上跳下来,搓着手说话磕磕绊绊的:“这,这位少爷,车子太简陋,委屈您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阿澈却郑重朝他施了一礼:“禾三叔不必客气,原是你们倾心帮助我,该是我谢谢你们。” “哎呀,哎呀!快起来,快起来,这可使不得哩……” 禾老三又想躲又要去扶人,手脚忙乱,嗫嚅着更不会说话了。 禾早忍着笑去拉阿澈:“好了,我爹可是个老实人,你就别让我爹下不来台了,来,我娘特意给你铺好的厚垫子,别嫌弃啊,坐吧。” 车上是满满的麻袋,麻袋上面铺了一个厚厚的垫子,很干净,显然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阿澈看看其他人,吹吹一下浮灰就直接坐在了麻袋上。 “路不好走,少爷你多忍着点……”禾老三跳上车子后又嘱咐道。 阿澈态度温和,笑笑:“三叔不用管我,当我和四宝、早儿是一样的就行,我没那么矜贵……也不用叫我少爷,直接称呼名字就行,早儿他们都是如此!” 七宝忙点头,奶声奶气地说:“是哩,爹,我们都直接叫阿澈哥。” 禾老三瞪他一眼:“哪能这么没规矩没礼数……该咋称呼就咋称呼……” 虽如此说,但见阿澈果然如几个孩子说的一样好相处,不摆架子,禾老三就不再紧张了,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阿澈也学着禾早他们直接坐在麻袋上,把厚垫子递给禾早:“你坐吧。” 禾早摆手:“不用哩,我们皮糙肉厚的习惯了,这可是我娘特意给你缝制出来的,你不用客气,快坐快坐!” 她殷勤地帮着阿澈重新铺好,又冲他促狭地笑:“少爷,你瞧我爹又着急了……” 禾老三果然扭头让他坐:“乡下孩子不讲究,你坐,不应管她……” 禾春儿与四宝、七宝也都忍不住偷笑。 阿澈的耳朵尖慢慢浮起一抹红晕,暗暗瞪了禾早一眼,才竭力彬彬有礼地谢过禾老三,坐了上去。 其实,哪怕是有了垫子垫着,这牛车也极为不舒服,跌跌撞撞,左右摇摆,阿澈瞅着禾早与七宝故意随着牛车摆晃的幅度做喝醉酒的模样来回大幅度晃着,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阳光渐渐烈起来,禾春儿跳下牛车,揪了一把藤蔓,开始编草帽,像是花冠一样,清清凉凉的,戴在头上很舒服,禾早戴了会儿就递给阿澈:“咱俩换换,你戴这个试试,比斗笠舒服哩。” 庄户人家就连遮阳的斗笠都是有数的,禾早家也就只有两个,一个给了阿澈,另一个破旧的禾老三戴着。 阿澈就笑着接了过来。 他本就生得极好,如同白玉如同清风,遮阳戴着草帽,很是怪异。 禾春儿他们都极力忍着笑。 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县城,禾早跳下车禾老三他们告别,自己则带了阿澈去了街后面,在一家小小的衣铺与韩兰硕见了面。 乍见到阿澈,上下打量着他的粗布粗衣,韩兰硕眼圈就红了一红,匆匆上前两步握住他的肩:“景之,可是苦了你了……” 见到亲人,阿澈也很激动,但还是遏制住了,微微一笑:“表哥,好久不见。” 韩兰硕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与阿澈直接进了衣铺的后院叙旧,禾早则百无聊赖地在店铺里走动,不见店铺老板,只那天见过的两个仆从守着前后门,那个铜铃眼睛的随从也在。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两人才走出来,各自的神情都平静了些,韩兰硕在店内站定,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禾早一眼,微微蹙眉,再次问道:“景之,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回去?我娘很想见你,也很挂念你……” 124.第124章 下山 “回去你帮我跟姨母好好解释解释,现下卢家村还是很安全的,我就暂时待在那儿!有禾家人照顾我,你们放心。” 禾早眨巴下眼睛,听这意思,是韩家要带阿澈回府城,但被后者拒绝了? 他还要住在卢家村? 也不知怎的,禾早嘴角就翘起来。 “那好吧。”知道他主意已定,韩兰硕低叹口气:“我会让人给你安排新的户籍、身份,再给你安排人暗中保护你,你有什么事及时与我联系。”他慢慢说道:“现在匆忙,我改日再安排你和我娘见面。” 阿澈就点点头,郑重道了一声谢。 韩兰硕拍了下他的肩膀,咬牙低声:“先委屈你……我们顾、韩两家也不是吃素的,总有一日……这债要讨回来……” 阿澈眼睛闪了闪,没有作声。 韩兰硕又当着阿澈的面给禾早了一个荷包:“这里是五百两银子,以后景之他会在你们村住下来,希望你们能用这笔银子帮衬他,照顾他……” 他神情极为肃穆犀利,禾早相信如果不是阿澈在旁,他一定会出言威胁于她。 但有阿澈在,禾早并不害怕,只瞅了后者一眼。 阿澈就笑笑,伸手把荷包接过来:“表哥,我说了,禾早他们不是爱财之人,你上次给的二百两她也转送给了我,你就不用再给了。”他说了禾早常说的那句话:“我们是朋友。” 韩兰硕就皱了眉,暗香表弟到底是一个人流浪久了,受了一点点帮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和乡下丫头称为朋友。 但,他也理解阿澈的心情,笑笑:“那这银子你收着,一个人在外面,可少不了。” 他本就出身富贵,对钱财并不看重,出手极为大方,之前就已经备了一个装了厚厚一叠银票的荷包给了阿澈。 阿澈也不差这几百两银子,只犹豫下就接了。 他们这些人,几百两几千两银子的转赠,真的不算什么。 哪怕是他现在逃亡躲藏,有忠叔的准备,也不在乎这几百银子。 与韩兰硕告别后,禾早与阿澈也不去灵芝堂,而是去之前说好的去城门口等着。 办完了大事,两人都很悠闲,也不坐车,只慢悠悠地往城门口那边逛去,禾早看见有卖糖葫芦的,便买了几串,阿澈却不肯吃,只为她拿着看着她吃。 禾早便问道:“阿澈哥,景之是你的字?” 阿澈点头,带着些怀念的笑:“是我们这些人以前玩笑时随口起的,后来都叫习惯了,便没有再改过来。” 禾早便应了一声,她知道古时的男子,到了二十岁行冠礼后会由长辈起字,意味着成人了,但也有上学时由先生提前起的。 “你外家姓顾?”她又眨巴着眼睛,小心问道。 阿澈便是一怔,接着便无奈一笑。 他真的觉得禾早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同龄中最聪明的一个小姑娘。 表兄就提过一次“顾”这个字,就被她推断了出来。 他相信如果不是谷阳城离京城太远,禾早不清楚知道京城达官贵族的姓氏,那么只凭一个“顾”和一个“韩”字,她就能准确推断出他的身份。 “你也可以看作我姓顾好了。”刚才与韩兰硕商量时,后者也同意他用顾做姓,装扮另一个身份。 “我姓顾,叫顾允澈!”他看向禾早,神态非常郑重地说,就像是第一次介绍自己。 之前是不信任他们,又觉得总要分开的,便只告诉了一个名字,但这以后他住到卢家村里,就要正正式式介绍自己,这样才算是尊重对方。 禾早忽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掘唇偷笑:“顾是你的真实姓氏?” 她对阿澈的真实身份,真的蛮好奇的。 阿澈瞅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只举目四望周边的环境。 禾早撇了下嘴,颇有些迁就地说:“好嘛好嘛,你是顾家少爷。” 阿澈没有看她,只嘴角翘了翘。 在城门口没有等多久,禾老三他们就赶了过来,依旧是与禾老四分开,单独走。 一家子都为阿澈担心,但看到禾早脸上的笑容,便都猜测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禾早便笑眯眯地说道:“以后阿澈哥跟咱就是邻居了。” 禾老三吃了一惊:“难道阿澈少爷不跟着韩家走?” 这回是阿澈答话,轻轻摇头:“我既是躲避,就不愿意随姨兄去怀庆府,不如在卢家村躲得安全!” 禾老三便叹口气:“到底一个人,这日子可不舒坦哩……” 四宝小声问了句:“那阿澈哥你说的忠叔哩?” 禾早刚才忘了问这个,闻言便也睁大眼睛听着。 阿澈眉头轻蹙了下,脸上掠过一抹黯然:“是忠叔告诉韩家我的下落的。” 其他的却未多言。 禾早便暗暗猜测这位忠叔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所以一得到他的消息,韩家便马上以访亲为由,来到了谷阳城,又大肆宴请有贤之士,为的就是要把风声传出去,让阿澈知道韩家来到了古阳。 但,为什么他们不是直接去的卢家村? 可见,韩家人之前并不知道阿澈的具体落脚处,只知道在古阳城附近。 那这是不是说明忠叔还未来得及把具体位置告知韩家人,就出了意外或者是直接丧命? 虽然阿澈隐藏得极好,但眉宇间还是闪现出一抹悲色。 禾早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 没过两日,卢家村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卢里正媳妇娘家的远方亲戚,姓顾的少年,因为父母双亡,家中财产纷争,便来卢家村投靠卢里正了。 因为少年要独立,不肯完全依附卢家,又好禾小叔房正后面的一家也是出去做生意了,家里也没老人,房子都荒败了,卢里正便简单将之休憩了一下,让这位顾少年住了进去。 晚上又特意带了这少年,拜访了左邻右舍,恳切地请邻居们多帮衬一些。 庄户人家都是朴实的,一个个打包票会照顾好顾允澈。 而且,这姓顾的少年,身形颀长,气质显贵,站在庄户人家,如同鹤立鸡群,兼之脾气随和,言谈不俗,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更是可怜这命苦的少年,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女婿,又亲切又热情,一到吃饭的顿儿,便会叫人上自家里吃。 顾允澈一般上都拒绝了,只去禾家三房的次数最多,并且与他家的两个小子玩得也好。 125.第125章 禾小叔进门 而因为顾允澈的容貌出众,村里一大半的少女都看上了他,时不时就找借口来禾早家一趟“看美人”,所以禾早家这段时间过得着实热闹。 好容易送走卢里正的二闺女卢喜宁,禾早就捏着嗓子扭头对帮着晒金银花的阿澈说:“阿澈哥哥,你瞧我绣的这帕子好不好看,你要是喜欢人家就送给你了……”说着还翘起了兰花指,与卢喜宁的神情惊人的相似。 因为龇牙咧嘴笑得太厉害,她手里拿着的一杆小秤歪了歪,小秤砣掉了下来,正好砸在脚趾上。 禾早扭捏的笑声就变成一声干嚎,再戛然而止。 她眼泪汪汪地去捂脚趾头。 阿澈则眯着眼睛托了下巴看她:“你看,有时候老天其实是开眼的。” 禾早:“……” *** 等收柏磕的生意日渐上轨后,禾早家的收入也稳定许多,绕蝎子一天也有七八两,收柏磕一天也有七八两,禾早家大大松泛下来,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这一日晚上,禾老三与禾老四却极为败坏地带了禾小叔回来。 后者鼻青眼肿,衣衫破烂,像是挨了揍一样,看到禾早几个孩子,却仍笑眯眯地打声招呼。 禾早十分讶异:“小叔你这是咋的了?” 禾老三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就匆匆对陈氏说:“你先给他找件干净衣裳,爹估计知道幺娃回来了,我们得去老宅一趟。要爹看到他这样子也是忧心哩。” 禾小叔撇嘴笑了笑,却像是勾到了伤口,笑得就有些勉强。 禾早皱眉,看禾小叔这模样,似是在县城惹了祸事回来。 禾老三他们在老宅待了很长时间才回来,禾小叔却歇在了老宅,因此禾老太太昨天刚刚去镇上禾大姑家住了,名义上是去散散心,但实际上却是专门给人家做黍黍扫帚和炊炊去了。 她不在,马氏不当家,禾小叔便也愿意与自己的叔叔亲近。 一家子吃饭的时候,禾早便大着胆子问:“爹,小叔到底是咋了?” 谁知道一向好说话的禾老三却瞪了眼睛,语气严厉:“不该你们小孩子问的就不应多问,吃饭,都吃饭。” 他仍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禾早暗暗思索,便没有再问出口。 陈氏在大事上一向听从禾老三的建议,便也给几个娃夹菜,让他们快吃,然后洗洗睡觉。 直到第二天中午,禾夏儿与连翘来送柏磕的时候,禾早才知道禾小叔果然是惹了大祸事。 连翘早就与禾早和好了,见天儿地往禾早家凑,希望能多和阿澈说两句话,这会儿让禾夏儿给她提着篮子,自己则拉了禾早进了院子,先扫了一圈院子,没发现阿澈的人影,便问:“早儿,那个顾大哥哩?” 禾早暗暗好笑,耸肩摇头:“他今天没来哩,可能进山打猎去了。” 连翘叹口气很失望的模样。 禾早就好奇地问禾小叔的事情。 连翘马上巴拉巴拉说开了。 原来禾小叔在县城住的时候,与一位做生意的小富户千金勾搭上了,谁知那千金却是订了亲的,昨天禾小叔与之约会的时候,被女方父母看见,便被狠揍了一番,并警告他不许再进城,否则就打断他的腿。 听说如果不是左邻右舍求情,还有禾老三正好去看他,禾小叔那双腿就真的会被打断了。 那富户也只是个做小生意的,没有后台,也不敢闹出人命,禾老三赔了些银子,急匆匆带了禾小叔回来。 禾早听到这样的缘由,很是无语。 她脑海中就莫名想到了那日遇见的颇有几分姿色的姑娘,貌似禾小叔朝她眨了眨眼睛。 那个时候,她就该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不过,她还是很惊讶,禾小叔竟会如此大胆,与订了亲的女子乱来,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连翘显然也忿忿然:“咱小叔就不长脑子,天天给咱家惹祸事,让咱爷给村里人陪了多少不是,哪怕是去了县城也不安生!” 她赌气似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 禾小叔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曾经拿刀追着邻居从一条胡同的房顶上穿过,让村里人十分不满,禾老爷子为此也陪了很多小心。 对此,禾早无话可说。只想起禾老三几个兄弟的性子,与禾小叔的性子,暗暗想,如果他们之间的性格能够互补一些就好了,这老实得太老实,胆大的又太肆无忌惮,简直是两个极端! 不过,现在她更担心的是自家的住所,禾小叔回来后,就该住回来,他们一家子占着人家的院子,肯定不舒服,但仓促之间又能住哪里! 白天脸上伤痕太明显,禾小叔就趁着晚上来了一趟,仍然鼻青脸肿的,笑得却像个没事人:“三嫂,在这儿住得可习惯?” 他是禾家极少几个对陈氏释放善意的人,所以后者对他印象也很好。忙让他坐下,又一叠声吃了没有,就要去给他盛饭。 禾小叔忙忙拒绝了,笑道:“在我叔那里可饿不着我哩,三嫂你快坐,忙了一天了,累得慌!” 他从口袋里抓了一大把野酸枣出来:“早儿,七宝,拿去吃吧,我来的路上够的。现在酸枣正好吃哩。” 禾早道了谢,上前接过来,却不忙着去吃,和四宝他们一个个坐在炕上,专注地听着大人谈话。 禾老三便先开了口:“幺娃啊,这你回来了,我们也不能老占着你的房子,等我把灰窑村那边的窑洞收拾一下,我们就搬走……” 话未说完,禾小叔就急忙打断了他:“三哥,你这说的是啥话哩,我来可不是撵你们走哩!就在这儿住着,我这儿老大的地儿,你急啥哩。” 禾老三就叹口气:“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们真不能白住这儿,当初我和你嫂子就商量好了,我们在这儿住着是按镇上的租子给钱……” “三哥!”禾小叔猛地站起来,十分生气的模样:“咱是一家子,你这么外套干啥!我让你们在这儿住就在这儿住着,窑洞多少年没住过了,能住人不能?三哥,你可不能让几个孩子跟你受委屈。” 禾老三瞅了几个孩子一眼,笑道:“没啥,咱庄户娃子,哪有那老多讲究,我家也预备盖房子哩,只现在实在没空,等到秋后就把房子起了,也就吃这俩月的苦……” 126.第126章 打架 禾小叔皱眉看着他:“三哥,我不准备在家里长待,所以你们就安心住着,房子的事也别急,这是大事,好好琢磨着再起,再说,我哪怕真住下来,你家就占了一个小厢房,正房那么大的屋子,还不够我一个人住着还是咋的……”他说着笑了笑:“我还巴不得你们常住哩,我一个人住着有啥意思,再说三嫂做的热饭,我可是稀罕哩!” 他说得诚恳,禾老三就不好再提搬出去的话了,只犹豫地问:“你不准备在家长待?” 禾小叔点点头:“我等脸上伤口好了,就去镇上找活干,这在家里可真是混吃等死哩,一点劲儿也没有。我可待不住!” 禾老三有些无奈,禾小叔这样的性子,还真是无法,改是改不过来了,只能尽量规劝。 “幺娃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应慌着出去见世面,人先安定下来,找房媳妇,好好做门营生……” 禾小叔却完全没听见去:“在家里种地有啥意思啊,我跑惯的人在家里待着能憋死我。” 禾早就笑道:“小叔,咱村里现在与以前可不一样了,白天小叔你不想揪柏磕也中,你会点木工活,做木匠我看就中,晚上再上山绕蝎子去,我倒觉得也能攒点钱。” 她不知道禾小叔的棺材学得怎么样了,但如果人家给他涨工钱,就说明他做得也能看过眼了吧? 禾老三一听禾早的话,眼前便一亮:“是哩是哩,早儿说的有理。幺娃,你也别整日想着挣大钱,做人得脚踏实地的来,再说绕蝎子的钱可不少哩……” “绕蝎子这活计中,但我去了镇上,也可以上山,不差在家里。”听他这口气,似乎是去定了镇上。 他主意已定,谁劝也不行,禾老三没办法,泱泱送他出了门。 进屋时却见禾早正在偷笑,便问道:“你笑啥哩?” 禾早眨巴着大眼睛:“我觉得小叔可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和咱村里的人都不一样。” 而这样的人,通常情况下,似乎都能做出一番成就。 但,就禾小叔这样的性子,禾早又觉得不能保证。 禾老三的眉头就拧成个疙瘩:“他自小就这个脾气,打也打不过来了。” 禾早几个孩子对望一眼,没有做声。 因为先前禾老三为了救他,赔了那富户二十两银子,禾小叔先前放在他这里的十二两银子便不要了,又自觉欠了三房银子,次日晚上就准备了一套工具,跟着禾早他们上了山。 他动作可比他们利索多了,一个晚上,就夹了快三百个蝎子,差不多有六两银子。 自此,他便尝到了甜头,晚上天还不黑就上了山,陷入到了绕蝎子的疯狂热情中,又因为有些霸道,绕蝎子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跑到了附近村人划好的范围,又与人大吵了一架,要不是禾老三、禾早他们在,差点就打起来。 这些范围,并不是特意划好的,庄户人家,天生就有和谐共处的思想,所以不管是收山货还是绕蝎子,都有一个约定成俗的范围,轻易不会越线。 而要打起来的这人,也是老熟人了——与禾家有矛盾的卢小二。 卢小二这人,在村里也属于很老实的那种长相,但却内里奸猾,用现代化来说就是闷骚,或者是扮猪吃老虎。 他早些年与禾小叔称兄道弟的,蹭吃蹭喝,有一次禾小叔挣了些银子,他就带着禾小叔去镇上逛窑子,被人看到告诉了禾老爷子,便被痛骂了一顿,自此很不受禾家人待见,禾小叔与他倒是还保持了革命友谊,但后来由此喝醉了酒他便与禾小叔发起了牢骚。 禾小叔这人挺不着调,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却有一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护着自家人,更是把禾老爷子当成是亲生父亲那样尊重,听了卢小二的话便发了火,两人开始对骂,骂到后来,禾小叔冲到厨房拿了把菜刀要砍,卢小二酒醒了不少,几个窜步就窜上了房顶,禾小叔也是个英勇的,立即跟在后面。 两人沿着一条胡同的房顶,一个追一个跑,惊呆了房下面的人。 后来没砍成人,禾小叔就冲到了卢小二家里,把他家的桌子椅子乱砍一气,吓得卢小二媳妇和几个娃子缩到角落一声不敢吭。 他当时痛快了,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禾老爷子赔了很多银子,又赔不是,禾小叔的恶名也彻底传遍方圆百里,很多人家不愿意与他做亲。 导致现在,禾小叔的亲事还是老大难问题。 卢小二家也与禾家彻底交恶。 现在,又发生了绕蝎子问题,哪怕是禾早,也不能推断禾小叔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禾小叔仍是以前的英勇,被人拦住后还指着卢小二骂了个痛快,又一脚踢飞了他装蝎子的大坛子,几十只大蝎子翘着尾巴,慌里八张地逃走了。 卢小二气得浑身发抖。 禾小叔轻蔑一笑:“我跟你说,你可不应惹我,真惹急了我我再拿把刀把你家房子给你砍了!” “你,你敢!”发生那件事不久,禾小叔就去了县城打工,这几年都不怎么回来。卢小二还是那次后第一次真正与禾小叔发生冲突,着实没有自信,色厉内荏。 禾小叔阴测测一笑:“你大可试试。” 或许是这句威胁奏了效,卢小二嘀嘀咕咕地捡起碎成两半的坛子和木夹子,表示不追究禾小叔的过错。 当事人不追究,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又劝解了禾小叔几句,便散开了。 禾老三瞪着禾小叔:“你咋就是不消停,天天惹事。” 禾小叔笑得却洋洋自得:“三哥,这是他自找的,可不能怪我哩。” “这山头是谁家的,咱村里都有习惯,你咋非得来他这山上。” 禾小叔满不在乎:“谁白纸黑字写了?只要没去官府盖印,这地方谁都来得!” 禾老三说不过他,气得生闷气。 禾小叔就朝禾早几个笑眯眯地说:“咱四宝、七宝是不是要上学哩,等小叔挣了钱就给你来买那个文房四宝啊。” 他拍拍两人的脑袋:“要给你爹你娘争口气,你小叔我小时候可不好读书,挨了不少揍哩。” 127.第127章 激烈争吵 七宝捂嘴笑:“小叔,是爷揍你哩?” 禾小叔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原本说好要瞒着禾老爷子的,但后者还是知道了,气得把禾小叔叫去骂了一顿,然后又找了禾老三过去说话。 等禾老三回来后就告诉禾早他们:“早儿他爷要让幺娃去镇上找活去了。” 禾小叔快要把村里的人给得罪完了,让他一个人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五贤镇与卢家村挨得很近,就算是他真惹出祸事,家里也能替他担着点。 话虽是如此,但禾老三这几天还是长吁短叹地为他担忧。 这一点,禾老三就很像禾老爷子,是个爱操心的命。 禾早就安慰他:“爹,你放心哩,小叔是个聪明的,知道啥时候不能惹麻烦。” 禾老三没有听进去,眉头仍皱得极紧。 但事实上,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禾小叔去镇上找活的第一天,就遇上了麻烦。 据说是因为禾老太太在禾大姑的杂货铺面前恰好碰到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仗着禾大姑在旁边,禾老太太指着禾小叔的鼻子大骂了一顿,把禾小叔惹毛了,对禾老太太出言不逊,禾大姑自然不能看着老人受气,便拿话拿捏住了禾小叔。 当着一众看热闹的人面前,禾小叔恼羞成怒,冲进杂货铺里把禾大姑的店给砸了。最后还是崔家两位叔伯赶过来,将他撵了出去。 当晚,禾大姑就连同夫婿崔远光带着禾老太太就奔回卢家村,在禾老爷子面前抹泪,禾老太太也暴跳如雷,称一定要让禾小叔付出代价。 崔远光也表示不肯善罢甘休。 他们崔家今天在镇上丢了脸面,这点最重要。 禾老爷子气得手只发抖,然后叫来禾老三,让他去把禾小叔找回来。 其实这个时候,禾早他们正准备吃晚饭,听大央说老宅那边找都很惊讶,禾早问了句,知道是禾大姑来了,便觉得是禾大姑又要闹幺蛾子,就和七宝一起跟着过来。 待看到禾家不同寻常的气氛后,禾早暗暗诧异,待听到禾小叔的所作所为后,不由无语。 只不过是回来了七八天,禾小叔所闹出的事就一层又一层。 禾老三便与禾老四一起出去找人,禾家人也不顾得吃饭,聚到一起,全是一片斥责禾小叔的声音。 马氏狼吞虎咽咽了最后一口汤,就凑到禾大姑跟前,觑着她的眼睛问:“大姐啊,你这大老晚的找来,是不是想要赔偿哩?” 禾大姑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擦擦眼角,语气慢慢的:“幺娃是我弟弟,我咋能朝弟弟要赔偿,谁让我是大姐,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就是他这性子,却不能由着他了,不然以后一定会闯出大祸!” 禾老太太不屑地呸了一口:“哼,那个小兔崽子,他不把我们家折腾死是不会死心哩,都怨你这老头子,非得养这么一个没良心的王八羔子!” 她盛气凌人地瞪着禾老爷子:“我不管,今天他把梨儿的铺子给砸了,说啥也得有个说法不中,不能咱让自家人欺负了,却不能讨一个公道,这不是窝里横是啥!” 禾老爷子吧嗒吧嗒吸口烟,老半天,才幽幽叹口气。 禾早发现这段时间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深了些,老宅都是一些不省心的人和事,几天一吵吵很正常。 禾老爷子再有手段,积累下来也会疲惫的吧? 禾大姑就瞅了崔光远一眼,后者忙忙开口,光听声音就觉得这人是个老实人:“爹啊,我不是想来要赔偿,就是幺娃他今天砸了我的铺子,又当着街坊熟人的面骂我们崔家,这事……它着实让人抬不起头来……得看看爹您要咋办……” 女婿和女儿不一样,那是半个外人,而禾老爷子在外人面前是最讲礼数的,宁肯亏待自家人,这其实也是禾大姑特意让崔光远跟着一起回来的原因。 所以,不管到底事情的源头到底谁对谁错,禾小叔这回也必须要有所表示。 禾老爷子放下烟杆子,神情郑重:“光远啊,你的为人我是清楚哩,不会无缘无故与人翻脸,这事错在幺娃,等他回来我一定要他给你赔礼道歉啊,你放心,我会好好管教他!”说着他就又叹口气:“幺娃这娃,还是孩子心性,一点也没长大……” 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 禾早眼睛闪了闪。 禾老太太马上接口:“啊,光赔礼道歉就中了?咱梨儿的杂货铺哩?里面东西全被砸了,本钱得赔进去多少,你忍心看着咱闺女女婿吃亏?” 禾老爷子摇头:“咋的也不能让女婿受委屈不是,这事是幺娃的错,咱就该把错误承担起来,光远啊,你估个数,看看砸了多少,我这就把钱给你。” 说着就站起身要往里间走去。 禾老太太睁大眼睛急急喘气,然后在禾老爷子迈了一步出去后,以一种以她的年纪绝对达不到的敏捷跳起来,指着他大骂:“我的老天爷咧,你这死老头子,你这个把心拐在外面的鳖孙子,我咋这般命苦,遇上你这个死人!我告诉你,里面的银子是我儿子我闺女孝敬我的,跟那个禾幺娃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敢拿那银子出来,咱就请里正来评理,我要问问,谁家养侄子还能养到二十岁!是不是直到你死了,进坟里了,我闺女我儿子还得伺候着他……” “你说的是啥话,那是我大哥的儿子,仅剩下的儿子!”禾老爷子也火了,一拍桌子,提高了嗓音。 禾老太太眼珠子瞪得溜圆,毛发丝都好像要竖起来:“那也是你大哥的儿子,不是你儿子!你的亲儿子在这儿哩,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 她拽了一言不发的禾老大,指着他给禾老爷子看。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骂人的毛病为啥就是改不了。”禾老爷子又急又气又无奈:“有女婿在哩,你真想咱俩个吵得天翻地覆,让女婿不自在?” 他试图同禾老太太讲理。 “我呸,我女婿那就是我儿子,我不向着外人,我向着我亲生的闺女儿还有错了啊!再说这事错的就是幺娃,我不管,他必须得给我个交代,不光要赔礼道歉,还要赔银子!” 禾老太太小脚拐地,一副铿锵的模样,像是打不死的小强。 128.第128章 乱成一锅粥 她眼角一瞟,瞟到了当透明人的禾早,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忙忙走过来两步叫她:“早儿啊,你快来评评理,我和你爷两个人,到底谁偏心,谁把胳膊肘往外拐?” 禾早惊讶万分,没想到这个时候禾老太太竟会找她当外援。 禾老太太自然有自己的思虑,禾早的战斗力和能言善辩有目共睹,她要是想降服住禾老爷子,有了禾早的帮忙那就事半功倍。 只可惜禾早对老宅的破事不感兴趣,只装作木讷的模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哩,小叔不在,大姑和大姑父又那般生气……得等人回来才能确定哩……” 禾老爷子点点头:“幺娃现在不在,说啥话都白搭,等他回来再说。” 禾老太太气得干瞪眼。 禾橘儿却收到了禾大姑的眼色,悄悄往里间避去,瞧那模样,像是去收拾银子的。 禾早忙拼命朝禾老爷子眨眼睛,后者疑惑地往后一扭脸,看到禾橘儿做贼似的模样,又看到她与禾大姑眉来眼去,便猜出了几分,又是恼怒又是无奈,低喝一声:“橘儿去厨房给你姐夫泡杯红糖水,大老远的人家来家,连口热茶也没有。” 禾橘儿站住脚,任性地往禾早这边一瞥眼:“早儿不是在那坐着哩!” “亏你是小姑哩,说话办事都没个做姑姑的样子,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禾老爷子带着几分火气说道。 禾橘儿不敢太过违抗,偷偷瞧了禾大姑一眼,垂头丧气地去了。 她刚刚冲好红糖水进来,禾老三、禾老四就连同禾小叔一起回来了。 后者晚饭也没吃,直接就绕蝎子去了,显然在路上已经把事情都问清楚了,因此进屋的时候,他脸色臭得可以,看也不看禾大姑与崔光远一眼。 “叔!”他叫了禾老爷子一声。 后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坐着我们说话。” 禾小叔一言不发,在炕下的一个椅子上坐下。 禾老太太今天受了委屈,但现在是在自己家里,四个儿子都在,两个闺女也在,孙子孙女更是一大堆,她也因此很有底气,有了底气后脾气便也摆得足足的,径直冷笑一声:“你还有脸回来,今天你在镇上快把你大姐、你大姐夫的脸面都丢光了!” 禾小叔握紧双拳,脸上隐有怒色。 能看得出来,他是在极力压制怒气。 “你砸了你大姐的铺子,你说吧,咋办?”禾老太太又急急问道。 禾老爷子微点了下头:“幺娃啊,这事是你不对,你得先道个歉,我们再把银子给出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他一副息事宁人的口气,但禾小叔却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叔,我没错,这事不是我的错!为啥要我道歉还连带赔银子!” “你这孩子啊!”禾老爷子的语气有些无奈和疲惫,都这么大的人,咋还不明白不管事情是谁起的头,但发展到后面,谁最无理谁做得最过分,那谁就是错的那一个。 他这样火爆,一挑就燃起来的脾气,可该咋办才好啊! “银子的事你不用管,我是你叔,我给你出。但你砸铺子、顶撞长辈是不对,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该咋说咱老禾家?听话,去跟你大姐夫,大姐道个歉,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禾老爷子的语气很温和,这种温和是禾早从未见过他对其他儿子用过的,看来他真的很宠爱这个侄子!也就不怪禾老太太这般委屈与愤怒了! 禾老爷子的提议不光禾小叔不同意,禾老太太也不同意,带了银丝的头发有些散乱,嗓子也高亢沙哑:“当家的,咱今个儿说清楚,这赔的银子我一个字儿都不会出,禾幺娃他不是我儿子!” 禾小叔冷笑:“你放心,就是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认你当娘。” 禾老太太双目欲裂,扬起手,就要打过去。 但禾小叔可不是禾老三这样老实孝顺的儿子,身子往后一扭,蒲扇似的大手就捏住了禾老太太的胳膊,后者就一动也不能动了。 “娘!”禾橘儿杀猪般的声音想起来,猛地冲过去,那架势就好像是禾小叔在搞谋杀一样。 “禾幺娃,你放手,你敢动我娘一下试试!”禾大姑也不哭了,猛地跳起来,指着他尖叫出声。 她的声音属于低沉的那种,这样猛地一拔高,便立马沙哑起来。 “啊,杀人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啊!白养了一个白眼狼!”禾老太太也没想到禾小叔竟会抓住她,瞬间脸上浮现出恐慌的神情,但一听到大闺女小闺女都为自己出头,就又有了底气,当即拍着大腿大哭起来。 禾老三忙忙走到禾小叔跟前,低声斥道:“幺娃,你干啥哩,快放手。” 作为晚辈,哪怕只是一个阻止的动作,也会被视作忤逆长辈! 禾小叔对上禾老爷子睁大的眼睛,顿了顿,才咬牙放开了禾老太太。 后者捂着自己的手腕大叫着:“天咧天咧,手要断了,这白眼狼是要成心弄死我哩!老大,老三,老四,你几个是死人啊,还不快点给我上去揍他!” “三哥,你傻站着干啥,还不动手,真想把咱娘气死啊!”禾橘儿不甘落后。 “中了,都给我住嘴!”禾老爷子猛地将烟杆子砸向了地,因为用力过猛,烟杆子瞬间断成两截,发出铿锵一声脆响。 屋内安静下来。 这烟杆是禾老爷子最喜欢的一件物什,平时不管去哪儿都不会离身,现在断了,他似乎也有点惊讶,盯着地上怔了一会儿,才抬头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心里却明镜似的,这是禾老太太与禾大姑一起对禾小叔下马威,同时也是逼他表态,禾幺娃是禾家另一支,与他们家没有关系! 望着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带着皱纹的老妻,禾老爷子只觉心冷,她这是知道幺娃回来后,怕自己再继续帮衬幺娃,才特意找禾大姑出的主意啊! 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极紧,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宣布:“幺娃就是咱家的人,和老大他们一样的,现在他惹出了事,就该咱家解决,这赔钱的银子,我出!” 129.第129章 拿猪抵债 “不中,死老头,我……”说了半天,禾老爷子竟然还是这种态度,禾老太太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拐着小脚就要往前冲:“你想再给他拿银子,除非我死……” 也幸好,老三就站在旁边,一伸手拦住了她,她才没有撞到禾老爷子身上,但禾老三就倒了霉,禾老太太发泄似的用一双指甲,在老三身上脸上拼命地抓挠:“除非我死!除非你拿刀砍了我!” 禾老三脸上立马就多了两道口子,分家的时候他脸上那抓痕才刚刚长好呢。 禾小叔俊秀的脸上一片狰狞:“你真当我不敢啊,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拿把刀把你给砍了!” 说着就往外迈了一步,似是要去拿菜刀。 一屋子的人都太清楚他的脾气了,顿时吓得都不敢动弹,禾老四马上冲过去拦着他,急道:“你再胡说话!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得砍人才能解决,啊!站着不许动!” 禾老大也忙过去,期期艾艾地劝着:“娘就这脾气,幺娃,你可不应冲动……” 闹得最凶的禾老太太显然也被吓着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全是惊恐的神情。 禾小叔发疯的时候,她亲眼见到过,知道那就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主,他说要砍人,那就真的会砍人! 禾老爷子倒吸一口冷气,冷冷瞅了禾老太太一眼,就耐下性子温和地对禾小叔说:“你把你那脾气给收收,都是自家人你冲动啥哩,这牙齿和舌头还打架哩,一家子闹出个小别扭小冲突那多正常!可不兴再说砍啊杀的,你不是小孩子了,也该懂事哩!” 他看向禾小叔的目光,含着不赞同。 而禾小叔也最听他的话,咬着牙,双手握拳,但到底没动弹。 禾老太太实在不甘心筹划了一天,这事就这样过去,但自己又没了勇气再大闹一场,便左右顾盼,对上了禾大姑的眼色。 后者轻轻嗓子,又恢复到了原本慢言细语的节奏:“幺娃啊,不是大姐跟你过不去,实在是你今天太过分了,我们开铺子是要做生意,你上门不光和娘吵骂,还把我们铺子都砸了,街坊邻居都眼睁睁瞅着……你让我和你大姐夫的脸面往哪搁……” 说着就又低声抽泣起来。 禾小叔额头上的青筋暴动,但大概是因为禾老爷子先前的话,让他暂时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快给你大姐道个歉。”禾老爷子温和地说道。 禾小叔沉默了会儿,才走到禾大姑与崔光远面前,一抱拳,语气很生硬:“今天是我冲动了,请大姐夫和大姐原谅则个!” 崔光远摆了摆手,愁眉苦脸地叹口气:“我那铺子被你砸了,明天可做不成生意了啊!” 禾大姑擦擦眼角,脸上带了几分不满:“你这啥意思啊,我兄弟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还不满意啊,还做出那副苦样子来,再苦你也得给我憋着,这是我娘家,你不给我面子,你咋的也得给我兄弟面子啊!” 崔光远就有些尴尬,目光躲躲闪闪的。 禾早叹气,看着夫妻俩的装模作样,就知道他们还想要赔偿! “砸了铺子就该赔钱,这不管说到天上去也是这个理儿,小哥,你可不兴这般忘恩负义哩。”禾橘儿躲在禾老太太身后不敢直接面对禾小叔,却不妨碍她高声说话。 禾小叔冷笑一声,眼角现出几分嘲讽:“不就是要从我这儿扣银子,哼,要多少,大姐你开个数,看看把你兄弟我卖了能不能凑够你的价钱!” “幺娃,你,这话是咋说的,你咋能这般说……”禾大姑捂住心口,瞪大眼睛,像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禾橘儿突然冒出一句:“小哥,也不用你去卖身,咱家后院还给你喂头猪哩,不中你就拿那头猪抵数吧,不够再掏点银子,这事就完了。” 禾大姑与禾老太太都很平静,显然是之前已经商量好的了。 禾小叔嘴角的冷笑就更明显了。 “咋,你还不愿意还是咋的,你那头猪还是我们给你喂的,年年给你喂头猪,你可小白眼狼,一点也不识好歹……”禾老太太见他迟疑,那火气就又上来了。 的确,禾家喂养的七头猪里,有一头确实是为禾小叔喂的,但实际上却是禾家拿的钱买的小猪崽子,又是禾家人喂到年尾,杀了卖得的猪钱再给禾小叔送去。 这是禾家这么多年来的模式了,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很显然,禾老太太与禾大姑一直在默默压抑着自己的不满,今天终于爆发出来了。 所以,禾小叔还没来得及说话,禾老爷子就颤着手指抬起来,嗓音有些粗哑,却像是用了最大的力气:“那头猪我看谁敢动!” 禾早其实能了解禾老爷子的心情,一头成年猪的价格约莫是二两银子,而有了这二两银子,不管禾小叔平时混得咋样,挣得多少,至少到了过年的时候,他能过个富足年。这二两银子是一个最基本的保证。 但这种保证在禾老太太眼中,就是极大的背叛了:“你个死老头子,为啥不能动,拿我的钱买的,又是让我去喂养,最后白白便宜这个白眼狼,现在让他拿这头猪来赔钱就算便宜他了!” 禾大姑低低地说:“爹,就这头猪就够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想办法。” 意思是作为赔偿还不够,但是他们不准备追究了。 禾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青。 禾小叔看看禾老太太与禾大姑,又看看禾老爷子的脸色,明亮的双目中像是燃了一簇簇的火焰。他是当事人,从头经历到尾,当然早就猜到了禾老太太与禾大姑的目的。 他冷笑一声,一言不发转身出去。 禾老爷子微微吃惊:“幺娃啊,你去哪儿咧?”说着就忙起身追出去。禾老三不顾脸上的伤,忙忙跟出去。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禾早眯起眼睛,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一会儿就传来禾老爷子惊愕的叫声:“幺娃,你拿菜刀干啥?” 禾老三也非常震惊:“幺娃,你咋又拿刀了啊,这毛病得改,快放下,小心伤了人!” 130.第130章 净捡自家人欺负 屋内的人惊讶万分,禾早忙忙去了外面,其他的人也都跟上。 禾老太太与禾大姑、禾小姑几个却一下子缩到了角落里,天啊,那个白眼狼精神病是要拿刀来砍她们了吗? 事实上,禾小叔却是拿着菜刀直接冲到了后院子猪圈里,也不管里面猪粪满地,在里面抓了一头黑猪,就拿菜刀用力砍了下去,刹那间,热血四溅,其他六头猪踩得猪粪乱飞,并且发出真的如杀猪一般的叫声。 禾早他们赶到后院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禾小叔在猪脖子那,下死力砍了三四下,直到猪身不再动弹,全身瘫软下去才停手。 他望着听到消息忙忙冲过来的禾老太太,轻蔑一笑:“这猪肉卖了就是赔铺子的钱!” 禾老太太心疼得如同那刀是砍在她身上。 “禾幺娃,你是干啥哩!你……”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却戛然而止。 因为禾小叔似是无意地扬了下菜刀。 菜刀上还往下滴血,他脸上,身上也沾了大量热乎乎的冒着热气的血,那样一挑眉,就仿若是恶魔临世,禾老太太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言语,只她心里,却心疼得滴血。 这头黑猪是家里最壮实的一个,如果好好喂养,到了年关,说不得能卖个三两银子哩,现下一刀砍下去,最多也就卖个一两多,还是在猪肉不坏的提前下! 这鬼天气!热得脚下都像是要着火!肉在这天气咋能存住一个晚上。 看着禾老太太那肉痛又不敢出声的脸色,禾早莫名对她多了一份同情。 禾小叔从猪圈里走出来,身上猪粪与猪血混合着,莫名就让人感到一股心慌,在场的人,包括禾早,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禾老爷子的声音却比之前还要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柔和了,带着一种安抚的味道:“幺娃啊,这猪砍了就砍了,咱卖钱就是,快把刀放下,去洗洗,瞧你那一身,出去了还不把人给吓着了!” 他的模样,简直是小心翼翼,似乎是怕再激怒禾小叔。 后者低头瞅瞅自身,扯扯嘴角,曝出一句粗口:“******,真臭。” 他的怒气似是完全发泄出来了,很安静地把菜刀交给了禾老三,就转身往前院走了。 沉寂了好半晌,才听到禾老太太粗噶的叫声:“这猪今晚咋的也得卖出去,不然明天就真臭了!老三,你快去找人,连夜送到镇上。” 禾早皱了眉头,禾老大,禾老四两个儿子都在跟前,禾老太太却偏偏要支使禾老三。 禾早一扬眉,甜美地笑着:“奶,我爹脸上还流血哩,就这么着的出门怕是会被人笑话!” 禾老太太先前被禾小叔抑制住的怒气,便全冲三房发泄了过来,双眼一瞪,倚老卖老的架势:“咋的,老三,不小心在你脸上刮了一下,你还想给你老娘报复回来啊?” 禾老三一脸无辜,刚刚精神力一直高度集中,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脸上有多痛,听了禾老太太的话,忙忙笨拙地摆手:“没,娘,没事……没事……” 禾老太太就志得意满地瞥了眼禾早,我儿子都不吭声,你一个小丫崽子装什么大蒜头! 靠! 禾早愤愤爆出了一个粗话。 幸好禾老四站了出来:“三哥还是回去涂点药,这样出去也不大好。我去就中,我和大哥一起运到镇上……” 禾老太太马上道:“借你三哥的牛车,老三,你不会舍不得吧?” 禾老三当然没有异议,点着头:“中,我回去就套车。” 禾早却深吸一口气,甜甜地笑起来,瞥着一直当透明人的禾大姑:“奶,这事弄这么麻烦做啥,我大姑就在这儿哩,正好她家开杂货铺,平时也卖点猪肉啥的,要我说,这猪直接让大姑拉回去就中了,省得咱自己再跑一趟,先不说人家收不收,就算是收,也要压咱的银子。”她瞅着禾大姑有些僵硬的表情,慢悠悠吐出一句话:“反正这猪就是小叔赔给大姑的,正正好!” “就是哩,就是哩,早儿这话对。”马氏作为禾家的一份子,当然不愿意自家出钱赔偿,反正这事也是禾大姑他们捅出来的,那由他们收尾最好不过。 “放你娘的狗屁!”禾老太太一心一意向着自己的闺女儿,怎么肯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这死猪过不了夜,明天万一臭了,你大姑不就赔了钱了!” 禾早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咱要是卖给其他猪贩子,都是如此咧,还不如直接让大姑给接收了好。” 其实这天气,如果保存得当,猪肉不会放坏,顶多不是新鲜的罢了。 禾老太太还要怒吼,禾大姑却突然说:“中,娘,这猪就算是幺娃的赔偿了。” 她说的话很动听:“反正这也就是给老崔家一个交代,至于赔多少银子却没必要,幺娃是我兄弟哩,我这个做大姐的当然不会坑他!这头猪,也就是个交代了。” 禾早看到了马氏脸上的不以为然。 她自己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至于当场就发出一声冷哼。 禾大姑的为人,她算是真正领教了。 其实归根结底,这事闹出来的根源还在她身上。 禾老太太有勇无谋,根本恼不出来什么,但是加上禾大姑这个煽风点火、想占兄弟便宜的禾大姑,那就硬生生演了一出极品舞台戏。 禾老太太还认为大闺女吃了亏,忙迈着小脚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胳膊激动地说着什么,禾大姑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前者才消停下来,又愤愤嘀咕一句:“便宜那白眼狼了!” 禾老爷子叹一口气:“梨儿啊,还是你懂事,反正你会还要麻烦,不中就在这儿让你兄弟给你拾掇干净,你们再带回去吧。” 禾大姑慢慢笑了笑:“好咧。爹,我是大姐,得照顾下面的兄弟们。” 她的语气,她特有低沉慢悠悠的嗓音,再加上那一脸诚恳的表情,立刻就让人感受到了她的真诚。 “这么一大头猪,梨儿那杂货铺铁定卖不完,老三,你们待会儿称二十斤回去!”禾老太太咋咋呼呼地说。 禾早的脸色立马就变了,靠,这老太太真是极品,整个一窝里横,净捡自家人欺负! 禾老三也瞪大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131.第131章 对视 “咋,你家天天大鱼大肉,买这么点猪肉就不愿意了!”禾老太太看到了禾老三的脸色,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不就几百钱银子,你还差这个钱啊!” 禾早冷笑一声,的确,禾小叔砍死的这头猪不过是一百斤,顶多一两多银子,但没人会喜欢当冤大头。 她当即笑着出声:“大姑这头猪反正是要卖,不中咱一家都买个几斤,总是亲戚,要帮衬帮衬。” 既然不差那个钱,禾早也不愿意一直与禾老太太吵吵,不值得,但前提是把老宅也拖下水。 如果老宅愿意买,她自然不会推辞,但若是老宅拒绝了,好,那也别想让她当冤大头。 禾大姑眼睛闪了闪,适时出声:“那哪能咧,本是你们喂养的,还让你们掏钱……” 禾早挑眉,好啊,原来禾大姑也知道这本是老宅喂养的东西啊,现在却反要他们掏钱把死猪肉拿回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脸皮厚的人! 而禾大姑说的这句话,玩的无非是欲擒故纵把戏。 禾老爷子便跟着点头:“那中,就一家买几斤,梨儿啊,咱家人多,就买个十几斤吧……” 十几斤,已经不少了,庄户人家,二十多口人,哪怕是过年了也不过是买个几斤肉意思意思。不年不节的,一下子买十几斤已经很奢侈了。 禾老爷子是个很实在的人,哪怕是特意帮助大闺女,也没有超出合理范围。 把钱花在自家大闺女身上,禾老太太似乎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只是按照她的设想,是让三房一下子买个二十斤,再送给老宅十斤的。 她不满地朝禾早看了一眼,都怪这小丫崽子的嘴皮。 禾早不以为意,笑吟吟地对禾老三说:“爹,爷奶这里老多人就买了十几斤哩,咱家人虽少,也不应小气,要我说,就买个五六斤吧,咱回去做肘子吃。” “啊,中,中哩!”五六斤,家里也耗费得起,不会白放坏。 其实他不是小气不愿意买猪肉,实在是秉着庄户人家不浪费的原则,不肯买了肉又吃不了,只能白白放坏!要是这样,还不如让禾大姑拿去卖给别人呢! 只是,他这个想法并不被禾老太太所理解。 就是禾小姑也掐了腰,皱了眉:“三哥,你也忒小气了,天天大把银子的入账,连个猪肉也不舍得买!大姐可是咱亲大姐,正困难着哩,你就帮帮忙咋了?” 她把禾老太太与禾大姑的心声万全说了出来。 禾大姑勉强笑了笑,看了禾老三一眼,神情虽然是包容的,但怎么看怎么有一丝暗淡:“算了,我知道老三家里孩子多,困难着哩……” 一副你做得不对,但我不会埋怨你的意思! 禾老三黝黑的脸有些涨红,张嘴就要分辨,但他那口才,期期艾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流利的话来。 “小姑,”禾早清脆的声音响起,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似是十分吃惊:“我家哪会比得上大姑家,大姑家可是开着铺子哩,在镇上又有大房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好户人家哩,我家现在虽然也有点进账,但和大姑家比,那就是乡下人和城里人的区别咧!现在你让我们帮衬大姑家,可真是高看我们了。” 她捂嘴笑了笑,眼睛中透露出一股狡黠:“其实,原本我还想着大姑总说要帮衬咱们,只是离咱远,有心没力,正好这头猪在咱家,大姑会平白送给咱一些哩!原来是我多想了!” 她装模作样摇摇头,一副极度失望的模样。 禾家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作为庄户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乍然之下,根本没想到这一茬。 马氏顿时兴奋起来,双眼亮晶晶的,嗓门也大得可以惊动树上的鸟了:“哎呀,咱早儿说得对咧,大姐,你成日里张口闭口要帮衬娘家人,这可正是你表现的机会啊!我看这头猪,你也不应拉回去了,来来回回不够那麻烦的,你干脆大方一点,我们四房人头加上老爷子老太太,你每个房头分个二十斤,就可以利利朗朗地回去了!” 她双手一拍,似乎一个天大的难题解决了。 禾早差点没忍住嗤笑出声。 马氏真是太有才了! 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脸皮比着禾大姑又要厚多了! 不用瞧都知道禾大姑此时郁闷得要吐血了。 禾老四是个汉子,当然不会落井下石,但却有个贪吃鬼五宝,他马上就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细声细气地告状:“大姑上次来还跟我说要给我肉肉吃哩!” 三宝不甘示弱:“大姑说要给我买鸡子吃!” 连翘摸摸垂到胸前的麻花辫,上面绑着的绢花已经破旧了,脆脆地开口:“大姑也说过,要给我买好看的绢花哩……” “是哩,大姑以前还承叙过要给我们几个买好看的衣服哩,说我们姊妹多,日子过得苦哩……”禾早扮作一副纯真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说道。 她这话却是真话。 还没分家的时候,禾大姑回来的有限次数里,就有好多次对三房姐弟做保证,先是摸摸禾早瘦瘦的脸,又看看七宝身上破烂的小褂儿,就叹口气,悲天悯人地说:“这回来得急,也没想到,你几个姊妹日子苦哩,大姑该给你们买些好匹子来!也不让人家笑话咱!” 七宝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是哩,是哩,大姑说过。”他一脸哀怨:“我到现在都没见个影儿!” 禾家人情绪都被调了上来,望着禾大姑怒气冲冲。 以往不是说忘了,就是说手里暂时没钱,说要买的东西从没有兑现过,那这回的猪可是货真价实了吧,就在禾家人面前那静静不动哩! 禾大姑咋没想到要免费送给娘家人一点,还拼了命地要让娘家人掏钱强买强卖! 禾大姑可谓是触了众怒! 禾早朝她看去,那一张黝黑偏老的脸,此时青红交加,又是难堪又是羞愧。 禾早就微微冷笑,敢把注意打到三房身上,就该有引火烧身的觉悟!她之前已经够给禾大姑面子了,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就不要怪她当众撕扯下禾大姑这张伪善的面具! 经此一事后,只怕老宅的人会对她有一些危机意识吧?不再像之前那样把她当做又宽容又大方的大姑姐了! 禾大姑似是察觉到禾早的目光,猛地抬头,正好与禾早的对视,她偏老愁苦的长相上,有一双极深极黑的眼睛,仿若是幽静的古潭,面上沉静,内里却是无尽漩涡。 132.第132章 过多的亲情 她看向禾早的眼神,无比的寒冷。 禾早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挑了下眉,慢慢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禾大姑的眼睛猛地一眯,接着就恢复到了原本的沉稳安静。 “是我的错哩,一时没想到这点,老三,老四啊,快去拿刀,咱把猪皮剥了,猪肉分分。”她笑得很诚挚,似是发自内心的诚意:“这猪肉就当是我对娘家的一点贡献!” 禾大姑向来都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刚才的情形容不得她不答应。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后,其他人脸上的情绪都好多了。 猪血已经微微凝固,又流了大半,只勉强接了半盆子不太好的血块,禾老太太疼得心直抽抽,刚才太激动了,一点也没想着要先把血给接了。 这猪血,在乡下也是个养人的东西,虽卖不上价,可自家人吃了,都是大补。 五宝还记得上次在三房家吃的那顿盛宴,马上用小手指着还带着黑毛的猪蹄:“猪蹄,吃猪蹄……还有猪尾巴……” 撒娇般的声音,很可爱。 禾老四笑着对他应承:“中,明天就给你炖猪蹄啊。” 这些猪肉,如果数量不多,又是提前煮熟放了油的,挂到阴凉的井水里边,是可以支撑一两个晚上的。 但要是直接生肉,大咧咧地放着卖,肯定会有味道。 这也是禾老太太非得逼着三房买下二十斤猪肉的缘故,能让禾大姑少赔一点。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并未把五宝的话放在心上,在她眼里,猪肘子才是最香的,肉也最多最厚实,猪后墩也不错。 她直接指着剥好猪皮洗干净放在院子中那块大石板上的猪,利落地分配好:“这猪后墩,割二十斤,给老二送去,前肘这,也割二十斤,我和你爹的,这猪下面凑够二十斤,给大房,背脊上肉少,就多给点大骨头,给四房,你家爷儿两个,也够吃了,五宝人小也啃不动那老多肉!” 禾老太太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才淡淡看向三房:“剩下的四只腿和猪尾巴,给你们三房!” 七宝睁大眼睛,就要张嘴分辨。 这偏心也偏得太过了! 禾早却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谢谢奶,奶可真是大方!” 她这可是真话,蹄髈,夹心肉,弹子肉,要是做得好了,可比单纯的后臀肉要好吃多了。 尤其是炖猪蹄猪尾巴,她还没吃够呢。 “傻子,咱回头吃猪蹄子。”她悄声在七宝耳边说。 后者想起上次的美味,瞬间被治愈了,小喉咙处还传来可疑的咽口水的声音。 禾早掘唇直笑。 五宝也直扯禾老四的裤腿:“爹,我也要吃猪蹄。” 后者只好无奈地安慰:“好,好,等下我和你三叔换一只啊!” 但他可做不出来上次那美味的炖猪蹄,决定还是得拿去让三嫂一起炖。 分刮完毕后,就剩下最后的那一点肉和骨头,都被禾大姑与崔光远带走了,两个人还顺带带上了给二房的二十斤肉。 但是,瞧那脸色,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马氏则早扯着禾老太太嬉皮笑脸,要一家子合在一起炖肉。 大房分的肉并不算多好,可老两口才能吃多少肉啊,所以马氏刚才才很镇定! 禾早一家,也算是满意而归。虽然老宅破事比较多,但后院那七头猪可以说是他们姐弟喂养大的,结果分家的时候却一头也没分到,原想着是与这七头猪无缘了,谁曾想会来这么一个意外! 尝尝自家喂养的猪肉,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等到出了院门的时候,禾早隐约听到禾老爷子又与禾老太太争吵起来,禾老爷子声音低沉,听不到内容。 但禾老太太却猛地拔高嗓音,想听不到都难:“你想都别想,这是我闺女孝敬的猪肉,凭啥要分十斤给那个白眼狼!” 禾早无奈的扶额,禾小叔这算不算无辜中枪? 禾老三犹豫着停下脚步,似是想回去劝架。 禾早一个激灵,她死也不愿意再管老宅那些破事了。 她马上给七宝使个眼色,姐弟两个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袖子——禾老三手里提着那几只猪腿猪蹄:“爹,你可不兴再回去了啊,这不管咱的事!” “爹,我饿死了,娘也肯定等得急了!” “奶回来了,小叔肯定不住在老宅了,在咱那儿住着爹你还担心他没肉吃咧?爷和奶精力好,让他俩去辨去,咱就当不知道。” 禾早义正言辞地指出一个事实:“爹,你看看你脸上的伤,你要是再回去,奶那手就落到我娘身上了!” 禾老三不是木头,也能感到疼,这件事本与他无关,他只是出于孝义害怕禾老太太撞出个好歹,才忙拦住了对方,但其并不领情,反而发泄似的把怒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到现在,他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呢! “那……那等会儿我跟你小叔说道说道。”禾老三迟疑地说道。 禾早就肯定地点点头:“其实我小叔才不在乎这几斤猪肉哩,他又不是不会赚钱!” 而且,禾老太太与禾大姑这般闹,禾小叔那样一个自傲、随心所欲的人,也不一定愿意把禾家当成亲人! 大概,他所割舍不下的只是一个禾老爷子吧! 但,其实禾早对禾老爷子的这种做法,并不觉得可取。就像刚才,禾老太太与禾大姑一起朝禾小叔发难,除了老实人禾老三,禾老大、禾老四却像是局外人一样站着,并未参与很多。 这就能看出来一个问题,正是禾老爷子因为长达数十年的不分远亲的照顾,才逐渐激化了彼此间的矛盾!禾小叔明明不是禾家人,但却又要求与禾家儿子一样的待遇,甚至禾老爷子对他更好更优待,超越禾家其他人之上!这也导致了,禾家其他人对禾小叔的微妙心理,有一点点的不耐烦,一点点的嫉妒,一点点的恨铁不成钢,虽有亲情,但夹杂了这么多杂质,就不会是单纯的兄弟之情! 尤其是,禾家不算富户,在勉强达到温饱的年代,禾老爷子把重点放在了禾小叔身上,那么其他人所分配的资源就极少了。就像是当年禾大叔、禾小叔都能去学堂,禾家的三个儿子却只能当庄稼汉一样。 禾早就不相信,禾老大、禾老四他们会没有一点点的怨言! 133.第133章 煤窑 禾老爷子初衷是为禾小叔好的,但是他处理的方式不对。 回到家,禾小叔果然在家,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见到禾老三他们,便道:“咋这个时候才回来?”说着眼睛眯了眯,看向禾老三手里的猪腿。 禾早默默吐槽,大爷你发泄一通直接潇洒走人,他们这些做小透明还得在原地收尾! 想想还真是苦逼! 七宝三言两语把他走后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禾小叔就皱了眉,半晌冷笑:“那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陈氏也忙迎出来,听了个大概,先皱眉看了眼禾老三脸上的伤痕,就忙打圆场:“这猪蹄和猪尾巴,还是像上回早儿说的那样炖了吃,至于这猪腿,剃干净了肉,切一半放井里去,剩下的都煮成肉骨头,让你们啃着吃。” 禾早姐弟都发出幸福的一声欢呼。 要说过年什么时候最令人兴奋,那肯定是在蒸大肉这天,什么也不吃,就只就着煮熟的肉骨头啃,虽说盐放少了些,也只是清煮,但却让一干一年到头连肉腥都见不得几次的乡下孩子们大大满足了。 也就这个时候,才有过年的味道。因为到了真正过年的时候,大肉都是切成肉片用作炒菜的,就那么一点,而且过年客人多,孩子们是不许上桌吃的,那点子肉就更不过瘾了! 陈氏今天也是难得的大方。 七宝很干脆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谄媚道:“娘你可真好!” “小兔崽子,有奶吃便是娘,那之前娘就不好了?”脱离了老宅那个狼窝,陈氏也会开些小玩笑,脸上的笑比之前多多了。 七宝捂嘴傻兮兮地笑着。 禾小叔倒是有些惊讶陈氏的改变,低声对和老三说了句:“三哥,你这辈子最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分了家出来,瞧瞧嫂子和几个娃,比以前强多少!” 禾老三原本也笑眯眯地看着娘几个玩笑,听到禾小叔的话后,微微一怔,继而露出一个憨厚朴实又愉悦的笑来,猛地点头:“是哩,分家是分对了!” 刚才在老宅的那些争吵,似乎都离他远去了,留下的只有妻儿幸福的笑声。 等笑够了,陈氏才给禾老三清洗了下伤口,乡下汉子皮糙肉厚的,就这样顶着过几天就什么也没有了,并不碍事。 只是陈氏有些心疼,低叹一口气:“唉,早儿她奶这是长年的心结啊!” 禾老三目光动了动,沉默下来。 饭菜都凉了,又热了热,三房人才坐下来吃饭。 禾春儿与四宝却是上了山绕蝎子去了,陈氏自己也吃过了,便坐在一边做针线。 禾小叔喝了一口鸡蛋疙瘩汤下去,就突然语出惊人:“三哥,我想过了,我现在可以说是一事无成,就算去镇上找活干也就是学徒,受气受累,还学不到啥本事!所以,我想去煤窑!” “煤窑?”禾家人大惊失色。 只有禾早,却微皱了眉头,五贤镇这个时候已经开发出煤矿了吗? 但在现代煤矿都容易塌方的情况下,就更不用说这古代施设条件极差的煤窑了。 所以,在古时,只有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人才会去煤窑打工,当然巨大的风险下是巨额的收益,煤矿苦工是收入极高,若是不幸出了意外,也能得到丰厚的补偿,家人也能没有后顾之忧。 但,禾家的情况,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复的地步。 “不中,我绝不同意!”禾老三率先反对,态度坚决得让人诧异。 陈氏也缓缓劝着:“幺娃啊,这事可得再细想想,人命关天的大事哩,你不应头脑发热一头冲进去!” 的确,按照禾小叔的性格,这还真有可能是他一时偏激才选的道路。 “就是,幺娃,你老大不小了,不能再任性了,要么家里给你置上几亩地,你稳稳重重地过日子,要么你就到镇上找份零工,好好做下去,不应七想八想的!” 禾老三动了气,老实人一旦生气,那是很可怕的,一家子都安静坐着,不吭一声,就是禾早也乖乖地坐在禾老三的右手旁,没有像往常那样积极发言,说出自己的看法。 禾小叔如果能轻易被人劝动那就不是禾小叔了,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替我做决定!” 态度冷到了极点,也强横到了极点! 禾老三瞪大双眼,鼻翼扩张得十分厉害,猛地站起身,扬起手就似是要揍人:“你一点也没长大,今天我就代爹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岂是禾小叔的对手,陈氏、禾早还有七宝一个个忙去抱他的腰,拽他的胳膊,才让发怒的禾老三恢复了理智。 “爹,这是小叔的事,您搀和干啥哩,不如明个儿让爷来一趟,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让他做决定。” 禾早慢言细语地说道。 禾老三一开始听了前面的话,便怒不可揭,但接着听了后面的,便被禾早说动了,是啊,名义上,他只是禾小叔的堂兄,分量不重,也就不被对方看重,但如果这人是禾老爷子,效果肯定大不一样。 禾小叔,可是一向最尊重禾老爷子这个叔叔! “嗯,我早儿说得对,这事得请早儿她爷过来说道说道。”禾老三慢慢坐了下来。 禾小叔没再动桌上的碗筷,只低低说了句:“谁来说也不中!” 站起身就出了门。 禾老三的怒气又一次高涨起来。 禾早望着对方急速而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奇怪,刚才乍一听到煤窑两字,她脑海中突然闪现的那道电光是怎么回事? 又细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她便将之搁在脑后,问起了禾老三这古代煤窑的实况。 “爹,咱镇上煤窑在哪儿啊,我咋去几次都没见着哩……” 禾老三对她还是很有耐心的,舒口气:“傻丫头,咱镇上虽然田产不多,但靠山,地下又埋着煤油,值老多钱哩,咱镇底下不知有煤不,但真要有煤也不会直接就在街上挖啊,倒是往西走,就有一个大煤矿!” “那里的挖煤工可挣钱哩。”七宝出人意料地来了一句:“我听大央哥说过。” “他们产的大部分煤都往县城,府城运,也有少部分往泽州府运。”禾老三语气中有着淡淡的骄傲:“所以别看咱住在山沟沟里,这路倒是挺畅通的!” 134.第134章 小工头 对于这一点,禾早倒是相信的,平日里虽嘴上说着卢家村处在太行山脚下,交通不便,但实际上不管去县城还是府城,都有开辟好的道路,哪怕是土路,却相当平坦,显见是专门修过的。 后世那句很有名的“要想富,先修路”,同样适用于这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啊。 “爹,啥时候带我们去见识见识呗,我还没见过煤矿长啥样哩!”禾早天真地问道。 禾老三便皱了眉头:“有啥好看哩,黑漆漆的,就是煤块。”说着就虎了脸:“小孩子家家的可不兴去那种地方,里面有拐子哩!” 七宝似是也听说过这种事,噤了声不语。 陈氏便温和地对禾早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好奇心重,煤矿那地方乱杂,坏人多着哩,你可不兴一个人偷偷跑去看哩!” 禾早挑挑眉,便露出一个乖巧的表情:“嗯,我知道咧。”暗地里却下决心要找七宝问清楚。 七宝知道得却很少,含糊说道:“……听说里面都是从其他地方拐来的男娃子,估计都和大央哥那么大,我有次还听四哥说过哩,从里面一下子跑出来七八个,都没跑掉,全被打死了!” 说这话时,七宝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了肉的小脸蛋上全是恐惧,可见是被吓坏了! 禾早也才明白为什么禾小叔一说要去煤矿干活时,三房是那样的态度,而禾老三又那样生气! 而平时并未听见有人谈论起五贤镇的煤矿! 黑色交易,的确让人敬而远之啊! “咱这煤矿,属于谁的?”禾早低声问。 七宝就更不清楚了,拧着小眉头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是一家姓王的人家吧?咱镇上的富户!” 禾早却心知绝非如此,五贤镇,不,可以说整个怀庆府的煤矿资源都十分丰富,在后世怀庆府就是有名的煤矿城市,五贤镇也是有名的煤矿小镇,后来才被开发出旅游景点。可以说,最开始的怀庆府,五贤镇都是以煤矿发家的! 如此丰富优质的煤资源,又岂会只掌握在一个区区小镇富户手里。 只是可怜了那些被拐卖的来做苦工的孩子。 禾早自己是决计没有能耐解放他们出来的,她也不是圣母,因此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再想下去,这些都与她一个小小的百姓没有关系。 其实生活在卢家村也有段时间了,大概是因为庄户人家朴实勤劳,禾早一直没有太深的阶级观念,但直到那次见到了顾允澈的表兄韩公子,那艰难的会面,那被迫的一跪,才让她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贵族,什么叫做官宦之家,什么叫做平民百姓! 在他们面前,她连一根小指头都不是! 他们禾家,整个卢家村,都在大代朝的最底层! 但,禾早相信,这个局面绝不会是永远! *** 禾家似乎永远都不能消停,刚刚平静下来,就又爆发了下一次争吵。 禾小叔与禾老爷子之间整整吵了半天时间,把街坊邻居都引过来劝导了一番,两人又促膝长谈了一个晚上,禾早又无私奉献了自己的建议,禾老爷子又去与卢里正商量了半天,禾小叔要去煤矿当小工头的事情才算是真正确定下来! 煤矿是大代朝最重要的矿产资源,利润大大的,但同时也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所以禾小叔去当一个监管的小工头最合适,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又有一定的领导能力。当然,这个小工头也不是好拿下来的,至少禾老爷子就朝禾早家借了二十两银子,自己又凑了些,总共凑够整三十两给卢里正送了过去。 禾老爷子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对上层人物一概不知,唯一能搭上关系的也就是比较和善正义的卢里正了。 也亏得卢里正与王富户家里比较熟,还能说上几句话,送来的三十两银子一个子不落地送到王富户家的管事手里,禾小叔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自然,禾老爷子不会亏待卢里正,早在之前,就已经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对方,那里面,约莫是二两银子。 接着又是给禾小叔置办行头,做新铺盖新棉被,那架势,比送禾老二去考试还要重视几分。 所以,送禾小叔出门那日,看着禾老太太眼中那晦涩不甘愤恨的目光时,禾早表示很理解。 禾老太太这几日天天寻死觅活,坚决不肯让禾小叔去当小工头,但禾老爷子决心已下,任何人都不能更改,禾老太太与禾小姑吵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改变分毫,反倒是让村里人对自己的大嗓门越来越适应了。 禾小叔临走前其实特意拿了自己几天攒的银子,也差不多十几两银子,要替禾老爷子还债。 禾老三却坚决不肯要,这是三房的人已经商量好的,禾小叔为人不错,又孤身一人,值得他们去帮一次,那二十两就当做是友情贡献了。 但这话,可不能对老宅说,不然禾老太太会当他们是冤大头,肯定要一次一次地来借钱! “幺娃啊,你也别嫌我话多,这次你叔为你可是下了本钱了,你可不能再任着性子来了,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走的地方比我还多哩,这回就好好耐下性子干,咱不管干好干坏,自己得干出个名堂来是不?可不兴以前那三天打鱼两天三网的了!” 禾老三可谓是语重心长,最后两句颇见严厉。 禾小叔也罕见地有两分不好意思,挠挠脑袋:“三哥,你放心哩,我一定不让叔失望!” “这钱你拿走几两银子,剩下的还是我们给你保管着,我知道你哩,手里存不住钱,总想个吃喝,这以后在镇上,自己也得有个限制,不应把工钱都白白浪费掉了!” 禾老三又絮絮叨叨,像是个老头子。 禾小叔已经不耐烦听下去了,一摆手扬声笑道:“是咧,三哥,我知道哩,走了啊!” 说着就急匆匆走了。 禾老三望着他远去的年轻的背影怅然若失,半晌才低叹一句:“还是没长大啊!” 此时,禾早正在晒柏磕,阿澈则坐在屋檐下,靠着背椅,悠闲又懒散地看书,瞥了一眼禾小叔大跨步出去的影子,便微弯了下眉,好看的唇角掀起:“你这个小叔,倒是很有意思……” 大热天的禾早正吭哧地往地上倒柏磕,小脸晒得红通通的,压根就没听见:“嗯?” 135.第135章 荆漂子 瞅着她难得的迷糊样子,阿澈只勾了勾唇,摇摇头不再做声。 禾早皱了下眉,继续低头奋斗。 禾小叔是个爱吃喝的,把喝酒吃肉当做人生第一件大事来完成,而这种人往往是最善于交际的,不过是去了镇西煤矿几天,禾小叔就与那些小头目及下面的挖煤苦工混熟了。 禾早他们去镇上卖蝎子的时候,就特意去看望了下禾小叔。因为禾老三再三叮嘱他们不许靠近煤矿,所以是提前给禾小叔送了信,禾小叔在镇西郊外等着他们。 这个时候的煤矿属于私人产物,外围很大,能看到很多煤工背着筐子忙忙碌碌,一个个面色憔悴,衣衫褴褛。 七宝紧抓着禾早的衣摆,不敢靠近。 禾早也怕发生意外,只乖乖地跟着禾小叔站在外围,往里面瞅了两下,才饶有兴致地问禾小叔:“小叔你下井不下?” 五贤镇的煤矿,大多是在地底下。 后者脸上身上还带着煤炭印子,黑乎乎的,真的和煤炭差不多了,露出一口白牙:“当然下去哩,不过我是监管称重量的,不会总下去。” 禾早微微松了一口气,这给煤炭称重量的做监管,可谓是一个油差了,手指头漏掉一点,足够个人吃喝。 那三十两银子,花得值。 她又细细问了问,才知道禾小叔这个监管小工头,基本属于镇西煤矿的最底层,他只负责称那些零散的个人煤炭,而那些大头,运往县城府城的,却是由王富户的心腹担任。 禾早微微松了一口气,像这种巨额利润的矿产企业,一向是最黑暗最危险的,她很害怕禾小叔会被卷入到各种势力争夺中,成为牺牲品。 但,零散的煤客只属于最底层,利润最少的那部分,禾小叔手里的那份盈利,根本比不上人家的一根小手指头。 禾早望着那被煤炭浸染成黑色的土地,及那些熟悉的只不过更憔悴更黑瘦的煤矿工人,终于明白昨天她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白光是什么了。 只是,一些事情她现在是不能做的,但她还可以做其他的。 禾早露出一个极其缓慢又强大的笑容来。 与禾小叔密谈了半下午,禾早回去后就带着禾老三,又说动禾老四上山了,山上的荆条林密密麻麻,随处可见,尖尖的叶子,翠绿的颜色,构成了中原山脉最普遍的风景。因为荆条开的花呈碎紫色,十分漂亮,所以荆条又有一个别称叫“紫荆”。 很多荆条在山上长了多年,已经粗壮如一棵树了,但荆条却是十分顽强的植物,就像是野草一样,种子随风而散,落在何处就在何处生根,转眼,就又能生长出一大片的荆条林。 禾早特意选了那些新嫩的又细又直的荆条,让禾老三与禾老四拿了镰刀砍,很快就砍出来两大堆,又拿了两根细细的荆条,搓一搓,揉一揉,再将两个编到一起,就是最牢固的绳子。捆成两捆,一人背一捆,禾早则背着手悠闲地跟在身后下山。 没错,禾早就是要编荆条片,后世五贤镇曾有十几年都疯狂流行这种用作于煤矿开采的荆条片。五贤镇对荆条片也有一个很特色的称呼“漂子”,编荆条片就称为“编漂子”。 家里已经找好了非常合适的木撑子与木踩子,这些都是五贤镇的方言。 将砍得一般大小粗细的四根荆条棍子放到木撑子上,按距离排开,再用木踩子踩住,就用劈开的细荆条开始编,禾早小时候是做过这个活计的,动作很熟练,细细的手指灵巧地在四根荆条棍中穿过,再来回反复,直到把上半部分编好,再倒过来,继续踩住,再编下半部分,然后一个完整的漂子就编好了。 方方正正的,很漂亮,也很牢固,拿在手里来回颠倒,也不会零散! 庄户人家用荆条编出来的用具很多,但都是席子,筐子什么的,这个方片片是什么东东? 三房的人都露出了疑问。 禾早便笑着解释道:“我是听小叔说煤井里通风不好,还时常漏水,便想着用这个垫着试一试。” 方圆村户里的煤矿很多,禾老三也是下过井见识过的,自然知道禾早说的井下弊端,再将这新出产的荆条片一比划,就看出了点门道:“这应该中,荆条叶子吸水,又密实,刚出土的煤炭有的太细,都从煤壁中漏出来,用这个遮挡是最好的,还能垫水坑!” “我已经和小叔商量好了,咱先编一百个漂子,拿去给王家的管事看,要是可以,咱以后就能长期编制了。” 禾早笑眯眯地说道。 “这还能卖钱?”禾老四听出了些门道,惊奇地问道。 禾早一扬下巴,气势十足:“当然哩,要不然咱这般费力气干啥!要是镇西煤矿真用了,镇东煤矿,还有其他村落的煤矿区,都能用,咱一个村的人都可以编制哩。” 禾老四觉得禾早有些吹牛,就这么简单编了两下的方片子,还真有人要啊? 禾老三却是有点相信禾早的本事的,基本上只要她说能挣钱的,那就铁定能赚钱!从无虚言! 他试探性地问道:“早儿,这漂子你准备怎么卖?” 禾早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咱刚开始,肯定供不应求,那就一文钱两个吧。” 禾老三松了口气,见惯了禾早的狮子大开口,他还真怕对方一张口就是一个片子几十文! 编漂子很简单,一分钟差不多就能编一个,三房的人都下手,终于在趟黑前,编好了一百个。每二十个一摞,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堆。 嘱咐了一句禾老四不要声张,第二天,禾老三、禾老四,还有禾早、四宝四个人就赶着马车去了镇上。 结果很顺利,这荆条片子在后世的时候红遍没有竹子的北方地区,给数万个小农家庭带来额外的收入,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它确实简单实用,并且适合一个村的整体致富。 五贤镇就有五六个大的煤矿区,还有相邻的其他镇,总共一二十个煤矿区,对荆条片子的需求量是巨大的。 禾早没有藏私,特意让全村的老少爷们观看,由禾春儿演示怎样编制, 136.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站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然后,禾早又并告诉他们,现在这漂子的价格是一文钱两个,而做惯粗活的庄户人家,习惯的话,一天编一百个不成问题,也有五十文钱,抵不上绕蝎子与揪柏磕的收入,但后两者有着严格的季节限制,等入了秋,这些就都是零收入,但荆漂子,却是经年的,哪怕是严寒霜冬,荆条也可以去砍割!冬季,煤矿对荆漂子的需求量更大! 并不需要一家老少爷们都编,只在家里的妇人孩童就足够了。 跟着禾早家,村里人都尝到了甜头,这回甚至很多人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跟着禾早家砍荆条,编漂子,再一起运到镇上去卖掉。 这种特意送过去的方式很麻烦,但现在漂子刚刚面世,根本就不像后世那样有专门收漂子的货郎存在,可禾早还未为此发愁呢,就听说村里卢里正兄弟家,也像他们家一样,套了牛车,专门在家收漂子,然后赚个佣钱。 禾早不由失笑,却没有嫉妒神马的。 编漂子,简单的说是为了给整个村子增加收入,从而提高禾早家的威望,但禾早家却不编的,一则收入太低,二则禾早家已有的几个赚钱项目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根本忙不过来。 而且,禾早腌制的松花蛋已经成功了,之前分为两种,一种是带泥松花蛋,一种是带泥松花蛋,后者直接泡制一个月就可,前者泡三个星期后,却需要再进一步加工。 按照比例,制成石灰碱液,将泡了二十多天的鸭蛋捞出,在石灰碱液里蘸一蘸,再放在铺了一层的锯末上滚一下,使其外表沾上一层锯末,照旧是干净的坛子,底下铺一层锯末,将松花蛋放入其中,静放一个星期就好。 两种松花蛋外观不一样,味道也有点不同,明显全部用液体腌制的无泥松花蛋味道更醇厚,把蛋黄撕开,就能看见浓稠的深青色液体,好像要流出来一样,却比最深沉的翡翠还要透亮,这一层叫做糖心,是松花蛋最好吃的一部分。但不是每一个松花蛋都有糖心。 无泥松花蛋的糖心比带泥松花蛋出土率更高,因此味道也更好。 但无泥松花蛋有一个很明显的缺憾,不能久放,存半年就是最高期限了,而带泥松花蛋因为那一层泥的保护,却可以存放整整一年,甚至还要多。 存放时间越长的松花蛋,味道也愈加醇厚。到得一年之后,带泥松花蛋的味道已经可以抵得上无泥松花蛋了,并有超过架势。 这日中午,禾早特意将姜葱切成末,拌了醋,香油,把两种松花蛋各切了一盘子,都是拇指大小的丁子,蘸了拌料吃。 阿澈也在场,近来他与禾家人混得越来越熟,陈氏对这样一个俊秀贵气又无父无母的少年倾献了完全的母爱,时不时就让禾早叫他来家吃饭。 “咋样?好吃不?”禾早有些激动地盯着桌上人的一举一动。 她小脸通红,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星星在闪烁,眨得人心里都颤颤的。 阿澈先皱了眉,轻飘飘吐出一个字:“臭!” 七宝小鼻子也皱起来,翻来覆去地瞅着那深青的颜色,给了两个字的评价:“真臭!” 禾早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她瞥了两人一眼,哼一声,忙不迭扭头看禾老三:“爹,快尝尝咋样?” 禾老三有些愁眉苦脸:“早儿,你说这种青颜色,会不会是发霉了?” 禾早的脸拉到了底。 所以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需要有大无畏勇气的。 而在座的这几个,都缺乏吃螃蟹的勇气! 禾早气鼓鼓地挑了一块糖心蘸了料,又配着小米饭,大口吃起来。 为了吃松花蛋,她今天特意让做了少见的小米饭,她容易么,结果没有一个上道的! 禾早表示很郁闷。 “呀,娘你咋吃了?”耳边禾春儿突然惊叫道。 禾早抬头,就看见陈氏正好把一块蛋清塞嘴里,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严肃,那模样,好像是要上刑场一样。 她含在嘴里半天,才有勇气咀嚼,然后眼前就亮了亮:“嗯,味道怪怪的,但是闻着臭,吃起来倒是挺香哩!” 说完她又夹了一块吃了。 其他人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 禾早知道她这番举动,是为了表示自己坚定不移地支持她,说实话,这样得行为,真的不赖,让人很感动——但又有些隐隐约约的别扭。 陈氏对她,现在变得太客气又太在意了! 她其实希望能像禾春儿、四宝一样与她泰然相处。 有了第一个试吃的人,再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不愧是一家人,哪怕是禾春儿,也都是先皱眉,含了,再咀嚼,然后眼睛就亮得像是星星了。 阿澈吃得是最优雅的,但他是个人精,只吃了两块,就知道蛋心好吃了,迅速夹了好几块。 禾早敲敲下他的筷子,瞪眼:“别净挑好吃的,吃蛋清蛋清。” 阿澈瞅她一眼,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一副安静温顺的模样。 见她这样不礼貌地对待客人,禾老三与陈氏都皱了眉,后者在思考着怎样说才合适,前者就已经干脆训斥了:“早儿,别胡闹,阿澈是客人,瞧瞧你的态度!” 他又安抚阿澈:“阿澈,你不应搭理她,她就这不安生的脾气!” 自从知道了阿澈姓顾之后,禾老三与陈氏原本要称呼他为顾少爷,只禾早说了在乡下这样称呼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很奇怪,更容易惹人瞩目,两人才别扭地改了称呼。 阿澈抬头,微微一笑,语气很温和:“没事,早儿就像是我妹妹,她这样待我才是把看成是朋友哩!三叔,三婶,你俩也别拘谨。” 他穿的也只是乡下读书人长穿的褂子,衣料也洗得发白,看着就像是个穷书生,但那通身的气质,加上那妖孽一笑,禾老三与陈氏顿时就觉得受宠若惊了。 相处久了,禾早却是深知对方为人,见他又扯着那身人皮装温良少年,便恶寒地偷偷做了呕吐的动作,结果这动作正好被禾老三看见,后者就又说了她一句。 少年朝她微微侧头,细长的眼睛眯着,露出温文尔雅的一笑。但怎么看怎么像只狐狸。 这只臭狐狸!禾早气鼓鼓地大口扒饭。 她今天梳了一个包包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着很可爱,这样一低头,那包包就十分显眼了。 阿澈只觉得手痒痒的,很想揪一下。 137.第137章 皮蛋瘦肉粥 禾早总共切了十个松花蛋,很快就吃完了。 松花蛋配着黄灿灿的小米饭,味道超级棒。 “咋样?”禾早这回问,其他人就都点了点头称赞:“好吃哩。” 这松花蛋,属于越吃越香,味道越醇厚的那一种。 禾早兴致勃勃地说道:“咱明天送柏磕的时候早上就过去,县城好几家酒楼,可以直接卖给他们。” 禾老三砸吧下嘴,点点头:“城里人就好吃个稀罕,这松花蛋味道也好,说不得就能卖出去!” 禾早暗笑,肯定能卖出去,她爹这还是不信任她啊! 吃完饭出去,阿澈却叫住了禾早,走到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微微笑着:“你还有什么后备计划吧?” 禾早便眨巴着眼睛,嘻嘻笑道:“阿澈哥,你还挺聪明的嘛!” 后者是挑挑眉,侧着头瞅着他。 禾早的气势便有些弱下来,摸摸鼻子,乖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这两种松花蛋,我决定一种作为平民化食物卖给酒楼,但是无泥松花蛋,不如就引进给达官贵人,运往府城、京城去售卖?阿澈哥,你觉得怎么样?” 她装出一副乖巧的小模样。 阿澈略一思索,便沉吟着说道:“办法是好,只是松花蛋这个名字不太能登上大雅之堂!” 言外之意,却是对禾早的计划是肯定的。 禾早就更有信心了,挠挠鼻尖想了想:“不中就叫翡翠蛋吧,瞧不管是外皮的颜色,还是蛋心的颜色,都像是深色的翡翠!” “翡翠蛋?”阿澈慢慢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微翘,若有所思地看着禾早:“你这也算是一梦知之?倒是一念之下就想到个好名字!” 禾早心剧烈一跳,就昂着小下巴,得意非凡地点头:“那可不是哩,费了我老大功夫哩,想好多天了。” 如果说她别别扭扭、犹犹豫豫的话,阿澈还会怀疑什么,但是她却如此大方,光明磊落,阿澈那仅有的怀疑便也烟消云散了。 他微微笑着,学着禾老三的语气,低声夸赞道:“我们早儿长了一颗聪明脑瓜子哩!” 平日禾老三就喜欢这样夸她,他学着卢家村的方言,有些怪,也有些好笑,分明就是故意的! 禾早瞥他一眼,气鼓鼓地将头扭到一边。 这样,她那鼓鼓的可爱的包包头就正好冲着他,阿澈心痒痒的,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伸出爪子揪了揪,唔,手感很好! 禾早嗖得一下扭过头,双手护住包包头,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允澈这只喜欢装模作样的臭狐狸竟然学小男生揪女生辫子! 禾早此时根本就忘记了,她此时瘦巴巴的,连一个女生都算不上,而阿澈,也是翩翩少年郎,不是小男生! 阿澈像是没看见对方吃惊的神情,淡定自若地笑笑:“天天都见你吃肉,怎么头发还是枯黄枯黄的,像是稻草窝。” 禾早的眼睛瞪得更圆了,黑漆漆的眼珠子里啪得一声燃起两簇小火苗。 这只臭狐狸,最开始他住在山上的时候,接触并不多,禾早还觉得对方是个温雅醇厚的少年,可自从他下山后,渐渐混熟了,禾早才发现了他那隐藏在温良面皮下的腹黑! 整个一扮猪吃老虎! “喏,那只小雀就可以在你头上扎窝了。”阿澈饶有兴致地指着梧桐树上刚刚探出脑袋唧唧喳叫的小鸟,毛茸茸的,还没有人半个巴掌大小。 禾早的脸唰得一下涨红,这臭狐狸,死狐狸! 她颇为嫉妒地看了一眼对方如同绸缎一样的黑发,即使在炎炎夏日,也光滑如斯,奶奶的,要是在现代都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了! “它敢落下来我就把它烧了拔毛吃掉!”禾早高傲地扬起头,语气恶狠狠的,瞪着他刚刚揪她包包的那只手,好似把它当成了那只小幼鸟。 阿澈伸展了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忍不住翘了下嘴角,才又回归到了正题:“我上次已经和表兄说过了,你这回直接去找他,让他先尝一尝翡翠蛋的味道,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似是看出了禾早脸上的疑惑,他解释道:“他爱美食,所以只要一尝松花蛋的味道,便会知道它的价值!” 禾早这才放下心来。 前世畅销全国的松花蛋,希望有了韩家的帮助,销售能够更顺利一些。 禾早现在与韩兰硕见面很方便,韩家在谷阳城有一些店面,韩兰硕特意安排禾早与一家绸缎铺的戚掌柜熟识,有事的话直接通过戚掌柜找他。 禾早请戚掌柜安排了一家独门小院,绞尽脑汁,做了一桌松花蛋宴。 说是一桌,实际上也就三道菜一道汤是关于松花蛋,其他的则是直接在庆宴楼订了一桌,但是并没有订大米,禾早特意蒸了一小锅金灿灿的小米饭。 姜汁松花蛋,宫保松花蛋,皮蛋豆腐,及一道最有名的皮蛋瘦肉粥。 因为松花蛋吃多了会烧嘴,禾早将姜葱切得碎碎的,几乎成了粉末,拌入到拌料中,尝一口,就能尝到松花蛋与姜葱混在一起的那股特有的鲜味。 韩兰硕进门后看到一桌盛宴还有些惊讶,当吃了一口姜汁松花蛋后,就脸现惊喜之色,又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顿觉鲜香无比,胃口大开,竟是直接将一碗瘦肉粥喝光了。 禾早不由暗笑,看来不管到了什么时代,世人对皮蛋瘦肉粥的热情还是一如既往啊! “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松花蛋?”来之前,韩兰硕已经听说了她的来意。 禾早恭谨地站在一边,垂头应了:“是,韩公子,您觉得味道如何?” “嗯,不错。”韩兰硕的神情十分满意:“要是拿去府城,京城去卖,一定会有盈利。” 他不再多说,直接点名身边那铜铃眼睛的随从:“阿呆,这件事你来负责吧。” 不过只是一小小吃食而已,根本用不着他韩家嫡公子出马,他这回亲自来,是想亲口问问阿澈过得如何。 禾早当然没指望他会亲历亲行,只要肯指派人就好,忙忙笑着把阿澈这段时间的生活说了一遍,对方听得很仔细,时不时还问她几句,末了,又半警告半玩笑地说:“阿澈很看重你们家,所以我特意将他安排在你们家附近,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他,总不会让你们吃亏!” “是,韩公子放心,我家人都很喜欢顾公子。”禾早知道对方与阿澈不一样,所以就特意称呼阿澈为“顾公子”。 韩兰硕就更加满意了。 138.第138章 盈利 有了韩家的介入,翡翠蛋很快就风靡了整个怀庆府,然后传往京城,因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价格很高,切一盘子的翡翠蛋,足有一两银子,足够抵上吃一顿怀庆府酒楼的招牌菜了。 禾早又适时在谷阳城推出了带泥松花蛋,也俗称变蛋,价格与翡翠蛋相比低了不少,但也二十文钱一个,可就是这样,也很受欢迎。 松花蛋就像榴莲一样,不喜欢吃的只觉臭不可闻,但喜欢吃的,却觉得那味道是天下任何美食都无法比拟的,简直是两个极端。 也幸好在之前,禾早就又收购了几千枚松花蛋在腌制,因为有老汤在,这回腌制的时间就可以缩短一些,不用再等足足一个月了。又趁机与镇上及邻村总共四家养鸭户签订了协议,在一年之内,他们要以不高于四文钱一只鸭蛋的价格无限制供应禾家鸭蛋,不许随意增减价钱!并请了中人来签字画押。 这四家松花蛋,基本上就是五贤镇最大的几个养鸭户了,只要他们鸭蛋价钱不变,那整个市场上的鸭蛋价格就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松花蛋简单易做,禾早并不保证她能够垄断这个生意,但她希望能最大希望地多挣一些。 而且,给养鸭户四文钱一只鸭蛋的价格,已经足够高了。养鸭户并未吃亏。 之前腌制的几千枚松花蛋,给禾早家带来了巨大收益,翡翠蛋送礼送掉了几百枚,剩下的足足卖掉了二百三十两银子,韩家将这些银子原封不动地送到了禾早手里。 禾早当然知道他们的意思,笑眯眯地笑纳了。 与翡翠蛋相比,平民化的变蛋收入就没那么高了,但也有几十两银子的进账。 禾早便直接在家里开了个松花蛋作坊,直接起名为“禾源松花蛋”。又在村里招了十几个勤恳老实的媳妇,进了禾源作坊专门腌制松花蛋。 老宅那边看着三房每日里财源滚滚,都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与此相对应的,是禾家三房在村里的名望越老越高。 按照庄户人家的标准,他们现在也足以称得上是“好户人家”了。 这个时候,山上的蝎子与柏磕也不多了,禾早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便特意开了个家庭会议,郑重说了下以后的打算:“这柏磕生意咱也做了快一个月了,不中就此收手吧。” 没两天禾老三都要去县城一趟,也太辛苦了。 陈氏对钱财之事其实并不太在意,闻言便点头:“钱哪是挣完的,咱家的松花蛋生意好,其他的就收了吧,你们爷几个也能歇歇。” 她爱怜地摸摸七宝晒黑的脸颊:“瞧我七宝咋着也胖不了,是给累的!” 虽说家里****都有不菲的盈利,但几个孩子却很勤干,不用大人吩咐,就主动上山揪柏磕,绕蝎子,再帮作坊腌制松花蛋。 “是哩,现在松花蛋那一块都早儿一个人管着哩,我瞧着也太苦了些,不中咱蝎子也停了吧,山上的蝎子现在也少了老多,一晚上饶不了多少。”四宝略一思忖,也跟着点头。 “嗯,其实我让停了这两样,是想腾出手去干别的。”禾早微微笑着:“我见咱后山上有很多野葡萄藤,先前葡萄都未完全成熟,但现在已经全部熟透了,咱得摘下来。” 禾春儿便忍不住笑:“小酸妞,你不会是想吃黑葡萄了吧?” 禾早爱吃酸甜的东西,全家人都知道。 “你爱吃揪点就是了,那野葡萄酸味重,要是吃多了还会醉哩,吃了对女娃不好,可不兴多去摘啊。”禾老三也笑呵呵地说道。近来家里挣了大银子,禾老三心情很舒畅,眉头也尽情舒展着,看着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禾早翻了个白眼,才又细细说着自己的计划:“我见县城里那些酒肆都卖有果酒,咱后山那野葡萄吃多了还醉哩,可见是酿酒的上上之选,趁着秋收前咱还有时间,干脆一口气收了酿成酒放着,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酿酒?”三房的人就有些吃惊,禾早似乎想的总和别人的不一样。 四宝也上下打量着禾早,瞧着她那笃定自信的神情,便猜测她是不是确信葡萄酒能卖钱? 之前他在她身上看到过太多这样的神情了。 “你确信能卖钱?”即使已经相信了禾早做生意的能力,禾老三还是小心求证。 禾早眯着眼睛笑:“不确定哩,但是爹,咱家哪会做生意是百分百确定能赢利的?咱不怕赔钱,不怕亏本,就怕不敢动手!”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很慢,却带着足够的镇定,颇为掷地有声。 “说不定还真能哩,爹,你忘了咱上回去城里,人家酒肆那小小一瓶子的葡萄酒就卖半两银子哩!”禾春儿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忙说道:“早儿,你该不会是从那时起就打这个主意了吧?” 禾早狡黠一笑,却未言语,像是默认了。 禾春儿就松了口气,点了点禾早的小脑瓜子:“你这鬼丫头,脑袋也不知咋长的,生生就比别人多了几个心眼。”她抬头郑重说道:“爹,娘,我看这葡萄酒酿得咧,就算是卖不了咱自家放着吃也是个稀罕哩,酒能放,咱等过年时当成年礼,也是好大的脸面!” 禾老三他们其实也早就心动了,不说赚多赚少的,单单禾早想要酿这个理由,就足够他们下定决心了。 “那咱可要抓紧时间了。”禾春儿似是很高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回转着,掰着手指头:“这日子可不多了哩,山上路也不好走,那葡萄藤也不是都长在一起的,咱摘可不好摘哩……” “咱不用自己摘,咱出去请村里的人帮咱摘。”禾早静静地说道,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山上野生野长的东西,不值钱,咱就只出人工费,一人一天只要摘够五十斤就一百文钱。” 三房的人再次大吃一惊。 “请,请人摘?”禾老三磕磕绊绊地说着,脸色有些惊惶,似是在做梦一样:“这不大好哩……” “而且每人一天一百文钱也太多了吧?比他们编漂子挣得还多!” 陈氏皱了眉头。 禾早摇头:“正因为编漂子的钱不抵这个数,所以才会有人愿意帮咱摘去,不然谁大热天的上山找罪受啊!” “那比买的葡萄还贵了吧?”禾春儿跟着禾早学了些算术,已经能进行最简单的加减运算了。 139.第139章 贤良人 禾早摇头,禾家的人还是没明白葡萄酒在这个时代的珍贵之处。 野生的黑葡萄是酿酒佳品,天然就有轻微的酒香味,她相信酿出来的葡萄酒比那些贡品差不了什么! 而快要熟烂的葡萄,用来酿酒最好。 “咱这里种植的葡萄少,县城我都没见几家卖的,野葡萄是因为太酸,所以极少有人吃,酿酒是最划算的。” 见她心意已决,其他人便不再说什么,陈氏就站起身:“我这就和柳莺娘说一声,让她给咱在村子里说道说道。” 禾早便也跟着起身:“娘,我跟你一起去。” “哎嘞!”陈氏语气很轻,但那神情,却像是很高兴。 禾早平时很少主动往她跟前凑。 禾春儿他们见了,互看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来安慰之意。 柳莺娘在村里是个有名的利朗人,有口有才,又能干,品性还不错,与村里妇人处得都不错,她与陈氏关系最好,现在又直接来了松花蛋作坊干活,陈氏不善言辞,身子骨也差,不能做重活,禾家人便不许她插手松花蛋的事,只帮着禾早捣制好料液,那十几个妇人便让柳莺娘管着。 听说了娘两个的来意,柳莺娘一边蹲在井边洗手一边上下打量禾早,笑吟吟地问:“早儿啊,你这是又想出挣钱的法子了?” 禾早掘唇笑笑,并不言语。 柳莺娘想了想,很好心地提醒:“去叫人这事我办得来,就是你们要心中有数,后山上的野葡萄树、葡萄藤多,但现在老多都熟烂了,就是摘了也放不了两天,你们不应最后给赔钱。” 陈氏便看向禾早,有些犹豫起来:“早儿,你说的法子真中啊?” 禾早很自信地点头:“放心哩,娘,柳婶子,咱家不是富户,我可不会拿家里的辛苦钱开玩笑。” “哎,是这个理儿,婶子也不懂做生意,就是白嘱咐你一句。”柳莺娘是个爽利人,答应一声,擦擦手就干脆出门了。 禾源松花蛋加工坊,就暂时安在禾小叔家的后院,找了两间比较宽敞破旧的屋子,提前也与禾小叔打好了招呼。 似是听到了井边的动静,一个妇人探出脑袋瞅了瞅,冷不丁看见禾早黑幽幽的眸子正盯着她看,便唬了一大跳,手中拿着的鸭蛋便掉在地上,摔得四下飞溅。 屋内就传来妇人们的埋怨声:“乔兴娘你干啥哩,这么大只鸭蛋,小缎妹子,快给她记下来,扣两枚钱。” 乔兴娘便干巴巴一笑,犹犹豫豫地想要缩回脑袋。 禾早已经走到了跟前,仰着小脸,天真地笑:“乔大娘,你在干啥哩?” 乔兴娘勉强笑笑,摆着手:“就听到外面有音,瞅一眼,瞅一眼……” 禾早挑挑眉,见屋里的小缎已经拿着白灰块刷刷在黑木板上划了两道,那上面是四宝写好干活妇人的名字,谁打碎一个鸭蛋,就按照正字的顺序划道道。 瞧着那上宽下扁的黑木板,死沉死沉的,禾早偷偷想,如果告诉她们这木板是禾小叔未完成的一块棺材板,不知道这些人会是啥表情。 不过,禾早觉得这棺材板大概是史上最古老的黑板前身了吧。 “早儿啊,你们这又是要做啥生意了?” 乔兴娘瞅了下禾早的神情,便神秘兮兮地问道。 禾早瞥她一眼,语气淡淡的:“咱庄户人家靠天吃饭,啥生意不生意。” 说着没有搭理对方,朝众人招呼一声,就迈步离开了屋子。 乔兴娘眼珠子转转,悄呸了一声:“这禾家三房看着是个老实的,一发达起来也能起来了,瞧瞧禾小早那模样!” 屋子里其她几个人听惯了她发牢骚,互相望望,还是一个个子高大的妇人低斥一声:“中了,给人家干活哩,哪那么多话!” 乔兴娘惹不起对方的身板,只暗暗撇撇嘴,低头继续往缸里码着鸭蛋,思绪却飘了很远。 走到了前院,禾早才若有所思地说:“娘,你在家时间多,要多多注意乔大娘那个人。” 陈氏却一怔:“注意她干啥?”顿了顿,似是理解了禾早的话,低叹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哩,这个人嘴巴有些坏,喜欢说人闲话,可干活却是麻利的,又是你柳婶子介绍来的,我不好辞,就让她待下来了,这几天她做得活计倒是挺不错。” 陈氏是个贤良人,也一门心思地把人往贤良处想,所以并未听出禾早的言外之意。 禾早想了想,慢慢解释道:“咱家腌制松花蛋的料液是不许外人知道的,这要是被人偷了去,或者是学了去,对咱家就是巨大损失……” 陈氏这才懂她的意思,惊愕万分:“不能吧?” 禾早看她一眼,笑得温婉和气:“所以说要多注意注意,把任何可能扼杀在萌芽之中。” 陈氏看出了她的认真,呆了呆,便迟疑地点头:“那,中吧!我平时多注意注意。” 禾早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乡下人一般很朴实,而且是柳莺娘找来的村里拔尖的几个妇人,禾早觉得自己也有点多想了。 先前被选中的人来禾家作坊干活,其实村里很多人是不愿意的,因为她们都刚刚尝到编漂子的甜头,要是勤快点,一个人白天能编个五六十文钱,禾家给的工钱是四十文。 但是当人选出来后,禾早却将她们分作了两班,一班从早上干到中午,另一班则到歇过晌的时候才过去,等天擦黑了就回来,满打满算不过干半天时间,就有四十文工钱拿,可真是老不少哩,又不耽误家里活计,有空闲了还能编几个漂子。所以村里很多人都羡慕嫉妒着哩。 没想到刚过几天,禾早家就又有了新动静,上山摘野葡萄,一人只要摘够干净完好的黑葡萄五十斤,一天就有一百文工钱,比弯着脖子编一天的漂子强多了。 顿时就有很多人报了名。 柳莺娘着重讲明了禾早的要求,不能清洗,溃烂的要扔掉。 后山上的葡萄树长年生长,分布很散,但是越往深山里走就越多,禾早就听阿澈说过在虎兽出没的地方,就有一片野葡萄林。只是太靠里,不安全,阿澈说什么也不肯带她去,禾早就无数次望着那深深重重叠叠的山脉流口水! 也幸好村人都是习惯上山收山货的,并不畏惧路不好走,一个个挎着篮子,几个人结伴而行。五十斤的葡萄,还是很好摘的。 140.第140章 招贼 野葡萄并不像柏磕那样,随处可见,三天时间,后山上外围常见的葡萄架、葡萄藤已经被摘光了,庄户人家朴实,完好的葡萄都送到了禾早家,剩下有些烂掉的,则自家吃,所以这几天卢家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吃野葡萄。 野小子们出去玩的时候,都露出黑红的紫牙,让人忍俊不禁。 禾早家总共收了大约两千斤的葡萄,磊磊硕硕地摆放了一整个院子,禾小叔家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地方,禾早就让禾老三去镇上割了大半个院子大小的油布,给院子遮住一块阴凉地来,没有再请人,直接让腌制松花蛋的下午那一班人把葡萄去蒂,挑出烂葡萄珠、瘪珠,在井水里浸泡,然后冲洗干净、晾干至表面没有水珠。洗时不能用手搓,一定要保留住葡萄皮上的那层白霜,那是酿葡萄酒的关键。 这也是禾早要求送货的人不许清洗的原因,就是害怕把那层白霜洗掉了。 五十斤一个小坛子,禾早总共准备了四十个。 作坊的女人们都是干惯粗活的,将五六颗黑葡萄直接在手里捏碎,放入坛子里,陈氏、禾春儿她们也加入帮忙,直到天擦黑,才正好干完。 禾早瞅见那个乔兴娘一直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瞧,这些酿葡萄酒的方法很简单,与一般的酿果子没大区别,禾早也没指望能够彻底瞒住,因此不动声色。 等到四十个坛子装到七分满后,禾早就让人用油纸糊住坛口,但用泥只糊住一半,剩下一部分让里面的葡萄充分与空气红的氧气接触,而且如果糊得太紧,可能会发生爆炸事故。 之后每天两次要掀开口子,用木棒将葡萄皮压入液体中,两天后,每个坛子里,禾早都准备了两斤半的细白糖,搅动均匀,等到四天后,再次放入两斤半的白糖,搅动均匀,八天后,发酵已经完成了,基本没有气泡产生,并且品尝酒液时没有甜味,这就说明已经酿成功了一半了。 再用洗干净的细纱布过滤掉没有颜色的葡萄皮与葡萄籽儿,用泥完全糊住,放置阴凉处,一直放上三个星期,也就是前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葡萄酒才算是酿制成功。 酿制的过程不算复杂,但是很琐碎,禾早要分出一大半的心神在这葡萄酒上,陈氏与禾春儿也会帮忙,但她们其实也不怎么清楚酿制的完整过程,外人就更不知道了。 正好这个时候,禾早家发生了一件意外。 这天镇上有集会,禾早一家便决定去赶集,陈氏也跟着去,家里就拜托了柳莺娘照看。 她们是中午吃过饭后离开的,等到傍晚才赶着马车回来,回到家门口后,就察觉到不对。 刚进院子,柳莺娘就冲了出来,红着眼眶:“芸娘,是我大意了,你家腌制松花蛋的那汤料被人倒走了一半。” 禾家人都吃了一惊。 芸娘是陈氏的闺名。 “咋回事?被人倒走了?”禾早最先冷静地问。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上自有一种沉稳的气度,对她的本事也是清楚的,柳莺娘似是见到了主心骨,擦擦眼角:“可不是哩,早儿,那腌制翡翠蛋的汤料,是今早你刚调制好的,原本也没在意哩,就是我们刚刚往里码鸭蛋的时候,发现一个坛子里少了一半的汤料……” 禾早眯了眼睛,那些拌好的料液不能吃不能喝,无缘无故怎么会少,一定是有人眼红禾家的松花蛋挣钱,把料液偷走了。 并且,如果请人尝一尝味道,说不定就能配制出差不多的料液来。 本来,这些腌制的配方就不难。 禾老三他们显然很震惊,虽说现在禾家以小生意发家,可思想上还是保留了小农朴实善良的思想,根本想不到会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来偷东西。 他们更多的是表现出了愤怒而不是可惜:“咋会有小偷哩,这可不中,家里出了贼,名声上多不好听。” 这是禾老三瞪大眼睛的声音。 陈氏则想得多了一些:“咱家那么多鸭蛋、葡萄酒,屋子里还放有银子哩……”说着就加快脚步,去看看藏起来的银子还在不在。 禾早瞅了七宝一眼,后者跳起来也跟着冲进了屋子。 禾早之前藏银子的时候就对禾家人说过,大人的里间是不能放银子的,因为那是最容易招贼去偷的地方,所以小孩子的里间是藏银子的最佳场所,或者是不重要的偏房,这是一个藏钱的小技巧。 东家出了这种事,就相当于在她们身上打了一个“贼”的标签,一起干活的十几个妇人都很不自在,有厉害的村妇便呸了一声破口大骂:“真是好不要脸,给东家做事还做出这下三滥的事,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我一定拿到剁了她的爪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没有证据,禾家当然不能随意冤枉这些人。 禾老三先摆手示意没有怀疑她们的意思,便又问了问她们中午的时候人在哪里。 因为据禾早推测,禾家一整天都有人,只有中午的时候是个空,禾早他们赶着牛车去镇上,柳莺娘她们都在家歇晌,禾早家这时候是没有人的,贼人很可能就是这个时候摸进禾家的。 所以这个贼也可能是村里其他人,并不一定就是帮着做工的妇人们。 大致问了下,基本没有嫌疑。 禾老三便去了卢里正家,家里遭了贼,是得跟里正说一声,能逮住贼人最好,逮不住也要让人有所防范才是。 做活的妇人也都散开了,禾早请她们多留意这些村里的动静,看看贼人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不要说是一下十几个妇人,都纷纷打包票一定要帮着禾家把那个贼给揪出来。 陈氏千恩万谢地送了她们出门。 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禾早正若有所思地站在放松花蛋坛子的屋子,有些奇怪:“早儿,你干啥哩?有啥问题哩?” 禾早还未回答,一边就响起一个清澈、动听的声音,不徐不疾:“翡翠蛋的料液并不好倒,这屋里却干干净净的,也没有新打扫的痕迹,这说明这个贼对你家十分熟悉,对什么地方置放松花蛋也很熟悉!” “呀,顾……顾家小哥,你啥时候来了?”陈氏吃了一惊。 阿澈朝她微微一笑,彬彬有礼:“三婶好,我在后面听到你家的动静,又听到有人议论,便过来看看。” 141.第141章 抓贼行动 “哎呀,那真是谢谢你哩,我家没丢啥值钱物什,这料液也多着哩,丢一点没啥!” 陈氏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阿澈就去看禾早的神情,见她细细的眉头挑起,瞪大黑亮的眼珠子就要说话,但一与他的对视,就又郁闷地把脸扭了回去,声音也闷闷的:“是哩,损失不大哩!” 有个老实贤良的娘亲可真没办法。 她指指那被倒走的坛子:“肯定是作坊的人偷的,外人不会清楚咱们家的坛子里都放有啥东西,而且还特意挑选了一个最小最容易挪动的坛子。” 陈氏一愣,才呆呆地说:“……这作坊的人干啥要偷?” 她看看禾早,想到了她那天说的话,不由十分惊讶:“早儿,你怀疑是乔兴娘……”她正了脸色:“早儿,这话可不兴胡说哩!” 禾早就知道她与禾老三会是这样的态度,因此也不气馁,只心平气和地点点头:“当然不能胡说,咱们要找证据。” “早儿说得没错,偷东西一定是作坊的人,但关键到底是谁。”阿澈跟着说道。 一起来干活的十几个人,都有嫌疑,而且禾小叔家是二十年前盖的旧房子,早就破败不堪了,那院墙很低,很容易就跳过来。 陈氏沉默了会儿,道:“这事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同是一个村子的人,发生这种事很让人尴尬。 等她离开后,禾早才与阿澈对望一眼,眼睛灼灼。 “怎么了,很不舒服?”阿澈笑了笑。 禾早却摇摇头:“不是,我其实早就想到过翡翠蛋盈利太高,会有人眼气,可是却什么措施也没做……” 也是活该吧。 阿澈皱了下好看的眉,觉得她对自己要求过高了,一个小姑娘,能为家里做这么大的事就已经是万分聪明了! “你能确定是谁?”他问道。 禾早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小小的坏笑。 禾早家进了贼的事,很快就在卢家村传播开了,有的人为禾家担心愤怒,也有的人却只觉得痛快,觉得是老天开了眼。 这其中禾老太太就是其中一个。 她也不顾忌,直接就当着禾家人的面,呸了一声:“该,不就是挣俩钱,成天弄那样招摇哩,贼不光顾他家光顾谁家哩!” 禾老爷子却很担心,特意找了禾老三来说话:“可丢了贵重东西不?” 禾老三不想让老人担心,就忙摇头:“没啥,就丢了一点料液,腌制松花蛋用的。” 禾老爷子与禾早想到了一块:“这不管是谁,都是想要你家松花蛋秘方哩,要么就是直接自己腌松花蛋,挣俩钱!” 说着就叹口气:“现在的风气可没以前好了哩!我小时候哪怕是大门大开着,也没有人偷……” 禾老三便搓了下手,安抚道:“爹,早儿说了,这料液再用一次就不中了,顶多能腌制几十个变蛋,不差啥,这料液配制的秘方也不好说,一次两次的也配制不出来……” “得找,赶紧找到。”禾老爷子一挥手,语气坚决:“你家的东西,可不能白白给了别人。” 坐在一旁的禾老太太眼睛闪了闪,想到了前次禾大姑来时跟自己说的话,不由很是心动,可是她到底也有些脑子,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就是明摆着找骂,便强按着心思,也因此倒是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禾老三还生怕会被禾老太太骂个狗血淋头,对方却一直没动静,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陈氏去镇上之前把家里交给了柳莺娘,结果却被贼人光顾了,后者是最懊悔的一个,她也爽利,见卢里正出马也没找到小偷,又听禾早说作坊的人最有嫌疑,便把胸脯拍得噼啪响,一脸坚决:“这事我有责任,咱不当那缩头乌龟,不中三兄弟,你就从我家开始搜,我做事光明磊落着哩,把家门打开,任你去搜!” 众人皆惊愕。 禾老三就慌着摆手要拒绝,他又不是官差,还搜啥哩啥:“这可不能哩,柳妹子,我这信你哩,信你……” 禾早却眼睛一亮,朝柳莺娘使了个眼色。 柳莺娘也是个心灵通彻的,心思一动,便更加豪气万千地说:“不光是我,我们作坊干活的人家里都随你们搜,我们都光明正大,不怕!搜了我们才好大大方方地继续留着干活,要不然心里头不自在……”她瞥了其她妇人一眼,冷笑一声:“再说哩,我可不愿意同小偷一起共事!” 原本有几个人不大赞同,无缘无故谁愿意自己被搜查,但是听了柳莺娘最后一句话,却都有些迟疑了。 是啊,如果小偷真在自己中间,那咋的也得揪出来啊,不然以后共事要是她又偷上自家的东西了该咋办。 一时间,有五六个人都主动说要让去自己家里搜。 禾老三与陈氏都是老实性子,忙着摆手:“可不兴这般哩,乡里乡亲的,可不能搜到家里边去……” 禾早却笑笑,提高小嗓门:“诸位婶子也看到了,我爹我娘心善,相信你们都是好人,但柳婶子说的也有理,我们也不想自己家里请了一个小偷来做事,是不?这样,我们自己家里先商量一下,再与里正说道说道,让里正出面说话!” 换言之,就是如果里正同意了,那就真的要上门搜了。 卢里正,在卢家村,代表着就是最高权势。 禾早清晰地看见乔兴娘脸色变化了一下。 她挑挑眉,看来这小偷是乔兴娘没错了,关键是证据。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上人家家里去搜,他们禾家现在只是泥腿子出身的庄户,无权无势的,这样做了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也让村人心里头不舒坦,觉得他们有钱了尾巴就翘起来了。 但是…… 人散了后,她就找来柳莺娘和新媳妇小缎,前者不用说,后者也是禾家的媳妇,是卢家村另一支禾家的新媳妇,平日说话轻言细语,做事也利落,品性也好,算是村子里拔尖的新媳妇了,而且与禾早家沾着亲,值得信任。她悄悄叮嘱了她们两句,她们先是不解,接着便恍然大悟,使劲点头。 禾早又把自家的一连串小萝卜头都叫了出来,细细叮咛一番。 所以说,家里孩子多还是有好处的,就像是现在这般情形,姐弟四个一起行动,方方面面都能顾全到。 禾老三隐约猜到他们要做什么,觉得不妥当,想要阻止,但禾早只朝他挥挥手,就笑着跑开了。 禾老三笑骂一句“鬼精灵”,也没有再管。 一群孩子,能成什么事! 142.第142章 嫉妒 禾早他们并没有等很久,等到晚上乘凉的人都回家,上山绕蝎子的人也快回来的时候,乔家就鬼鬼祟祟地走出来两人。 在月光的照耀下,赫然就是乔兴爹和乔兴娘。 乔兴爹手里抱着一个小坛子,像是抱着一颗金蛋那样小心翼翼。 禾早几个人马上瞪大眼睛,果然是他家偷的。七宝握紧小拳头就要冲出来。 禾早拍了下他的脑袋,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后者迟疑一下,就扭头跑了。 剩下的三个人互相望望,从躲藏的草丛里跳出来。 “乔大娘,乔大伯,你俩大晚上的这是去哪儿哩?” 禾早笑嘻嘻地问道。 她声音并不高,但做贼心虚的乔兴娘和乔兴爹就都吓了一跳,再看到姐弟三人,脸色就更白了。 乔兴娘眼睛闪烁着不敢吭声,倒是乔兴爹还有两分胆量,勉强挤出一抹笑:“是禾家几个娃啊,你几个大晚上的在这儿干啥哩?” 四宝冷笑一声:“乔大伯,你手里抱着是啥?” 乔兴爹反应过来,忙把身子往后偏偏,护着那小坛子,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没啥,没啥,是一点东西……” “是啥东西?”禾春儿大声说道:“该不会是我家腌松花蛋的汤水吧?” 乔兴爹嘴唇剧烈蠕动两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一张黑瘦的脸惨白惨白。 乔兴娘像是鼓足了勇气,挺直腰板,点着几个人:“你几个小崽子,胡忒忒啥哩,这是我酿的高粱酒,等着给我娘家送去哩,你几个,快别挡路!滚走都滚走!” 她也想得明白,趁早把这坛子藏起来,别让人看见,那禾早家再怀疑,也没有证据。 禾早三个人挨个地挡在他们之前,一个个都很瘦弱,却没有要起开的意思,禾早微微笑着:“乔大娘,我爹去找里正去了,等会儿说不得就带人过来了,大娘,咱一个村的,也多少沾点亲戚关系,你让我看看那坛子里到底是我家的汤料不是,要不是的话,我们把路让开,咱各走各的,谁也不耽搁谁,但要是的话,也简单,把汤料还给我们,这事就过去了……” 乔兴娘脸上阴晴不定,却仗着是大人,没太把几个小孩子放在眼里,手推搡禾早,怒气冲冲:“让你滚走咋还不走,挡啥道哩!” 她做惯粗活的人,力道很大,禾早就算是再有准备也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你干啥哩!”禾春儿与四宝怒视着对方,气愤不已,又忙去搀扶禾早:“早儿,你没事吧?” 乔兴娘扭头招呼乔兴爹:“他爹,快的咧,咱得赶紧……” 一个走字未说完,就有一个清澈的、缓缓的声音响起:“你们要去哪儿?” “阿澈哥!”四宝抬头一看,一脸兴奋:“阿澈哥,你咋来了?” 阿澈披着半个兽皮,身上带着一丝血迹,手里拿着弓箭,慢慢走了过来。 “你受伤了?”禾早还坐在地上,抬头惊讶地问道。 阿澈眼睛微微眯了下,语气却仍淡淡的:“不过进山了一趟,你就被人打得不能起来了?就这点出息!” 他没有太多的表情,但那最后几个字却无端端让禾早感到一阵羞愧。 她忙站了起来,瞪着眼睛:“我是不小心跌倒了好不,才不是被打的!” 一副你小瞧了我的语气。 “喂,那顾家小少爷,我村子里的事你不应多管啊……”乔兴爹鼓足勇气说道。 阿澈挑了下眉,瞥了对方一眼,那目光很淡,很冷,很——无情! 乔兴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了一个大冰窖中,浑身发冷。 “我想管那就管得!”也没见阿澈是怎么动作的,只一个旋身,乔兴爹、乔兴娘已经跌在地上哎呦哎呦惨叫。 阿澈手里拿着那小坛子递给禾早:“看看。” 禾早便亮起了星星眼:“哇哦,阿澈哥,你功夫老好了!” 四宝与禾春儿也很兴奋:“阿澈哥,这就是武功是不?” 以前光知道他打猎好,却不知道打架也这么在行。 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阿澈原不在意,但看到三个玩伴的星星眼,尤其是禾早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也不知怎的,心情就愉快起来,嘴角含了一丝笑:“以前学过两招!” 禾早眨眨眼睛,还想说什么,阿澈却提醒道:“看看是不是。” “哦!”禾早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打开盖子一闻,便皱着小鼻子使劲点头:“是咱家的汤料,没错。” “小偷!”禾春儿扭头,朝跌在地上起不来的两人呸了一口。 乔兴爹还想狡辩:“那,那是我自家做的,不是偷你家的……” “哼,到现在还死不悔改!”四宝冷哼:“早儿,咱让里正来管这事!” 禾早点头,偷盗,无论是现代古代,影响都极为不好,这事是得卢里正好好处理,震慑一下村里的其他人。 “快过来了,我下山的时候,就好碰到七宝,我让他回家叫人,我先过来看看。”阿澈说道。 是担心他们所以直接就赶了过来吗? 禾早觉得同是贵公子,阿澈可比那个韩兰硕好得太多。 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乔家的邻居开了门出来,见到这一幕便十分惊讶:“这,这是咋了?” 四宝便指着乔兴娘,乔兴爹:“偷东西的人找到了。” “四哥,姐!”远远传来七宝的小亮嗓门,禾老三与陈氏急急跟在身后。 再然后,小缎与柳莺娘把卢里正也叫了过来。 本来已经进入睡眠的卢家村又热闹起来。 人人都很气愤,举着拳头要把乔家人撵出村子。 卢家村的风气不错,虽然没有达到路不拾遗的程度,可也十几年没出过小偷了,乔家夫妇的作为,让众人都十分不耻。 乔兴娘期期艾艾地捂脸大哭:“我也是没法子啊,孩子他公公生了病,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凭啥禾老三他家就能挣大钱,为啥不能给我家分一点……就一点……” 对于这种论调,禾早他们都很无语。 禾家有钱吗?或许比之前是富了些,但也只是从勉强温饱走向了小康而已,与村里真正的富户,就比如说卢里正家里还差着远呢。 乔兴娘有这样的想法,无非是看不起老实人,觉得禾老三就没有资格成为富户,那钱就不该他家去挣!所以才会想到偷盗! 其实,这也是禾早家根基太浅的原因! 143.第143章 上学堂一事 “我呸,瞧瞧你说的那话,还是人说的话不是,人家成家咋对不起你哩!高工钱请你去作坊干活,活又不重,你还一点不知足哩!咱村里的人又是绕蝎子,又是编漂子,不都是人家成家教的!”别人还没说什么,柳莺娘就生了气,胸脯气鼓鼓的,红着脸骂道:“咱村谁家有这么大方!你不怨自家没有良心所以得了报应,还抱怨人家会挣钱!你这种人,活该家里有病灾!” 乔兴娘一怔,接着便脸色灰败,慢慢垂下头去。 乔家其实只偷了一点料液,性质算不得太严重,又有两人八岁的小儿子在哭求,卢里正想了想,便让他们诚心实意地向禾早家道个歉,再赔偿点财物,这事就算过去了。 只是经此一事后,乔家在卢家村的名声肯定会不好了。 乔兴娘与乔兴爹都不敢看周围村人的脸色,讷讷地对和老三说了声“对不起!” 禾老三不是个有理不饶人的性子,只摆着手说了句:“没啥,没啥,只以后可不兴干这种事了,不光彩哩……唉!你们也不容易!” 他叹口气,乔家夫妇脸红了。 禾早朝四宝使了个眼色,有些话禾老三说不出口,那就需要四宝这个儿子出面了。 后者点头,面对众人朗声道:“乔大娘偷盗在先,我家作坊是不能留她了,还有念她只是初犯,这次就这么算了,但是要还有下次,那就别怪我们家狠心,送人去见官了!” 他人小,但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神态,坚定的语气,却比禾老三要显眼得多! 众人默然不语。 只卢里正十分惊讶,暗暗想着,禾老三家的几个孩子可是一个比一个了不得! 成家虽说老实,但有几个好娃子啊! 这样想着,他对禾老三竟然又有了几分羡慕。 偷盗一事就算是了解了,禾早一家都不死落井下石之人,说了自己的处置后就离开了。 谁想到第二天中午,柳莺娘就神秘兮兮地来找陈氏说悄悄话:“哎呦哩,你那婆子可真不是一般人,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听说她知道了这事,跑到乔家门上去把乔兴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禾大爷得信赶过去把她劝走了!” 陈氏十分惊讶:“她这是为我家出头哩?” 柳莺娘就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氏,啧啧出声:“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听说她是去要赔偿去了,咋的说你们也是一家人!” 禾早扶额,半晌无语。 这禾老太太,还真是一个了不得的极品! 陈氏吃惊地放下手中的针线:“乔家没给她吧?早儿她奶咋能直接要钱哩?” “放心,有早儿她爷在,禾大爷可是个老好人,不会做这种事。”柳莺娘说了两句闲话,就匆匆去了后院干活了。 留下禾早一家人面面相觑。 唯一庆幸的是,禾老三这个时候不在,要不然他肯定会羞得无地自容,又无可奈何。 酿制完黑葡萄后,禾家人就算是闲了下来。 禾早这几天就一直在考虑四宝、七宝上学的问题,虽说是决定秋收后送他俩去学堂,但是这之前,镇上的私塾还是要挑选一下的。 禾早之前也打听过,五贤镇现在总共有两家私塾,一家就是禾老二开的,他为人品性如何,禾早是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有可能,她是绝不会同意让四宝、七宝去他那里的。 但是另一家私塾是个年轻秀才,家里有八十岁的老母,还有几个已经是中年的兄长,一家子过得极苦,又供养他读书读了这么多年,所以当老母生病卧床后,一家子便分了家,又把老母丢给了还未娶亲的秀才,这秀才没有办法,只好暂停了学业,一边开了私塾赚束脩过火,一边伺候老母,这也导致他三天老头地停课。 这两个人,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古阳城又离卢家村甚远,就算是有官学,以他们家现在的实力,也是进不去的。 禾早思索了几天,便又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郑重其事地与家人商量这件事。 当听到是关于送自己与七宝去上学这件事后,四宝便听得很认真。 听了禾早的困惑,禾老三便很惊讶:“咋,不是送四宝、七宝去你二伯那儿?” 禾早瞅了他一眼,暗暗叹口气,她就猜到禾老三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扭头看向陈氏:“娘,这事你咋说?” 陈氏显然没想到禾早会问她,不由有些惊讶。 她自幼学的便是正统的女则女诫,男主外女主内,不与公婆小姑发生争执,顺从夫婿……所以,禾早家的大事,她很少参与,更不要说提自己的意见了。尤其是读书这样的大事,她直觉由禾老三做主就好。 “娘,这事事关四哥与七宝日后的前程,只要你有好的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禾早朝她微笑,想让她放松一些。 禾春儿也开口:“是哩,娘,外公是秀才,你肯定也多少了解一点。” 不知是禾早的劝说有用,还是禾春儿主动承认陈氏的娘家是她的外家让陈氏心生感动,她很快就抛劝了顾虑,思索一番后,慢慢说道:“二伯虽是自家人,可是品性上……那杨秀才却是至忠至孝之人,四宝、七宝在他那里读书,品性上是不用担心的!” 杨秀才,就是另外一个私塾的先生。 禾老三没想到陈氏也会这样想,不由更加吃惊了:“早儿她娘你……” 他看看禾早与其他人,有些苦笑:“原来你们都不愿意让去他二伯那!”面上也露出受伤的神情。 不管是谁,当自己的亲兄弟遭到了如此明显的不屑时,都会难过的吧。 禾早便开口道:“爹,平心而论,你觉得二伯这人咋样?” 禾老三皱了眉头,无奈看了禾早一眼:“早儿,那是长辈,你说话可不兴这么大火气,也没规矩!” 禾早撇撇嘴:“我可从没拿他当长辈,你瞧瞧他干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 禾老三被噎了一下,但也无法否认,禾早说得对,当初是禾老二执意要把禾早卖掉,又要送七宝去当太监。 那事,直到现在,他自己心里也不舒坦哩,更不要说禾早这个当事人! “爹,爷和二伯的心思你也知道,那是想着考官职出来哩,有大宝哥与二哥在,你说二伯有多大的心思来教导四哥、七宝?” 大宝被过继出去,排行就不算数了,所以禾早直接称呼他姓名。 144.第144章 各怀鬼胎 禾老三便有些迟疑,眼神有所松动。 禾早说的有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禾老二自己也要考科举,又要教导两个晚辈,这精力都被分散了,四宝和七宝要是真去他那里,恐怕不会受到太好的教导。 “早儿说得有理。”禾春儿点头:“爹,我看就让四宝、七宝去另一家私塾吧,镇上有两家,而且二伯那收了十来个学生了,倒是那一位杨先生,只收了七八个……” 禾早忍了忍,没有说出杨秀才时间不稳定这件事来。 禾老三还是有些迟疑:“这咱是一家子,要是真去了另外一家,怕是影响不好哩……” 禾早翻个白眼:“爹,咱都分家了,啥影响不影响哩,再说亲兄弟难算账,正因为咱是亲的,才该讲究一个亲疏,不应让外人看笑话。” 禾早他们说话的时候,四宝一直在认真听着,没有插嘴,这会儿看了看禾老三的脸色,便说道:“爹,家里供我和七宝去读书不容易哩,自然得找个最好的先生教,但二伯那人……我看杨先生就很好。” 七宝也睁着一双圆乎乎的眼睛使劲点头:“是哩,爹,我们就去杨先生那里吧。” 禾老二大多时间都住在镇上,很少回来,几个孩子与他关系都不亲近,又接着发生了这么多事,四宝他们对这个二伯的印象都极差,而且又有大宝在他那儿读书,彼此见面也多有尴尬,因此都不愿意去禾老二那里。 目光从妻子和几个儿女身上扫过,看到他们坚定明亮的眼神,禾老三顿了顿,才有些无奈地说:“好吧,那咱就去——杨秀才那里。” 禾早几个人就对视一眼,脸上流露出来笑意。 禾老三虽然决定了,但心里却总有些不是滋味,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往外面去了。 他也不是生气什么的,只是自家兄弟不给力,导致他似乎觉得在子女面前没有脸面,而且自家有兄弟教书,他却偏偏让两个儿子去另一家私塾,要是传出去,怕是名声不大好听哩。 老实人,所思虑的事情本就很多。 望着他出门的背影,似是有些伶仃萧索的意味,四宝有些担心,看了禾早一眼。 后者却面上含笑:“没事,咱爹是通情达理之人,咱占着理儿呢。” 四宝皱了眉头:“话虽这样说,但就怕爹心里有疙瘩……” 禾老三有没有疙瘩,禾早家还不确定,但是老宅的人却肯定存了大大的疙瘩。 四宝他们不去禾老二那里上学的事,没两天老宅那边就知道了。 虽说只是自家商量着,但禾老爷子也早着急了,趁着午饭后是个空,就让大央来叫禾老三、四宝与七宝,还有禾早回老宅一趟。 其实这种上学的大事,家里的女人是做不得主的,更不要说禾早还只是个小丫头,可禾老爷子此举,分明是默认了她在禾家的地位。 而禾老爷子知道禾早家的打算,却是禾早示意禾老三对禾老爷子提了口风的原因。自从那次禾早说过后,禾老三便上了心,不再把家里的事告诉老宅了。 到了老宅,又是禾夏儿在洗涮锅碗,马氏坐在上房听热闹,几个孩子都去外面玩了,屋子里也就禾老爷子、禾老太太、禾橘儿与禾老四,瞅到马氏也在旁听,禾老太太就抽抽鼻子,冷声:“那个谁,你咋还不去喂猪,咱家少了一头猪,再不好好喂着,都该饿死了,过年我看咱要喝西北风去。” 马氏冷哼一声,屁股扭了扭不愿意起身:“有夏儿呢。” “你没见她在忙着哩?”禾老太太动了气,脸色很难看:“你去不去?” 马氏不情愿地瞅了一眼禾早一家,才扭着腰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不就是不待见俺,故意打发俺哩……” 她的嘀咕声很大,一屋子的人都能听见。 禾老太太脸上乌云密布,但罕见的没有做声。 禾早暗暗挑眉,看来马氏与禾老太太之间又闹别扭了。 马氏虽说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但却比谁都要精明,说着话出了上房,却一扭脸就藏到窗台下面偷听里面的谈话。 哼,她当然知道娃们上学的重要性,只可惜自家没钱供不起大央,但如果三房的两个男娃真要去二叔家的学堂,那她哪怕就是大闹一场,也要把大央给送去! 管他学多学少呢,能像大宝、二宝那样,做个穷人家的富少爷也是赚了! 屋里禾老爷子已经开口了,轻咳了声,把烟杆子放在了炕桌脚,上次他的烟杆子摔断以后,禾小叔就又去镇上买了一个全新的,但是到底不是用惯的,禾老爷子不再像以前那样,烟杆子不离手了。 “老三啊,四宝、七宝要去上学这事咱还得合计合计,上学是好事,但去杨先生那私塾而不是娃他二伯那里,要是传出去了,怕是名声上不好听……你二哥那里也会有疙瘩!” 他缓缓开口,语气平和,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很清晰,显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禾老三下意识地就看了几个娃一眼,这事,实际上他这个一家之主做不了主,关键还在几个孩子身上。 禾早便笑了笑,开口说道:“爷,如果四哥与七宝真去二伯那里读书,那这束脩我们用交不?” 禾老爷子还没开口,禾老太太却已经瞪大眼睛抢先说道:“不交束脩,你还想白上啊,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儿,你家是想吃白饭啊!” 禾早却只望着她笑笑,语气如禾老爷子一样平和:“奶,咱听听爷的意见。” 那神态,似是把禾老太太当成了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禾老太太一滞,知道说不过她,就忙扭头看向禾老爷子,向他求助。 几次与禾早交锋,禾老爷子是知道禾早能耐的,见她如此,便猜想对方还有后招,说话就格外仔细,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才缓缓开口:“都是一家子,哪怕分了家,也打断骨头连着筋哩,自然不用交束脩,这个你们放心,老三啊,你二哥虽有些浑,但对你一家还是有感情的!你们可不兴故意给他难看!” 明明自家兄弟就开着私塾,叔伯家的孩子却要去别的私塾上学,那传出去让被人怎么想,肯定所有人都觉得是其没有真才实学,教不好,这像什么话! 145.第145章 尊卑 要真是这样,禾老二的名声可就真坏了。 可以说,今天禾老爷子叫三房一家过来说道,这个就是最大的原因。 望着禾老爷子语重心长的神情,禾老三只觉得有些羞愧,搓着手,嗫嚅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眼神只想往禾早那边漂。 这到底是谁做主,人一看便知。 禾老爷子便皱眉,暗暗叹口气,当初真不该分家啊,禾早几个娃子太强势,老三又太老实,如今看来,这家竟是几个娃子在当,真是要闹出笑话了啊! 他长舒口气,决定以后要提点一下三儿子,不能被几个孩子牵着鼻子走。 禾早忽然就笑了笑,巴掌大的小脸上笑吟吟的,如同春风拂面,没有半丝不快:“既然爷这么说,那我们还有啥不信的,只等秋收后就让四哥、七宝去学堂啊!” 不光是老宅,就是三房的人,都有些吃惊。 之前禾早可是最反对去禾老二私塾的啊。 禾橘儿没有那么好的涵养,冷哼一声:“禾早儿,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禾老太太也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禾早摊开手,极其无辜一笑:“我能干啥,爷说的有理,我当然不能反对了,四哥,你咋说?” 她朝四宝眨了下眼。 后者只一顿,便也笑着点头:“我们当然是听爷的吩咐。” 七宝也忙不迭点头,像是个小跟屁虫:“我听二姐和四哥的。” 那傲娇的小模样,让禾老爷子很无语。 他瞥了仍没有弄清楚状况的禾老三,叹口气,笑笑:“如此最好。” 出了老宅,四宝仍没有弄清楚禾早的意图,不解地问:“早儿,你真改主意了?” 禾老三也道:“是哩,早儿,你不是最反对的吗?” 禾早眯着眼睛笑:“你们没听见我爷说的话,要是咱去二伯的私塾,可是不用拿束脩的,有这样的便宜不占那就是傻子!” 禾老三有些明白了,却仍拧着眉头,很担心的模样:“那可不中,你二伯家就是靠着这个束脩过日子的,咱家两个人,不拿银子你二伯可是要吃亏哩。” 禾早一扬下巴,冷笑:“谁吃亏我二伯也不会吃亏!我爷可是把家里大部分粮食都给他拉去了,一大家子省吃俭用地供他家吃喝,不拿银子才是应该。” 分家后,禾早一直给禾老三与陈氏洗脑,这两个人虽说没有改变包子习性,可一大家子供二房读书一事,已经让禾老三这样的老实人觉得不妥当了。 他顿了顿,只说了一句:“你二伯不是你爷,可不一定会同意哩……” 他极少说人坏话,只这一句,就说明他心里也清楚禾老二的为人,知道他不会白收下四宝、七宝两人。 这已经是个很明显的进步了。 禾早嘴角的笑容就更浓了,眨眨眼睛:“那当然哩,狗改不了****,我二伯可不会突然就变大方了。所以咱就等着看他动作吧,爷肯定拗不过他!”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笃定。 “早儿!”听她说得不客气,禾老三无奈瞥她一眼:“不许说长辈坏话。” 他的斥责在禾早听来根本就没力道,禾早吐吐舌头,并不放在心上。 倒是四宝终于懂了禾早的用意,点点头很是振奋:“那咱就等二伯的消息。” “那就等着!”禾早笑眯眯地说道。 禾老二并没有让禾早他们失望。 当禾老爷子把这当做大事,将其从镇上叫回来后,后者听了,就气势汹汹冲到禾早家里,正义言辞地训斥了禾老三一顿,什么“有了钱就不把家人放在眼里,“急着要去攀高枝”,“千方百计想要占自家人便宜”等等,就是没有做声的禾早也被臭骂一顿,禾老二骂她“居心不良,一个丫头,想要牝鸡司晨,破坏伦理纲常”。 倒是让禾早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就能让禾老二用上这样的字眼,也太看得起她了! 骂自己还没什么,但是小闺女也挨了骂,禾老三就不愿意了,他心知肚明禾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家人,如今却白白被长辈辱骂,他就为她出头,强自辩解:“二哥,两娃上学堂是我的主意,咱爹也说去你那里有个照应,要是二哥不愿意,俩孩子就不去了……” 话未说完,禾老二就吹胡子瞪眼:“老三,你有没有规矩,我这训着话哩你插啥嘴!别以为我不着你打啥主意哩,我那学生多得很,可接待不起你家的人!哼!” 说完,也不给三房反应过来的机会,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禾早他们面面相觑,彼此又是无奈又觉得好笑,又隐隐有一丝气愤。 如今这情形,禾老二分明是不愿意四宝、七宝去他那私塾了。 禾老三长叹口气,顿了顿,目光坚定下来:“你二伯是这态度,咱也不热脸去碰他的冷屁股,四宝、七宝,不中咱就去杨秀才那里吧!” 陈氏也很不乐意,轻声:“二伯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禾早撇嘴,可不是,连句话也不许人说了,就会拿大道理来压人! 禾早他们这边还未决定,大央就又登了门,说禾老爷子有请。 所以说,禾早不喜欢古代,各种规矩太多,尤其是孝道这一方面,在生活中方方面面都能体现。 就比如说自分家后,禾老爷子但凡说正事,哪怕事情再紧急,他也没有登过禾早家的门,都是让人来请去老宅。 这其实,就体现出了一个尊卑等级观念。 禾老爷子就是用这种方法,让三房明白,哪怕是分了家,他也是一家主宰,谈论正事也只能在老宅谈,三房家是没有资格没有地位的。 这是一种当家做主的象征! 即使很不满,禾早他们还是收拾了下情绪,一起回了老宅。 禾老二坐在炕上,双手插着薄薄的袖口,一副大老爷的模样,瞥了三房一眼,就露出淡淡的不屑的神情。 禾老太太却似是有了主心骨,脸上容光满面的,很是耀眼。 “爹,是不是还是俩娃上学堂这事?”禾老三试探地问道。 这回,禾春儿也跟着来了,陈氏也想跟来,但是考虑到禾家人对她的态度,禾早没让她来,反正来了也是受气,何苦来呢! “爹,我就靠着私塾过活哩,三房俩娃不掏束脩我可不同意。”禾老二直白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禾早挑挑眉,看禾老爷子是个什么态度。 146.第146章 传闻 禾老爷子神情一顿,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烟杆,似是平复了下情绪,才缓缓开口:“老二啊,咱们都是一家子,四宝和七宝读书,你这个做二伯的咋也得表示表示,再说家里多两个人读书,对你也是个助力!” 禾老二暗暗冷笑,屁个助力,一家子钱就这么多,再供出三房的两个,他们二房以后在禾家还怎么立足?又哪里有现在这样富足的日子过? “爹,我那学生束脩本就不多,大宝、二宝不交钱,又多两个,我还不如不开这私塾,专心读书哩……”禾老二面露难色。 禾老爷子一向最看重他,听他说得艰难,再一想供读书人本就不易,便有些迟疑,顿了顿,才用商量的语气问禾老三:“老三,你家也为俩娃读书的事攒了点钱了,不中就拿一个人的,让俩人都去?” 这似乎还是禾早家占了便宜。 禾老二脸色有些焦急,虽说如此,但他可不想白被人捡便宜!哪怕是亲兄弟也不行! 禾老太太也是最看重这个会读书的儿子的,当即说道:“那不中,老三一家都被分出去了,咋还能跟大宝、二宝一样,该拿钱时就要拿,老三啊,你家也不差这么点钱,不应整日只想着在你的兄弟身上占便宜!” 这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不客气。 禾老三只觉满嘴都是苦涩,这偏心,是不是太明显了点了! “奶,话可不能这么说哩,我大宝哥已经过继出去了,咋他上学就不用拿束脩?要论外人,我爹咋也不会比大姑关系更远吧?” 出嫁的大姑姐,自然是没法与亲生儿子相比的! 禾老太太一滞,说不出话来,但她又何曾讲理过,当即就又要发挥胡搅蛮缠的本领,咋呼呼地嚷道:“咋,老三,你现在还在嫉恨大宝啊,那可是你亲儿子,哪怕他过继出去了,也是你亲生的骨肉,你可不兴让人作践他!” “奶,我爹是把他当儿子,但是他崔大宝可没把我爹当父亲!”四宝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大宝过继出去后,就改姓了崔。 或许是这个姓刺痛了禾老太太,也或许是与她唱反调的是三房现在的长子四宝,禾老太太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再做声。 禾老爷子也听出三房的不满,便径直看向四宝:“四宝啊,你们兄妹是咋想的?” 四宝看了看禾早,后者朝他点点头,他便定定神,问道:“爷,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们家的口粮是不是一月来家里拿一次?” 禾老爷子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件事做什么,微微颔首:“是哩,等新粮下来了再另外给你家分。” 四宝就笑了笑:“咱都是一家子,做事当然得公平才中,但我们当初也说过自己赚钱供自己读书,所以也不会当真不交束脩就去二伯那里去,我看,不中就拿我家的口粮代替吧?” 未分家的时候,为了能够让禾家允许他们自己挣钱,禾早早就与禾老爷子他们说过这个条件。但其实这样的做法,若是传出去对禾家的名声会很不好,任谁家再没成色也不会在长辈父兄都在的情况下,当真让两个姑娘拿自己的嫁妆钱去供养兄弟们读书! 禾老爷子当时也是被三房给气糊涂了,才会同意那样的决定,可是分家后,他左思右想,都觉得当时的想法是错误的,或许也是那个决定才让三房一家与他们越行越远,他早就想着要拉近彼此间的距离。正好禾早他们上门说要读书的事,他没有多想,就马上同意两个孩子不用交束脩,也算是推翻了以前的决定。 可没有想到,禾老二竟然会不同意! 现在四宝这样说,也算是重新提起了当初的约定,禾老爷子迟疑了下,便慈爱地笑笑:“四宝啊,那事咱就不提了,咱家长辈都在,不会真让你大姐和早儿挣钱供你们读书!” 四宝很认真地点头:“那是哩,但二伯又不同意,不如直接把口粮换成是束脩吧,说出去也好听点……” 他说得一本正经,但禾早却暗暗发笑。分家的时候,禾家其实并未分多少口粮给三房,现在三房的米面基本上都是自己掏钱买的。 虽然说不是买不起,但是有机会能恶心一下老宅的人她还是很愿意的。 果然,禾老太太已经像是挖她的肉一样跳起来,坚决反对:“不中,我不同意!小崽子你想得挺美!” 对于她这种从苦日子过出来的人来说,口粮其实比钱财更重要,哪怕是一碗面,一斤米白白浪费掉,都似是要挖她的血肉。 当初分家时,三房从她这里拿走当月的口粮,就浪费了好大的力气。 第二个月禾早也没白费力气,也正忙着,也就没有来讨要。 说不得禾老太太还为此沾沾自喜过呢,不管四宝七宝读不读书,口粮都仍是他的,现在四宝一句要抵消束脩,那岂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禾老太太当然坚决不会同意。 禾早一摊手,似笑非笑:“奶,你为啥不同意,我家的口粮抵消了束脩,不刚刚好?反正咱家新粮下来总要往镇上拉几大车粮食,多拉一点也不碍啥!” 禾老太太脸色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着禾早,那模样,就像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禾老二正巴巴惦记着三房的银子,这口粮当然不放在眼里,当即摇头:“不中,我也不同意。” 禾早却突的脸色一变,语气冷冷的,隐含嘲讽:“咋的,二伯,你是怕少收了银子还是咋的,算计起亲兄弟来你可真是没亏了你那个读书人的名头!” 她前后态度变化之快谁都没有想到,禾老二恼羞成怒:“你这个死丫头,有没有点规矩,胡说啥哩啊!”他把矛头转向了禾老三:“老三,你就这么看着你闺女胡说八道?” 禾老三有些懵,还不明白禾早为啥会突然改变态度。 禾早却不慌不忙,笑眯眯地说道:“二伯,自我家在镇上做生意后,我就听到了老多很有意思的传闻啊!都是跟二伯你有关的!” 禾老二不解,皱着眉头不悦:“做生意是啥好营生,有事没事都要提提,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搭的!” 他一脸骄傲,读书人地位当然是最高的。 禾早却微微笑着,丝毫不以为杵,扭头看向禾老爷子:“爷,和镇上酒楼、店铺打交道后,我才知道我二伯可是个有钱人哩,隔三差五的就要去第一家摆宴席,一顿饭都能花费一二两银子,出手那是相当的阔绰!” 147.第147章 逛窑子 禾老二脸色变了变,终于明白禾早要说什么了,他脸上现出一抹惊恐,迈着步子就要朝禾早这边走来,语气气急败坏:“你个死丫头,再胡说小心揍你!” 四宝早就挡在了禾早的前面,仰起头,不卑不亢:“二伯,早儿又没说你坏话,你这般生气干啥?” 禾老二一愣,才发觉自己发作太早了。 禾早还没说出真正的关键点上呢! “你,你们两个臭崽子,我,我要……”禾老二已经不能维持秀才的风度了,脸色几经变幻,看着却更像是做贼心虚。 几个人一番作态,禾老爷子心生怀疑,喝止一声:“老二,你别说话!”他厉目看向禾早:“早儿,你接着说!” 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这般盛威之下,就是禾老二也不敢有所违抗。 他不由自主就朝禾老太太那边靠了靠,似是襁褓中的婴儿,寻求母亲的保护。 禾老太太却没想那么多,只爱怜地拍拍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了句:“禾早这死丫头,又要闹幺蛾子。” 闹幺蛾子的禾早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第一家的伙计跟我们说闲话,说我二叔出手极为阔绰,哪怕是小费有时候就好几串钱哩,又时常请举人老爷、镇上的员外郎们吃饭喝酒,不光如此,还花大价钱请了醉月楼的当红姑娘们作陪……晚上还去醉月楼过夜……” 禾老爷子脸色铁青,猛地喝道:“好了,不要说了!” 禾早见他的左手止不住的颤抖,便知道他是气急了,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她本意只是想用这个理由来拒绝禾老二的私塾,若是真的把禾老爷子气出个好歹,那就得不偿失了。 偏偏七宝稚气地问道:“二姐,醉月楼是干啥哩?” 这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禾老爷子猛地拍了下桌子,怒视禾老二:“耀祖,早儿说的事是真的?” 禾老二其实从内心里是怕这个父亲的,此时额上冷汗涔涔,躲在禾老太太身后,身子都有些抖。 禾老太太忙为儿子出头:“你先吼啥哩,啥话不能好好说,老二啥性子你不知道,从不用人操心的!” 禾老爷子却冷笑一声,指着禾老二道:“从不用人操心?禾耀祖,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逛窑子去了,啊?你是不是拿家里省吃俭用的银子,跟着那些举人老爷们去逛窑子了?” 禾老二身子抖如索糠,脸色惨白,张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禾老爷子脸上全是失望:“你当初咋跟我说的,啊?” “爹,我,我就是拉拉关系,没啥,真没啥的!”禾老二磕磕绊绊地解释着。 “你……”禾老爷子抬头要说什么,但是却看到了满屋子的人,他一顿,摆摆手:“你们先回去,上学的事日后再说!” 禾老三也知道二哥做出这种事,在小辈面前极没有脸面,忙忙站起来:“那,爹,娘,我们先回去了!” 禾早也跟着站起来,眼神冷冷地从禾老二身上移过,看向禾老爷子:“所以,爷,我不同意让四哥与七宝去二伯那里去,我怕他们被带坏了!” 这句话,她说得很不客气,禾老二与禾老爷子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前者恼羞成怒,瞪着禾早就要骂人,后者脸上也有一丝恼色。 禾早这种表现,实在不像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处理其他的事,只摆摆手,语气有些淡:“随你!” 禾早达到了目的,也不多言,点点头道了声谢,扭头就走。 等出了门,禾老三望着禾早,半晌叹口气,神色有些复杂:“早儿,你都是打哪儿打听的消息?咋没有……” 禾早一句话也没跟家里人透露。 禾老三虽然也跟镇上的酒楼打交道,但他是个闷性子,把货送到人就回来了,也不会想着和人家老板拉好关系什么的,所以此事一概不知。 四宝先开口:“这事,我和早儿都知道,也就知道不久,还没想好咋跟爹说哩……”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 禾老三叹了一声:“不该直接跟你爷说,你爷年纪大了,要是真被气出个好歹可咋办。” 禾早却不以为意,撇撇嘴:“爹,你也太小看爷的精神气了,再说,就我二伯那样的,越早被爷知道,他就越早能得到教训改正,要不然,看着吧,以后才有的热闹哩!” 庄户人家朴实,谁也不会花大银子去逛窑子。 七宝仍然是个好奇宝宝,睁大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爹,逛窑子是啥?” 禾老三脸色微红,狼狈地丢下一句:“不该小孩子问的就不应瞎问。”然后尴尬无比地加快脚步走了。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七宝嘟着嘴很是不满:“为啥二姐就能知道,我却不能哩?” 禾早揪揪他的小鼻子,大言不谗:“小子,谁让你二姐我天资聪明,有点事不用人家解释我就懂哩!你小子想追上我,再等个两年吧!” 七宝郁闷地嘟着粉嫩的唇,看起来非常可爱。 禾早就忍不住笑。 四宝扭头看看老宅的方向,低声:“这下,我和七宝总算不用去二叔的私塾了吧?” 他对禾老二的品性很看不上,能不去他那里自是最好的。 禾早点点头,认真地说:“那是当然,咱拿钱去读书,自然要选一个最好的先生,谁也强迫不得。” 四宝将禾早这些时日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自是知道她的能耐,也有意无意地向她学习,但想想她刚才的做法,还是有些不解:“早儿,既然你早有准备,为啥还要说用口粮替换束脩?奶都生气了!” 禾早漆黑的眼睛看了看他,忽然狡黠一笑:“我就是想恶心恶心咱奶,她对粮食最看重了,让她急上一急!” 恶心恶心…… 四宝半晌无语。 禾早却笑得一脸自得。 没有等到晚上,小耳报神七宝就从老宅溜达出来,偷偷来找禾早,神秘兮兮的:“二姐,咱今天走后,咱爷把二伯叫到里间,狠狠骂了他一顿,连翘姐说,咱二伯还哭了哩!” 禾早眼睛一亮:“然后呢?” 七宝一脸的幸灾乐祸:“咱爷说他不学好,咱二娘娘也管不住他,让他搬回家里住着!” 148.第148章 打架 禾早眨了眨眼睛:“是让他搬回村里来住啊?那私塾咋办?咱二娘娘呢?” 七宝捂嘴笑着:“当然都要搬回来,连翘姐说咱村离镇上很近,早上去私塾,晚上再回来也不耽误,咱二哥也跟着一起。” 禾早就啧啧出声:“咱二伯一家人,可不是能吃苦哩!老宅有的热闹了!” 第二天,禾老二就万般不情愿地带着更加万般不情愿的刘氏与几个孩子,搬回了村里。 他们在禾家是有住房的,就是与大房挨着的那间厢房。 他们在镇上住惯了大房子,人口又多,怎么会愿意挤在一间小小的破败的厢房里,秋儿、冬儿都长大了,二宝根本不能与她们同住一个里间。 当然,这也只是有钱人或者说是穷书生的讲究,乡下人,只扯一道帘子,就是两个私密的空间,谁家也没闲钱造那么多的屋子! 以前回来也就短暂地住上一天两天,现在可是长期住下去了,禾秋儿、禾冬儿一看到这样简陋的环境,当即就掉了眼泪。 禾老二不耐烦地挥挥手:“中了中了,再哭也没用,你爷做的决定谁能改,都老老实实给我住下吧,你们要是表现得好点,说不得咱就早点回去!” 禾秋儿、禾冬儿脸上面露希望,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只有刘氏却一皱眉,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正好看见马氏倚在自家门前看热闹。 她脸色冷了冷,却很快就返回去在禾老二耳边偷偷说了几句话,后者眼前便是一亮! 三房分了出去,那个厢房可是空着的,如今他家人口多,不正好挪进去? 他兴颠颠地去与禾老爷子说,后者迟疑着,没有立即下决定。 早就关注二房的马氏立即冲到了屋子里,大声嚷嚷:“不中,那房子不能给二房,我家大央大了,要等着娶媳妇用哩!” 其他人就很很惊愕,没想到马氏竟然把这些都想得清清楚楚。 房产与其他东西不能比,是坚决不能退让的,禾老二立马指着马氏不屑地说道:“什么叫你家大央,大央可不是这个家的,他是你带来的拖油瓶,要不是我爹心善,那小野种可连个名字也没有哩!” “你骂谁野种哩?啊,你骂谁!你骂谁!”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马氏不顾一切地朝禾老二撞去,梗着脖子,额头上的青筋毕现:“我大央给这个家出了多少力,干了多少活,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不?老爷子,你说句话,当年禾光宗他求我进门的时候,你家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老人家也亲口答应以后把大央和连翘当亲生孙子看待,咋,现在看我人老珠黄了,不中用了,就想反悔?我呸,天下可没这么美的事!” 禾老二只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敌得过有一股悍勇的马氏,忙不迭往后躲了两步,甚至还被柱子给绊了一下,脸色涨得通红:“你这个疯婆娘,不守妇道,不是我家和善,谁会让你进门!大央和连翘两个野种,给我家丢了多少脸!” “你再骂一句试试!”马氏站在屋子中央,食指几乎都要点到他的鼻子上。 禾老二一耸肩,吸吸鼻子,正色道:“你进门这么多年了,也没给我大哥留个后,旁人不理论,你倒是作威作福,骑到二老头上,真当没人敢治你是不?” “禾光宗,你就看我被人欺负是不是,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马氏被彻底激怒了,冲着禾老大大吵。 因为上房的动静,众人都进来劝架。但谁劝得过发疯的马氏。 禾老大缩手缩脚地缩在角落里,一脸担忧,却偏偏脚步动都不动。 禾老爷子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了,厉声骂了几句:“给我住嘴,不许动手!” 可马氏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在分家之前,当然不可能,但是自三房分家后,众人对禾老爷子的敬畏之心,似乎在慢慢减去了。 “你,你敢打我?我可是朝廷秀才,有功名在身,你有种就试试!我直接能让你下大狱!” 禾老二也是个笨的,这种情况下还强逞威风。 马氏冷笑连连,转身冲出去,掂了根编漂子用的荆条,就又冲回来,朝仍举着手骂骂咧咧的禾老二抽去。 后者没有提防,一声惨叫,脸上已然一道血痕。 “你敢动手,马琼花,你这个死婆娘,你敢动手!”禾老太太不淡定了,一下子跳起来冲过来。 马氏还真的有一股悍勇之气,一边抽打禾老二的同时,还能躲闪着禾老太太,一不小心,后者还挨了两鞭子。 “住手,给我住手!”禾老爷子嗓子哑得厉害,却谁都没听见。 “爹,快想想办法啊。”连翘着急地扯着禾老大的胳膊。 后者笨手笨脚地前走两步,试图抢过马氏手中的荆条,却被后者一推,踉跄两下,差点跌倒。 连翘简直无语了,她看看乱到极点的局面,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 刘氏也赶了进来,不顾教书娘子的仪态,手中也拿了荆条朝马氏抽过去。 禾橘儿躲在炕上,拿着线筐里的线团、鞋垫往马氏身上砸。 可以说是五个人对一个人,但是马氏却游刃有余,很快就把禾老二的衣服给抽了几个口子,脸上、脖子上有好几道划痕。 禾老二只顾抱头躲了,一边哭爹喊娘。 刘氏一不小心,也抽了一鞭子在他身上。 他叫得如同杀猪一样…… 禾早他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情形。 看看头发散乱的禾老太太,又看看张大嘴巴,浑身颤抖,似乎喘不过气来的禾老爷子,禾老三大怒,大踏步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两人手中的荆条,厉喝:“够了,都不许再打了!”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刘氏披头散发,脸上也挨了两道子,一安静下来,就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扑到禾老二身上:“我的老爷啊,这可真是造了孽啊,任谁家的媳妇也不敢对家里的老少爷们动手啊,我的老爷啊,你可真是吃了大苦啊!” 禾老二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哎呦哎呦惨叫。 禾早震惊之余,也不由想笑。 百无一用是书生,似乎这句俗语真是没错! 禾老二他们只回来了一天,就与大房争房子打了一架。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后,哪怕是三房出门,也颇觉脸面无光。 149.第149章 探病 禾老爷子因为这件事被气着了,这几天躺在床上休息,禾老三冲动过后,脾性还是软,只气恼地瞪着两个罪魁祸首,倒是禾老四闻讯赶回来,阴着脸把马氏与禾老二都臭骂一顿,又恨铁不扯刚地骂着禾老大的“不作为”。 禾老大作为禾家的老大,还真是懦弱到家了。 大概是因为禾老爷子被气病了,马氏与禾老二都不敢再闹腾,三房原先那间厢房的归属也没了下文。 黄大夫又来了禾家一趟,先是帮禾老爷子看了病,说是人上了年纪,天气又热,微微中暑,没有大碍。 禾老二也厚着脸皮让黄大夫给开了好的创伤药上药。 马氏当然不肯落后,也赖在床上说自己的腰被二房两人给推扭了,让黄大夫给开药。 基本上所有禾家人都觉得她是装的,因为当时对方的彪悍与利索他们都看在眼里,但禾老大却实诚,立马就担心上了,只去禾老爷子那里看了一眼,就马上奔回去照顾自己的媳妇,偷偷拿了自己的私房钱为马氏买零嘴吃,路上偶遇禾老三时,还摸着脑袋憨憨笑,希望禾老三不要在禾家多提起。 禾老三回家后就很是感慨,语气中颇有埋怨之意,不管怎么说,父母是血亲长辈,媳妇却是从外聘来的,谁亲谁疏一目了然。但禾老大却偏偏要调个盖儿。 也不知道禾老爷子知道后该怎么伤心了! 禾早却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不管马氏这个人怎么样,这辈子遇到禾老大,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哪怕是现代社会,也不会有男子会对妻子如此,完全不顾父母的意愿,只一心一意对自个儿媳妇好。 禾老大虽然木讷,懦弱,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 老爷子病倒了,三房当然得提东西上门看望。 只是小病,村里的人并不知道,而且说出去也不光彩,禾老三特意嘱咐几个孩子,出去不许大嘴巴嚷嚷。 秤了两斤白糖,两斤红糖,两斤老年人适合吃的软糕点,并一大包晒开的金银花,一家子就浩浩荡荡往老宅去了。 路上遇到了人,也没多惊奇,因为禾老三是每天晚饭后必要去老宅坐一坐的,陈氏没有他那么勤,但也是两三天就带着孩子回去一趟,回回都不空手。 卢家村的人都知道,三房两口子是孝顺的。 “老三哪,又去老宅哩?”行人笑着打招呼。 禾老三便站住脚,“哎”一声,再聊两句地里的收成,便就散了。 那人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他和别人的唠嗑声:“老禾家的成家是最孝顺的,以前不显,这一分家就看出来了!” 禾早掘唇笑着,看向已经浑身不自在的禾老三与陈氏。 虽然这两人有诸多缺点,但无疑却是人品最值得称道的父母。 禾老爷子不耐烦在床上久躺着,禾早他们去的时候,他肩膀上搭着一个大帕子,盘膝坐在炕上,身下铺了一层厚褥子,却没铺竹席。 禾老太太正跟人抱怨:“你叔他在里间呆不住,说外间凉快,白天就在这外面歇着。” 禾老爷子精神头不错,笑着和禾老三一家打招呼:“都来了啊!” 禾早一转眼,就看到小缎媳妇也在,正一边手忙脚乱地擦眼睛,一边站起来见礼。 陈氏先打了个招呼:“小缎妹子也在啊。” 她也看到小缎眼睛红红的,只不好打听,便佯装不知道,亲热地问道:“你这是来看你叔?” “哎哩,我也来了会儿了,该走了。”说着她就朝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说道:“叔,婶,那我先走了啊,改天再过来。” “这就走啊?”禾老爷子招呼着,又瞅了禾老太太一眼:“你去给孩子拾几个老三送来的变蛋,尝尝鲜!” 禾源松花蛋出名后,三房当然要往老宅送一点。 禾老太太就有些不情愿,她知道那松花蛋老值钱哩,小缎来也就带了一篮子鸡蛋。 小缎忙忙拒绝:“不哩不哩,叔,那是金贵东西,您吃着正好,不应给我哩。我在作坊也常吃哩!”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禾早他们一眼。 禾老爷子便摆摆手:“难得登门一次,拿回去,给你家里尝尝!” 小缎就不好再推辞了。 她本是带着东西登门探病的,按照礼节,禾家是该回一点东西。 禾老太太嘟哝一句,到底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进了里间,拾了七八个带泥的变蛋出来。 小缎又殷殷道歉。 等她走后,禾老爷子才叹息一声:“也是个可怜人啊!” 禾老三坐下来,问道:“爹,她这是上门有事儿?” 卢家村的禾姓,总共分两股,这两股彼此之间血缘关系很淡了,并不亲,顶多是过节嫁娶时走走礼节,平日里来往极少,还不如邻居亲近。 禾老爷子这一股这辈子就俩兄弟,兄长病死了,也就剩下了禾老爷子这一支,虽说自家子孙多,但与那一股相比还是单薄得很。 小缎就是那一支新娶的媳妇。 因为在作坊干活,禾早也偶有耳闻,虽说小缎品貌皆上等,但与夫婿之间的感情很不好,小夫妻两个还动过手,禾老爷子当时还上门去和解来着。 听了禾老三的问话,禾老太太就冷笑一声,语气很不屑:“还不是禾麦根那个没良心的,又打自个儿媳妇了!”她恨恨加了一句:“敢对娘们动手的都是王八羔子,死了要下地狱哩!” 禾老爷子就轻咳一声,不甚自在地挪挪位置。 禾早惊奇,禾老太太这语气,这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感同身受一样? 而且,禾老爷子那模样,看着也像是做贼心虚啊? 难道禾老爷子还动手打过禾老太太? 禾早双目中立马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 陈氏把掂着的东西放到炕桌上,笑笑:“爹,娘,这是给你二老吃的,爹,你胃口不消化,吃这个软糕,能克化得动,味道也好,早上吃就中。” 禾老爷子慈爱地点头:“你们费心了,我这不是啥大病,你看你们兴师动众的!” 禾老太太早就偏头瞧了瞧三房的东西,比起其他庄户人家自然丰厚许多,但事实上在她眼中,这却已经是极其贫乏的了。 她一声冷哼:“老三,你老子病了,你就出这么点东西?” 150.第150章 丢沙包 禾橘儿也从炕上跪起来,趴到炕桌上翻了翻,不屑地撇撇嘴:“这软糕专门给爹买的啊,我瞅着爹吃不了两天就没了,就这么两块够干啥的!” “橘儿!”她说得很不好听,四宝几个孩子的脸色都变了变,禾老爷子忙喝了一声,不赞同地瞅了她一眼,才笑着转头说:“我不爱吃甜东西哩,就这就中。” 禾早甜甜地笑:“爷,这软糕叫做马蹄糕,咱这儿可没有,是南边传过来的,别看长得一般,实际上却是五十文一斤哩,爷现在轻微的中暑,吃这个是最好的了。” 禾老爷子很惊讶:“就五十文一斤哩?这可比肉要贵多了!”又埋怨道:“买点鸡蛋啥的也就中了,这般浪费钱干啥,给我一个糟老头子吃,可真是浪费了。” 显然禾橘儿也没想到这么颜色棕黄的糕点竟然值五十文一斤,不由睁大眼睛仔细瞧。察觉到禾早正在看她,狠狠瞪她一眼,才把目光收回去。 禾早不与她一般见识,只笑着对禾老爷子说:“那是我爹我娘孝顺哩,爷苦了一辈子了,也没吃过啥好东西,我家现在也算是挣了点钱了,当然得孝顺长辈,金贵东西咱买不起,这马蹄糕却是个稀罕,让爷你也尝尝南边人的口味!” 她这话说得十分中听,禾老爷子不由眉眼舒展,神情愉悦:“你这个丫头啊,一张嘴恁般会说。你爹你娘可是个老实人,只是孝顺,嘴上却啥也不肯说哩!” “爷,以后咱家发达了,有你享福的好时候哩,一块糕子值啥,以后我给您买全天下的各色小吃啊,让您不出门就像是逛了遍全天下一样。” 禾早的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得让人发腻。 禾橘儿与一边的禾秋儿、禾冬儿,都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禾老爷子却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中咧,中咧,我早儿是个有大本事的,爷就等你以后孝顺!” 禾早很肯定地点头,小下巴扬着,十分自信:“爷,你就等着吧。” 禾老爷子笑过之后就又感慨,三房的这个孙女儿可真不一般啊!不管能不能做到,单能提前想到并敢于把这些大话说出来,就比这世上很多男子要强了! 刘氏瞅了眼边上跟两个柱子一样的闺女儿,再看看笑靥如花、肆意张扬的禾早,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掐了下禾秋儿胳膊上的软肉,朝她使了个颜色,又朝禾早那边指指。 禾秋儿嘟着嘴,不情愿地过来拉禾早:“早儿,老多天不见你了,你出来跟我们玩耍呗?” 她比禾冬儿更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伪装得很好,眼睛弯得像是月牙,温婉可亲的模样。 禾冬儿坐在母亲跟前,瞪大眼睛瞅着禾早。 禾老爷子便开口:“都去玩吧,这屋里也闷热,你们不应管我。” 禾早想了想,便点头:“爷,奶,那我们去了啊。” 她招呼着禾春儿、四宝与七宝,又与禾老三、陈氏打了个招呼,跟着禾秋儿出了屋子。 连翘自然不愿意错过这热闹,也忙跟在身后。 刘氏暗暗松口气,也不知怎的,她就是看不惯三房几个孩子在老爷子面前得宠的模样,而且,把伶牙俐齿的禾早戳出去,是因为她还有事与禾老三夫妇说。 马氏是导致禾老爷子生病的罪魁祸首,这几天心虚得很,等闲不往上房凑,这会儿便抓了把瓜子倚在屋檐下磕着吃,瞅到禾早一群孩子出来,便朝禾早招手:“早儿哇,你家拿了啥东西来看你爷?” 三房现在发达了,拿来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她寻思着该以什么样借口去占个便宜。 禾早却只淡淡回了句:“就是些买的东西,爷稀罕着哩。”一句话打发了她。 马氏在后恨恨骂了一句:“呸,装模作样的死丫头!”看见连翘像是跟屁虫一样跟在禾早屁股后面,一皱眉,扬声喊着:“连翘,你给我回来,家里一大堆事哩,你跑去哪儿疯玩哩?” 连翘扭头,不耐烦地砸吧嘴:“娘,我们去后面树林子里丢沙包去,不去远地儿。” 不等马氏再说话,一行人就跑远了。 卢家村周围山脉多,树林子也多,村口是一片梨树林,这后面则是一片梧桐树,正好遮出了一大片的阴凉地,村口的梨树林挨着河,男孩子喜欢去那边玩,这后面的梧桐树林,则是女孩子们的天地。 这时候的沙包,可不是后世用的小米、绿豆装的,而是真正的碎沙子,沉甸甸的,打人身上特别疼。 三房家四个孩子,二房三个,大房三宝不算数,只连翘一个,四房五宝也能玩了,总共九个孩子,分成了两组,一组扔一组躲。 玩之前,禾春儿还有些犹疑:“要不咱去叫夏儿?把她一个人丢下貌似不大好哩。” 好容易一大家的孩子聚齐,每个人都很兴奋。 连翘却摇头:“不中哩,我娘让她干活哩,黄瓜老多都老了,我娘教她腌小黄瓜片儿哩。” 她态度自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妥。 剩下的人互相望望,半晌都没有做声,最后还是禾冬儿不耐烦地问:“到底玩不玩啊?浪费时间哩。” 禾春儿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拿过沙包走到那一头。 三房四个孩子一组,四宝力气大,便让禾早与七宝歇着,他到这一头,与禾春儿来回扔。 丢沙包的规则也很简单,要么躲过要么接住,如果被沙包砸在身上,那这个人就出局了。 禾秋儿与禾冬儿在镇上长大,并不精通丢沙包的游戏,刚上了两场,就被丢到了,不甘地下了场。 禾冬儿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春儿姐,让我再玩一次呗,就一次。” 七宝却鼓着腮帮子,走过去不客气地把她从场上扯了下来。 禾冬儿比七宝大一岁,十分不满,瞪了他好一会儿。 连翘却是个中好手,也有力气,又是蹦又是跳,又在空中躲着,玩得不亦乐乎,一个人支撑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力气不支才被丢了下来。 三宝不会玩,但不妨碍他当观众,一边兴奋地喊着一边把手拍得通红通红。 等轮到禾早他们上场的时候,禾秋儿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沙包重重朝禾早袭来,后者一惊,勉强躲了过去,等到下一回的时候,沙包又是重重袭来,禾早眼睛一眯,一惊可以确定对方是特意针对她了。 151.第151章 一个耳光 还好她这小身板经常进山,也有些力气,又勉强躲了过去。 她朝着微微喘气的禾秋儿勾勾唇:“秋儿姐,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就换人,可别累出个好歹!” 她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讽刺。 禾秋儿咬咬牙,一声不吭,再次捡了扔回来的沙包往场上丢,禾早严阵以待,但是没想到禾秋儿中途一转,那沙包就直直朝最小的七宝飞去,砰得一声正好砸到他额头上,后者“哎呦”一声叫,蹲下了身去捂头。 “七宝!”禾早吓了一跳,忙跑到他跟前查看情况。 刚才场上的情况禾春儿与四宝都看在严厉,都气愤的看了禾秋儿一眼,往七宝跟前跑去。 还好,后者只是额头上被砸得肿了一点外,没有大碍。 禾早才微微松口气。 禾冬儿走过来,嗤笑一声:“不会玩就别玩,尽扫兴!” 七宝握紧小拳头,嘴巴掘得紧紧的,眼睛似乎要喷火:“谁说我不会玩!” 禾秋儿在那边招了招禾冬儿:“冬儿,过来,咱们走,哼,一群乡下傻帽儿,咱不跟他们一起玩了。” 禾冬儿应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禾早望过去,后者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自从三房分家出去后,她一直都听父母、大姑在耳边说着禾早儿多聪明,多能干,多会赚钱!听得她耳朵里都要起茧了,这回又因为她的缘故导致一家人都挤在那破旧的厢房里,可以说禾秋儿对禾早早就充满了一肚子的怨气。 今天假借玩游戏之名,她便想趁机教训一下三房的孩子。 哼,真是傻帽,她一说丢沙包,就一个个都跟着她来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拉着禾冬儿的手,准备回去,前面却挡住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禾早。 她皱皱眉,往后退一步,语气淡淡:“你干啥挡我路?好狗不挡道你知不知道?” 禾早定睛盯着她:“我问你,刚才你是不是故意的?” 禾秋儿扬扬眉:“我故意的咋样,不故意的又咋样?”你又能乃我何! 后面一句话拽文的话,还未说出口,她就看见比她小一头的禾早,突然扬起胳膊,“啪”得一声,脸上旋即剧痛。 一个孩子再有力气,也是有数的。 禾秋儿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人还能稳稳地站着不动,捂着脸,瞪大眼睛,震惊大过愤怒:“你敢打我?” 禾早淡淡地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扬扬眉:“打的就是你!” 禾秋儿目眦欲裂,也扬起胳膊就要动手,但是胳膊却被人牢牢把持住了,四宝站在她身后,青涩的脸上仍带着怒气,却又非常坚决:“不许你欺负我弟弟妹妹!” 所以说,当打架的时候,有一个兄弟站在跟前是很沾光的。 哪怕四宝只有十二岁,可却已经是一群人最有力气的一个了,禾秋儿几番挣扎,都没有挣扎开。 “放开我姐,不然我让我爹打死你!”禾冬儿也像只母老虎。 禾早冷冷瞥她一眼:“你信不信我敢打你姐,也敢打你!” 禾冬儿被吓着了,缩着身子,低低哭起来。 禾秋儿也又羞又怒又怕,终于忍不住呜呜哭起来:“我要告诉我娘,你们合起来欺负我们,呜呜呜……” 刚才算计起人来就像个大人,现在又这般呜呜地哭。 禾早有些无语,给四宝使了个眼色,后者这才放开她的手。 禾早威胁地朝两人竖个中指:“敢回去告状,下回看见我还要打!” 禾冬儿瑟缩了一下,不敢吭声。 禾秋儿咬咬牙,扯着禾冬儿的手,迅速跑远了。 连翘这才瞪大眼睛:“早儿,你刚才真是太威风了!” 一句话都没说完,一个耳光就扇了下去,刚才禾秋儿那神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三宝仍拍着手,一蹦一跳:“哦哦哦,打人喽,打人喽……” 禾春儿有些担忧:“早儿,你要不要躲一躲,咱二娘娘可是个护短的人哩,她又疼闺女!” 七宝仍捂着微肿的额头,小拳头握紧:“我要去告诉爹是秋儿姐先欺负我的!” 说着一溜烟就往回跑。 年纪小就是好,挨了欺负,可以肆无忌惮地跑回去告状。 禾早忙忙叫住他,扶额叹气:“你急啥哩,你就这样回去,还生怕大人不知道咋回事是不?” “那该咋办?”七宝一脸迷茫。 禾早就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两句话,后者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张开嘴忽然大哭起来,然后哇哇大哭着往回走。 禾春儿先是吃惊,然后就没奈何地瞅了禾早一眼:“一看就是你的鬼主意。” 禾早笑嘻嘻地挑眉,不管鬼不鬼的,实用就中。 禾秋儿自然也采用的这招,哭着回去,正在哭诉禾早对她的恶性,七宝就哇哇大哭着赶了过来,他也是个精明的,谁也不看,直接一头扑在禾老爷子怀里,哽咽着像是见到了最亲的人:“爷!” 禾老爷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到底是最小的孙子。 他忙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不哭不哭,七宝啊,来跟爷说,谁欺负你了,爷帮你欺负回去啊!” 禾秋儿目瞪口呆。 禾冬儿气得不行,奶声奶气地告状:“爷,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们。” 七宝哭的声音更高更伤心了,小手巴着禾老爷子的胳膊,软软的,如禾老爷子此时的心情。 他叹口气,摸着七宝的后脑勺:“咱不哭,咱是男子汉,不哭啊,有啥话七宝你来好好跟爷说。” 七宝就抬头,指着禾秋儿:“秋儿姐故意拿沙包丢我,瞧瞧我的额头都被打破了。” 其实只是一点红肿而已,与禾秋儿此时的形象差不多,后者白嫩的脸上也有一个小小的巴掌印。 在坐的大人就都很无奈。 禾老三忙道:“都是孩子,玩着玩着就恼了,没啥,没啥。” 陈氏也向刘氏道歉:“你看这事,二嫂,回头我让早儿给你秋儿道个歉吧。” 到底是禾早打了人,这点毋庸置疑,陪个礼是应该的。 禾老爷子也说:“孩子家家的,难免的事,秋儿你过来,你也是不小心砸中了七宝,你是做姐姐的,就吃点亏,给弟弟陪个不是,回头再让早儿给你陪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152.第152章 韩公子请 禾老爷子奉行的是一碗水端平的政策,各打五十大板。 禾早很干脆,利落地向禾秋儿道歉,反正打也打了,道个歉又不会少快肉,她还等着听对方说对不起呢。 但是禾秋儿和她不一样,当听到禾老爷子的话时,她震惊无比,接着恨恨地咬着唇不再做声。 这会儿看着禾早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刘氏一直悄悄给她使眼色,让禾秋儿连个寻求任性的地方也没有,没办法,只好不甘不愿地向七宝道了歉。 后者很大度地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了,只是末了,他却盯着对方看了半晌,郑重其事地宣布:“以后我再也不和你玩丢沙包了。” 禾秋儿被噎了一下,更加气愤,但她却把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压在了心底,面上仍是一个乖巧大度的小姑娘,温婉地对禾早笑:“早儿,改天再找你玩啊。” 禾早当然比她更会装,眯着眼睛点头:“好咧!” 出了老宅的门,陈氏便叹口气:“早儿,你们和秋儿到底咋回事,你真故意扇她耳光?” 七宝忙忙说道:“娘,是秋儿姐先砸的我,二姐是为我出头!” “是哩,娘,要不是早儿动作快,我就该动手了。”四宝也一本正经的说道。 陈氏有些愣怔,她不过问了一句,这些孩子却这样大的反应,似乎生怕她会责怪早儿一样。 她的目光扫过几个人,最后在眼睛明亮的禾早身上停下,想到从前的那些日子,心口便顿了顿,好半晌她才勉强笑道:“你们急啥哩,我又没说是早儿的错。” 但实际上,在她心里,她仍觉得禾早处事太过激烈。 可,她理智地选择了上面那一种回答。 禾早就含笑:“是咧,咱娘又没责怪我。” 晚上去找阿澈玩的时候,七宝就忍不住炫耀禾早的厉害了,阿澈便看向禾早,后者正含蓄地笑。 他哑然失笑,摸摸七宝的脑袋:“七宝啊,你二姐是个装成小猫的母老虎,以后你可不许惹她,免得她一爪子抓你脸上。” 禾早在那边嘟了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七宝却马上就点头:“是哩,是哩,我才不敢惹二姐生气。” 等轰出人出去玩,阿澈来禾早身边坐下,顿了顿,才问:“你二叔一家要在村上住多久?” 母老虎禾早便故意撇了撇嘴,哼一声:“我咋知道?” “明天韩家会来人!”阿澈笑笑,转了话题。 禾早知道韩家每隔几天就会有人来村里,名义上是来收禾家的松花蛋,但实际上却是来看阿澈过得好不好,但也因此,卢家村的人都知道禾家与县城的大户关系密切,这也让那些想抢夺禾家松花蛋方子的人有所思量。 “嗯,明天你就待在家中,他们沿着我家边上的小胡同就能过来。” 禾早说道。 “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明天我表兄要来。”阿澈依旧含笑说着。 禾早却很惊讶:“你表兄,他会来这种地方?” 因为韩兰硕对禾家的态度,让禾早很不爽,心里也不喜欢这个与阿澈长得有五六分想象的大家公子。 “他应该是特意来看我的。”阿澈道:“明天人多口杂的,我就去村后面的梧桐树林,与他见一面就好。” 禾早眨巴着眼睛点点头:“我明天对他说。” 阿澈看看她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忍不住手痒,又揪了揪她鼓鼓的头包包。 他三番两头地去揪,禾早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只瞪他一眼,威胁道:“你敢弄乱我的头发,你得给我梳好。” 阿澈的眼睛眯了眯,半晌笑叹:“禾早真不亏是禾早。” 禾早这句话没听明白,皱着眉头疑问。 阿澈却将头转过去,不再言语。 禾早看着很细心很精明,宛若大人,但在一些地方上却总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比如说当着他的面就脱鞋子,再比如说张口闭口让他给梳头发——这些,都是最亲密的枕边人才可以做的。一点点也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 阿澈想到此处,微微一怔。 禾早年纪小,不懂,但是他难道也不懂吗? 为什么他却从没有去提醒她呢? 或许,禾早对自己来说就像是家里的小妹妹吧,所以他才喜欢有意无意地去撩拨她…… 第二天,韩兰硕果然来了。 与之前的悄无声息不同,他这次简直是大张旗鼓,一连三十多随从跟着他骑马,后面只有一辆马车是拉货的。 他们衣着华贵,面容精致高贵,个个身上佩剑,哪怕是县城的官老爷也没这样的架势,一看就知道是传说中的贵人。 卢家村沸腾了,争先恐后地跑过里围观,但是一见这架势,就很没出息地往后退退,一声也不敢言语。 所以,韩兰硕一路走来,村人们都安静得像猫,鸦雀无声。 禾早家早得了消息迎出门来,禾老三与陈氏都一个个站得挺直去,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紧张。 禾春儿与四宝也站在她两旁,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七宝则站在禾早身后,紧抓着她的袖子。 禾早顿时不满了,看看一家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韩兰硕那个人是故意来添乱的。 还好,韩兰硕不是一窍不通的贵公子,下了马,很恭敬地向禾老三与陈氏行了半礼,两个人吓得跟什么似的,忙不迭躲到一边,禾老三咕哝道:“别,不用……不用……” 他太紧张了,话都说不利索。 其实,这段时间,他时常往镇上、县城跑,见的世面也多了,整个人和之前有了很大不一样,但再不一样,也是那个骨子里老实的禾老三,一遇到不能接受的事或人,就又原形毕露了。 韩兰硕不经意地皱皱眉,却仍很有涵养地笑:“我们进去说吧。” “哎,哎哩,韩公子请进!”禾老三忙忙点头。 韩兰硕的眼睛转了转,在禾早身上定格,微微颔首:“小姑娘,你来领路吧。” 禾早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装作不知礼的模样,也不行礼,就大摇大摆走在前面,一伸手:“韩公子请!” 153.第153章 赌注 禾小叔家相当破败不堪,韩兰硕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暗想,如果连禾家都是这幅光景,就更不要说景之的住处了。 他莫名就有些烦躁,转头看了禾早一眼:“他呢?” 不用明说,两人就都知道指的是谁。 禾早松口气,她也不愿意对方用那种嫌弃的眼神来欣赏给她温暖的家。往外指指:“昨天阿澈哥说村后面人少,要是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韩兰硕点点头,眼神漠然,直接往外走。 禾老三他们都有些惊讶,还刚进大门了两步,但他们当然不会说什么,禾老三还鼓足勇气问了句:“韩公子这是要回去了啊?” 韩兰硕淡淡点了下头,并看了下禾早,意思是让她来回答。 后者撇了下嘴,朝禾老三他们甜甜地笑,声音有意拔高,让在外面围观的众人也能听到:“爹,韩公子想在咱们村转转,我带他去瞧瞧啊!” “哎,好咧!”禾老三也想到了阿澈,忙忙点头。 陈氏嘱咐了一句:“早儿,可得小心点哩,韩公子没来过乡下地方。” 禾早朝她挥挥手,又叫了四宝与七宝一起同行。 禾春儿到底年纪大了点,与韩兰硕一群男人同行有些不妥,禾早也就没有叫她。 一行几个人大踏步朝村子里走去,所过之处,村人忙忙躲避,再用好奇与敬畏的眼神打量韩兰硕,那种贵公子的气派可是不轻易常见。 等看到了村子里的院落,虽说有些破败,但青砖绿瓦,树荫繁茂,各种颜色的果子开在枝头,泉水蜿蜒叮咚,村后面那连绵不断的丛丛高山,倒是出奇的幽静深然,很符合想象中的桃花源。 住在这样的地方,哪怕贫苦些,阿澈的心情应该会好很多吧。 韩兰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倒是喜欢起这个落后的小山村了。 禾早指着后头的高山,用羡慕的语气说:“阿澈哥就常到那上面打猎,阿澈哥身手好着哩。” “是哩,是哩,阿澈哥总能打到野味儿,是我们村最好的猎手。” 七宝天真不知世事。 韩兰硕脸色就有些沉下去,猎户?他那出身高贵的表弟,现在只能沦落到路当猎户的地位了吗? 他们一身的功夫,可不是为了裹腹而学的! 他阴了脸,其他人就不改在说什么了。 只七宝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向禾早,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现在这个季节,是梧桐树最繁茂的时候,叶子大得像是蒲扇,绿得又像是能滴出汁来,高大的树木,健壮的树干,如一个个战士,英勇挺立,因为太高大太繁茂,几乎把头顶的所有阳光都遮住了,只零星洒下几点光束,闪烁耀眼。 阿澈像是听到了动静,从一棵树后面绕出来,他穿得一点也不如韩兰硕华丽尊贵,最普通不过的棉布长衫,洗得微微发白,头上也只用一根桃木簪挽住,清晰的眉眼,俊秀的下巴,却刹那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表兄,你来了。”清清淡淡的声音,像是一泓弯泉。 他气色很好,眉宇间完全没有郁色。 韩兰硕放下了心,含笑上下打量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在这乡下地方过得挺滋润的?” 阿澈扯了下嘴角,微微侧着头:“你不如也来试试?” 韩兰硕就忙摆手,说得有些慢,似是在仔细斟酌似的:“算了,你饶了我吧,这地方虽……好,但我不是你,没福气也没毅力享受!” 阿澈一晒,没有再说。 韩兰硕就扭头吩咐了几句:“你们都在外面等着。”说着就和阿澈往树林里走去。 后者却扭了一下头,看了眼无聊的禾早兄妹,安抚地笑笑。 禾早便心满意足,暗想,果然是阿澈哥哥比韩家贵公子要好! 两个人在林子里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阿澈的神情有些凝重。 禾早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给七宝编花帽子,七宝学着马氏的模样扭着屁股左摇右摆,禾早正示范他应该要加上一个翘兰花指的动作,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见了阿澈的脸色,便忙收了小脸,疑惑地看着他。 阿澈微微摇头,看到七宝的怪样子,便不赞同地摇头:“早儿,你别把七宝给带坏了!” 禾早扬着嘴角笑。 七宝把头顶的花环取下来:“阿澈哥哥,给你带。” 他觉得阿澈哥是嫉妒自己了。 阿澈失笑摇头,温和地摇头:“我不戴,你戴吧。”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喜欢戴帽子,我改天给你买个西瓜帽子戴。” 这几年,富户之家的男子都流行戴西瓜帽,最顶上镶一颗珍珠,就是炫富的表现。 七宝的眼睛便唰得亮了。 韩兰硕在后看着阿澈与禾早兄妹相处甚欢的情形,摸摸下巴,暗想,景之与这禾家关系当真是不一般。幸好自己今天算是给足了面子,没有拿出尊卑那一套来。 如果禾早知道他所想,肯定会大大唾弃他一口! 来了也就大半个时辰的功夫,韩兰硕原先还想去阿澈的院落看看,但是后者却劝道他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在卢家村待得时间太长,虽说理由充足,到底会被人抓住把柄,不如下回再来。 韩兰硕想了想,同意了,又想到禾早初次见面时吹的牛皮,便好奇地问:“景之,这后山上真的很多猎物?” 在府城搬到县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打猎了。 阿澈顿了顿,慢慢抬眼:“不如改天我们两个好好比试比试,看看你在富贵乡待久了,手艺落下了没有!” 韩兰硕虽说是表兄,但也只比阿澈大一岁半而已,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闻言马上来了兴致,挑着眉:“行啊,敢不敢来一场赌局试试?” 阿澈掀了掀眼皮子,慢吞吞地说:“赌就赌,谁怕谁!” “赌注是什么?” 阿澈凝眉想了想,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禾早与四宝、七宝玩闹的情景,慢慢说道:“如果我赢了,你要尽心尽力维护禾家,怎样?” 韩兰硕有些吃惊,弄了半天,他竟然是来找他要禾家的后路了。 他顿时有些不悦:“景之,那禾家只是贫贱之家,你与他们的牵绊不要太深,以免影响你!” 154.第154章 禾老爷子的心思 阿澈却只挑了下眼睛,语气平淡冷漠得让人暗暗咬牙:“只是赌局而已,敢不敢赌?” “敢,为什么不敢!我才不会输你!” 韩兰硕眯了眼睛,狡猾一笑:“但是如果我赢了,那禾家腌制松花蛋的方子就归我了,禾家可又要被打回原形了!”他瞅了瞅禾早他们,此时,禾早似乎已经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正拧着小眉头朝这边张望。 “只是赌注,我当然敢!”阿澈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好!”韩兰硕莫名地对这一场比试期待起来。 而禾早,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只不过短短几句话,她最珍贵的敛财宝贝就成为了赌注! 阿澈也朝禾早那边看了一眼,语气中有些不解:“你要禾家的方子做什么,难道真那么挣钱?” 但是他记得禾家也就只赚了五六百两银子罢了,与韩家最挣钱的生意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韩兰硕意味深长地瞅着他:“前日,宫人们将翡翠蛋进贡到晚宴上,陛下着实欢喜,称为‘天下第一美食’!” 阿澈的眼睛便猛地一缩。 “怎么样,松花蛋前途无量,你要不要改变主意?”韩兰硕笑着问。 “男子大丈夫,一言既出,绝没有反悔的道理!”阿澈却收敛了情绪,淡淡地说道。 韩兰硕轻轻说道:“我们韩家稍微一努力,翡翠蛋可就变成了贡品,这禾家也会一飞冲天。”说到这里,他就笑了笑:“禾家该庆幸遇到了你。” 要不是阿澈,韩家是绝对不会这般为禾家的松花蛋铺路的,而哪怕松花蛋的味道再特别,也只是一般的小吃罢了,如果再耀眼一点,那些奸商、背后有点势力的小人物就会蠢蠢欲动,到时候松花蛋姓禾还是姓什么就另说了。而且,他们韩家直接抢夺过来也轻而易举。 一小小的庄户人家,又怎能撼动得过大腿,改变自己弱小的命运。 “不,是我庆幸遇到了他们。”阿澈却一改云淡风轻的模样,极为郑重地说道。 韩兰硕挑眉,面带不解。 阿澈却没有再解释,只低低说了句:“……以后希望你能再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给禾家一点维护!” *** 韩兰硕一行人,一甩马鞭,马蹄子四溅,浩浩荡荡地离了卢家村。 一村的人也不顾炎热,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语气中满是对禾家的殷羡与敬畏:“没想到禾老三竟然跟这样了不起的人做生意……” 也有的人捶胸顿足,非常后悔当初没有进禾家的作坊。 等韩兰硕人刚刚走,禾老爷子就带着禾老二气喘吁吁地赶来了,望着那飞天的尘土与绝尘的背影,禾老二跺跺脚:“哎呀,还是迟了,迟了,没得赶上!” 禾老三惊讶:“爹,二哥,你们咋来了?” 禾老二就把怒气发到了禾老三身上:“我说老三,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好容易有贵人前来,你也不帮着引荐引荐,甚至还吭都不吭一声,咋,你是怕被人挡了你的财路还是咋的?” 他说很难听,禾老三一张脸涨得通红:“二哥,你咋回事,说的是啥话……人家韩公子就是来……来说生意的……” 禾老二便愤愤不满:“有这样好见贵人的机会,全让你给鼓捣没了!”哼一声,一甩袖子,愤愤而去。 禾早一家已经是目瞪口呆。 “爹,这,这到底是咋回事?”禾老三还有迷迷糊糊的。 禾老爷子背着手,额头还有汗珠,细细地问着禾老三:“老三啊,我咋听说刚来的那韩家公子是个贵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咋你一点也没提过哩?”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禾老三便请禾老爷子进了屋,解释道:“那韩公子身份尊贵,好像是什么盐运使大人的公子,咱家的松花蛋就全靠人家才能卖得这么好,我们家也就是和那个管事打打交道,和韩公子一点也不熟……” 既然不熟,那就不能随意乱说。 盐运使? 禾老爷子多少也知道这官很大,眼光便有些复杂。 没想到比老二老实几倍的老三竟有这等福气,与大官的公子合伙做生意。 再想想刚才禾老二的气急败坏,他吸了口大烟杆,慢慢说道:“这韩家,可是咱平日接触不到的大官,老三啊,你二哥有才学有抱负,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机遇,这可是老天给的机会,下一次,你去县城的时候,记得把你二哥叫上,都姓禾,和老四是一样的。” 禾老四之前也总跟着老三进城,现在换成老二是一样的。 禾老爷子只是后悔没能早点知道韩家的身份,让禾老二早点跟着老三进城。 老四和老三一样,都是不识字的庄户,哪怕见到了贵人也不会来事,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禾老爷子的话,禾老三一开始没听懂,然后才明白过来,忙忙摆手:“不是,不是,爹,我去县城,是往酒楼里送松花蛋的,和韩公子接触都没接触过……” “咋的,你们不商量一下这生意咋合作啥的?” 禾老爷子狐疑。 禾老三就苦笑,韩家的松花蛋是往府城、京城运的,禾家只要听从就好,哪里会有什么合作! 他把这一层意思说了。禾老爷子便想了想,道:“那你不是和韩家的管事接触?你把你二哥引荐给那管事就中。” 语气斩钉截铁的,没给禾老三一点拒绝的机会。 后者挠着后脑勺,只觉万分为难。 “爷,你也太看得起咱家在贵人心目中的位置了,就人家看来,咱就像那小猫小狗一样,有兴趣了逗弄一下,没兴趣了直接就能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我爹可不敢随意介绍人给呆管事!” 呆管事,就是韩兰硕的贴身仆从阿呆,禾家这一块的生意,还有与阿澈的联系,都是他在管着的。 “为啥不敢?不就介绍个人?”禾老爷子还是不明白上位者的心理,明明是举手之劳,禾老三却三推四阻的,难道是怕老二挡了他的富贵? 他眉头就浮起一抹不悦,咳嗽了下,语重心长地说道:“老三啊,你二哥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与你是不一样的,你家再能干,也就是做做小生意罢了,你二哥可不是哩,一旦转运那就是飞黄腾达,说不定还能做官人老爷哩!老三,都是一家子的事,你可不能犯糊涂!” 155.第155章 贪官 禾老三有些错愕,没想到禾老爷子竟会这么说。 他老实,脾气好,不会在长辈面前轻易反驳。 但是从头听到尾的禾早却没那么好的气性了,一声冷哼:“爷,人家韩家是啥样的人家,不说秀才,就是举人、同进士老爷们都是争抢着上门拜见,人家会看得上一个个年过四十的秀才?” 年纪越轻,功名才越值钱。 禾老二已经四十多岁了,还在秀才名上徘徊,在这个人均年龄只有五六十岁的年代,哪怕他后来真中了进士做了官,又能当几年官老爷? 禾早的不客气,让禾老爷子十分不悦。 他顿了顿,收敛了下自己的怒气,才好声好气地说:“老三,咱也不指望别的,就是让你二哥能在贵人面前露露脸,万一贵人上了心,那就是他的造化,不然咱也不多求别的!做官不做官的,咱不强求,就是面前有这么一份机会,不抓住可惜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 禾老三犹豫了下,便点头应诺:“中,爹,要是有机会我自然跟呆管事说。” 禾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还是分家后他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上门,说了会儿闲话,他便来了兴趣:“老三,你家的作坊办得咋样了,我去看看。” 提到自己的作坊,禾老三也很高兴,忙在前引路,带着禾老爷子往后院去了。 陈氏就想着老人家好容易来一次,咋的也得请吃一顿饭才中,便忙碌起来,和禾春儿一起备午饭。 禾早懒洋洋地瞅着两人忙活,忍不住开口:“娘,大姐,你俩别忙活了,我爷肯定不会留下来!” 陈氏就嗔怪道:“怎么说话的,你爷好容易上门一趟,就是前两次来帮着收柏磕,也没留下吃顿饭,你也别玩了,去你二奶家买只鸡子,咱炖鸡子吃。” 禾早就嘀咕道:“还去她家买,二奶可小气了,给咱的秤总不准。” 陈氏就笑:“中了,快去吧,你二奶人中,就是有点小气,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禾早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拿了钱,招呼了七宝一起往二奶奶家走去。 七宝嘟着嘴,似乎很不高兴的模样。 禾早便逗他:“咋了?” 七宝嘟哝着:“……不喜欢二伯……” 今天禾老二当着众人的面给禾老三难堪,这娃子都是看在眼里的。 禾早了然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傻子,你生什么气,自己也不好过!你只要想着二伯他是嫉妒了就中。” 七宝想了想,慢慢点点头。 等到买了鸡子回来,正好碰到阿澈也在,正温文有礼地跟陈氏说话:“……表兄送来这么多东西,天热,我一个人吃不了,婶子你们就帮我吃一点,不然放着也放坏了。” 然后就传来陈氏拒绝的声音:“哎呀,那可不中哩,顾少爷……” 禾早就往厨房探了探脑袋,顿时叹为观止。 韩兰硕似乎生怕自己的表弟在小山村会受苦一样,大彩鸡,野猪肉,野鹿腿,还有一串腌制的只有拇指大小的几乎成透明颜色的小鱼……种类之多,看着禾早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见陈氏仍在拒绝,禾早忙忙走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笑吟吟地说:“哎,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啊,阿澈哥,啧啧,阿澈哥可真是大方,那啥,大中午的你就不应回去了啊,留在我家里吃饭吧!” 陈氏瞪了禾早一眼:“早儿……” 禾早却厚着脸皮:“娘,这是阿澈哥的心意,咱们得接纳才是!” 尽管已经领教过她的厚脸皮程度,但阿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眉眼弯弯,神情愉悦:“行,婶子,那我中午就留下来了。” 陈氏当然不会说什么,迭声答应着:“哎哩,那咱中午就吃焖小米饭吧!早儿,去舀小米过来,多舀一点。” 吃小米饭,在五贤镇就相当于最丰盛的饭了。 而之前,阿澈却从未吃过小米,就是熬成的小米粥也未吃过,他的吃食,显然是这个时代最上等的,可,在卢家村待久了,他却觉得小米饭是他吃过的最香甜的饭。 禾家人除了禾早几个孩子,其他人跟他待在一起都很不自在,他也不留在这里,只道:“早儿,我跟你一起去。” 禾早应了,但出了门后,大人看不见了,她才嘟着嘴埋怨道:“你干嘛不早点拿过来,害我又花钱买了只鸡子,都浪费掉了!” 阿澈抬眼:“……” 家里老二、孩子们都在,禾老爷子当然不会留在三房家吃饭,但是他对此有自己的思量。 果然,当他执意要走时,陈氏就忙捡了一碗鹿肉,一碗炖鸡,并两只大彩鸡子一起送到了老宅。 老宅也算是开了荤了。 禾老爷子对这个媳妇的上道很满意,语气都和颜悦色几分。 他不贪那点吃食,看重的却是三房对他的态度,他一直都知道,老三两口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饱饱地吃了一顿,禾早便与阿澈躲在阿澈家里乘凉,他家院子里有好几颗年过上百年的老叔,树荫茂盛,家里又放有韩兰硕送来的冰块,比禾早家凉爽多了。 禾早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他的书,反正她已经对他说过自己一梦知之的事了,遮掩着反而不好,不如光明正大的。 阿澈也已经习惯了,只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听说我表兄走后,你爷爷和二伯去你家了?” 他并未走远,站在胡同后面相送,自然也听到了禾老二的话。 禾早便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禾老二到底与他们是一家子,对方说出这样掉价的话,三房也脸面无光。 她合上书,竭力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二伯考了这老多年也没考出个名堂出来,心里便急了呗……甭搭理就中!” 阿澈垂下眼帘,思索了片刻,便道:“不如我跟我表兄说一句,虽说秀才身份低了点,但要做个九品小官还是可以的!” 禾早吓了一跳,慌忙摆手:“别,可千万别!”她朝外探探脖子,似是生怕有人闯进来偷听一样,见没人,才又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你可别管这事,听到没?” 一副——凶巴巴的语气! 阿澈挑了下眉。 禾早却已经托着下巴叹气了:“我太清楚我二伯的为人了,他只做个私塾先生也就算了,要是真给他弄个一官半职的,啧啧……”她啧啧两声,突然做了个鬼脸:“铁定是个贪官的料!” 156.第156章 要置办产业 阿澈忍不住笑,然后又有点意味分明地看着禾早。 后者后知后觉地耸肩:“咋了?我脸上长花了?” 阿澈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禾三房一家子,他最喜欢的就是禾早,也最愿意跟她亲近。 一方面可能是她年纪小,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她的这种聪慧与自知之明吸引了他吧! 怎么说呢,禾早年纪虽小,但活得很真实,比那些权利涡中的所谓贵人们真实得多,又聪慧得多! 禾早却已经考虑之后的事了,与他商量:“我爹可阻止不了我二伯见韩公子,你说要是你表兄斥责我二伯一顿,他会不会消停点?” 阿澈慢慢点了点头:“估计会。” 禾早就又凝眉思索该怎样说动韩兰硕了。 阿澈又觉得禾早有些奇怪了,古时的人很讲究家丑不可外扬,但禾早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 不管是禾老太太还是禾老二,只要胆敢冒犯到她头上,那她一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绝不姑息! 或许,这是她第三个吸引他的理由? 韩兰硕来卢家村的第二天,禾早家就又有好几个登门想要在作坊做事的人,但人手已经足够了,禾早便好言好语拒绝了。 谁想到马氏也跑来凑热闹,三房的人对她厌恶之极,当然不会同意,禾早冷嘲热讽把她轰走了,马氏气得半死,就到处与人说三房的坏话,什么“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禾早小小年纪就如泼妇一样泼辣,不尊重长辈”,“好处都自家占了,一家子都不让沾点光”等等。 她说的话很难听,除了极少部分同样妒忌禾早家的人附和,其他的人不是走开就是斥责她一顿。 毕竟,卢家村这个夏季,生活条件比之前要好上太多,而这,都要托禾家三房的福,绕蝎子,揪柏磕,编漂子,哪一样都是赚钱的活计,受到三房恩惠的家户太多,庄户人家朴实,都对禾三房充满了感激之情。 这大概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马氏是个自来熟的,根本不看对方脸色,就叽叽咕咕说着,突然却发现周围的气氛变了,一抬头,就正好看见卢里正的那个亲戚,姓顾的少爷,正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她。 他没有太多的情绪,一张俊秀分明的脸,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带着层淡淡的金色,头微微侧着,一双漆黑如夜星的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 也不知怎的,马氏就突然觉得仿若置身在了冰窖之中,身上寒津津的。 她不敢再做声,而正与她闲谈的人,勉强笑着与对方打招呼:“是顾小少爷啊?这是去早儿家?” 阿澈在外人面前很冷淡,从不多说,因此只微微颔首,就抬脚走开了。 那人拍着胸脯松口气:“到底是富人家的少爷,刚刚那架势,吓我都不敢呼吸了……” 马氏也心有余悸,却有些不服气:“不就是个无父无母,被撵出来的孤儿,有啥好神气的……” 谁知她一句话还未说完,那人就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脚下似是抹油一般飞快溜走了。 马氏顿住了话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把她当成是洪水猛兽的人。 切,老娘还不稀罕跟你说呢! 她扭着屁股也走远了。 阿澈见到禾早的时候,想了想,并没有跟她说马氏传的谣言,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再说那也是禾早的本家,有些话,外人不好说。 禾早见到他很高兴,拉着他坐在地上的席子上——天热,他家在葡萄架下面特意放了一个席子,晚上就在这里乘凉。地面被水冲洗得很干净,燥热也去冲去不少。 阿澈也习惯了,安然坐下:“怎么了,找我有事?” 禾早便说:“其实我已经想了很多天了,觉得现在该付诸行动了,我家这段时间也赚了点银子,我们做的生意本钱也不大,这银子放着也摆放着,不如置办点产业。” 阿澈认真听了,点头:“这是个好法子。” 禾家底子单薄,别的先不管,田产是要买上一些的。 以后哪怕作坊生意受损,有了田产垫底,也能做一个小地主。 禾早便又掰着手指头:“过些日子就秋收了,现在正是买地的好时候,还要地基,我家得起房子,不能一直在小叔家住着,也不方便,松花蛋作坊也要扩大,现在地方太小了点……还有后面的山……” 她叹口气,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阿澈听到最后一句,眼睛却突然闪了闪,问道:“你要买山头?” 禾早点头,说出自己的理由:“这后山上宝贝多着哩,水源又丰富,而且野葡萄也多,阿澈哥,你不是说你发现了一个野葡萄林子,我想亲自去看看!” 阿澈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酿葡萄酒?” 禾早有些兴奋,脸色微红:“嗯,我总觉得葡萄酒是一个好的出路,咱中原地区,专门用作酿葡萄酒的葡萄林几乎没有!” “路不太好走,但野兽不算多,这法子倒是可以。”阿澈顿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他是为禾早的前瞻远瞩震惊的,的确,最出名的葡萄酒是从吐蕃进贡的,而中原却没有专门酿制葡萄酒的地方。 禾早来了兴致:“这野葡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本身就具有极其醇厚的天然酒味,一酿制出来,味道肯定是上佳!” 阿澈看着她,若有所思:“早儿,你们五贤镇其他不多,山多,煤矿也多!” 禾早茫然地看着他:“嗯,咋了?” 煤矿与他们说的话有什么关系?总不能阿澈是让她去挖煤……等等! 禾早猛然明白过来,顿时深深喘息了一下,震惊地看着阿澈。 对方修长的手指朝五贤镇的方向虚点了几下,语气很淡:“怀庆府的煤炭我在京城就听说过,我不相信五贤镇就只有现在的两个煤坑,肯定也有别的……你可以在煤坑附近选一些田产来买,或者是山头也行。” 煤资源,并不一定是地底下出土的,山腹中也有可能! 157.第157章 后路 禾早已经激动得无法呼吸了。 对啊,她来自后世,虽说这明明是异时空,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和现代一模一样,只除了未开发…… 她清晰地记得其他几个大煤矿的位置。 如果可以提前将之购置于禾家名下,那以后,岂不是发达了!禾早的眼睛,已经亮得可以与明月媲美了。 她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这个原因。 但是,随后她便如被泼了冷水一般冷静下来,她之前不是没想过,只是禾家庄户的地位,让她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立马抛到了一边。 一庄户,如何能守住寸土寸金的煤矿! 阿澈像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语气变得十分郑重:“早儿,你信我吗?” 禾早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望着远处的天边,天色分明一线,山影丛丛,晚霞如同着了火一般,灿烂地燃烧着。 他突兀笑了笑:“其实我和忠叔选在五贤镇落脚,还有一个理由,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没有明说,但禾早马上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利用煤矿?” 阿澈淡淡看了她一眼:“忠叔高瞻远瞩,很久之前他也找过能人异士,来五贤镇看过……”他意味深长地望着禾早说:“你们五贤镇,不见天日的煤炭相当多,比现有的还要多几倍!” 这些,禾早当然知道。 在后世,整个五贤镇,包括周围的乡镇,一直延续到去山西的分界线,地底下已经被挖空了,她穿来的那会儿,整个镇貌似要搬迁了,因为地基塌陷,已经没有办法住人了。 丰富的煤炭资源,给五贤镇带来了相当大的收益。 “你想把这里留作你的后手?”禾早喃喃问道。 阿澈却又摇了下头,俊秀分明的脸上,闪过一抹困惑,慢慢说着:“我只是……这是忠叔生前的愿望,我只希望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不想让他失望……” 生前? 禾早默然,既然那位忠叔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又把阿澈的下落告诉了韩家,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但直到现在,她才从阿澈口中听到真相。 “是你的继母做的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阿澈细长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极为惨淡一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地点告诉你,以后……这只是一条后路,挂在你家名下,银钱我会拿给你!” 韩家给他的银子,已经足够了。 没有露天的土地,在乡下,根本不值钱。 禾早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下来:“好。” 不管以后阿澈要做什么,但现在能拉好关系,就要把握住机会。有韩家,顾家在,禾早不相信他真的会落败。 而他如果不做什么,那正好,那些煤资源,正好便宜了禾家。 禾早握紧双拳,暗暗想,等送四宝、七宝去读书后,她一定要天天拿着小鞭子在后面鞭策他们,一定要考个功名回来,不然他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敢露面让人知道! 阿澈忽然会跟她说这些,禾早相信,与今早韩兰硕与他谈话有很大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会让阿澈一改之前的态度,主动布置后路? 再怎么说,这些权势之争,与禾早这个小村姑离得也太远,她只思索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投到要置办的产业上去了。 置办田产,禾老三也一直有这想法,次日早就忙活开了,找了镇上比较有信誉的中人,细细说了下自己的要求。 禾家三房最近在整个镇都是出名的,那中人姓柳,与柳家是远亲,自然更清楚,对禾老三的态度很热情,也很热心,翻着自己的册子指给对方看:“这三处地方都不错,三哥你要是相中了咱亲自去看看,等到秋收后就直接能耕种了!” 柳金玉指的三个地方,一处是中等田,整整三十亩,现在是丰年,田产价格高,一亩中等田得四两银子,三十亩就是一百二十两。 另外一处则是三十四亩的上等田,边上就是蓄水的池塘,浇水便利,也不怕灾年,一亩上等田六两银子,三十四亩就得二百零四两银子。 柳金玉对此处十分可惜:“这是咱镇上一位富户的田产,只可惜生了个败家子,好赌,把这样好的地给赌没了,不过他现在急等着用钱,连地里的庄稼也不要了,一亩地能收四百斤玉黍哩,高产哩,这一起卖就不值钱了,粮食折价一百三十两银子,总共是三百三十两银子。” 禾老三很心动,但是这个价格太高了点,他原本想着花二百两置办田产。 “哎呀,三哥,你可别糊涂,这粮食你转手一卖就能净赚几十两银子,没花多少哩。” 这倒也是。 禾老三表示自己会考虑考虑。 柳金玉便又说了第三处地方,不是连在一起的,但中间就隔了两块地与一小块斜坡,都是上等田,上面一块是十二亩,下面一块是九亩,总共二十一亩零四分地,却因为地头长了一溜的柿子树,挡住了阳光,那四分地,卖家不要钱,只要求买家帮他们照看点柿子树。 五贤镇柿子树极多,大多都长在地头,这种情况很常见,禾老三没说什么,只想了想,说要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 这是笔大生意,柳金玉当然不会催促,只让他考虑清楚,别买了又后悔。 禾老三想到禾早的要求,便又问起村后面的山价值几何。 柳金玉听说他要买那些无主的山,便有些惊愕,虽说山上有野味,有山货,可无主的,便是大家的,谁都可以上山啊!这是钱多没地方花还是咋回事? 禾老三原本也不同意买山头,可还是禾早说了那片葡萄林,如果将之买了,就不用自家再种植那样麻烦了,虽说他心里有些犯嘀咕,不知道酿的葡萄酒到底能卖钱不能,可顾少爷也说了可行,他就有点信了。 之前也有过富户买山头做庄园的情况,柳金玉没有多问,只说山头不值钱,顶多一两银子一亩,再拿些银子贿赂一下衙门里的主薄就好。 158.第158章 发怒 禾老三便又借着要买地基,将五贤镇偏西的一大块地买了下来,这里与煤坑还远着哩,时人根本不能将两者联想到一处去,总共有一百多亩地,地上杂草丛生,有人试着开荒,但收成很低,一两银子一亩,这银子,自然是阿澈拿出来的。 回去后,禾早就迫不及待问他情况。 禾老三一五一十说了,仍是想不明白:“顾小少爷买那些地干啥?就是起房子离人烟也太远哩,那么一大空地,都不见个人影!” 禾早摇头,装天真:“不知道哩,反正阿澈哥有道理,爹你买就是了。” 禾老三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顾少爷一个人待在这里,只有他们能帮助他。 因为买田产的事犹豫不决,禾老三便决定请禾老爷子跟着去看一看,后者听说三房要买地,自然很高兴,他之前一直担心三房开了作坊,做了生意,就忘记庄户人家的根本,士农工商,商人在大代朝地位是最低搭的,种地却是最本分的,脚踏实地靠着一双手挣口吃的,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彩! 就像是现在,回回出门,有村人跟他闲聊夸赞起三房的时候,他也高兴,但心里却总有点不是滋味。 他既然能想到要供子孙读书,就是个有抱负有思想的,自然不愿意禾家出一个地位不高的生意人。 禾大姑那是没办法,崔家在镇上,田地不多,不开个杂货铺就养活不起一家子。三房却不是如此。 他马上就跟着禾老三去了地方看田产去了,禾早与七宝这两个小跟屁虫也仗着年纪小跟着去看稀罕。 三处田产都看了看,禾老爷子就拍板决定下来,买了那三十四亩的上等田,虽说银子多一些,但是在丰年难得能遇上这么一大快的上等田,再加上那些即将丰收的粮食,非常值得! 禾老爷子摸着那鼓鼓的玉米穗,叹一声:“真是败家啊,这样好的收成,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富户子不要,也就便宜了禾家。 禾早又把阿澈说的那座山与周围连着的三座山头,一起买了下来。四座富山价格不低,禾早家现有的银子根本不够,幸好阿澈给拿了三百两银子,才算勉强够用。 禾老爷子不太同意三房买山头,那山就在村后头,又不会长脚跑了,干啥这样糟蹋银子。 但是禾早已经提前与禾老三说好了,后者略一犹豫,还是买了下来。 禾老爷子心里就有点不痛快。 禾家前后总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这可是个几年不遇的大主顾了,柳金玉笑容满面,连连说以后有机会还让禾家找他。 四座山总共有一千多亩,因为后面时常有也野兽出没,有点危险,只测量了下前围,然后估摸出个大概的数,禾早眼观看来,这个估摸是特意往小处去估的,一两银子两亩山地,总共花了五百两,这笔银子是个大头。 良田三十多亩,加上分家分的四亩中等田,还有一百多亩空旷的荒地,禾早家现在也勉强算是地主地列了。 只除了大部分的产地,都不能种地以外。 禾老三感慨着,当然想不到日后他看不上的四座山头给禾家带来了多大的收益! 因为高兴,晚上,他特意让陈氏整治出一桌好菜,自己却亲自去老宅请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上门吃席。 老宅的人已经知道了三房买地花了多少银子了。他们之前也知道松花蛋生意很赚钱,再加上之前绕蝎子绕的,三房已经有了点家底了,可还是没想到这家底竟会达到上千两之多。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穷小子一夕之后乍然变成了千百万富翁一样让人震惊! 震惊过后,便是深深的嫉妒。 禾老二更是直接质问禾老三:“老三啊,这事你做的不地道啊,啊!你家有这老多银子,我也不指望你看顾着点,但你还想把你俩儿子送到我那里,让我免费教书,啊?你这抠得也太过分了吧!” 禾老太太也把上回三房送的那些白糖红糖从柜子里拿出来扔到禾老三的头上:“啊呸,你这个不孝子,就拿这么点东西来打发我,啊!你打发要饭的啊!” 禾家人的愤怒完全出乎禾老三的预料。 他怔怔地看着这些与他骨肉相连,血缘相亲的亲人,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点麻木与心酸。 难道家人看到的就是他的银子吗? 今天那一千两银子中,有四百两都是顾少爷借的,但这话说了,他们也不信吧? 他动动唇,勉强解释了一句:“……是借的钱……” 果然,禾老太太指着他骂道:“你骗谁哩啊,谁有钱借给你千两银子!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养了个啥儿子啊,简直就是白眼狼,徒孙子!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 她一拍大腿,就要撒泼大哭。 禾老爷子斥了一声:“中了吧,那是你亲儿子,你买忒他,你自个儿心里头舒坦?” 自从上次病后,禾老太太在他面前就收敛了不少,听到他的话,愤愤停下,脸上却仍然闪烁着怒气。 “中了啊,老二,你也住嘴,这是你亲兄弟!”禾老爷子又训斥了两句,才和颜悦色地问禾老三:“老三啊,你既然特意上门请,这面子我是要给的,老大,老二,老四,就咱们爷几个带着几个娃去坐一坐吧,今天也是咱老禾家的喜事!” 有好吃的,三宝几个都高兴坏了,一窝蜂往外跑去。 禾老三有些懵,他明明是来请二老的,但是……这种情况又不能拒绝。 他强打起精神问:“要不让娘也去?自搬了家,娘还从未去我们那里看过哩!” 这是实话,有需要的时候,禾老爷子还会去帮帮忙,但是禾老太太却从未踏足一步。 没等禾老爷子回答,和老太太就冷哼一声:“我可不敢沾你的光,老大媳妇,去给我舀糊涂汤来,我就着这黄瓜菜也能吃饱,饿不死!” 她哼哼唧唧的语气,明显是余怒未消。 禾老三有些尴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159.第159章 风卷残云的吃相 禾老爷子也知道禾老太太的品性,她虽然贪婪小气,爱财,但是却绝对不会去三房家里看陈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他叹口气,慢慢说道:“没事,让你娘和两个媳妇留在家里伺候着,其他人都去。” 马氏也想去吃席,刘氏也想去,在老宅待了几天,二房的人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之前是吃腻了荤腥,特意在镇上菜市场买黄瓜、青菜吃,可是现在,却是听到肉这个字都要咽一下口水。 但禾老爷子发话,她们不敢不遵从,刘氏温婉笑着,去搀扶禾老太太,那双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希望其改变主意,只可惜禾老太太坚决不愿意去,气鼓鼓地坐在炕上,让马氏给她舀饭。 不管是刘氏还是马氏都十分失望。 禾秋儿还在生禾早的气,便偷偷问刘氏:“娘,要不我在家陪你?” 这个闺女是心疼娘亲的。刘氏便觉得心里很熨帖,抚了抚她的头发:“不哩,你得去,这几天在家里都饿瘦了,我闺女肤色原是极白的,现在也有些枯瘦了,秋儿,别想多的,到那先填饱肚子为紧。” 禾秋儿迟疑了下,便点点头。 其实,他们刚回来的时候,日子并没有那样难过,禾老二太清楚老宅的伙食了,那是丁点油水都没有的,回来之前特意在镇上买有油盐米面,但禾家一大家子,总不可能自家吃独食,只好全部贡献出来一大家吃。 禾老太太是什么人,见不得上好的米面被这样糟蹋,一声令下就让人把一袋子的米和好面都搬到了她里间去,轻易不肯拿出来。 二房一家,为此恨得牙痒痒。 他们也试过拿手中的银钱去村口小杂货铺买肉,买零嘴,但被禾老太太看见几次后,她就指桑骂槐,说家里都被外聘的媳妇给败坏了,花钱大手大脚,禾老爷子也知道了二房常吃独食,便很不喜,把禾老二叫去又教训了一顿,刘氏他们才算收敛了,老老实实地跟着一起吃大锅饭。 禾秋儿上次吃肉食,还是三房送来的野鹿肉那一次,野鹿肉就那一碗,根本就不够吃,禾老太太全分给了禾老爷子、禾橘儿与家里的老少爷们。媳妇与孙女一口汤都没尝到。 这样想着,禾秋儿心里就涌上了一层对禾早的浓浓不满。 都怨她,如果不是她告状,他们一家现在还在镇上享福哩! 禾早家准备的晚饭并不多,是因为没想到老宅一大家子都没脸没皮地跟来了,陈氏也同禾老三一样有些发怔,但随即就忙拿钱让四宝去杂货铺买肉买菜回来,自己则又忙着炒了几个菜。禾春儿与禾早一起烙小娥饼,单独的黄面烙成小娥饼,口感粗甜,并不好吃,禾三房总是白黄面混在一起烙,面里又搅了鸡蛋,切碎的韭菜丁子,盐和香油,足足烙了几十个。 三宝没有规矩,也学不来规矩,知道陈氏不骂人,便待在灶火边上,流着口水等着,禾春儿也心疼他,烙好一个就递给他,他也不嫌烫,几口就塞到了嘴里,一连吃了五六个,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其他孩子也都不再顾惜脸面,哪怕是禾秋儿、禾冬儿这样自镇上回来的,都像是饿了八百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桌面上很快就风卷残云,一片狼藉了。 三房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甚至才刚刚下筷子呢,陈氏还没上桌呢,在厨房炖鸡子。 禾老爷子的脸色有些发烧,瞪了也跟着吃得油光满面的禾老二一眼,尴尬笑笑:“饭菜不够的话,我拿钱让大央再去买点窝窝回来?” 哪能让他掏钱,禾老三忙道:“让四宝去就中,四宝,再去买二十个窝窝吧。” 杂货铺里,只卖两种主食,一种是油酥饼,还有一种就是黄面蒸的窝窝头,后者很便宜,至少是庄户人家能消费得起的,一般家里来了客人,或者是农忙时候,便都会上门买窝窝头。 四宝答应一声,放下筷子就去了。 禾春儿也下了桌子,想着再炒两个菜回来。 禾早倒是也想到了之前在老宅饿肚子的经历,又看到了二房三姐弟狼吞虎咽的吃相,她记得上次回来禾秋儿与禾冬儿连瘦肉也不愿意吃的,现在肥肉却也争抢着吃了。她不由感慨,谁要是食欲不好,去老宅住一段时间,胃口估计马上就能恢复过来,以后没有脸皮再说自己吃不下饭。 消化不好?哼,那是你没饿过! 禾老二在后吆喝着:“四宝,再秤二两酒回来。” 他在镇上天天大鱼大肉的,现在实在是匮乏得厉害了。 禾老爷子便瞪了他一眼:“喝啥酒哩,你明早还要去学哩。” 禾老三忙笑:“不碍哩,今天难得高兴,是该喝酒助兴哩。” 今日的确是三房的大喜事,禾老爷子便不再说什么。 窝窝买回来后,鸡子也炖好了,整整两只鸡子,切成块状,又切了冬瓜与土豆,最后又焖了半盆子的米谷菜,整整一大盘子,分为男女两桌,要端过去的时候,禾春儿忙道:“娘,等等哩。” 她拿了一个小盆子出来,舀了四分之一的鸡子出来,接触到陈氏不赞同的目光,她不由苦笑:“娘,七宝、早儿都没好生吃哩,你更没上桌,咱得剩点自己吃。” 想想老宅人的吃相,陈氏便叹口气:“都是穷闹的!”不再阻止她。 剩下的何春荣也故技重施,炒的几个菜,她全都剩下了一点才端上去。 禾老二已经喝了半两高粱酒了,整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在吃了一口炖得烂烂的鸡子肉后,他突然就发飙了,把筷子一摔,指着禾老三骂道:“我说老三啊,你做人不地道啊,不地道啊,啊!你千百八两银子的赚,便是肉汤也不给老哥哥喝,你这人忒没良心哇,忒没良心……” 两桌子的人都惊呆了。 四宝望着禾老二的神情中,隐带着不屑与怒气。 “二哥,你喝醉了……”禾老三很尴尬,忙忙劝道。 禾老爷子也连连喝止。 160.第160章 浪费 禾老二大骂过之后,便又拿着装高粱酒的酒坛子,直接倒进嘴里咕咚咕咚喝着,再接着骂禾老三见利忘义,还嘟哝起他这段日子的苦闷:“……二哥我,现在在家是连口肉也吃不上,连口酒也喝不上,老三你就自己躲起来享福吧!” 这种愤怒又哀怨的语气,倒是让禾早又好气又好笑。 禾老爷子也叹道:“真是喝了两口黄汤,就说起胡话来了,老三啊,你二哥你这人你是知道哩,就是好说,心里没啥坏心眼,你不应放心里去!” 禾老三忙忙应着:“爹,我知道哩,二哥是喝醉了!” 见这个儿子还算明白宽容,禾老爷子便有些感慨,回头吩咐禾老大与禾老四:“老大,老四啊,把老二给扶回去,这喝醉了酒明天还不知道能起来不哩。” 二宝因为跟在禾老二坐,也有些微微的醉,但好歹也能认清人,主动上前要扶禾老二,大着舌头:“爷,没事,我,我来扶……”说着一个踉跄,差点没带着禾老二一起跌倒。 禾老爷子急得直跺脚:“哎呀,咋一个个都喝醉了,快,大央,扶着你二哥!” 老宅一行人把禾三房家给弄得一片狼藉后,才潇洒离去。 在收拾桌子的时候,禾春儿忽然生气地叫道:“这是谁,咋能这般糟蹋粮食!” 禾早几人都探头望去,眉头便都皱起来。 原来,不知道是谁吃的窝窝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连将三四个窝窝都咬了几口,便扔到了菜汤里泡着,这会儿已是湿淋淋的,不能吃了。 七宝瞪大眼睛叫:“这肯定是秋儿姐,我见她去蘸菜汤来着。” 还有一个窝窝被故意掰成两半,一半扔在了地上,另一半与桌子上吃剩下的骨头混在一起,禾早恨恨咬牙:“肯定也少不了禾冬儿!” 禾老三与陈氏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他们都是从穷苦日子过来的,现在虽说富了些,但对粮食却是珍惜的,从不会轻易浪费粮食,禾早家的桌子上,更是不允许有剩饭剩菜。 这是庄户人家对粮食最郑重的态度! 却没想到,在自己好心好意请老宅的人来吃席时,却有人故意这般做! 禾春儿也是心疼之极,便忍不住埋怨禾老三:“爹,让你只请爷和奶来的,你咋请来了一群狼!还是吃着碗里扔着锅里的狼!” 禾老三对自家人是很维护的,若是往常,他一定会出言辩解了,但这会儿,他也被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弄得恼火,因此沉默了会儿,才突然说:“不中,我明个儿得给老爷子提提这件事,都是半大孩子,心思咋恁般歹毒,这可不中,得好好管教管教!”说着便叹口气:“咱庄户人家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 禾早家,为了这次吃席是费了功夫和银钱的。 他们自己平日,也舍不得这样吃喝。 任谁的好心好意被人这样糟蹋,心里都不会痛快。 “你快拉倒吧。”出声的是陈氏,她也沉着脸不高兴,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道:“明个儿你敢去和爹说,大嫂、二伯他们就要骂你小气,心疼今晚这宴席了,咱别出了力出了钱也没落着好!” 她话里的实情不容人辩驳,禾老三想了半晌,便垂头丧气起来。 七宝很恼怒,小嘴巴掘得紧紧的:“以后咱再不请老宅的人来吃席了。” “就是就是哩,这么好的窝窝,真是可惜了。”禾春儿也生气。 窝窝头都被汤水泡坏了,根本没办法再吃。 “秋儿肯定是嫉恨上次那事。”四宝打了扫帚扫地。 禾早便想起了那一巴掌,不过这次还没等她出声,禾春儿便恨恨地说道:“哼,要是我再见到她,我也赏给她一个耳光!” 她的神情,在这一刻,颇有些凛然不畏的模样。 禾早突然觉得禾春儿很有自己的主见,平日都轻言细语,孝顺父母,关爱弟妹的,但是一遇到大事,她就非常明理,而且敢作敢为。就像是大宝过继一事,她一句话埋怨三房的话也没有;还有禾大姑那人,她大概是整个禾家最早看出其品性的人了;再来就是这事,向来对弟弟妹妹宽容的她,因为禾秋儿浪费粮食便不再客气! 大宝与禾春儿真的是同母吗?怎么品行为人却如此不一样!前者龌龊如鼠,后者高洁却如月! “中了,这事过去了就不提了,只以后注意点就中了。”陈氏说道。 而此后,禾秋儿、禾冬儿果然成为禾三房家最不受欢迎的客人。 因吃的肉菜有些多,禾早半夜口渴醒了,起来去厨房喝水的时候,赫然见到月光下站着一人,唬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再定睛一看,竟是禾老三。 禾早忙要嗔怪一声,但衬着明亮的月亮,她分明看到禾老三脸上一片寂寥与沧桑,那是她平日从不曾见过的。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晚上宴席上禾老二说的那些话,还是深深刺痛了禾老三吧! 老实人固然容易被欺负,被人占便宜,但是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坚持与骄傲。禾老二说的那样难听,禾老三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 他不想让家人担心,便不曾说出口。 其实,禾老二的那些话毫无道理,不说三房现在已经从老宅分了出去,就算是之前没分出去,也没有弟弟赚钱要供养兄长一家的道理。 禾老二让三房提携他们,却没有想过吗,现在的三房是无根之木,看似繁华,却最容易枯萎折断,在这个时代,最关键的是学识,是功名,是权势! 禾老爷子早在多年前就做了个选择,兄弟四人,只送了禾老二去读书,这也导致了他这么多年的风光富乐,他是方圆几个村有名的秀才,是镇上的教书先生,这些零零总总,三房又怎么能比拼得过呢! 不过是挣了点钱财,禾老二就不舒坦了,从中也可窥见其人心胸,当真如绣针般狭窄! 禾早知道禾老三心结,想了想,没有做声,悄悄又退了回去,当做没有看见。 禾老三这样的老实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是不容易回转的,她语气现在劝说不如等到将来对方执念再深一些,再一言喝破,事半功倍! 161.第161章 办私塾 因着禾三房的强势崛起,那千两银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信号弹,高调地告诉卢家村,禾三房如今已经不一样了,等禾早他们再次出门的时候,村人们对他们的态度,不光是感激,还含了一种穷人对富人本能的敬畏与尊重! 禾早倒是有些奇怪:“咱置办田产,动静不大啊,就是那天量山头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观看。” 那天来量土地的时候,正是大晌午,太阳烈得像是着了火,村里人都钻在屋子里没出来,自然知道禾早家买了山头的人也极少。 禾春儿也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候还早着,晨曦初初升起,天色清凉,庄户人家都是勤快的,早早就起来了,在外走动的人很多。 禾早与禾春儿便是去地里摘冬瓜去,要是碰见有乌梅籽儿,也正好摘回来炒菜吃,一家子都很爱吃这个。 拐过这个胡同口,就看见那正在角落里与几个妇人窃窃私语的人影很熟悉,禾早皱了眉头,那不是马氏? 她在这里做什么? 因离得很近,禾早零星听到了几句:“……禾成家那个人,看着老实,实际上却是个心眼奸的,想让俩儿子上学堂,却舍不得拿束脩,我家老爷子和二叔都很着恼哩,啧啧啧,这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啊……” 禾春儿也听到了,脸色一变,上前一步,便恶狠狠喊了一声:“大娘娘,你在这儿干啥哩?” 一起说闲话的几个妇人顿时一惊,禾早注意到她们几个都是村里最爱传人闲话的那几个名声不好的妇人,眉头便皱了皱眉。 马氏倒也是厚脸皮,被人抓个现行,也不怕,扭头得意洋洋地说:“咋的,这事你们家干的出来,就不兴人说出来了啊?这是不是做贼心虚?” 她上下打量着姐妹两个,眼睛里的妒意怎么也遮不住了:“呦,真是大鱼大肉吃惯的了啊,瞧瞧小姊妹两个,个子也高了,皮肤也白了,真是可怜了我家连翘,吃都吃不饱饭哩,还是一家子出来哩,就狠心看见我们饿死!”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出来的,可见对禾三房的妒意有多么强。 禾春儿气恼之极,上前一步就要辩驳,禾早却拉住了她,朝她微微摇头,再对着马氏侧头,似笑非笑:“大娘娘,你说连翘姐可怜,我却觉得夏儿姐更是可怜哩,这段日子我见了她,总觉得风一吹就能飘起来了,大娘娘,我夏儿姐在家一天能吃上一顿饭不能?” 马氏的脸色变了。禾早在暗讽她刻薄继女。 禾早继续仰头望天,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当初分家的时候,咱家里还有几十亩地哩,二叔还是私塾先生,这老多东西却连一家子都养不活了?等着我爹去救急哩?”她慢慢笑了笑:“我记得爷说过一句话,叫做帮急不帮穷,咱庄户人家,都是一样的,我家里我娘身子骨不好,三天两头的就要病一回,全靠着我爹这一个壮劳力哩,爷奶要是真有啥苦衷,我爹二话不说,自然拿钱赡养,要是其他的,别说我爹一个人顾不来,就是我大伯、二伯、四叔都要羞愧得不能见人哩!” 她这意思很明显,不要总拿着老宅哭穷,明明有三个年轻体壮的儿子,还能让老人挨饿,希望分家出去的儿子去照顾,可见这三个儿子是无能到了何种地步! 论口才,一百个马氏也抵不过禾早。 边上的妇人们已经捂嘴在嘲笑她了,马氏脸上闪过一抹厉色:“禾早,你这话啥意思!” 因着这一番争执,不远处的人都往这边探头探脑的,还有从一边菜地里也钻出来两个摘菜的妇人。 众人眼中都八卦熊熊。 禾早不慌不忙,极其淡定地扬高了声音:“对了,大娘娘,我家虽说只挣了点钱,称不上好户人家,但是我爹说也多亏了乡里乡亲的照料,想做件善事回馈大家,瞧,我和大姐就是要去里正家里呢!” 刚还闲话的几个妇人来了兴趣,忙忙问道:“早儿,你爹要做啥大善事?” 既然是为村里做的,那肯定人人都有份。这些妇人们,因为穷,都喜欢占便宜,此时她们完全忘记了刚才还跟着马氏一起数落禾三房有钱就忘了本分了呢。 周围看过来的人更多了。 禾早慢悠悠一笑,朗声道:“咱这去镇上的路虽说还顺,到底隔着路程哩,咱们现在农闲时候也能编漂子赚钱了,我爹想着不如就在村里开一家私塾,请一位先生,让村里的男娃们都能就近读书哩,不说能不能考功名,就是明理识些字也是好哩!”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便有些狐疑。 虽说读书是好事,可庄户人家的固有思想,总觉得一则读书浪费钱,有那闲工夫不如把娃们送出去做学徒,还能学来一门手艺,二则到底身份不高,总觉得自己没那资格成为读书人! 禾早自然将众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也不为杵,继续笑着说:“当然,这起房子的钱我家出了,就是这先生,我二叔就是啊,这些年他总在镇上待着,不能孝敬老人,他自个儿心里也过意不去哩,咱村里要是有了私塾,我二叔肯定就能留下了,咱一个村的,束脩肯定也是往便宜了收,这事啊,还得大娘娘回去说一声才中哩!” 马氏已经听呆了。 等到禾早向众人告辞远去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刚才听到了啥,禾成家那个败家子竟然要给村里人盖私塾?盖一间大房子? 不中不中,他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啊,拿出来送给他们大房盖房子多好! 瞧着禾早与禾春儿去的方向正是里正家,马氏再也顾不得,一拍大腿,一溜烟跑回去报信了。 路上禾春儿仍用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禾早:“早儿,这话真是咱爹说的?” 禾早就朝她眨眨眼睛,调皮一笑。 禾春儿便明白过来,忍不住瞪她一眼:“咋啥话你都敢说!”她顿了顿,好奇得问道:“早儿,这开私塾的事是你一早就想好了,还是刚才胡乱说的?” 禾早这回正经了点,微微笑着:“咱村子有个自己的私塾和教书先生,以后发展会更好!” 这话禾春儿隐约能明白,但是她还是有些迟疑:“那要是咱二伯不同意在家教书咋办?二伯那人,可舍不得从镇上回来哩!” 162.第162章 禾老二的怒气 对于她的担心,禾早却轻轻一笑。 禾春儿便恍然大悟:“早儿,你肯定还有后手不是?” 禾早便轻快地说道:“大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二人来到里正家,卢洪生正在吃早饭,听了禾早的话,如同禾早所料,他立马就激动起来。 他当然不同于无知村妇,知道在自己村里办起一个私塾的意义,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功绩。 尤其是这个夏天,几乎整个村的人手里都有了余钱,他自己就已经被上头赞扬过了两次。 他非常激动,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才扭头问禾早:“早儿,你家真愿意出钱办私塾?” 禾早很认真地点头:“是,但是二伯,这请先生的束脩,我家无能为力,我家根基浅着哩,不是那好户人家,我爹就是想为村里办点事……” 她有些小激动,说话也喃喃的。 禾早甚至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他家拿钱来盖了房子,村里人是感激,但如果他家连各家孩子上学的束脩也掏了出来,那就是在养仇人了! 卢洪生很赞同地点头:“是哩,房子你家都盖了,这束脩的事就不用管,让村里自家拿!对了,你二伯前些年不常说不能在家孝顺老人,这回村里有了私塾,他愿意回来不?” 禾早心里暗笑,她在卢里正面前可是一句也没提到禾老二,但对方的想法也和他一样,真不知是不是禾老二的霉运到了! 她有些犹豫:“按说我二伯应该高兴哩,但那是长辈,估计还得说和说和……” 言外之意,就是禾老二不一定同意。 整个卢家村,就只有禾老二一个秀才。村里办私塾,头一个就会想到他!他也确实天天把孝义仁义挂在嘴边的。 卢里正大手一挥:“这事我去跟他说,想必你爷爷要高兴哩。” 禾早笑着与禾春儿一同离开了。 卢里正便亲自又去了禾老三家一趟,这之前禾早已经与他谈过了,禾老三正为二哥说自己有钱就忘恩负义而难受,听了禾早的建议便觉得眼前一亮,十分赞同。再加上禾早说如果村里有了四叔,四宝、七宝就能去村里上学而不用去镇上时,陈氏也很意动。 孩子到底还小,做母亲的都不愿意让孩子离自己太远。 所以,卢里正与禾老三谈得也很顺利,临走时约定,由三房出面,拿大头,务必卢家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私塾盖得漂漂亮亮,大大方方的,大概是受到三房的鼓舞,卢里正临走时竟然丢下二两银子,说是自己作为里正,也出手帮个忙。 禾老三自然是千恩万谢。 禾早原本的打算是只盖一座大院子与两间明亮的屋子就好,但是卢里正这一举动却让她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这时候的人爱名声,如果卢里正都拿了二两银子来资助,想必村里其他好户人家也会多少资助一点,这样,手中的银子会更趁手,而禾三房也不用出太大的风头,这正是禾早所希望看到的。 果然,不到两天之内,村里数得上名号的几家地主,就都送了二两银子过来,与卢里正一样。 禾早家自然要拿大头,一家子便去了老宅与禾老爷子商量,经过上次的事,禾早他们都不太情愿去老宅看人脸色,但是禾老三却坚持要长辈拿主意,禾早又担心禾老三会吃亏,没办法,只好陪着一起来了老宅。 刚刚进门,还未开口,就有一个人冲过来,暴跳如雷:“禾成家,你为何要害我!” 众人都吃了一惊。 禾老爷子不由直跺脚,叫着禾老二的名字:“你干啥哩,你瞧瞧你这样子,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禾早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想必卢里正已经来过老宅了,提出希望禾老二能在家里当私塾先生吧。 她去瞧其他人的神情,有吃惊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对三房嫉妒的,但是像禾夏儿、连翘几个人却是真心高兴。 三房的人为村里办了实事,连着老宅出去脸上都有光。 但是,禾老太太却坐在那里,冷冷地盯着陈氏。 她认为,自家儿子没那份心计,想到要办一座私塾,这件事只能是同样秀才女儿出身的陈氏才会想到。 “老三,你啥意思,你想为村里办好事,我不拦你,你干嘛跟里正说我想留在村里教书,啊,刚才卢里正来坐了会儿,我回答得稍微慢一点,他那脸都耷拉下来了,你说我以后咋出去见人,啊!” 禾老二此时确实是恼羞成怒。 禾老三瞪大了眼睛,搓着手,讷讷解释着:“二哥,那不是里正问起你了,我就说让他来问问你的意思……” 禾老二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你这是故意要害我!” 禾早忍不下去了,冷笑一声,声音清晰洪亮:“二伯,你这话可就耍赖了,之前是谁说离家远,尽不了孝,没办法才住在镇上,现在家里就有私塾了,二伯你不是正好能就近照顾家里,二伯你在外逍遥久了,怕是不愿意回来咱这小山村吧?” 禾老二怒视着她:“你这个死丫头,回回事里都有你,你恁般能耐!丫崽子,我警告你,坏事做绝了是要遭到报应的,我等着看你哭!” 禾老二一个长辈,恶狠狠地说着诅咒的话,很欠风度,三房一家的脸色就都变了。 禾早却丝毫不惧,一扬眉:“我为啥要遭到报应,做坏事的人又不是我,我家这是给村里人做好事哩,二伯你去外面听听,听听人家都是咋说我们三房的,哼!二伯你既然舍不得镇上的繁华富贵,直接拒了这差事就中,干啥要拿我爹来做作伐,是看我爹人老实好欺负还是咋的!” 禾早说的话毫不客气。既然禾老二对她不客气,那么她没必要留情面。 看着禾老二脸色铁青,却像是被堵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得声,禾春儿与四宝都为她暗暗喝了一声彩。 禾老爷子却暗暗皱眉,和早说的话太难听了,哪怕这是事实,也不该直接说出口! “中了啊,一家子的,都吵吵闹闹像啥话!”他轻咳一声,面色严厉:“老三啊,你这想法很好,自家富了,也该为村里做点事,你给咱老禾家添了荣耀了啊!” 他望向禾老三的面容里,含了几分骄傲。这是极罕见的! 163.第163章 釜底抽薪 禾老三顿时激动得脸色通红,连话也说不利索了:“爹,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让您给拿个主意。”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当听说里正与村里其他好户都送了二两银子后,禾老爷子吃惊之余,却越发觉得脸上有荣耀了。 他点头沉思着,慢慢地说:“这就有八两银子了,咱拿少了不好看,不中就也拿八两,凑成十六两银子,盖一座二进的院子。” 禾老爷子显然已经想好了,话说得很顺:“第二进院子就给私塾先生住,前面分成几间明亮宽敞的大屋子,再买了桌椅,这样下来,十六两银子还不知够不够……” 他迟疑一下,突然就下了决定:“这样,这是我们老禾家的荣耀,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光看着不是,我也拿出二两银子来凑个数。” 和家人都大吃一惊。 禾家现在连饭也吃不上了,哪里有闲钱做善事。 禾老太太一下子跳起来,嘶声反驳:“不中,这银子我家一个子儿都不拿。” 禾老三想到老宅的境况,便也道:“爹,这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哩,不中这么着,要是不够我自家再拿出二两银子来,就说是爹你给拿的!” 禾老三这样识相,禾家其他人都很满意。 禾老太太看着禾老三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冰冷了。 禾老爷子却仍然犹豫:“这不中吧,咋能让你家拿……” 禾早突然开口:“爷,我们分了家,一直住在外面,不能给您老人家尽孝,拿出二两银子来做善事是应该的,我们家都同意!” 她看向禾春儿几个。 他们根本不用她说,就也跟着一个个点头:“是哩,爷,我们都同意拿这笔钱。” 陈氏也跟着点头:“这是应该的,爹。” 禾老爷子的心情就前所未有的好,二两银子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三房的这份心胸,这份孝顺! 这让他对禾老二有些失望的心,变得有些愉悦了。 禾老二满心不是滋味,退到众人身后,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氏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意气风发的禾老爷子与禾老三,又悄悄捅了下禾老二的胳膊,示意他坚决不能答应在村里教书。 她一直以为都为自己这个秀才娘子的身份自豪,她坚信以后她还会是举人娘子,进士娘子,进而是官夫人! 她绝对绝对不要回到这破山村里过活! 禾老二正满心不耐烦,被她一捅,就啪得打掉她的手:“干啥哩!” 刘氏朝他使个眼色。 禾老二却有些不敢去说了,犹豫了下,赌气道:“要说你去说,别拉我,我可不想挨骂!” 刚才禾老爷子看他的眼神,哪怕没有打骂他,却让他觉得比打骂还难堪! 刘氏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就是她的秀才丈夫,啊呸,就是一个酒囊饭蛋,一点出头的事就不敢干! 她怎么就嫁了这样一个没成色的丈夫! 她犹豫了再犹豫,听到禾老三他们又说起私塾先生的事,便也顾不得了,厚着脸皮走到跟前,赔笑:“爹,您看啊,我家老爷他这也有年纪了,再不好好读书就没机会了,在镇上到底有人能讨论讨论那科举啥的,你要是回来这村里,光一个教书先生,是把学生教好了,但是他这个先生,学问估计就止步了哩……” 禾老爷子原本是很欢喜让二儿子待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的,所以再他拒绝后,他很生气,也很痛心。 刘氏一开始过来,他并不准备搭理,但听了她的话,他却突然觉得很有道理,是啊,在一个小山村里,禾老二能学到啥,一家子还指望他继续往上考呢。 这样一想,他的思路就也转变了,迟疑着思索再三,便决定下来:“那老二就还是去镇上教,就只一点,下年一定给我进一步,不然我这个家门你就不要迈一步了!” 真正是峰回路转,禾老二马上抬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与轻松,连连点头:“爹,你放心吧啊,下年,下年我不考中个举人我就没脸回来!” 马氏暗暗冷哼一声。 禾老二考了多少年了,一家子省吃俭用地供着,他最后只考个没用的秀才回来。 马氏可不敢指望他下年能考中,他要是真能考中,那母猪就能爬树! 马氏一向是个刻薄的人。 但是这次,对于三房拿钱盖私塾这件事,她却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为啥?要去镇上读书,一家子肯定不同意送大央去,但要是这私塾到了自家村里,还是三房盖的,禾老爷子好意思阻拦? 哼,她家大央上学上定了! 其实如马氏这样没有学识的妇人,对读书一事理解不深,也从不指望自家儿子真能考中功名做官,她对读书人唯一的理解,便是以后能如同禾老二一样,吃香喝辣的,一家子供养着,像是个穷人家的富少爷! 所以,这个晚上,马氏对三房的态度可以说是颇为亲热甚至是殷勤了。 三房的人不解她心思,倒是都很讶异。 一晚上,禾老太太都没插什么话,只坐在一边与禾橘儿嘀咕着什么,时不时就朝这边看一眼。 这让禾早起了警惕,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坏主意。 等临走的时候,禾老爷子问道:“就算这房子起好了,教书先生又要从哪里找?” 禾早不慌不忙地笑:“咱五贤镇咋的也是个大镇,慢慢找,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禾老爷子便不再多问了,送了三房一家出门的时候,禾早还看见他轻轻叹口气。 虽说刘氏为禾老二不待在村子里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但按照禾老爷子的精明,他能猜到真实原因吧?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这句话还真是不错。 禾老二都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了,还让老人跟着一起操心,也真是真绝了! 禾早想了想,轻声:“爷,我爹娘想让我四哥、七宝都在村里上学哩,二伯那里怕是去不了了!” 禾老爷子一怔,便笑笑,点着头:“那是自然,自然哩。” 禾春儿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一离了大人的跟前,她就兴致勃勃地问道:“早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故意要给村里盖私塾是不是是这个原因?” 164.第164章 歪门邪道 看着架势,禾老爷子分明是决心让四宝、七宝去禾老二那里,三房的人反抗不得。所以禾早便想出个新计策,还让人说不出不好来。 禾早一扬眉,颇有些神采飞扬的味道:“二伯那人我不放心,咱自己要找个有才学又品性好的先生来。” 却是默认了。 禾春儿不由大为叹服禾早的心计。当初也是禾早主动让四宝、七宝去禾老二的私塾的,只是却提出不拿束脩,对方不同意后,就又提出要把口粮抵成束脩,结果换来禾老太太的大怒,却谁也没想到,这只是禾早的障眼法,她真正的目的在这里。这一过程,让禾老二、禾老太太都出了丑!三房却没沾染半点不好的言语。 这样想着,禾春儿就越发现禾早真的不简单,这法子一环扣着一环,比那说书人的故事还要精彩些,偏偏最后又得利又得名! 虽说三房也拿出了十两银子,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家底,用十两银子给四宝、七宝请来一位好先生,那是求之不得! 阿澈知道后,只含笑说了一句:“这个釜底抽薪之法用得甚妙!” 禾早便很得意,小尾巴差点没翘到天上去! 因为过些日子便是秋收,这盖房子的事一点也耽搁不得,当即禾三房就去找了匠人来,禾小叔知道消息后,请了一天假赶回来,帮着上了一天工,最后还是被心疼的禾老三给轰回去了。 禾小叔明显变黑变瘦了,看出来在煤坑吃了不少苦,但是他脸上的那股郁郁之色便消退不少,禾早偷偷叫住他,告诉他一个挣钱的巧宗儿。 其实还是卢家村编漂子的事,村里也有人模仿禾早家,收了漂子去卖,但是漂子价格本就低,这一来一回挣不了多少钱,那人便不干了,导致现在整个村子的漂子都不好运送出去。 禾早便想让禾小叔来管这摊子事,他本就是煤坑的小工头,有一定的权限,把持漂子生意理所当然,而且他手下有几个人,十天八天的借矿里的牛车来运送一趟,几两银子轻轻松松入手,禾小叔也正好可以回来看看。倒是一举三得。 禾小叔本就是个聪明人,听了她的建议便心动了,隔了两天,他就让人给禾早带话,说他已经打点好了,以后镇西煤矿的收漂子生意都归他一个人管。 禾早倒是非常吃惊,没想到禾小叔竟有这样的能耐。 但是往深里一想,禾小叔本就是个仗义疏财的,最容易与汉子们打交道,他再舍得出点钱贿赂一下,这个差事落在他头上也不难,而且收漂子生意比较辛苦,得一个村一个村的去转,盈利也不高,那些有来头的工头都不愿意做,禾小叔便捡了这便宜。 自此,禾小叔便隔几天回村里一趟,并与村里人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之前,因为他的爆脾气,村里大部分都不敢和他说话,生怕他犯神经要砍人! 等第三次回来后,禾小叔就拿挣的银子买了辆牛车。老宅的人便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马氏更是四处说闲话,说禾家的人嫌弃他们大央,这样好的差事不给大央做,偏偏给外人做。 但实际上,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大央是拖油瓶,虽说跟了禾家姓,可与禾小叔那还是一个远一个亲,禾老爷子怎么选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马氏得不到共鸣,便更生气了,天天在禾老太太跟前嘀咕,说禾小叔的坏话。 禾老太太一直都最痛恨禾小叔,这之后的心情一直都不好,想起来了就痛骂禾小叔一顿,或者是禾老爷子一顿。 禾老爷子知道她心结,也就由着她骂,殊不知越是这样越是助长了禾老太太的嚣张跋扈。 禾小叔再次赶着牛车回家的时候,在三房门口停了下来,并将牛车赶到了院子里。 三房的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禾小叔却神秘一笑,掀开了盖在牛车上的席子,里面赫然是四大包麻袋,从边缝里露出点点黑漆。 禾早脸色一变,那明明就是煤炭。 禾老三也看出来了,不由惊讶:“幺娃,你这从哪儿弄的?” 禾早的神情却异常郑重:“小叔,你这是从里面偷运出来的?” 禾老三先是一愣,才明白禾早的意思,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禾小叔却皱了皱眉,一摆手很不在乎地说:“这有啥,那些工头偷运的才多呢,都没人管!只要事情做机密一点,没啥事!” 禾早简直是又气又怒。 禾小叔怎么能这样,想挣钱有那么多的挣钱路子,为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去做,为什么非得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禾老三变了脸色,声音都有些发颤:“幺娃啊,你咋能偷盗哩,家里好容易给你找了个活干,你可不能给家里抹黑啊……” 他这话禾小叔不爱听,一摆脸色:“三哥,这煤炭我是特意送你家的,没准备要钱,我一片好心,你就这样说我?” “哼,我爹这样说还是说轻了!”禾早却突然冷笑,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如同寒霜笼罩:“小叔,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知道也是个傻蛋!” “你……”禾小叔十分震惊,在这个家中,禾早的脾性意外地与他最投拍,所以他以为禾早也会赞同。 无本的买卖谁不想做。 禾早往前走了一步,小小的个子却像是蕴藏了无数的力量,莫名就让人从内心升出一股轻悸。 “小叔,你知道不知道镇西煤矿属于谁家的?这样大的煤矿,一定是县城或者是府城的贵人,那些贵人们的御下手段,你又知道多少?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作为他们的工头,是签了契约的,要是他们发现你做的事,人家打死你我们都没话说!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到底值不值?小叔,家里是花了三十两银子,爷他走爷爷告奶奶给你求出来的前程,你不要冲动坏了全家人的心血,坏了爷的心意!” 禾早的话很重,重得禾小叔心里发虚的同时又觉得恼怒,一瞪眼睛,喝道:“你胡说啥哩,我这不是因为想让我叔的钱不白花,才这样做!” “做孝子的方法有多种,却绝不是歪门邪道!” 165.第165章 秋收 禾小叔哑口无言。 他呆立半晌,禾老三便忙打圆场:“是哩,幺娃,这事你做得不对,你在人底下做事,咋胆子这么大,被发现了咋办?” 禾小叔仍有些不服气:“咋就能发现了,所有的工头都这样做事!” 禾早又冷笑道:“是啊,他们都这样做事,那我问你,小叔,你和他们比,是比得过家世啊,还是比得过财富!这要万一东窗事发,人家非要找出一个来杀鸡儆猴,那个人会选谁?” 禾小叔听着听着,额头上就冒了一层冷汗。 禾早说的对,那些工头,大多都是沾亲带故的,就算是东窗事发,亲戚求一下情就完事了,但是他却不一样! 他是最好的替罪羊! “小叔,这煤炭你再给拉回去,我给你拿银子去,也别说破,就说家里要买些煤炭储藏起来寒冬用,让人家给你便宜点,这事就这么圆过去了!” 禾早绝对不能留这些证据在家里,而从煤坑里拉出来的煤炭根本不可能再拉回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掏钱买下来,这样以后谁都没有话说。 禾小叔站在那里沉默半晌,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才突然出声:“我惹的麻烦我自己解决,不用你家出银子!” 说完,也不停留,用席子盖了麻袋,又赶着马车出去了。 陈氏推了推禾老三,后者才反应过来,忙追出去嘱咐道:“幺娃,可得分清楚事情轻重,不许胡闹啊……” 禾小叔就很不高兴。 三哥还是小瞧他,他禾幺娃做事,怎么会不料理干净!像禾早那丫头似的,一个个对他不放心。 这样想着,禾小叔就想到了禾早那当头棒喝的话,打了个冷颤,虽然面上做出对禾早不屑一顾的神气来,但心里却想着,这丫头到底是个机灵聪慧的,以后他是得多听听她的意见。 对于禾小叔的离去,禾早没有太放在心上。 她太了解禾小叔的脾气,刚才他负气而去,只是觉得被她这个小辈给教训了,脸上下不台而已,但是他已经知道事情轻重,一定会想个万全的法子把这事给圆过去! 禾老三回来后,就一直叹气:“幺娃这还是没长大啊……” 禾春儿在心里撇嘴,何止是没长大,明明是长歪了好不! 禾春儿是禾家最有正义感的一个姑娘,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偷鸡摸狗、歪门邪道之事。 陈氏也犹豫着:“要不要跟咱爹提一下?也就咱爹能管住他了!” 想了想,她又忍不住问禾早:“早儿,你说的小叔要签了契约,人家真要打要骂,咱真管不了?” 禾早便很郑重地点头:“是哩,咱管不了!拥有这样一座煤矿的人,一定是权贵之家,咱家咋能和权贵之家抗衡!他们家处理这种事的手段,哪怕你是普通百姓,也打死之后,赔偿点银子了事就算了!” 禾老三与陈氏齐齐打了个冷颤。 前者想了再想,犹豫了再犹豫,还是说道:“要不,我去跟老爷子说一声吧,有他在,幺娃总不能乱来!” 这回轮到陈氏迟疑了:“咱爹身子骨者这几天就不太好,会不会……” 禾早却是赞同告诉禾老爷子的,坚决把犯罪扼杀在萌芽中。 禾小叔最听禾老爷子的话,禾老爷子出马的话,一句话就能顶得过他们三房的十句话! 事关禾小叔的命运和前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禾老三便下定决心,亲自跑了老宅一趟,把今天的事悄悄与禾老爷子说了,他信不过禾老太太与马氏,便找了个就理由,与禾老爷子单独相处的时候说的。 禾老爷子就吃了一惊,继而脸上就浮现出一抹痛心:“这孩子,咋这样哩!咋一点也不知道害怕!那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家吗?” 却完全没有禾老三设想的怒气。 他不由想到了很久以前禾老太太对他们兄弟说的话,禾老爷子最喜欢的不是他们,而是大伯家那个幺娃……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他心里蓦然就涌起一股微微的酸涩,但他到底是几十岁的人,淳朴的庄稼汉,这不舒服很快就被他抛在了一边,而是一心一意为禾小叔担忧起来。 “这样吧,明个儿我去一趟镇上,亲自和幺娃说说。”说着禾老爷子又自责地叹口气:“这几年他在县城我没咋管他,到底是没教好啊,幺娃还没长大哩!” 禾老三怕大热天他出门有个好歹,就忙道:“我明天也去镇上送货哩,不中爹你就坐我家的牛车去。” 禾老爷子很欣慰地点点头,又嘱咐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禾家其他人。 禾老三当然不会多嘴。 第二天,禾老爷子果然随着禾老三去了镇上,禾早想了想,有禾老爷子在,她就不凑这热闹了。等禾老三回来的时候,就忙问他咋样。 禾老三不是个爱说人是非的,只指指车上的煤炭:“这回是你小叔光明正大买回来的。” 他一脸的轻松欣慰,禾早便猜测禾小叔一定是向禾老爷子做了保证,便把这件事扔到脑后不再去想,也没时间去想,因为过两天后,秋收就正式开始了。 地里的玉米,大豆,花生等都熟透了,不能再耽搁。 因为禾早家今年多了三十四亩的良田,陈氏身子骨不好,不能干重活,家里便只有禾老三一个壮劳力,禾早便早早提议今年家里得请人来收庄稼。 这事禾老三却没想过,他想着自己虽分了家,但肯定是要和老宅并在一起收玉黍的,然后几个兄弟辛苦点,几天也就把那三十亩地给收了。 禾早知道了他的想法很无语。 他也不看看老宅的二房那一家是干活的料子吗,四房就禾老四一个壮劳力,能帮他们家多少忙! 最关键的事,人家老宅愿意帮你不帮! 禾早估计光老宅的那些地收起来就够呛! 她耐心地与禾老三讲道理:“爹,要是咱家地少,老宅地多,我第一个赞成咱们去给老宅帮忙,毕竟老人在哩,但是现在情况翻了个儿,咱家多了三十多亩地,你却还要与老宅合伙,那是不是想让老人帮着咱干活啊?这要是村里说话不好听点,唾沫星子都能把咱给淹死!” 166.第166章 短工 禾老三忙摆手,有些急:“那啥,我可没这意思,没哩!我就想着一家子,合在一起干活,也亲近不是……” 禾早翻了个白眼:“那也得看情况!爹,你就那么肯定二伯、大娘娘他们愿意给咱家帮忙?” 禾老三便沉默不语。 若是分家之前,有些事情他看不明白,但是分家后一件件一桩桩的,他又不是真的木头,哪里还不懂老宅那些人的心思。 他也心凉过,伤心过,但是之后还是拿老宅当一家人。 禾老三便同意请短工! 禾早又担心请短工会出问题,便提前与禾老三商量好:“爹,咱分家了,就是两家人,这收庄稼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咱又是请了短工的,短工收的就是咱自家的地,知道不?可不兴再去给老宅那边收!” 禾老三惊愕抬头,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禾早说了,他才细想了想,觉得反正请短工也花钱了,不如就帮着老宅一起收? 禾早光看他的脸色就能猜到他的心思,很无奈,暗想包子的改造计划任重而道远啊! 她敛了脸色,无比郑重地说道:“爹,你说咱要是第一年开了这个头,自家拿钱请短工给老宅收庄稼,下一年啥后果?” 禾老三这才想到以后,顿了顿,迟疑地说:“那就成了惯例?还是咱给收?” 禾早便点头:“是哩,爹,这收庄稼就像中秋节送月饼一样,一旦成了惯例,以后想改都改不过来,要不然你见咱村的庄户习惯几家合伙的,下一年还是合伙,哪怕彼此间再不如意也忍下去,不好翻脸?咱要是真管了第一回,那以后年年都得管,你都不好意思撒手……”见禾老三张嘴想说什么,她马上伸手制止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在是我爷奶在,但要是百年之后呢,爹,你是做兄弟的,可没有再去帮着其他兄弟收庄稼的理儿!” 顿了顿,她放缓语气,说道:“这之前咱没分家时,家里地多着哩,也就多了你和我娘两人,这都能收好,为啥分家了少了十几亩地,老宅的人就收不了了?” 见禾老三若有所思的神情,禾早便叹口气:“爹,我爷我大伯二伯四叔不是孩子,自己能管好自己哩,倒是咱这个小家,全靠爹你拿主意哩!” 她不想让禾老三觉得自己太强势,影响感情,便又撒了个小娇。 禾老三一开始确实有些下不了台,但一见小闺女这娇娇俏俏的小模样,他就又觉得全身舒畅了,责任感由生,跟着点点头:“爹省得哩!” 等到禾老三出去,在里间躲着偷听的禾春儿与四宝、七宝像是一连串的小老鼠一样,偷偷溜了出来,七宝一脸的敬佩:“二姐,你可真厉害!” 四宝也笑道:“咱爹也就你能劝动了!” “咱早儿也不知道咋长的小嘴儿,活的能让她说成死的,死的都能让她说成活的!”禾春儿笑着来捏禾早的嘴。 四宝七宝便都笑起来。 禾早也忍不住笑,佯装了几分怒气:“好啊,我费心费力净做不讨好的事,你们还都笑话我,哼,以后遇到这种事看我还管不管!” 七宝单纯,以为禾早真生气了,马上凑过来担心地看着她:“二姐,你别气,我以后再不笑你了。” 禾春儿就又好气又好笑,点了下七宝的脑袋:“精的太精,傻的又太傻,傻小子,别让你二姐给骗了!” 七宝一开始还不明白,待抬头看到禾早那强忍的笑意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堵了嘴,扭了脸:“哼,二姐欺负我!” “哈哈,傻小子!”禾早忍不住伸手狠狠蹂躏了下七宝那有了肉而显得肥嘟嘟的脸颊。 七宝疼得眼泪汪汪,用眼睛控诉自己这个无良的二姐。 里间的帘子却突然被掀开了,陈氏有些无奈地说:“早儿,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喜欢欺负弟弟。” 她的语气,并不是责怪。 禾早一点也没想到她竟然也会躲在了里间,那也就是说刚才她与禾老三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禾早觉得很奇怪,因为她实在想不通陈氏这样的人,怎么也听壁脚。 陈氏对上禾早好奇困惑的眼神,颇觉尴尬,轻咳一声:“我在里躺来着。” 禾早便“哦”了一声,继续好奇地打量着她。 陈氏以前最烦的就是背后说人闲话,今天自己被她逮了个正着,不知道她有什么话说。 不光是禾老三在改变,陈氏其实也在慢慢变化了,见几个儿女都注视着自己,脸色微红,不太自在地低声说:“早儿刚说的话有理,一家子亲,也不是这么个亲法。” 她是同意禾早说的话的。 而要听到她这句话,确实相当不易,陈氏受到封建思想荼毒太深,有的已经根深蒂固,扎在心底了,改变不了。 这段日子她的表现,固然不如把孩子当宝的马氏,但也已经让几人心满意足了。 禾早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来。 陈氏突然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那些笼罩在心底的阴影,似乎又悄悄消散了一些。 禾早家手忙脚乱,终于请了三个邻村与两个本村的汉子,个个年轻力壮,一看就是好的庄稼把式。 说好工钱一天五十文,不管饭,若是管饭的话,一天则是三十五文,管两顿饭,中午一顿有肉,两个荤菜,吃焖小米饭,晚饭则是糊涂饭,并两个窝窝,一个荤菜一个素菜。 这是五贤镇这边请短工的规矩。 几个汉子一商量,便都准备按照一天五十文的那个来,反正离家也近,中午回去吃,再按时赶回来就中。这一天就能多十五文钱哩。 庄稼人,都精打细算惯了。 三房便松了口气。 虽说现在家里有些点家底,但仍不敢以好户人家自居,禾早几个孩子也是要下地收玉黍的,陈氏的身子骨自那次吐血后就一直很弱,黄大夫也说了让她好生将养个两年,三房的人都不许她干重活,只她一个人在家管做饭,如果再加上几个壮劳力的午饭晚饭,那负担就也太重了,又不值当再去请个做饭的人去。 禾老三带着几个短工负责镇上的四十四亩良田,禾春儿则带着弟弟妹妹负责家里的四亩中等田,开垦出来的荒田收成相当差,先不管。 167.第167章 秋收 庄户人家都爱惜衣服,下地有专门的衣物,禾早几个一大早起来,就都换上有些破旧的大褂子,头发用帕子包起来,脚上穿了草鞋,便掂了壶昨晚泡了一个晚上的绿豆茶,这还是禾早想的法子,大暑天的也没啥饮料,便用滚水泡意外泡一晚上的绿豆,早起就是温热的绿豆茶了,放点白蔗糖,又解渴又解暑,七宝相当爱喝。 陈氏放心不下,便带着他们一起下地,她今年虽说不能干重活,稍微干一点也是可以的。 禾老三天不亮就和五个短工一起赶着牛车去镇上去了。 在玉米地里走动,太阳晒不着,倒是不错,但就是那玉米条会扎人,禾早只待了一会儿,小脸和手背上就都被划了好几个道道,又痒又疼。 她听着那边悉悉索索的动静,暗叹口气,自古从来都是农民最辛苦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还不一定能混个饱饭! 因为她和七宝年纪小,怕漏掉,所以他两个每人负责三拢,陈氏与禾春儿、四宝则负责五拢,禾早前世的时候,家里的田地都被划为景区用来规划了,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地,也怕自己会漏点,这一颗颗玉米可都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种下来的,要是漏点一颗两颗的就太可惜了,因此也不贪多,不贪快,老老实实地和七宝跟在后头。 七宝太小了,吃力地跟在她后面。 她扭头去看,还能看到才到玉米杆子半中央的七宝,小脸憋得通红,小嘴紧掘,一声不吭地收玉米,额头上是晶莹的汗珠。 收下来的玉米几拢扔作一个堆,方便回来装袋。 等收到半上午,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禾早一家才稍作休息,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坐到地头的柿子树下,轮流着喝水。 禾春儿则从篮子里拿出来几个白面鸡蛋饼,分给几个人吃。 这是昨天特意烙好的,足足打了七八个鸡蛋,又用纯白面,为的就是增强体力,毕竟三房家几个孩子都太小,还要负责四亩地,不是个小数目。 辛苦劳作了大半晌,坐在阴凉地,吹着微风,大口吃着白面饼子,再喝两口绿豆茶,禾早觉得,嗯,这日子也中,很痛快! 七宝吃得很快,一连吃了一个半饼子,这才舒服地摸着小肚皮,意犹未尽:“饱了!” 陈氏没有吃多少,只看着他们吃,等吃完后,禾春儿便道:“娘,你这就收拾收拾回家做饭吧,太阳也老高了,别又热出病来,还得花钱吃药。” 陈氏迟疑了下,回头望望四亩连在一起的田地,心里却自责得很,分家后,家里就全靠她与孩子他爹,偏偏她又吐血损了身子骨,导致什么重活也不能干,早儿她爹本就辛苦,现在更是辛苦了,连累得几个娃也不能好好休息。 看出她脸色暗淡,禾早便朝四宝使了个眼色。 后者也忙道:“是哩,娘,你快回吧,我们再收一会儿,就也回了,我瞅着今天午饭得做多点,瞧瞧七宝那小肚皮,都快要撑破了还要吃。” 出力了当然饿,七宝就不满地嘟着小红唇:“我没有四哥你吃得多哩。” 他湿漉漉的大眼睛朝禾早控诉:“二姐也比我吃得多哩。” 禾早便有些尴尬,她其实已经很久没这样劳累过了,自然也饿得很,便拼命吃。 “这么着,我先不回,我和七宝两个把玉米装袋,你们再继续。”陈氏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给玉米装袋也不是个太重的活,禾早几个便没有拒绝。 陈氏是个严格律己的人,几个孩子在地里忙活,她却在家里躲清闲,这种事她肯定做不出来。 禾早又进了玉米地里的时候,想着单吃白面饼也没味道,她要不要再改进一点? 禾早家的四亩地与老宅的中等田是连在一起的,但是老宅还有十几亩的上等田,一家子自然是先捡着上等田去收,所以第一天两家并未碰上面。 陈氏一直忙着装袋装到快晌午,才匆匆回家做饭。 炉子上有特意焖着早上炖好的鸡子肉,又称了两斤瘦肉,下锅与青椒一起翻炒,又炒了个鸡蛋西红柿,再做了一锅荤菜,所谓荤菜,也称为汇菜,顾名思义,是将各种菜糅杂在一起,包括粉条,肉,青菜,土豆等,其实加上腐竹与白菜最好,但这个季节没有这两种菜,便用青菜代替了。 又焖了一大锅的小米饭。 地里的玉米是扔在那里的,到了晚上再一起拉回去。 原本说好禾早今天中午看着的,但是她想了想,便让四宝看着,自己跟着回来了。 禾春儿是长姐,很照顾弟弟妹妹,胡乱扒了两口饭,便惦记着还未吃饭的四宝,装好饭菜提了篮子就要走。 陈氏忙又多盛了一碗,让他俩一起在地头吃,才放她走。 收庄稼的时候,有一个词叫做“抢收”,也就是说和老天在作战,因为秋收与秋种这一段时间,是最容易下雨的,而在下雨前播好种,麦子就肯定长得好。 如果在秋雨前还未抢收玩玉米,那这一家肯定要村人耻笑。 所以吃过午饭,一家子便又都忙着下了地。 禾早却比谁都要忙,胡乱扒两口饭,就先跑去杂货铺,称了几斤五花肉回来,陈氏还有些奇怪,不一会儿就看见她放了锅在小炉子上烧水炖肉。 也没多想,催了她一下,一家子就急急下地了。 禾早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也跟着下地。 接触到四宝几人好奇的眼神,便故意敛了唇微笑,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到了傍晚,天快黑的时候,还没有等到禾老三,他们之前说好,牛车先收镇上的上等田,等到了晚上,再让禾老三回来拉家里的这几亩地。 谁知道左等右等却没来人。 禾春儿便有些焦虑:“该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从镇上到家里,也有一段距离,禾老三赶着牛车可别出了差错。 这话不吉利,要是四宝几个人说,陈氏一定会责骂,但是由禾春儿说出口,陈氏动了动唇,便没出声。 正等得焦虑的时候,忽然前面就传来赶牛车的声音,禾早一喜,忙跳起来往来处望去,是朝自家地里来的,但是那人,怎么看着像是禾小叔呢? 陈氏脸上也很狐疑。 168.第168章 背地 镇上的煤矿早给了几天假,让矿上的男人回家收秋,禾小叔昨天也回来了,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早上就跟着禾老爷子他们下地了。 他家的地不多,原本有七亩地,后来禾大娃要去泽州府找亲娘,禾老爷子没办法,帮着卖了三亩地,又自己贴补了银子,送禾大娃离开,禾小叔便只剩下四亩地,平日里都是禾老爷子帮着种的。 这是禾老太太对禾小叔不满的另一个原因。 “幺娃,你咋来了?你三哥哩?”陈氏急忙问。 禾小叔目光便有些闪烁。 “咋?”陈氏真正着急起来:“是不是你三哥出啥事了?啊?不中,我得去找他……” 禾小叔这才急起来,忙忙跳下牛车拦住陈氏:“三嫂,三哥没事!” “那他咋不来?镇上的地没拉完?” 禾小叔急得抓了一下脑袋。 禾早想到了什么,眼睛便眯了起来。 “哎呀,你这人,咋不说话,到底咋回事?”陈氏还不明白,只一心一意地担忧着和老三那。 禾小叔一狠心,低着头说了出来:“其实我婶早与三哥商量好了,等三哥拉完镇上的玉黍,再回来帮着老宅拉两车,然后再过来拉你家的……” 陈氏睁大了眼睛。 禾春儿几个人也十分惊讶。 他们都以为禾早已经与禾老三协商好了。 “那他人呢,拉完了也该过来了吧?”陈氏问。 禾小叔就是帮老宅拉粮食的,他都能过来,禾老三咋不来? 禾小叔不敢与三房的人对视,说出了后面的话:“原本是要过来的,但是拉玉黍拉到一半,你家牛车的车轮给歪到了深坑里,车上是满当当的玉黍,人抬不动轮子,只好再慢慢把玉黍给扒下来,再抬车,这时间耽搁得有点久,三哥便让我先过来帮忙……” 三房的人顿时无语。 陈氏怔了半天,才叹口气:“你说说这叫做咋回事……” 想发两句脾气吧,禾小叔是好心好意来帮忙,也不好冲着他,陈氏只好把不满压在心里,笑了笑:“那就麻烦幺娃了啊!” 这些年陈氏对他一直不错,禾小叔也很尊重这个三嫂,就忙摇头:“没事哩,我能买这车子也多亏了早儿给我出的主意。” 这牛车,是用收漂子的佣钱买的。 禾早暗暗翻了个白眼,想禾小叔这是趁机向她道歉呢,毕竟上次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既然对方诚心诚意,她自不会抓着不放,便也露出一个笑容:“小叔,麻烦你了啊,不中和我爷说说,以后就让我爹给他家帮忙,你来给我家帮忙算了。” 这后面一句话,就纯粹是气话了,不过针对的是不在场的禾老三。 禾小叔有些尴尬,看了禾早一眼,见她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便又笑了:“你啊,还是吃不得亏!” 等走到陈氏听不到的地方,他才又低声劝道:“早儿,别生你爹的气,他也是两头夹着为难!” 禾早气得哼哼一声:“啥叫两头夹着为难,他要是去给老宅帮忙,我们会拦着不让,我们是不明事理的人不?他倒好,通通把我们给瞒住,自己偷偷去帮忙,这要不是老天开了眼,出了意外,我们还被埋在鼓里呢!” 七宝在边上跟个小屁虫一样跟着,闻言也立马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样。 禾早这话不错,禾老三真去帮忙,三房的人不会反对,但是他这种欺骗的行为就太让人心寒了。 不管是禾春儿还是四宝,七宝都对禾老三有了意见,就是最宽容的陈氏,心里头也觉得不舒坦,觉得自己和几个孩子在地头等着对方,又担忧他出了意外的行为,实在是太傻了! 因此等禾老三终于赶过来帮着拉玉黍的时候,谁都没主动与禾老三说话。 禾老三显然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摸摸后脑勺,嘿嘿陪着笑脸,也不生气,见陈氏不搭理他,便又拿话与几个孩子说笑。 禾早与七宝两个小的,自然而然地耍小脾气,都扭过头不理。倒是禾春儿与四宝大了,不好随着性子来,简短地答应两声,却坚决不主动说话。 禾老三很挫败。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吃晚饭。 禾早正在查看自己用小火炖了一下午的腊汁肉,虽说不正宗,但比这时候的手艺要好多了,尤其是禾家人都没见过这吃食,闻着那又酥又鲜的香味,看着那酥烂流油的模样,一家子都立马流了口水。 七宝吞着唾沫问:“二姐,这是啥肉啊?咋没见过?” 禾早便得意地笑:“这叫做腊汁肉,配着窝窝和烙馒吃最香,今天咱下地我觉得不管打几个鸡蛋,烙馍吃多了也就不香了,不如配着这个肉吃,又香又提劲儿!” “原来早儿你中午忙的是这个!”四宝也睁大了眼睛,迫不及待想等到明天下地。 禾老三便也涎着脸凑过来:“咿呀,我早儿就是能干,这种做法都能想出来,早儿,炖的肉里面有爹的没啊?” 因知道妻子儿女都生自己的气,禾老三便陪着笑脸。 禾早夹了一筷子的肉给七宝尝,扭了脸故作惊讶:“爹,我以为你明天要跟着老宅那里吃饭哩!” 周围的气氛便一冷。 七宝嘟哝着嘴:“爹你去爷奶家吃肉肉吧。” 禾老三更加尴尬了,搓着手:“我,我这不是……不是帮个忙……咱家也有车……” 禾早却腾地一声站起来,哼了一声,抬脚往厢房去了。 禾老三想跟过去,但是陈氏就在厢房摆碗筷,他不好意思见陈氏,迟疑了下,便又厚着脸皮与小儿子说话:“你这小鬼头,爹白疼你了,吃块肉不舍不得!” 七宝水汪清澈的大眼睛瞅他一眼,嘟嘟粉嫩嫩的脸颊:“爹你惹娘和二姐生气了,所以这肉你不许吃!” 他这样子让人又怜又爱。 禾老三又心虚,便笑道:“那中,爹不吃,看着你们吃啊!等明天爹拿钱,再秤几斤肉,地里忙,你们几个都得苦着点,得吃好的,多吃点好的才有劲儿……” 手上忽然被塞了一个碗,禾春儿冷着脸:“别说给早儿知道。” 四宝则递了一双筷子。 禾老三心里便感动得一塌糊涂,想还是两个大的心疼他,不像这俩小的,没良心,一生气就不给肉吃! 其实他并不是真想吃肉,只是想借机会与几个孩子说话。 169.第169章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他知道,去老宅帮忙这件事不地道,他前脚刚答应了早儿的话,后脚去忙着去了老宅,还发生了意外,搁谁身上谁都不自在! 禾早是最应该生气的那个,因为禾老三是与她交谈的,也答应的对方。 禾早进了厢房,耳朵却听着厨房那边的动静,等听到禾老三与七宝说笑的声音后,便忍不住也笑出声来。 陈氏与她对望一眼,也忍不住笑出来。 母女两个,似乎是第一次这么有默契。 禾早担心陈氏真生禾老三的气,便开解道:“娘,爹是个孝顺的,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要不是出了意外,说不定咱都不知道,往好处想,这是爹考虑咱们的心情……” 陈氏便看她一眼:“你这丫头,这些我会不知哩,只是有些心寒他都不肯跟我说……” 她与禾老三是患难夫妻,彼此间非常信任,几乎从未欺瞒过对方,与其说陈氏是生禾老三去老宅帮忙的气,不如说是被他欺骗后的愤懑罢了。 禾早想了想,又忍不住笑:“说起来吧,爹也倒霉,好容易鼓足勇气去帮个忙,就出了意外,直接捅在咱面前,爹肯定比想象中的还要不自在!” 陈氏想着也笑出来:“你爹太老实,老实人做了错事就容易出错,也好理解……” 禾早翻了翻眼皮,看对方一眼,暗想,陈氏也觉得禾老三去给老宅帮忙是错事? 听到禾老三他们要进门来,陈氏与禾早对望一眼,便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神情。 禾老三这次的行为,严重点来说比上次将家里的事说给老宅听更要过分。 所以不约而同的,一家子都决定给禾老三一点苦头吃,让他自己选择站在哪边。 是老宅,还是自己的老婆孩子。 见到媳妇与小闺女还板着脸,禾老三叹口气,觉得自己任道而重远啊。 晚上睡觉时,他后者脸皮去抱陈氏,却被后者推开了,声音淡淡的:“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哩……” 禾老三只好看着自个儿媳妇翻过身背对着他睡觉。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情况还没有缓解。 临出门的时候,禾老三犹豫了再犹豫,招呼了一声赶着牛车去镇上了,五个短工已经说好,自己直接去,不用来禾家集合。 他车上是禾春儿包的热乎乎的烙馍夹肉,那香味能一直甜腻到他心里去。 禾老三便望着天边,为难地叹口气。 中午的时候,他们都不回去,在家都带有干粮,啃着吃了,又喝了凉茶,便又下地干活。 一边的小伙子很羡慕地看着禾老三的烙馍夹肉:“三哥,嫂子可真有心,怕你饿着,专门做了这腌肉吃。” 腊汁肉颜色深黑,汤汤水水的,看着的确像是腌肉。 禾老三心里便满是自豪,看到几个人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想了想,便把篮子里还放着的一小块腊汁肉分了分,喜得几个人谢了又谢。 既然出来打短工,就知道家境并不富裕,在这大忙天,怕是连肉也吃不上的。 禾老三便有些感慨了,曾几何时,他也和他们一样呢。 到了傍晚,禾老三将玉黍拉回家里,让短工们回家,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回自家,要是征求自家人同意,再去老宅。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早上还不搭理他的禾早,看到他,马上就冲过来一副欢喜的模样:“呀,爹,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看到小闺女那大大的小脸,禾老三竟觉得受宠若惊。 陈氏也探了探头,扬声喊:“快来抬玉黍吧,时间不早了。” “哎,好咧,这就来。”即使忙了一整天,这时候的禾老三却像是全身充满了干劲,一下子就在腋下抱了两大麻袋的玉黍。 禾早感叹似的说:“爹,你可真中,力气老大了。” 禾老三便难得地得意起来。 四宝瞅着禾老三不注意,悄悄捅了捅禾早,似笑非笑:“你这给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计策用得蛮熟练的吗?” 禾早便扬扬眉,挑衅一笑:“咋,改天让你试试?” 四宝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忙忙摆手:“别,可别,我可承受不起!” 禾早的古灵精怪他是见识过的,自认为不是对手。 瞧着四宝落荒而逃的模样,禾早便翘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与禾老三异常类似的得意笑容来。 将自家的玉黍拉回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禾老三望着老宅那边的方向,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直瞅着他动静的陈氏见状便叹口气,用帕子甩了甩身上的灰土:“走吧,我跟你一起去,那边的地多着哩,定然还没忙完。” 禾老三一怔,脸上便写满了感动:“早儿他娘,我,我这……” “中了,啥也别说了,只是以后你想干啥必须得跟家里说,不许再藏着掖着,还好昨天我就知道了,不然传出去,你让爹娘咋想我这个儿媳妇,外人咋想我……” 积累了半辈子的名声不就坏了吗? 所以说,禾早是最该生气的那一个,陈氏却是受伤害最深的那一个。 陈氏说着说着,想到自己这些年受到的苦,也不知怎的,就难受起来,不由自主就红了眼眶。 禾老三吓了一跳,忙忙过去哄她:“呀,你别哭,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是我欠考虑了,就是娘把我叫去那么一说,我就……没法说不字,又答应了早儿,我就想着自己私下里帮点忙,也不让你们跟着再劳累……” 禾早几个在边上看着。 “爹,娘想哭你就让她哭吧,这事娘是受了委屈。”禾早说。 禾春儿也点头,埋怨道:“爹,就会孝顺,却不顾娘的心情。” 禾老三就又心虚又尴尬了,陈氏听了子女的劝慰,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打了禾老三一下:“孩子们都在哩,你像啥样子。” 禾老三忙往后退了两步,又小心看了看陈氏的脸色。 禾早去后院打了水洗了帕子,让陈氏擦擦脸,不然这样红着眼睛去老宅,禾老太太定然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也没吃饭,禾早就宣布道:“爹,我们也一起去。” 禾老三望着无条件支持他的媳妇儿女,再一次被感动了。 170.第170章 不干了! 路过老宅门口,里面黑漆漆的,肯定没人,看来还都在地里呢。 禾老三便赶着牛车,四宝举着火把,勉强往地里去。 到了跟前,老宅的人才发现三房一起来了。 禾老太太酸溜溜的,但是想到昨天禾老三是先来给自家帮忙,就没顾上家里的,那话就有点说不出口。 禾老爷子倒是很高兴,加上禾早又会说话:“爷,奶,我们来帮忙了哩。”他便忙点着头,很是感慨:“这分家了,但还是一家子,你们这样,很好,很好哩!” 大房四房也都很感动。 因为禾老爷子恨活计,到了傍晚人都装车的时候,他还在强令禾家的人掰玉米,导致禾小叔一辆牛车拉不过来,这边拉着,他就又去那边掰,掰了半天忽然发现禾老二收的那几拢里,竟稀稀拉拉的都是玉米,顿时发了脾气,骂了一通,才又返工重收,这才导致天很晚了,还没装好车。 这玉黍又不能丢在地里,今天敢丢下,晚上就有人来偷。 禾老三他们来,正好是帮了大忙哩。 禾老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家地也多着哩,咋又来了,咱家这老多人,能干完!” 事实上,老宅的速度比禾早他们快多了,这才两天,地已经收了一大半了。 马氏在边上努嘴:“老四你甭操那个心,人家请有短工哩,不差那个功夫!” 禾老太太就在那边哼了一声。 禾橘儿与禾秋儿也忙着捡地上的玉米,头发散乱,看着很狼狈,闻言,禾橘儿就抬头狠狠瞪了禾老三一眼,似乎禾家这么晚还没收好都怪他似的。 “三哥,你不知道一家子都在等你啊,你干啥去了,这老晚才来!” 说出的话也像是炮仗。 禾早便忍不住扯扯嘴角,想自己这一家还真是太仁慈了,把老宅想得太好了。 禾老太太想让禾老三傍晚去帮着装车,他们都以为是自家有牛车的缘故,但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理由——他家请了短工了,人就清闲下来了,正好来他家帮忙! 这是什么道理!大脑回路到底咋长的! 四宝掘了唇,眉头皱了起来。 禾老爷子是个明白事理儿的,呵斥了一句:“中了吧,就你话多,你三哥一家来还不中,啊?白帮你忙还不知足?” 禾橘儿很不服气:“他家明明请有短工,来这么晚就是故意的!” 她的眼睛一直往陈氏身上瞟,那神情很清楚,是陈氏故意拦着不许禾老三来的。 禾早已经开始与禾春儿往麻袋里装玉黍了,听到此处,实在忍无可忍,把袋子往地上一扔,动静很大,众人都吓了一跳。 禾早已经朝禾橘儿快走两步,仰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大娘娘,小姑,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也是刚从地里回来的,啊?我家那四亩中等田全靠我几个和我娘,我爹去收镇上那三十多亩地,累得跟那黄牛似的,还一点也不敢耽搁,从镇上回来就来你家收,收完再回我家地里!他是个人,不是牲口,你们有谁心疼过他!是,我家是请了短工,花了钱的,不然咋办?啊?你家地里忙不过来,可以任意指使我爹我们来干活,我家那么多地干不了你们给帮忙不?我家只能请短工!咋的,眼气了,嫉妒了,自己也请呗?说那老多酸话干啥?” 她的嗓子提得特别高,最后几句几乎是吼着出来的,情绪特别激动,像是发泄出来了一般,她的声音降了下去,淡淡说:“我们连饭也没吃,就赶着来帮忙,但你们不稀罕,怨东怨西的,那好,这个忙我们不帮了,没有人上赶着故意来找骂!我们听不起躲得起!” 她谁也没看,大踏步就朝地头走去。 四宝与七宝都握着小拳头,紧紧跟在后面。 禾春儿到底大些,犹豫了下,看了看陈氏,后者朝她点点头,她便也忙跟着走了。 禾老三与陈氏却留了下来。 没办法,禾早几个可以说是小孩子,生气了有情绪了,可以甩手不干,但是他俩要是也真走了,只怕是这脸面上都不好看,对方到底是他们的长辈! 禾老爷子这人也不错,知道他们的好,这其实也就够了。 但早儿说的也没错,老宅的一些人太不知道感恩,天天想法子生事…… 禾老三想到禾早说他的那几句,与老宅的态度一比,竟觉得鼻子酸了酸,还是他小闺女心疼他! 禾小叔见气氛很尴尬,想了想,便笑了笑,温哑的嗓子很好听:”呦,咱早儿可真是个小辣椒,这小脾气,将来嫁了人,还不知谁有福消受哩!” 禾夏儿几个晚辈都不敢吭声。 刘氏会做人,这会儿便插话道:“早儿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这性子要强,也就耐不住委屈!”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啥要强不要强哩,那就是个横的,咱家谁都治不过她!” 语气里竟有一点戚戚然的味道。 连翘便有点想笑。 如果说禾老太太害怕禾小叔是因为对方的武力值与暴力值,那么她对禾早就是真真正正从心灵上的忌惮。 禾老三勉强笑了笑,干咳一声:“爹,那啥,咱快开始吧。” 禾老爷子自禾早走后就一直沉默,闻言抬了抬头看着这个平时他不怎么关心的三儿子,大概是这几天累得缘故,那黝黑的脸上竟有些削瘦与憔悴了。 他心里便堵了一堵,似乎,他们都把禾老三的帮忙看成是理所当然。今天等这么晚都没见他来,他心里也有一丝怨愤。认为既然家里请了短工,那人不就空闲了,为啥不来帮帮忙?明明知道幺娃与老二一家都不是干活的料…… 这样想着,禾老爷子便觉得脸上发烧,低声:“成家啊,这抢收的时候,你家能来帮忙,这一家子都很感激哩,橘儿和你大嫂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帮这一晚吧,赶明儿就先别过来了,把你家那摊子事忙完再说,有余力了再来帮啊,别为了收庄稼把你给累垮了,你家里弱的弱,小的小,全靠你哩!” 171.第171章 骄横 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让禾老三感动不已,张张嘴:“爹,我……” 禾老爷子却摆摆手:“中了,啥也别说了,你夫妻两个的孝顺,我都看在眼里哩,老三媳妇啊,你身子弱,明天起也别来了,地里的活要是忙不过来,我让大央给你家帮帮忙!” 禾橘儿睁大眼睛,十分不满,大央能干,又有力气,可以抵得上一个壮劳力了:“爹……” “闭嘴!”禾老爷子警告地瞥她一眼。 禾橘儿不甘地跺跺脚。 陈氏也受宠若惊,忙忙摇头:“不了,爹,没事,我不干重活,就装玉黍就中……不累!让大央留下吧,你家地也多着哩……” 她说得很真诚,禾老爷子便没再推辞。 禾早说了那一番话后,禾老爷子有些不自在,想着让他们今天就不干了吧,但是他与禾老三想的一样,人都来了,再回去,那脸面上就太不好看了,咋的也支持过这一晚吧。 话说完了,一家子便埋头干了起来。 因着刚才的气氛,这会儿人人倒是都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很快,就装满了两个牛车,地里又来回寻了两遍,没发现剩余的玉米堆,一大群人便回去了。 他们是最晚回去的,村里的人早都收拾好吃过饭了,原本天气已经转凉了,但是刚刚雨后,天便又炎热起来,回去的路上,遇到好几个地头都有汉子们铺上凉席蚊帐守地,他们距离隔得也不远,因此也不觉孤单,时不时高声说上两句。 看到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有人扯着嗓子喊:“禾家大叔,才回来啊?” 禾老爷子应了两句。 “嘿,瞧你家这一连串的,人丁兴旺啊!” 禾老爷子听了,便很高兴,浑身通泰。 老宅的晚饭是禾夏儿与禾橘儿提前回去做好的,这会儿正是能吃的时候,禾老爷子便让禾老三与陈氏留下来吃饭,但两个人都担心孩子,便拒绝了。 禾老爷子也不勉强,看着他们赶着牛车走远了。 禾老太太非常不满,摔了帘子进屋:“爱吃不吃。” 禾老爷子像是没听到一样,进屋吩咐大央:“你待会儿捡上六个烙馍给你三叔家送去。” 禾橘儿扔了手中的东西,疾步走过来:“为啥?为啥给他家送?是三哥自己不在这儿吃的。” 她心疼那烙馍,因为这本是当地的规矩,抢收庄稼的时候,家里要尽可能地做好吃能饱腹的,这样才有力气干活。老宅的烙馍,虽不相识禾早家那样奢侈,纯粹的白面,却是白黄面一起和的,对于常年吃窝窝的人来说已经足够美味了。 家里本就烙得不多,再一下子送去六个,那他们咋办! “为啥,你说为啥?”禾老爷子发了怒火,猛地拍了下桌子:“你说说你做小姑的,啊,刚在地里头说的那是啥话?人家凭啥给你帮忙?哪怕请了短工,也是分出去的,人家凭啥帮?做小姑的对侄子侄女这么刻薄,你娘到底咋教你的?” 禾橘儿觉得自己是为家人出头,如今却被骂个狗血淋头,不由又伤心又愤怒,跺着脚,骄横地喊:“我不吃了,不吃了,饿死我算了!” 她冲到炕桌上,一把拉过装烙馍的盘子,一股脑倒在了大央头上:“都给他家送去吧,我看他们一家是非要吃得撑死才中!” 一扭头,冲进了里间。 几十个白黄面烙馍就砸到了大央的头上,有的落在炕上,有的滚落在地上,顿时便沾了泥。 禾老爷子宠爱禾橘儿,但不包括纵容她浪费粮食。 在庄稼人看来,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 所以,即使哪怕禾橘儿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里间,禾老爷子也三两步赶了上去,一个巴掌便扇了过去。 顿时,一屋子都安静下来。 马氏正在着恼:“咋把烙馍给扔地上了,这让人咋吃……” 听到那个响亮的巴掌声,便忙忙住了嘴,一脸惊讶地朝里间望着。 禾橘儿被打蒙了,然后看到禾老爷子那暴怒的眼神,又被吓着了,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禾老太太也才反应过来,忙忙跑进了里间,看了看禾橘儿脸上的巴掌,心疼地叫了一声:“我闺女儿哎……”便把她护在怀里,指着禾老爷子大骂:“你干啥,闺女心里有火气你就不能让让啊,那禾早给她气受,你这当爹的更好,直接动起手来,你要是看不惯我们娘俩,我们这就去我大闺女儿那,让我大闺女养着!” 禾老爷子那一巴掌扇出后,便也后悔了,这么多年来,因为禾小姑是老来女,他对这个小闺女着实疼爱,几乎从未动过一个手指头。 这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便是一个耳光。 瞅着禾橘儿在她娘怀里,哭得几乎都要闭过气去,他生出一股悔意,轻咳了一声,佯装严厉得说道:“以后不许再随意扔吃食!” 上次,禾橘儿就把鱼头鱼汤扔到陈氏与禾早的头上,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谁也没当回事,这种纵容导致了禾橘儿今天扔了全家人的主食。 禾橘儿有禾老太太护着,便也不吭声。 禾老爷子等了等,没听到她服软的话,眉头便又皱了皱,禾老太太则瞪眼:“你咋还不出去?等着看我闺女哭死哩?” 禾老爷子阴着脸从里屋走了出来。 剩下的人,却早就饿了,一边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一边找干净的烙馍,配着肉菜,大口大口吃着。 见禾老爷子出来,禾老四与禾小叔才上了桌:“爹,先吃饭吧。” 大央指着捡到桌上的烙馍,问了句:“爷,那还送不?” 这些烙馍都直接沾了地,星星点点的灰。 禾老爷子叹口气,吩咐禾夏儿:“夏儿啊,你是好孩子,明早你多烙六个馍,给你三哥家送去!” 其实今晚送是最好的,因为人家帮了忙,便没留下来吃饭。 但是禾橘儿的火气一发,导致这件事处理得就不那么妥当了! 禾老爷子想着禾橘儿的脾气,又无奈又下决心不能再姑息了,她都这么大了,人家早儿那么小,就比她懂事得多,橘儿要是有早儿一半他这个当爹的就心满意足了! 平心而论,禾老爷子不喜欢禾早,觉得她性子太强势,嘴皮子也太厉害,又有心计手段,一家姓禾的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单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闺女能挣钱,能守家,会护着兄弟姐妹,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媳妇人选! 禾橘儿与禾早性情相似,也是个脾气大的,如果能跟禾早学个一星半点的就好了! 172.第172章 鱼籽 禾老爷子在这里七想八想的,禾早当然不知道。 他们一家正坐在桌上吃饭,嘻嘻哈哈一片,气氛很好。 刚回来时,禾老三与陈氏还有些小心翼翼,打探着姐弟几个的神情,尤其是禾早。毕竟她在地里头的时候,像是生了大气。 谁知道禾早却冲他们笑眯眯的:“爹,娘,回来了,快洗洗咱吃饭,要饿死了都!” 禾老三与陈氏便有些惊讶。 “早儿,你不生气?”禾老三摸摸脑袋,老实地问道。 禾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当然生气!特别生气!”她强调着这一点,就又瞅了两人一眼,忽然就嘻嘻笑了:“但我们生的是老宅那些人的气,和爹娘你们无关!” 禾老三与陈氏虽说是包子,但都是善良宽容的大包子。 这次去帮忙,也是禾早同意的了,所以她不愿意把火发给他们二人。 不过她却要求了一件事:“爹,明个儿去镇上捎点东西回来呗!” 虽说正是忙季,但小闺女有所吩咐,那肯定要完成任务的。 禾老三忙笑着问:“稍啥哩?” 禾早便点着头:“要包子,大大的宣腾腾的肉包子!” 哼,她还是很不爽,心里憋着火,只好吃包子来下火气了。 禾老三当她是嘴馋了,很宠溺地笑:“好嘞,爹明天就一口气买二十个包子啊!咱都吃肉包子!” 禾早跟着笑:“哎,咱都吃大包子!” 四宝则敏感地瞅了禾早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禾早貌似都喜欢吃包子。 莫非,包子有什么特殊含义? 他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说说笑笑地吃饭,外面却有人叫门。 禾早竖着耳朵一听,便站起来笑:“是阿澈哥来了。” 禾家秋收,阿澈也说过要来帮忙,但是三房前两天便把作坊给停了,他又不会下地,也没什么可帮忙处,便婉拒了阿澈。 不知道他这么晚回来做什么,禾早狐疑地开了门:“阿澈哥,这么晚咋来了哩?” 阿澈提溜着手中的东西笑:“自然是送好吃的来了?” 禾早的眼睛便瞪大了,好家伙,阿澈手里提了一只几乎都半人多高的鱼,肥厚肥厚的,鱼尾都拖到地上了。 “阿澈哥,这是你抓的鱼?太强了!”禾早冒了星星眼。 贵客上门,禾老三与陈氏当然都迎了出来,猛然看见这么大一条鱼,都唬了一跳。 阿澈不以为意:“我今天往深山里便走了点,那里面潭子多,鱼也多,又肥,便抓了一条特大的!” “这也太大了……” 七宝站在鱼跟前和它比个子,竟发现这鱼只比他矮那么一点点,估计让他抱他都抱不住。 三房的人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都忍俊不禁。 陈氏便推辞道:“顾少爷,这鱼肯定大补,你留着自个儿吃吧,咋来拿来这儿了,浪费了……” “哎,浪费了,浪费了……”禾老三跟着重复。 自从阿澈下了山,三房的伙食就改善了不少,除了自家买的肉食外,阿澈也常打猎,送来些野味儿。 禾三房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还有婶子,叫我名字就好。”禾老三与陈氏对他总是太客气,而阿澈也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纠正他们的称呼。 “爹,娘,阿澈哥一个人吃不完,咱一起吃啊。”禾早厚着脸皮摸了下把泛着白光的鱼鳞,问道:“阿澈哥,这是啥品种啊?” 阿澈笑道:“大概是鲅鱼吧,我也没见过这样大的鲅鱼。” 禾早不懂这些,便嘟着嘴“哦”了一声。 禾老三倒是小时候见过大户人家捉过的鱼,貌似也有这么大。 “这个该咋吃?”四宝问道。 阿澈知道禾早在吃食上一向有主意,便看向她:“早儿,你说呢?” 这时,众人已经进了屋,在灯光的照耀下,这鱼就更显得硕大肥美了,禾早却眼尖地发现它的腹部似乎有些鼓,便戳了戳,问:“阿澈哥,你说这鱼肚里是不是有卵?” 阿澈似乎也才注意到,告了罪,拿到厨房,用刀锋将鱼腹割开一条缝,便看到里面是挤得满当当的鱼籽,呈淡淡的乳黄色。 禾早很惊喜:“呀,可以吃鱼籽了,这个可是好东西哩。” 阿澈却微皱着眉,迟疑地问:“这能吃?” 禾春儿脸色有些发白:“那就是鱼卵?早儿,能吃吗?”她露出一副嫌弃呕吐的模样。 禾早却一挥手,很自信:“等着瞧吧,鱼籽可比鱼肉味道鲜美多了。平常人想吃也吃不到!” 她干脆自己动手,把鱼卵都抓到干净的盘子里。 禾春儿与四宝都往后退了几步,暗暗想,早儿可真是胆大!似乎又有点残忍,那些都是鱼宝宝啊! 阿澈与七宝却好奇地看着。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也不太饿,禾早便指挥着陈氏与禾春儿擀白面小娥饼,薄薄的一层,洒了韭菜丁子和盐,稍微一烙就好了,放油很少,所以小娥饼两面是呈白色的。 陈氏手脚麻利,很快就擀出来二十多个薄薄的小娥饼。 禾早把鱼卵洗干净,便将平底铛锅放在炉子上,倒了一成素油,稍微一加热,便把鱼卵倒进去开始煎。 等到淡黄色的鱼卵煎成金黄与焦红之间,便算是煎好了。 她又让禾春儿切了姜葱末,拌了醋。 然后拿起小薄饼平放在手中,夹了一块焦黄色的鱼籽,卷成一个卷,再蘸着拌料吃一口,嗯,如记忆中的一样鲜美滑嫩,大概是因为生长在潭子里,水质好,一点也没有腥味。 见禾春儿与陈氏都不敢动手,禾早便忙给阿澈裹了一个,后者尝了一口,动作比禾早优雅斯文多了,然后眼前便是一亮。 禾早嘻嘻笑了:“咋样,好吃吧?” 阿澈便笑:“果然如古书上所说,鱼籽味鲜而滑嫩,上品!” 禾早便得意地笑,又忙着给陈氏、禾老三裹,陈氏不敢吃,禾老三接过来尝了尝,便赞道:“不错不错,好吃哩。” 七宝忙扑过来:“二姐,我要吃。”到底年纪小,什么也不怕。 禾早便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递给他。 七宝吃得津津有味。 轮到禾春儿时,她有些迟疑:“真好吃?” 七宝的嘴鼓鼓的,说话也含糊不清:“真好吃哩,大姐,不骗你!好吃,好吃!” 他的模样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173.第173章 偷懒 禾春儿便让禾早给她裹了一个小的,尝了一口,微微皱眉:“味道倒是不错,但是……” 她不太喜欢吃鱼,而且吃鱼籽总觉得有点别扭,吃完这个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鱼腹里的鱼籽不太多,但禾家一顿也吃不完,禾早几个人吃满意后,便说:“留着明天下地吃。” 鱼籽一过夜,味道可能就会变腥,肉质也变老一点,但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大条大尾鱼,陈氏想了想,让禾老三分成了几大块送人。阿澈其实捉这条鱼就是为了三房,他想着他不能帮什么忙,就猎点野味给三房的人补充体力吧,这条鱼是意外之喜。 他吃饱了鱼籽,便跟禾家人告辞。 陈氏不由感叹:“顾少爷对咱家可真好。” 禾老三也点头,心有同感:“原本让人家顾少爷下山,是让咱帮着照顾的,谁知道咱没少领人家的情!” 禾早便笑道:“爹,娘,阿澈哥不是外人,没事。” “你这孩子,脸皮也太厚了,这么大条鱼说要都要了!”陈氏有几分责怪。 禾早眨巴下眼睛,上次那野鹿肉,野猪肉不都要了吗,还差这么点鱼肉? 禾春儿问陈氏这鱼块咋处理。 这些日子天凉了下来,晚上放一放没有关系。 陈氏便沉吟着说:“肯定得给老宅送一份,顾少爷那里咱也留一份,做好了再给他送去,我估摸着他不大会做饭哩。然后就是柳莺娘那里,咱也得给送一份,上回柳莺爹上山打猎,还给咱送来一只野兔子哩!小缎妹子那也给送点吧,她小家小户的,女婿又不争气,也算是个苦命人!” 陈氏说着便看了看几个孩子:“咋样?” 其实之前给各家送吃食,陈氏是不征求孩子们意见的,但是这次却不同。 禾早他们刚与老宅生气,陈氏是怕几个孩子有抵触。 但实际上,吃食送给谁禾早并不在意,反正这么大条鱼他们又吃不完,天热又不能多放,不如送出去博个好人缘,等人家哪天有了稀罕物,也会惦记着给三房来一份。 至于老宅,禾早冷笑,有禾老太太在,那是不用想的了! “娘做主就中。”禾春儿瞅了瞅禾早的脸色,便道。 禾早也点点头。 陈氏便不说什么,给禾老三、禾春儿、四宝都分配了任务,自己也用盆子盛着给小缎家送去。 老宅那里自不必提,禾老二笑得脸上都要开出一朵花来,马氏也马上掰着指头算算怎么吃才划算。 禾老太太却是个不知足的,瞧着那样大的块头,不由瞪眼:“其他的鱼了,你家能吃了这老多?” 去禾家送鱼,三房的人一致选了禾老三。 没办法,谁让他和他们的血缘最近,也不怕禾老太太骂。 只没想到,禾老太太还真骂上了! 禾老三顿觉无奈,似乎不管自己家怎么做,娘就从没有满意过的。 还是禾老爷子呵斥了两句,禾老太太才消停。 禾老三原本想说还给柳莺家,小缎家送有,可想了想禾早以前嘱咐过的话,在老宅,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便又把嘴闭得紧紧的,不吭声了。 禾老爷子与禾老三又说了两句,问了下禾早几个孩子的情况,听说吃了饭,情绪不错后,才放下心,送禾老三回去了。 其他几家自然也是感谢万分。 晚上,把鱼块放在桶里,垂到井水里边,便是天然冰箱。 第二天又是一整天的忙。 禾老三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给老宅帮忙,老宅的上等田便收完了,也来中等田这边,玉米地紧挨着玉米地。 禾早他们的烦恼便来了。 因为半晌禾早家已经习惯带吃食了,他们此时也收完了地里的玉黍,接着要砍玉黍杆子,再运回家里。 这没了玉黍杆子遮挡,禾早他们的吃食便被三宝、五宝几个孩子看见,也不慌着干活了,总含着手指头来这边想要点吃的。 三房便很无奈,但都是孩子,也不好说什么。 陈氏与禾春儿便把自己的干粮给他俩。 到了第二天,禾冬儿与连翘也磨蹭了过来。 七宝瞥她们一眼,急忙把自己剩下的几口烙馍塞进嘴里,咽了下去,再跳起来哼了一声,去找四宝让他鸟树上的柿子吃。 分家后,这地头的柿子数便属于三房了。 四宝脱下鞋,一窜就窜到了柿子树上,捡了那大红的柿子往下扔。 七宝一接一个准。 他小气护食,哪怕是树上都有的柿子也不舍得给老宅,禾春儿笑骂一句,捡了几个大的递给连翘和禾冬儿。 那边就传来禾老太太与马氏的骂声。 连翘与禾冬儿不敢多耽搁,忙忙去了。 禾春儿望着那边的情景叹口气:“这玉黍杆子太高了,咱爷在里面看不清状况,所以几个奸猾的便都溜出来了!” 禾早便忍不住笑。 她想起她前世小时候,似乎也觉得掰玉米是个苦差事,反正个子也低,往哪边一藏,爷爷奶奶就找不到她了,有一次,她干脆坐在那里编蓑草,给自己编了一个小席子,往上面一躺就睡着了。害得爷爷奶奶从地头找到地尾才找到她,也没骂她,反而笑着带了她去镇上吃小吃。 禾早想着,便有点想念前世的家人了。 “早儿,回魂了,回魂了!想啥哩?”禾春儿见她傻兮兮笑着,目光也不聚焦,便伸开五指在她眼前晃着。 禾早不好意思笑了笑,倒是觉得来讨吃食的连翘几个也很可爱了。 后来禾老二也偷偷溜到低头吃柿子,被禾老爷子发现,狠狠骂了一顿,一家子才收敛,乖乖地继续掰玉米。 一连忙活了几天,禾早家才把玉黍全部堆到了场地里,晚上也不能歇着,得掰玉米皮,俗称掰玉黍库。禾家就一个场地,分家后,三房没有场地,禾老爷子便让他们一起晒到一个场地里,三房这次收得比较多,一个场地不够用,正想着要借谁家的场地,卢里正就找了来,说自家场地够大,分给三房一个地方。 三房自然感激不尽,里正家里可是村里的地主,拥有两个连着的场地,往年收成再高也没占完过。 老宅的场地有人看守,禾老三就去里正家的场地看,陈氏给他准备了席子,又弄了个破旧的蚊帐与薄被子。 禾早和七宝跟去看稀罕。 174.第174章 场地 里正家的场地在村后面,应该是很多年前把这一片的树林给砍了,然后踏平地面,变成了宽大的场地。 在靠山的部分就是一个陡坡,里正家的玉米杆子就竖着放了一排。 禾老三与里正家的长工打了个招呼,围着场地绕了绕,忽然就走到陡坡这边,把下面的玉米杆子清出来一块,再斜着摆,然后摆出来一个斜三角,里面的空间正好能躺下一人。 禾早和七宝大为叹服:“爹,你晚上就睡这里啊?” 禾老三点点头:“晚上到底有点凉,睡这里面连被子也不用盖,刚刚好!就是蚊蛹也不用怕。” 七宝眼珠子转了转,回头就抱禾老三的大腿:“爹啊,我晚上也跟你一起睡中不?”又去拉禾早:“二姐,你也一起?” 小男娃看到稀罕想玩了。 禾早瞅了瞅这松懈的玉米杆子搭成的简易帐篷,果断摇头:“你和爹睡吧,我是女孩子,我要睡家里!” 此时正好是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几乎要将天边给烧起来,连着下面重重叠叠的山脉影子,倒像是仙境,微风吹过,带来几缕凉意。 场地那头是里正家的长工在走动。 在那边,便又是一道斜坡,有个三四米的高度,下面则是一条歪歪扭扭的土路,禾早知道,那就是去灰窑村的路径。 土路那边,又是个十几米的斜坡,下面就是一亩亩被开开垦好的良田,禾家的荒地就在偏西头,再那边,则是一条几乎快干涸的溪流,石头洁白干净,鹅卵石很多,密密麻麻铺在地上,远远看去,让人心情很好。溪流那边,就是大蚂蚁山了,山上的蚂蚁很多。 再往南边走,还是一条更险更高的斜坡,甚至可以称为小矮崖了,崖下面是河流,那里被禾家村称为南河。 南河并不吉利,所以禾老太太一骂人的时候,就喜欢说把你扔到南河里边去。 禾早从农活里忙出来,看着这大片大片秀丽的风景,便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张开双臂,像是要展翅高飞一样。 七宝是个跟屁虫,也忙学她的动作。 这里与她的家乡几乎没有差别,禾早终于从那日的乡愁中挣脱出来了。 既然她已经狗血地穿越了,那就不要怨天尤人,要往前看,好好地努力地把日子过下去。 “早儿?”身后有个清脆的声音叫她。 她扭头,发现是一个头梳包包头的小姑娘,年约十一二岁,穿得在庄户人家来说,很华丽。 小姑娘显然是个爱美的,白皙的额头上点了一个红点,倒是愈发显得唇红齿白,很漂亮。 她歪着脑袋任禾早打量:“早儿,你咋不来找我玩哩,以前咱总在一起玩!” 禾早对她有点印象。 七宝就悄悄说:“是卢三叔的。” 卢三叔,是卢里正的弟弟。 禾早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这小姑娘眼熟呢,她与里正家的闺女长得有几分相像。 “我俩以前关系很好?”禾早也悄声问七宝。 七宝摇摇头,神情有些奇怪:“不是太好……” 他有些支支吾吾的模样,禾早皱眉。 那小姑娘却不耐烦了,叫了一声:“喂,早儿,你和你弟弟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没见我在这儿站着哩?你那是啥态度?” 短短两句话,便把一个小泼妇的形象给表现出来了。 禾早觉得已经没必要再问下去了,这小姑娘这样的脾气,以前的那个禾早和她一起玩,肯定是被欺负的份。 怪不得七宝的神情那样奇怪。 她心理年纪大,也不耐烦和村里小姑娘玩,因此,穿来这么长时间,除了自家的孩子,她还没与其他小姑娘接触过呢。 “你有事儿?”她挑挑眉,淡声问道。 卢巧儿的眼睛便睁大了,禾早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怪不得二伯一直夸她来着,原来真的变了啊!是不是因为家里有钱了,所以变得有底气了? 卢巧儿指着场地入口处,那里有好几个小姑娘在玩丢沙包:“你跟我们去玩吧。我记得你以前玩得不错。” 她的态度,破有些纡尊降贵,好像禾早能与她一起玩是多么大的荣幸一样。 禾早往那边瞟了一眼,拒绝:“不中,我家里还要剥玉黍库,忙着哩。” 说完,就带着七宝要走。 七宝朝卢巧儿皱了皱鼻子。 他只是个小屁孩,卢巧儿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是颇为惊讶地对禾早说:“你家不是请有短工?咋还自己干活?” 她看向禾早的眼神便带了鄙视,好像是说有钱了也不过如此。 禾早皱眉,这小姑娘还真是不招人待见。 她平淡地解释道:“我家穷,请不起长工,所以这活得自己干,请让让,你挡着我们的路了。” 她带着七宝从卢巧儿跟前走过。 陈氏与禾春儿、四宝也来了,一个个拿着小凳子。 禾早与七宝便也忙上前,一家子说说笑笑地开始剥玉米皮。 禾老三劲儿大,则负责剥玉米籽儿,两个蒲扇似的大手拿着一柄细铁棒,一搓,玉米颗粒就落到了地上。 七宝试了一次,只剥掉了寥寥几个,一阵愁眉苦脸,惹来一家子大笑。 禾早瞅见那卢巧儿走回了自己朋友跟前,几个人也不玩丢沙包了,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什么,还时不时往这边指指点点,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四宝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形,眉头轻皱:“她们干啥一直看咱?” 七宝也不慌着玩稀罕了,气愤地抬头:“是那个卢巧儿,她刚拦着二姐想一起玩哩,二姐说咱要忙,她就嘲笑我和二姐!” 他怒气冲冲地盯着那几个打扮得招枝花展的小姑娘:“她们一定在说咱家坏话!” 孩子们,对这些一向最在意。 陈氏听见了便训斥一声:“你几个干啥哩,专心点干活,明天还要去地里拔长生哩。” 所谓长生便是花生的意思,三房的地里也种有一亩半的花生。 七宝不甘愿地将头扭过来,忙一会儿就又扭头看去,然后嘀咕着:“真讨厌……” 禾早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 不就被笑一笑吗,又没少快肉,就让她们笑去。 175.第175章 忙 第二天又是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大概是前世五点多的样子,禾早家便都准备妥当了,禾老三赶着牛车,陈氏与几个孩子跟在后面走着。 小黄牛这些天忙坏了,他们都心疼它,不愿意让它太出力。 过两天还等着它耕种出力呢。 拔花生是个比掰玉米更加费力的活计,因为它比较琐碎,全程要求人蹲在那里拔,拔完后还需要在翻翻里面的泥土,看看有没有剩下的花生。 花生是个金贵物,庄户人家舍不得吃,都要拿去卖掉,所以不能浪费。 因为怕禾早与七宝年纪小,不会拔,陈氏便让他俩去前面,她跟在后面看着。 她动作麻利,一个人拔五六拢,抵得上两个禾早。 今天他们没有带吃食,只煮了几个嫩玉米棒子,因为地里都是湿湿的花生,水份很多,饿了就直接剥花生吃,又解渴又顶饿,而且还特别香甜,吃得多了,舌头根处会有一股极为醇厚细腻的香味。那是花生特有的味道。 花生本身属于含油食物,后世压出来的花生油,已经完全取代了这个时代的荤油。 而且,禾早发现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花生也能榨油的意识,大部分村户吃的都是用肥猪肉熬出来的荤油。 她还特意找了找,也没有发现菜籽油,菜籽油有一个很普遍的学名,油菜籽。 她之前就托过韩家的呆管事帮着找找这方面的种子,在她看来,这里是一个架空时代,有的农作物传入时间与前世并不一样,就像是辣椒、西红柿,棉花,这些农作物在后世传入中国的时间已经是明朝了,但是这里却并非如此。 西红柿,黄瓜,棉花都相当普遍。 倒是一些油菜花、西葫芦、圣女果等她没见过。 禾老三喜欢吃花生,禾家分家后,他对吃食一向没讲究,但是每回去镇上,他竟然会问一句:“咱家长生仁还多不多?” 要是少了,就要去买。 禾老三爱吃花生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没有菜,就一把生花生仁,他就能配着小米饭吃一碗。 七宝遗传了他这个爱好。 所以,禾三房家有两个男人都爱吃花生,每次去镇上,想起来的话,禾早都会秤上几斤。 等休息的时候,坐在低头,见禾老三用手指一捏花生壳,再巧妙一吸,两颗仁就进了嘴里,禾早忍不住笑,对陈氏说:“娘,不中咱家花生今年不卖了,把那玉黍给我爷奶送去一点就中,我爹和七宝都爱吃哩,咱放着慢慢吃。” 一亩半的花生,已经足够多了。 禾老三却笑道:“哪能吃得了这么多,咱剩下一包自己吃,其他的都卖了,花生金贵,也能卖不少钱哩。” 禾早便下意识地朝老宅的田地看过去。 对方已经忙完了,现在都在家里剥玉米皮。 当初分家的时候,前两个月禾早家的口粮去老宅拿,等新粮下来,三房拿出三分之一给老宅,剩下的便都是三房的了。 三分之一,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至少禾老太太就很不满意。 这花生按理说也要给老宅家三分之一的,瞧着禾老三的神色,像是没想到这一茬? 一整天的时间把花生给收完了,三房的人还不能休息,得再去荒地上收红薯。 自家开垦的荒地产量非常低,那些玉米杆子又细又矮,都没见个玉米棒子,好容易看见一个玉米棒子,里面的玉米籽儿却没长成。 就那几亩红薯还能出一点。 红薯产量高,耐干旱,哪怕是在极贫瘠的土地里,也能生长得很好。 一些红薯叶子,还特别嫩,禾春儿捡着那个芯儿掐了一大包,说是回去炒红薯叶子吃。 这片荒地有十几亩,而且再往西边走,也是一大片未被开垦出来的荒地,荆棘野草遍生,她往那里边走了走,一不留神,就从脚边窜出了一只灰兔子,飞快地跑远看不见身影了,禾早唬了一跳。 再往前走一点,禾早还发现有一个猎人挖的坑。 荒地北边,便是山脚下,石头子很多。杂草丛生。 这些地,都是沙地。 禾早想到自己那个计划,心里一阵激动。 不过现在不是急这个的时候,她勉强才按耐住激荡的心情,老老实实地出红薯。 这些红薯靠山根的长得便又小又碎,有的还被山上的野物给啃得七零八落的。 禾早家用了两天时间才将这些东西收干净。 晚上回去后,禾老三便用大木桶洗了十多个大红薯,放入锅中去蒸。 禾早则找了白蔗糖出来,准备等会儿蘸着吃。 禾春儿看见,便哭笑不得:“早儿,就你会吃。” 禾早便扬眉,得意地笑。 这之后一连十多天,禾早家都特别忙,要先剥玉米籽儿,再晒玉米,揪花生,晒大豆,切红薯干,又要选出又大又挺的白心红薯与红心红薯放着,等着来年春育苗。 等忙完这一切后,就又要开始播种。 禾早一心想要留两亩地种油菜籽,还好禾老三是个疼孩子的,便任由她折腾。 禾早对农事并没有多研究,只大概知道草木灰与腐叶都是极好的纯天然施肥材料,当她纠结许久,磕磕巴巴说这些能给地施肥时,倒是把禾老三与陈氏给逗笑了。 原来,这早就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施肥法子了。 禾早闹了个大红脸,然后后知后觉想到,她见过的几个大树林,都干干净净的,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孩子们常玩的地方,所以村里有大人清理,这个时候她才想到应该是村人为了施肥,特意时常清理腐叶的缘故。 因着冬天日子难过,各种蔬菜几乎都没有,所以庄户人家会专门开辟出一小片荒地,用来种植适合冬季生长的蔬菜。 就像是红萝卜,白萝卜,白菜,南瓜等常吃的蔬菜类,禾早家就趁着秋耕时候,选了荒地中最为平整的两亩地,让耕牛耕得平平整整,把种子、育苗种了进去。 怕有野物进去糟蹋,外面便移栽了十几颗野枣树,这些野枣树生命力顽强,哪怕是在不适合移植的秋季,一浇水,没过两天便生了根。野枣树上荆棘遍布,是做好的篱笆墙! 176.第176章 爱财 等秋收秋种忙过大个月后,整个村子才清闲下来,禾早家的作坊重新开张,那些妇人们又回来上工了。 禾早家的玉米籽,大豆,花生也都晒干装了起来。 禾老三惦记着要分给老宅的那三分之一,这天一大早,便将玉米籽过秤,大豆也过秤,因着那次连翘来家里玩的时候,随口提了句:“我家还有花生在你家放着哩,所以家里的花生奶都让卖了,就剩下点你们给的就中。”让禾老三恍然大悟,这次就很自觉地把花生也过秤。 然后用牛车往老宅送去。 一天之计在于晨,这正是庄户最忙碌的时候,来往的人看见三房这架势,便都才出了几分:“老三,给你爹娘送粮食啊?” 禾老三便老实地笑。 等到他们走远了,后面的人仍在偷偷讨论:“……老禾家的婆子是个偏心的,这幸好老三一家自己过去来了,不然可有的热闹瞧!” 禾老三似有所闻,黝黑的脸上微微不自在。 到老宅的家的时候,恰好看见禾小叔正赶着牛车在装车,一问才知道禾老爷子觉得花生已经晒得差不多了,便直接运到镇上去卖掉。 看到三房运来的粮食,禾老爷子推辞了两句,便让禾老三给送到后面的空屋子里去,禾早却拦住了,笑眯眯地说:“爷,我爹都在家秤好的,他一个人,万一出差错咋办,不中你再秤一遍?” 禾老爷子脸色一僵,笑呵呵地说:“不用哩,我儿子我清楚,这就送过去吧。” 禾早却态度坚决:“爷,我们分家的时候说好的,是三分之一的粮食,现在咋说也得秤清楚不是,您瞧,奶和大娘娘、二娘娘都在看着呢。” 禾老爷子扭头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禾老太太与连个儿媳妇不知道啥时候出来了,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与禾早谈话。 与他的目光对视,禾老太太就一个劲儿地向他使眼色,似乎是在暗示他不能被儿子给骗了。 刚刚还充满干劲的禾老爷子瞬间就感到一阵疲惫,他努力了大半辈子,养了四个儿子,但是临到年老体衰的时候,却眼睁睁地看着老三分了家,看着老妻越来越贪婪自私,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相信,像是防外人一样防着。 但是,这些话他却又不能当真说出口。 禾老太太年轻时跟他的时候,很是吃了一些苦头,两人算是患难夫妻,有些话,他不能说。 “那——就秤吧!”他沉默半晌,才淡淡说出这句话,点名:“老大,老二你两个秤,我在这儿看着。” 禾老二立马就卷了袖子上来,马氏推搡了一下禾老大,后者才迟迟疑疑地走过来。 禾老三很自觉地站在了后面,并未插手。 马氏与禾老二也不希望他插手。 当证实每一样都确实给的足足的时候,禾老二这才不甘愿地停下来,让禾老大与禾老四一起搬到后面。 整个过程中,禾老爷子都很淡然,就像是别人家在秤粮食一样,坐在石板上,拿着烟袋吞云吐雾。 因着一下子少了五分之一的粮食,禾老太太心情一直不好,直到看见三房家的这车粮食,心情才微微放松下来,指着那车上的花生:“这花生不要动,搬到那辆车上,直接拿去镇上卖了!” 禾老二一扭脸,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笑着问道:“娘,你不是说要留下三房给的自家吃。” “吃,吃个头。”禾老太太脾气暴躁,直接就骂道:“也不看看咱家啥情况,都快饿死了,谁给你吃花生!” 禾老二急了,便有些口不择言:“那咋不能哩,咱家也绕蝎子,编漂子,揪柏磕,跟三房也挣了不少钱哩,咋就不能留点花生吃?” 天地良心,他就是觉得自己还要在老宅待很长时间,饭食连点油水也没有,又下死劲儿干了半个月的农活,整个人都瘦了,也晒黑了,他觉得要是再过这种日子他一定要发疯不可。 唯一庆幸的是他早上去镇上,中午才回来,午睡后再去,晚上回来,手里边还有些余钱,能够买点零嘴吃,可是那是他的家私,多辛苦才攒出来的,二宝、六宝都跟着去学堂,自己吃能不给儿子买,儿子吃了回来就跟两个闺女显摆,导致小闺女一直跟自己哭诉,又说自己偏心。 没办法,他只好也偷偷给两个闺女带,但老宅人多口杂,那次就差点被发现,还好他机灵给圆过去了,马氏却起了疑心,时不时地就猛地出现在房间门口,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发现的。 他只好停了开小灶的打算。 这花生,是他好说歹说,禾老太太才愿意留下的,到时候自家买点油一炸,就是香喷喷的花生米,也算是个零嘴啊。 见最亲的二儿子竟然敢和自己唱反调,禾老太太眼睛都睁大了,脸上也有些受伤:“老二啊,你咋这么没良心……那钱我都攒着要给你家上学用哩……”声音就有些哽咽了:“你说这话啥意思,是说我把钱给私吞了?” 当初媳妇孙子孙子上山绕蝎子的钱,揪柏磕的钱,都被她给要过来了,马氏也想以送大央去学堂为理由,保住那些钱,但是她又不是禾早,压制不住禾老太太,最后经过一场大闹,禾老太太才把钱都收缴了。 如今编漂子也是,禾家人一有空闲,就要坐在墩子上编漂子,最后一股脑卖给禾小叔,钱全是禾老太太给握着的。 马氏就曾经不止一次隐晦地跟刘氏说:“老太太爱财哩!” 禾老二有些心虚,一家人都看着哩,他不能与老人犟嘴,否则就是不孝,便忙拿话解释:“那哪能哩,我可不敢这样想,咱家能过成这样,都亏了娘善财理家哩,这钱您拿着正正好,那啥,咱们这次卖粮食的钱,就该娘您拿着!” 禾老太太被他说得脸上阴转晴,转眼就又高兴起来。 当将一整车的花生送往县城的时候,禾老二执意要去,还说自己在镇上人头熟,容易卖上高价等等。 禾老爷子信了他的话,便让与禾小叔一起去了。 禾早注意到刘氏与几个孩子似乎都特别关注粮食的事。 她一开始没有多想,和禾老三等人回家去了,谁知道到了半下午,老宅就又出事了。动静很大,连左右邻居都给惊动了。 177.第177章 一堆破事 本来,因为二房一家男人都读书,又在镇上居住的原因,禾家每年收的粮食,都有一大半是给他家拉去,要么卖要么留下自家嚼用,又因为大宝住在禾大姑家,所以也要给崔家拉一部分粮食,老宅那么多的地,最后只剩下极少的一部分,勉强够温饱。 今年秋收,粮食全都归置利索了,禾老爷子却指着后院屋子中的一大半玉米对禾家其他人说:“这些不能动哩,得给二房留作读书费,其他的是咱自己的,大宝现在过继给了你们大姐,道理上咱不用再补贴他了,但,到底是咱家出去的孩子,不能当真不管,就给一百斤玉黍吧!” 这一番话,当即炸了窝。 马氏本就对二房十分不满,以往是见不到,也就算了,但现在二房也在家,她就天天与刘氏较劲儿,今天轮到哪一房做家务喂猪喂鸡,分得门儿清,二房的孩子今天吃了啥好东西,自家的几个也必须要吃到嘴里边,不然就又是一番吵闹。 弄得老宅天天像是在过年,为了屁豆点大的事情就能吵翻天。 口粮这等大事,马氏自然是眼也不眨地盯着的。 听禾老爷子说的,不光是秋粮还像往年那样留给二房,还要给过继出去的大宝一百斤,这咋能行! 她当即就推了推禾老大,示意他反对。 后者比禾老三还要老实,为难地看她一眼,低下头去。 马氏便气个半死,当即挽了袖子站出去,说的话如同炮仗,噼里啪啦的:“爹,这事不中,本来老三家分出去,咱家粮食就少了老多了,咋的现在还要给大宝再送?他过继出去的人了,连个禾姓也不姓了,跟咱有一文钱的关系!还有我二叔一家不是在家里住着的吗,吃喝跟咱一样一样哩,为啥还要把大部分粮食给他家?这不公平!” 她没有发现,她说话的语气跟禾早有点像,竟是在下意识地学禾早讲道理时说的语气。 禾老爷子眉头微皱,看向禾老大:“老大啊,你咋说?” 禾老大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看了马氏一眼,被后者一瞪,就又忙缩回头去,不敢吱声了。 禾老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禾老太太便指着马氏骂道:“你个鳖孙娘们,你还问为啥,这个家是你当还是你爹当?啊?咱家往年咋做今年就还咋做!针戳一下都不晓得动一动的懒婆娘,光那下死眼里盯着这口粮,咋干别的事没见你这么趟前!老大,你也跟你媳妇一伙哩?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看看到底谁把养你这么大,就你那个媳妇是香的,我们都是臭的!老二是你亲兄弟,都是我肠子里拉出来的,我的粮食我说给谁那就给谁,任谁来说都不中!” 禾老大羞愧难当,把头都快低到裤腰带上了。 马氏气不打一处来,反手打了一巴掌在他背上:“我咋嫁给你这个没成得色的木汉子,就看着我被欺负,连个出头都不敢!” 禾老大站在那里,不敢动,也不敢抬头。 禾老太太气疯了,声音都颤抖起来:“你干啥哩,啊,当着一家子的面,你都敢对你汉子动手,这要是背地里,你还不得可这劲儿地磋磨人!老大,你是个死人啊,站在那里就任她打骂?” 禾老大抬头,动了动唇,木讷地说了一句:“不疼……” 禾老太太简直肺都气炸了。 马氏则得意地扬了眉。 她一转眼看到禾老四,便忙去拉支援:“四叔,三房分出去了,可就剩下咱俩家被二房欺负了,你可得说句公道话,这粮食都给二房一家对不对?咱爹娘做事公不公?” 禾老四一向是禾家的边缘人物,吵架什么的事他甚少搀和,这会儿也站在后面,听着众人吵闹。 猛一听见马氏拉拢的话,他还有些吃惊,接着便淡淡的说:“这个家都是爹娘挣下来的,我听爹的!” 说完这句话,便站在那里不再出声。 马氏被噎了下,眼睛一瞟,正好看到睁大眼睛好奇看着大人吵架的五宝,便拉了鸡爪似的小手,推搡到禾老四跟前:“你瞅瞅,你瞅瞅,你自个儿的亲生儿子,瘦得跟个竹竿似的,风一吹就要飞起来了,瞧瞧这小脸,你再看看人家六宝的小脸,啊,那肥嘟嘟的就是头小胖猪,人家咋胖起来了,不就是吃你儿子的肉,喝你儿子的血才胖的!四叔,五宝是个可怜的娃,没了亲娘,又吃不饱穿不暖的,可真是命苦……” 说到最后,马氏还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似乎是在为五宝伤心。 无辜躺枪的六宝十分吃惊,从娘的身后探出头来,明亮的大眼睛,肥嘟嘟的脸颊,穿着得体的小衣裳,五宝跟他一比,就像是个小乞丐! 禾老四身子一震,低头看看自己宠在心尖上的儿子,又看看那边的机灵活泼的六宝,心里像是针扎一般疼。 马氏却如福至心灵一般,一下子通了窍,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便小跑过去扯了缩在墙角的禾夏儿出来,又去扯禾秋儿,后者吃了一惊,大叫一声,并拼命挣扎:“咋了,放开我,你干啥哩……” 刘氏忙去解救自己的闺女:“大嫂,你这是干啥哩,想对孩子动手哩啊?” 马氏轻蔑一笑,把两个姑娘往身前一推,便对禾老爷子说:“爹,你看看,你瞅瞅,我夏儿瘦成啥样了,看看他家的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好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哩!咱一样的人,一样的禾家子孙,为啥差别就这么大,不是你们偏心是为啥!” 刘氏气得脸色涨红,胸脯气鼓鼓的,也不顾秀才娘子的矜贵与气度了,急急说道:“你那是胡说,谁不知道你磋磨继女,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迷惑大伯,拖着两拖油瓶进了门,只可怜的夏儿,都快被你给折磨死了……” 她说错话了。 因为马氏的脸当即如同暴风疾雨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说啥?” 刘氏唬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没说……” 马氏却跳了起来扑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装作作样的臭娘们,我是狐狸精,啊,最起码我不跟你一样,还涂脂抹粉哩,一套一套衣服的换!我勾引禾光宗,我呸,也不瞧瞧他那模样,生下来的是肯定是掉茅坑里了,我是瞎了眼的才会嫁到你们老禾家来!敢骂我家大央和连翘,我和你拼死,你这个臭娘们,打死你……” 178.第178章 发飙 马氏常年下地干活,有的是力气,而养尊处优的刘氏被几乎被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没两下就倒在地上杀猪般地叫着,而马氏则骑到她身上,两手开弓,噼噼啪啪地打着耳光。 其实相处久了,禾家的人都知道,马氏有两个禁忌是不许人说的,一就是说她勾引了禾老大,硬逼着进了禾家大门,二则是大央与连翘是拖油瓶!这是她的逆鳞! 上次禾老太太提了一次,马氏就与她大吵一架。 刘氏却没走心,直接提了两点,也不怪马氏发狂了!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突然,禾家众人没一个反应过来的,直到禾秋儿尖叫一声扑了上去,去拍打马氏:“走开,不许你打我娘,走开……” 她干脆扯着马氏的头发往后拽。 连翘不愿意了,双目喷火,也冲了上去。 禾冬儿与六宝也扑了上去。 大央脸上满是怒气,上前一步,一拳就打得六宝一个趔趄。禾老二猛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见状大怒,一手掀开袍子上前两步,一推就把大央给推到了地上。 他到底是大人,大央却是个半大少年,年龄的差距在那放着,大央倒在地上后,一骨碌就又翻身起来,又扑了上去。 禾老二与他厮打在一起。 马氏还在那骂着:“禾光宗,你是个死人啊,看着你老婆孩子被欺负,动也不动!” 禾老大是个老实人,而老实人通常一根筋,看着马氏被二房几个人联合起来挨打,被这一幕刺激到,顺手便拿了竖在墙根的木棒,朝着禾老二打了过去,没头盖脸的打,禾老二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哎呦叫了两声,倒了下去,殷红的血从额头上渗出来。 禾老太太一声惨嚎,扑了上去,双手死命地拽着禾老二的领子,拼命摇晃:“老二,老二你咋了,你咋了,你别吓我啊,天哪,杀人了,来人啊,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回禾老太太是真伤心,真害怕,哭得泪流涕零。 禾老爷子也吓着了,嘶声叫着住手,但声音沙哑,一群激动的人根本没听到,气得他连连咳嗽。 还是禾老四忙上去拉架,禾老大一见了血就怔住了,木棒也掉在了地上。 禾老四把连翘几个小的给拉开,又扯开了披头散发的马氏,刘氏躺在地上,早就哭叫得只剩下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邻居,其中就有柳莺爹,几个人进门看动静,见状大吃一惊,而禾家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拼命地哭诉着,弄得人头昏脑涨,有人提议把里正叫来。 禾老爷子刚咳嗽过,闻言便又干咳了两声,才哑着嗓子疲惫地说:“别,一点小家事就别请里正了,别麻烦人家,大央,你去把你三叔叫来吧。” 虽然这段时间不显,但禾老爷子还是有了禾老三越来越能干的意识,遇到这种家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柳莺爹却觉得禾老三是小辈,大房二房打架的事,他未必能做主,没得为难,想了想,便往禾家另一支的长辈那里去,也就是小缎女婿的父亲,人称禾三老爷的禾大富。禾大富还有几个亲兄弟,他自己则排行老三,比禾老爷子大个七八岁,在村里名望很高,又很照顾无父无母,艰难长大的禾老爷子。 三房的人听说了这事,都非常吃惊,谁也没想到禾老大竟然会改性子与人打架。 但是大央又闷闷地说了句:“我二叔头上流血了晕了过去,现在黄大夫正在包扎伤口哩……” 禾早家就又吃惊了一下。 禾老三已经是亟不可待地站起来:“咱这就去,马上就去……” 陈氏也问道:“有危险没?黄大夫咋说?” 大央垂头望着地面,面无表情,并不吭声。看那模样似乎对禾老二很不满似的。 禾早眯了眯眼睛,开口道:“爹,我跟你去。” 七宝也坚决做禾早的跟屁虫,没有说话,只抓紧禾早的手作为坚持。 禾老三现在满心都是为二哥担心,没有精力顾及其他,胡乱点点头,就随着大央出去了,陈氏便也急忙说道:“等等,早儿,我跟你们一起去。” 禾早却觉得陈氏这个时候去不是个好主意。 她在老宅那些人眼里,毕竟是个外聘来的媳妇,这样的家丑,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不一定愿意让她看到。 禾早便委婉地拒绝:“娘,你先把饭做好,等会儿晌午了直接送去一碗菜几个馍是最好。” 陈氏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 现在老宅那边乱哄哄的,肯定没心情做饭,她得给两人带点吃食去。 禾春儿则忙去抓了一把钱塞给禾早:“到那还不知道咋回事哩,拿着,总有用。” 禾早没有拒绝。 禾春儿因为与禾老太太的关系亲密,所以每每回去见她都是横眉冷对的样子觉得很尴尬,时间长了便不去了,免得不自在。 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还不愿意去,看来她的心结比自己想的还要深。 四宝一向不爱凑热闹,嘱咐了禾早两句,便看着两人出了门。 路上遇到村里的人,也只笑笑,不多说别的。 等到了老宅门口,就正好与黄大夫碰上,后者背着木箱子,一边与禾老三说话一边往外边走。 禾老三拿了一串铜钱交给了黄大夫,后者微微迟疑,禾老三便急忙问:“是不是钱少了?” 黄大夫摇摇头,想了想,把钱接了,又嘱咐了禾老三几句话,这才离开。 看到禾早与七宝姐弟俩的时候,也颔首打了个招呼。 禾早笑笑,目送他离开,然后才问禾老三:“爹,我二叔咋样了?” 禾老三脸上带了隐怒与愤慨,半晌才说道:“还行,没有大碍!就是你奶气着了,说心口疼。” 禾早使劲扬了扬眉,幸好禾老三已经扭过身进屋了,没有看见。 禾家那么多人,除了禾老三,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送黄大夫。 七宝嘟着嘴不满地说道:“是咱爹拿的药钱……” 禾早忙“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吭声。 现在老宅一片阴云密布,不是追究谁花钱看病的好时机。 179.第179章 探病 她拉着七宝跟着禾老三进了上房。 屋外炕上,禾老二躺床上,哼哼唧唧,额头上包了一块雪白的纱布,纱布上渗着一小团血晕,看着倒是挺严重的。 天快要下雨了,屋内闷热,禾秋儿正为他轻轻打着扇。 禾老爷子也坐在炕头,关怀地看着他:“老二啊,要是头疼难受可得说一声,不应忍着!” 禾老二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再一扭头,便看见禾老大跟犯错了孩子似的蹲在墙根处,脸上满是悔色,说不定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动手打人,结果就见了血,而且打的还是自己的亲兄弟。 屋内不见别人,只他一个蹲在那里,看着挺可怜的。 禾老三看了看禾早两人,朝里间努努嘴:“早儿,你俩去看看你奶。你奶也躺着哩。” 禾早应了一声,拉着七宝就要进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连翘脸上也带着抓痕,眼睛红肿地走进来,直接去拉禾老大:“爹,回去。” 禾老大不动弹。 连翘便加了几分怒气说道:“娘也躺床上了哩,一直叫疼,刚爷也没让黄大夫给娘看看,不知道到底咋了,爹,你快回去看看吧!” 她提到禾老爷子的时候,不知有意无意,朝对方那边看了看,脸上隐带几分不满与怨愤,马氏同样被打了,但是禾老爷子就只顾着紧张禾老二与刘氏,这也怨不得她一个小姑娘心生不满。 禾老大这一生大概就是为了马氏而活的。一听到这话,顿时急了,忙忙站起来:“真的,走,快点,你娘别被打出来个好歹来!” 他紧走两步,眼看着就要出这个屋子,后面却传来禾老爷子压抑着的淡淡的声音:“老大,你先别动!” 禾老大一顿,便有些为难,扭头看了他,语气中已经带了哀求:“爹,连翘她娘也躺着哩,我得去看看……这要是万一……”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那一双眼睛,一向呆愣浑浊的眼睛,此时看来竟比燃烧的太阳还要炽热剧烈——宛若濒临溺死的人手中最后一根稻草。 禾老爷子心口就猛地一震,想到了那年他绝食的情形。 那教训的话就不忍说出口了,他移开视线,望着阴暗的角落出神,禾老大等了等,就忍不住再次出声:“爹……” 禾老爷子突然就重重叹口气,摆摆手,颇有些疲惫地时候:“去吧。” 禾老大如蒙大赦,抬脚就走,似乎生怕走慢一点,禾老爷子又会改变主意似的。 禾早注意到禾老爷子的精神似乎一下子萎谢下来。 进里间看了看禾老太太,后者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一块湿帕子,正哎呦哎呦地叫着,手捂在胸口。禾橘儿则忙着照顾她,泡了杯山楂水给她喝。 禾老太太瞟了一眼禾早与七宝,咕咚咕咚喝完一碗山楂茶,就一扔碗,像是满血复活一般:“你俩死崽子来这儿干啥了,看我笑话哩,啊?你娘了,长辈生病了,她不知道来伺候?” 她声音中气十足,刚脸上的颓丧一扫而光。 禾早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似乎禾老太太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不管何时何地,都能迅速地精神百倍,不屈不挠找三房的麻烦。 她笑得很假,却很天真:“奶,看你这样子倒像是不太严重,喝了杯山楂茶就好了,我娘她前段时间忙秋收播种,累坏了,身子骨撑不住,也在家里躺着呢!” 禾老太太没病却要陈氏来侍疾,禾早当然不会让她如愿。 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禾老太太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禾橘儿在旁冷哼一声:“不来侍疾也中,你家里现在也有,就拿钱给你奶买人参养荣丸吃吧,那个补身子。” 禾早眯了眯眼睛,以前用过的旧招式,竟然还没死心。 “中啊,我让我爹回头再请一次黄大夫,好好给奶诊治诊治,大夫说吃啥药咱就买啥药,奶是长辈哩,我们自然该孝敬,可是这药不能乱吃,我听说那人参是大补之物,平常人都虚不受补,有的人不懂这个道理,就胡乱买来瞎吃,结果补得过了,把寿命给折进去了……奶,咱家没有大夫,不懂医理,药不能瞎吃!” 禾老太太又惊又怒:“小丫头胡说啥哩!” 禾早却极其淡定一笑,这落在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眼中,便是笃定自信的表现。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禾早与七宝离开房间后,还能听到禾老太太压低声音问禾橘儿:“她说的是真哩?人参真能吃死人?” 禾早便直接大声说:“奶,小姑她不知道,不信你回头问黄大夫,大夫肯定着哩!”(zhuo) 外面的禾老爷子与禾老三都皱眉看着她。 “咋了?”前者问。 禾早看着他脸上日益严重的皱纹,心里感慨一句,这老宅的糟心事和糟心人可真多,但说句实话,禾早一点也不同情这个老人。 可以说,现在老宅的很多事情都是因为他的纵容与偏心而造成的。 所以她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句:“小姑让我家给奶买人参养荣丸吃哩,我觉得得问问呢黄大夫,中了的话再买,咱可不敢随便买药。” 有了上次的事,禾老爷子一听就知道是妻女两个闹幺蛾子,心里又烦又闷,对禾早点头:“你做得对,是得问问。” 说着就又扬声朝里边喊:“我说你两个,消停点吧!是看家里太闲了是不?橘儿,你待会儿去做饭。” 大房二房大打出手,个人都有伤在身,料想没有人愿意做饭。 禾早便笑嘻嘻地说道:“爷,我娘也在家躺着哩,她是累得厉害,身上骨头疼,没办法才歇着,但是听说咱家出事了,就忙起来做饭,说别人没那力气管,但您和我奶的伙食是能做出来的,这会儿在家正做饭呢,等会儿我再给您端过来啊!” 她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十分欢喜天真的模样。 禾老爷子沉默了下,笑道:“那中,你娘是个孝顺的。” 禾老三却知道陈氏歇了两天,那劲儿已经缓过来了,怎么又躺下了? 不由狐疑地看向禾早,后者朝他笑着眨眨眼睛。 禾老三顿时明白过来,是这丫头在胡说。 他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拆穿的意思。 禾早拉着七宝摆摆手,就出了门。 她当然看出禾老爷子有些不高兴,但不高兴就不高兴,他们三房是分出去的,不可能说现在老宅没人做饭,陈氏就得巴巴地回来给他们做饭! 180.第180章 先生 他刚才喊那句橘儿的话,未尝没有让三房自己主动揽过做饭这个差事的意思。 但禾早三言两句,就把事情推得又干净又漂亮。 她娘病了,却听了老宅的事情后马上撑着起身给两位老人做饭,这种孝心谁提起都要竖一个大拇指的。 院子中静悄悄的,七宝看了禾早一眼,悄声问:“姐,咱要不要去看看?” 按理说长辈躺病床上了,晚辈是该去探望探望,但是这件事属于家丑,禾早不觉得两房的人会欢迎自己,因此很干脆地摇头:“不去,咱就当做不知道。” 七宝囧囧有神地想,怎么装作不知道啊?他们明明是听了信儿才来的。 回家后,陈氏做了焖小米饭,又炒了两个荤菜,因着禾春儿与四宝刚没去,所以陈氏便同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了老宅。 在那里待了不长的时间,禾老三便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几个人的神情都不太好。 一问果然是因为午饭的原因。 马氏在那屋大喊如果家的粮食还要给二房送去,那二房就不该在家里吃饭,要是吃饭就得给伙食费。 禾老二气个半死,两个人各自躺在床上,隔着半个院子吵闹,最后是禾老爷子摔了一只碗,才消停下来。 禾早咂舌,这马氏是铁了心要与二房给杠上了。 其实,想想也好理解,往年一大家子都这样做,已经习惯了,也就没想着改变,但是自从三房分出来后,将田产分走了四分之一,又把秋粮给分走了一部分,老宅平日就勉强顾温饱,今年在这种情况下,禾老爷子却还是要原封不动往二房送粮食,也不怪马氏会反抗了! “这事爷到底咋想的?”禾早问道:“现在二伯到底是在家里住着哩,总不能真吃着家里的,还要家里的再另外给粮食吧?” 禾老三沉默了下,闷声说道:“你爷那意思,想让你二伯头上的伤好后就去镇上哩,说一直在家住着也白耽搁了他!” 禾早默然。 同时心里也在默默吐槽,禾老爷子也真是偏心得没边了,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偏袒禾老二,大房以后肯定还有的闹腾! “爹这也是想着要供出二伯来,没办法的事。”陈氏说道,说着想起了什么,问禾早:“早儿,你前几天说要请先生,那事咋样了?” 原先就打算好,等秋收忙过后,就送四宝、七宝去读书,禾早这几天也一直在打听方圆比较有名的先生。 镇上两个人她都相不中。 最后还是柳金玉关系广,知道的事多,对禾早说在泗水村有一个年过半百的举人老爷,考了多年没有考中进士,便不再考,回家颐养天年了。 而据柳金玉所说,这位金举人为人太过固执,旁人送来的钱粮田产庄园一律不要,也不要自荐上门的家仆,只一个人带大了一个女儿,女儿出嫁后,他就一个人居住了,甚少出现在人前。 禾早觉得虽说这人比较古板,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就是正直,而这是她希望四宝七宝能够学会的品质。金举人又孤身一人,正好能搬来卢家村居住。 私塾已经盖好了,气派的两进院子,一律青砖绿瓦,禾小叔会做些木工活,禾老三便带了人去深山里砍树木,拉回来让禾小叔做一批桌子椅子。 原本禾家人都以为禾小叔在县城里也只是个小学徒,手艺一般,但谁知道做出来后,竟是出乎意料的精致,最起码比想象中的要精致许多。 禾小叔做棺材的时候,是需要在外部雕刻花纹的,所以即使他还没学成,但也足够糊弄乡下人了,禾老三封了丰厚的银子给他,禾小叔却拒绝了,说出的话让禾老三很感动:“三哥,我没钱,但这也是为咱村做好事,我就出一份力吧。” 质朴的话,让禾老三感慨了几天,直说幺娃终于长大了。 私塾院子外的门匾是请卢里正写的:“卢家村私塾”,名字并不张扬,但很符合卢家村的实际。 在作坊干活的几个妇人就颇为心动,私下里与禾早商量,如果请来的先生要的束脩不高,那他们都会把自家孩子送去,不求考功名,只希望能认俩字,不做睁眼的瞎子。而且,哪怕只是读个一两年书,说出去那身价就立马提高了许多,不管是做工还是娶媳妇,都沾着光哩。 对此,三房的人自然喜闻乐见。 因着读书这件事刻不容缓,第二天早上,顾不得管老宅到底啥情况,禾老三、禾早、四宝与七宝四个人,就赶着马车往泗水村奔去。 泗水村,顾名思义,是一个山多水多的乡村,这种村名在南方很常见,但因为泗水村几乎是五贤镇最靠山里面的村子,卢家村门口经过的那条溪流,就是从泗水村上面流过,又流过几座高山,蜿蜒几许,分成几个支流,剩下一条支流流向卢家村,所以泗水村至少有四条比较大的支流环绕。 其中还有一条是从泽州府流下来的。 金举人家也好找,就在村后头的一片竹林旁边,一间中规中矩的青砖院落,院子外面,种了一畦畦蔬菜。 几个人跳下牛车,还在打量四周时,就从前面竹林中走出来一个年约五十岁的老人,头发有些已经花白了,胡子老长,一身庄稼汉子常穿的短打衣裳,他手里提着一只流血的兔子,看到禾早一行人,只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在经过牛车旁边的时候,他还是没理禾家人。 禾早便捅了捅四宝,朝他使了个眼色。 来之前,禾早专门找了阿澈对自家俩兄弟进行突击训练,即学生对先生最基本的礼仪训练。 四宝与七宝都学得很好。 四宝很聪慧,只一眼便明白了禾早的意图,忙上前一步,恭敬地施了大礼:“学生拜见金先生!”有些紧张,声音便有些低,四宝脸颊通红。 金举人停下脚步,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四宝咬咬牙,又猛地提高嗓音,高声:“学生拜见先生!” 181.第181章 要求 金举人才终于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四宝,皱眉:“小子,我可从没收过你这样一个学生!” 事实上,他从未收过任何一个学生。 四宝经过了先前的激动,这会儿情绪句比较稳重了,沉着地将自家人的来意说了出来:“金先生,我们乃卢家村禾家的人,我叫做禾润瑜,这是我父亲,二妹和七弟,我和七弟来是特意求先生去我们村做教书先生的……” 七宝也睁大眼睛,大人似的站在那里。 金举人哼了一声:“卢家村?还真够远的!” 禾早笑嘻嘻地插了一句嘴:“那是因为金先生您名声远扬啊,我们都是普通庄户人及啊,但也知道先生您一定是最最学识渊博之人!比镇上那些私塾先生要强百倍!” 她毫不脸红地拍着马腿。 四宝有些为她脸红,小脸红通通的,低声:“金先生,我和弟弟是诚信拜学,请您给我们这个机会。我和家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金举人倒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么说,前段时间说卢家村办了一家私塾是什么家办的了?” 禾老三这才局促地点点头:“以前日子穷,没办法,现在日子好过了点,就想为村里人办些实事……” 金举人淡淡看他一眼,光从他的表现来看,就知道是个极其老实的庄稼汉,这些话也一定是出自真心。 他望着四宝问:“你之前学到哪儿了?到何种程度?” 四宝的脸更红了,垂下头,低声:“……学生从未上过学……” 禾早便忙道:“我四哥虽说没去过学堂,但却自学很长时间了,《三字经》《百家姓》都已经背会了,也都会写,现在已经开始看《千字文》与《千家诗》了。我家以前穷,哪怕是书也买不起,这还是两个多月前,家里才给四哥买的书和笔呢!” 四宝非常珍惜能够读书的机会,一有空闲就会看书,蹲在地上写字,禾早自己的古汉字水平也很低下,很多她都认,却不会写,而且必须是放在前后语境中她才能认出来,要是单独拎出来有的太复杂的她就又不认识了,也不敢瞎指导,没搬家的时候四宝会向禾老爷子请教,搬家后也与阿澈关系亲近多了,后来他又下山了,所以便会向请教对方。 这些启蒙书物,也是阿澈告诉他们的。 金举人手中还提着那只死兔子,也没有被禾早的话给惊到,只淡淡点点头:“这个年纪才开始启蒙,太晚了些。” 或许是被他语气中的不以为然给牵动了情绪,一向沉稳内敛的四宝却突然抬头,双手握拳,无比坚定地说:“勤能补拙,我起步晚,但不代表我学不好!”他想到禾早以前说过的一个成语,反问道:“难道金先生没有听说过大器晚成这个成语吗?” 金举人终于有些惊讶了,一挑眉,笑了:“好,有这个态度就中。”话锋一转,他却看向了禾早:“小姑娘,你也跟着你兄长学认字?怎么这些书名你这么清楚?” 禾早“呃”了一声,眼珠子转转,嘻嘻笑着:“我四哥天天手不离书地念叨着,听得多了便也记住了。”说着她像是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金先生,您别看我家之前穷,但也供出过好几个读书人哩,我二伯也是个秀才,在镇上教学生呢!” 从之前了解到的这位金举人,性子固执,却又有着读书人特有的傲气,如果让他知道自家不去做秀才的二伯那里读书,却要大老远低声下气地来请他,说不得一得意,就答应下来了呢。 哪怕只是秀才之名,也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考不了的,在五贤镇这个小地方,秀才也是有数的,姓什么,住在哪里,这些老爷们心里都有一个小本本,这就是后世常称的关系网。 金举人只一想,就猜出了所谓二伯是谁。 “原来你们是禾秀才家的人?”金举人淡淡说道,之前略有缓和的态度却又降了不少。 禾早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人与二伯有什么过节? 思路飞快运转着,还未开口说话,四宝却已经解释道:“那是我们的二伯,不过我们现在分家了。之所以来请金举人到我们村里教学,一则是因为您学问更高,更好,能教导我们更多的东西,二则,我们家分出来后,家里就我爹一个壮劳力,我作为长子,不愿意离家太远,就在村里上学的话能够帮忙照顾家里!” 禾早对四宝叹为观止。 这才多长时间啊,当初那样一个木讷老实的小男孩,就长成这样机灵的模样。短短几句话,就先恭维了对方,又暗示了自家与二房关系并不亲密,而分家出来,更是点出自家在禾家是一个弱势的存在,最后又不动声色地点出自己的孝顺与责任心! 啧啧啧! 禾早觉得自己功不可没。 四宝却觉得跟无辜,天地良心,他完全是自然而然说出这些话,哪有禾早想的那么复杂。 “是哩,是哩,村里好多庄户都表示要送学生去私塾哩!”一直当透明人的禾老三搓着手说。 金举人沉吟了下:“你们先回去,这事我要考虑考虑。” 禾早咬了下唇,忽然走近两步,轻声:“金老爷,我们此行非常唐突,但为的却是您的才学品性,事实上,我们此次来是想专门给我俩兄弟请一个先生的,但咱们乡下人,低调惯了,也不能与好户人家相比,不能光明正大请您单独做我禾家的先生。但是,我们会给您单独的束脩,一年二十两银子,一季两套衣裳,与县城里的好户人家差不离!” 金举人不由惊愕万分,朝禾早看去。 却见小姑娘眼睛明亮,不卑不亢,沉稳地看着自己。 再看看其他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稳重,而小的,虽说年纪小,不爱说话,但那一双眼睛却很灵活,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 那禾秀才为人不咋样,几个后辈倒是挺出息的。 金举人便起了一丝爱才之心,又考虑了一下,终于点头:“好,如果十天之内,你能将千家诗前二百首全部背会,我就应下!” 182.第182章 巧方法 禾早不由瞪大眼睛:“十天背会二百首,那一天就得二十首,根本强人所难!” 金举人却冷笑一声,盯着四宝:“你以为大器晚成人人都能成功吗?要是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那就没必要读书,你年纪太大,人家跟你这样的年纪,已经开始做文章了,再聪慧些都要下场考童生了,你呢,连笔也拿不稳吧?就你这程度,再不勤奋点,还想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四宝紧掘着下颌,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能背会!” 禾早张张嘴,却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她并不强求四宝七宝考科举,但是这个年代所有的读书人,似乎都是以科举为目的的,哪怕是四宝也不例外。 既然这样,她就不要多管,看四宝自己的决定吧。 毕竟,读书是他的事!外人插不了手。 一路无言回到家,陈氏与禾春儿早就等在外面了,见状便忙问道:“咋样?那金举人同意不?” 禾老三摇头,看了四宝一眼。 后者掘了唇,低声:“娘,大姐,我先进屋看书了。” 时间很紧,一点都不能浪费。 禾早望着他的背影,开始苦苦思考后世应试教育中所能借鉴的地方。 四宝很聪明很用功不错,也自学了几本书,但那也只相当于现代二三年纪小学生的水平,刚刚识字而已,识字与文学根本不是两回事,你不能指望一个刚认完字的人就能通畅地理解二百首诗歌的意思,并且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禾早想到当年自己背古诗的艰难血泪史。 不过,四宝也是有一个优势的,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人,他对文言文的接受能力,大概就像是现代人接受白话文的能力吧? 一看就会懂吧? 禾老三向陈氏解释金举人的意思,禾早则钻到了里间,四宝拿了千家诗,坐在那里默读。 禾早想,是该为兄弟两个布置一个书房了。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沓纸,与一根自己写字用的自制羽毛笔,又拿了墨水,蹦蹦跳跳去找阿澈了。 阿澈是她认识的人中最有学问的一个,关于读书方面的问题当然要找他讨论了。 阿澈平日并不怎么出去,只几天上山打猎一次,也几乎不与村里人来往。 禾早进他家的时候,他一身素色布衣,站在树下,正用一根木剑比划着,一挥一挽,挺有气势的,也挺好看的。 禾早不懂剑,但不妨碍她对武功人士的羡慕,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看了好几眼,才打了一声招呼:“阿澈哥?” 阿澈收了剑,额头上隐有薄汗,嘴角却有一丝笑意:“怎么了?有事?” 瞧她小胸脯一喘一喘的,便知道是跑过来的。 很多时候,禾早是一个大大咧咧,情绪外露的人。 禾早便猛地点点头,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是看到了金子一般,跑到他跟前,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阿澈哥。”便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问:“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刚识字的人十天背会二百首诗呢?” 阿澈一挑眉,淡淡笑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相处时间不长,但禾早的性子却早被他摸得透透的。 禾早嘿嘿笑着,摸摸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阿澈哥,你能不能帮我四哥,把那二百首的注解写出来,有了注解,四哥背起来更容易一些。” 二百首的诗词大意全写出来,不是一个小数目。 禾早又加了一句:“今天先写出来四十首!” 她把那一沓纸递给了阿澈,期待地瞅着他。 后者摸摸鼻子,无奈应了一声。 禾早便忙笑眯眯地道谢,却又问:“阿澈哥,我记得你这里也有本千家诗,能不能让我先看一看?” 阿澈进了屋,将书从书架中抽出来递给她,很随意地说道:“我今天中午要去你家吃饭。” 语气相当淡定。 禾早的心早就扑在古诗上了,只点点头:“好哇好哇。”事实上连他说什么也没听明白。 阿澈眯了眯眼睛,继续说:“晚上也要。” 禾早嘟哝一句:“随你。”便招手示意对方过啦:“阿澈哥,这前二百首是到这一页,你能不能把这些顺序打乱,挑出来相似的一部分合在一起,比如说都是写景诗,有的诗歌是从前人诗歌中衍化出来的,也有的借用了其他诗歌的典故,你把他们找出来放在一起,背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禾早抬头看到了阿澈的眼神,声音就心虚地低下来。 而阿澈却已经在想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好了,导致这小村姑一点也不怕自己,把自己当成是自家兄弟一样来使唤? 不过,这种感觉也不觉得讨厌! “呃,阿澈哥,我请你去县城酒楼吃饭。”禾早狗腿地笑。 阿澈哼了一哼。 禾早想到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我那葡萄酒酿出来我第一个请你喝!” 阿澈的脸色有些臭:“我以为那本来就有我的一小坛子?” 当初禾早得意的时候,曾经承诺过要送对方一坛子葡萄酒的。 禾早眨巴下眼睛,傻兮兮笑了笑,突然就响起自己的第二个做生意计划,马上道:“阿澈哥,过两天我还要做一种好东西,到时候第一个给你吃啊!谁都没有吃过呢,我自己想出来的新吃食。” 阿澈扬了扬眉:“又是你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淡淡的质问语气。 禾早嘿嘿笑两声,就低下头,不肯再出声了。 顾允澈不傻,有些事他不问不代表他真的被禾早给糊弄过去! 但是,他不问,却又表明了一种态度。 或许是因为这种态度,让禾早对他生了几分信任吧! 于是,在四宝忘寝废食地读书背书的时候,阿澈也跟着他一起苦逼地废寝忘食。 一天的时间,他将前二百首打破顺序,又进行了详细注解,指明哪一句是哪里的出处,哪一句是从前人中的哪一句中化用而来,解释得清清楚楚,完全抵得过后世的教材全解了。 毕竟是自学,四宝识了一些字,不代表他就完全识字了,而古诗中,最不缺乏的就是生僻字。 183.第183章 答应 禾早又让阿澈用简单的汉字为其注音。 之前从未用过这种方法注音的阿澈,再次深深看了禾早一眼。 一个一梦知之的人,当真懂诗吗?还知道化用和典故这样的词? 但是,既然一梦知之,又为什么有的字她却不认识,甚至也不会写呢?连毛笔字都拿不准确? 禾早被他那一眼给看得毛毛的,虽说之后对方没有问过她什么,可她就是心虚,作为外来游魂,底气不足啊。 以后,还是要低调再低调! 禾早握紧小拳头暗暗下决心。 当禾早将阿澈写好的一沓纸订制成一本书,递给四宝的时候,四宝只翻了一翻,就懂了阿澈的意思,顿时对阿澈感动无比,亲自过去道谢。 阿澈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禾早:“不必,要谢就谢早儿吧,是她来请我帮的忙!” 四宝看了禾早一眼,笑笑。 他们是亲人,亲人之间并不需要道歉。 禾早朝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四宝真正开始了十天的苦读,每天差不多十二点才睡,早上四点多就又起来,一点时间也不愿意浪费。 禾早一家都知道他这次背书至关重要,所以所有人的动作都下意识地放轻,在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是后院的作坊也被禁止高声言语。 禾早看了看倍觉压抑的家里环境,又看看有些不自在与愧疚的四宝,想了想,又去找阿澈帮忙了。 韩兰硕他们给阿澈找的院子很多,房间也很多,禾早希望阿澈能同意让四宝过去住几天。 阿澈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禾早松了一口气,可以说现在的四宝正处在高考前的状态,在人来人往、杂事一大堆的家里,并不适合学习,很容易就分神,对其他人也造成影响。 禾早一家对阿澈非常感激,禾老三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感谢话,弄得阿澈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氏就带着娘几个帮四宝准备房子,只是暂住,不用太讲究,但蚊帐是一定要的。 禾早当天下午就去了一趟镇上,给四宝买了新蚊帐新铺盖新席子,又买了上等的毛尖,毛巾苦,易提神,又买了一大兜各种各样的零嘴,像蛋黄酥,红枣糕,山楂糕,红豆糕等。当初请禾小叔给私塾做桌椅的时候,禾家也做了几个炕桌,与高桌椅。 就又选了一个新的炕桌送到了阿澈那里,与阿澈本身有的一个十分相似,当初也是禾早家送的。 再然后就是伙食问题了,四宝与阿澈的一日三餐,自然全部由禾早家负责,禾早与禾春儿有空轮流送饭。每日荤素搭配,样样不通,又个个美味,连着阿澈也享了口福。半夜,禾早还要送一次夜宵。 陈氏是下大力气为四宝做饭。 禾早觉得,这架势,真跟高考差不多了。 四宝望着家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默默握拳,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再努力,这十天一定要背会二百首,不让家人失望!也不让阿澈哥失望! 只有七宝人虽小,却是个聪明的,有次就皱着可怜兮兮的小脸,低声对禾早抱怨:“二姐,我看四哥读书好辛苦……” 这种辛苦,是他在禾家其他人身上来从未看见过的。禾老二,大宝,二宝,他们谁也没有这样用功地读过书。 在七宝的记忆中,他们读书的样子是悠闲而散漫的,又带着丝丝的高贵骄矜。 禾早便点了点他肉嘟嘟的小脸:“还没开始学呢你就嫌辛苦了?你瞧瞧咱四哥,天天书不离手,吃饭时还拿着书看哩,再瞧瞧你,看一个字就跑出去玩一会儿,就你这还累啊!” 七宝鼓了鼓腮帮子,却无话辩驳。 “二哥这几天已经背会一百首了,你哩,能识全字不能?你俩可是一起学认的字。” 七宝睁大眼睛,不服气:“四哥比我大哩……” 但他大概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声音弱弱的,心虚得很。 禾早便沉默地看着他。 七宝突然就跳起来:“我不说了,我要赶紧读书去!不能落后太多……” 他肉肉的小身子跑到房间里,不一会儿,就从屋里传来嫩嫩的读书声。 有很多字不认识,他读得磕磕绊绊,却非常认真。 禾早仰头望着天边的山影,笑了。 十天后,四宝站在金举人面前,由对方指诗歌名字,他再背,金举人随口提了二十首,几乎前二百首的每位诗人都提到了,并且是不同类型的,写景的,天文,地理,宫室等方面都涉及到了。 四宝背得一字不差。 金举人的神情十分满意,只点点:“勤能补拙,果然不错。” 禾老三几个人都很兴奋。 “收拾下东西,我这就随你们去。”金举人缓声道。 这次,禾早他们终于进了金举人的家里,坐在院子中,听着四宝背书。 等金举人进屋收拾东西时,四宝便拉着七宝也跟了进去:“先生,我们来帮您收拾。” 作为学生,服侍老师是应该的。 但谁知道刚进屋,四宝就看到那地中间摆放着的一个行囊与一个席子,不由一怔。 金举人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看着他。 四宝心里一动,莫非今天不管自己能不能背会,先生都会跟他们回去?也或许,是先生笃定自己一定能背会? 不管是哪种原因,金举人在四宝的心目中,就一下子高大上起来。 回去后,将金举人安排在私塾里,四宝问了下,又亲自去镇上买了一些对方需要的必需品,送过去后,拜别对方,一回到家就扑到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一开始陈氏吓了一跳,等确定对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后,便又是笑又是抹眼泪:“这孩子,这几天也不知咋的熬过来的!瞧这脸都瘦了!” “娘,今天是金先生来的第一天,咱们要尽地主之谊,得好好拾掇一桌饭菜来。” 禾早笑着说。 陈氏连连答应着,为四宝掖了掖被子角,就要出去。 禾老三正好进来,他刚才去找里正,说了金举人的事,里正非常高兴,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本来,一个秀才能来村里教书他就满足了,没想到禾家大本事,直接请来了一位举人。 试想一个秀才教出来的学生能比得上举人老爷教出来的学生吗? 举人,如果有条件有后台,在这个年代实际上就可以入仕,只品阶不太高而已。 也怪不得禾三房不去镇上禾老二那里去呢! 184.第184章 另一个作坊? 于是,中午,禾早家就多了三位客人,一位金举人,一位前来拜访的卢里正,还有一位,自然是禾家最高地位的禾老爷子。这种大事,禾老三不可能不通知自己的父亲。 卢里正在席上频频向禾老爷子敬酒:“禾老哥啊,老三这阵子可是越发出息了,几个孩子也好,你老禾家后辈有望了啊!” “不中哩,还差得远哩,我家老三就一个好处,实诚,不管做事还是待人都实诚啊!”禾老爷子笑着谦虚两句,品了一口酒,但心里,却微微的有些不是滋味。 禾家几个儿子中,禾老大与禾老三是最老实笨拙的孩子,但站了嫡长的原因,禾老大小时候还是备受父母关注的,可禾老三生在最为尴尬的中间,上头实诚老实的大哥,聪明伶俐的二哥,下有精明能干的四弟,他其实是兄弟间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禾老爷子也从未想过不起眼的三房一家会无声无息发展成现在的模样,而且还能请动一位举人到村子里教学。 此时的他,唯一庆幸的是,前几天他就已经让二房一家去镇上住了,所以这次他不用跟过来,不然与金举人的见面一定会非常尴尬。 卢里正看了下禾老爷子不甚自在的脸色,晒了一下,其实他就是故意的。 禾老二当初能考中秀才,村里的人多少都是帮了忙的,就像是考试需要有功名的人举荐什么的,当初还是靠着卢家的关系,找到镇上的一位老秀才呢,禾老二去考试,自家也曾资助过两年,拿的不多,却多少是个意思。 可是,现在在村里人明显需要禾老二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如果拒绝的理由那么正当的话也就算了,这个禾老二却偏偏就在镇上教书,一样是教书,在镇上和在村里有大的区别吗? 他可不像是偏爱二儿子的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一听他说在镇上对考试更好就相信了,禾老二分明是嫌弃卢家村穷,不愿意回来哩。 卢里正有些淡淡的不爽。 所以,就故意说些力捧三房的话,反正,整个老禾家,能让他表示满意的也就是自强不息的三房了。 男人们说话办事,女人是没有资格上桌的,所以看着最小的七宝也跟着四宝规规矩矩坐在炕桌旁,听着大人讲话,只能缩在厨房里的禾早表示很嫉妒。 她撇了撇嘴角,又看看毫无怨言、笑容满面的陈氏与禾春儿,无奈叹一口气。 她扒完一碗饭,便对陈氏说:“娘,我去看看阿澈哥回来没有。” 之前,三房也要去请他的,毕竟这次四宝能够轻易过关,阿澈帮了很大的忙,但前者却进山打猎去了。 所以陈氏便特意将每样菜都装了小盘子,放进篮子里,等会儿再去看看。 禾早这样说,她当然不反对,只关心地问:“吃饱了?” 禾早瞄了一眼,手中篮子的分量,很多,足够两人吃的份了,便干脆点头:“嗯,饱了,那娘我走了啊!” 她摆摆手,顺着小胡同去了后面阿澈家。 路上遇到一位后面一胡同的大婶,她看着禾早提着的东西,善解人意地笑:“早儿,又给顾小少爷送吃的啊?” 禾早在外人面前时很注重形象的,仰着头,甜甜地笑:“是咧,四婶子,吃了没?” “吃过了,吃过了,我去我家菜地瞅瞅啊,你快去吧,我刚见顾小少爷回来了。”被称为四婶的妇人摆摆手,笑眯眯地说。 其实,她心里却在狐疑禾家三房怎么会和那一看就是富家少爷出身的顾小少爷关系这么亲近? 在卢家村,这种“四婶子”,“五婶子”什么的称呼很常见,尤其是卢家村中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姓卢,剩下其他姓的占了很少一部分,像是柳家就只有柳莺一家,禾家算是卢家村的第二大姓。但这第二大姓与卢姓在人数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村里的妇人媳妇们,见到了,一律按着排行直接称呼“婶子”,“嫂子”就行。这帮了“失去了大部分记忆”的禾早很大的忙。 与卢四婶打过招呼后,对方突然又顿了顿,走到禾早跟前,有些扭捏地问:“早儿啊,你家那个作坊还招人不?” “咿?”正要敲阿澈门的禾早眨巴下眼睛。 卢四婶便有些不好意思,犹疑着眼神:“你三爷爷他瘫痪了,家里花费大着哩,几个娃在家就能编漂子,我就想出来找个活干……” 她的长相比不上小缎,却也是鸭蛋脸,肤色白皙的秀气媳妇,只是她的眉毛天生都不长,看着又短又秃,硬生生将容貌压下几个档次。 不要问为什么眉毛短秃不能画眉,在女人也下地的乡下,画眉什么的属于一种很蛋疼的行为,除非是过年走亲戚。不然平日化个妆,都会被村人鄙视为不安分、水性杨花的女人! 禾家的马氏就属于这一种。 禾早知道她说的情况,夏天太炎热,有的年岁大的老人就顶不过去,前段时间她家公公瘫了的事情她就听说了,陈氏还感慨了一句:“这下卢家三房那一头可有的忙了!” 患瘫痪的病人,是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照顾的。 卢四婶家的婆子早就没了,男女有别,这照顾的重任只能落到当家的男人身上,所以就无法出去挣钱,而瘫痪病人也是需要花费医药费的。 禾早想了想,便认真地说道:“松花蛋作坊不要人了,但是我们家还要再开一个别的作坊,到时候就请四婶来。” 卢四婶听了前面的话,很是失望,但听到后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忙不迭应了声:“哎,哎,中咧,中咧,我就在家等着。” 顿了顿,又迟疑地问:“早儿,时间长不长?” 要是长的话,她就得考虑去镇上找伙计了。 禾早掰着指头算了算:“不长哩,左不过这几天。” 卢四婶这下是真的放心了,向着禾早道谢过后,才拿着自己的菜篮子走了。 禾三房给出的工钱很不错,虽然不知道这次又要开什么作坊,但相比与松花蛋那个作坊差不了多少。 看着她往胡同口的菜地里去了,禾早这才举着小拳头准备敲门,没想到还没敲呢,门就突兀开了,阿澈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禾早愤愤然,她脑子里都是挣钱的好点子哩,怎么能算是鬼主意! 185.第185章 渣渣 大大的眼睛颇为幽怨地瞅了一下阳春白雪的少年,禾早举举手中的篮子,抱怨道:“我可是顶着大日头给你送吃的来了,你就忍心这么笑话我?” 阿澈很淡定,瞥了一眼目测很重的篮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一定有事找我帮忙!”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禾早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石化了。她还真是来找阿澈帮忙的! 微微不自在的同时也在心里反思,难不成她每次都是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才登门? 唔,四哥背书那次……上次,是去县城送松花蛋……再上次,想求他进深山里……再再上次…… 禾早彻底囧了。 原来,她每次登阿澈的门,都是来蹭大腿的啊! 有些心虚地朝对方露出一个最大的甜甜笑容:“阿澈哥,你帮了我四哥好老大的忙,我家原本想请你过去吃桌的,你却不在,这不,听说你回来了,我娘赶紧支使我给你送来了!” 她又讨好地把篮子往前举了举。嗯嗯,今天坚决不说帮忙的事了,反正也不要紧,往后推迟一天。 阿澈看着她那灿烂的小脸,忽而扯扯嘴角,懒洋洋笑了笑:“原来是婶子让你来的啊!这大日头的还真是辛苦了!” 禾早的眼睛瞪得溜圆,呆呆地想,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澈看着一向机灵狡黠的禾早露出这样呆傻的神情,刚刚烦闷的心情瞬间康复了,很好心地接过篮子,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扭头看她:“你不进来?” “啊?哦,哦!来了来了。”禾早瞬间满血复活,蹦蹦跳跳地跟着进了院子。 院中,扔了一只比禾早要高壮得多的野猪,边上,只已经染了血的兽皮,禾早惊诧地问:“阿澈哥,你就直接背着这东西回来了?” 阿澈淡淡瞟她一眼,似是在问有什么问题。 禾早心里腹诽,相处时间越长,这个人就越觉得不好相处了。 她笑得很假地说:“阿澈哥的力气好大!” 阿澈默默扭过头,进了屋。 禾早已经垂涎三尺,开始在脑海中想象待会儿要割下哪一块的肉回家吃。 野猪肉的肉质非常鲜嫩,比家养的那些肥猪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而且野猪很凶恶,村里的猎户很难逮到,这也就导致野猪肉比较珍贵。 臆想完毕,禾早也跟着进了屋,这才发现阿澈坐在那里没有动弹,连篮子的盖子都没有掀开。他清浅的眉微微皱着,似乎有为难的事。 禾早奇怪地问:“阿澈哥,咋了?” 阿澈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了下桌子,想了想,说:“我过两日有一个赌约。” 禾早没有听明白。 “我和我表兄约定在这后山里打猎,堵了一件事,但是我这几天上山后发现我的打猎计较似乎有些退步……” 阿澈慢慢地说道。 禾早“哦”了一声,怪不得刚一进门就觉得他不对劲。 “我觉得韩公子肯定没你强!”她很肯定地说道:“就算你们以前一样,但现在他打猎是为了玩乐,游戏性质重,阿澈哥你不同啊,你打猎是为了生存,要不然你就要挨饿了,这打猎技术铁铁地得提高啊…… 我觉得你说的打猎技术退步什么的,可能是因为你们以前打猎都是有仆从侍卫帮你们驱赶猎物的吧,集中到一块,周围围了一大堆的人,猎物想跑也跑不了,那肯定你一射一个准儿,但是现在没有人帮忙,就你一个人,又没有马代步,我们后山又不是打猎场,深山里连路也没有的,你能打一头野猪就很不错了……” 阿澈想了想,觉得禾早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大家族打猎的规矩,你怎么这么清楚?一梦侄子就这么厉害?” 明明连字也认不全! 禾早呆了呆,貌似又露出马脚来了,明明叮嘱过自己要低调再低调的。 她露出一个天真无暇的笑容:“是金举人说的啊,就是我们家刚请到的金先生,他见多识广,今天给我四哥讲道理的时候,提了提大家族公子的例子……” 在对方那双漆黑幽沉静的眸子中,禾早越来越没底气,声音变得很低。 但幸好,对方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挑了挑唇角:“是吗?”就打开篮子,往外拿盘子。 禾早擦擦额角的汗,想着总算是又过了一关。 见里面摆了两双筷子,阿澈便很随意或者说是习惯地递给禾早一双。 禾早已经吃了半饱,这会儿看到香喷喷的饭菜,便忘了刚才的惊险,大快朵颐起来。 阿澈慢条斯理地吃着,那动作不知道比禾早优雅高贵了多少倍。 最好的猎猎物时间,是从凌晨开始,深山中的大部分动物这个时候就都开始觅食了,等到半晌午太阳炎热的时候回洞里去,傍晚再出来。 所以他总是半夜的时候就上山的。 早上也只随口吃几口干粮,有时候情况紧急的话就不吃,顶多喝口水。 所以,他此刻能保持这样高雅雍容的吃饭动作,非常非常不容易。 禾早是知道猎户的规矩的,无意中瞟了他一眼,再对照一下自己狼吞虎咽的动作,顿时汗然! 她真心觉得,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她其实比村里大部分人都要有教养得多。 只是,这教养,到了真正的大家公子面前,就瞬间被秒成渣渣! 从猎户打猎这个规矩来看,禾早说得也没错,至少从前自己是不会有耐性在蚊虫蟑螂遍地的深山里窝上半夜不动弹的。 他确实进步了。 那么,与表兄的比试也一定能赢了。 赢了的话,那个赌约也就能实现了。 阿澈便看了禾早一眼,暗想,如果她知道自家的松花蛋即将成为朝廷贡品的时候,会什么反应? 想想之前对方夸张与情绪外露的表现,阿澈觉得,这件事,到时候还是先通知更靠谱的四宝为好! 但,心里那点点的别扭是什么原因呢? 禾早吃饱喝足后,才想起了阿澈的那个赌约。 但是后者已经决定要告诉四宝了,所以没有说话。 禾早只得闷闷地偃旗退场。 其实,她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的,只不好意思太厚脸皮提罢了。 186.第186章 柿饼 回去后,金先生已经回了私塾,卢里正则是兴奋地去告知村人了,因为禾早家的慷慨,金先生虽然决定收村里的学生,但那也是陪衬,最重要的学生是四宝与七宝,所以,他提出的束脩很低,一月三十文钱,没钱的话就一人一月几斤米面,或者是几斤肉罢了。 这简直就相当于免费教书啊。 卢里正很激动,很兴奋,对禾三房就更感激,更有好感了! 如果他知道这么少的束脩,是禾早家用一年二十两银子换来的,不知道该怎样想。 禾老爷子喝得有些醉,拉着禾老三的话,嘀嘀咕咕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但是看着禾老爷子的神情,便知道老人这个时候心思很敏感,有些伤心。 禾老三则安慰着他,又亲自送他回了老宅,回去前迟疑一下,让陈氏把剩下的肉菜装一碗送过去,毕竟,这肉菜在老宅也算是个稀罕物。 陈氏在这种事情上从不会斤斤计较,相反非常大度,拿了一个大搪瓷碗,挖了满满一大碗的小酥肉炖粉条。 禾早正好看见,但没有做声。 禾老三两口都是孝顺的人,现在家里条件好过了,自然就想着要帮衬一下老宅,又不是很过分的事,邻里本家之间送个剩菜剩馍什么的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老宅那边从不会向三房送东西。 “早儿,你急着去找阿澈哥,是不是有啥事?” 禾春儿见她一脸沮丧,便问道。 禾早在炕上坐下,拖了腮帮子:“是哩,是有事。” “那阿澈哥帮你解决没?” 禾早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暗暗想,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给人造成这种印象,感觉还真是不好…… 禾早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 陈氏便精明地问:“是不是咱家那空着的三亩地?” 禾早苦着脸点点头:“是哩,不过刚没提,我改天再问问吧。” 秋收后,从韩家便传来消息,似乎有人在南方见过禾早说的油菜籽,但现在交通不发达,还得专门遣人过去问一问,得等一段时间。 禾早当然很高兴,当时就好说歹说,让禾老三留下了比较规整又施好肥的三亩开垦的地。 禾老三与陈氏也确实是十分信任禾早的能耐,才考虑良久,留下了三亩地没有耕种。 但因为一直空着,还被无意中看到的禾老爷子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 幸亏禾早早就想好了理由,说是韩家让留下来想种个稀罕物的。 一听与韩家有关,禾老爷子便不再吭声了,只嘱咐禾早家要好好与韩家交好,为对方办事,不许惹恼对方等等。 他就算是一个乡下老头子,也知道韩家在怀庆府的分量。 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韩家那边还没有消息,所以禾早就想问问阿澈,只可惜偃旗息鼓。 “总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但人家呆管事说了给咱找,那就不要催,免得人印象不好!”陈氏是个会做的人,能不麻烦别人的时候就坚决不麻烦,所以她马上说出自己的看法。 禾早想了想,觉得陈氏说的有道理,油菜花的事她就是再着急,也急不来,本来就是自己麻烦人家韩家的,现在又一再催促,是有点太不知好歹了! 禾早打消了问阿澈的念头。 “对了,娘,刚我遇到后面四婶子了,她想在咱家找个活干。”她想起了什么,便说道。 陈氏一愣,点点头,叹口气:“你四婶子家现在有困难,咱家有条件了得帮一帮。” “咱家作坊不缺人啊!”禾春儿道。 上次乔兴娘一走,就又好几个人要来作坊干活,禾早几个与陈氏一起选了选,挑中了一个本分老实又干活勤快的媳妇。 禾早便神秘兮兮一笑:“我又想了一个挣钱的法子。” 禾春儿眼前一亮,忙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坐到了禾早的身边。 经历过这一桩桩一件件,她现在对禾早实在是太有信心了,基本上她说能挣钱的那就肯定能挣钱。没有谁嫌自家银子多的。 陈氏也摆出了倾听的架势。 四宝去午睡了,七宝跟着禾老三回了老家,家里就娘几个,禾早说话也没顾忌,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娘,大姐,你们听说过柿饼没有?” 陈氏与禾春儿对望一眼,迷茫地摇头。 虽说卢家村家家户户都有柿子树,地头,山上,柿子树很多,也有好几个品种,但是这个时候的人并没有闲情逸致去发展柿子的吃法,只知道当柿子红透的时候,就是熟了,这个时候是最好吃的,也是打柿子的时间,俗称“袅柿子”——用一根长达两三米的竹竿,最顶端挽着铁丝,挽成一个特殊的形状,袅柿子的时候一挽一扭就袅下来了。 但其他时候,卢家村的人基本就不吃柿子。 因为太生太涩,非常难吃。 据禾早所了解,这个时候,北方人甚至不知道怎样“懒柿子”。也就是将生柿子去涩味,直接可以吃,不用再放到阴凉地等着烘熟透。 禾早就准备先做懒柿子卖,然后再做柿饼。 柿饼在后世很受欢迎,价格也很贵,但是城里人却非常稀罕。 她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就是随着柿子价格越来越高,越受欢迎,前世村里就有妇人们专门趁着玉米未收割的时候,用玉米地做遮掩,一起去邻村或者山上偷柿子,一个普通的粮食包,装一袋生柿子,能卖上二百多块钱。要是特殊品种“大窖挺”,就更贵了,至少得多一半。 这其实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所以在“看玉米”之后,五贤镇这一片,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又多了“看柿子”的习惯。 家乡人给领导、学校老师们送礼,也多会选择很有地方特色的铁棍山药与大窖挺柿子。也或者是村户中养的蜜蜂产的蜜,纯天然的荆花蜂蜜,也备受欢迎。 禾早着重描述了一下柿子的两种做法,陈氏便露出怀疑的神情:“柿子不熟的话,可是老涩涩,真能去掉那个涩味?” 禾春儿则认真地看着禾早。 禾早点头:“当然,不信咱待会儿就试试。” 懒柿子,有好几种不同的方法,各有差异。 187.第187章 烂桃花 已经快到中秋了,而中秋前后,则是袅柿子的最佳时间。 禾老三便拿了竹竿去了自家地头,袅了一箩筐的生柿子,上面则摆了一层已经熟透的红柿子。 禾早率先拿出来一个吃了,这比一个月前吃的红柿子吃得要甜多了,口感也更沙一些,当时,成熟的只有极少部分,并且,块头不算老大。 禾早是最会吃柿子的一个人,咬掉一个小口,再用嘴一吸,甜嫩的汁肉便被吸到了肚子里。 她吃了一口,感慨地说:“还是大窖挺好吃啊。” 他们现在吃的,只是一种品种普通的柿子。 大窖挺对生长条件有一定的要求,山上倒是很多,这种普通的田地上极少,至少卢家村没有,只有上面的那个“右延”村子很多。 而大窖挺柿子很好吃,所以村里的半大小子们,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偷偷去上沿偷柿子吃。 回去后,禾早便开始了最简单最快的懒柿子,用差不多四十度的温水倒入装着生柿子的坛子里,然后密封,再将坛子放到小炉子上,炉子里焖了炭火,慢慢保持着四五十度的温度,炭火不能断,也幸好,处在煤炭小镇上,禾家不缺煤炭,而煤炭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慢慢燃起来,将柿子焖上一天一夜,就成了。 这样懒出来的柿子口感略差,不脆,比较软,而且两三天后就会变黑,不能久放,并不适合用作大规模的作坊生产。 但禾早只是想让禾家人先尝一下懒柿子的口感,然后支持她将懒柿子投入到作坊中去。 现在正是吃柿子的时节,也是卖懒柿子最好的时期。 这个时代第一批懒柿子出土的时候,四宝与七宝都去了学堂读书,一家子少了两个人,乍然间就冷冷清清了,都有点不习惯。 禾老三也觉得没劲,不想出去,就在家里和娘几个说闲话,再做做杂活。 听说懒柿子懒成了,他便成为了第一个尝试的人。 将看着仍有些发青的红柿子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拼了品,不由惊奇地睁大眼睛:“还就是没涩味哩。”说着就又咬了一大口,啧,不脆,稍微有点软,有点像是吃西红柿的感觉,嚼了嚼,不如烘出来柿子甜,但已经很不错了,最关键的一点是,没有汁水流下,身上的衣服不容易弄脏。 很多人不愿意吃柿子的原因,就在于柿子红汁水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流得哪里都是,淑女们当然不能破坏自己的形象。 听他说好,陈氏与禾春儿便都拿了一个尝了尝,味道果然不涩。 禾早暗暗高兴。等着晚上四宝与七宝回来后,让他们也尝了尝,都觉得不错,便又向金举人、老宅和阿澈那里送了一些。 懒了一个晚上的二十多个柿子就被瓜分完了,但成果也是喜人的,三房人都一致决定要做出来这种懒柿子卖。 松花蛋给禾家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三房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反正三房分了有七八颗柿子树,再加上买的四座山头上,也有很多颗野生野长的柿子树,做小本生意也足够了,又没有成本。 禾早却比他们想的都要长远。 她是准备大规模做柿子生意的,自家的肯定不够,以后得慢慢收购柿子树了。 她开始了听着就很上档次的鲜果脱涩法,将柿子放入洗干净的缸内,每五十斤放入五斤的成熟鲜果,如秋梨,山楂,苹果,野酸枣等,分层混放,放满后再封住缸口,完全杜绝空气进入,于是,再缺少氧气的情况下,鲜果会释放出大量的乙烯,促成柿子的后熟,三五天后,便可脱涩,而且这样懒出来的柿子色泽艳丽,口感甚佳,又甜又脆,像是吃鲜果一般。 三房人尝了这种柿子,一致认为其比上次的要好吃很多。 禾早将自家袅下来的一百多斤生柿子全部懒了,几天之后就一口气送到了县城,与呆管事联系,后者略一品尝,便看出是个小商机。很干脆地利用韩家的影响力去府城进行销售,柿子其实因为其汁水多易流出的特性,在上等阶层社会并不流行,懒柿子的出现则改变了这一现象。 禾早定的价格并不算太离谱,但也是按个来卖的,一个懒柿子不管个头大小,均二十文钱一个,这样的小本生意韩家不要分成,所以这一批一百斤的懒柿子,禾早家总共净赚了九两银子。 并没有翡翠蛋挣的多,但是原本一百斤柿子全部卖了大概也卖不了二两银子,现在能挣这么多,禾早一家已经满足了。 于是,在收购鸭蛋之后,禾早家又开始收购生柿子了,那种红中带青的颜色最好,他们给出的收购价也比市面上价格偏低,但是因为收购量大,大部分村人略一考虑,便将自家的柿子全部扒下来,送到了禾早家。 继柏磕之后,禾早家又开始了在门口秤柿子的景况。邻村听到消息的便也将担着箩筐,背着麻袋,将生柿子送来。 五贤镇的柿子品种就那么几种,禾早最稀罕的是大窖挺,所以当有人送来的是大窖挺的话,她会给每斤再提两文价钱,大窖挺好吃是好听,可村户自家吃那么一点就够了,剩下的当然是能换钱就都换成钱,于是,右沿村几乎所有的大窖挺都到了禾早家里。 禾小叔家后院已经有了一个作坊,光鸭蛋就放了不少,自然放不下这么多柿子,禾老三与金举人商量了下,便将柿子放到了私塾的第二进院子。 这进院子就他一个人住,一日三餐与洗刷衣物都由禾早家负责,所以,地方大得很,空屋子也多得很。 又因为盖这院子不光是禾三房一家的事,禾老三又与卢里正说了一声,后者当然不会反对,只是又望着禾老三感慨了一句:“老三啊,你家这做生意的头脑了不得咧!” 禾老三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脑袋:“都是早儿那丫头鼓捣出来的!我们就出个劳力……” 卢里正对禾早的印象便更好了,这样聪明又会挣钱又硬气的丫头,要不是太小了点,真想提前定下为自家的儿媳妇啊! 只可惜,卢里正家的几个儿子都已经大了,这个想法太不现实。 至于其他本家的孩子,卢里正突然心动起来。 188.第188章 比试 禾早当然不知道才九岁的她莫名其妙就走了一个烂烂的桃花运,她正在与陈氏挑选来柿子作坊干活的人选。 卢家四婶子自然是第一个人选,又挑选了八九个村里口碑比较好的年轻媳妇,禾源柿子作坊就正式开张了。 虽然知道这些腌制松花蛋与懒柿子的方法很简单,就算不传出去,也总会有聪明人自己实践出来的,但是禾早还是要求每一个来干活的人都签了一个协议,大体就是不许将禾家作坊的事情说给外人,也不许回去自家偷偷制作,再拿出去卖。若是违反,则每人赔偿禾家三百两银子。 这三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至少对卢家村的人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唯一庆幸的是,禾早是与韩家做生意的,村里的那些好户人家即使心痒痒的想搞到禾家秘方,也不敢有小动作。 普通老百姓就更没有这个能耐了。 懒柿子只适合这一个多月吃,以后柿子就该冻坏了,不能吃了,所以请来的妇人最主要的工作是做柿饼。 之前禾早就先到打铁铺让人家给打了几个类似现代的旋皮刀,专门用来旋柿子皮,因为这种刀削水果皮很方便,打起来也不贵,导致后来卢家村几乎人人都有一个,这倒是出乎禾早的意料了。 晒柿饼的方法有几个步骤,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第一步骤,先将柿子蒂修整好,第二步,则开始旋皮,每一只柿子都要削干净,平整,这关系到成型后柿饼的卖相,所以当初选人的时候,禾早就特意挑选的是刀工做的好的,第三步,选择光照充足、卫生干净的地方,在一米多高的地方用竹竿搭架,上铺洗干净的竹席,将去皮的柿子果顶向上,单层拜访,然后暴晒,晚间天气凉,再用薄竹席盖上。 这样等待十天后,柿饼就初次成型,这时果肉皱缩,果顶下陷,进行第一次翻动,然后每三四天翻动一次,每次翻动同时要进行捏饼,这是第一次捏饼,力道要放轻,等第二次捏饼时,就要加重力道,并注意将柿子内的硬块全部捏软,再等上两三天,便又要开始第三次捏饼,这时就要捏扁成型。 捏饼的时候有一个小窍门,宜选在晴天或者是有风的早晨,因为夜间受露的果肉水分外移,果面返潮并具有韧性,不容易捏破,一个捏破的柿子也相当于破了相,也就没有卖的价值了。 晒柿饼是个远比腌松花蛋更要细致的活,并且占地方,时刻会受到天气影响,所以禾早家商量了一番后,最终决定禾老三暂时住在私塾里,四宝也一同住进去,他年纪已经大了,又想要考出个功名来,哪怕是秀才,在乡村也有很高的地位,所以金举人对他要求甚是严格,四宝学习起来很吃力。 禾早与家人商量了下,决定让四宝跟着禾老三一起住到私塾里。中午晚上都回家吃饭,金举人懒散了半辈子,这时候收学生自然也是想要教出个名堂来的,七宝年纪小,还有几年,但是四宝却没时间了,所以他也很赞同四宝跟他同吃同住。 当柿饼旋皮放置四五天的时候,禾早家的第三批懒柿子也已经运往了县城,价格一如之前,二十文一只。家里作坊不用禾老三管,他便赶着牛车,再拉了禾老四,兄弟两个去了乡镇其他村收柿子,去县城送货的时候,也会在县城边上的村子里待上半天,禾家收的柿子容量非常可观。 初次的时候,韩兰硕尝过懒柿子,自觉味道不错,等着第二批运来的时候,问了问禾早存放的时间,大约能放上七八天,便留下了百来斤送往京城,一部分给韩府的长辈叔伯兄弟做礼物,剩下的则作为中秋节礼,让韩家在京城宣传。 但就算禾早家日夜不停地懒柿子,天天送往京城也是不现实的,不光运费承担不起,就是懒的柿子能存放的时间太短,所以当呆管事提出让禾早将懒柿子的做法告诉韩家,韩家则在京城制作,所得的利润分禾家一成。 禾家现在就是靠着韩家的人脉与权力在做生意,别说一成不给,禾早也会告诉他们方法,更何况还有一成分成,禾早没有犹豫,将做法说了下,又说:“其实不光是梨,苹果可以,用其他稀罕的水果更好,懒柿子的味道会更好。” 韩兰硕倒是改变了些对禾早的看法,笑笑:“这个乡下小姑娘,倒是很聪明。” 知道怎样与他们这些贵族打交道,这些时日以来的交往,彼此间都很舒服。 禾家没有仗着韩家的势就在外面作威作福,却又很好地借了韩家的势,打消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心思。 其实,禾早家的这些生意在韩家看来,实在是太小儿科,之所以韩家会这样大力扶持禾早家,最重要的还是将之当成一个最正当的理由,让自家管事到卢家村走动,而不引起各方面人马的怀疑。 所以,借着中秋的机会,将禾源松花蛋作为贡品的事敲定下来,至关重要。 这之前,韩兰硕特意与阿澈去深山里打猎,韩家怕出危险,跟了一大群身手好、武功高的侍卫,阿澈望着浩浩荡荡跟在后面的一大群人,想到了禾早的说法。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他们这些大家子会的只是花架子,没有这些侍卫,能不能猎一头猎物还难说得很。 事实上,他与韩兰硕的比试,他赢得干干脆脆,毫不拖泥带水。 韩兰硕一脸郁闷,望着自己手里提着的那只野兔子,之前他遇上了一头野猪,但对方太过彪悍,他只迟疑了一下,就被对方横冲直撞地跑掉了,还带着自己射在屁股上的一箭,手下的侍卫要去追,被他拦住了。 说好这次只是他和景之的比试,任何人都不喜欢插手。 他在追寻野猪的过程中射了一只兔子,再然后,就是阿澈猎了一头野鹿的消息。 他一箭射到了鹿的眼睛上,那一身皮完好无损。 韩兰硕便知道自己输了。 189.第189章 野餐 让侍卫帮着把鹿给抬到山下,自己则一脸郁愤地问阿澈:“怎的几日没见,你的箭术涨这么多?” 阿澈平平淡淡地将禾早的看法说了一遍。 韩兰硕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这乡下丫头说得也有道理……”话说了一半,便又不爽起来:“那照着她所说,那些猎户们岂不是比我们这些学箭术的人都要强了!” 他哼哼两声,表示不满。 阿澈笑了笑,神情中颇有些无奈:“我没有这么说,只是提醒你,不要太依靠侍卫。” 韩兰硕想了想,没有做声。 但看那模样,像是把阿澈的话给听进去了。 他身份特殊,不敢过多出现在卢家村,所以到了山下与阿澈分手后,就从另外一个方向回去,阿澈则接过一头完整的鹿,朝自家走去。 之前猎的鹿皮都被破坏掉了,只有这头是完整的,阿澈动了将之给禾早做一身小皮衣的念头。并且,这头鹿约莫有八九十斤,怎么吃也是个问题。 他当然不会拿去卖,那就得靠禾家三房的人缘将之送掉了。 当把自己的请求与禾早家一说,禾早的眼睛就率先睁大了:“你疯了,这鹿肉这么贵,你就舍得全部送掉啊,不中,我舍不得!” 其他禾家人:“……” 阿澈:“……” 禾老三为自家小闺女厚脸皮程度万分不好意思,连连朝阿澈道歉,又低低呵斥了禾早一声:“早儿,咋说话哩?这是人家顾少爷的东西,听人家处置,你别多嘴!” 挨骂了,禾早气鼓鼓地瞪了阿澈一眼,好像都是他的错一般。 后者好笑。 他想了想,问:“你有什么好法子?” 禾早的眼睛便嗖得一声亮了:“这天气也凉了,咱野餐去吧,顺带烤鹿肉吃。正好后天四哥、七宝休沐哩。” “野餐?”阿澈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禾早却已经兴致勃勃,拉着禾老三要去打铁铺打一套烧烤铁具。 亏得现在天气凉了,鹿肉能放,不然能去野餐的时候,也放臭了。 花了半两银子,打铁铺就按照禾早的要求打好了几根能支起来的铁撑子,上面再放上去平展镂空的烧烤架子,准备了几个木夹,又带了一副碗筷,在镇上酒楼买了几个凉菜,熬了山楂茶,焖了一锅的小米饭,捏成饭团,便带了小半个鹿肉,邀请金先生,赶着牛车去了水库那里。 一层又一层的的红岩石,遍布山野的各色野花,清澈碧绿的水流,与那一丛陡然加快的白色瀑布,便是后世非常有名的风景区。 禾家人表示很满意,但唯一不太完美的地方,就是上山的路有一大半没有开发,牛车上了一半就上不来了,没办法,只好靠着人力将这些东西给搬了上来,偏偏禾早准备的东西又全又杂,跑了两趟才搬完。 四宝累得瘫在柔软的苔藓上,上气不接下气:“我说早儿,我咋觉得你是故意报复哩?” 理由是他们自己只留下了半头鹿,剩下的还是被送给了村里几户交好的人家里,老宅与卢里正那边是送的最多的,柳家,二奶奶家,小缎家那一支,每家差不多都分了两三斤的模样。 禾早一直都肉疼万分的模样。 这野餐的模样也是她选的,本来四宝与七宝选在大蚂蚁山下的那个小悬崖那,路平坦,溪水浅,白岩石多,景色也很优美。但禾早出于对风景区的迷恋,力排众议,非得来水库。并信誓旦旦,既然韩家的马能上来,那他们家的牛就也能上来。 但事实证明,牛不如马是有原因的,上到半中央,坡度越抖,家里的黄牛就瑟缩着身子,死也不看往上挪动一步,没办法,禾老三又把它给小心翼翼牵了回去。 阿澈沉默地将背上的半扇鹿肉放在地上,去潭水边洗了洗手。 金举人身体素质要好一点,但也气喘吁吁的,身上的儒衫汗湿了一大半。 禾早更是累得不行,要不是外人太多,她都能直接躺在地上去。 七宝相比来说是最轻松的一个,跳起来咯咯笑着:“爹,娘,先生,我去捡柴啊!” 现在是中秋了,山上的北菇已经完全成熟,禾早便去树荫后面掐了很多北菇,等会儿烤着吃。 因为要吃烧烤,禾早之前就准备好了酱料,这酱料市面上当然没有卖的,禾早自己也不太懂,但也多少知道肯定要添姜葱蒜末与红辣椒的,最后熬出来的酱倒也说不上难吃,比一般家里下的大酱要鲜美很多,因为这个时候盐贵,冬天蔬菜少,所以家家户户都有下大酱的习惯,与后世的豆瓣酱很类似,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一个咸。而禾早做额大酱,却是色香味俱全,有辣香味,颜色微红。 禾老三尝了尝,便表示以后要用这种酱拌饭吃。 禾早很是得意。 没有刷酱的刷子,就用高粱炊炊来代替,又拿了剪刀,好方便将烧烤后留在铁架子上的残余物去掉。 后山上的野鹿肉肉质很好,而烧烤,能最大程度地去掉腥味,又抹上一层酱,味道非常鲜美。 不管男女老少,每个人吃得都有点不顾形象。 禾早还拿了很多红薯干与土豆干,也一起烧着吃,味道很好。 再喝一碗温热的山楂汤,嗯,这日子可以抵得过神仙了。 因着来了兴致,禾老三亲自编了一个草篓,捉了两条大尾鱼上来,去鳃刮皮,切成薄皮烧着吃,却因为鱼腥味重,陈氏与禾春儿都只尝了尝,剩下的则全让几个肉食动物给吃了。 鹿肉虽好,但也不能多吃。 差不多吃好后,还剩下一小半鹿肉。 禾早便准备回去后让禾老三与陈氏将剩下的鹿肉用烟熏了,以后再炒着吃。 乡下人穷,为了过冬,烟熏肉的手艺都多少会一点,禾早对这个,就一窍不通了。 只大概知道是将肉抹上盐巴,再用烟火去熏,就能防腐。 这里天气很凉快,水汽也大,热火朝天地吃完后,一行人便坐在岩石上或苔藓上或树上,欣赏四周美景。 金举人是个文人,还很有情调地念了一首风景诗。 原谅禾早是个粗俗人,只大约觉得这诗做得还不错,听过就忘了。 190.第190章 吃坏了肚子 禾老三坐在那里继续烤着鹿肉片,说是回去给老宅送去几片尝尝。 禾早此时吃得很撑,小肚子圆鼓鼓的,整个人便懒洋洋的,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些,只做不在意状。 禾老三倒是想起她之前的护食举动,很讨好地给自家小闺女编了一个大花冠,禾早嘻嘻笑纳了。 禾老三又与她说悄悄话,等他跟着禾老四进山的时候,他给禾早捉几只小白兔子玩。 之前禾早可惜过两次,逮到的兔子都是死的,没有一只活的让她养。 禾早便笑眯眯地点头:“当然好咧,爹,你可真好。” 肉麻兮兮的话,让禾老三听了,心里很受用,就是那黝黑的脸上,也精神焕发的,似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爹,你不应偏心哩,我也要,我也要,二姐有的我也都要!”七宝尖尖的小耳朵听了,立马就扑到了他背上。 禾老三笑得更加舒畅了:“中咧,你二姐有的你也有啊,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我七宝的咧!” 阿澈坐在树枝上,瞅了瞅正在洗涮碗的禾春儿,又看看安安静静与金举人坐在一旁的四宝,不由好笑。 这还真是会喊饿的孩子有奶吃! 众人一起待到傍晚时分,才收拾东西下山。 四宝先回去,将牛车赶到山下,好方便运送东西。 回来的时候,东西少了很多,因为有一大半都进了肚子里,禾早与阿澈就轻松多了,他俩提着放着碗筷、炊炊与酱料的篮子跟在后边,等到离众人有了一定距离时,阿澈才开口:“要不要鹿皮袄?那东西我用不着,干脆给你做一身皮子算了!” 禾早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里面亮得像是一下子偷了颗星星放进去,头也点得像是小鸡啄米:“要咧,要咧,我还没穿过皮子哩!” 不能怪她太激动,在现代,别说鹿皮了,就是一般的动物皮毛,都死贵死贵的,她只有默默流口水的份儿,最多就是冬天买过一件打折的兔毛皮草解解馋罢了,花了一千多块,都快肉疼死了,但与高档次的还是不能比。 禾早觉得,每一个从现代穿越过去的,对动物皮毛都会有特殊的情结——暴发户的情结。 阿澈瞧着她激动的小模样,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禾早想了想,后知后觉,自己貌似太脸皮厚了,一点推辞的意思也没有,便又忙着改善形象:“那,那个你不做啊?我……鹿皮很贵重哩,我也用不着,你看要不给韩公子送去?” 事实上,她相信,富得流油的韩家才看不上一头没有特色的野鹿皮子。 但谁知道,她刚说完这句话,对方就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下,点点头:“也行,这是我和表兄比试打猎打来的,将皮子送给他,很有纪念意义!” 禾早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暴发户情结长了翅膀扑簌簌飞走了。 她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笑得温润儒雅的少年。 “怎么?”少年弯弯清浅如画的眉眼,浅笑着。 禾早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事哩……”傻兮兮笑了两下,她坚决把头扭向前方,大踏步朝前走着。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嗯,以后一定要给四哥七宝找弓箭师傅,等四哥长大后,亲自给自己猎一张皮子。 尼玛,好心疼啊!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拥有完整的一套鹿皮衣! 阿澈看着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姿,似是在发泄郁闷一般,再也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早儿,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本来,出来野餐一顿,散心神马的,让禾早一家心情都很好,四宝与七宝次日去学堂也个个精神抖擞的,其他人也很有干劲儿,禾老三觉得不如以后有机会了再出去野餐几次。 但是,再好的事,扯上了老宅,也变成了坏事。 第二天早上,送了四宝、七宝出门,大央就急匆匆跑过来报信:“三叔,三婶,我奶病了,昨晚吃了你们送的烧鹿肉,就不舒服了,上吐下泻的……” 三房的人懵了。 松花蛋作坊还未开工,柳莺娘与几个媳妇正与陈氏说话,闻言也都惊讶不已。 禾早皱了眉头,当即喝道:“大央哥,奶到底是吃多了还是因为我们送的鹿肉有问题?除了咱奶,其他人呢,咱爷咋样?” 大央的话,不清不楚,让人乍一听像是三房的错。 柳莺娘也开口:“就是,你这孩子,老大不小的,话也说不清楚,可不能这么含含糊糊地让人误会哩!” 大央脸一红,抓抓脑袋,低声:“是奶吃多吃坏了肚子……其他人都好!” 禾早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咱奶一个人吃多了啊,这鹿肉虽说稀罕,但也不能多吃哩,咱奶不知道,你们咋也不劝劝,这我家好容易孝敬点东西,却让奶吃出毛病了,这责任到底在谁身上哩?” 按照老宅马氏与小姑的说法,自然得三房担这责任。 可是,禾早的话又问得太巧妙,大央张张嘴,又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不吭一声。 柳莺娘就与其她几个媳妇互相望望,心里门儿清似的。 她们本就拿禾早家的工钱,心里偏向禾三房,现在听了原因,就都有点看不惯老宅的行为。 这让一个半大小子急匆匆上门,说话不清不楚的,是想让三房给负起这责任来啊? 柳莺娘便问:“大央啊,给你奶请大夫没?黄大夫在家哩,我出门还见他了!” 大央眼睛飘闪着,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哩,我奶让我三叔去请哩……” 老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到此是一清二楚。 禾早不由冷笑,看来禾老太太还是病得轻,还能算计他们! 陈氏也微微有点恼,但还是起身:“我去叫你三叔。” 柳莺娘就故意“咿”了一声,语气十分惊讶:“老太太这病得不太严重啊,还能往后拖拖!”说着又埋怨大央:“你这孩子,你奶病糊涂了,让你三叔去请大夫,那是她忘了你三叔分了家了,住得这老远,等他去请大夫万一耽搁了病情咋办,你可没糊涂哩,咋就真的来找你三叔了?你爷老了,没精力了,你大伯,你四叔哩?不都在家?” 191.第191章 自私自利 大央嘴笨,不擅长与人争理,在这点上他倒是随禾家爷们,听了柳莺娘的话,脸微微羞红,嗫嚅着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释来。 就有另外一个媳妇嗤笑道:“这是都实指望着他三叔哩!” 剩下的人也笑:“是禾三哥老实……” 所以才容易被欺负吗? 禾老三已经同陈氏急匆匆地走过来了,问了两句情况,禾老三脸色肃穆,点点头:“我这就去。早儿她娘,你和春儿,早儿几个跟大央回去,看看有啥能帮忙的!” 陈氏便点头,郑重地说:“好,你快去快回。” 禾老三点了下头,就大踏步出去了。 禾早突然叫了一声:“大央哥,你跟着一起去。” 大央略一迟疑,没多想便应了下来,拔腿去追人。 柳莺娘她们不好再拉着陈氏说好,只嘱咐了两句,便看着娘几个出门。 走到半路上,遇到了气喘吁吁往这边赶的连翘,见了几人便跟火烧了眉毛一样,急匆匆冲过来:“咋才来,大夫呢?大夫还没来哩?咋不赶紧去请?” 她声音又尖又利,很快就将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禾早挑了下眉:“连翘姐,既然奶的情况危急,咋刚不先请大夫,却要去我家找我爹,我爹他是能治病还是神医?叫我爹就能解决了?” 连翘一顿,低下头:“这,这不是奶催着哩……都急……” 禾早冷笑,提高嗓音:“奶现在是病人,咋她说啥你们都听啥,要是奶真出了事,我看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她声音很高,神情很冷,一句话就将责任全都推到了老宅身上。 “早儿,别说了,咱先去看看情况。”禾春儿扯了扯禾早的胳膊。 禾早忍了忍,才又往老宅那边走去。 她发誓,如果老宅再敢派出一个出来催着,她一定要让老宅好看。 但,直到进了屋,都没再碰上人,也或许是时间太短,禾老太太还来不及指挥。 刚刚掀帘子进去,马氏就像是见了主心骨一样,猛地扑了过来:“哎呀,我的妈呀,人可算是来了,一家子都等着你们哩!老三呢,大夫呢,咋不见人?” 她怒睁了双眼,瞪着连翘:“连翘,不是让你请你三叔请大夫哩,咋不见人?啊,这要是耽搁了事该咋办?” 马氏上次打架的痕迹还在,脸上有浅浅的几道抓痕,但显然精神已经养好了,声音高昂刺耳,估计站到胡同口都能听到。 哪怕是陈氏的脾气再好,见状也不由阴下脸来。 但她生性不会吵架,只淡淡问:“娘呢,我去看看。” 马氏却只顾嚷嚷:“大夫呢,你们没请大夫还来干啥哩,啊?娘都快要被你们害死了……” 禾早忍无可忍,扫了一眼屋内,没见禾老爷子、禾老三与禾老四,便问:“我爷呢?” 马氏悻悻看她一眼:“去袅柿子哩,还没回来!” 禾早便明白过来,如果老宅有禾老爷子坐镇,那么怎么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禾老爷子虽然偏心,却尽量一碗水端平,更不会做这种明面上的把柄。 禾早瞅了一眼里间,那边传来禾老太太的哼哼声,她淡淡道:“小姑哩,大央哥去请大夫了,我爹不放心,也亲自去看看,小姑,有大夫上门,你可快要把钱给准备好!” 也就是奇怪,她声音虽不高,但就偏偏盖过了马氏的尖嗓子和里间禾老太太的哼几声,屋里屋外的人都听了一清二楚。 禾老太太先是一怔,接着就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朝外咬牙切齿地喊:“禾成家,你给我进来,你这个不孝子,你娘我吃你送的鹿肉吃病了,你咋的也脱不了这个责任,不就是请个大夫,你就让你闺女戳我心肠子,啊!我咋养了个这白羊狼儿子呦……嗝……嗝……唔!” 里面传来稀里哗啦吐东西的声音。 然后便是禾橘儿的惊叫声。 马氏与连翘都往外悄悄挪了挪脚步。 陈氏却急着要进去,暗暗着急,还真是吃鹿肉吃坏了。 禾早想了想,没有拉她。 陈氏到底与她不一样,后者在乎的是孝道,是贤良,是脸面。所以受点委屈没什么,但她不是。 她只要牢牢守住自家的利益就好,其他的随这对包子父母吧。 大概是禾老太太吐得太厉害,禾橘儿急着照顾她,也没找陈氏的茬,后者在里间待了一会儿,就走出来挽了袖子:“你奶这像是真吃多了,犯恶心,山楂片在哪儿,我去给她熬点山楂汤喝!” 她看向马氏,老宅的东西,自然她比较清楚。 马氏往里间指一指:“都在娘的柜子里头呢!” 三房的人都很无语,这山楂片是个啥好东西,家家户户都有的山楂树,也值得藏起来! 由此可见,禾老太太也挺护食的。 陈氏没办法,只好又进去找山楂片,中间夹杂着禾橘儿的尖叫:“你干啥哩,这人都在这儿,你还敢偷东西……” 禾老太太也上气不接下气:“出去……滚出去……别动我东……” “哇”得一声又吐了。 难闻的味道从里间飘散到外间。 马氏与连翘,还有五宝都捂了鼻子,往外躲去。 禾早却恼恨她同禾老太太一起逼着三房去请大夫,脚步一闪挡在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大娘娘,你去哪儿哩?” 马氏挤出一个苍白的笑:“那不是你娘要熬山楂汤,我去给她烧火……” 禾早却笑道:“不用了,烧火这事我来做就中,刚大娘娘你和连翘姐不是都急着奶哩,现在咋不赶紧进去伺候,我小姑一个人可不中哩!” 连翘是个直性子,马上捂着嘴:“我不去!臭死了!” 马氏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 “大娘娘,快点进去啊,我奶正难受着哩!”禾早继续说道,正好陈氏找了山楂片出来,闻言便点头,认真地说:“大嫂,你去找姑娘,小姑她不会哩!” 马氏磨磨蹭蹭地就是不想进去。 光站在外边,那臭味就熏得她想吐,要是真进去了,她不得也跟着吐了。 192.第192章 敢不敢再极品一点 “大娘娘,你该不会是嫌臭吧?”禾早忽然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要不,我给您找两团棉花堵着鼻子?” 马氏恨恨看向禾早。 禾早却挑挑眉,眼神很冷地回望着她。 之前只要没有冲突,她与大房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与连翘大央几个孩子也都交好,但这次事情发生后,让她觉得与大房交好是否还有必要! 屋内陷入了僵局。 连翘心疼母亲,也责怪起逼迫母亲的禾早,低低说了一句:“那你咋不进去?” 禾早撇了下嘴角,刚想说话,禾春儿忽然若有所思地问:“你们去叫我爷他们了没?” 马氏与连翘都怔了怔。 禾早甚至忘了生气:“你们没通知我爷和大伯他们?” 马氏虚弱地解释:“这,这不是太忙乱,给忘了……” “我夏儿姐呢?”禾早厉声问。 刚开始来她没看见禾夏儿,就以为她去叫人了。 禾春儿提醒禾早:“早儿,夏儿她这个时候都是去地里摘菜的!” 禾早无语了,望着眼前站着的两个人,你们敢不敢再极品一点! 这样大的事,娘几个就只顾着要占三房的便宜,逼着三房请大夫掏钱,却完全忘记告诉当家人了吗? 禾早已经连个冷笑也懒得给了,直接对禾春儿说:“大姐,你和连翘姐一起去,让她告诉你爷他们去哪块地头袅柿子了,尽快把人叫回来!” 禾春儿点着头就拉了连翘往外跑去。 连翘叫了两句:“我可不知道哩……”却被禾春儿硬给拉走了。 禾早冷冷地盯着马氏,后者心虚不已,又不愿意向禾早赔笑脸,一甩脸,进了里间,却一脚踩到了地上的秽物,顿时杀猪般地惨叫起来。 禾早不想待在这乱遭遭的屋里边,出去透气。 说实话,禾老太太的身体,她并不怎么担心,只不过是吃多了,吐吐还有利于身心健康呢。 再说,刚刚听她的声音,可是中气十足! 她看到五宝正趴在窗口,担忧地往屋里看,便朝他招招手,笑着问他:“五宝,姐问你点事,你跟姐说实话,姐给你懒柿子吃,中不?” 三房懒出柿子来后,就给老宅送了些,五宝也尝了,知道味道很好,一直想念着哩,闻言便立马点头:“哎,早儿姐你问。” 禾早低声问道:“送你家的鹿肉咱奶吃的多不?” 五宝脸上就露出了怨念的神情来,伸出个巴掌比划了一下:“老多哩,咱爷还说咱奶吃太多了,但咱奶说她胃口好,不怕吃坏!”说着就堵了嘴:“我就吃了那么一点点,都咱奶和小姑吃了,还往镇上送了老多!” “往镇上送了多少?” 五宝掰着指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六七斤,原本奶让送一半的,但大娘娘不愿意,吵了起来……” 因为知道这鹿肉肯定有二房与禾大姑家的份,所以禾老三往老宅送的鹿肉就有十六斤,又因为上次秋粮的归属问题,禾老爷子委屈了大房,这次便只往镇上送个六七斤,剩下的足有十斤,也算是安抚大房的意思。 只可惜这好意却被禾老太太给破坏了,不管她存的什么心思,剩下的一大半鹿肉都进了她肚子这事错不了。 又有昨晚禾老三送的烧烤鹿肉,禾老太太便光荣地吃坏了肚子! 禾早磨了磨牙,很想咬一块肉来泄愤! 这不净是没事找事嘛! 禾老三很快就请了大夫过来,禾早忙忙迎上去,脸上还带着余怒。 禾老三有些惊愕:“咋了,早儿,你奶咋样?” 禾老太太吐过一阵,已经不吐了,现在上房的噪音是马氏与禾橘儿在吵架,一个嫌另一个伺候得粗手笨脚,另一个却说这一个不懂尊重长嫂等等。 禾早才懒得劝,只在外面听热闹。 听了几句,禾老三脸上就有些尴尬,忙大声咳嗽了下:“娘,大嫂,黄大夫来了。” 屋里便刹那间静了一静。 马氏就急急迎了出来,脸上是过分热情的笑:“呦,大夫来了,快请进来,看看老人的情况!这可是咋说哩,平白一场灾祸,他三叔……” 她刚想顺势埋怨两句三房的鹿肉,一瞥眼,就对上禾早静静望过来的眼神,那一双眸子,极清,极静,极黑,似是就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似的。 马氏也不知怎的,心里一怵,许多话就说不出来了。 她僵硬地笑笑,咽下了到嘴边的话:“黄大夫请进。” 黄大夫眼观鼻子鼻观心,儒雅地进了上房,禾老三担心禾老太太,立马就跟了进去。 刚刚一进屋子,就被那里的臭味给熏得差点吐出来。 禾老三倒退一步,看了眼也一样皱着眉头的黄大夫,便也蹙了眉:“大嫂,这窗咋不开开?” “娘说怕冷,不让开哩!”马氏也很委屈,她在里间待这么长时间,当然也恶心啊。 黄大夫顿了顿,又往里间走去,待看到地上那一大摊子的呕吐物时,便默了一默。 马氏立即像是得了命令一样朝外喊道:“老三媳妇,早儿,你俩快拿扫帚来,把咱娘的秽物给扫扫,大夫都没法看病了!” 陈氏已经烧开了山楂茶,正在灭火,闻言便有些犹豫。 禾早却很干脆,直接提高小嗓门:“大娘娘,我娘忙着给奶熬山楂茶哩,我不知道咱家扫帚在哪儿哩,用过的炉灰扔哪儿了,你出来跟我说一声,我去弄!” 禾老三看看自家娘没精神地躺在那里喘气,心里也憋了火,直接道:“大嫂,早儿她人小搬不动炉灰哩,你去搭一把手!” 黄大夫也看了马氏一眼。 后者便有些讪讪然,往外走去,还一边嘀咕着:“这才离家几天哩,就啥都忘了,那炉灰不就在后院草垛子里,还是啥金贵东西,给藏起来哪!” 屋里的几个人都佯装没听见。 所谓的炉灰,便是烧活用剩的灰,是木头与干草烧的,也是草木灰,所以庄户人家是不扔的,留着攒起来施肥,专门有一个地方存放。 禾早当然知道老宅家的草木灰在哪儿放着,却是故意这样问的。 她是谁,当然不可能让马氏支使着去干活,最后还是筋疲力尽的马氏,没有办法,舀了炉灰与扫帚进了里间,将秽物给垫了垫。 禾老爷子与禾老大、禾老四几个匆匆赶回来。 193.第193章 回去侍疾 黄大夫诊断出来的结果,自然是老年人吃肉吃多了,所以导致胃口不消化,没啥大事,就是因为年纪大了,得好生养一段时间,最开始每日里不能吃肉食,只能喝小米粥,菜也要吃清淡的油烟少的青菜,清清静静饿上几顿,就养过来了。 黄大夫说山楂茶虽说帮助消化,但吃多了也伤胃,所以今天只喝一碗就行了,以后还是要吃药与静养为主。 面对这种情况,禾家人又为禾老太太担心,又觉得丢人。 谁家老太太会跟几百年没见过肉一样,硬生生吃肉吃伤得上吐下泻! 而且,禾老太太的胃,是出了名的强悍,也是出了名的能吃会吃。炖鸡子的鸡头,鸡爪,鸡冠,鸡肝禾家都是她消灭的,哪怕是出去坐桌,众人都知道她爱吃,也都会送到她坐的那一桌上;肥肥的大肉片,她一口气能吃四五大片,都不嫌肥腻的;晚上家里有剩饭,禾家几个爷们都不吃,都是她吃干净的。而且,哪怕是饭菜死气了,有味道了,她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不带一点病的,照旧健健壮壮。 马氏就曾在私底下无数次感慨,这就是人称好养活的命,生在富人家里,会活得自自在在,但如果生在贫家,不管啥都能吃下去,饿不死,那也能健壮活下去! 虽然能吃爱吃,但禾老太太在禾家其实不是一个特别护食的人,就算是护食,也是为了禾小姑与二房的子孙。 她自己,和众人吃的都一样,顶多自己分配的时候分得多一些,能吃饱罢了。也很少有吃独食的时候。 可以说,这次她是坏肚子,让整个禾家人都很吃惊,村里听说的人也十分惊讶,然后便感慨“禾家老嫂子这到底是年纪大了啊……” 也有笑话她“一把年纪,和小孙子抢肉吃,不知羞……” 这自然是有心人问禾家几个孩子了,像三宝、五宝没心眼的,便很容易被套出话来。 禾早家现在却没心情听这些闲话,因为禾老太太病了之后,又想出一个新招。也或许不是她想的,是从镇上回来看望她的禾大姑想出来的法子——老人病了,底下的媳妇得侍疾! 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禾老太太点名让陈氏先伺候她两天。 而因为孝道,陈氏绝对不能拒绝,否则就会被视为不孝。 禾早几个都很担心,陈氏却很淡然:“老人病了,侍疾是规矩,我应做的,你们别操心了。我好好待两天就回来。” 禾老太太让陈氏将老宅原本三房的房子收拾一下,让陈氏住两天,也免得来回跑折腾人。 七宝偷偷跟禾早说:“咱奶肯定是嫉恨这次看病,是咱爷拿的钱……” 没错,当初禾老太太没特意让人去叫禾老爷子,就是知道禾老爷子的为人,怕他在三房拿钱之前先交付药费,但是禾春儿及时叫回了禾老爷子,后者为禾老太太吃坏肚子,又羞又恼,率先拿了钱给黄大夫,又亲自送对方出门。 禾老太太想让三房把钱补出来,但是她自己没力气,哼哼唧唧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禾橘儿的战斗力实在不堪一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禾老太太逼着陈氏回去伺候她,未尝没有报复的意思。 禾早却不怕,她前世可是看过无数大神写的宅斗宫斗,最不怕的就是与人耍心眼。 禾老太太敢暗地里给陈氏使绊子,那她就绝对让对方下不来台。 也因此,她兴致勃勃地收拾自己的小铺盖,跳到陈氏面前:“娘,我跟你回去住两天!” 陈氏一愣,便有些震惊又有些感动,忙忙摆手:“不用,不用哩,你这孩子,我一个人就中,家里一摊子的事都得你哩……” 的确,家里的松花蛋作坊现在已经交到了禾春儿手中,柿子作坊则还是禾早在管着的,因为柿子刚刚晒了几天,还没开始第一次捏柿呢。 禾早暗暗翻了白眼,她跟过去,当然不是要伺候禾老太太,而是为陈氏撑腰去的。 “娘,早儿有这孝心,你拦着干啥哩,我爷家离咱这儿就几步路,您害怕她白天回不来还是咋的!”禾春儿却是非常希望禾早能与陈氏更亲密一些,所以马上就劝说起来。 她给四宝使了个眼色,后者也很机灵,立即跟着说:“是哩,是哩,娘,让早儿跟去吧,你要伺候奶去,早儿在老宅,我们才不担心你会受欺负!” 陈氏不由笑了笑,嗔怪道:“咋说话呢,你奶那里又不是狼窝子,我能受啥欺负……”顿了顿,大概是想到了禾老太太的脾气,她这才又轻叹口气:“你奶就那脾气,我多忍着点就中了。” 禾老三迟疑着:“不中,我也跟你住回去?” 谁知道话刚一落,就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开玩笑,他们一家子都好容易达成协议,要尽量减少禾老三与老宅那边的联系,不然他太孝顺,亲娘一哭诉,他心中的天平就该往那边倒了。 现在好容易见了点成效,要是真让他回去住,那禾大姑与禾老太太还不得浑身解数,想方设法,让他一直待在老宅! 如果以后真搬不回来了该咋办…… 他们可是好容易才从狼窝里出来! “爹,你不许去!你和我娘都去老宅,谁管四哥和七宝,尤其是我四哥,天天用功读书,爹,你咋的也得出出力,让我四哥吃好喝好吧!” 禾老三不由就朝大闺女那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家里的吃喝不是有大闺女照看着吗,他一个大老爷们,还天天追着问闺女给儿子做啥饭?有肉没有? 但是,对上四双明亮亮的如同烛火的眸子,禾老三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很老实地点头你:“那种,我天天往那边跑两趟就是了。” 禾早几个便互望一眼,各自笑起来。 陈氏将一切都看得真真的,也不知怎的,那压在心底的隐隐的因为会老宅的恐慌,就消散了些,心态好像更放松了,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家! 不管她回去几天,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夫婿尊重她,子女都护着她,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低人一等…… 她无意识地朝禾早看了一眼,这个她最少关注的、骂得最多的小闺女,此时笑得像是山上那开着的杜鹃花似的,又明艳又好看! 或许,这次回去同住,是个……机会…… 194.第194章 败火 禾早兴致勃勃跟着陈氏回老宅居住,但是老宅的大部分人,其实并不欢迎禾早。 她的战斗力有目共睹,而有她在,陈氏是吃不了亏的。 禾老太太自从听了大闺女的建议后,就一直盼着陈氏来,但是当听说还有禾早作伴的时候,那嘴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就连语气无精打采起来:“她俩不用过来,直接去厨房帮忙做饭吧。” 她可不想与禾早面对面,听她冷嘲热讽,又偏偏不能反驳。 给一大家子做饭,虽然活计累,但胜在清净,这是陈氏极喜欢的一点,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在厨房干活倒是最适合的。而且还有禾早与禾夏儿帮忙。后者是个很沉默很害羞又特别勤快的姑娘,主动帮她择菜烧火,又提醒她这几天禾家都跟着禾老太太喝稀粥,吃拌玉米菜。 所谓的玉米菜,是一种夏天常见的青菜,很好长,洒下一把种子,就能顺风长成一大片,直到深秋还可以吃。 禾家节省,自然不会用油去炒,而是先将玉米菜用滚水烫熟,再用盐和醋拌一拌就好。 禾家的醋,也不是买的,而因为五贤镇与泽州府挨着很近,山西醋并不贵,但禾家人,或者是说大部分节省惯了的庄稼人,都会用野果酿醋吃,像禾家,之前就是用柿子酿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涩甜味,有一点怪异。 反正拌了微苦的玉米菜后,那味道,禾早并不喜欢。 现在天气凉了,窝窝头可以存放了,所以禾家人便又开始蒸起了窝窝,之前整个数伏天,因为吃了无数次死气的窝窝,禾老太太没事,但其他人受不了啊,禾老爷子这才拍板决定吃小娥饼,偶尔烙个馍。 但现在的窝窝与分家之前的窝窝还不一样,之前有三房轮流着做家务,蒸两大锅的窝窝头并不难,陈氏还勤快,很多属于马氏的活计顺手就替她做了,但是分了家,所有的活计都归了马氏,后来刘氏又回来,妯娌两个为了少干活少吃亏,上演了十八般武艺,最后的结果就是不再特意去捏窝窝头,而是将黄面和一和后,便揉成半椭圆的形状,放上蒸笼蒸熟就成了。 出了锅,再拿刀切成一块一块的,像是方砖。 很省气,味道嘛,也没差别…… 陈氏却是个规矩不知道变通的人,在第一次看到那锅盘上的黄大块时,沉默了很久。 这样的窝窝,要是让人上门看到,是要笑掉大牙的。 禾夏儿自然也知道,脸色羞红:“三婶,家里人手不够……” 怎么会人手不够! 三房是分出去了,但一下子就少了六张嘴,上房的禾橘儿,大房的马氏与禾夏儿、连翘,再加上禾老太太,整整五个人,难道连饭也做不成吗? 人手不够只是因为其他人都不动弹,只靠禾夏儿一个人而已。 虽这样想,但陈氏不会生惹是非,只扯扯嘴角,笑了笑:“等吃完了,咱再捏真正的窝窝头吧!” 禾夏儿松了口气,忙忙笑了。 禾早注视着禾夏儿,总觉得她似乎比之前揪柏磕的时候还要瘦许多,不由叹气:“夏儿姐,我和大姐不是总跟你说,你守着厨房,饿了就自己拿东西吃,不能做厨子的还反被饿死了,这说出去让人笑话!” 禾夏儿勉强挤出个笑容:“不饿,家里啥都有,哪会饿着……” 禾老太太对她不错,在餐桌上她吃得不多,但也不能说总挨饿,只是吃的东西都没油水,营养不足,想胖也胖不起来,又经过了秋收秋种,瘦下来也是必然的。 “呦,开始做午饭了啊,做了啥?炒有肉没有?”马氏忽然探进个脑袋,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那啥,三弟妹,听说你家天天大鱼大肉吃着,那日子过得跟地主老爷似的,这来了这个家,你不兴不做啊,一家子都等着哩!” 陈氏正在搅面疙瘩的动作便顿了顿。 禾早冷眼瞟过去,凉凉地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大娘娘,想吃肉,拿钱来,只要钱够,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人家县城第一酒楼里有的东西,我娘也都能给你做出来!” 她伸出一个巴掌,细细软软的手指,可不像她那冷冰冰的神情。 马氏脸色一变,啐了一下:“是小姑让我来问的,又不是我想吃……”说着缩回脑袋往回走去,一边还骂骂咧咧着。 禾早眼珠子一转,就问禾夏儿:“夏儿姐,这话是咱奶说的不?” 禾夏儿脸上泛起一片尴尬,让陈氏来侍疾,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她自掏腰包,改善一下禾家的伙食。这个是禾老太太与禾小姑常念叨的,她也听过几次。 可是,将真话说出来,那也太难堪了点。 晚辈不能说长辈坏话…… 因此,她尴尬地低下头不吭声。 这就是默认了! 禾早挑了挑眉,对陈氏说:“娘,我奶和小姑打的可真是一举双雕的主意,敢情咱又给人家白干苦力,还得自掏腰包负责伙食啊!” 怎么会有这样极品的奶奶和小姑! 禾早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冒。 幸好经过一段时间的洗脑,现在的陈氏已经不再是唯长辈命是从了,马上劝道:“中了,别生气,不管他们咋想的,咱把饭给做好就中,其他的不管!” 更不要说主动拿出钱去买肉买菜! 禾家人不要想得太美! 禾早还未压抑住自己的火气,三宝就傻乎乎地凑进来,鼻涕口水一起流着:“三婶,早儿,咱中午是不是能吃肉肉了?三宝要吃肉肉……” 禾早咣得一声将盆子放到地上,起身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陈氏忙在后叫着:“早儿,你去哪儿?” 禾早充耳未闻。 禾夏儿也知道禾早的脾气,不由担心:“三婶,不中我去看看?” 陈氏便忙点头:“是哩,你快去瞅瞅,我这走不开,别让早儿做傻事!那孩子是个急脾气!” 禾夏儿点点头,赶忙追了出去。 但实际上,禾早去的是后院。 找了找,禾夏儿才看到她在菜地里摘苦瓜。 “早儿,你摘苦瓜干啥?那个老苦哩!” 禾早嘴角翘起一抹奇特的笑:“苦瓜败火哩,我看咱奶、小姑都上火上的严重,所以中午咱拌苦瓜吃,败败火!” 195.第195章 讨价还价 禾夏儿眨眨眼睛,聪明地没有接话。 禾早一口气摘了十来个苦瓜,将藤蔓上的几乎全部摘光之后才停手,一扬手,笑得很甜很天真:“夏儿姐,走,咱中午不吃玉米菜了,专吃苦瓜!” 禾夏儿低头跟在她后面,默默地想,那已经烫好的玉米菜该咋办。 陈氏看着禾早拿回来的苦瓜,一时也有些愣神。 禾早却将玉米菜已经拿到后院,喂猪了。 玉米菜有野生的,也有家里种植的,给猪吃并不可惜。 大部分时候,人和猪吃的野菜都是类似的。 她也不指望陈氏与禾夏儿,自己亲自将苦瓜洗干净,又切成细条条,也不炒,不烫,直接用盐和醋拌了一拌,夹了一个小块放在嘴里尝尝…… 她倒吸一口冷气,好苦!好难吃! 中医上认为,凡是苦的食物,都有去火消毒的效用,能增强人的抵抗力。所以吃苦瓜对人身体很好,但那苦味却很少有人能够接受,大部分人吃也是将其当成配菜,切个一根半根的,却从未像禾早这样,满满一大盆子,都是苦瓜。 看着绿油油的,倒是好看。 陈氏熬的小米粥也熬好了,因为禾老太太只允许用两把小米,很少,水又多,便稀拉拉的,没办法,她就搅了很多黄面倒进去。 把之前蒸的黄大块放到餐桌上。 禾早轻快地叫:“爷,奶,吃饭了,中饭好了哩。” 禾老爷子闲不下来,在后院编漂子,禾家其他闲下来的人也都在编漂子,闻言,便都洗了手往上房来。 禾老太太不舒服,是在里间吃的,禾橘儿要陪着她。 原本按照禾大姑的意思,大户人家的媳妇都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的,婆婆吃饭,媳妇在旁站着伺候,等婆婆吃完后,媳妇才能就着婆婆吃剩的残羹剩饭吃一点。刚进门的媳妇都有过这样的过程,经过几年这样的磋磨,婆婆便能把媳妇完全握在手心里。 而陈氏分家后,一个人当家做主惯了,趁此机会得好好磋磨磋磨,让她认清楚自己的本分。 禾老太太一根筋肠,想不到这样的计谋,但听了却觉得非常有理。 也一直都激动地等着陈氏进来送饭时候,给她一个下马威。 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禾早那臭丫头。 禾早笑得跟朵花似的,端了一碗小米汤,一碟苦瓜菜,与一块窝窝,放到炕桌上,语气很亲热:“奶,饭好了,快吃吧,这是我娘问了人家黄大夫,特意给您做的哩,吃了保准您好的快!” 禾老太太压抑住自己不满:“你娘呢,我这还病着呢,她不来伺候,去干啥了?” 禾早指指后院:“家里这老多人,却没一个人喂猪,我娘去喂猪了。奶,我娘可是顶顶孝顺的哩,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就先去喂猪哩……” 外面的禾老爷子听见,就忙提高嗓子:“连翘,去把你三婶叫回来,等吃完饭再去。”说着就又叹口气:“老三媳妇,是个实心眼,干活不会偷奸耍滑的……” 里间的禾老太太便噎了一噎。 禾橘儿立即道:“没人伺候,你奶咋吃饭,你奶现在连手也举不动哩……” 她稳稳坐在禾老太太边上,一点伺候对方的意思也没有。 禾早挑挑眉,笑得更甜了:“奶,我这不是在嘛,我也是你孙女儿,伺候您是应该的,来,奶,我喂你喝汤啊!” 她脱了鞋,跳到炕上,便果真去端小米汤。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吓得同时往后仰仰身子。 禾家人将禾早之前的彪悍铭记在心,不会因为她甜甜的笑容就放松警惕。 禾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你放下,我可不敢让你伺候,我还想活得长一些……” 禾早意味深长地笑着,放下碗筷,拍拍手,装作委屈的模样:“我和我娘可是努力想让奶满意哩,谁知道奶还是不待见我们,那算了,我也不往前凑着讨人嫌!大娘娘!”她忽然朝外喊:“我奶手都举不动,没法吃饭哩,你快进来伺候奶吃饭!” 马氏刚刚咬了一口窝窝,闻言便暗骂禾早这个惹事精。 抬头笑着:“早儿,你多等等你娘回来啊,等你娘喂猪回来去伺候你奶……再说不是还有你小姑在哩,哪用得着我!” 禾早已经沉着脸从里间出来了:“大娘娘,你是媳妇,我娘也是媳妇,这我娘辛辛苦苦做了午饭,又去喂猪,你干啥了?我奶病了,这就是大事,甭管你干啥,伺候我奶是重中之重!等我娘过来,这饭都该凉了哩,我家作坊那一摊子的事,都是媳妇们干的活,我爹可不懂,仗着我娘回去说事哩,她喂了猪,得回去作坊看看,才能回来哩!这中间就让我奶一直饿着?” 马氏瞪大了眼睛几乎没顺过气来,瞧瞧这人说的话!弄到最后好像都是她让老太太给挨饿了似的! 她连窝窝也忘了放下,直接骂道:“你娘那是啥金贵人,啥事离了她就不中了啊!没少给你娘脸上贴金!” 禾早寸步不让:“大娘娘你知道我家那松花蛋作坊是和贵人合伙哩,这质量得过关,我大姐懂个啥,全靠着我娘哩,这到了中午,一收工,她不得一个个鸭蛋看看成事不成事,坛子里放好没有,这会儿不看就全用泥封起来哩,再看就得一个月后了,到时候不成事那责任在谁?我家是要赔钱哩,这要是卖给贵人,人家不满意,咱家弄不好就得倾家荡产……” 她说得严重,倒是让禾家人都吓了一跳。 禾老爷子忙问:“早儿,真有这严重?” 禾早平缓了下语气,看向他认真地说:“爷,你懂得多,也知道这作坊最重要的是东西得过关,质量得好,我家作坊那几个媳妇都才干了两个月,还不太熟练哩,做完就封口了,得提前检查一遍才中,要不然咱白给了工钱,最后东西却没成,要亏死哩!贵人也要埋怨咱!” “是哩,是这个理儿!”禾老爷子思忖了一下,也觉得与贵人做生意虽说挣得多,但承担的风险也大,便点点头:“你家那一摊子事,每个大人照应着也不中,你爹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和媳妇们打交道,你娘还在这住着,但该回去看看还是得回去看看,别耽误了大事!” 196.第196章 苦 禾老太太只是吃坏肚子了,不是大毛病,只是媳妇伺候婆婆天经地义,大闺女和老伴提出这个要求,他也没有反对! 禾早立马就笑了,甜甜应道:“哎,爷,我娘和我大娘娘、我小姑轮流着伺候我奶,一定不耽搁事!” 马氏气得快一口血吐出来。 弄了半天,那个陈氏还是来去自由啊!连老太太怕是也不敢硬霸着她! 禾老爷子看了她一眼:“那你就去伺候你娘吧。” 马氏不情愿地往里间走去。 里间的禾老太太也气闷不已,嚷嚷一句:“我可不敢让这大脾气的媳妇伺候!”就去夹菜。 一口吃了个大苦瓜,生的,只有个咸苦味。 她因为胃口虚弱,所以醋是不许吃的,禾早给她那碗里只放了盐。 禾老太太一口又吐了出来,再定睛一看,那碟菜里全部是苦瓜,不由骂了出来:“这谁呀,啊,故意调了些苦瓜,让人咋吃哩!” 禾老爷子早就发现了,但他对吃食上也不挑,又知道苦瓜对人身体有益,因此慢慢吃着。 但其他人就忍受不了了。 马氏进屋的时候,是端着碗进来的,手里也拿着窝窝,见禾老太太嫌苦瓜苦不吃,自己便吸溜吸溜喝了几口汤,又去夹桌上的苦瓜,吃了一口,苦着脸咽了下去,又吸溜吸溜喝汤。 来伺候自己的,比自己吃得还要欢。 禾老太太气个半死,嘟哝一句:“吃货!” 也幸好马氏没有听见,不然还有得吵! 外面禾夏儿夹了两块苦瓜,配着窝窝,咽了下去。 在厨房,禾早就递给她一块窝窝吃了,所以不算太饿。 连翘也瞪大眼睛:“早儿,夏儿姐,你们就只拌了苦瓜?玉米菜哩?” 玉米菜被烫熟后,没滋没味的,但总比这苦的东西要好吃多了啊。 禾早早就女人这一桌上坐下,挑了一个细长的苦瓜,慢条斯理咽进肚子里后,才笑着解释道:“咱奶病了,所以咱和奶同甘共苦,奶吃啥,咱也得吃啥,这苦瓜是人家黄大夫说了,对咱奶有好处哩,比吃玉米菜也要好!以后咱就天天吃苦瓜!后院的苦瓜没了,爷,我等会儿回家把我家的苦瓜都摘了来啊!” 里间禾老太太也一口老血呸出来。 她已经确定了,这个禾早就是来克禾家人的! 没有想象的鸡鸭鱼肉不说,连个青菜也吃不上了,天天吃这苦瓜,那一家子都要变成苦瓜脸了! 禾老太太提高声音,中气十足:“晚上作别的,我不吃苦瓜!” 她原以为禾早还有一大堆话等着她,但没想到对方却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笑眯眯地点头:“好哩,奶,晚上咱做别的。” 倒是让禾老太太一口郁气没法发出来,只得暗暗骂了几句死丫头。 这一顿饭,禾家人吃得都很艰难。 平日里吃几块苦瓜,倒也不错,但是这么一大盆子一直往嘴里塞着,到最后连嘴似乎也苦麻了。 禾老爷子与禾老大倒是不嫌弃,吃得多了,还觉得苦瓜吃着挺香的。 唯一遗憾的就是苦瓜是凉拌的,没有炒熟的好吃。 等到吃完饭,禾家的桌子上罕见地还剩下半盆子的苦瓜菜。 瞧着三宝与五宝几个孩子耷拉着脸,有一口没一口地把苦瓜往嘴里塞着,禾早突然觉得有些内疚。 禾家的孩子,都是可怜鬼,吃都吃不饱,现在因为她想报复禾老太太,连猪吃的青菜都吃不上了。 她刚才已经去后院让陈氏回家一趟,告诉她是禾老爷子同意的,又说她在这里吃饭,禾老太太可能还要心疼,不如回家吃了一顿再回来。 陈氏不知道前院的事,闻言心里很不舒服,隐隐的带着些怒气。 但她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冲进去与长辈们理论,忍了忍,才嘱咐禾早一个人小心点,她去去就回来,又说要给她带点吃的。 禾早巴不得她晚点回来,一吃了饭,就跳起来说也要回去帮忙,等会儿回来,又说要找禾夏儿帮忙,就拉着她一溜烟跑了。 这样一来,禾家的碗筷便没人管了,没办法,连翘只好帮着马氏去洗碗。 马氏恨得咬牙:“那禾早一肚子坏水,咱一家子都斗不过她!” 原本想着,三房的人搬回来,她要清闲两天哩,谁知道她反比之前还要忙了许多! “早儿啥时候和夏儿姐那么要好?”连翘想的却是这个。 “哼,那个禾夏儿,看她回来我怎么收拾她!”马氏将对禾早的怒气全都发泄在禾夏儿身上了。 连翘看了她娘一眼,见那模样料想是劝不回来的,只含糊说了一句:“娘你也别太过分了,我夏儿姐是我奶的心头肉哩……” “心头肉咋哩,我这一房的事,咋的也轮不到她管!那禾橘儿才是她心头肉哩!”马氏立马反驳道。 连翘轻叹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禾夏儿与三宝是她娘的心病,这点她是知道的。 禾早在老宅装的很像,吃苦瓜吃得津津有味,但实际上她舌头都苦麻了,回家后刚好陈氏拿着一大搪瓷碗饭菜出门,便知是给她送的,不由扑过去:“呀,娘,你可真及时,我就等着这个哩。” 禾春儿从后面走过来,掘唇笑:“我跟咱娘说不用给你送,你自己肯定知道回来吃,咱娘还不信,怕你饿着!” 她管着家里的伙食,中午便特意做很多,要是陈氏与禾早不回来,她就想法给送去,老宅她是知道的,铁定会挨饿。 禾早笑着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姐,你可真好!” 禾春儿瞅到了她身后的禾夏儿,看着她愈发羸弱的身体,便叹口气:“夏儿,也没吃饱吧,快进屋,屋里还有呢!” 禾夏儿忙忙摆手:“不吃哩,今天都吃饱了……” 禾早那碗里是金灿灿的小米饭,上面焖了一层西红柿炒鸡蛋,还有半根猪尾巴与小半个猪蹄,酱红色,看着鲜香无比。 禾夏儿就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禾早也从后推她:“夏儿姐,我叫你来家就是让你吃饭哩,你肯定没吃饱,就吃那么一点……” 禾夏儿十分不好意思,还在推辞:“这咋中,你们还帮我存着钱哩,我咋还能白吃饭!” 197.第197章 野娃子 禾早立马“嘘”了一声,前后望望,才一本正经地说:“夏儿姐,这话你可不要随口就说起啊,免得被人听见了,又是一通好闹!” 禾夏儿忙忙点头:“我不说,不说……不能给你们惹麻烦……”眼圈却慢慢红了。 她在大房,像是垃圾一般的存在,挨骂挨打那是常有的事,幸好有老太太护着她,但这一段时间,分了家,老宅便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老人也没了心劲儿,她天天马不停蹄地干活,吃的东西却最少,几乎觉得这日子熬不下去了。 幸好,三叔三婶都是好人,两个堂姐堂妹也都怜惜她,处处照顾她…… 她这才觉得能喘一口气。 见她哭了,陈氏眼圈便也红了,摸摸她的脑袋,低叹:“你也是个苦命的娃,咱就是想帮你,也得看着你爹你娘,不好太过,趁着这几天早儿在老宅,你跟着她回来,多吃点家里的东西,瞧你这瘦的,能补一点是一点!” 禾夏儿觉得那温柔抚摸脑袋的手,好像是去世的娘,那泪便流得更快了。 在家里,作为继女,她连哭也不敢哭,生怕被人看见挨骂! “三婶,你们对我好,我都知道……”禾夏儿哽咽地说着。 “快别哭了,小心回去后带个幌子回去。”禾春儿劝道。 禾夏儿听了,才赶紧擦擦眼泪,不敢再哭。 劝着进了屋,禾春儿去给她盛饭,禾早则问了问作坊的事,又忙着问四宝、七宝上学的事,嘴里不闲,陈氏温柔地一一回答。 禾春儿从外走来,听见,便噗嗤一声笑了:“你就是个大忙人,吃个饭也不消停,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再说话!” 禾夏儿便忍不住笑。 禾早冲她做了个鬼脸,大口嚼着猪尾巴,咯嘣咯嘣的响,那叫一个香。 禾春儿给禾夏儿盛的也有半条猪尾巴和猪蹄。 之前禾家往老宅送去过一次,禾夏儿也尝过,知道味道不错,便笑着说:“这是早儿想的法子做的吧,咱自家可做不成这个,也不知道早儿脑袋咋想的!” 她看向禾早的眼神中,有着淡淡的羡慕。 可以说,她是禾家最像禾老大的人,老实懦弱,只会埋头苦干,不会拌嘴。但禾早几乎与她完全相反,每每看到她三言两语就将老宅的人说得哑口无言,她总是十分钦佩。 见她眼神漂浮,以为她还在难过,陈氏便安慰她:“夏儿啊,这人呢,分好几种,有的是一辈子风风顺顺,不受苦难的,但也有的却是先甜后苦,也有的事先苦后甜,就像是我,和你一样,以前也是吃尽了苦头,但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你放心,你的日子长着哩,好日子在后头等着你哩!” 禾夏儿一怔,细想了想她说的话,脸上就浮现出一个笑容来:“三婶说的倒是有理,先苦后甜,嗯,我等着以后的好日子!” 在家的姑娘,日子过得不好,那就要看嫁人这一关了,到底能不能改命! 陈氏在心里想着,到时候她得留意一些,一定要给夏儿说一个老实肯干又会疼人的女婿! 就拿她和禾老三来说吧,没分家前,虽说日子过的苦,不受公婆待见,但禾老三却尊重她,两人从未翻脸吵过架,这在陈氏看来就是幸福的,就是好日子。 禾春儿却是大了些,知道陈氏隐晦的意思,脸颊羞红,低头不语。 禾早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转,又瞅瞅禾夏儿与禾春儿,在心里叹着,这古代的女人,十四五就要嫁人了,也太早了吧。 吃完饭,她一抹嘴就跳下炕:“我找黄大夫去,娘你先回吧。” 陈氏原本是等她吃完再一起去的,没想到她还要去黄大夫那里,不由惊讶:“你找黄大夫干啥,身子不舒服?” 禾早神秘一笑:“娘,我找黄大夫问问我奶病了,咱伙食上咋做饭!马上就回来了啊!” 说着就往外跑。 陈氏可是将她切苦瓜的一幕全看在眼里的,哪里能不懂她的意思,忙提高嗓子喊:“早儿,回来,你别胡闹……” 后者却早就跑远了。 陈氏无奈叹口气:“这孩子,性子太强了些。” 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禾春儿一头雾水:“娘,到底咋了?” 陈氏看她一眼,觉得禾早的做法并不光彩,难以启齿。 禾夏儿却觉得禾早的法子很好笑,笑着解释了一遍。 禾春儿呆了呆,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早儿会做的事。” 陈氏与禾夏儿回去后也没啥事,有的午睡的,有的出去玩,马氏也在屋里睡着,便没有顾上去骂禾夏儿。 陈氏不知道的事,她前脚刚走,三宝与五宝就溜到了三房门口,扒着门缝眼巴巴往里望着。 他俩一个傻,一个小,脸皮也最厚,中午没吃饱,知道三房这里有好吃的,便也顾不上去玩,来三房讨吃的来了。 禾春儿看到他俩又好气又好笑,忙迎了两人进屋,拿了两个烙馍,又端了两碗红糖水。 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宝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五宝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禾春儿便嘱咐他们回去后不许和人提起,不然下次就不给吃的了。 三宝在吃食上最精明,连连点头:“不说,不说,谁也不说……”顿了顿,又巴巴地说:“明个我还来……” 五宝却是被自家爹教训过的,不许他随意来三房讨吃食,因此眨眨眼,偷偷看禾春儿的反应。 后者却是一愣,亲昵地摸摸三宝的脑袋,见他全身脏兮兮的,脚上的鞋也开了嘴,头发油腻腻的,不由叹气:“好,想来就来玩,只不许对人说,知道不?” 三宝与五宝忙忙点头。 反正也闲着,禾春儿便烧了热水,给三宝洗头洗脸。 三宝虽有个亲妹妹,但禾夏儿脚不停歇,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哪里顾得上管他,马氏又一点也不管。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是顾忌马氏,不肯多管,导致三宝就像个没爹娘的野娃子一样。 当初自己家虽然也落魄穷败,娘却是个爱干净的,带着姐弟几个也都爱干净,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五宝也还好,四叔就他一个,自然是心疼。 198.第198章 妥协 晚上,老宅的人觉得都快要疯了,因为小米粥里混了中药材,熬得黑乎乎的,远远闻着就一股苦味,菜倒不是苦瓜菜,而是拌的玉米菜,但是谁也不愿意喝苦苦的小米粥好不好。 这下子,连禾老爷子也皱了眉头。 连翘更是喝了一口就吐出来,还干呕了两下,导致两桌子的人都朝她怒目而视。 连翘自己也很委屈的好吗! 陈氏又回去看作坊的事了,只有禾早一个人在。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舀了一勺米汤,慢慢喝了,一双清亮的大眼睛与禾家人的对视,似乎就在等他们质问一样。 禾老四也皱着眉头,将碗放下:“早儿啊,这里面放的药?咱一家子没病没灾的,喝药干啥,还浪费钱!” 禾早却笑眯眯地说:“四叔,我和我娘来的时候,是大娘娘说我爷说了,我奶病了,但一个人吃小锅饭也不好,就跟着大家伙一起吃,反正是长辈,就委屈咱们都跟着奶吃清淡的饭菜!我是真心想为奶做点啥的,就去问了黄大夫,大夫说紫苏梗,陈皮一起配着小米粥熬,最有效果!左右也就这几天,大家伙都忍着点,吃这个对身子也有好处哩……” 她又加上一句:“这买药的钱是我从家里拿的,爷你不用补给我!” 禾老爷子顿了一顿,好半晌,才干巴巴说了一句:“早儿是好意,大家伙都吃吧。” 一屋子的人,看着禾早的那眼神,幽怨得都赶上闺中那怨妇了。 里间的禾老太太这才懂禾早真正的意思,不由咬牙切齿地骂:“这个鬼丫头,原来打的这主意!” 禾橘儿没听懂,疑惑地看着她。 禾老太太冷哼一声:“肯定是陈氏在背后指使的她,那陈氏不想给一大家子做饭,便让那死丫头想出这法子整咱,天天吃这个谁受得了啊,你爹说不得就要分开让我吃小锅饭……” “哦,那陈氏就只做你一个人的饭就中了?大锅饭咋办?”禾橘儿恍然大悟。 禾老太太咬了咬牙:“你不是人,你大嫂不是人?” 禾橘儿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 禾早有先见之明,给自己盛饭的时候就只盛了小半碗,因此捏着鼻子倒是吃得很快,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一个个跟吃毒药似的,苦大仇深的模样。 五宝把碗一推:“爹,我不想喝,太苦了。” 连翘也忙摇头:“好苦,我从来都不能吃药,真吃不下!” 其他人也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禾老爷子。 后者神色如常,慢慢喝着汤,淡淡说了句:“咱家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都给我吃干净。” 众人便不敢在说什么,一个个又重新端起了碗。 禾夏儿大概是知道禾早要做什么,心情却很放松,强忍着把米汤喝完,望着禾早笑了笑,就主动出去喂猪喂鸡。 等众人艰难地吃完这顿饭,马氏刚要开口,禾老爷子就说:“早儿,等你娘来了,跟她说,你们是好意,但这一家子都喝不惯中药,从明早儿起,你娘就单独给你奶做小锅饭,大锅饭你俩就不用管了,让你大娘娘她们管!” 马氏的眼睛哧溜一下瞪圆了。 她张嘴想说话,但是连翘却是被这两顿给吓怕了,死命地扯住她胳膊,朝她使眼色。 禾早稳稳地坐在那儿,一脸惋惜:“哎呀,我从黄大夫那里买了好些中药材哩,准备以后做饭都放进去慢慢熬着喝哩!”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是看着马氏那边的,自然也将后者的愤怒与不情愿看在眼里。 她冲她笑了笑,在后者看来更像是挑衅。 但是却都不如她的那句话来得冲击大,还有好些中药材? 马氏打了个冷颤,她觉得再来一次这么苦的米汤,她也会干呕! 顿了顿,她才将嘴边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禾老四则高兴地说:“爹说得对,你娘就是来伺候你奶的,天天给我们做饭算啥回事啊,你们专把你奶伺候好就中!” 那模样,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虽说铁汉子啥都不怕,但就是怕吃苦药啊! 禾早看着满屋子好像是死里逃生的人,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禾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神情,那得意洋洋的,志得意满的,小人得志的……神情,站起身,背了手:“我去外面走走。” 禾老爷子出去后,马氏马上指使道:“早儿,去把碗刷了,别挺那儿不动弹!” 禾早可不怕她,站起身,轻蔑地看她一眼,径直走出了屋子。 马氏在后喊了两声,禾早却充耳不闻。 没办法,她只好扯着嗓子喊禾夏儿:“夏儿,夏儿,你聋了,滚过来洗碗去,跑得挺快的你!” 里间正生闷气的禾老太太火了,厉声骂道:“你自己没手不能动弹?天天就支使夏儿,那是你闺女!老大,你就看着你闺女受欺负吧啊,到底长心了没有!” 马氏不甘示弱,回骂着。 上房便又是一阵闹腾。 但这些都与禾早无关,她进了西厢房,因为之前要开门开窗通风,屋里蚊蛹有点多,秋蚊子咬人咬得厉害,所以便点了熏蚊草,不太管用,屋子里却呛得很。 她咳嗽着将窗打开,拿着把大扇子往外扇风。 又拿了铺盖席子铺上床,陈氏回来了,忙忙接手:“我来,你去歇吧。” 禾早摇头:“不困哩。” 因为两人之间关系比较特殊,所以原本用一个铺盖,娘俩个躺一张床上就好,但是不约而同的,两人各带有铺盖。 禾早便在北里间铺了一张,又在南里间铺一张,像是之前那样。 陈氏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轻声:“你不是跟着你四哥学写字哩,睡不着去写字也中。” 禾早应了,转身去了外间,点了两根蜡烛,就着光翻着从阿澈那里借来的书。 是本话记,没有断句,好多字也似是而非,禾早读着很困难,但也当成是消遣了。 陈氏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然后无声叹口气,就道:“我去你奶那儿看一眼就回来。” 禾早有些担忧:“不中就歇了吧,说你身子不好,白天累着了,现在去也是挨骂!” 她说话一向直接。 199.第199章 温馨 陈氏爱怜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那不中哩,我咋的也得去看一眼,问问情况。” 禾早扔了书:“那我跟你一起去。” 这是不放心她吧…… 陈氏心里就涌上一股暖流,觉得回来老宅一趟也是值了,却阻止了她:“不了,你看你的书,我就过去一趟,马上回来。” 禾早便没再勉强,叮嘱她了几句,看着对方掀帘子出去。 禾老太太刚才受了气,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狠狠骂了陈氏一顿,说她只顾回家,丢下一摊子的事不管,不孝顺,教出来的女儿没有教养等等,把陈氏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且,想是怕被禾早听见,她声音压得很低,也自然没了多少气势。 陈氏是个不爱惹事的,低头像个木头似的听着,前者骂了半天,也没给点反应,禾老太太不耐烦了,挥手:“快滚出去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陈氏就应了声“是”,转身出去。 禾老太太觉得自己骂了半天,一点效果也没有,更加郁闷了。 禾早隐约能听到上房传来的声音,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半天也没听见陈氏的说话声,便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受欺负了,起身要去看看,便见陈氏迎面走来,脸上是全然放松的姿态:“早儿,你咋出来了,进屋吧。” 禾早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她的脸色,觉得不像是受了欺负回来的样子,便没有多问。 看了会儿书,她才上床睡觉。 她的血吸蚊子,晚上睡得并不好,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拍打什么东西似的,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黑影倒是吓了一跳。 这么一惊吓,自然也就清醒了,她坐起来,就着昏暗的灯火,惊讶道:“娘,你在这儿干啥哩?” 陈氏刚刚拍死了一只蚊子,见她醒了便有些歉意:“我吵醒你了?屋里晚上蚊蛹多,咱熏也没熏走完,这蚊蛹精明着哩的,一个个贴在房顶上,晚上了就下来吸人血。” 禾早仍看着她,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 陈氏便有些不自在,解释着:“我听着你睡着不安生,一直拍蚊蛹,我也睡不着,进来给你拍拍……” 她穿着灰扑扑的打了补丁的衣裳,脚上趿拉着鞋,头发没有像白天那样挽起来,只是随意披散着,眉眼柔和,嘴角含笑,看起来,竟像是有两分妈妈的感觉。 禾早的心轻轻一颤,就像是被什么给轻轻拨动了一下,带来一股难言的悸动。 她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发声,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她才勉强笑笑:“是这屋里没人气的缘故,住时间长了,蚊蛹就少了!” “哎,是哩!”陈氏朝她摆手:“你快睡吧,我再拍死两个,就差不多了,明天再一熏,就好。” 也不知怎的,要是往常,禾早肯定会起身与她一起拍蚊子,但是现在,她却躺在那里不愿动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但是她也没睡,只是一直看着对方。 陈氏举着煤油灯,爬到了一边柜子上,拍死了最后一只蚊子,便忍不住笑:“这拍个蚊蛹也要爬高下低的,还得小心跌一跤!” 禾早静静笑了笑。 “那啥,天儿不早了,你快睡吧啊。”陈氏冲她挥手,走了两步,又顿了下,走过来,将她的被子小心掖了掖:“得盖好,秋天,夜里凉着哩。” 禾早任她为自己掖着被子,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陈氏被看得不好意思:“咋了,一直看着我!” 禾早侧着头想了想,才突然出声:“就是觉得娘今晚真好看!” 陈氏脸颊微红,瞪她一眼,又忍不住笑:“你嘴巴就是甜,会说话,把多少人都给哄着了!” 她以前不喜欢禾早多话,觉得女孩子嘴舌太利属于不贞静,以后连婆家都不好找。但是相处时间久了,她却又觉得能说似乎也不算是坏事。每次听到她胡侃大侃的时候,都会让人从内而外地愉悦起来。 禾早便嘻嘻笑了。 陈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露在外面的头发,低声:“快睡吧,早儿,明个儿还得早起哩。” 那一双手,远比禾早想的要柔软温暖许多。 她的心一下子就沉静下来,好像是远航的旅客,看见了归家的港湾一般,所有纷杂的思绪远去,她突然就觉得迷迷糊糊起来,闭上眼睛,含糊嗯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陈氏见她刚还说着话,一转眼就睡熟了,不由好笑:“到底是孩子?”又为她掖了掖被子,才拿着煤油灯出去。 她的心,同禾早一样平静。 第二天娘俩个的任务就轻省多了,她们是来伺候老太太的,而不是其他人,所以只用负责禾老太太一个人的饭菜就行了,就是禾橘儿的也不用准备。 马氏一大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进了厨房做饭,见陈氏正用着案板切菜的时候,那火气就忍不住了,把厨房的门推得咣当响,语气也很冲:“你占着案板,让人咋做饭哩?” 禾早正在灶下烧火,身形被陈氏挡住了,马氏也没有看见她,所以火气便发得更痛快了一些。 但没想到她却从后探出头来,嘻嘻笑了笑:“大娘娘,没办法,谁让我们是给我奶做饭的,那你要是等不及,你去给我奶说一声,让她等等,等你们都吃上饭了,我们再给她做?” 马氏恶狠狠地瞪着禾早。 后者丝毫不惧,淡淡回望着她。 马氏又看了陈氏一眼,后者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切菜,她气得胸口发闷,又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摔了们转身出去。 陈氏这才有些担忧:“就这一个大灶火,今天吃饭肯定晚。” 禾早很淡定:“晚就晚,饿了就等着,既然让咱做小锅饭,那就该提前做好准备,啥都没有,是让咱空手做炊米哩?这事老宅有错,咱却没错!” 陈氏疑虑地说:“你说你大娘娘是不是想让咱回家把自己炉子拿回来,所以才把这厨房里的给藏起来?” 本来厨房里是有一个冬天用的小炉子的,现在也用来给禾老太太熬药,但是一大早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没办法,陈氏才用大灶火做饭。 200.第200章 洗衣服 禾早嗤之以鼻:“谁知道那些人咋想的!” 其实,他们这却是愿望马氏了,炉子是她拿走的不错,但却不是为了为难她们,而实在是因为昨天的饭太难吃了,大房一家都没吃饱,马氏半夜就偷偷将炉子偷到自家房里,又偷了两把黄面,与一个鸡蛋,做了个黄面疙瘩,配着黄瓜,一家子吃了,这才觉得饱了,安然去睡。 马氏也是个心宽大的,偷偷摸摸做的事情,到第二天早起完全忘记了,就是那碗那锅还在自家屋里扔着呢。 她出去后,就直接去找禾夏儿,让她把炉子搬过去,自己则想办法把碗锅拿到后院,遮掩着用井水洗了,就直接放在那里,让谁看见谁拿走。 反正她不会亲自送到厨房,送个把柄到三房手上。 禾夏儿来送炉子的时候,脸色羞赧尴尬,禾早眯了眼睛想想,决定出来看看动静,便恰好看见马氏弯着腰提了个破篮子,里面搪瓷碗与筷子刷拉拉的响。 跟过去一瞧,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回来后悄悄对陈氏说了,后者顿了顿,也好笑起来,又摇着头叹口气:“都是穷闹的,但凡这日子好过点,谁也不想在自家偷偷摸摸的哩!” 禾早却不敢苟同。 就和老太太那样的性子,禾早敢断定,哪怕她真是个富家翁老太太,她看不惯的儿子媳妇也照旧挨饿! 这与贫富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做长辈的心气度量! “今个儿你可不许再捣乱了。”陈氏正式说道。 禾早挑挑眉:“那也得看我奶咋配合了,她要是执意拿出做长辈的威风来,那我也只好多加孝顺孝顺,那药材我买的多着哩!” 陈氏劝不过她,只得作罢。 黄大夫说的也有理,这日常吃的饭菜里放了中药,更补人哩,吃了对老太太好。 还好,做好饭,禾老太太没有过多挑剔,很快就把饭菜吃完了。 就禾早看来,对方是饿了两顿,又吐了那么久,肚子里实在没存货了,也没有那个力气去找陈氏麻烦。 马氏一脸的怨气,逮着哪个孩子玩闹就要狠狠骂一顿,发泄怒气,导致一大早起来,老宅就热闹无比。 禾早顿时想念起自己那人虽多,却无比温馨的小家来。 到半中午的时候,连翘端了一盆子的衣裳过来,与禾早打招呼:“早儿,咱去河边给奶洗衣服吧。” 禾早瞅了下那盆子里,还有花花绿绿,明显不是老年人穿的,眉便挑了挑。 “那是小姑的?”她挑起来一件问道。 连翘大人似的叹口气,低声:“咱小姑长这么大,你见她啥时候洗过衣服!” 禾早想想之前,不是陈氏帮她洗,就是大姐洗,禾小姑确实都没动手洗过自己的衣服。 除了禾老太太,禾小姑的,便有两件是禾老爷子的。 给老人洗衣服,这件事禾早可以接受,毕竟年纪在那放着不是。但是禾小姑的她可不愿意,她伸手将那凡是花花绿绿的衣裳裤子都拿出来,扔在另一个盆子里。 望着连翘惊讶的神情,禾早很淡定:“小姑的衣裳质量好,布料与咱用的不一样,不能混在一起洗。” 连翘半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禾早就仰着脖子朝上房喊:“小姑,我把你衣服放这儿了啊,你等会儿用井水洗,我和连翘姐怕把你衣服上的丝给勾破了,卖了我们也赔不起哩!”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就拉着连翘的手,笑嘻嘻地跑了。 等禾小姑气呼呼地出来,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气得牙根疼,知道这会儿陈氏正在后院猪圈里忙活,便端了那盆衣裳去了后院。 来到河边,因为天气凉快,水也不算凉,所以洗衣裳的人挺多的,七大姑八大姨,蹲在河边,用木棒子拼命地打着衣裳。 禾早刚穿来时不会洗衣服,或者说不会用古代的方式,拿一把皂角使劲搓,也只能搓出一点泡沫,然后便是拿棒子拍打。乡下衣服本就糙,一入了水的有的还死硬死硬的,拧都拧不动。 但到现在,也算是很熟练了。 她和连翘两个,一个人拍打,一个涮洗,也挺快。 便有人认出了堂姊妹俩个,就招呼道:“呦,俩人来给你奶洗衣服了?” 禾早笑着应了一声。 连翘也是个开朗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很快就与边上的人说开了。并时不时显摆自己头上新戴的绢花。 禾早这才发现她今天像是仔细打扮了一番似的,头上戴了粉红绢花,耳朵上坠了两只坠子,挺漂亮的。 再看看她那嘚瑟样,禾早就忽然明白,为什么今天她会主动拉自己来河边。 平日里,她可是懒得洗衣服的。 原来,竟是为了炫耀而来。 一时,禾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刚才问出声的媳妇,嗓门很大,往禾早这边凑了凑,好奇地问:“早儿啊,你和你娘真搬回去你爷奶家住了?” 边上的媳妇们便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难道这还是村子里的新闻? 禾早思忖着,面上却带着甜甜的笑:“是哩,我奶病了,要我娘伺候哩,我就跟我娘回去照看我奶两天。” 那人就“啧啧”两声,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周围人身上转了转,就像是在说“瞧,我说的没错吧!” 有几个小媳妇便凑到一起咬起了耳朵。 连翘没有发现不对,仍兴致勃勃地显摆自己的绢花是从谁送的。 禾早耳尖地听到“卢家巧儿姐送我的”这几个字,不由皱眉:“连翘姐,是卢巧儿送你的?” 现在的禾早在连翘心里代表了有钱人,见她也对自己的绢花感了兴趣,便很得意:“是哩,昨天我们一起去玩了,回来的时候她就送了我这朵绢花。” 禾早仔细打量着那粉红的绢花,以现代的眼光去看,这绢花做工仍显得很精致,花色是淡淡的粉红,从外向内,颜色逐次变浅,花蕊却是浅黄色,一点挨着一点,连翘一动,那花蕊便颤巍巍的,像是活了一样。 这绢花的布料不算上好,但就冲着这精湛的技术,禾早也觉得价值不菲。 201.第201章 闲话 她想了想,决定等回去后再问,现在人多。 连翘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夸赞,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她料想禾早是嫉妒自己了,便一偏头,又亲亲热热地与其他小姑娘们说起话来。 那些小姑娘们的羡慕,让她觉得很自得。 先前说话的那媳妇,就忽然笑嘻嘻地捂嘴叫道:“早儿,你家都分出家了,咋还回去伺候老人哩?不是还有仨兄弟,咋都不管?你爷奶实指望着你家哩!” 这话,说得就很不好听了,尤其是对长房来说。 连翘停止了炫耀,闻声望了过去。 这媳妇其实说得也不错,何谓分家,分家之后,儿子就没有了赡养老人的义务,平日逢年过节的走动一下就是了,分家后,就是两家人一个姓! 现在老宅老太太刚一生病,放着几个儿子媳妇不用,巴巴地请了分家出去的媳妇回去帮忙,这做法有点太…… 在河边的这些女人,是在为三房打抱不平呢。 禾早可没有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法,是你们不对在先,还指望着我给你们遮掩,不要想得太美哦! 但是,她认为作为一个被同情的弱者,也没有必要趁机告状,就很大度地微微一笑:“我娘性子好,会伺候老人,我爷奶对她满意哩!我奶家就大娘娘一个媳妇,她又要忙着家里家外的,也抽不出时间!” 老四媳妇要和离,只剩下老二媳妇。 “那你二娘娘哩?你奶病了,她回来一趟看看没有?” 禾早苦笑了下,摇摇头:“没看见呢,二伯也没回来,想是镇上有要紧事!” 禾老二中了秀才后,就自觉高人一等,在乡村哩处处摆出一副秀才老爷的架子,村里很多人都看不惯他,后来禾家分家的内幕露了出来,禾老二的贪婪自私也被很多人知道,再后来就是村里私塾这件事,他干脆果断的拒绝了卢里正的请求,村人对此很不满。 综合以上,禾老二在卢家村的心里,名声那是坏透了。 就有另外一个年纪大点的大娘叹口气:“老禾家的老二,这几年是越看越不行了啊,哪怕是个秀才老爷,这做人的根儿却不忘哩!” 意思是说禾老二把根都忘了。 “老禾家的老爷子心也偏,瞧瞧,硬生生把最实干能干的三房给撵出来了!这现在人家大把银子的挣,禾家那个吝啬娘们,还不知道咋肉疼哩!” 禾老太太的小气也是全村里都出名的,一根线头一根针,她都要跟你计较个明明白白。 “那个抠门娘们可是个厉害婆婆,最会磋磨媳妇,人家老四和老四媳妇感情多好,她硬生生把人家给拆散了……” “老三媳妇也是泡在苦水里的娃!这不就是分家了,那边一传唤,就得又住回去……” “老二两个就更不用说了,大把的钱花着家里的,却躲在镇上远远的,都不敢回来看一眼!” 就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人家是穷人家里的富少爷,咋能管得着别人吃喝拉撒……” 众人便都笑起来。 也有人看了看连翘,将话题转到了大房:“老大太老实,娶个媳妇也不中,那马氏忒厉害着哩,把夏儿给磋磨成啥样子了,做爷奶的也不管管!真是作孽哦……” 这是另外一个不满的声音。 连翘有些惊讶,没想到村人竟是这么想自己一家的,想着解释两句吧,但是刚还与自己说说笑笑的几个人,早就收了笑脸,往边上挪了挪。 连翘的脸几乎都气歪了。 但是,最让人气愤的是下面一句问话,有个和连翘不对头的长得胖乎乎的小姑娘,捂嘴笑:“连翘,你是你娘带来的拖油瓶,咋的你穿好吃好,你姐却瘦的跟个鬼似的,这绢花说不定也是你从你姐那里抢过来的吧?”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村人对寡妇与拖油瓶的态度,都不由自主就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 可以这样说,连翘越风光,打扮得越好,众人也只越发觉得马氏与她苛待了继姐,强多了继姐的东西! 连翘深深感受到了村人的恶意,双目含泪,又气又怒又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扭头看见禾早,便猛地推了一下她,哭着喊:“都怨你,都怨你!” 然后扔下东西跑了。 禾早可算是受了无妄之灾,没有防备,被连翘一下子推在了地上。 她刚刚还可怜着对方,想为她解围呢,结果她就来了这一出,禾早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连翘脾气不好,被骄纵坏了,这点她知道,她刚才受了大委屈,她也清楚,但是不代表她心甘情愿自己成为被发泄怒气的对象! 她跌倒了,连翘手中的衣服,棒子也扔了,顺着河流飘远。 身边的年轻姑娘就“哎呦”一声,忙忙上来扶她,又下了水把棒子和衣服都捞起来,放到大石头上:“连翘这脾气,这衣服被水冲走,多可惜!” 禾早朝她笑了笑,道了声谢。 她摆手:“你没事吧?” 其他人也关心地问道。 也有人压低声音:“这连翘,被她娘宠得没边儿,天天跟她娘一样,好打扮,脾气也大!” 这个“好打扮”,在乡下,可是辱骂人的话,意思是这个人不安分,好出圈儿! 禾早皱了皱眉,连翘的不好,是马氏带的,她虽脾气坏点,但整体却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一群大人这样说一个小姑娘也过分了点。 她沉了脸:“这位婶子还请慢着说话,连翘姐也是我堂姐,我们是一家子。” 大概是摄于她此时表现出来的威严与禾三房在村里的影响力,那刚刚说话的人便陪了小脸:“哎呦,是我说错了,这说着说着就说习惯了,啥好话歹话都带出来了,早儿,你可别怨婶子啊!” 她边上的那个人,看起来跟她关系亲密点,也跟着埋怨道:“这里一大堆小姑娘呢,你口无遮拦说得啥话!” 那人就更加讪讪然,不敢做声。 其他人也都垂头洗衣服,周围一片寂静。 禾早往后扭脸看了看连翘跑走的方向,没见人影,心绪有些烦躁,胡乱洗了洗,边上那好心的姑娘,就又主动帮她拧干衣裳。 禾早不由缓了脸色,真诚地道了一声谢。 与众人告辞,她端着盆子回了禾家,却被告知连翘根本没有回来。 202.第202章 :去镇上 禾早的眉头便皱起来,连翘常在外面玩,马氏毫不在意,朝着禾早一摆手,就扭着腰肢,去了自家窗台下磕毛瓜子。 这瓜子还是夏天院里种的几颗向日葵长成的呢,也没炒,就直接在太阳底下晒晒就行,个头比卖的要小一些,但是颗粒很饱满,原味,吃着吃着也就觉得很香了。 只是,这些瓜子,禾早记得禾老太太要放着过年吃,怎的现在马氏就吃起来了。 禾早往马氏那边看了一眼,后者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咋的,直接就嘟哝道:“看啥看,这是我大央给我买的,我儿子买的我吃不得啊!” 禾早也不吭声,扭头进了西厢。 陈氏坐在门跟前做针线活,像是给七宝缝的贴身小衣。 见到禾早进来,便道:“你要不要,我给你七弟做完再给你做!” 禾早却怕她费眼睛,一摆手:“买就得了,自己做啥哩,眼睛都熬坏了。” 陈氏便嗔怪地看她一眼,耐心地教导:“你做大姑娘的,别说贴身衣裳,就是鞋袜,外面的大衣裳,都要亲手做才好,成衣铺就是再便宜咱也不能买。瞧你大姐,里里外外全是自己做的。” 女人的贞洁问题! 禾早翻了个白眼,想到自己看小说,说是这古代女人要是被人看去了小脚,就也相当于失去了贞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要是真的那也太夸张了吧? 就那一双臭脚丫子,被人看看就咋了! 禾早此时完全忘记了,她曾经当着某人的面,大咧咧地脱去鞋袜泡脚。 “你也九岁了,以后也不咋忙,也该把针线拿起来学一学,好歹以后能给自己做一身衣裳,这样将来说婆家也不让人笑话!”陈氏想到一事,便忙说道:“你大姐可是八岁起就拿针线了。” 禾早长这么大,连根针也没摸过呢。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家里活计太重,娘两个都没个停歇的时候,也没空教。 分家后,又一连忙了两个多月,这才有功夫喘口气。 所以陈氏才赶紧抽空给七宝做件里衣,他之前是捡四宝的,已经破得不能再补了。 再说贴身穿的衣裳,打了补丁会磨皮肤,穿着不舒服。 陈氏可以说是一直苦到大的,手头上也一直拮据,但是她却总能将自己收拾得规规矩矩,工工整整,哪怕是打的补丁,针脚也极其细密工整。 禾春儿跟着她学针线活,活计也很不错。 禾早前世绣一副十字绣,都觉得是要了老命了,这会儿让她做针线,怎么想怎么觉得困难重重。 但是古代,女孩子不学针线,又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开始与陈氏讨价还价:“娘,不中你就教我咋缝补丁算了,做一整件衣裳,又是剪又是裁又是缝的,我,我肯定学不会!” 瞧着她一副苦瓜脸,陈氏便好笑道:“瞧把你给愁的,你呀,只要把放在作坊的功夫抽出一半来放在针线活上,一定做得比你大姐还好哩!” 禾早却不相信地揉揉鼻头。 禾春儿现在连一朵牡丹花都绣得有模有样了。 而她自己,禾早觉得大概几十年她都学不会。 “最开始,就学着缝补丁,慢慢着打了基础,再裁帕子,绣个最简单的样式,锁个边,再之后就学得难点,开始剪裁衣裳,缝胳膊裤腿线,慢慢来,总会学会的。” 陈氏将步骤告诉禾早听。 后者眨巴下眼睛没有吱声。 陈氏便又道:“这急不来,等咱回去后娘好好教你啊。” 陈氏自觉亏待了小闺女,便想着要在妇工这一块,加紧对禾早的要求,将来说婆家也算是有一项能拿出手的。 禾早心里一直有些担忧连翘,说话间往外瞅了两三回了,陈氏奇怪,问她。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禾早便将在河边众人的话说了一遍。 陈氏的眉头就皱起来,脸上带着些厌恶:“我最烦那些闲言碎语了,这是在你奶家,不方便,以后回了咱家,你们几个都少去河边,人多嘴杂的,听了还给自己添堵,倒不如不听!” 禾早便点点头。 陈氏一向与人为善,不从说人是非。 一直到中午,马氏做午饭,连着叫了几声连翘的名字也没见人影,没办法啊,只好与禾夏儿两个人一起做,又厚着脸皮让禾早帮着烧火。 后者此时却真正担忧起来。连翘年纪小,气性大,不会是做啥傻事吧? 她什么也顾不得,与陈氏说了一声,就跑出去找连翘。 又哪里能找得到! 连翘惯去的几个小姐妹家里都一一问遍了,又去了村后面的梧桐树林里,前面的梨树林,秋雨刚至,林子里的梨成熟了,便啪啪地往下掉,此时林子里男娃都在捡秋梨吃。 禾早便问他们见连翘没有。 柳莺二哥名字叫柳会的,走过来问:“早儿,咋了?” 这些小男孩中,禾早也就对他比较熟悉了,忙忙说道:“连翘姐和我去河边洗衣服,后来出了点事她先走了,就一直没回来,这都快吃午饭了。” 柳会比四宝大一些,两人却是同岁,他早早就被柳莺娘送到镇上酿酒铺子做了个小徒弟,跟人家学怎样酿酒,十来天才回来一次。 禾早就又问候了一句:“柳会哥,你今天休息啊?” 柳会“嗯”了一声,笑笑:“昨晚才回来哩,你说的连翘,我半晌午还见她了,她应该是往镇上方向走了吧!” 镇上? 即使禾早此时焦急万分,闻言也不由满头黑线,连翘不会跟她娘学的,也去找禾大姑哭诉了吧? “你确定?她去镇上了?” 她的模样有些焦急,柳会想了想,便朝自己的小伙伴们打个招呼,示意禾早跟她出了林子,温言问:“是不是你俩吵架了?我记得我见她的时候,她好像在抹泪,见了我也跟没看见似的,捂着脸就走了。” 禾早已经确信无疑,连翘是真的往镇上去了。 她闷闷地解释了两句:“……估计她是去我大姑家了,也不往家里捎个信,白让人担心。” 她叹口气:“我得去把她叫回来。” 柳会就有些惊讶:“不跟你家大人说?就你自己去?” 禾早也瞪大了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那当然哩,我奶我大娘娘那样的人,我回去一说,第一个挨骂的就是我!这件事又不是我错,干嘛我要挨骂!要去承担错误!” 203.第203章 禾秋儿的怒气 瞧她一副小猫炸毛的样子,柳会有些好笑,既然不认为是自己错,那干嘛还要巴巴地亲自去镇上找对方回来! 但他是个厚道性子,想了想,就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没事。”没等禾早拒绝,他就又说:“赶我家牛车去,快些。” 禾早便不吭声了。 她家也有牛车,但她没有驾驶证不会赶啊。 “那中吧,多谢了啊!”她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柳会却亲昵地敲了下她的脑袋:“走吧,恁般客气干啥!” 禾早咧着嘴笑。 因为陈氏与柳莺娘交好,两家的孩子年纪也差不多,所以总混在一起玩。 四宝与柳会也可以说是穿着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只是后来柳会被送到了镇上当学徒,两人之间的关系才慢慢淡下来。 柳会虽然才十二岁,但长得比四宝要高,脸色黝黑,像柳莺爹,却很结实,很精神。 他回去跟柳莺爹说了一句,就很利落地把牛套上车,赶了出来,柳莺爹甚至都没出来看一眼。 禾早不由咂舌:“你爹对你可真放心!” 见她小小的人非得说大人话,柳会不由笑了笑,让她坐在车辕上,便一甩鞭子,牛车往镇上去了。 他在路上反问道:“咋,你家不是也买牛车了,你四哥还不会赶哩?” 禾早眨巴下眼睛:“我爹不许哩,怕他磕着碰着,我和七宝更是连鞭子都不许摸!” 她说得很有怨念。 柳会便笑:“那没啥,真想赶车,等回头我有空了教你,现在咱急着去镇上,没时间。” 禾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爽朗又大方的少年。 “好咧!我等着啊!”她一向是个厚脸皮,当即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柳会含笑点头。 到了镇上,找到禾大姑家的杂货铺,她家就在杂货铺的后面,从杂货铺里面的小门也能进去。 禾早让柳会在外等着,顺带看着牛车,自己直接进去,刚刚一入门,便看见连翘正坐在杂货铺的柜台边上,一边吃着饭,一边与禾秋儿说笑。 大人们不在,想必禾秋儿是在看铺子。 禾早上前两步,声音有些不悦:“连翘姐,你咋不吭一声就来镇上了,也不怕家里人担心?” 连翘一看到她就很惊讶,再然后就撇了下嘴,不耐烦地说:“你咋来了?你走,我不想见你!” 禾秋儿嘴角噙着一抹笑,优哉游哉看热闹。 禾早知道连翘只是小姑娘的娇脾气发作,将怒火发在了自己身上而已,也或者说是一直以来她对三房突然富有起来的嫉妒之心,趁着这个机会刚刚发作出来。 她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却不认同,也没那耐心去劝解一个闹脾气的小姑娘。 既然确定人安然无恙,还有心情与人说笑,吃东西,料想是没事。 禾早直接淡淡开口:“那中,你不回去我也不管你,我先走了?” 说完直接转身,走得那叫一个潇洒干脆。 连翘与禾秋儿瞠目结舌,原本都以为她是来找人的,没想到话都未说上两句就要走。 连翘惊愕地站了起来,磕磕绊绊地问:“早儿,你,你真走啊?” 禾早回头看了她一眼,满是不耐烦:“我还拿这个骗你是不,你走不走,不走就好好在大姑家里待着!我等着回家吃饭呢!” 连翘涨红了脸,站在那里不做声。 禾秋儿冷笑:“禾早儿你能呀,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轮得到你撒泼!” 她之前很注重外面形象,温婉的,优雅的,端庄的,大方的,但是禾早那一个巴掌,彻底将她打恼了!她迫不及待想要找回场子! 禾早冷冷一笑:“要不是担心连翘姐,你以为我会上你家的门,专偷别人家的儿子!哼,这种地方,我多待一会儿,就害怕大姑也想把我给过继出来呢!” 过继大宝,是崔家做的最不地道的一件事,在卢家村,他们家就备受村人非议,来到镇上,也是如此。 原本,他家让禾大宝住自己家里,是真心想要帮忙的,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有预谋的,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抢兄弟家的长子,隔阂人家父子母子关系,再顺理成章地过继! 听多了这些言论,看惯了众人鄙视不屑的眼神,禾秋儿最近都不敢出门,也不敢与之前的好姐妹联系。 但是,现在这伤疤却被禾早毫不留情的给撕开,顿叫人痛楚难当,就好像是最深的隐秘被揭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样。 她浑身颤抖着,又气又恨又怕,指着禾早厉声:“你想得美,就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小贱人,我娘才不会相中!” 禾早一下子就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眼神冰冷如霜,淡淡地回望她一眼:“无耻的人不是我,是专偷人家儿子的人!厚着脸皮,仗着亲戚名义,将人家儿子夺走的才是贱人!连翘姐,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小心大姑不喜欢她闺女,喜欢上你了,把你也硬给过继出来!” 连翘的神情变得尴尬起来。 禾秋儿恼怒异常,说不过禾早,便狠狠推了连翘一下:“滚,你也是个贱人!跟你娘一样!” 连翘踉跄了一下,跌靠在柜台上,声音也尖利起来:“你骂我娘干啥,我可是一句话也没说,都是早儿在说话,你骂不过她,也不应拿我出气!” 她手中还拿着人家崔家的筷子。 禾秋儿冲过去,一把把筷子夺过来:“我就骂你了咋了,你和你娘一样,有点委屈就往我家跑,我家是香饽饽还是啥,啊!当我不知道哩,你们都是想来吃好东西哩!呸,一群饿死鬼!” 她恶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但是,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马氏与连翘受了委屈,就往镇上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一口吃食! 连翘气得嘴唇发抖,眼泪都流了出来。 阳光照射进来,她微偏着的耳朵上,一对银色的耳钉闪闪发光,看着还崭新崭新的。 禾早皱了下眉。 “把我银坠子还我!”禾秋儿也看到了,又冲过来一把将坠子给揪了下来。 又发泄似的把还剩半碗的米饭扣在地上:“就是喂狗也不给你吃!” 204.第204章 别扭的小姑娘 连翘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禾早顿时无语。 她瞅瞅往崔家走的那个小门,外面铺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禾大姑到底是不在,还是故意不出现? 禾早冷笑一声,扯着连翘的胳膊把她扯了出来。 身后崔芳芳仍在骂着,禾早充耳不闻。 到了外面连翘恨恨甩开她的胳膊:“放开,你也不是好人!” 禾早挑眉:“这就叫做翻脸不认人啊,中啊,你恼我也没事,你自己走回去吧,要是迷路了,或者是被要饭的拐了去,我让你娘好好找你啊!” 说完,她就径直朝柳会那边走去。 后者一脸关切与疑虑:“咋了,我刚听见你们在里面吵架?” 禾早只觉得无比糟心,挥了下手:“别提了,倒霉透了我,真是无妄之灾!” 连翘原本还真想一个人走,但是又被禾早后面那句话给吓着了,还真害怕会遇上拍子拐人! 现在大姑家去不成,她又不想去二叔家,似乎就只能回家了! 禾早她又有牛车! 连翘在后面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到底该咋办。 禾早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跳上了牛车,招呼道:“柳会哥,咱走吧。快吃饭了,饿死了。” 柳会不由讶异:“连翘呢?” 禾早一瞥眼:“管她呢,爱走不走!” 这是在闹别扭呢! 柳会觉得她嘟着白生生的小脸生闷气的模样很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朝连翘招手:“连翘,走了,牛车快得很,一会儿就到家了。” 连翘有了台阶下,也不再矫情,再说她自认为自己与柳会哥也是相熟的,又没有沾她禾早的光,便擦了泪赶上来,甜甜地叫了一声:“柳会哥,你咋出来了?这你家的牛车?” 禾早家的牛年轻力壮,柳家的牛却是年老了,车子颜色也不一样,因此她这样问道。 柳会笑笑,语气很温和,就像是一个稳重值得信任的大哥哥:“是你早儿妹妹见你一直不回去,就央了我来找你,到底咋了,姐妹两个吵架了?” 他微微放重语气:“以后可不兴这样了,一个小姑娘家,独自来镇上太危险了!” 连翘被说得低了头,偷眼瞥了禾早一眼,后者正仰脸望天。 她有些感激的心就又冷了下来,想到河边那些人说的闲话,哼,都是贬低自家,夸赞她禾早的,不就是有钱嘛,以后她也会有很多很多的钱,才不会像现在这样看别人的脸色! 她也沉了脸,坐在了另一边。 柳会在中间赶着牛车。 因为麻烦人家陪着自己来镇上找人,禾早路过常买的那家猪肉包子摊前,便让停车,买了十个大包子。 递给柳会一个:“柳会哥,吃。大中午的,还要赶车,不能挨饿。” 柳家的家境不算富裕,太也不差,柳会爹能干活,会挣钱,平日里日子也可以。 这包子也不算稀罕,就是白面比较少见。 柳会只略一推辞,便接了过来,这会儿也确实饿了,大口大口吃着。 禾早自然更不客气,也吃得很香。 连翘硬气地扭过头,不搭理两人,但是那包子的香味一直往鼻子里漂,弄得本就半饱的她也觉得饿起来。 柳会瞅了禾早一眼,后者凶巴巴瞪他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少管闲事。 他暗暗想着怪不得娘说早儿的性子大变,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以前的的早儿哪有这样的脾气! 他不赞同地摇摇头,拿了一个包子递给连翘:“连翘,吃呗,你早儿妹妹买就是让吃的,你别客气!” 连翘想硬气地说一声不。 但是那软腾腾的热包子一挨着手心上,她就舍得不放开了。 白面猪肉包子,她还是之前娘赶集的时候,偷偷给她买的两个,后来就再也没吃过了。 猪肉,倒是也吃,就是这白面稀罕! 她咽咽口水,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抓住包子一声不吭就往嘴里塞。 连个谢谢两字也没有。 柳会也不在意,一边赶车一边吃着自己的。 连翘大口吃着包子,却莫名就想到了自己的娘亲,要是她在,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不管是禾早,还是崔芳芳,都不敢欺负自己! 这样想着,她就越发觉得委屈起来,一边嚼着猪肉馅,一边呜呜哭起来,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都快把包子给打湿了。 禾早瞥了她一眼,很无语。 更让她无语的是,哭着吃完了一只包子,不用人说,连翘就主动去拿第二个包子,还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禾早说:“我回家一定要告我娘,说你欺负我!” 禾早磨了磨牙,很想立即就把她赶下牛车! 柳会比两个人大了几岁,便以大人自居,见连翘这般模样颇觉好笑。 到底是孩子! 他将姊妹两个送到禾家门口,就赶着牛车走了,又招呼禾早有时间找柳莺玩去,柳莺都抱怨好几次了,禾早自从病好了以后,就不跟她亲近了。 禾早应了一声,带着连翘进了院子。 此时禾家刚刚开始吃午饭。 马氏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家闺女儿没回来,正盘算着待会儿要去厨房偷拿一只窝窝藏起来。 家里种的茄子已经彻底不行了,她刚把剩下的几只秧子给出了,将几只已经老了的茄子收拾了下。 连翘哭着进屋的时候,她正拿着半个茄子,大口生嚼着。 这也是泽州府人的习惯,很多蔬菜,就像是茄子,白菜,白萝卜,他们都习惯生吃,连拌也不用拌,就像是吃水果一样格吧格吧地吃。 禾老太太出来解手看见骂她浪费粮食,她却振振有词:“俺不吃菜,就只吃这半个茄子,不中娘你让二弟妹看着我!” 禾老太太还病着,没有力气,只得愤懑不吭声,也不回里间,就在那儿坐着。 屋子里一片压抑。 连翘又哭着进来,马氏就吃了一惊,忙赶上来:“咋了,咋了,谁欺负你的?咋哭了?” 禾早慢悠悠跟在后头,陈氏没有回家,此时正担忧地看着她。 连翘朝禾早这个方向指了指,眼睛通红,小鼻子红红,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205.第205章 谁欺负谁 马氏宛若是化身的护崽的母狼,径直扭头冲着禾早嚷嚷:“你咋我家连翘了,啊?我警告你,你再敢欺负连翘,我就打死你!” 禾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正要说话,陈氏却忽然抢在了她的前头,语气很冷:“大嫂,到底咋回事,你不问问就直接骂早儿,你也不看看连翘比早儿高半个头,又比我家早儿大一岁,要说欺负,也是你家连翘欺负我家早儿!” 陈氏一向不与人拌嘴,现在突然出声,倒是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马氏瞪大了眼睛,鼻孔开得大大的,食指朝禾早点着:“我家连翘能欺负她?哼,你家这个死丫头,厉害得跟个鬼似的,就是咱娘也骂不过她!连翘,你来,跟大家说清楚,到底咋回事,你放心,不应怕,娘会替你报仇!” 她恶狠狠地说着,并挽了下袖子,上前两步,要不是陈氏在那挡着,估计她直接就会扑过来揍禾早了。 禾早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看向连翘,语气淡淡的:“是啊,连翘姐,你跟大家伙说说,到底我咋欺负你了?” 接触到她的眼神,连翘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心里是虚的,因为禾早没有直接欺负她,但是她所受的委屈却是因为她。 她踌躇了好半晌,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禾早非常有耐心。 禾老太太不耐烦了,直接嚷道:“到底咋回事,你说清楚,哼哼唧唧干啥哩!早儿她打你了,骂你了?就她那小身板,能对你动手?” 她的反应并不明显,但实际上却是站在禾早这边的。 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不一样,前者对于禾小叔的存在深恶痛绝,也同样,对马氏与其两个拖油瓶也百般看不顺眼,只是平时吵不过马氏罢了。 但禾早可是她亲孙女,平日再吵再骂,但到了关键时刻,她却是维护自己亲孙女的。 禾老爷子又不一样,他平日公正,以身作则,但一到了关键处就处处体现出偏心来,而他的偏心,偏的也不是正地方,二房暂且不说,就说禾小叔,他偏疼对方是因为其无父无母,只有他这一个比较亲近的长辈,所以偏疼起来没有分寸,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亲。再比如说大房的连翘与大央,他对待起来也比对四宝五宝几个多了几分亲厚。对马氏也比对刘氏、陈氏要宽容些许。 禾早将之定义为:欺软怕硬! 马氏强悍的战斗力,让禾老爷子不自觉就处处优待她,并善待她的子女。 上回马氏将禾老二给打得遍体鳞伤,禾老爷子也没改变之前的态度,顶多说了两句罢了,倒是把禾老大叫去,狠骂了一通,禾老大恨不得把马氏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敢教训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儿,所以马氏打了秀才老爷,却没受到丁点惩罚,这也导致她在禾家越来越霸道,有恃无恐! 禾老太太骂了刚才那一句话后,禾老爷子就跟着说了一句:“早儿嘴皮子利索不饶人,连翘你做姐姐的,别跟妹妹一般见识!” 直接就定性为禾早的错。 旁的人还没什么,禾老太太却立即为他的内外不分着恼,恨恨瞪了他一眼。 禾早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连翘姐,咱爷都说是我错了,那我问你,我骂你了,还是打你了?啊?你自己发脾气,把咱奶的衣裳扔到河里边,要不是让人给截住,早就被冲跑了,你倒好,拍拍屁股一个人跑到镇上,去咱大姑家大吃大喝,到了晌午也不回来!还是我担心你一个人出意外,跑去央了刘会哥,赶着牛车把你从镇上带回来,不定你现在在哪儿呢!你还真是亲疏不分啊,骂你上门吃喝的是崔芳芳,揪你耳坠的是崔芳芳,骂你贱人的也是崔芳芳,我带你回来,又给你买包子,你却反过来说是我的错! 你是不是柿子捡软的捏啊?” 说着,她语气阴冷了两分,目光冷若冰霜:“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只软柿子,活该被你欺负,被你污蔑?禾连翘,你太小瞧我了!” 她微微抬头,下巴抬高,眼神睥睨着,看向连翘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你,你……”连翘抓紧胸口,又惊又怒地看着她,想说她胡说,但却没一句可以辩驳的,好像都对,她的眼泪就在眼眶在打着转,非常委屈。 她性子像马氏,却没有马氏那般泼辣,也没有禾早的口才,很多话都说不出来,也只能哭。 马氏瞪大眼睛,惊愕万分:“就这半晌功夫,你跑到你大姑家了?” 连翘委委屈屈地抹着泪:“娘,你以前一生气不是也去大姑家?” 马氏脸一红,瞪了她一眼。 众人无语。 禾老太太却跳起来骂道:“死丫头,你去你大姑家干啥?啊?跟你娘一样上门大吃大喝了?饿死鬼脱胎啊你?也不怕给你大姑添麻烦!” 马氏被噎了一下,暗自恼火,又深觉连翘不给力,没好气地问:“你干啥去你大姑家?受了委屈来家找我就中,我自会给你报仇,你去找你大姑,你大姑能帮你打人还是咋的?没见人家多不欢迎你!” 她朝禾老太太那边睨了一眼。 后者立马叫道:“你那是啥眼神!”她身上再也看不见之前的虚弱,暴跳如雷的模样,也不像是个生病的老太太。 有的人就是如此,平日也焉儿巴焉儿巴的,一到了吵架,却又生龙活虎。 马氏轻哼了一声,移开视线。 连翘低低嘀咕了一句,旁人都没听见,只有马氏听清了,不由恨得咬牙,使劲点了点她的脑门,低声:“就惦记着吃!” 她板着脸,问:“连翘,当着你爷你奶你爹的面,你说清楚,到底早儿说啥了,让你气得要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禾早瞪大了眼睛,差点被噎住。 连翘那明明是去找好吃的去了,还离家出走? 马氏也太看得起连翘了! “就是,连翘,你把事情经过好好说道说道,到底咋回事,我家早儿咋欺负你了?”陈氏轻声慢语的,神情却很严肃。 206.第206章 好吃的 她对待侄子侄女,都很宽容温和,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神态,连翘一怔,捂了脸嘀咕道:“别人骂我,她不帮我……还看我笑话……” 禾早却不等说完,就径直冷笑:“我不帮你是因为我觉得她们说得对,而你之后的表现和行为也证明了这一点!好坏不分,恩将仇报,我就不该去镇上接你这个白眼狼!” 她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马氏还在喊着:“哎,你给我站住,禾早儿,站住,欺负了人就想一走了之,想得美呀你!” 禾早不耐烦地回过头,想说一句:“到底谁欺负谁!”却没料到连翘又哇得一声哭了,那刺耳的哭声刺激人的耳膜。 马氏忙忙去安慰她。 禾老太太板着脸。 陈氏则担忧地看着禾早。 后者朝她摆摆手,一脸轻松,指了指禾小叔家的方向,无声说了几个字:“我回家吃饭!” 陈氏这才看着她走远了。 她看看哭得依旧无法抑制的连翘,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禾早自己倒是没什么,顶多觉得更看清了连翘的本质,以后不多与她接触了而已。 她现在急等着大姐做的香喷喷的蒜面条呢。 黄面太软,擀不成面条,所以五贤镇的人连面条也是极少吃的,就算是吃,也是加上一半的白面混着擀。 蒜面条类似于捞面条,只是会另外将一整坨蒜都捣成汁水,再加上两大碗的水,淋上香油,将面条捞到碗里后,再用勺子舀两勺的蒜汁,搅拌后再加菜。一整碗的面条里都是香喷喷的蒜汁味,吃起来很香,禾早一家子都爱吃这个。 这个时候捣蒜的蒜臼(jiu),与后世小巧玲珑的不同,约莫半个花瓶大小,能盛下三四碗水。也因此,捣蒜汁也是一个很费力气的活计。 在禾早家,这项活计属于禾老三。 他力气大,动作也快,不一会儿就能将蒜捣成碎末。 他也最爱吃蒜面条,那种搪瓷碗能一口气吃上三大碗,把肚子撑得饱饱的,走起路来都要挺着肚子走路。 禾早回来的时候,禾老三就刚挺着肚子出门,看到她,便笑道:“早儿,回来吃饭哩?你娘哩?不回来?” 三房的人就没指望陈氏会在老宅吃饭,而禾老太太看到她回家吃饭也觉得更欢心,一个大人,一顿饭能费不少粮食哩。 禾早笑眯眯地点头,一点也看不出不虞:“我娘还在伺候我奶哩,我吃过后就去替她。” 她看着禾老三拿着锄头出门,便知道是下地去,大蚂蚁山下的荒地虽多,但小石子很多,草木丛生的,稍微平整一些的地留给禾早用,但就这,秋雨一下,那野草就疯长。 禾老三这几天都在忙除草,平地。 看到禾早,禾老三倒是想起来,问道:“早儿,那个你说的啥油菜……还没到哩?” 禾早点头:“我前个儿问了,阿澈哥说呆管事已经找到了,正托人从南方往回带呢!” 据韩家的人打探,南方确实有油菜花,只是南边的人更习惯吃荤油,素油很少普及,所以就算是有油菜花,种植的也不多,需要细细寻找才成。 所以也一连耽搁了很多天。 禾早甚至怀疑油菜籽要是再弄不来,就错过了种植时期了。 前世油菜花也是在北边异常普及,几乎没有家户吃荤油,就是穿越到现在,禾早也觉得荤油有些刺鼻,带着淡淡的腥味,杂质也多,装在坛子里白乎乎的一层又一层,看着很不干净。 这个时候荤油提炼得也不如后世纯净。 禾老三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就招呼一句走了。 禾春儿听到禾早的声音,忙舀好了一碗蒜面条,把之前禾早胡乱弄的辣酱放跟前:“你自己吃,不够盆子里还有,我去烙柿馍。” 禾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所谓的烙柿馍,也是很具有特色的一种吃食。具体是将烘好的红柿子去皮,将汁水搅进白面里,不加水,就用柿子汁当水和面,再加一些白糖,就按照烙白面饼的方式去烙,烙出来的柿馍是一种淡淡的焦红色,也就是炕焦的柿子红,吃一口,又酥又软又甜,特别有味儿。 但因为烙的是死面,柿子也沉,会存心里头,不能多吃。 热乎乎的柿馍是最好吃的,禾早望着一大碗的蒜汁面有些为难了。 这要是吃饱了,晚上再吃,柿馍就凉了,不如热的好吃。 瞧着她眼巴巴的样子,禾春儿只觉得好笑,但又觉得她这样才像是一个小孩子,刮刮她的鼻子:“先吃正饭,柿馍烙好了,给咱爷那送一些,金先生、四宝、七宝那送一些,轮到你你肚子就又空了。” 禾早也觉得自己贪吃的举动有点好笑,咯咯笑起来。 屋里很安静,她的咯咯笑声就很明显。 禾春儿就叹口气:“这四宝、七宝去了学堂,家里就冷冷清清的,真不习惯!” 尤其是这几天禾早也去了老宅,禾老三下地去了,就她一个人在家,还真觉得寂寞。 禾早笑着安慰:“没事,到了饭点就又都回来了。” “咱娘就说到了饭顿,就都像是归巢的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地飞回来找吃的,没得把人烦死!” 姊妹两个相视而笑。 禾早吃完饭,禾春儿刚好烙了五六只柿馍,知道禾早要去柿子作坊那里看看的,便让她捎过去。 禾早也撑着饱饱的肚子,留着口水送柿馍去了。 去了私塾,刚好下课,乡下小子们哪怕上了两天学还是乡下娃子,一堆一堆地蹙在一起爬高下低的,还有两个与四宝差不多大的,脱了鞋子在那爬树。 这私塾的院子很宽阔,当初选址的时候,就特意选在梧桐树与杨树比较多的村头空地上,盖院子的时候直接将树围起来,郁郁匆匆的,看着很有学习氛围。 私塾里总共有十二名学生,近来还有村户往这里送孩子,现在村人有了点闲钱,每日也有固定收入,金先生要的束脩也不够,也不指望娃子们能考功名,家长们就希望能多认俩字,出门在外,不做睁眼的瞎子就中。 禾早原本以为金举人会觉得负担加重,要拒绝,没想到他一句话没说把人都收了。 207.第207章 乡下人吃香蕉 知道禾家姊妹总会半晌给禾家兄弟送吃食,远远地闻到香味,就有调皮的男娃子凑过来,涎着脸皮:“早儿,又给四宝、七宝送好吃的来了,有多的没,给我来一点!” 禾早慢悠悠看他一眼:“有啊,剩下的是送给先生的,你去朝先生要吧。” 这男娃便哭丧着脸,粗黑的眉头皱在一起。 围观的男娃们便都笑起来。 七宝在屋里瞅见,忙小跑着挤进来,鼓着小嘴把禾早拉出去:“二姐,不许给他们吃的。” 七宝是个爱护食的,虽说现在家里富了,但小娃子的心里还记着之前饿肚子的情形,对粮食很珍惜。 禾早好笑地拍拍他的脑袋:“小气鬼,都是同窗,小气吧啦的让人看笑话,喏,够着哩,你和四哥一人一个,给先生两个,剩下的一个让他们去分。” 七宝的小脸这才阴转多晴。 四宝也放下课本走出来,闻了闻空中飘着的馍香味,就笑:“刚刚才吃过饭哩,大姐就又让你来送柿馍了,有先生的没有?” 禾早点头:“有着哩,忘了谁的也不能把先生的给忘了啊!” 她朝四宝眨眨眼睛:“四哥,今天学得咋样,记得回去后还教我写字啊。” 她现在打着当学生的旗号,跟着四宝、七宝学认字儿,她学得很快,几乎四宝念一遍她就会,本来,四宝都要夸她是天才了,只可惜某个冒牌伪学究对繁体字不感冒,默写的时候,总是会少一横两横的,让四宝很无语,那夸赞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禾早也很无奈的好不好,她觉得每一个学了简体字的中国人,再学繁体字,肯定都会漏笔画,习惯成自然了! 四宝含笑点头,他非常珍惜好容易能读书的机会,抓紧一切时间学习,但是,这些天,他每天将学过的东西再教给禾早后,发现自己的掌握程度有所提高,记忆也快了,先生也夸赞过他好几次,尝到了好处,就更加乐于当小老师了。 他有时候自己不教,让与他学一样东西的七宝教,后者年纪小,磕磕绊绊的半天说不明白,有的大字他还不认识呢,被哥哥姐姐一嘲笑,就发了狠,在课堂上认真地听,再次就好多了。 金先生爱吃花生,四宝就叮嘱道:“你让咱姐炒点花生米,晚上让爹带过来,先生爱吃哩?” 禾早点了下头,眼睛却有些飘忽。 “咋了?”四宝好奇地问。 禾早却答非所问:“该上山收山货了。” 刚刚忙完秋种,村户的人会歇上几天,再上山收各式各样的山货。山货的大部分,都变成了冬粮。 四宝便说:“等我们休沐了,咱一起去。” 他们十天一休沐,也快了。 禾早却没心情说别的了,挥挥手说自己要去柿子作坊看看柿子晒得怎么样了,便转身走了。 七宝已经把柿馍分给了学生,就那么一个,不可能每个学生都轮得到,就只分给几个交好的男娃。 禾早走的时候,那些吃到柿馍的男娃们便都在起哄,片片欢闹。 这让禾早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只可惜这时候女子是不允许上学堂的,不然她还真想再次体会体会当学生的滋味。 第二进的院子里,与之前大不一样,到处是竹竿支着满当当铺了一层的金红色柿子,入眼望去,就像是一片火的海洋。那边开着门的屋子里,用箩筐、簸箕、竹筐、麻袋等堆了一整屋子的生柿子,因为柿子被封住口,容易溃烂,一些麻袋里的柿子便直接堆在了铺着草席的地上。还有妇人在捡烘熟的柿子单独放着,生柿子与烘熟的柿子一起放的话却更容易被烘熟。 这些做工的媳妇们都老实本分,即使东家不在,也老老实实地在忙碌,给柿子修蒂,旋皮,又晒放,将晒了几天的柿子翻一翻。 见到禾早进来,被指派为柿子作坊负责人的卢四婶便笑着打招呼:“早儿,来了啊?” 禾早笑眯眯地点头,朝着众人一一招呼了一下,得到对方热情的回应后,才绕着那些暴晒的柿子转了个圈,瞧着那外皮萎缩起皱的程度,估摸着什么时间该捏柿子,进行第三步骤。 有一个年轻媳妇眼睛在禾早身上打转,见她老练地拿起一只柿子看看,再捏捏,又放回去,便啧啧出声:“早儿这女娃娃,还真是奇了,这么大点,啥都会!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柿饼叫啥东西哩……” 跟前的人也偷笑:“就你,怕是人家把好东西放你跟前你也不认识哩!” 年轻媳妇便忍不住笑,又辩嘴说道:“我就是啥好东西没见过,也知道香蕉咋吃哩,咱村那个傻二缺媳妇,人家送了她一根香蕉,她就着皮一起吃,然后还跟我抱怨又苦又涩难吃哩!” 话未说完,一群的媳妇们便都笑了。 这是卢家村一个很有名的笑话,南方盛产的水果香蕉在后世普遍之极,但这个时候,一个村的人吃过香蕉的却寥寥无几,就是好容易见了也不会吃,连着皮一起嚼着。 香蕉皮其实闷久了,有一股淡淡的脚臭味。 那个傻二缺媳妇吃了这样又臭又苦的香蕉,怨念万分,变成了祥林嫂,见一个人说一次,导致不过半晌功夫,一个村的人就都知道了。不知情的认为香蕉真难吃,知情的却是捂着肚子偷笑半天,还不敢让人看出来。 当时七宝听说了,就天真地问禾早香蕉是不是真的很难吃,还说大户人家都吃这个。 禾早便心酸不已,挣了钱后马上就买了香蕉让一家子尝尝。 不知道时不时受之前的影响,七宝砸吧了半天嘴,也歪着脑袋说:“也就那样,跟软乎乎似的。” 倒是让禾早又一下子笑了起来。 她在这边听到众人的说笑,便想起这件事来,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容。 因为对外称的是与韩家做生意,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她是跟着韩家人学的,也没人怀疑什么,只是有点小惊讶而已,禾早也就当做没听见。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刚刚四宝说起花生米让她想起来,前世的花生油。 208.第208章 镇上两家人的私心 这时候乡下人基本不吃素油,是因为素油的代价高,可用的材料少,禾早记得似乎也有人吃用棉花籽熬的油,味道并不好。 花生产量不高,但家家户户都种有花生,要留着卖钱,如果将花生磨成油,出油率与油菜籽是一样的,关键的是更香,味道更好。 油菜籽磨出来的油是黑色,花生油却是金黄色的。 禾早已经吃惯了荤油,说干就干,回家后就把晒干的花生拖出来半包,与禾春儿一起坐在那里开始剥皮。 禾春儿听她说能磨出油,倒也信,因为花生油水大,顶饿,是补充能量的好东西,但是磨出来的油能不能吃,她就不确定了,毕竟之前没有人这样吃过。 但,禾早之前的种种行为,已经让禾春儿对她产生了无条件信任,她说能就能,也不多说,直接就坐下来剥了起来。 她剥了一会儿就又回了老宅,原以为又要和大房吵架,谁知道马氏却一反常态,对她亲热得不得了,又骂着连翘太娇气,造成误会了等等。 让禾早一头雾水,同时心中暗暗警惕,马氏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去问陈氏,陈氏也不清楚,只是说看见马氏去了一趟二奶奶家里,回来就有些神秘兮兮的。 禾家姓氏的这位二奶奶,也不是个好人,可以说与马氏狼狈为奸。 禾老太太与之关系不好,有一部分原因就在马氏身上。 禾二奶奶喜欢与禾老太太唱反调,对方喜欢的,她偏讨厌,对方讨厌的,她又偏要亲亲热热的,导致禾老太太看她很不顺眼。 禾二奶奶家没有大营生,一家子都养着鸡,村里人要吃鸡子,都会去她家买,但她比较抠门,总喜欢占便宜,分家之后,禾老太太就不许老宅再去她家买了。 只是村子里就这一家养群鸡的,不买她家的,就只能杀自家的鸡子,而乡下人自家养的鸡子,是要下蛋用的,轻易不会杀。就这,禾老太太也不愿意去禾二奶奶家。 禾早很奇怪在这种情形下,马氏竟然还有勇气踏入对方的门,要是让禾老太太知道了,铁定又是一通好闹。 晚上,趁着陈氏给禾老太太做晚饭的时候,她钻进里间,让禾小姑在外面把守着,自己叽叽咕咕不知道与禾老太太说了些什么,等陈氏与禾早进去的时合,禾老太太的脸色,竟是出乎意料的柔和慈祥。 吃了晚饭,她当着全家人的面说陈氏伺候她辛苦了,她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让娘两个晚上回家去住,不用再过来了。 不光是陈氏与禾早惊讶,老宅的其他人也很惊讶,老太太这是转了性了? 禾老爷子却很高兴,点着头招呼陈氏坐下:“都坐哩,坐着,咱一起吃饭,一家子,就都该乐呵乐呵!” 但是,他很快就乐呵不起来了。 禾早与陈氏回去后与三房人的人提起,个个都很奇怪,禾老太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是最老实的禾老三,也不相信对方是真的善心大发。 直到第二天,三房的人,包括老宅的人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老宅的人一直没有想到,但是马氏去了一趟二奶奶家里,被对方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回去后就与禾老太太提起,要将大央与五宝一起送到私塾里读书。 听马氏说不用掏钱,禾老太太当然同意。 于是,第二天早上,马氏就陪着禾老太太,将洗干净手脸、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大央、五宝,送到了私塾。 禾老太太以禾老三亲娘自居,要走后门免费送两个学生。 金先生觉得很无语。 他自恃身份,不与两个村妇计较,但马氏却仗着脸皮厚,快手快脚就推着大央与五宝坐到了四宝后面,将之前坐着的两个学生给撵到了一边去,还大声嚷嚷着什么这房子就是自家兄弟盖的,让其他学生都让着禾家人一点,惹得一屋子的学生怒目而视。 四宝与七宝也气得浑身发抖,奈何两人不会拌嘴,对方又是长辈,不能不敬。 七宝就干脆一溜烟回来搬救兵。 这时,禾早他们正一边剥花生一边说昨天的事,禾早将连翘的前后做法完完整整说了一遍,禾春儿便有些惊讶:“那咱大姑哩,你和芳芳吵那么凶,咱大姑人哩?就没出来劝劝?” 禾早挑了下眉。 一直沉默的陈氏,却忽然若有所思:“你大姑估计是不想出来……” 禾春儿与禾早都看着她。 也就是禾老三不在,所以陈氏才会说,她一般很注意不在对方面前说婆家人的坏话:“你奶这次病了,你二伯与你大姑家都没来人。” “哦!”原来如此,禾春儿与禾早瞬间悟了。 回来一趟探病,先不说要不要留下来侍疾,光是拿的礼物也得拿钱去买,又浪费时间,上回二房几乎是逃难似的逃出了卢家村,所以能不回来就尽量不回来。 两家人都住在镇上,一家回来,另外一家不能说不知道,所以两家一商量,干脆都不回来。 因此,连翘莫名其妙地去了镇上,禾大姑估计很郁闷,忙忙躲了起来。她躲起来,也就不用问老太太的状况,也就不知道老太太“生病”了! 禾春儿对禾老太太还是有感情的,沉默了会儿,才恨着咬牙骂道:“奶真是白疼他们了……” 禾早却有不同的看法:“要我说,咱奶也不愿意大姑回去哩,你没见昨天知道连翘去大姑家,奶有多生气哩……” 禾春儿顿了顿,才轻声:“奶老是觉得大姑给咱买东西,是把钱花在外人身上了!” 禾早便啧了两声。 乡下的老太太,像禾老太太这样疼闺女的并不多见。 再然后,七宝便冲了进来,将学堂的事情说了一遍。 禾早立马站起身,小眉头紧紧拧着。 她可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请到了一位有真实才学的先生来教四宝、七宝,又怕太引人注目,特意说动村里人盖了一间私塾,让全村人都受益,但是——老宅的极品们就是不能消停! 209.第209章 离家出走 她抬脚就要往私塾去,但是刚走了一步,就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七宝,咱爷不在?” 七宝有些愣,迟疑地点点头:“就咱奶和大娘娘。” 禾早想了想,道:“咱不用自己去,把咱爷请过去就中了。”她看着其他人,清晰地说道:“咱爷是个爱脸面的,就算是真想免费去学堂,也不会大咧咧这样说出来,那些学生回家一学,老禾家就成了笑柄了!而且,我不觉得我爷想让大央去上学!” 大央是个半大小子,顶大半个劳动力,家里二房三房都不在,全仗着禾老大、禾老四与大央呢,他一去学堂,对老宅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 说到这里,即使觉得不应该,禾早还是不由冷笑:“我爷的心思全在二房人身上哩,当初咱家四哥、七宝去学堂,他就不咋乐意!” 七宝咬了下唇,低下头去,眼神有些受伤。 陈氏看了禾早一眼,低声:“早儿,有些话心里知道就中,别说出来。” 这虽然仍是一句责备,但是,与之前没有理由地偏袒老人是不一样的,这说明陈氏终于被洗脑成功了,有些不合理的事情,也敢在心里想一想了。 禾早没有恼,依旧笑眯眯地应道:“哎,知道哩。” 禾春儿默了会儿,才叹口气:“幸好咱分家出来了,不然四宝、七宝不一定能上成学!” 禾早便幽幽说道:“那是哩,我四哥可也是个壮劳力。” 四宝肯吃苦,又能干,又聪明,就像是一个小大人。 她这句话说得虽然夸张,却也有一定的道理,三房的人便都觉得心里酸酸的,都无比庆幸终于能够分家出来。 陈氏有些犹豫:“这你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他愿意哩,还会把钱拿出来……” 肯定不能让人家金先生白教,一月五十文,对现在的三房来说也不算什么。 禾早却正色道:“这钱不多,但是理儿却不对,咱家和老宅是啥关系,和大央是啥关系,他和五宝有爹有娘,为啥让咱拿钱!那这次咱可以为了读书拿钱,以后哩,是不是老宅但凡有花钱的地儿,不舍得出钱的时候,一耍赖,我奶一摆摆长辈的谱,咱家就全得拿出来!斗米恩升米仇,给的钱多了,可不是孝顺,是花钱买仇恨哩!” 她的话字字在理儿。 她的气势,也如日冲天,分毫不让。 “再说,每家五十文钱,老宅又不是真拿不出来,光上次四叔给咱拉车的银子,就有二十两!大央哥自己绕蝎子也赚了多少哩!咱家又不是富户,我不同意拿钱!” 七宝马上点头,小脸一片认真:“我也不同意。” 禾春儿也郑重地说:“我也不同意。” 陈氏将禾早的话想了想,点点头:“那就现在跟你爷去说,别等你爹回来了,省得他为难!” 禾老三总是对自家人太心软,这个自家人的范围,包括老宅所有的人。 一家子就禾早口才好,不畏与长辈谈话,她便担了这重责去找禾老爷子。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顺利,等禾老爷子赶过去的时候,金先生已经被禾老太太与马氏的厚脸皮与胡搅蛮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禾老爷子喝退了两人,很诚恳地向金先生道了歉,后者一声冷哼,到底没再说别的。 禾老太太十分委屈,回去后就与禾老爷子吵了一架,其实,她并不觉得读书有多重要,让大央与五宝去读书,也并非是看重这两人,只是觉得又便宜不占白不占,谁知道自己却被狠骂了一顿,又在学堂里丢了人。 她自觉脸面受不住,一气之下去找禾大姑,干脆在她家里住了下来。 老太太离家出走,可谓是非同小可,连在镇上的二房也被叫了回来,禾老爷子坐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着烟,浑身上下没半点精神气,半晌才长长叹口气,对禾老二说:“你娘因为俩娃上学的事生气,住到你大姐家不肯回来,这回让你回来,是让你去劝劝你娘,没啥大不了的事,让她别在外面丢人了,赶紧家来!” 因为火气没消,他说话仍带着一丝怒气。 禾早拽了拽禾老三的胳膊,朝后者使了个眼色。 后者犹豫了下,才迟疑地说:“爹,那天娘和大嫂说那私塾是我一家盖的,但其实里正家,还有其他几家都拿了银子的,人家学生回去一学,人家心里肯定不舒服,你说,咱是不是得登门解释一下?” 禾老爷子一怔,才想到这一茬来。 村里村户的一向讲究脸面情分,人家白白出了银子,好名声却都让三房得了,心里头肯定不舒服,再加上禾老太太与马氏那样一闹,让人造成不好的印象才是真糟糕! 他放下烟杆子,点着头,脸色郑重:“是哩,咱得亲自登门解释解释。” 他扭头看看跟着禾老四站在跟前的五宝,又瞅了下坐在那里满不在乎的大央,又看了看禾老二,想着他的私塾,最终还是暗暗摇头,要是一家子都去上学,那活谁来干,钱谁来挣! 都是一家人,有一个出息的就中了! 老二日后发达了,也会提携提携他的兄弟们。 “老二,你娘这事交给你办。要是她还不回来,你就跟她说以后都别回来了!”他发了几分狠。 禾老二一开始是敷衍着答应的,直到听到后面一句,才惊愕地睁大眼睛:“爹,这,不能吧……算啥大事,不就想免费上个学呗,老三啊,这宅子是你家盖的,那先生也是你家请的,你出面说一说,咋的也能免费收俩学生!哎,我说老三啊,你这做人可不地道啊,只顾着自家发财,把一家子兄弟侄子都忘到脑后头了,你家恁般有钱,再不济也能自家拿钱供两个侄子读书啊……又不是拿不起……” 他嘟哝着。 就猜到他会这样说,三房的人多多少少将厌恶带在了脸上。 禾早笑笑,不温不火:“二伯要是觉得免费收俩学生很容易,不如你收了呗,反正都是你亲侄子哩,和亲儿子也差不多了是不?” 210.第210章 禾老四要供儿子读书 禾老二早就想好了理由,摸摸胡子,慢条斯理:“我家在镇上,离得远……” 但禾早却不等他说完,立马就又说道:“但是当初连我四哥和七宝免费入学,二伯你都不同意,可见也是知道免费收学生是很吃力哩!” 禾老二的话被打断了,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禾早,胡子一翘一翘的。 禾老三也开口:“二哥,咋的你也这样说,私塾明明村里几家人一起凑的钱盖的,啥时候变成我家一人的了,啊?二哥,当时你也在场,你最清楚哩,你咋能这样说?这话传说去,让村里人都咋看我,人家里正咋看我?” 他脸上带了一丝怒气。显然为禾老二的睁眼说瞎话很生气! 禾老二有些许尴尬,辩解道:“那不是咱拿钱最多嘛,这样说也对……” “是啥就是啥,咱不能说瞎话!”禾老大很严肃。 禾老二:“……” 虽然他觉得没什么,但是禾老大的态度让他颇为下不来台,不由在心里嘀咕一句“死心眼”! 禾老爷子咳嗽一声:“就这吧,老二,明天让你娘回来。” 禾老二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禾早却猜想他大概是禾老太太与禾大姑的说客,没想到禾老爷子这次很生气,根本没让他把话说完。 禾老爷子让人散了,谁知道禾老四却突然出声:“爹,我,我想让四宝去村里读书……” 一屋子的人都惊讶了。 禾老爷子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愣了愣,才想起来说话:“你想让五宝……读书……” 语气中充满了疑问。 其实禾早能理解禾老爷子的这种迟钝,他一向是禾家的大家长,种种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他让谁去读书谁就去,让谁去种地谁就得去种地!但是现在,事情却一个个都脱离了掌控! 不光是三房想让自家孩子去读书,就是最沉默的老四,也有这个想法。 禾老爷子沉默了。 禾老二却觑着眼睛打量着禾老四,脸上带着不满。 在他看来,就算是禾老四让五宝去读书,那也该去他的私塾,干嘛要学三房在村子里读。 当然,免费读书他是不会同意的,能少很多束脩哩。 禾老爷子沉默了好半晌都没有做声。 禾老四却握了双拳,鼓起勇气说:“我也不指望五宝读出个啥出来,但一家子都上学读书哩,娃也看着稀罕,想去!我就这一个娃,也想供他,那钱不用家里掏,上次给三哥拉车,我那钱还剩点哩!” 他并未全部上交,只交了一部分,自己留了一点。 禾老爷子也明说他这钱是留着再娶媳妇用的。 除此外,禾老四会打猎,之前的猎物也卖了一点钱,都是小钱,就没有交到公中。 而且,他觉得,一个月只要五十文钱,他咋的也能攒够这个束脩! 禾老爷子让其他人都出去,自己留了禾老四说话。 马氏在边上着急得不行,出去后就直接跟和老大说:“不中,他家五宝去读书,咱大央也得去,得一视同仁!爹可不兴这么偏心哩!” 禾老大有些迟疑:“这,这钱哪儿弄去,老四是自己有银子,不用家里掏!” “你傻哩?老四的银子为啥不上交,那是留着娶媳妇用的,他给五宝当成了读书钱,那将来娶媳妇咋办,不还是家里掏钱!羊毛出在羊身上,知道不?哼,要是五宝真去读书了,我就是闹个天翻地覆也得让我家大央去!凭啥我大央就低人一等,这还是看不起我大央!我大央也姓禾!” 她瞟了瞟路过的三房一家。 三房的人却谁也没看她,匆匆往自家走去。 在路上,禾老三就皱了眉头:“你爷不大高兴哩……” 四宝上了学,认了字,读了书,很多东西想得与之前就不一样了,眼睛闪了闪,低声:“我爷是不愿意,五宝要是去读,我大央哥就也得去,就剩下三宝哥一个,能干啥!我二伯先不说,大宝和二宝哥要考出个名堂来,至少也得二伯这年纪,谁来供?到时候我大伯、四伯都老了……不得指望着下一辈……” 禾春儿惊讶:“这不能吧?咱爷不是那样的人!哪能一家子一辈接着一辈给他二房做仆从哩……” 她没提大宝,大宝已经不属于禾家人,但是要说禾家不再供他读书,似乎也不得劲,干脆就先不说他。 四宝淡淡笑了笑:“咱爷的想法,也简单,就是供出一个房头出息,其他的鸡犬升天嘛!” 禾老三却摇着头:“我看你四叔这回是铁了心的!” 禾早便道:“按理,五宝也该去学点东西,那么点大能干啥,就是农活也干不齐全哩。但他被养刁了,瞧他说话做事,可是不如咱七宝,不懂事,贪吃,四叔太宠着他了,去学堂多学点做人的道理也是中的!” 她这话真相了。 五宝虽然小,但是却没被教好,一团孩子气,比不来七宝。 听到二姐夸自己,七宝就翘了嘴角很得意。 “以后不学好,二姐就掂棍子了啊!”禾早点点他的小脑瓜子,恐吓道。 七宝却不怕她,现在的禾早和他一般高哩,只捂嘴嘻嘻笑着。 “这一家子心不齐了,你爷该老伤心了。”禾老三愁眉苦脸,仍为禾老爷子担忧。 禾早却嗤之以鼻,说着自己的道理:“我爷就是太心疼我二叔了,一大家子都供养着他们房头,还要为他的下一辈考虑,那我二叔这个做爹的干啥,就是个摆设?你瞧瞧我二叔,长了半辈子了,还没有一点担当,一出事那脑袋就往后缩,让别人出来给他顶缸!啥都不会,就光学会了吃喝玩乐!说出去是秀才老爷,但你不考个举人进士,能做个屁官! 我二叔也不知道好好学,就只想着歪门邪道,还想与宫里头的太监扯上关系,就能狠心把咱七宝给卖了当小太监,你瞧瞧他这心思,狠毒着哩!他要是真当个一官半职的,那不得鱼肉百姓!根儿坏了,那就啥都坏了!” 211.第211章 热闹 “要我说,我爷从现在起啥都不管,把家一分,就是不分家也中,各房头管着各房头的花销,我四叔不用操半点心,说不定分了家五宝连亲娘也有了哩!我大娘娘那人,也不用操心,咋的也能让自己娘几个过得舒舒服服,就是夏儿姐和三宝哥得吃苦头!我爷还能干,有力气,也有咱家,咋的也不会让老两口吃苦是不是!至于二房,富家老爷奶奶的日子是没有了,可他有束脩,也能勉强顾着自己花用,这些年他也攒了老多银子了,要考试也足够用了,娘几个再绣点针线贴不贴不,我就不信一家人活不下去!” 禾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完后才觉得口干舌燥。 一抬头却发现一家子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说的话,觉得也没有太离经叛道啊,都是实事求是! “咋了?” 禾春儿就略带羡慕地说:“咱家早儿也不知道咋长的一颗脑袋,一张嘴,这一说话就把别人都给堵住了,还就是有理!让人不得不信服!” 哦哦哦,原来是夸她来着! 禾早小脸微热,觉得可能是刚才说话太多的缘故。 陈氏也含笑看着她。 倒是禾老三摸摸后脑勺:“早儿说得有理,分了家,你爷奶就轻松了,都轻松了,就我怕你二伯吃不了那苦,他好日子过惯了!” 四宝哼了一声:“他的好日子是一家子嘞着裤腰带挤出来的,也该吃吃苦头。” 一家子对二房都义愤填膺的,禾老三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想想,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次日,老宅那边就传来消息,老爷子同意五宝去读书了。与此同时,经过马氏坚持不懈的吵闹与撒泼,又出去大门外叫嚷了一通,禾老爷子无可奈何,也同意了让大宝去读书,家里拿钱。 这消息是三宝传来的,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往三房家跑一趟,在老宅吃不饱,脑瓜子简单的他知道在三婶这里能吃饱,还不会挨骂!所以跑得很勤。 连翘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不上三房家来了,路上遇到禾早也不吭声。 禾早其实真心觉得自己很无辜,她也没耐心去哄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姑娘,看见对方也不搭理她。 两个原本关系不错的人,现在倒成了陌路人。 但与之相反的,连翘倒是喜欢往禾春儿身边凑了。 禾春儿对几个姊妹是一视同仁,但到底亲疏有别,对禾早最为亲厚,亲妹妹嘛,但对连翘也不差,尽着一个长姐的本分! 七宝却对连翘很差,因为年纪的缘故,他是禾早的跟屁虫,听说了连翘的颠倒是非后,每每看到她就要做鬼脸,弄得连翘以为是禾早背地里说她坏话了,更加讨厌禾早了! 禾早对于无辜中枪很无奈。 其实,对于五宝与大央最终能够读书这件事,倒也在三房人的预料之中,禾老四那个人,有着禾家男人普遍的特点,沉默寡言,但一说出口,那就是铁板钉钉的,换句话说,禾家的男人都死心眼,固执,钻牛角尖!认为这件事对,那就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看法! 禾老爷子老了,根本拗不过想要长大独飞的孩子。 这个时候,他就按照禾早先前说的那样,不分家,只分开大锅饭就中,但是,他却没有动静。 禾早暗暗觉得,以后他还有的受! 其实,并没有几天,禾老爷子的灾难就来临了。 让大央与五宝免费读书,禾老太太是愿意的,但是要是掏钱去上学,还是自己拿钱,那她宁肯去****也不愿意! 当年,让有亲戚关系的禾小叔去读书,她就闹了个天翻地覆,那时,禾老爷子年轻力壮,用暴力让禾老太太屈服了。 是的,年轻时候,禾老爷子也是个脾气暴躁的年轻人,禾老太太脾气又怪又固执,然后禾老爷子的亲娘,也就是禾早的老奶是个对媳妇百般看不上眼的婆婆,信奉用打来调教媳妇,禾老太太年轻时候没少挨禾老爷子的打。 后来婆婆过世了,又经历了几年灾荒年,与禾老爷子也算是患难夫妻,处出了感情,禾老爷子才不再动手。 但禾老太太对当年却怨言甚深,一不如意就会诅咒当年的婆婆不得好死,下地狱什么的。 只是她很小心不让禾老爷子听见而已。 现在,禾老爷子老了,没精神了,禾老太太也就不怕了。禾老二劝说了两天,她终于委委屈屈地让大闺女给送回来了,原本还想矫情地摆摆谱,没想到一下子听到了大央去上学的消息,恍若晴天霹雳,将她彻底砸醒了! 她开始大闹,仗着闺女在跟前,与禾老爷子厮打起来,又要打骂马氏,马氏如何肯如她的意,身体灵活地躲着,恍若一只兔子。禾老太太自己却累得像只狗,呼哧呼哧只喘气。 禾老大怕禾老太太出事,就说了马氏一句,后者照着他的脸一个耳刮子就下去了。 禾老太太与禾大姑同时大怒,嚷嚷着要休妻。 马氏梗着脖子说:“谁怕谁,有种就让禾光宗休了我!” 两人同时瞪着禾老大。 禾老大听母亲的,也听大姐的,但是却最听马氏的话,见状苦恼为难得不行,干脆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呜呜地像个孩子。 禾家顿时安静下来。 禾老大哭着哀求禾老太太让大央去读书吧,他就三宝一个亲儿子,却是个傻子,以后还指着大央养老哩,不能让大央厌了他,以后谁管他! 这话没成色,却也道出了禾老太太的担忧。 马氏一直没有给禾老大添个一子半女的,靠三宝显然是不行的,禾老大以后只能让大央养。 这样想着,就悲从心来,一边骂着马氏不孝,没能给老禾家生个儿子,一边大哭。 禾大姑也抹起了眼泪,却又说不让禾老大担心,以后这不行让大宝给他养老! 被马氏给反讽了回去! “人家大宝是三房的儿子,你还真当成是自己儿子养了,那我家跟大宝咋的也比跟你亲近!” 一句话说得禾大姑又羞又恼,勉强说了几句,就抬脚走了。 禾老太太见闺女也被马氏给气走了,顿觉得老宅全是大媳妇一个人的天下了,哭得更加伤心了! 212.第212章 禾家往事 这一场闹剧将三房都惊动了,原本不待见禾老三的禾老太太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拉着他的手呜呜哭个不停,从马氏的不孝一直说到了禾老爷子年轻时的暴力,再说到婆婆的刻薄。 禾早还是第一次听到禾老太太年轻时挨过打,不由惊讶。 同时又对禾老太太薄待儿媳妇的行为理解了一些,她是在婆婆的磋磨中讨生活的,等自己做了婆婆,便想再自己的儿媳中讨回来。 禾家兄弟这一点不像禾老爷子,基本没动手打过媳妇。 禾老三好好安慰了禾老太太一番,见她又要提出去禾大姑家住,他就诚心诚意地恳求:“来我家吧,儿子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等您气消了我再送您回来。” 禾老太太却不同意,在儿子家住可以,但除非媳妇不在家,就比如说如果分了家,她就愿意去禾老四家住,自己当家做主,可一有了媳妇,她就自觉儿子成别人家的了,住旁人家不舒服。 禾早想不通她的大脑构造是怎样做的,住儿子家不习惯,却习惯住闺女家!尤其是在这古代,外嫁出去的闺女可没有媳妇亲啊! 禾老太太这种行为,其实压根没把崔家看在眼中,也没把崔光远看成是女婿,而是禾大姑的战利品。 听到她说不去,陈氏便悄悄松了一口气,以前一直那样活着也不觉得咋样,但是,分了家后,知道自己当家做主的好处,再请一尊大佛在头顶上供着,怎样想怎样觉得难受。 回去后,禾早好奇地问起禾老太太婆婆的事,禾老三却带着一丝缅怀:“你老奶她就是对你奶凶一点,那时候你奶有精力,又是家中的独生女,备受娇惯,脾气也大,一不如意就……你老奶是自觉对她好,你爷也听你老奶的话,但其实你老奶对我们小辈都很不错……灾荒那几年,她身子骨不好,又没得吃的,饿死了!” 最后几句,他说得很淡,没有太大的悲痛,可能是时间过得久远的缘故,也可能是庄稼人更容易接受老天爷的恩赐,不管是雷霆之怒,还是和风细雨。 这就是穷人的逆来顺受。 陈氏嫁过来时,已经是灾荒年之后了,没有见过本人,但对她印象却很好,也跟着说道:“我没进门的时候就听说过老奶的名声,会做人,对小辈们好,大方,也爱惜贫怜若的,时常拿些银钱出来接济穷人,我们村就有人受过她老人家的恩惠!” 这些却是小辈们从没有听说过的,四宝他们年纪小,不知道。 禾春儿也没多大印象,只说:“可能大哥、二哥知道哩,他俩也经过灾荒年……” 七宝讶异:“我老奶很有钱哩?还接济穷人?” 在他的印象中,自家就是穷人。 禾老三便笑了笑:“咱家曾经是小地主哩!” 一大家子便都惊愕起来。 穷的叮当响的老禾家,竟然也是地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见几个娃都不信,禾老三便细细解释道:“就是小地主,比好户人家强一点,你们老爷上面那一辈,就是我们老爷去外面做过生意,回来后买了田产,盖了大房子,手里也有点余钱,那时候在村里很风光哩,到了你们老爷这一辈,就差不多败光了,你老爷这个人……花钱厉害得很,又没正经营生,还养了个小老婆,那小老婆又生病了,富贵病,大把的银子花,把钱都败光了也没能把人给治回来,你老爷却天天都伤心着,不吃不喝,最后也病没了,你老奶一个人将你爷和你们大爷爷一起养活大,又都娶上一门媳妇,结果没等享福,就灾荒年,你老奶也病没了……” 他叹了一句:“你老奶是个可怜人哩!” 禾早啧啧称奇。 还真是男人有钱就变坏!禾家老太爷算是毁在小老婆手里了。 她心中一动,望着禾老三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这家败就都拜在小老婆手上了!” 禾老三一开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怔了一怔,才没好气地说:“胡说啥哩,我是那样的人嘛!我可是半点想头都没有!” 他有些激动,直接看向了陈氏做保证似的。 后者羞红了脸,不自在地别开头:“你当着娃的面瞎胡说啥哩。” 禾老三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当即黝黑的脸颊通红,嗫嚅了下唇,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四宝与禾春儿都捂嘴偷笑,就七宝一头雾水,不知道大人在讲什么。 禾老太太最终也没能去成镇上,因为禾老大的哀求让她心力交瘁之外,还有一丝心软,大央便如愿以偿去了学堂。 其实大央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坐在课堂上满心不自在,后来很快就又辍学了,白费了禾老大与马氏的一片好意。 这是后话。 从开始上学堂后,五宝就与七宝渐渐亲近起来,他在稳重的四宝面前,像是个小孩子,与七宝却正好兴味相投,玩得到一起。 时常放学后就跟着七宝来三房家里做作业。 这日下午,五宝与七宝坐在家里的炕上写作业,有人掀帘子进来,抬头一看,却是阿澈。 七宝马上从炕上滑下去,热情地招呼道:“阿澈哥来了啊?晚上在家里吃饭吧。” 五宝知道三房与那个传说中很有钱的顾家少爷关系亲近,以前也远远地见过两回,但那种明显的贵族气质让他不敢上前,这会儿便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阿澈很温和,朝他笑了笑,就看向七宝:“你二姐呢?” 七宝撅起了小嘴巴:“阿澈哥一来就是找我二姐,都不找我。” 小家伙吃醋了。 阿澈摸摸他的脑袋,将手中拿着的一套东西递给他:“我找你二姐有事,上次那张鹿皮,我让人硝了硝,做成了一套皮子衣,给她看看合适不合适。” 那鹿皮质量极好,硝制的手艺也很好,鹿毛几乎没有半点受到影响,光滑柔软,摸上去就像是一团光晕一般,又温暖又漂亮。 有小衣裳和小裤子,还有一双鹿皮靴子。 七宝清澈的大眼睛中就盛满了羡慕,不由撅嘴:“阿澈哥偏心,为啥有二姐都没有我的?” 小家伙吃醋了。 213.第213章 贡品 五宝也羡慕地看着,伸出被墨灰染黑了的小脏手摸了一下。 阿澈的眼睛眯了眯,却没做声,只笑笑:“你要想要,我下回再遇上了给你。” 七宝苦着脸:“还不知道能等多久哩!” 禾早这几天正苦逼地学针线,手指头被扎了好多个小窟窿,这会儿便去外面散散心,休息一下。 正好散步回来,看到了鹿皮衣一阵欢喜。上下摸个不停,还喜滋滋地直接套在了身上。 很合身,传上去显得非常精神,那漂亮的颜色衬得禾早的小脸嫩白如瓷。 但事实上,数伏天的时候,禾早被晒得黑了一层。 阿澈看着她,若有所思:“好像是白了一点……” 禾早摸着小脸,臭美得不行。 这一段时间她身子骨长开了一些,个子也高了点,又注意保护皮肤,小孩子好养白,很快就白了不少。 七宝羡慕地上来摸摸那小皮靴:“二姐,真好看。” 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漂亮的。 禾早便大方地说道:“你喜欢借给你穿。” 七宝就堵了嘴,水汪汪的眼睛中流露出来一丝可惜:“瞧这靴子上镶的花珠,是小姑娘们穿的,我是爷们,我才不穿!” 禾早忍不住笑起来:“你才多大哩,懂得男女之分不!” 七宝有些害羞,躲到了炕上去。 禾早这才郑重向阿澈道谢,这身鹿皮虽小,做得却很精致,手艺不一般,知道他应该是脱了呆管事他们去做的。 这样一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家的柿子作坊。”阿澈含笑说道。 禾早眼睛一亮,忙忙点头。阿澈懂得一些经商之道,估计以前在家族的时候,接触过庶务,眼界不一般,现在她也只是将柿饼给做出来,还不知道未来销量会如何呢。 谁知到了半路上才知道去看作坊是假,有事讲是真。 还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阿澈告诉禾早,他们家的禾源翡翠蛋,因为曾经受到过当今天子的称赞,又经过韩家的一番运作,所以翡翠蛋被列为朝廷贡品。 禾早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但是,她眼尖地看到阿澈脸上有一丝为难,便精明地问道:“咋了,有啥不对?”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翡翠蛋被列为贡品,以后的好处大大的,说不定就会有强权来抢夺松花蛋的方子,占为己有! 阿澈却道:“按理说这翡翠蛋属于你家,你们该直接卖给宫里,但是你们家根基浅薄,无颜面圣,又是韩家运作的,所以,韩家的意思是翡翠蛋依旧姓禾,却要经过他们的手运到宫中!” 禾早很冷静:“那利润呢?” “五五分!” 这比禾早想得要好很多了。 她家无权无势,与韩家也只是凭着阿澈的关系,并不热乎,可以说他们在韩家眼里的地位,就如同蚂蚁一般,轻易可以掌控。 如果韩家利益心重些,将翡翠蛋直接占为己有,他们连找地儿哭诉都不能! 她松了一口气:“那还好!作为贡品,以后松花蛋就要真正兴盛起来哩!” 不光是兴盛,而且除了最上等层次的翡翠蛋不许卖之外,质量一般的,带泥的变蛋,却是可以卖的。 禾早已经可以预见到松花蛋以后供不应求的局面。 但阿澈却没有禾早这样豁达,他眉头轻轻皱着,淡淡看着她:“你不气?” 在他看来,韩家不仅占了个名分,还抢了一半的利润,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且,韩家根本就不缺钱。 一个国公府,就算是贡品,这么点钱又岂会看在眼中。 禾早不了解韩家的真正身世,只是以后世的一些观念推断,觉得韩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便点头:“利润五五分,也算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阿澈轻轻浅浅地看着她。 禾早语气坚定:“以后松花蛋必须姓禾,这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改!” 现在他们禾家根基浅薄,但是她不相信永远如此,等四宝和七宝考了功名,做了官,那么她就要去争一争了。 阿澈倒是有些欣赏起禾早的敢作敢为了,即使他早就习惯对方都是自己做决定,并不需要与家人商量,但还是问道:“要不,你回去问问?” 他轻声:“利润方面还可以再商量。” 禾早的眼睛顿时睁大了:“还可以商量?那我们七,韩家三?” 阿澈轻咳了一下,忍不住笑:“那是不可能,倒是****,争取的话,还是有希望的。” 前提是他出面与韩家长辈谈。 他的身份在那里放着,韩家不会不给他面子。 禾早便担忧地问:“那会不会对你不利?你现在不是得靠着他们哩?” 她小胳膊小腿的,目光中却盛满了明显的忧心忡忡。 阿澈心中一暖,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禾早却仍然不放心,嘱咐道:“五五分就中了,我也满足了,要是真的不行你可别勉强啊!免得他们对你产生坏印象,不帮你了……我们家都是泥腿子,就是想帮你也有心无力。” 阿澈望着她,语气很认真:“不,你们家是我的贵人!” 在他最后快要放弃的时候,给了他温暖,让他重新燃起了勇气。 禾早有些惊讶他竟会这样说。她的眼神太过明亮,能清晰地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 阿澈低着头,轻声:“韩家会为我送来两个仆从,但实际上却是教我拳脚功夫的!” 短短一句话,却揭露了太多东西。 禾早愕然望着他:“阿澈哥,你要……” 之前他一直说自己是无根之人,永生之年不再回家,但是,为什么突然变了? 现在请人来教导他,是要为最后做准备的吗? “我不能永远逃下去,那是懦夫!但是顾家的人,从来都不是孬种!” 阿澈的声音极轻极淡,却蕴含了极大的力量与决心。 声声入耳,如同炸雷,响在禾早心头。 她沉默片刻,才抬起头,认真地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提前预祝你成功。” 想到这几天都没看见阿澈的身影,她可以断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让他改变了想法。 但不管他如何做,作为朋友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定不移地支持他。 而且,她也无法想象出,矜贵优雅又有些腹黑的阿澈,真的在乡下隐姓埋名一辈子的情形。 就算如今他在乡下住着,也极少与外人来往,就是名义上的里正亲戚,也从未登过门,而是里正时不时就遣人上门探望他。 他与这个乡村格格不入! 214.第214章 打梨 翡翠蛋被列为皇家贡品一事让三房的人欣喜若狂,但禾老三又很冷静地叮嘱几个孩子,现在消息没有下来,不许他们去外面说,就是老宅,禾老三也没准备透口风,他想等有了实际的准信下来再说。 禾早对此很满意,不提前对老宅说,说明禾老三心中已经有了亲疏之分,而老宅显然属于疏。 现在只是有内部的消息下来而已,等到真正颁发圣旨,走各种程序,再由内务府准备,就又得好长时间了。 禾家人激动过后,又开始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秋梨已经完全熟透了,卢家村忙碌起来,开始收梨子,卢家村的秋梨与市面上卖的大鸭梨并不像,而是一种葫芦梨,宝葫芦的样式,颜色翠绿,皮很硬,足有巴掌大小,但是果肉却又脆又甜,还带着果酸味,比大鸭梨的味道又强了不少。 所以,卢家村这边称为葫芦梨,在后世,这名字经过衍化,变成了香蕉梨。而到了京城那一带,葫芦梨又被称为贵妃梨。 葫芦梨硬脆多汁,吃起来可口,而且这一片就卢家村才有,到了五贤镇,葫芦梨就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还只有个淡淡的甜味,颜色翠绿中带着些紫红,不如卢家村的好吃。 所以卢家村的葫芦梨在市面上也很受欢迎。 家家户户摘了葫芦梨便都去镇上卖,但实际上因为数量多,存放时间短,葫芦梨并卖不上高价。 禾家三房分家的时候,也只村口的梨树被分了两颗,其中一大半都被村里的小子们给偷吃了,因为卖不上价,也不算很心疼。 等到打梨的这一天,他们专门等到傍晚四宝七宝放学,才拿着厚厚的褥子与篮子往村口走去,这时候村里的梨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地上满是烂梨残骸。 三房的梨树与老宅的梨树是挨着的,到了跟前,才发现老宅的人今天也打梨,老宅家有八颗梨树,梨树长得满当当的,也被村里小资们祸害了一些,禾老太太站在树下弯着腰去捡地上的梨,一边嘟嘟哝哝地骂着那些小子们。 禾老爷子带着禾老大、禾老四,并三宝、五宝几个孙子孙女一起站在树下,他正在劝禾老太太:“梨一落地就磕伤了,吃了容易痢疾,你就不应捡了,娃们吃了不好。” 梨是不能磕的,如果不能及时采摘,落在地上就会磕坏一片,不能吃了。 吃梨吃多了,容易痢疾,肚子里闹腾。 禾老太太却充耳不闻,嘀咕声更加明显了,大意是家里的男人都去上学了全指望着女人给俭省着过日子呢,就是破梨也是一口粮食呢。 禾老爷子很无奈。 老宅的人似是看惯了,也没人出声劝解。 互相打了个招呼,陈氏与四宝、禾春儿就拉开被褥在下面撑着,禾老三则摇晃着梨树干,熟透的梨很容易就从枝头上跌落下来,跌在柔软的褥子上,再一个个捡起来放到篮子里。偶有的没接住的,禾老太太便在念叨着浪费粮食,又推搡着禾夏儿让她过来这边捡。 剩下的禾老三与四宝脱了鞋子爬上树去够。有的够不着的,便拿了竹竿去敲枝干。 禾夏儿脸红红的,站在那里就是不肯动弹。 禾老太太生气了,自己亲自过来捡。 三房的人很尴尬。 这让自家长辈捡自家坏掉的梨算怎么一回事! 禾老三忙道:“娘,你要是想要梨,我家这么多也吃不了,多给你点就是。” 一句话让禾老太太火了,她瞪着对方:“咋,你把我看成是要饭的了?啊?呦,我儿子可真不得了,有了钱就不把亲娘放在眼里了。” 自从同意大央去上学后,禾老太太变得更加刻薄,脾气也更暴躁了,老宅的人已经习惯了,禾老三却变得相当尴尬,最后没办法,只好折中了一下,蹲下去也帮禾老太太捡。 禾早暗暗磨磨牙。 估摸着时间够了,打梨回家后,她就将后院屋子里放着的一坛葡萄酒拿了出来,三房人的都很期待。 只有禾老三说了句风凉话:“这要是好喝了,也给你爷你奶送去些。” 大概是刚才禾老太太的种种表现让他有了愧疚之心,觉得自己日子好过了,总要帮衬一些爹娘。 听了他这话,禾早挑了下眉,没有作声,只闷头去解开封着泥的牛皮纸。 四宝却不愿意了,直接说道:“爹,咱家但凡有好东西,早儿都主动去送哩。” 现在你又特意一问,是什么意思。 禾老三瞧了下自家小闺女的脸色,淡淡笑着的模样,不像是不高兴,他搓着手,乐呵呵地说道:“那是哩,我小闺女最孝顺了,顶顶孝顺,爹知道哩,呵呵!” 其他人都没搭理他。 禾老三便有些讪讪然。 主动拿了碗到跟前,讨好似的说:“早儿,来,给爹先来一碗,爹尝尝我早儿酿的酒咋样!” 小坛子不大,是禾早当初特意挑选出来的,为的就是自家喝,所以酿起来很精细。 她往碗里倒了小半杯,嫣红中带紫,颜色十分透亮,趁着青色大搪瓷碗,煞是喜人。 空气中便飘起一股淡淡的葡萄与酒香味。 禾老三深深嗅了嗅,点头:“不错,不错。”便先砸吧了一口:“有点辣,有点涩,比咱一般的果酒要辣,又有甜味,嗯,好喝。” 他一口咽了下去,便觉得那紫红色化为一股热浪冲入了喉咙,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而原本属于葡萄的涩味转变成了甜香味。 他脸上真正惊喜起来:“都尝尝,这酒不错,能卖上价!” 禾早嘴角翘着,勉强才没有得意地跳起来。 红葡萄酒获得了全家人的称赞。 禾早便说:“红酒对皮肤好哩,娘,你天天气色不好,天天喝点这个,时间长了,脸色肯定会好起来。” 禾早兴致勃勃。 陈氏倒是摸了下自己暗黄的脸色:“我就算了吧,这么大年纪,还整治皮肤,也算不知羞了。” 七宝捂嘴笑了起来。 禾早便倒了一葫芦的红酒,给阿澈送去。 215.第215章 招蜂引蝶的好处 阿澈却是尝过番外进贡的葡萄酒的,尝了下,虽说没觉得比人家的要好,但是用野葡萄酿的另有一种滋味,也算不错,他便做主定下来:“这些酒你卖别人也是卖,不如直接卖给韩家吧。” 韩家在京城自然用的是贡品,但是我表兄家里却在怀庆府经营多年,拿去送礼,自家喝都不错。” 他说的含蓄,但禾早还是听明白了,自家的葡萄酒不算上档次,在怀庆府小地方还行,到了京城就不够看了。 好在禾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些葡萄酒是后世很家常的做法,存放时间很短,禾早估计自家酿的这些,顶多了放个两年,不像那些葡萄庄园,能存个几十几百年,时间越长,红酒就越醇厚,价值越高。 阿澈却还记得上次松花蛋的事,笑得淡然:“这葡萄酒我表兄就能做主,我亲自跟他说,他不敢压你的价。” 意思是说要给一个高价了。 禾早便甜甜地道了声谢,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看看在屋外面打拳练剑的两个中年汉子,这是韩家为阿澈请来的师傅,据说是上过战场的,身上也是末等的将官,只是不习惯官场约束,便去韩家做了教导小辈的师傅,束脩高,孩子有,韩家上上下下对他们恭敬有加。 阿澈之前为她解释的时候,看出了她的疑惑之意,便告诉她韩家是以军功起家,所以家里并不重视读书,更注重骑射弓箭。 当初听说韩兰硕要与阿澈比试射箭的时候,禾早就隐隐有所感觉,现在听到他明确一说,便更加断定,韩家在京城,定然是公爵之家,并且与天子私交甚好,备受信任的那种权势滔天贵族! 只是,这样的家族都不能解决到阿澈的麻烦…… 她看向面前的少年,对方比她高出一个多头,一身朴素寒衣,双手却像个老大人一样,背在身后,又多少让人觉得老成。 他本就长手长脚,虽然只有十几岁,脸上却丝毫不带稚嫩,淡漠的神情,出尘的气质,怎么看,怎么是一如花美少年啊! 阿澈想到这些日子,时常在胡同口遇到的村里小姑娘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有几位是村里好户人家的姑娘,在外面也被人尊称一声小姐的,虽说从未主动与阿澈说过话,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人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阿澈真的生得极好! 甚至因为禾早与之交好,那些眼放于天上的看着院子里的小姐们就颇为嫉妒她,禾早怕过谁,直接反讽回去,靠着一张利索的嘴皮子,她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再后来,那些小姑娘们便改变了策略,大概是觉得禾早太小了,与阿澈非常不般配,禾早甚至还听到有人在私下里议论,说大概是顾家少爷付了禾三房银钱,让三房帮他做饭打杂之类,禾早也顶多算是阿澈身边一个打杂的小丫鬟什么的。 禾早听了便有些无语。 这都是一开始的传言,再后来,禾三房发达了,日子好过起来,她们便又猜测阿澈大概是将禾早、七宝等当成妹妹弟弟之类。倒是对他们越来越友好了,时不时就笼络他们。 之前禾早并不在村中走动,与众人并不熟,但现在托阿澈的福,她已然是村里最受女娃们欢迎的一个小姑娘。 禾早想到此处,便望着阿澈意味深长地微笑。 阿澈浅浅地皱了下眉。 禾早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个儿我们去打梨的时候,我遇到里正家的翠姐了。” 阿澈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安静地听着。 “她看见我,便塞给我一块牡丹糕,据说是从豫州府捎回来的,可值钱哩!” 豫州府的洛城盛产牡丹。 阿澈没听到关键之处,挑眉看了她一眼。 禾早继续笑吟吟地说:“她还问我顾表哥天天在家忙啥哩,总不见人影,就是上门也见不到人,还说你家啥时候多了两个又凶又黑的汉子,快吓人了……” 她学着他的样子背了双手,小脑袋一晃一晃的:“翠姐让我给你也带两块牡丹糕,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你估计不肯吃,便分给我四哥、七宝吃了,我想,你不会介意是吧?” 话是这样说,她却没有一丝惶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又好奇又兴奋地盯着他的神情。 阿澈无语。 弄了半天,她的重点在这里。 他淡淡说:“随你,我不习惯吃外人的东西!” 怕伤了小姑娘的自尊心,又在心里嘀咕一句,从豫州府捎到卢家村,日子怎么也有两三天,这天气,那牡丹糕真吃了不知道会不会拉肚子。 禾早却只笑眯眯地点着头:“我想也是,下次我要是看见她就说你都吃了啊,并且很喜欢,让她再多拿些出来。” 阿澈的目光就冷冷地睨了过去。 那叫一个高贵冷艳。 禾早一不小心就噎了一下,脊背生凉。 她小脸不由自主就发白了。 少年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禾早这才觉得自己又能够呼吸了,她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悄声嘀咕一句:“……什么嘛,这么凶,真是小气,又不是让你吃……” 阿澈耳朵尖得很,一字不漏地听个全。顿了顿,才有些好奇地问:“你真爱吃那糕点?” 禾早没好气地瞅他一眼,嘟哝道:“就这镇上,啥好东西也没,难得遇到一个稀罕的!” “她家捎回来的有什么吃头,没得放坏了,吃了肚子疼。等我跟呆管事提一下,让他弄点上等的来!” 阿澈温声说道,语气却十足的——霸气! 禾早立马变成了星星眼。 然后,才后知后觉不好意思:“那,那不好吧,你这不是以权谋私?多麻烦人家呆管事……” 少年又高贵冷艳地瞟了她一眼。 禾早便心满意足地闭了嘴,等着真正好吃的糕点上门! 她倒是想再厚脸皮点一下餐,只是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古代是个土帽,别说出来不对被人笑话。 阿澈与韩家的眼光她是知道的,就安心等着吧。 216.第216章 坑蒙拐骗 韩家出来的武艺师傅,禾早当然要好好奉承着,与阿澈闲谈着,又招手招呼两个师傅进来喝红酒。 他们懂规矩,知道禾早是阿澈的朋友,便对她也很尊重,彬彬有礼地拒绝了。 禾早便对阿澈说:“练武的人都喜欢喝酒,不中我把我家一个大坛子搬过来,让你家俩师傅喝着,人家教你也辛苦着哩。” 阿澈没有拒绝,很随意地点头:“也好。” 很多时候禾早是真心为了她着想,他没有必要回了她的好意。 也不知道阿澈怎么跟韩家说的,呆管事很快就来拉禾家的红葡萄酒了,自家剩下了几坛子,其余的便一口气卖了。 韩家给的价钱不算太高,但也很不错了,三斤一两银子,禾早家卖的有一千五百多斤,正好五百两银子。 这也没什么,只是临走时,那呆管事望着禾早的眼神毛毛的,让她很不舒服。 她在心里猜了半天,觉得可能是因为阿澈主动要求韩家买的葡萄酒,所以呆管事有些好奇? 当初欠了阿澈三百两银子,拿了这五百两银子之后,禾老三就主动拿出三百两亲自给阿澈送去。 却被对方温婉而坚决地拒绝了。 禾老三是个老实疙瘩,一根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咋能不还哩。 他固执地对阿澈的话充耳不闻,只拿着银子往前伸着手。 阿澈难得有一丝尴尬,后退了一步,才解释道:“我想在五贤镇添上一些产业,那空地以后不管盖铺子盖房产都一样,但是我的身份,不想对外明说,那些荒地就暂且借用你们的名儿,等将来我再改回来!” 话说得这样明白,禾老三恍然大悟,联想到自家,便一个劲儿地点头:“是哩,是哩,一个人在外,最关键的还是要添置田产哩,正好我家这又有了进账,准备再去买些地,顾少爷要不要,我是本地人,那中人与我们禾家也是远亲,不会骗人,不中我帮着你看看?” 他很热情地推荐着柳金玉。 阿澈对老实人的热情有点招架不住,额头上隐隐沁了密密的汗珠,又后退了一步,才定定神拒绝:“先不用,再等等,这好田不是容易遇到的,等以后真遇上了,您那还有二百两银子,直接买下来就中,用您的名字!” 禾老三就兴冲冲地答应下来,又保证:“顾少爷放心,咱不会坑人,既然要给你买地,就一定挑最好的买,您没空也没关系,我们帮你照应就中。” 要是一般人,这样说话大概会被认为要贪自己的田产了,但是老实人这样一说话,旁人所能感受到的便是他那满满的真诚。 禾早看到阿澈整个人似乎都微微松口气,便偷偷笑起来。 她的笑并未持续很久,老宅那边就又闹出幺蛾子了,并且还牵连山了老宅。 老宅卖梨的时候,禾老爷子联系禾老二,让他给帮帮忙把梨给找家下户,多少卖俩钱。 梨是季节性水果,不能存放很久,老宅足足有八棵老梨树,足有几百斤,在镇上摆摊子去卖并不容易。 若是以往,这种麻烦事,禾老二就都推了,但是这次他很轻易就答应下来,借了禾大姑家的车将梨给拉到了镇上。 没几天,他就传话回来说是江梨卖了,总共卖了四两银子,他自家要用,留下来二两,给禾家人带回来二两。 这次几乎是最近几年秋梨卖的最快的一次,挣的也算是多的,禾家人也都很高兴,禾老爷子还找了禾老三喝酒,夸老二能干了等等。 自上次帮着禾老太太捡伤梨后,他心里一直不大痛快,知道老宅的梨都卖光后,他也跟着高兴。 但是第二天,柳莺娘上家来干活的时候,神秘兮兮地将陈氏拉到一边:“你家今年不是没卖梨?” 陈氏还在笑着:“是哩,我家梨树也不多,就那两棵新梨树,几个娃一吃也不剩多少了,就没卖。” 柳莺娘便朝四周望了望,悄悄说:“那我家那口子从镇上回来,咋对我说,现在镇上都在说你家除了买禾源松花蛋,禾源葡萄酒,现在又开始卖禾源葫芦梨了,说你们卖的时候就称是用秘方配制的汤水腌过的,能存放整整一年哩,不会坏,口感和刚打下的葫芦梨一模一样……卖了大价钱哩!好多人都想问问你家的秘方!” 话未说完,陈氏已经浑身颤抖起来,咬牙切齿地问:“……卖的谁家……” “是泽州府的,来咱们这里拉煤来的,足足拉了有五十车哩,是个大富户!”柳莺娘显然也知道是咋回事,同情地看着陈氏,又低声劝告:“你们家老二打着禾源葫芦梨的名号去卖,这要是出了事,人家第一个找的也是你们!” 陈氏打了个冷战,慌里八张地竟然喊禾早的名字:“不中,这事得马上跟早儿说,得赶紧解决……” 大概是禾早一直以来的表现让陈氏对她深信不疑,一出了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柳莺娘见她彻底慌乱了,忙推了她一把,瞪眼:“你傻了,早儿再能干也是个小姑娘,她能干啥?你家不是给那什么大官做生意哩,你赶紧找他们问问,让他们帮忙才中哩!” 陈氏一愣,点了点头:“是,是得找呆管事,这事太大,咱自己管不了……”说着,她就又恨恨地说道:“都分了家,还是不消停……这一家迟早让他们给连累到……” 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现出自己对老宅的怨愤之情。 柳莺娘同情地叹口气。 任谁摊上老宅那一家子,都没好日子过。 “今个儿这事多谢谢你了,要不然我们一家子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咋死的都!” 陈氏重重握了下柳莺娘的手,就急匆匆出门了。 她还是先去找禾早。 禾早此时正在柿子作坊那里捏柿子。 这是第二次捏柿子了,这次捏过,在等个几天,再进行第三次,柿饼就算是真正做好了,因为第二次至关重要,所以禾早便早早就待在院子里,看着她们捏。 乍看到陈氏急匆匆而来,她还有些吃惊。等听她语无伦次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禾早的目光中已经燃起了熊熊之火。 217.第217章 补救 陈氏焦急地扯着她的袖子:“早儿,你说这该咋办,咱们是不是得出面澄清一下,那葫芦梨跟咱家没关系,听说那户人家是富户,家里也有来头,要是他们发现受骗,找咱们报复该咋办?” 她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天可怜见,陈氏这辈子就都是个小老百姓,无权无势的,几乎没有与人产生过纠纷,这禾老二一下子就惹出个这样大的麻烦,还不知道那富户会怎么报复呢! 禾早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先安慰她,只飞快地说道:“娘,你先去把爹找回来,我去找金先生说说这事。” “那呆管事那里,要不要说一声?”陈氏迟疑地问。 禾早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先不用,事情还没闹大,咱自己能解决的就先解决掉,要是那家富户真的太难缠,再去请呆管事!”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要先确定那买秋梨的富户到底是阎王还是小鬼,不要就区区小鬼,却把人家韩家给请了出来,那就是笑话了,人家韩家就算不说什么,心里对禾家也是有意见的,毕竟,这次的事,三房不算没错,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只要一天姓禾,禾老二他们做的错事,就会被人安在自己头上! 禾早想到此,就恨恨地咬了下牙,面上却依旧沉稳平静:“金先生有着举人的名头,而且他也算咱家的先生,为人还算厚道,大概也是肯帮忙的,他要是出面能解决的事,那就不是大事!” 陈氏模模糊糊明白了,扭头就走:“我去叫你爹啊!” 禾老三是个庄稼汉,喜欢拾掇地,自从把自己要买地的消息放出去后,他就一直在自家荒地上拾掇,并对禾早说迟早要将这片荒地给整治成上等田。 陈氏就常笑话他说做梦哩! 祖祖辈辈那么多年,也没见谁三年五年的就把荒地给整治成好田哩! 以前还罢了,陈氏觉得禾老三勤干,不知道歇歇,但是这会儿,她一边急急往大蚂蚁山走,一边在心里骂道,这个死人只知道干活,啥都不管,家里出了大事,也急抓不着他的人! 禾早则去了第一进院子,金先生正坐在那里写字,四宝、七宝等人都摇头晃脑地背书,一片热火朝天。 她便走进去,告了个罪。 屋子里的学生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望着她。 金先生却是知道她的性子,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就打断自己上课,语气也很温和:“咋了?” 禾早便低声说:“有急事想请先生给指教一下。” 她脸上难免有几分的焦急之色带了出来。 金先生顿了顿,就让学生继续背书,自己则跟着禾早出来。 四宝与七宝都非常压抑,又着急又担忧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禾早在外面将事情说了一遍,便耐心等着对方的反应。 金先生很干脆,直接问:“你是想用我的名头上门去道歉?” 禾早便低下头,带着一丝愧疚与不安:“您是我们认识的功名最高的老爷了,那富户既然是做着煤矿生意,想必也就是一商人,家里没有根基的,您却相当于咱们这里的地头蛇,这事是我二叔坐下的,是我们的错,我们上门是主动赔礼道歉,将银子原价赔偿,把那葫芦梨给拿回来……” 既然禾老二是昨天才卖掉的,想必那富户还未离开。 要是真等人家离开了,就麻烦了。 禾源一系列生意不好的名声也会传到泽州府去,说不定还会落个“坑蒙拐骗”的名声。 禾早想到此,就想将禾老二抓过来,恨恨咬他的肉,吸干他的血。 这不是亲人吧,这分明是阎王殿里的小鬼,巴不得早点弄死他们三房! 金先生没有马上答应,他抚着自己的胡须,眯着眼睛在考虑。 其实,在心里面,他很赞赏禾早,小小年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充分利用了身边所能利用的一切,又不是逃避,而是抢在事情发展最坏之前去解决! 只可惜不是个男娃啊,说不定以后还能在庙林上有一番作为。 但是性比,决定了一切。 他七想八想的,回过神来,就见禾早睁着一双清澈分明的大眼睛,正焦急万分地看着他。 他不由笑了一笑。 禾早的眼睛便瞪得溜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同时她已经在心里考虑如果金先生真不同意出面,那该再去找谁,或许该与阿澈商量商量,后者懂得比她多,一定能提出好几件解决方案。 金先生终于开口,语气慢慢的:“这样吧,我先给你一张名帖,在小镇上,一个举人的名头还是好用的,你们先上门,把事情解释一遍,再提出赔偿,如果对方还不同意,那我就亲自陪你们去一趟!到时候我会叫上几个好友。” 他的好友,一定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 禾早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禾老二与陈氏的亲生父亲,到底也都是秀才,不能喊打喊杀的,真不行的话还有韩家呢。 禾早心里有了底,就很干脆地道谢。 金先生见她还没有明白过来,便笑眯眯地说道:“其实,那富户既然相信你二伯的一番鬼话,就说明之前已经听说过禾源松花蛋的名声,既然听说过,那他们也一定听说过韩家!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禾早恍然大悟。 说不定那富户买葫芦梨也是为了与韩家交好呢? 她忙向金先生道了谢,又提出想让四宝跟着一起去。 她是个女娃,到了外面不好说话,禾老三不会说话,他们得有一个能出头的人。 金先生点头应允。 四宝早就猜到家里出事了,收拾了下书就跟着禾早回家。 只剩下七宝眼巴巴地望着。 在路上,禾早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四宝也恨得不行,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早儿你先回去,我去把爷请来。” 禾早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禾老爷子出马,禾老二就也必定跟他们一起上富户那里赔礼道歉,那富户就算是有怨气,也只会把怨气撒到禾老二身上。 他自己造的孽,自己不还让谁还! 她点点头,看着对方跑远了。 回到家中,禾老三也才回来,整个人也慌张得不行,看到禾早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早儿啊,你娘说你不让请呆管事?” 218.第218章 酒疯 禾早点点头,耐心地再次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正好同时,四宝带着禾老爷子也到了,他脸色难看,眉心直接拧成一个疙瘩。 看到禾老三的第一句话便是:“老三啊,你二哥咋这般糊涂……那是啥人家,他也敢去骗……老三,你二哥他不会惹下什么麻烦吧?” 禾早得竭力遏制自己才没有翻个白眼。 听听对方这心得偏到什么程度,第一个问的便是禾老二会不会被牵连进去。 四宝神情也很不好,直接道:“爷,现在我家只关心我们是不是也被牵连了进去?二伯用的是我家的名义,人家有啥怒火只会冲我们来!” 他的话很不客气,禾老额银子有些尴尬,半天叹口气:“你二伯这事做的不地道,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四宝勉强应了一声,便低下头。 事不宜迟,禾老三、禾早、四宝,还有禾老爷子总共四个人,赶了牛车,便去了镇上。 禾老爷子在路上有些担心要是直接去把禾老二叫上一直上门赔礼道歉,会不会对老二的前途有影响,他甚至与禾老三商量:“要不,跟你们一起做生意的那个韩家说一声,人家来头大,说不定就能帮着解决了……” 禾早一脸天真烂漫:“那爷的意思,是我二伯做错了事,别人得替他收拾烂摊子?” 禾老爷子心里有些不悦,老二做出这等事,他当然生气,也想狠狠教训对方一顿,但是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让老二的科举之路有影响,不然老二这辈子可都毁了!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心眼太小,只会斤斤计较,行事一点也不大气。 现在一家子都指望着考老二呢,老二要是真出了事,他们三房能有啥好处。 但是这些话,他不准备细细与一个毛丫头讲,便看向禾老三:“老三啊,这事,我看,就我陪着你们出面,先去赔礼道歉,该出多少银子,你们先垫出来,回头我还你们,你放心,你二哥从这里面拿了多少银子,我都让他一个子儿不少地吐出来,不会坑了你们!”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有几分狠厉的味道,拿出了大家长的气势。 但是禾早却嗤之以鼻。 禾老三沉默了下,略带着几分为难:“爹,这之前都和人家金先生商量好了,金先生也认为现在让我二哥出面是最好的,做错了事,就得承担那啥,那啥责任不是……” 他学机灵了点,直接将禾早说的话当成是金举人说的,反正这之前禾早是去问过他意见的,这样说也对。 四宝沉声开口:“爷,我二伯是秀才,有秀才帮着登门,那话也好说一点,要不然就咱这几个人,估计还没上门就被打出来了……” 禾老爷子的神情在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没有出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房这是,对老二起了嫌隙了…… 他心痛的同时,又暗暗埋怨起贪财的禾老二,这孩子,小时候看着是个机灵鬼,但为啥却越大越不靠谱哩,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 唉,越大越不省心了! 愿以为这个点,禾老二会在私塾,没想到只有一群学生坐在那里背书,大宝看到禾老爷子几个人,直接将头扭向一边,像是没看见似的,倒是二宝看到几个人脸上的焦急,有些惊讶,便偷偷将禾老二在家的事情说了。 禾老爷子带着一些隐忍:“咋的你爹这个时候还在家?这学生该咋办?” 二宝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理所然来。 他虽是二房的儿子,却很老实,比奸诈贪婪的禾老二强了很多,一看到他这神情,众人就猜到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禾老爷子深觉二儿子不争气,又失望又通信,可现在却不是追这个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道:“走,你直接带我们去家。” 二宝有些慌乱,朝大宝投去一个求救的视线,可后者也不是个机灵鬼,又对老宅的人深恶痛绝,哪里会帮着解围。 最后,二宝无奈地带着几人一起回自家在镇上租的院子。 私塾往后面胡同一走就是,挨得很近。 禾老爷子一路上为禾老二想了很多理由,生病了,或者是自己在读书没有空什么的,但是当真正看到对方坐在炕桌上,一边喝酒一边大快朵颐时,还是被气到了。 禾老二显然宿醉还未清醒,脸上睡觉的红印仍在,穿得邋邋遢遢,眼角还有眼屎,看到几人进来,迷迷瞪瞪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刘氏一边为他上菜一边唠叨:“你说你这爱喝酒的毛病啥时候能改,一喝酒,第二天就一天都精神不了,你说你何苦……” 她的话也戛然而止,愕然望着突然破门而入的人。 “二宝,你……”她瞪了二宝一眼,又看向禾老爷子,惊讶地问:“爹,这咋突然过来了?” 禾老二举着酒杯在笑:“嘿嘿,爹,你也来了,来,跟儿子喝一杯!” 禾早满头黑线。 禾老爷子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为其开脱,但是当真看到他这样不成器的模样,还是气得脸色铁青,一双厉目直直盯着刘氏:“到底咋回事,咋喝这么多?昨天老二干啥去了?” 刘氏支支吾吾不敢说。 她能说,昨天老二借着三房的名义狠狠赚了一大笔钱,太高兴,所以跑出去和同窗喝酒了,喝道醉醺醺的才回来,这睡了一觉,酒也没清醒,依旧吵着闹着让她给炒俩菜,上一壶酒,继续吃着喝着,才算安静下来! 可哪怕是她不说,禾老爷子也猜到了经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吩咐道:“你去打盆水来!” 刘氏拼命朝禾老二使眼色,奈何后者只顾傻兮兮地笑着,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疯话,一点也没看她。 刘氏无奈,给二宝递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将自家老爹给弄醒,免得对方说出什么不该说出的话来。 二宝笨拙地上前摇晃禾老二:“爹,我爷来找你了,爹,快醒醒……” 禾老二嘻嘻笑着,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炫耀:“儿子啊,爹可赚大发了,没想到三房的名头这样好用,哼,那群老实鬼,不知道咋的竟走了****运,一下子发达起来……但我比他们更强,这脑子啊,转个弯,就挣了一大笔银子……嘿嘿,嘿嘿……” 219.第219章 你狠我更狠 三房的人脸色全黑了下来。 二宝恨不得去捂禾老二的嘴。 幸好,刘氏已经端来了一盆井水,沁凉沁凉的。 禾老爷子该狠心的时候还是能很有手段的,淡定地吩咐禾老三与二宝:“你俩把他的头给我按盆里面……” 禾老三与二宝便都迟疑起来。 “爹,时间耽搁不起了……”禾早在他耳边低声说。 禾老三看看仍旧在耍酒疯,说着不堪话语的禾老二,神情坚定起来,重重点点头。 二宝几乎没有出力,禾老三将禾老二的头按到盆里面,后者就剧烈挣扎起来。 禾早忙推了推四宝。 四宝只一迟疑,就赶忙过去帮忙。 他力气不小,与禾老三两人轻易就压制得禾老二不能动弹了。 他的头在水里面动来动去,一边咳嗽一边哇哇大叫着。 刘氏面带不忍,向禾老爷子求情:“爹,老爷他就是喝醉了,一会儿就好了……” 禾老爷子脸上也带了一丝心疼。 禾老三将禾老二的头往水里按一会儿,就又抬起来,让对方呼吸,再按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禾老二终于完全清醒了。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眼泪鼻涕横流,头发湿哒哒地往下滴水,衣服上也全是水渍,乍看到几人也十分惊讶,扭头望了望四周,这才确定老爷子与三房一起到镇上来了。 他也算是个小聪明的人,心里咯噔一声响,面上就带了几分心虚:“爹,你们咋,咋过来了?” 禾老爷子冷哼一声,目光沉沉盯着他:“老二,你跟我说实话,家里的葫芦梨你都卖给谁了,用的谁的名儿,还打包票说是有啥秘方啊,卖了一大笔钱……” 禾老二整个人一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立马就焉儿了下来,也顾不形象,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道:“爹啊,我这不是没办法,现在考科举多难啊,你儿子我考举人考了也有几年了,却连一点边也没摸到哩,爹,你去打听打听别人家的举人咋考的,那都是用银子砸出来的啊!咱家没这个条件了,我就在别的事情上动了点心思……爹,我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是,就是蒙了个人……” 他抽噎着立马说道:“不过,爹,你放心,我事先已经打听过那户人家的家世了,就是一个小镇上的富户,顶多有俩钱,家里却没半点根基的,他们就算发现受了骗,也不能拿咱咋样!我当时都考虑周全了,没把咱家给牵连进去……” 那意思说说你们都太焦虑了,他的事情已经做得很周密,你们不用担心。 禾早气急反笑:“那二伯为啥卖的时候,要用我们三房的名儿?是,你们是安全了,但我们哩,人家要是真发了怒,买通官府来对我们一家该咋办?” 禾老二就瞪大了眼睛,胡子一翘一翘的,带着一股成年人不该有的天真与任性:“那你家不是有那个韩家给罩着哩,这有啥,那富户到人家韩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哩!我说老三啊,你这是有了钱不把兄弟放在眼里了啊,都跟你说了,没大事,没有后患,没人找麻烦,你一家是啥意思啊?冲上我家来是想干啥……” 禾老三眉宇间闪过一抹怒气,直接了当:“二哥,我们家不做欺骗的买卖,那葫芦梨你骗人家说是用秘方泡的,能存放一年,这假话不中,你跟我们找上门,亲自道歉,把钱还给人家!” 禾老二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瞪大眼睛将禾老三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不可思议地问:“老三,你不是来分银子的啊?” 三房的人全体无语。 敢情他之前杂七杂八地说那老多话,以为他们是上门来分银子的! 哼,那脏银子,谁要! 这个二叔,在镇上这么多年,越发不堪了!只可笑爷竟然看不清楚这一点,还一直把他当宝! “二叔,欺骗得来的银子,我家嫌脏,不敢要!” 四宝比起之前,要毒舌多了。 禾老二便瞪了四宝一眼,对禾老三说:“老三,你家这个娃可是不成样了啊,对长辈也敢这样说话,简直没一点规矩!” “做长辈的不以身作则,也不值当我们用上晚辈的规矩!”禾早冷冷地说道,一双清丽的眸子直视对方,也不与之废话,直接说道:“二伯,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赔礼道歉,并且承担错误?” 禾老二怒视着她,食指伸出来就要骂人:“你这……” 但是禾早却抢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头:“二伯,咱是一家子,所以我才好言好语问你一句,但是你要是还不知悔改,扯东扯西的,不愿意负责任!那好,我直接去老父母那里告官,将这件事完完整整说上一遍,我看看过了大堂,你这个秀才的名头还能不能保得住!” 不得不说,禾早时时刻刻都在刷新禾家人对她的认知。 当你觉得她可能会默默忍受的时候,她猛然就反击了,当你觉得她也只能反击到这种地步了吧,她立马给你来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去告官?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她可真敢想啊! 禾老二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跳着脚:“你敢!” 声音犀利,却色厉内荏。 他还是有些了解禾早的,觉得她基本上是说到做到! 禾早脸色冷冷的,扬了眉,学着那日阿澈的那种高冷眼神瞟过去:“你看我敢不敢!” 她的目光沉沉在二房的刘氏与二宝身上划过,郑重地宣布道:“谁敢让我们一家不好过,那我就是拖也要把你们给拖到泥潭里去,要倒霉咱们一起倒霉!” 一屋子都寂静下来。 与二房的愤怒不同,禾老三与四宝都担忧地看着她,想着她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狠的话来。 在这样的朝代,一个女孩子这样狠,说出去名声极难听的。 禾秋儿与禾冬儿却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怀里抱了各式各样的盒子,刚刚进家门,就将禾早最后那几句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们都被禾早的疯狂与狠绝吓呆了。 220.第220章 怨恨滋生 禾秋儿之前还和崔芳芳一起商量着要怎样偷偷对付禾早呢,这会儿就见到了对方的狠样,不由心底打鼓。 禾老二在禾早目光的洗礼下,很没出息地往一边移了移视线,他——他竟然是怕这个小姑娘的! 禾老爷子也皱眉看向禾早,心里越发不喜了,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很温和地安抚道:“早儿啊,都一家子,有些话可不兴说,会伤了彼此间的和气!老二,这事是你做得不对,你就跟我们去一趟,你放心,爹也在,咋的也要拼了这把老骨头,不会让他们对你咋样的!” 禾老二却仍然惴惴的。 禾老三却道:“爹,不中你就先在二哥家待着,这事弄不好……别连累了你,你身子骨也不中了……” 禾老爷子却拒绝了,一定要跟去。 他其实也有自己的思量,看着禾早与四宝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总觉得他们还留有后手,但是他们却又真的恨极了禾老二,如果到时候那些人把怒气发泄在老二身上,他们说不定会袖手旁观哩。 但自己一去,咋的也得保住老二啊,让三房将最后的手段使出来,总得把伤害给降到最低一步不是! 禾早隐约能察觉到禾老爷子的想法,但她现在不在乎对方是怎样想的,只要禾老二按照他们的吩咐行事就好。 她径直问:“二伯,那秋梨你挣了多少银子?” 在一屋子目光的注视下,禾老二不自在地伸出一个手指:“这个数吧……” 含含糊糊的。 “到底是多少?”禾早不耐烦了。 禾老二有些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死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一百多两!”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哦!一百多两银子啊!”禾早意味深长地长长哦了一声,并瞅了禾老爷子一眼。 先前禾老二只拿回家二两银子,禾老爷子就高兴地喝醉了酒,一直絮絮叨叨,夸对方顾家孝顺,那现在,挣了一百多两银子,却只拿回家二两银子,知道真相的禾老爷子又是个什么感受? 禾老二已经羞愧得低头不敢看向禾老爷子。 后者也不敢置信地抬头,直直盯着对方,他脸颊微红,不是羞的,而是气愤所致。 虽说知道二儿子爱财,但没想到他竟然爱到这种地步…… 就只孝顺自己二两银子…… 禾老爷子愤怒过后,便觉一股悲凉与无力自心底生出来,难道说老禾家真的没有光宗耀祖的那一天吗?他最看好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去长成了这幅德行…… 老大太老实,老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老三…… 他下意识就看了禾老三一眼,后者也与他一样,脸上满是震惊,看向禾老二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与……不屑? 禾老爷子闭了闭眼睛,声音很威严:“去拿上银子,我们马上去。” 禾老二畏缩了一下,祈求地看向禾老爷子:“爹,我这……真是有用,这钱我要买卷子,贿赂那些举人老爷……等我考中了,爹,我挣的俸禄都给你,爹……” 他是禾家男子中最会说的一个,又因为早早就上了学,很多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这也是禾家老两口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但是,现在听到他这样的话,却只让人想到四个字“油腔滑调”! 禾老爷子也发了狠:“老二,我警告你,马上拿银子跟我们一起去,否则不用早儿,我自己就亲自告你!” 禾老二一呆,怔怔地望着对方,不敢相信这就是一直对他优容宽厚的父亲!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心里陡升了一股对禾老爷子的怒气! 别人也就算了,但如果连做父亲的都不能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那还有什么亲情孝道可言! 禾老爷子并未注意到对方的态度,只一味肃穆:“你到底去不去?” 禾老二低下头,破罐子破摔一样,进里间抱了一个小匣子出来,说话声音也有些无精打采:“都在里面……” 禾早一点时间都不想再耽搁,立马转身往前走,四宝与禾老三都忙跟着。 禾老爷子望着他们毫不犹豫的背影,叹口气,跟着禾老二一起跟了上去。 但是刚走两步,刘氏就马上冲了过来,面上惊恐惧怕:“爹,你,你这可不能让老爷白去挨打啊,他身子骨弱,经不起……” 禾秋儿与禾冬儿也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赶上来,围着禾老二哭泣。 她们多少都知道昨天的事,可是禾老二说得很笃定,一定不会出问题,还说就算出问题,到时候人家找的也是三房,与他们家没有关系,几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妇人小姑娘便都相信了。 但是,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过去,就一切都变了…… 禾秋儿恨恨地看向三房,暗想,都怨禾早他们怕被报复,现在就来逼着他们一家去面对这样的困境…… 三房一家真的是太自私了,白白跟着他们一个姓! 禾早扭过头,看看二房一家子相拥哭泣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世界末日到了呢。 她冷冷说道:“二娘娘,你要是不愿意让二伯去,也中,让二宝哥跟着就中了,二宝哥年轻,耐得住打!” 正在抹眼泪的刘氏愕然抬头,脸颊上还挂着两滴泪,她悲催欲绝:“早儿啊,咱都是一家子,你何苦要逼得我家如此……我家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哩,就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还不行,为啥非得上赶着让我家老爷与二宝去挨打挨骂哩,啊!这要是有个好歹该咋办!” 她捂着脸哇哇哭起来。 禾秋儿忙扶住她,也一脸悲容:“早儿姐,你家那般本事,这事不是大事,为啥非得逼着我爹出面……” 禾冬儿双手握拳,咬着牙,目光中一簇簇火焰在燃烧。 禾早无语了,二房这一家都是什么思维啊! 明明使他们做错了事,现在却要反过来怪他们这些受害者! 她没心情与他们扯皮,直接说:“谁是谁非,一目了然,你们也不用在这装模作样地求情,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二伯不去,中,我去告官!” 她话音刚落,四宝就马上说道:“不,是我去告官!” 221.第221章 上门洽谈 这时候的女子地位低下,就是告状也不是好告的,男子相比较来说就容易一些。 见连四宝也说这样的话,二房的人傻眼了。 禾老爷子使劲咳嗽了声,威严地吩咐道:“老二,走吧,别耽搁时间……” 刘氏她们便没敢再拦,只是可怜兮兮地拥在一起,低低哭泣着,好像是面临生离死别一样。 只有二宝一个人呆呆的,没有哭,也没有上前刷存在感。 坐上牛车,在禾老二的指点下,很快就来到了那家富户的落脚处。 是一座租来的院子,前后五座院都是其租赁下来的,他们总共来了百来号人,算是一个中等的商号了。 禾早至今也不明白,这样一个中等商号,禾老二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然敢招惹上对方头上。 哪怕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听说对方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她还是不由自主就咽了咽口水。 老天爷,这么多人,一人给一拳,他们这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也会直接被揍死吧? 她摸了摸金举人的名帖,正稳稳地在小胸膛前放着呢,她心里安了不少。 院子外,有守门的人,禾老二不敢上前,缩在牛车上,一动不动装死。 四宝现在对这个二叔越来越看不上眼了,低声对禾早说:“早儿,我和爹过去。” 禾早便点点头,嘱咐道:“咱虽是来赔礼的,但态度要端正,不要让人家看低咱!” 这些时日,常跟着禾老三送货,又与阿澈接触过,无形之中,四宝的眼界与见识都提高不少,他沉稳地点点头,跟着禾老三一起走了过去。 那守门的门神眼神犀利,看着像是一个练家子。 禾早观察着他的气势,觉得不像是仆从,反而像是专门请来的护卫。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与那守门人主要是四宝在沟通,禾老三只说了两句,后面的话就交给了儿子,他真的不擅长与人沟通。 禾老爷子看着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的四宝,眼里闪过一抹惊异。 还好,这富户家的门槛没有想象中的高,当四宝说出自己一家就是禾源松花蛋的禾家后,来找贵主人是想商谈之前卖给对方的那些葫芦梨时,那人就通报一声,让人进去了。 禾老二缩到最后面,慢吞吞地往前走着,禾早觉得如果不是禾老爷子还能压制住他,他说不定立马就跑路了。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挣钱的时候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果! 这位富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胖乎乎的脸颊,面白如月,保养很好,身上穿着也很奢华,手指上至少带了三个金戒指,脚上的一双鞋子上也上了金绣纹。 禾早满头黑线,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像是暴发户。 因着五贤镇盛产煤矿,所以时有远处的商户来买煤,镇上便建了很多院落,用以租赁给外商。 所以这些院落建造得也算是高大上档次,规格不一般。 禾早望着屋内的摆设,并没有太贵重的物件,连字画装饰也没有,心里便更有了底,这家人确实只是一普通富户。 因为这时代有权有势的人出门,是恨不得连从吃饭的家伙什到马桶都带上的,屋内的摆件儿,装饰品,铺盖被褥,自家的茶叶等,女眷出门,还要有专门用来做帷屏的绸缎布匹,上下马车的时候,都要用帷屏遮挡住外人的视线! 但是,这一家人,连屋内最基本的摆设也没换,可见是不讲究这些的。 富户姓李,名为青中。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这奇怪的一行人,禾家当家人来见他,也就罢了,但是为什么会跟着一个小男娃与一个小女娃? 不过,他倒是认出了之前与他做生意的那位秀才老爷,忙向他殷勤地作了一揖:“禾兄这是又有生意要谈?”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按理说禾老二身份最高,应该坐在上位,但是他生怕待会儿会挨揍挨骂,便厚着脸皮坐在了禾早的下面。 这让禾早囧囧了一下。 她是女娃,地位最低的,按照古时的排位,她是坐在最下的位置。 四宝在她之前,再然后是禾老三,禾老爷子作为大家长,坐在最前面。 李青中看向禾老二的目光也有些困惑,对方那副心虚的恨不得整个人钻到地底下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但他并不是一个心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被骗上当了。 “李老爷,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禾老爷子迟迟不开口,接触到禾早的视线,四宝便先开了口,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件事是我家有错在先,所以除了偿还原价的银子外,我们还会另外赔偿二十两银子,算是赔偿您的损失!不知道您是什么看法?” 禾老三也咳嗽一声,磕磕巴巴地开口:“李老爷,这事,是我们不对,您有啥要求,都尽管提出来……我们是诚心来解决这件事哩……之前就怕你们已经离开了,找不到人……” 完全没有想到禾家说的竟是这样一件事,李青中的眼睛倏忽瞪大了。 他看了禾老二半晌,忽然指着他:“你是个骗子?” 他又将目光转向禾老三与四宝:“你们禾家竟然会做坑蒙拐骗的勾当?还真亏我相信你家的名声!” 禾早皱眉,她就知道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禾老二做下的,责任却会被归为他们三房! 一笔写不出两姓,即使分了家,在外人眼里,他们仍然属于一家人。 她对禾老二更加厌恶了,突然站起身,将金举人的名帖送上去:“李老爷,这是我家先生的名帖,他今日原说要过来的,但另有要事,无法前来,但他说今日在镇上的酒楼安排了一桌宴席,请您入席,算作赔罪!” 李青中也是有几分见识的,作为商户,自然知道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他接过名帖看了看,有些狐疑,这禾家,背后貌似有怀庆府的盐运使做后台,现在家里就又有一个秀才,一个举人,怪不得一个小小的吃食松花蛋能这么快就兴旺起来! 他试探地问:“你家的先生?” 一个小小的商户,如何能请得一位举人老爷上门教书? 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但事实证明,还真是! 四宝起身施了一礼:“金举人正是家里为我和七弟请的先生。” 禾老二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却没做声。 222.第222章 相谈甚欢 李青中的眼睛眯了眯,转瞬已经做了决定——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禾家还算是有些后台,不追究这件事! 但是,输人不输阵,他到底也是出门做生意的,怎么也不能在上当受骗了就这般笑呵呵过去了,那也太没成色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掀了掀眼皮:“这位禾家的老哥,是个读书人吧,啧啧,这年头的读书人品性……” 他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禾家人,包括禾老爷子,都涨红了脸,而偏偏,他们却不能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禾老二的脸红得厉害,又羞又恼,但是眼睛却躲闪着,不敢与那胖乎乎的李青中眼睛对视。 他虽然是秀才,但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啊,他怕挨揍! 李青中看到他这般模样,心里倒是起了几分轻视。 之前,对方打着禾源松花蛋的名号与他接触,言谈举止还算有读书人的风范,才让他不自觉就轻信了对方,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禾早听出了这人话中有话。 “不知道李老爷想要什么补偿?”四宝也听出来了,微一思忖,便问道。 李青中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你们也不用老爷老爷的叫我,我也是个生意人,诸位就称呼我为李老板吧……既然是生意人,那就要按照做生意的方式来说道,你们家的变蛋生意,在我们泽州府大武县可没有专门销售的店铺……” 变蛋,就是带泥松花蛋,与翡翠蛋相比,就属于小本生意了,韩家当然看不眼,他们负责的是无泥松花蛋的销售。 所以,禾家的变蛋只在方圆一片有名,禾家没有人脉,其他的就是想卖也卖不过去。 “你想与我家合伙做变蛋生意?”四宝挑了挑眉问道。 李青中依旧笑眯眯的,却很肯定地点头:“我帮你们代卖,所得的银子分成!” 似是看出了禾家人的迟疑,他慢悠悠地说道:“你家的松花蛋虽然有名,奈何后继无力,要是不与人合伙,恐怕会把好容易积累上来的名气又打下去,与人合伙,是最快做便捷的手段。” 看着禾家人的穿着与外貌,他就知道此事的禾家刚刚发迹,即使有后台撑腰,也还未摆脱泥腿子的形象,生意要想迅速扩大只能捉襟见肘! 禾老三对这些一窍不通,不由朝禾早看去。 后者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李青中一眼,忽然问道:“不知李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 “俺是卖煤的!”之前他的官话说得还好,但是一激动就又漏了些馅,其中还夹杂着半生的泽州府方言。听着与马氏有些相似。 禾早点点头,想了想,便道:“中,我们应下了,但是,我们要亲自去大武县看一看才能决定下来,如果确定要在大武县销售,自然第一个与你家合作!” 李青中见这个小姑娘说话,禾家其他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有那个老爷子的眉头微微蹙了下,但也没说反对的话,不由暗暗惊讶,莫非这小姑娘能当家?做生意这样大的事,她嘴皮子这样一张一合就定下来了? 他面上就带了几分揶揄:“小姑娘,这话你能做主不能?你要是能做主了,那我就应了!” 禾早微微一笑,刚想说话,禾老三已经抢着说道:“能哩,能哩,我家这生意就是我这女娃子给捣鼓出来哩!嘿嘿,我闺女儿能干着哩!” 禾早:“……” 禾老爷子:“……” 禾早满头黑线,暗想自驾老爹能不能别这么老实,虽说知道你是为闺女我得意自豪,但是,你这样卖力地夸你自个儿闺女儿,不怕被人笑话你在家里当不得主? 禾老三显然一点这个想法也没有,乐呵呵的很高兴。 禾老爷子却与之相反,私下里决定要找个时间单独与老三谈谈,他是个实诚人,这样在外人面前夸赞自己的闺女儿会做生意,一则影响他的威信,二则对禾早的名声也不好。 一个姑娘家,会做生意,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李青中也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也不会当场就把这件事给定下来,反而不急,让下人递过自己的名帖:“你们去大武的时候,直接找李府,就有人接待你们,我有时在家,有时会去镇上待着,老人都在镇上,得去尽孝不是……不过我大儿子在大武哩,你们找他也没错。” 听他这话,倒也是个孝顺的。 禾早将名帖接了,含笑应声:“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李青中仍在暗暗打量禾早,不敢确定禾老三刚说的话到底是真的假的。 但是越观察下来越发现,好像,这禾家的事情,还真是这位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决定的!而看那小丫头的模样,沉稳自如,比自家大儿子还要有成色! 他娘的! 这丫头真是邪门! 李青中也是泥腿子出身,只不过经营了几十年,也算是小有成就,但那从根里带出来的习惯却不容易改,一激动就爆了粗口。 他也是个豪爽人,大手一挥,就将禾家要赔偿的银子给推了回去:“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二十两拿回去,咱以后要一起做生意,那就是老朋友了,客套啥哩。” 他既然如此说,禾早便也没客气,将二十两银子收了回来。 禾老二只舍得出他那挣的一百多两,赔偿的却是没有准备,禾早想着回去后再与之理论,便自己先垫了出来。 因为之前托了金举人的名儿,在酒楼里定了一桌宴席,说了会儿话,禾家人就请李青中入席,也算是赔礼道歉了。 李青中笑哈哈地应了,让人拿出来一坛子据说是大价钱买回来的葡萄酒,请众位尝尝鲜。 禾早一看那坛子,就差点笑喷了。 原来李青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买来的高价葡萄酒竟然是她卖给韩家的那一批。 之前她听阿澈说韩家不准备卖,只是在怀庆府当成中秋节礼相送,也不知道这位是如何买到手的。 禾家其他人也个个面色相异。 223.第223章 威胁 李青中不解,问了后才知道缘故,不由大为惊叹,又有些恍然:“可不是哩,这样的高价就是从韩家流出来的,俺还觉得一定是好东西,便托了人弄了一坛子!” 他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禾早:“小姑娘,这是你酿出来的?” 他脸上带了浓浓的兴味。 禾早一惊,四宝已经代答:“我家是我韩家做的生意!” 一句话,就暗示了这是韩家的酿酒方子! 李青中眼珠子转转,打了个哈哈:“那是哩,你家好福气,能与韩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扯上联系!” 禾老三憨憨地笑:“都是贵人们待见哩。” 原本觉得这一顿饭应该会有些尴尬,因为禾老二大概是羞愧的原因,基本就没正眼看过对方,禾老三又太笨拙,勉强插上两句话,禾早与四宝又全是孩子,只有禾老爷子能与对方聊两句,但没想到,当喝了点酒后,禾老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与对方滔滔不绝聊起来。 而更让人讶异的是,这李青中竟然也是个爱喝酒的,而且与禾老三意外地“臭味相投”? 其他人完全插不上话,桌上只能听见禾老三与对方的大嗓门。 禾早与四宝面面相觑,吃了点东西后,确定对方没啥坏心眼,禾早就对四宝说:“四哥,这地儿我不好多待,你陪着爹,机灵点,我先回去给咱娘、咱姐报信去!” 四宝刚还想着要不要雇个人去家里说一声,免得家人担心,禾早这样说正好,便忙点头:“我送你出去,给你雇个牛车,走得也快些。” 禾早闻言,不由有些感慨。 想当初他们一家子来镇上,全靠着一双脚,连包子也舍得不吃的,现在就是在苦瓢子里长大的四宝,也会主动雇车了。 禾早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禾老三即使有些醉了,闻言却突然对禾早说:“早儿,你回家把你奶,你娘,你大姐都叫来,咱今个儿中午在酒楼里吃席。” 说着他就唏嘘起来:“你娘和你奶都没正儿八经吃过酒楼的系哩,今个儿高兴,四宝,你再去定一桌。” 其他人便一怔,禾早便高高兴兴地回到:“哎哩,爹,我和四哥这就去。” 反正今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是个值得高兴的事,订一桌酒席,也算是让陈氏与大姐都来见见世面。 至于禾老太太,她细小的眉头微蹙起来:“你说咱奶会不会不好意思不来?” 四宝瞥她一眼,那意思是说:“可能吗?” 想到禾老太太,禾早嘟哝一句:“这不是怕她在外人面前说啥不得体的话哩!” 反正就一个老人,她也不会自家吃桌,却舍不得让一个老人上桌吃席,她怕的是对方的脾性,再突然闹起来,一顿宴席就被毁了。 “咱总得回去问问。”四宝想了想,说:“早儿,你就别来回跑了,在这里待着,我回去一趟。” 禾早便满足地微笑起来。 有一个小哥哥疼着,感觉真好! 她也没有矫情推辞,厚着脸皮应了:“好哩,四哥,我去订桌,再订一个雅间儿,那李老板毕竟是外人,不好。” 四宝也是这意思。 他动作也快,不过片刻功夫,就把人给请来了。 原本禾早还有些担心,四宝脸皮薄,别只去老宅请禾老太太却心软把所有人都请过来,那这酒楼就热闹了。 待看到来人时,她就松了口气。 只有禾老太太,禾橘儿,陈氏,禾春儿,七宝与五宝一起。 前者脸上仍带着余怒,看到禾早,也只瞥了一眼,语气硬邦邦的:“你爷哩?” 禾早扬扬眉,上前一步,淡淡说:“我爷,我爹,我二伯都在那间雅间跟人家李老板赔罪哩,奶,要你们过来可不是也委屈你们赔罪,是因为这事差不多算是圆满解决了,我爹高兴,想请奶您老人家来酒楼吃席哩。” 她是怕禾老太太不顾场合,冲到禾老爷子那里告四宝的状,让别人看了家丑,所以特意点名是为她另外订的酒席。 既然男人们在一起说正事,禾老太太便有些意动,禾橘儿便冷笑一声:“还真不容易,三哥长了这老大了,还是第一次对娘这么孝顺!” 禾老太太刚刚转好的脸色就又变了。 她左右望望,忽然道:“你大姑哩,咋没请她过来?这一家子的大事,四宝,你去,把你大姑请来,你大姑对你一家不薄哩,你爹是没想起来,要不然也肯定请你大姑!” 四宝没有应声,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动弹。 禾老太太有些错愕,继而厉声:“咋了,你不愿意哩还?” 她立马将目光转向了陈氏,咄咄逼人:“陈氏,你也不愿意?啊?” 禾早冷冷的声音响起:“奶,我一家子都不愿意,大姑她抢了别人的儿子,不要以为事情过去了,我们就忘记了,这事儿一辈子它都不能忘!要是忘了,我爹我娘也就成了没良心的人了!” 她声音锐利,立刻就吸引了诸多目光。 “早儿,咱进去再说。”四宝见她情绪激动,忙安抚地拉了她的手。 禾早朝他笑笑,又扭头看向面色不虞的禾老太太与禾橘儿:“这顿饭是我爹出于孝敬请的,如果奶你真想与大姑叙旧,可以,吃了饭之后再去大姑家也一样哩,没必要现在站在这酒楼门口嚷出个是非来。我想,谁是谁非,旁人的心眼门儿清哩,而且这是镇上,周围的街坊肯定都认识我大姑,真把事情嚷嚷开了,纵然我家脸上不好看,就是我大姑那门上也无光哩!” 说完这句半带威胁的话,禾早就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眯着眼睛笑着:“奶,在这边,请。” 她的态度恭敬地无可挑剔。 但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就是再生气,再不满,也不敢有任何表露。 禾早最后那句话却是打中了禾老太太的死穴,哪怕她再强词夺理说禾大姑做得没错,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却比谁都明白,禾大姑过继亲兄弟的长子,说出去,那名声是极难听的! 她也算疼爱禾大姑了,忍着怒气进了雅间。 224.第224章 陈氏威武! 四宝低声在禾早耳边说了一声:“做得好。” 禾早翘了翘嘴角,随即脸色就又耷拉下来。 她就说吧,不能请老宅的人来,一来那气氛就全都变了。 他们与禾老三他们的雅间是挨着的,在这边就能听到禾老三与李青中的侃侃而谈。 禾早听了会儿,对四宝说:“四哥,你带着五宝、七宝过去,跟着也听一听,也让他俩看看。” 虽说对方只是个商户,但是乡下孩子,平日里可是连坐桌机会都少得可怜,更别说这种与外县的商人见面。 四宝会意的,带了两个兴奋又有些小害羞的小家伙过去。 许是知道禾老太太她们来了,没过多大会儿,禾老二就有些歪歪扭扭地撞开门,走进来,看到禾老太太,便笑得过来做了个深揖:“娘,您老人家来了……” 禾老太太脸上已经满面笑容,忙让他起来,又责怪他喝酒喝得太多。 禾老二一挥手:“这都是应酬,必须哩!” 禾老太太不懂这些,就不好说什么,只给他夹菜,专门挑了那大肘子,大鸡腿,又叮嘱禾橘儿:“橘儿,你也吃。” 禾橘儿根本不用她说,一等到菜上来,就埋头大吃起来。 四宝带着五宝、七宝走了之后,屋里就剩下陈氏与禾春儿、禾早三个外人,她三个吃东西慢条斯理的,不会和臭小子一样抢食吃,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这么爽快的席呢! 禾老二却是吃惯的了,一边细细嚼着肉,一边喝酒,女眷这边只点了最轻微的果酒应应景,禾老二两口就给喝光了,瞅到禾早在对面坐着,就大爷似的一指:“去,给你二伯叫酒来!” 他那一声“去”字,非常不尊重,颇有种指使小丫鬟的感觉。 禾早淡淡回望着他:“二伯要喝酒,那边有人一起喝,干嘛要过来和我们女眷搅一起!” 禾老二大着舌头说:“……没,没意思……跟他们,一群乡巴佬,有啥好说哩……不说,不说……” 其实,禾早能猜出来他为什么要来这间雅间。 那个李青中面上看着是个爽朗大方的,热情宽厚,但这种人却最看不起贪婪奸诈的小人,禾老二作为秀才,却敢打着兄弟的名号做欺世盗名之事,李青中对他很看不上眼,这半天,都未与他正经说上一句话,哪怕是说上一句,也是略带着讥讽意味的。 禾老二自出生起就因为聪明伶俐,一直是兄弟几个最拔尖的那个,不管到哪儿,夸赞奉承的也都是他。 却偏偏今天,他又是被人鄙视嘲讽,又是看着以前看不起的三兄弟坐在那里谈笑风生,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不舒服,极度不舒服! 所以他才过来这边喝酒。 偏偏就是喝个酒也不能肆意,禾早那个死丫头敢教训他,哼,这要是之前,他能把她给卖掉当小丫鬟,现在哪里还有三房什么事儿! 而且,自从那件事不成之后,他就发现之后自己不管做啥事都事事不顺,非常憋屈! 就算没卖成禾早当丫鬟,卖个七宝去宫里伺候贵人也是好的呀,也被禾早这死丫头给搅黄了。 要是他当时能够攀上那位公公,那他现在又何必被一个狗屁商户看得低搭…… 狗眼看人低! 这样想着,禾老二竟是把自己的种种失败之处都归在了禾早身上,没办法,每回家里出事,禾早都是出头的那一个,自然也容易被看成是眼中钉! “你个毛丫头,你算啥,啊!一个几两银子就能卖掉的屁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教训我!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禾老二突然就暴起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禾早厉声道。 还别说,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私塾先生,这么一板脸也让人渗得慌。 禾早微微一惊,继而便知道这人是故意在耍酒疯。 她很冷静,嗓音微微提高:“二伯,你喝醉了,不中叫人送你回去?” “我醉了,我才没醉!”禾老二手中拿着装着果酒的小酒瓶子,里面已经空了,他却仍仰着脖子往喉咙里倒,没倒出来一滴来,他气得将酒瓶子一砸:“妈的,小二,上酒来,娘的,我就不信了,我喝个酒还有人敢拦着不让!一个毛丫头,也敢管到我头上,敢与我作对,立马提脚卖了给人当童养媳!” 他话音刚落,陈氏就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中一碗热汤就啪得一下浇到了对方头上。 顿时,禾老二就成了落汤鸡。 其他人都惊呆了。 陈氏惊呆了。 禾橘儿也惊呆了,嘴里咬了半根的鸡腿啪得掉在了桌子上,又滚了两下,翻到地上。 禾老二因为太过吃惊,眼睛瞪得老大,微微躬着身体去看陈氏,大概是这一弯腰刺激到了胃部,他张大嘴巴,打起嗝来。 众人一阵静默。 那边的四宝、七宝已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也都惊呆了。 陈氏脸上残余着怒气,冷冷地盯着禾老二:“我的闺女儿,还轮不到二伯做主发卖!你管好你自家的闺女就中!” 她走过来,牵了禾早的手就往外走。 后者傻愣愣地跟着她的脚步,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她刚才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发飙了? 不过刚才,还真是霸气威武啊! 禾早回想着刚才陈氏的动作,禾老二那傻乎乎的神态,还有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几个人的表情,扑哧一声笑出来。 陈氏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嗔怪一声:“咋了?你笑你娘哩?” 禾早朝她露出一个灿烂之极的微笑:“娘,你现在心情咋样?” 陈氏愣了愣,才若有所思:“觉得很……” 她斟酌着语句。 “很痛快?” “对,是很痛快!”陈氏重重点头,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她被那样对待,心里不是不怨不恨的,只是自幼所受到的教育,与低人一等的麻木,让她将自己所有的委屈与愤怒都压在了心底,只将贤良表现在外面。 但是,一旦那紧缚着真实想法的枷锁打开,陈氏就觉得自己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之前的她,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娘,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很好!”禾早忽然看着她,一双幽黑的眸子闪闪发亮。 陈氏摸摸她的脑袋,一个发自内心的笑绽放开来。 225.第225章 挑选金银 四宝与七宝在后面跟了过来,禾早想了想,家里也没啥大事,没必要这样着急回去,况且自己也是带了银子的,便笑眯眯地说:“咱去逛一逛吧!难得一家子一起。” 四宝往后看了看,禾老三还没有出来。 但是今个儿难得母亲发威,几个孩子心里都高兴得很,便没有反对,也不坐车,直接步行朝着两边的铺子逛起来。 等逛到了金银铺,禾早忽然道:“娘和大姐都没啥首饰哩,咱去秤几两首饰去。” 古代的金银首饰能换成银子用,所以买了黄金白银,也算是一种存钱的方式。 禾春儿脸上有些雀跃,却又微微不好意思:“买啥子哩,咱村里的姑娘就一根红头绳就中,不应浪费钱。” 她看了陈氏一眼,倒是诚心实意:“倒是娘该买哩,之前带来的银簪子、镯子都当没了。” 之前他们日子苦得很,急用钱的时候,禾老太太那里不舍得出一个子儿,就全靠着陈氏这几件陪嫁! 禾春儿想起了一事,就又看向禾早:“先前早儿生病时,还是多亏了娘当了首饰换了钱哩,要不是连药也买不起……” 禾早望向陈氏的目光就充满了感激。 虽说依然不中用,这具身体的本尊已经香消玉殒了。 陈氏又摸了摸她的头:“现在总算是胖了点……” 一家子进了铺子,那柜台上摆放了样式常见的银耳钉,银戒指之类,都是小物件,也不见金首饰,禾早知道古代的店铺与现代不一样,没有透明玻璃,金银又是贵重之物,所以只会在外面摆一些不值钱的物件,真正值钱的都在里面放着哩。 她就笑眯眯地说:“小二哥,把你们的金簪子、银镯子啥的拿出来,我们瞧瞧。” 陈氏悄扯她的手:“早儿,还买啥金子哩,就银的就中。” 禾早冲她一笑:“咱就先看看。” 那小伙计原先看禾家人穿着不显,便不大看在眼里,这会儿听了,便猜到是个主顾,就忙去后边捧了两个托盘来。 金银首饰都有,也有镶嵌的玉石,做工也蛮精致,那亮澄澄的光差点幌花人的眼。 禾早就先给陈氏看金簪子,有蝴蝶样式,金雀样式,黄金柳叶样式,还有镂空镶了绿翡翠的钗子,金梳样式的…… 她瞧着那柳叶与金梳子都做得极其精细,也不显得太过奢华,便拿过来给陈氏比划了一下,就问价钱:“这有几两?” 柳叶的很轻,小二就立马陪了笑回话:“这位小姐,这柳叶式的不足一两,加上手工费,得正好一两金子!” 一两金子是十两银子,倒也不贵。 禾早便殷切地看了陈氏:“娘,喜欢这个不?” 陈氏当然不会喜欢那些太过奢华的,像是这种柳叶形状的小小巧巧,又精致的就正正好,而且家里的情况,拿出十两银子来确实也拿得起的,便点了下头:“那就这个吧。” 禾早便又亲自为她戴上,拿了铜镜让她自己看。 禾春儿也赞了一声:“嗯,这柳叶式的好看。” 禾早便又推了她:“二姐,你也挑一个。” 禾春儿便笑嗔:“我挑啥子哩,我又不盘头,倒是早儿你该挑对丁香子。” 她抓了禾早的耳朵瞅了瞅:“白给你打个洞,几年又长严实了。” 乡下女孩子,一到了五六岁,不管家穷家富,都会暗中习俗打耳洞,有钱的便戴了金丁香银丁香,没钱的也会穿个绳子,免得长起来。 连翘就很有多各式各样的小耳钉。 但禾早并不戴,小孩子长得快,很容易就长严实了。 陈氏也笑着说:“这买了丁香子回去后就该再打了。” 禾早就掘了唇笑,又给禾春儿挑首饰。 她坚决不要金钗之类的,禾早想想,也就作罢,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盘头,插了金钗子也显老,不如买了镯子、坠子。 陈氏也兴致勃勃给大闺女挑选,最后挑了一对店里最细的雕刻着蝴蝶花的金镯子,有三两重了,再加上手工费,得三十三两银子。 禾春儿觉得超过了母亲,就想要推辞,禾早便道:“还要给咱娘挑哩,大姐,你也来帮着看看。” 陈氏忙摆手:“俩丫头自己挑,我就一个就中了。” 禾早却没理她,自顾自地挑着。 她其实早就想为家里人买一些首饰,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陈氏势必要回娘家,来了好几个月,她却从未听说过陈氏说起家里的事,便知道她对陈家人的态度了。 之前过得苦,更差不多是光着身子被撵了出来,这次回去,当然要好好打扮一番,压压对方的气焰才对。 禾春儿一开始不懂禾早的心思,直到她在耳边悄悄嘀咕了两句才明白过来,也忙认真为陈氏挑选。 最后总共选出来一对金镶玉手镯,一对赤金缠珍珠坠子,一对金丁香,再一支镶珠宝宝塔形步摇,姊妹两个才停手。 陈氏一个劲儿地说着太贵重太花费,但那眼圈却是悄悄红的了。 闺女们的心思,她原先不懂,但这会儿也明白过来。 禾早自己也挑了一对绞死银镯子,一对玉兔捣药金丁香就罢了,她年纪太小,没必要戴太多首饰,买两个应应景就好。 禾春儿与禾早一样,也是一对金丁香,却是梅花样式。 禾早倒是想给四宝、七宝挑一对玉佩的,只可惜上好的玉比金银贵多了,她只好另选了一对小巧的玉观音,羊脂白的颜色,温温润润,玉面也光滑,也不算很贵,难得的是这一对观音几乎一模一样,在玉背面都有一点点的墨色,这也算是瑕疵了,所以店家才给便宜了一点,总共是二十八两银子。加上之前娘几个选的,总共花了二百二十三两。 禾早一摸口袋,有些囧。 她为了应急身上只装了十张十两的银票,并一些散银子,可是不够哩。 四宝身上也就十来两银子,凑在一起还不够。 那掌柜因为禾家买的东西多,便亲自来照看着,这会儿看了几人的动作神态,便眯了眼睛笑:“要不,你们先回去一个拿银子来?” 这一家子也好笑得很,没拿够银子还挑半天。 陈氏几个都很尴尬。 禾早也拍了下自个儿的脑袋,都怪自己一时挑迷糊了,却忘了没带那么多银子过来。 226.第226章 送银子的来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迟疑的叫声:“早儿?四宝?” 禾早一扭头,顿时笑了:“送银子的人来了。” 她记得禾老三身上也是装了几十两银子的。 后者有些微醉,但不影响说话行事,只确定了是自家的媳妇儿子闺女,便一脚踏进来,陪着笑脸:“你们买东西哩?” 他有些心虚。因为之前二哥骂禾早的话他没有听见,陈氏一行人离开他也不知道,后来还是五宝跑过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他才知道,酒醒了一大半,就忙找了过来。 他看向陈氏的神情中,就带了一分讨好:“是买首饰哩?该买,该买!” 陈氏自嫁了他,就把自己那少的可怜的陪嫁都当光了,他当然知道,也一直心存愧疚。 当着外人的面,陈氏脸皮薄,嗔了一声:“喝了黄汤你话倒是多了。” 禾老三只摸着脑袋憨憨地笑。 禾早就故意说道:“爹,我们买了这老多东西,钱不够哩。” 禾老三就忙点头:“钱爹有,爹有。” 他知道自家小闺女受了委屈,那是恨不得好好安慰安慰才好,忙将怀里的银子全掏了出来,最后还从腰带里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呵呵地解释:“爹这是怕这事不好解决,多拿了有备无患哩!” 他跟了自家儿子学了一句成语,便显摆起来。 禾早掘了嘴笑,想了想,一家子都买了配饰,只除了禾老三一个人没买,倒是不好,便大大方方地拿了他那一张银票:“爹,你也挑个自己相中的,这有银子哩。” 见小闺女拿了自己的银子献殷勤,禾老三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摆手:“我买啥子哩,你们娘几个买就中了。” 乡下汉子们,也没那老多讲究,不像城里人有钱的富户,还戴金戒指玉扳指啥哩,禾老三觉得自己戴了那个不自在。 禾早也想象不出禾老三脖子上挂个玉观音的场景,便眯了眼睛笑:“爹,不中你挑个印章玉,咱请个师傅给你刻名字,以后签字啥的盖章用!” 这个倒是实用。 这年头,几乎家里稍微能过得去的男人们便都有自己的私人印章,只无非是石头印章还是玉印章罢了。 禾家禾老爷子与禾老二就都有。 禾老二也是大价钱买来的南阳玉。 四宝也很赞同。 禾老三就应下来。 金银铺里这些东西都有,印章都是小巧物件,这些镇上流通的玉也不是多上等的玉,价格一般,禾早相中了一个小指长短的墨色印章,上面有两块白色杂斑,样子像是小朵的牡丹花,一层又一层蜷缩着,很是好看。 禾早便惊喜道:“就这个吧,这个好。” 掌柜的便笑道:“小姑娘好眼光,这个样式很巧,价格也不贵,十三两银子。” 古代的人一般都以纯色玉为上,这种带了杂斑的哪怕是样子再巧妙,也终归落了下乘,而又因为这种巧妙,比一般带着杂质的玉要贵上一些。 有钱的挑选了纯净的玉,囊中羞涩的便买了杂质的玉,不过七八两,反倒是这个不上不下,在店里摆了许久也没卖出去。 禾早大大的眼珠子一转,就笑嘻嘻地说:“掌柜叔叔,我家买了你老多东西了,你这印章不能白送?” 一块后世也值上五六千块钱的玉,如何能白送! 禾家人一起为禾早的厚脸皮脸红了。 那掌柜的也呆了一呆,似是没遇到过砍价砍得这么狠的,呆过之后便苦笑道:“这可不中哩,这玉价格本就高,白送你我可是要赔死哩!” 禾早便瞪大眼睛:“真不能白送?” 掌柜的摇头含笑:“不如姑娘说个价,我听听中不中?” 看了这么久,他也看明白了,这个小姑娘在银钱上是能说上话的,因此便也认认真真地与她谈。 禾早抓了抓下巴,比划出一个手势:“那八两,八两中不?” 说着又指指边上有着杂质的玉:“那些你不都是五六两卖,这墨玉也是有杂质的,为啥这边贵!” “这是南阳玉哩,可不便宜。”掌柜的与禾早理论起来:“这个花色也巧得很,好看,这样,十两银子咋样,我再给你介绍个好的师傅刻字。” 十两,也符合禾早心中的价位,便装模作样想了想,点点头。 同时心里有些后悔,刚才那些首饰应该也厚着脸皮讲讲价的,只是她习惯了后世金银店的规矩,是不讲价的,也就忘了。 这掌柜的介绍的师傅就住在这一条街尾,刻工真不错,要价也不贵,二十文钱。 至此,三房一家子都收获甚丰。 反正也算是来逛街了,禾早一不做二不休,又带着一家子去了布匹店,买了几匹好料子,重点是娘几个与禾老三,四宝、五宝因为先前上学,家里已经买了布做了几件小儒衫了。 因着禾老爷子他们还在镇上,陈氏几个也不愿意回去看脸色,禾老三就被轰了回去照顾二老,陈氏他们则雇了牛车回来家。 在车上,陈氏忽然笑起来:“原说是生气哩,这一买了东西,再大的气也消了。” 禾早便捂嘴吃吃笑起来。 看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的女人们,花钱购物都能够发泄怒气。 到了傍晚,禾老三才姗姗归来。 一家子中午都未吃饱,这会儿已经做好饭,吃了起来。 禾早刚还恨恨说了句:“好容易订了一桌席,也没吃几口,咱走的时候就该打包带回来。” 陈氏则摇头:“咋的你奶也在哩,看着老人的面儿吧。” 她现在对禾老二也是厌恶至极。 “幸好咱没付钱,等着让二伯他们头疼去!”禾早想到这事倒是有些得意。那一桌宴席,也得一两银子哩。 四宝与七宝下午又去了学堂,这会儿也是刚刚到家,前者就笑了笑:“我看肯定是爹付的银子。” 禾早一下子就泄了气,想了想又道:“那也不一定哩,爹的银子都被咱搜刮光了,他回去后可没带银子。” 一家子正在讨论不休,禾老三就回来了。 禾早立马咄咄逼人地问道:“爹,我奶那一桌的钱是谁付了?” 227.第227章 花生油出世 禾老三喝了酒,脸涨得微红,闻言便无奈看她一眼,神情中隐隐有些尴尬。 陈氏最明白他,见状便猜测道:“是二伯拿的钱?” “是爹拿的。”禾老三叹口气:“我全给忘了,那时候把钱一股脑给你们,回去后要付账,为难了半天,还是爹也带了钱……” 他摇着脑袋,似乎想摆脱那一时的愧疚一样。 禾早几个孩子便对视一眼,都有些想笑。 禾老三便道:“还一两银子还得还回去。咱爹的钱不容易哩……” 禾早自然是想让禾老二拿出来的,但是对方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禾老爷子只好自己拿。 这一两银子,足够老宅生活半年了,是个不小的数目。 但是对三房来说,确实不算得什么。 禾早动了动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算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吧。 自家做小辈的,总要吃点亏。 她没吭声,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倒是让禾老三很惊喜,觉得自家闺女儿子都懂事了。 事实上,刚才下车时,禾老太太还为那一两银子吵吵个不停,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给还回去。 这本是二哥闹出来的事。 但是刚才在镇上,娘却一字不提。 禾老三心里头也是有些不舒坦的。 他洗了脸,盘腿坐在炕上,晚上做的主食是黄面鸡蛋疙瘩汤,黄灿灿的,看着胃口就很好,炒了花生米与冬瓜炖肉,另外用青椒拌了土豆丝,这还是禾早说的吃法,之前卢家村吃土豆,也就是炒与炖,灾荒年的话煮了与红薯当主食。 这种凉拌土豆丝,与炒炖的比另有一种风味,三房的人都爱吃。 因看到花生米,禾老三就想起一事来,问:“咱花生油去磨了没有?” 禾春儿便笑了:“今天原说要捎去镇上哩,一慌张就给忘了,明个儿吧,明个儿我和早儿一起去。” 花生都剥好放在那儿等着。 因着晚上是个空,禾老三来了兴致,便将剩下的花生翻了翻,找了十几斤样子不好的,坐在厨房里用小炉子连着壳一起翻炒。 小铁锅里拌了沙子,炒一会儿,那沙子就滚烫起来。 乡下的花生与瓜子都这样翻炒的。 几乎家家户户的花生都会留一些放着,等过年的时候翻炒待客用,乡下人会过日子,能不掏钱买的就尽量不掏钱,一盘子花生,自家种的毛瓜子,再一盘子的红薯干,山里红干,就算是待客了。 禾早没见过这个,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倒是禾春儿忙完后喊了一声:“早儿,你不写字了?” 四宝与七宝正在专门布置好的书房读书写字,每每这个时候,禾早与禾春儿也会加入。 后者一开始还害羞,总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不配学。 禾早就正了脸色教训她:“啥叫配不配的,大姐,咱女孩子咋了,你不应受咱爷奶的影响,觉得女孩子就该比男娃差!四宝他们男娃学了字去考科举,咱学字却是为了明理哩!” 这一番话被金举人听见了,就赞了一声。 禾春儿这才放开了些,跟着禾早一起学认字儿。 禾早原还想着把禾老三与陈氏一起拖过来学,但陈氏是说啥也不学的,禾老三却是忙,四宝七宝又没有精力个个都教,禾早便决定等入了冬,由她自己来教。 她觉得以自己前一世本科毕业的学历,怎么着也能教会一个大人认字吧! 四宝听了她这个决定,忍了忍才没有笑出来。 不是他对禾早没信心,而实在是后者学的快,认的也快,就是写起来不中,总是缺笔画,这毛病都这么多天了也改不过来。 让她却教禾老三,只怕会教一个也写不全笔画的学生出来。 不过,这两人又不考科举,能认字就行,他就没有作声。 这会儿禾早便抓了把一大把已经炒好还微烫的花生,蹦蹦跳跳去了书房。 四宝与七宝已经写完自己的作业,各自给自己学生讲解起来。 四宝学得快,而禾早也学得快,七宝学得是最基础的,正适合同样没基础的禾春儿。 讲完之后,便是把今天的文章抄写两遍。 再学一会儿,四宝就收拾了东西跟着禾老三一起去私塾睡觉。 到了那里,四宝却仍是不休息的,还会挑灯夜读。 他功课很繁重,堪有种禾早前世高考的架势。 但是他却很用功,十分用功,对于禾早的一些想法,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只有自己与七宝变得更强,身上又了功名,禾家才能走得更远,不然永远只是个商户!而他起步太晚,只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禾老三喝了酒,半夜口渴起来,见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便知道他还在读书,今个儿他跟着去镇上,耽误了半天课,想必这会儿要补回来。 禾老三也舍不得去打扰儿子用功,只蹑手蹑脚去了茅厕,暗暗想回去后还得跟媳妇说,得给儿子准备夜宵,这天天读到大半夜的肯定会饿。 想完之后就又是感叹,二哥小时候在家读书,他也是见过的,但那个时候他可从没有这样用功过! 大宝,二宝也都没有。 不然,是不是都早就考中了? 第二天,陈氏便带了禾春儿、禾早又去了镇上磨花生油。 这时候镇上有磨香油的,用具也粗糙,勉勉强强也能用来给花生榨油。 只是禾早她们还是多掏了十文钱,对方才允。 磨出来二十斤的花生油是个功夫,陈氏坐在那儿看着,禾春儿便与禾早出去逛了一番,买了些小玩意零嘴才回来。 花生油已经磨好了,金灿灿的颜色,与后世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底下的杂质比较多。 磨剩下的那些又硬又扁的渣滓,禾早去说有用,也让店家给包了起来,回去告诉禾春儿:“这是捉鱼的好饲料。” 卢家村的人捉鱼,极少用鱼钩的。 都是拿了粗网或者是篓子去捉,只能说因地处中原偏北,黄河长江都离得远,捕鱼业并不发达。 禾春儿来了兴致:“咱下午去试试。” 至于中午,自然要用新鲜出炉的花生油炒菜吃了。 花生油单闻起来,味道就比荤油好太多,隐隐还有着花生醇厚的香味。 等炒了土豆丝,尝了尝后,陈氏也夸赞道:“这可比荤油炒出来的要好吃多了。” 荤油炒出来的菜,总有种腥味。 228.第228章 县城购地 因着家里又出了稀罕东西,禾早也没想着藏着掖着,禾老三便往亲近的几家送了些。 尤其是老宅,称了五斤过去。 他本是兴冲冲而去,回来后却无精打采的样子,陈氏在这边看到了,便低声对两个闺女说:“你奶那脾气啊,总得把你爹的心给弄得拔凉拔凉才舒坦哩?” 禾早这会儿正苦逼地学针线,手指头扎了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脾气暴躁,闻言便道:“该,谁让我爹非得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活该被骂!” 她这话太不文雅,屋里的其他两人都责怪地看了她。 禾早撇撇嘴,把自己想象成是个小哑巴,不再说话。 不过她总觉得,这样下去,禾老三对老宅的那点情分会迟早被消耗光。 陈氏与禾春儿显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对方的心思全部移到自家这一家上来,却是好事。 村里有钱人不多,但能顾得住温饱的家户却有一大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很多人便都知道用花生也能榨油,而且是将近一半的出油率,家家户户都剩有花生,便去试了下,回去一炒菜,便觉得这种素油比荤油要好吃多了,会过日子的便将花生油存起来,等着过年用。大方一点的则是现在就开始吃了。 老宅自然舍不得拿花生去榨油,但有了禾家送去的五斤油,这几日伙食倒也很不错。 哪怕只是炒青菜,炒得也油汪汪的,大人孩子吃了都觉得身上有劲儿。 镇上的磨香油那家店,倒是因此赚了一大笔,因为镇上的富户知道了,也都去磨花生油。 再往外传去,谷阳城与泽州府那边的人便都兴盛起吃花生油起来。 但是花生到底是个贵重能卖钱的庄稼,这个普及也只是在富户人家里普及,普通的老百姓还是吃荤油为主。 禾早又问了下呆管事,得知那油菜籽快到了时,倒是心生期待。 但在这之前,她又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这回呆管事送来了足足有五百两银子,足见翡翠蛋在京城的火爆程度。而之后等圣旨一颁布,松花蛋只会更火爆。 再加上禾早家之前剩下的,现在的三房也是有千两银子的家底了。 这次开家庭会议,便是商量这千两银子该如何用。 放在家里是最不划算的,禾早也不赞同放家里边,一则不安全,二则钱不能生钱,就纯属浪费。 倒是禾老三与陈氏都是庄稼人的想法,觉得有这笔银子,哪怕是四宝,七宝大了,也能生活富足,盖房子娶媳妇那是够够的。 听说禾早问这笔银子怎么用,两个人都有些吃惊。 禾老三便说:“早儿,咱家地也买了,山也买了,咋还要买啥东西?” 禾早很想翻个白眼,这就是典型的小农思想。 她默默想了一遍说辞,便正色说道:“爹,娘,我想着咱镇上煤矿多,良田并不多,不如咱去城里看看,在那儿添些良田!” 顿了顿,她加了一句:“咱不可能永远都在村里待着,以后四哥、七宝也要去县里上学哩。咱得买良田,买铺子,再买个宅子,这一千两银子还不够哩!” 听着她说的这前景,禾老三愣了愣,才讷讷开口:“听早儿说的,我咋觉得像是在做梦哩!” 陈氏忍不住笑,掐了他一下:“疼不疼?” 禾老三实心眼地点头:“疼。” 一家子便都笑起来。 陈氏便感叹地说了一句:“在以前,可是再也想不到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那时候手头上连个一文钱也没有,天天都难得跟啥似的,但是分了家后,才发觉原来挣银子竟是这样容易!就好像是吹风刮来的一样! 三房的人,都有这个感觉。 当初他们帮着禾早做松花蛋,都是抱着能挣点小钱的目的做的,但谁也没想到,后来竟会被天家给相中,直接要定为贡品! “早儿是咱家的大福星哩。”四宝望着禾早笑意吟吟地说。 禾早则厚着脸皮,扬了眉,抬了小下巴:“那是,我当然是福星哩。” “不害臊!”禾春儿掐了下她嫩嫩的小脸蛋。 七宝便捂嘴偷笑起来。 “是,咱早儿是家里的福星哩。”这句话,禾老三说得诚心实意。 他是个老实人,只会说老实话。 陈氏也夸了禾早两句:“咱早儿是个福泽深厚哩!” 禾早这样厚脸皮的人也终于有点承受不住了,低下头装害羞。 一家子笑闹了半天,才又开始说正事。 最后定下来禾早与禾老三先一起去县城看看,挑选一下,回来再与家人商议。 两人第二天就一起出发了。 到了县城,他们先联系了呆管事,说了自家的打算,呆管事常年跟在韩兰硕跟前,见惯了各样各色的人,跟个人精似的,当然知道禾早他们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靠着韩家,帮他们掌掌眼。 要不然,谷阳城良田本就少,有钱的普通人,没有后台与权势,根本就买不到。 韩家在怀庆府相当于地头蛇,这点事情自然不值一提。 但他想了想,还是禀告了韩兰硕一声。 后者倒也不吃惊,自从私下运作让禾家的翡翠蛋变为贡品后,他就知道禾家迟早要起来的。 后来他又听说禾家两个儿子都送去读书了,便也猜测这禾家不是一般的农户,是个难呢过高瞻远瞩的。 他从之前对禾早家的轻视,到现在的重视。 说重视,还太不上,但因为种种方面的原因,他对禾家的事情也上了心,只敲了下桌子,就吩咐呆管事把这事给揽下来。 他与母亲不能在谷阳城多待,中秋节前得赶回怀庆府,他也想着要私下里偷偷给景之置上一些良田,别自己前脚走了,后脚表弟就受委屈。 而且,这私田是他给的,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便想趁着呆管事为禾家找良田的机会,再一起帮景之给办了。 呆管事知道他的心思,便更尽心尽力为禾家留心良田。 购买良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禾早他们又去找了中人,付了一两银子,请人家帮着给留意一些,又给呆管事留了六百两银子,才又回了卢家村。 229.第229章 厚脸皮 回去后,知道呆管事要帮自家购买良田,禾家人都放心了好些。 没过两天,禾大姑就突然来了,不为别的,却是为了禾大宝的亲事。 当初正是因为说亲事才导致后来大宝的过继,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禾老三与陈氏都心扎似的疼。 女方已经定了下来,现在来商量的是小定日子。 说是商量,但其实禾大姑都已经决定好了,笑吟吟地对禾家二老说是:“定在了九月十九!” 倒是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忙问:“咋的定这么快?” 乡下人定亲,没有城里人那样讲究,但是从相看,下定到成亲也要有个一两年才是正常。 这刚没几天哩,就把小定日子给定下来了。 禾大姑便慢条斯理地笑着:“是大宝说过了年就开始用功读书了,要考试哩,不如把日子给提前,免得到时候影响考试!” 禾老爷子就说了一句:“那也该考过之后再定亲,现在还是太急了些。” 他虽然也气恼大宝,但到底是一手看着长大的大孙子,还是有疼爱之心的。 禾大姑便赔了笑脸。 禾老太太就忙着为她分辨:“大宝那脾气你不又不是不着哩,责怪梨儿干啥,她还能管住大宝不成,就是你这亲爷爷也管不成哩!” 禾老爷子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他现在到底是大宝的亲爷爷还是亲外公,咋的也说不清了! 禾大姑便又缓缓道:“虽说大宝现在过继到了我家,但在我心里,大宝还是爹娘的孙子,还是三兄弟的亲儿子,血缘关系在那摆着哩,咋的也不能给磨没了是不!” 她这话一说,老两口脸上才都带了笑容。 禾大姑便又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此次来是想跟爹娘说,这就要与女方家里商量咱家的聘礼哩,这聘礼,爹,你看咋出?” 小定那日,也称文定,是男方送聘礼过去的日子。但是乡下人,也有个规矩,就是提前两家要商量一下各自的聘礼嫁妆,好做到心中有数,如果是有那贪财的父母,对对方的聘礼或者是嫁妆不满意,就还有协商的时候! 禾大姑这次来,就是讨禾老爷子这个主意来了。 当然,聘礼的主意可是不好讨的。 禾大姑的真正目的,如果禾早在,一定马上就猜出来了。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却对禾大姑有着百分百的信任,并不会将之往歪处想,禾老爷子只略一想,便点头:“到底是养了一场,这聘礼,我和你奶也出一部分!” 禾大姑便喜不自禁:“就等着爹娘这句话哩,多少倒无所谓,难得的是爹娘给的体面,就是大宝知道了心里也是高兴哩!” 顿了顿,她才又道:“大宝自从去了我家,面上不提,心里却也惦记着爷奶哩,就是年轻人,都气盛,总觉得要考出个名堂来才有脸面回来见爷奶,爹,你不应和孩子生气!等小定那日,我让他给你磕头!” 禾大姑很会说话,一席话就说得禾老爷子叹口气,心口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也松了出来:“有这心就中。” 自家要拿钱,禾老太太倒是没说什么。 禾大姑便瞅了禾老爷子的脸色:“爹,那我三兄弟那儿?” 如果连爷爷奶奶都拿了聘礼,亲爹娘那里又怎么能漏掉! 禾老爷子略一迟疑,便想到如今三房已经今非昔比,给大儿子拿一部分聘礼也不算啥,关键是名声上好听,又能全了老三与大宝的父子之情! 他便点了头,承叙道:“这事我跟老三提。”沉默了下,又说了一句:“老三是个懂事哩,不用担心。” 禾大姑就跟着点头:“是哩,我三兄弟和三弟妹都是爱脸面的人,脾性软和,心里也是惦记着大宝的!到底是亲儿子!” 她着重在“亲”这个字上点了点。 禾老爷子便微微皱眉。 大宝是禾老三的亲儿子,可不是陈氏的亲儿子。 这万一对方不同意呢? 他便朝外喊了大央,对方却不知道去哪儿疯玩了,连翘也不在,还是正洗衣服的禾夏儿跑进来,边擦了手:“爷,你叫人?” 禾老爷子对这个温顺又苦命的孙女儿也是怜惜着的,语气温和:“你去把你三叔三婶都叫来,说个事!” 禾夏儿便看了眼禾大姑,应了,又跑了出去。 禾老三正用荆条编了筐子,等过两日收山货时用,陈氏则裁了布给俩闺女做中秋节穿的衣裳。 看到禾夏儿来了,便都笑着问干啥来了。 禾夏儿才将禾大姑来的事情说了,又说:“……好像模糊听了一句大宝哥的聘礼啥的……” 禾老三与陈氏就皱了眉头。 两人停下手里的活计就要跟过去。 禾夏儿却左右望望:“早儿哩?让早儿也跟着去吧。” 她也是一样的想法,认为禾早跟了去,三房才不会吃亏。 陈氏便笑了笑:“她又去私塾了,说是柿饼这几天就该好了,一天几趟地跑。” 禾夏儿没办法,只好同两人一起往老宅走去。 进了屋,果然是说大宝聘礼的事。 禾老爷子的理由也很充分:“到底是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这一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也算是你们做爹娘的最后给大宝的一点好处,也让他在岳父岳母那里有了脸面!” 过继出去的孩子,在别人面前,总有种立不起来的心虚。 禾老三与陈氏都沉默了下来。 禾大姑便察言观色,也轻声道:“不是我这个做大姐的脸皮厚,稀罕那点聘礼钱,无非就是像个家和万事兴,这过继大宝一事,弄得一大家子都不安宁,这回你家拿了聘礼,让外人看了也是和好的意思,大宝心里头也舒坦……” 这回说的话却与之前又不一样了:“大宝那孩子,去我家了后,就时常背了人抹泪哩,又不敢让人看见,真真是可怜!” 这句话说的慈父慈母心肠都是一软。 禾老三便与陈氏对望了一眼,然后点了头:“中,那我家就拿一部分,也算是最后一点对大宝的照顾了。” 他将视线从禾大姑身上移开:“以后,就按照正经亲戚来走。” 230.第230章 出聘礼 禾大姑喜不自胜,眼里竟是漂了泪花,拿了帕子去抹泪,就低低哭道:“我还当成家以后再不理我这个做大姐的了!” 禾老太太就瞪了禾老三:“还不赶紧安慰安慰你大姐去,小时候白疼你了!” 禾老三心里也不好受。 禾老太太年轻时与禾老爷子时常吵架,后者还会动手,所以她有时候会负气回到娘家,禾老爷子要去干活养家,家里孩子一大堆却没人管。 就全靠着禾大姑一个,又是做饭洗衣,又是照顾弟弟妹妹,所以她在禾家兄弟面前都很有威信! 现在与大姐闹别扭,禾老三就只觉得是与娘闹别扭了一样,心里难受得很。 所以虽然还没有完全原谅对方,他还是承诺了之后要按照正常的亲戚来往。 禾大姑喜笑颜开了,拉着禾老三说了很多掏心肠的话,不知道有意无意的,却忽略了陈氏。 而后者坐在一边,瞅了禾老三那放松的神情,心里暗暗叹口气。 等回去后,禾早已经回来了,并拿回来一小盘子的柿饼,笑嘻嘻地递给两人:“爹,娘,尝尝这柿饼的味道,比懒柿子咋样!” 当初的懒柿子也给禾家带来了一笔小小收入。 若是之前,禾老三与陈氏肯定都很期待,但现在,两个人都有了心事,拿了柿饼吃了,也只夸赞一声:“老是甜哩!这一层白的是白糖?” 倒是禾老三在私塾里住,时常是帮着照看的,倒也知道柿饼怎么做的,便解释道:“这是白霜,早儿说柿饼上裹了一层这个才好哩。” 陈氏“哦”了一声,便不再应声。 禾老三也放下柿饼,坐在炕上想心事。 禾早诧异了,想了一下,也放下盘子,拉了张椅子坐下,沉稳地问道:“我爷奶那找爹娘啥事?” 禾老三看了禾早一眼,竟是带了两分的讨好,将禾大姑给大宝要聘礼的事情说了。 禾早扬了眉。 陈氏便也忙说道:“早儿啊,你大姑都抹眼泪了,你爹迫不得已才应下来,大宝到底是你亲大哥!” 禾老三也搓着手掌笑:“你爷奶也拿一部分哩,咱不多拿!” 这是怕她不同意呢。 禾早便冷笑一声,站起身:“爹娘都同意的事,我咋会多话!” 说完也不理人,仰了脖子就出了屋子。 身后的禾老三与陈氏干瞪眼。 “娃她娘,咱早儿这是生气了吧?”禾老三有些迟疑地问道。 陈氏便翻了个白眼,事实上,她此时心里也不舒坦哩,瞪了他一眼:“谁让你答应那么爽快哩,也不说回来跟娃们商量下。” “那,那不是话赶话就说了出来,要不,我咋的也得跟几个孩子说一声。这也是大事……” 禾老三说着声音低下去:“咱早儿还记恨着她大哥哩……” “都过继了,还是啥大哥!”陈氏就看了他一眼。 禾老三便不说话了。 陈氏这句话当然不中听,却是大实话。 禾老三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之前大宝刚刚过继那几日,他吃饭也吃不香,睡也睡不下。 现在又开始了。 四宝与七宝也都知道了自家还要给大宝拿聘礼的事。 七宝瞪圆了一双眼睛,小脸绷着,看着倒也很有气势。 四宝则皱了眉,低声对禾早说:“那崔大宝就是个吸人血的水蛭。” 北边没有水蛭,但是他读了书,听先生讲了很多之前不曾听说过的事,知道南方天暖和,水多,却有一种贪婪的水蛭,会吸人血,严重起来要人命,比蚊子可怕多了。 只有禾春儿保持了沉默。 瞧着她转身走远,禾早便朝四宝悄悄使个眼色。 后者便闭了嘴,没再说话。 晚上,三房便又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却是说给大宝聘礼这就件事,既然答应了禾大姑,就不能再更改,现在关键的是给多少合适。 七宝气鼓鼓地张嘴:“一文钱也不给。” 禾老三心虚,对了小儿子也不发脾气,只刮了下他小鼻子:“你这个一文不拔的铁公鸡!爹平常就给你一文钱零花?” 七宝鼓了嘴,像是一只小油壶。 四宝则正色道:“我爷奶拿多少?” 禾老三道:“大概也就几两银子吧,老宅没银子。” 禾早与四宝对望一眼,便开口:“那咱和我爷奶拿的一样,咱乡下人家,聘礼顶天了五六两,镇上也是按这个礼走的,再说了,现在大哥过继出去了,咱也不能给的太多,不然让我大姑咋想,我爷奶是长辈,咱跟着长辈一样就中,也不越礼!” 禾早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禾老三仍在踌躇:“你爷奶那估计拿不了多少钱哩……” 他还是嫌拿的少。 剩下的人便都交换了下眼色,他们都知道禾老三的心思。 禾早便道:“爹,不中你去问下爷,看看爷咋说。” 禾老三迟疑了下,点点头:“那种,那是长辈,咱跟着走也是正理。”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又坐了会儿,他就果真去了老宅。 也不知爷两个谈了什么,回来后禾老三长吁短叹后,就对陈氏说:“你们都这样说,那咱就跟着早儿她爷奶的来拿。”顿了顿,他开口:“咱爹准备拿五两银子。” 五两,对老宅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陈世有些惊讶:“咱娘竟然同意?” 禾老三点点头,忽然就笑了笑:“咱娘一直都疼大宝哩!” 不过禾老太太听说他们也要拿五两银子就不大高兴,但这是禾老爷子定了的,她也没有太吵闹。 大宝被过继走,一直到现在,禾老太太还心虚着。 陈氏了然,继而想到,数伏天的时候,老宅一家子就连禾小姑也跟着上山揪柏磕,晚上绕蝎子去,也算是挣了不少钱了,这些钱都在禾老太太手里握着呢。 想到这里,她就说道:“今年老宅日子要好过点。” 禾老三懂她的意思,踌躇着,像是很为难:“你说,咱早儿脑瓜子聪明,能不能也给老宅想条做生意的路子?” 陈氏正在给他收拾洗干净的衣裳,拿去私塾那边好穿,闻言便看了他一眼。 禾老三仍在皱眉思索着,不知道小闺女儿会不会同意。 231.第231章 兄妹 第二天,陈氏就将禾老三的原话与禾早说了。 与陈氏关系亲密之后,最大的一个好处,便是禾早能时刻掌握了自家老爹的思想状况。 这不,稍微一松懈,她爹的心就又要往老宅那边偏了。 禾春儿也有些奇怪:“我还想着上次咱二伯那事后,咱爹会多长了心眼哩……”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禾早微微一笑:“咱爹心善,老实,大姐,你想咱爹这态度变化是从啥时候开始哩?” 禾春儿略一想,便明白了禾早的意思。 自家前几天刚刚算过家底,总也有千两银子了。 禾老三这是两相一对比,觉得自家一下子挣了这么多银子,却不孝敬给老人,心里不舒坦啊! 禾早撇了撇嘴角,有些无奈。 老爹就是这样一个性子,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改过来了。 “那早儿,你真能给咱爷奶那想出个挣钱的法子啊?” 禾早若有所思地点头:“能是能,但不是现在!” 事实上她有一条自从穿越来就都在筹划着的路子,但怎么着也得两三年功夫才能完成。 所以她没有过多解释,只含糊说了一句:“要是弄好了,咱一村的人都有益哩。老宅那边更不用说。” 陈氏与禾春儿都好奇了,但是禾早却不肯说,只换了话题:“咱该买点沙地。” 沙地在五贤镇这边很多,都是最下等的田,不长粮食,倒是听说古阳城偏南一点的地方,也是沙田多,雨水也丰,都种上了西瓜,倒是也能获个好收成。 陈氏也听说过这事,便问道:“早儿莫不是要种西瓜?” 禾早便摇了头笑:“咱不种西瓜,西瓜不好中种哩,种的多了卖不出去白放坏了!” 陈氏便不再问,只心里好奇着她会种什么。 等晚上回来,禾春儿见禾老三拿了银子出门,便忙叫了一声:“爹。” 禾老三刚好走到门口,闻言扭头,笑了笑:“咋了?” 对于这个温顺又能干的大闺女,禾老三也是疼爱的。 “爹,这是前个儿刚买的金镯子,我也不想戴,爹,你拿去给大哥做聘礼吧!” 禾春儿声音淡淡的,似是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 禾老三便微微吃惊,这一对金镯子,值个十两哩,也是大闺女最值钱的首饰了。 听禾早说是特意买了等中秋节戴。 “春儿,这你的东西,你自己戴着,哪能做妹妹的给大哥聘礼……”禾老三忙道。 禾春儿笑了笑,摇头:“爹,你拿去吧,大哥那人,我也知道,保不齐这回就是他怂恿的大姑!大哥被养刁了,爱钱不认人……但到底那也是我大哥,我俩一个亲娘哩,咋的也断不了,他娶媳妇我也得有个啥表示才中!就把这金镯子送过去吧,多少就是这个了!” 语气中隐隐有着以后要与崔大宝断了关系的意味。 禾老三便沉默下来。 禾春儿把镯子往他手里一塞:“爹,拿着。” 一扭头跑了。 禾老三又叫了一声“春儿”,前者却没有回头。 禾老三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个大闺女哭的声音。 弄的他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辛辛苦苦养大的一个儿子,就那样给了人,是谁不得难受几天啊! 既然是闺女这样说的,他就没有再拒绝,拿了金镯子一起去了老宅,又说了这对金镯子是春儿送大哥的。 禾老太太便一个劲儿地夸禾春儿懂事,又问了禾早几个有东西送没。 禾老三讷讷地闭嘴,不知道说啥才好。 禾老太太便哼了一声,骂了一句:“我就知道陈氏那几个崽子都不是好东西哩!” “娘!”禾老三有些不舒坦,自家的媳妇,孩子都是好的。 禾老太太瞪了眼睛,大概是三房答应给大宝聘礼这件事让她又有了底气,朝着禾老三吼了两句:“咋,我说的还不对哩,大宝那是大哥,以后去了你大姑家,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见一面,也真狠心,啥都舍不得拿,都是一群白眼狼喽!” 禾老爷子见她得寸进尺,如果不是春儿拿镯子,她也想不起这一茬,便瞪了她一眼:“中了吧你,大宝娶亲是喜事,你不用吵吵嚷嚷的,喜事变了坏事!” “呸呸呸!死老头子,你说啥哩,不应当乌鸦嘴啊!”禾老太太忙呸了两口。 禾老爷子这才又对禾老三说道:“春儿是个好娃,有长姐的品格,是咱老禾家的闺女!回去后,也不应让春儿这丫头太劳累了,你媳妇照看不到的地儿,你多上点心。” 禾老三是个老实人,没听出这句话的机锋,只傻乎乎地应了。 但他到底不是傻子,回去后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老爷子这不是在暗示陈氏是继母,怕分了家,自己不在跟前,要虐待继女? 他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心坎也如被车轮撵了一般难受! 陈氏对大宝与春儿咋样,他这个当爹全看在眼里,比对自己的亲生子女要好上十倍百倍。 但是,没想到,就是这样,爹也怀疑她! 爹一向是家里最公正的,平日里也从对各房的事言语,没想到,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 继母不好当,禾老三似乎此时才真正意识到。 他想了又想,决定这些话不对陈氏或者任何一个子女说。 他之前因为钱多,底气足,而对老宅产生的一些愧疚慢慢消散了一些。 禾早是次日才知道禾春儿将金镯子给大宝拿去了。 她是先忙着往小花篮子里码柿饼,这些小花篮是她特意让作坊的人去折了杨柳、细荆条,慢慢编起来的。 再把白霜裹着的一层红柿饼放进去,红衬着绿,看着又精致又稀罕。 “早儿,你就准备这样去卖哩?”卢四婶好奇地问她,又夸赞:“真是好巧的心思。” 禾早掘唇笑着,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总有一两条穿越大能的经验能用上的! 教了他们怎么码柿饼后,她才往家里走去,便听到禾老三与陈氏的说话,那语气,满是感慨之意。 陈氏也叹道:“到底是亲兄妹,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其实心里都惦记着哩!” 禾早心一动,抬头看了看,这个点禾春儿应该在后院里看他们做松花蛋,便动脚找了过去。 232.第232章 柿饼大卖 禾春儿是个勤快的,这会儿正帮了人往外搬昨天刚送来的鸭蛋。 现在镇上那一家的鸭蛋已经不够用了,没办法,禾家只好又找了其他养鸭人家来买,价格不算太离谱。 禾早看了禾春儿,想了想,没有先问出口。 但是后者看了她,便笑着问:“你的柿饼弄好了?” 这几天天天就听了她在嘀咕着柿饼要怎么卖才好!又是一天七八趟地往外边跑。 禾早冲她一笑:“明天就拉出去卖,试试效果咋样!” 一边的柳莺娘听到了,就过来凑趣:“哎呦,那个柿饼好吃哩,有钱人家肯定买,这比咱吃那个雪片糖还要甜哩,好像要甜到人心坎里去!” 第一批柿饼做好后,禾早就拿了一部分请了作坊的人吃了。 个个都夸好。 不像是吃松花蛋,干吃有着微微的涩嘴,而且不喜欢吃的人总说臭。 柿饼,却是人人爱的。 这个时候蔗糖很贵,普通人家吃着甜食是很稀罕的,所以这些妇人们也都爱吃甜食,只是平日里没有这个条件罢了。 “我家柳莺就爱吃,上次早儿你给的那几个,我拿回去给她吃了一个,就一直夸好!等生意做得好了,我也去买几个去!” 柳莺娘与陈氏关系交好,为人也厚道爽辣,禾早很喜欢她的为人,便笑道:“买啥子哩,柳莺姐喜欢,直接送她一些就中。这柿饼是自家做的,不妨事!” 边上几个一起做活的人便都侧了耳朵听着。 柳莺娘便笑道:“那哪行,你家开门做这生意,可不能白送了去!就是咱村口卖窝窝头的那一家,平常咱邻里邻居的借个窝窝还给钱哩,但你去拿了人家一个就得给,为啥,人家就是做这生意哩,你不给人家就赔本了!早儿啊,这个可不能白给!” 她又嘱咐一句。 她是怕如果禾早在她这里开了头,其他人也想着白要,禾早人小抹不开面子便都给了,那不是亏了嘛! 禾早感激她为自家着想,想了想,便点了下头应了。 等晚上再往她家送一些就是了,没必要嚷得四下皆知。 第二天,呆管事就带着人来了,他其实并不总是跟着的,而一旦跟着来,那势必是要去看望阿澈。 禾早便同他一起去。 阿澈正在吃禾早送去的柿饼,见了难得夸赞一声:“这柿饼上的白霜不错,像是蔗糖。颜色好。” 禾早便很得意,走到他跟前,一点也不见外:“你就等着我的柿饼赚大钱吧!” 听着她毫不脸红的大花,阿澈只笑了笑,便指了指桌上的柿饼对呆管事说:“你也吃。” 呆管事来得多了,也知道自家这位表主子与禾早这小姑娘处得好,也不见惯。 只是不敢当真拿了吃,只笑道:“来之前禾早姑娘就已经让奴才吃了,的确像是糖渍一样甜,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少爷们会喜欢!” 阿澈便点了下头,笑看了禾早一眼:“早儿最会捣鼓吃食。” 禾早一想,自己先是做松花蛋,后来又做柿饼,可不是,都是吃食。 见呆管事似是有事与阿澈要说,她便很有眼色地告退了。 没过两日,古阳城就开始兴盛了禾源柿饼。 有点闲钱的人家都要买这个尝尝,看看到底是啥滋味。 也有的人好奇了,这又是禾源松花蛋,又是禾源懒柿子,又是禾源柿饼的,这姓禾的到底是怎样一家子,怎么回回都能做了稀罕又受欢迎的吃食来。 这股柿饼风先是从古阳城传到了怀庆府,然后才传到五贤镇,最后传到京城,再向全国四面八方传去。 禾家的柿饼,是论斤卖的,在古阳城这边,五十文一斤,如果是用标致的小篮子装了,就装满八个又大又圆的,这些小篮子专门给大户人家当成是中秋节礼去卖,一个篮子能卖上半两银子。 卖的还相当好。 禾早倒是因此来了兴致,又磨着禾老三给编好看的小花篮,类似于现代超市的那种方方扁扁的小盒子,装四个翡翠蛋,再装四个柿饼,顶上再放上几朵菊花与木槿花,用透明镂空的纱裹了,透明镂空上让人绣了中秋两个字。 看着倒是干干净净,很上档次。 这种篮子是花了大力气去做的,一个篮子,她就要二两银子。 等呆管事来后,她就已经备好了一百多个这样的小篮子。 也亏得过两日就是中秋,这篮子白放两日也不会枯萎。 呆管事是又来拉货的,柿饼的受欢迎程度超乎人的预料,他便亲自来拉第二批了。 等看到了禾早带人制作的那一百多个小篮子,倒是赞了一声:“好巧的心思!” 又下意识地打量了禾早一眼,仍是一身乡下丫头穿的布衣,头发也只用了红头绳给绑了,脸上也未施脂粉,明明就是个在普通不过的乡下丫头,怎么却在做生意上就这样有天赋。 禾早笑盈盈地对他说:“原是想着用城里人常用的锦盒装的,但是城里人都爱鲜,我们乡下啥好东西没有,却是这藤蔓最好,编了篮子方方正正,也干干净净的,说不得倒是讨了那些贵妇人的欢喜哩!” 呆管事是管着韩兰硕名下庶务的,也有些见识,自然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他想了想,便说道:“不知道这段有其他人家来与贵府谈生意没有?” 他说话文雅,但是禾早却总是忍不住要笑。 就自家那个破房子,还被称为是“贵府”。 呆管事指的是除了韩家之外另外与禾家谈生意的人家。 松花蛋这段时间已经在中原这一片名声大噪了,有点能耐的酒楼都新推出了关于松花蛋的吃食。 现在,禾源柿饼又猛地火起来,自然也会有别的不畏惧韩家势力的人来谈生意。 这是韩家所允许的,或者可以说是之前从未预料到的。 松花蛋他们家是明确把持了,但是柿饼却还是看在阿澈面子上才帮着代卖的,这生意韩家并未看在眼里,连利润也没要。 但禾早却清楚,要想保持长久紧密的联系,生意场上就必须有个利润分成,利益是生意人最好的保证! 233.第233章 补簪子 听到他的问话,禾早便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也有几家,但咱古阳城、怀庆府是贵府包了的,所以我们便拒了。” 言外之意,如果是其他府城,就不会再推拒。 事实上,禾早正在准备过些日子就亲自去泽州府看一看。 泽州府那边也是人口众多,良田多,很富裕,卖这些零嘴的市场广阔。 呆管事略一沉吟,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姑娘进屋一谈。” 禾家的生意禾早能做主,这点呆管事也是早就习惯的。 陈氏见状,便知道两人有要事要谈,忙送了茶点上来,也跟着陪坐下来。 自家闺女儿单独见客,名声上不好听。 她这个做娘的得看着点。 “我们家少爷想将柿饼进献给宫里!” 简单一句话,却让禾早与陈氏动容。 上次进献了松花蛋,就被封了一个“贡品”,那这回呢! 禾早只激动了一下,就竭力平静下来。 松花蛋在现代的时候,就已经是诸家王朝的贡品,经久不衰的,倒是这柿饼,却没怎么听说过也是贡品的! 抱的期望不能太大。 这样想着,禾早就起身朝呆管事深深施了一礼:“多谢韩公子相助!” 但无论如何,这柿饼进了天家的嘴,就只有好处。 呆管事欠了欠身,态度很恭敬。 “我看二姑娘,不如咱订个协议,这柿饼三七分!我们韩家管代卖,贵府仍然是作坊制作!” 禾早只略微一考虑,便应下来。 一则禾家实在没有能力去销售,二则韩家在怀庆府是地头蛇,禾家得罪不起,三则,相处久了,禾早也能发觉韩家虽说权贵,但处事还算正派,并不以势压人,也是个能长久合作的对象! 但是,她却又提出一个要求:“除却韩家,如果有上门合作的商户,希望贵府能够同意!”她说了自己的原因。 韩家并不是纯粹的商户人家,只是全国有无数的庄园铺子罢了,但是单独卖零嘴的却极少,一般这种权贵之家都是开的当铺,金银铺等挣钱的行业,在这种情况下,再去售卖松花蛋与柿饼,就带了极大的弊端。 这也是到现在为止,松花蛋只在中原这一片流行的缘故。 禾早希望的是借助韩家的权势与其他卖零嘴的大商户合作,方圆离的近的县城,再与一些小商户合作,这样才能保证松花蛋与柿饼是真正的畅销全国! 呆管事迟疑了下,便道:“这个容我回禀我家公子!” 禾早颔首,这是应该的。 等到对方离去,陈氏便问道:“早儿,咱有韩家照顾就很好哩,你干嘛要找别的商户,万一热韩公子生气咋办?” 陈氏觉得自家能够与韩家一起做生意就是祖坟上烧了高香了! 但禾早却摇摇头。 鸡蛋不能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头,韩家再好,生意人以利润为本,没有利润,合作不长,但是利润足够大的时候,却又要小心提防使坏了! 这些与陈氏说也说不明白,而且她也无从解释自己怎么会明白这些道理。 因此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娘,我大姐的镯子给崔大宝作价聘礼了,咱下午进城再给大姐挑一对吧!” 柿饼也卖了钱,刚呆管事就送来一百多两银子。 陈氏果然忘了前事,马上点头:“是这个理儿,你大姐是个懂事哩,这些咱该为她想到,那中,晌午吃了饭咱就去。” 禾早便笑得欢畅:“让爹赶了马车去,咱柿饼大卖,咱自家也买点好吃的。” 家里白面小米都够,顿顿都有肉吃。 陈氏便嗔怪道:“天天这老多好东西还不够吃哩,又想吃啥!” 禾早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果真想出来一条:“娘,咱秤些大米吃,月饼咱也别做了,去称些好的来。” 这个时候的月饼,与现代的做法基本一样,也是拌了馅,包了皮,却是在炉子上蒸煮的,就像是蒸窝窝一样。 所以蒸出来的月饼没有现代的精致小巧,大约有人的巴掌大小,圆溜溜的,皮上画了梅兰菊竹,或者是嫦娥,玉兔之类的画来应景。 但是乡下人家,是不去买的,都是自家裹了馅自家蒸。 外面卖的月饼很贵,四块月饼就得好几十文钱。 但如果是自家做的话,就可以白面黄面一起搅拌着蒸,红豆红糖可以放得少一点。 所以,卢家村还有一个习俗,出嫁的闺女回家送月饼时,各家就都会比一比谁家送来的月饼皮厚馅薄,又或者是黄面夹得多,软塌塌的,拿都拿不起来,又或者是放得糖太少,没个甜味! 蒸月饼也是一大麻烦事,从将馅磨碎,到****,再蒸,晾干,得费上一整天功夫。 禾早也想让自家人歇一歇。 陈氏却猜想小闺女是馋嘴想吃铺子里卖的那些月饼了,没有反对,含笑点头:“中,咱常年累月的不吃一个,这回就多秤点!” 在老宅,能吃一个完整的就不错了。 禾大姑倒是年年送月饼回来,但就那一斤,老两口与禾橘儿,再给二房的人一分就没了,剩下自家做的不好,也不多,媳妇们往娘家一送就不剩下什么了。 而且,因为大房的马氏没有娘家,年年老宅都不准备她的份。 马氏也因此常背地里抱怨:“白费一次柴火!” 禾家都是大蒸笼,蒸的窝窝够一大家子吃两天,月饼却只有那么几个。 到了下午,禾老三果然赶着牛车,带了陈氏与禾早去了镇上。 禾春儿主动说要照看家里,松花蛋作坊,柿子作坊,都离不了人哩。 这正和娘两个的心意。 到了镇上,在禾老三的一头雾水里,陈氏与禾早直奔了金银铺,开始挑选起来。 禾老三请了伙计看了自家的牛车,闷头闷脑地进来,有些想不明白,不是才买过首饰,咋还买哩! 禾早便拉了陈氏的袖子让她看禾老三的脸色。 陈氏现在很喜欢禾早这种亲密的小动作,心底总是软软的,就好像是重新生养了一回一样。 她温和地看着禾早笑了笑,才扭头去看禾老三,后者那茫然憨憨的模样,让陈氏一阵好笑。 234.第234章 无妄之灾 她就嗔怪了一声:“亏你是做爹的,你大闺女把自己镯子给拿出去了,你这个做爹的就没想着要补回来?” 禾老三恍然大悟,又有些脸红,他是一点也没想到要补偿的。 做父亲的本就心不细,摸着后脑勺,乐呵呵直笑:“那就买,给大闺女多挑两个,我大闺女又懂事又孝顺,是得多买!” 话音刚落,便看到禾早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自己,便福至心灵,忙又加了一句:“我小闺女也孝顺着哩,也让你娘给你挑好的!” 禾早就伸出了白嫩嫩的手掌:“爹,钱哩!” 禾老三就呵呵笑着,掏了钱袋子出来:“都给我闺女花!” 边上的人看了这一家三口的互动,都会心一笑。 陈氏就瞪他一眼,嘀咕一句:“人来疯!” 禾老三只好脾气地笑着。 娘两个一起挑,挑了一对雕刻着碎茉莉的绞丝金镯子,这却是临近中秋,铺子里新进的样式,看着很精致,价格也贵上一点,得十六两银子。 又挑了两支简单大方的银簪子并几对银丁香,禾早便开始与掌柜讲价。 之前来过一次,那掌柜的已经记住她们了,倒也没有狠宰一顿,最后抹了一两银子。 禾早便心满意足地付了银子。 出了门陈氏就笑道:“以往这铺子都是不敢进的,进去了也畏畏缩缩,只敢挑个银丁香就出来,谁知道还能讲价哩!” 禾早便笑眯眯地说:“以后还常来哩,娘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陈氏就摆手摇头:“看着那一桌子的金光闪闪,头晕!” 禾早便掘唇笑。 又去了点心铺买月饼,有好几种馅,红豆馅,绿豆馅,五仁馅,芝麻馅,还有桂花馅,荷花馅,都是北方特有的东西。 便各种馅料的都买了一些,总共秤了六斤,老宅送一斤,陈氏娘家送一斤,剩下的让几个孩子吃。 禾早觉得不管是现代古代,五仁都是最香甜的,便多多要了五仁馅。 因着点心铺子比较小,伙计也少,禾老三便亲自在外看了马车。 谁知道等陈氏与禾早挑选完出来,却见禾老三涨红着脸与人起了争执。 那是个妙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长得一双好目,明亮明亮的,但是下巴却微尖,这会儿正指着禾老三的鼻子大骂。 这样就显得她长相刻薄了。 而禾老三往后退着,脸色涨得通红,张嘴想要反驳什么,但很快就被对方给骂了回来。 他干脆不吭声,但掘了嘴,脸色铁青,看来气得不轻。 那女子骂得也很难听,什么“乡巴佬,臭死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也敢停着,拉屎咋不拉到你家炕上去……” 陈氏与禾早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禾早恍惚瞅见这女子似是踩了前面角落里的一窝牛粪了。 但是,禾家的牛车一直停在了这边,那牛粪却是在前面那一块,他们是从后面街道来的,根本不可能是他家的牛拉的屎。 这女子却血口喷人,当街大骂,真是可恶。 街道两旁凑满了看热闹的人。 许是娇娇俏俏一个女子,这样狼狈,人群里便也有人出声责问起禾老三。 在镇上住的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好像就比村子里的人更高贵一样。 而一到了赶集的日子,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赶会,丢的大大小小哪都是垃圾,尤其是拉了牛车驴车的,牛粪驴粪哪里都是,让人烦不胜烦。 街道上也没有雇人专门打扫,都是自家铺子扫自家门前的,这无形中就加重了店铺及小贩们的负担。 这会儿正巧碰见一个牲畜大小便的,便都出来讨伐了。 这个说:“大兄弟是你不对,人家一个小娘子踩了一脚屎,这可不是倒霉是啥!” 那个说:“乡下人一点教养也没有,自家的牛就该管好了,啥时间都拉,咋不拉你家炕上去!” 他话未说完,就传来一个清晰明亮的声音:“牲畜啥时候拉屎,你还能管住不成,中啊,你对我家的牛命令一声听听!” 禾早上前两步,巴掌大的小脸面沉如水,望着那说话的男人冷笑一声。 那人一看就是个二流子,眼睛直在这踩屎的女子身上打转转。 扭头见一个小姑娘驳了自己的话,那男人便冷笑:“呦,这小姑娘胆子倒不小,敢与曲爷我理论!麻利的,给人家小娘子道个歉,再赔上点银子,这事就过去了了,不中有你们好看哩!” 最后一句嚷出来,他挽了挽袖子出来,跟随其后的,还有两个也不大正经的年轻男子。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还有好心的人便小声提醒一句:“这是这条街上的小霸王,这位兄弟,赶紧道个歉,陪银子算了!” 禾老三见那几个人来者不善,忙把禾早与陈氏护在身后,梗着脖子:“你干啥哩?想打人不是?我说了,那牛粪不是我家牛拉的,对面那位大娘可以作证哩!” 他指了指坐在街对面卖纸钱的一位大娘:“大娘,你老说句话!” 为首的男子一回头,作势挥了挥拳头,那大娘就往后缩了缩脑袋,低着头不敢吱声。 这娇俏女子就高兴了,一掐腰,冷笑一声:“光道歉赔银子可不中,我这一身衣裳,这双鞋子,都是现做的,要陪就得陪一模一样的来!” 她指了禾老三一家:“我可不是那无名无姓的人,任你欺负了去!只要我回家告一声状,我爹就能带了人来,让你们把那牛粪给我吞进肚子里去!” 她气势满满,其他人却愈发畏惧。 那二流子的男人陪着笑凑了过去:“朱小姐,不用你家里来人,哥几个就能给你料理了!” 他拍拍胸脯做着保证。 那女子却不理不睬,很高傲的样子:“一边去,想献殷勤也不看看啥时候!” 禾早一开始也怒火中烧,这女子说话也太难听了,干脆地解释一遍:“我家牛车是从后边街道上过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点心铺子,这街道太窄,我家想要拐个弯也不容易,肯定能招来老多人注目,现在围观的人都在,我就冒昧问一声,有谁见我家的牛车拐弯了没?” 点心铺的小伙计倒是个好心的,冒着脑袋嚷了一句:“人家就是从后街上过来哩!” 235.第235章 大宝的未婚妻 话一说完就又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 兴是有人领头,那边也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我看到人家是从我家店门口过去哩,没见人家拐弯!” 庄户人家还是质朴的。 立马就又有几个人符合一声。 禾早说的对,这么窄的一条街,牛车想要拐弯肯定引人注意。 可见那牛粪真不是人家牛拉的。 那朱姓女子与二流子就都变了脸色。 二流子当先指着人骂道:“咋了,做错事还敢不承认,老子先揍你一拳!” 人群里那个出头说话的年轻人也变了脸色,弯着腰一溜烟跑了。 朱姓女人早就将鞋子脱了下来,一脸嫌弃,见状便吩咐自己的丫鬟:“去,把这鞋子给我扔到他们脸上去,一群乡下人,还想干啥!” 那丫头也是个彪悍的,一挽袖子果真就要扔过来。 倒是那个二流子给拦住了,涎着脸凑到那女子跟前,嘻嘻笑着:“我说好小姐,你这绣花鞋可是轻易不能见外人哩,咋还能扔人哩,你瞧我上去揍人,等我回来,不中把手里的这方帕子赏我罢了?小姐的东西就是好哩,这店铺里卖的都没小姐的好!” 他摸了下那女子的丝帕,陶醉地闻了闻香味。 要是平常,这熏了香的帕子当然是香的,但是这会儿那朱姓女子周边都是大粪臭味,那幽幽的熏香中就夹杂了点点的臭味扑面而来。 二流子没防备,差点吐出来。 还是看着美人的面子上,强自忍耐住了,暗想不就闻了个臭,这美人洗洗还是香的。 那朱姓女子显然对这样的奉承很满意,只不大看得上这男子,一挑眉,将帕子甩到他脸上:“滚一边去儿,你要是真为了我好,现在就给我教训他们!” 她手指了禾早几个人。 那二流子就答应一声,抬脚就要走过来,剩下两个跟班也跟在后面。 后面偶有一个妇人在低语:“这老朱家也是咱镇上有名的富户,就是养个独生女儿,太刁了些……” 另外一个更压低的声音叹气:“不知廉耻……还定了亲的……” 一道亮光便如闪电一般劈中了禾早的脑子。 她全然没了往日的机灵气儿,睁大眼睛看了那秀丽又刻薄的女子,瞧瞧那一身的穿戴,又瞧瞧那骄纵的神态,半晌吐出一个靠,不会吧! 这个女子,莫非就是禾大姑给大宝相中的媳妇? 娘次,这么彪悍! 那几个二流子已经走到跟前了,禾老三护主娘俩个,气势虽弱着,但仍瞪大眼睛,大声呵斥着:“干啥哩,干啥哩,真动手哩!” 陈氏也很害怕,将禾早一把拉在了自己身后,手紧紧抓着禾早的手,身子在微微颤抖。 禾老三与陈氏都是村里最有名的老实人,根本就没经过这样的阵仗!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禾早从禾早身后探出脑袋,声音清亮地问:“你就是镇上朱记磨香油家户的独生女?” 话是对那朱姓女子说的。 朱姓女子一愣,继而扬起一抹冷笑:“咋,才认出来,哼,晚了,敢欺负我,这就是下场!” 禾老三与陈氏听了禾早一说,怔了怔后也都反应过来。 禾老三反应最大,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将朱姓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铁青着脸:“你姓朱?” 朱姓女子不耐烦了,敢情弄了半天,这几个乡下疙瘩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活该被揍! 她就朝那个二流子使个眼色。 她现在脱了一只绣花鞋,穿着袜子直接踩在地上。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回头一巴掌就扇了身后的丫头一个趔趄,扶我去车上坐着去,我不吭声你就不动弹,干啥吃哩!” 刚还彪悍如虎的丫头,这时候就像是避猫鼠,眼中含了泪,却吭都不吭一声,缩背含胸地扶住她去了驴车那边。 禾老三与陈氏的脸色更加铁青了。 禾早冷冷看了那女子一眼,忽然扬高声音喊道:“我这里有二两银子,不管是哪位英雄好汉,只要出来帮我一家子把这几个二流子给揍一顿,这银子就归谁!” 说着,她就果真从钱袋里拿出夹了半边的银戳子,约莫二两多一点。 之前就说过,庄户人家二两银子足可抵得上一年花销,不是小数目。 人群中便有不少人眼睛亮了。 更有好几个自认为强壮的磨拳霍霍,想着要不要出来应战。 那几个二流子就吃了一惊,欺负人这么多年,还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朱娇娇眼睛都瞪圆了,光脚还站在地上,却忘个一干二净。 二流子怒了,朝着禾早几人就要冲过来:“他娘的,这丫崽子是个狠货色……” 这时,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 是一个很健硕威武的汉子,幽黑的脸庞,内敛的气质,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不一般。 这时候朱娇娇已经喊出了声:“谁去揍他们,我给二十两银子!” 人群沸腾了。 但是禾早却彻底放松下来,翘了翘嘴角,她就知道韩家派来的人不会只单看着,只要自己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那么就有人出面维护禾家。 这个壮汉她之前就已经看到了,为了方便阿澈与韩家联系,韩家不光买通了卢家村里正,还在镇上、县城另买了铺子,安插了人手,以往,禾早他们与呆管事联系,就是通过镇上这家铺子联系的。 这个壮汉,就是这家铺子的人。 五贤镇并不多繁华,但凡是铺子,都在这条街上,所以他出现在这里看热闹也不奇怪! 人群里看了看这壮汉,又看看那几个二流子,都在心里权衡着。 朱娇娇便瞪了眼睛,食指点着壮汉:“喂,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给我打回去!” 语气颐指气使。 那壮汉却扫都没扫她一眼,一抬手就将为首的那个二流子给甩到了地上,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只不过是一个眨眼,刚还盛气凌人的几个二流子就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了! 众人刚刚想出来的人又悄悄把脚尖给缩了回去。 朱娇娇气得肺都炸了,跳着脚指着自己的几个丫头与两个护卫:“你们去,给我上,给我打死他们!” 小丫头们不抵事,努力缩着背往后靠。 236.第236章 绝户 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迟疑地上前,还未出来个动作,这壮汉一踢腿,两人便霍霍倒地。 禾早笑了起来。 壮汉又朝前走了一步,一声不吭,但那周遭的戾气逼人,朱娇娇吓得也颤了身子。 “小姐,快,快走……”几个丫头拉着她上了马车,也不顾护卫,就让车夫甩着马鞭慌也似的逃走了。 两个护卫瘸着腿,拼命在后跟着。二流子也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瞪了壮汉就要骂出以往最习惯说的那句话:“你给我等着……”“老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等,壮汉往前走了一步,几个人便吓得哭爹喊娘,飞也似的跑了。 那模样太狼狈,有人笑出声来。 那壮汉又往周遭看了一眼,刚笑出声的人就忙闭了嘴,再然后,三五成群的,刚把整个街道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便悄悄散了,只留下几个人还在看热闹。 禾老三也恍惚记得见过这个壮汉似的,只平常不打交道,一时没认出来。 禾早笑着上前,果真将二两银子交给了对方:“多谢壮士搭救!” 那壮汉沉默了下,却也伸手接了过来,沉默半晌,忽然说:“不必,是顾公子吩咐我等多照看诸位。”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禾早却有些发愣,继而心中涌过一股暖流,阿澈平日里虽然喜欢装高冷装腹黑,但人还是很好的。 有些事情不用去说,他自己就会安排好。 禾老三与陈氏也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走过来惊讶地问:“早儿,那是韩家人?” 要不然能听了顾少爷的话? 禾早便含笑点头:“爹你不记得了,咱常去的点心铺子里,后院有好几个一看就会功夫的人哩,他就是其中一个。” 韩兰硕安排几个会功夫的人在镇上,目的不言而喻。 禾老三便恍然:“怪不得哩,好身手!” 陈氏也庆幸:“多亏了韩家与顾少爷!” 禾早便看她一眼,微微嗔怪:“娘,你还是不习惯叫名字哩,阿澈哥又不爱听叫他少爷!” 陈氏便笑:“这不是心虚哩,那到底是贵人!当面咱拗不过人家,但背地里也是要恭敬些好!”说着就轻斥了禾早一句:“我见你天天没大没小的,以后得尊重点,惹恼了贵人后果严重着哩!” 禾早暗暗翻个白眼,面上却温顺地应了。 说完这事,爷几个便都想起了刚刚那个朱娇娇。 禾老三脸色阴沉下去:“她大姑给大宝找的啥亲事,这亲事我不同意!” 老实人就这一点固执,一旦钻了牛角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光无礼,没有教养,人刁着……还和别的二流子拉拉扯扯,说说笑笑……不检点!” 禾老三重重说出三个字的评价。 陈氏也神情难看。 她到底把大宝当成了十几年的亲子教养,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此时也是满心了难受,又是愤怒,禾大姑总信誓旦旦说找了门好亲事,这就是好亲事! 她甚至恨不得立即冲到禾大姑家去质问了清楚明白。 禾早看着两人的神情,低声:“爹,娘,咱先回家,与我爷商量商量咋办。” 禾老三愤怒过后,也觉得现在与大姐之间闹得有些僵,一时半会儿地不好登门质问,不然这关系就更僵了。 他便道:“中,回去跟你爷说,反正这门亲事绝不中!” 陈氏皱了眉头:“都换了庚帖了,这小定日子都定好了!” “那也不中,退亲!”禾老三在自家已经过继出去的大儿子亲事上,终于硬气了一回。 原本是高高兴兴地来,却是败兴而归。 回家后,禾春儿迎出门来,见几人都不高兴,倒是有些纳闷。 还是陈氏想了起来,将为她买的镯子、簪子拿出来,递给她:“啥闺女,好容易有了首饰,自己舍不得戴哩,就给你大哥送去了,这个是又给你买的,自己收好,过节戴。” 禾春儿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出,顿时又感动又有些难堪,这难堪,自是为了大宝。 陈氏也难过地摸摸她的脑袋,叹口气。 如果大宝有春儿一半懂事就好了。 禾老三当晚就去了老宅一趟,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对禾老爷子说了。 等回来后,便满脸疲惫,对陈氏说道:“咱爹说要找大姐问一问,看看到底咋回事!” 陈氏便点点头:“咱看看咱大姑咋说。” 大概事关自家儿子一辈子的幸福,禾老三难得有了一句抱怨:“咱爹太相信大姐哩,我看着,他那神情,不相信我说哩,一直说是误会误会!” 禾早没有参与到大人之间的谈话。 她支着胳膊,托着腮,在想大宝与朱家姑娘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事。 她记得当初说起这门亲事时,大宝是一脸憧憬的,他认识这位朱家姑娘! 是不是也可以说,他知道这位朱家姑娘的秉性呢? 朱记香油磨坊,是镇上唯一的磨香油的铺子,街南街北开了两家铺子,在古阳城也有两家,可以说是镇上颇有财力的人家。 而且,自上次在他家磨过花生油之后,朱家香油磨坊就又大赚了一笔,名声赫赫。 这样的人家,当然不缺钱。 但教养出来的女儿品性却如此不堪! 她想着,就问出了声:“爹,那朱记在咱镇上是不是就他一家?还有同族本家没有哩?” 禾老三这回是全打听清楚了才回来,闻言便道:“就这一家,听说也是前多少年逃荒来哩!” 五贤镇虽说不算太富裕,丰田不多,但到了荒年却明显比其他富裕的地方更容易熬下去,那是因为那绵延不断的山与溪流给了生的希望。 而且还有外地来挖煤的苦工。 五贤镇外地人很多。 这朱姓人家便是外地人。 在古代,没有子孙继承家产的人家,称为“绝户”,即使生有女儿,也不能够传宗接代,绝了姓氏。 禾早便又问道:“那他家不就成了绝户,为啥不让他家闺女招了女婿上门?” 禾老三想到那个未婚妻就没好脸色,眉头紧蹙着:“听你爷说的,你大姑说过,因为人家嫌招上门的女婿都不好哩!吃软饭……看不起!” 237.第237章 禾大姑的坏名声 “这是看你大哥会读书,有能耐,咱家也有秀才,才答应下来,到时候全部家产都要陪嫁过来哩!” 禾老三突然一拍桌子,一向反应迟钝的大脑总算是快了一回:“他家那老多陪嫁,为啥会挑咱大宝?咱大宝年纪都耽搁了,大了,虽说会读书,也没考个啥名堂出来哩……” 他站在那里,万分笃定地说:“一定是那闺女在家名声就不好,欺负咱是乡下人不知情,给塞过来了!” 禾早便扬了下巴:“爹,我大姑可不是乡下的,她一样住在镇上。” 禾老三哑然。 “大姑是想着那嫁妆钱哩!”一直沉默的禾春儿很干脆地说了出来。 禾老三脸色阴晴不定,却始终沉默不语。 在他心里,他也认为禾早说的是对的。 只是初见,那朱家闺女人品异常不堪,禾大姑却为何要一心一意说了这门亲事——为了这亲事,导致大宝被过继了出去! 现在看来,她确实是为了朱家的财了。 这样一想,他就待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赶上镇上去,质问质问禾大姑!再也没心情去想上门质问会不会使两家的关系再僵化了! 禾早便慢慢说道:“咱请了人去打听吧!打听打听这朱家的为人行事,要是真不同意,就得抓紧时间,小定日子快了!” 第二天,禾老三便亲自去了镇上,托了禾小叔帮着打探打探。 其实,没什么好打探的,到晚上,禾小叔就抽空回来了一趟,很干脆地说:“那朱家闺女,闺名是娇娇,名声不好听得很,整日里与街上的混混,年轻男子厮混调笑,脾气也大,一不如意就闹个惊天动地……” 他说着迟疑下来:“我叔咋给大宝定下这门亲事?” 他说的与当初禾大姑说的完全不一样。 而禾家人出于对禾大姑的信任,一点也没想过要自己去做一番调查! 禾春儿冷笑:“还不是我大姑把人家夸得地上没有天上无双,哄得我爷奶应了下来!” 禾小叔就长长“哦”了一声,一副恍然的语气。 他自幼失估,在禾老太太的白眼与谩骂中长大,也是早早就清楚禾大姑真实为人的。 禾老太太每次找他麻烦的背后,总少不了禾大姑的影子。 即使她当面再慈爱温和,把禾小叔当成亲兄弟看待,但次数多了,就是傻子也会起疑心。 他就说起了禾大姑的闲话! “咱大姐在镇上名声很不好听哩……去她家称红糖,当面秤了是一斤,回去后总要少个一二两……去她那个杂货铺买东西,咋的也得拿够零钱,不然零钱不够,大姐不找零钱,让押着等下次上门买东西哩……不管秤鸡蛋秤米面,非让凑成整,只往多了添,都是小门小户哩,你一次两次这么着也中,但次数多了,人家要秤五斤的鸡蛋,你足足给添了六斤,谁家愿意!” “那街上还有一家杂货铺,咱大姑与人家闹得特别僵,当着街坊的面就吵了好几次架!为的啥,咱大姑背地里跟客人说那一家的坏话,啥人家黄面里吃出虫子了,鸡蛋放臭了……后来那一家知道,就狠狠吵闹了一通……类似的事情多着哩!” 顿了顿,禾小叔才说了一句:“咱大姑也爱财哩!我在煤矿,她就找我去家吃了几次饭,一开始我没弄明白,后来才知道她想让我偷偷运出些煤炭给她家送去……” 禾老三便惊愕万分:“幺娃,这可不能哩,你也听早儿说得了,会犯事……” 禾小叔就又忙解释道:“她叫我去家吃饭是在这之后了,我知道轻重,当然没应……” 事实上,他觉得如果之前没有禾早对他大肆教训一通,说不定他就真与禾大姑合伙做偷运煤炭的生意了。 陈氏也在旁听直了眼睛,他们并不上禾大姑杂货铺里买东西,对这些却是全然不知。 倒是禾春儿点点头:“我听咱村里人议论过哩。” 她压低声音:“在她家买的东西都是次品,价格还高,买的时候说话可好听,但是一坏上门去问,就都骂了出来!” 陈氏轻叹道:“也是为了钱闹的!” “就是爱财嘛!要不然咋能给大宝找那门亲事!”禾小叔在镇上呆久了,比禾家其他人要熟悉镇上的情况,点出来:“咱大姐在镇上名声极难听哩!” 真是真人不录像。 看着禾大姑那样憨厚老实的面容,谁能想里子里却是最坏的。 “这些话拿到我爷奶跟前说,也肯定不信!”禾早说了一句。 禾老三就道:“这闲话就不跟你爷奶说了,免得老人伤心哩。” 禾早忍无可忍,又是一个白眼翻出去。 恰好被禾小叔看个正着,他忍了笑从口袋中掏出俩月饼,递给禾早与禾春儿:“吃吧,矿里的人买的,小叔特意带来两个。说是南方那边的馅。” 禾小叔对侄子、侄女一向大方。 禾早掰开一半,尝了尝,竟然是板栗馅的,眼睛便幸福地眯起来。 板栗是南边的特产,北方是没有的。 禾春儿将自己手中的一个让给禾老三与陈氏,两人让了半天,才分了半个尝了尝。剩下半个留着给四宝、七宝。 禾春儿则接过禾早的半个吃了,也点头:“这个甜味倒不腻,香得很。” 禾小叔便说了一句:“说啥是板……板栗味……谁见过是啥样子哩!” 陈氏忙着起身去拿自家买的让禾小叔尝。 因来的匆忙,禾小叔并未吃晚饭。 陈氏听了个全,就起身:“我去做饭,幺娃,你坐着啊。” “晚上把房子给你收拾好,你就住一晚,明早再走!”禾老三也说道。 “中。”禾小叔很干脆,拿了一个五仁馅的月饼就吃起来。 禾大姑没等禾老三去找,次日就主动登了门。 她去的是老宅家里,谁也没带,就独自一个。 禾早、禾春儿跟了禾老三、陈氏一起过去。 进了屋,就看到禾大姑的眼角红红的,似是哭过了。 禾老太太看到一家四口都过来了,就皱眉不高兴地说:“都来干啥哩,啥好事,春儿,早儿,你俩回去!大人的事丫崽子少掺和!” 238.第238章 艰难 禾早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说道:“奶,在镇上我和爹娘是一起受辱的了,咋不能来听听咋回事!我大姐是表哥的亲生兄妹,更有理由来听了!” 她故意叫了崔大宝“表哥”。 禾老太太要瞪眼睛了。 还是禾老爷子抽了口大烟:“都坐吧,娃说得也对。”顿了顿,又说了句:“没啥不好听的哩!” 禾早与禾春儿便安然坐在爹娘旁边,专注地打量了禾大姑。 当禾早说在镇上受辱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对方身子便是一僵。 坐好后,禾老三就开口了,也没踌躇,就直愣愣地问上去:“大姐,那一家朱姓的亲事,我看不中就罢了,那家闺女我看了,人品不咋地,不配大宝!” 禾大姑脸色一变,忙忙开口:“到底是咋回事,我听咱爹跟我说的也没听明白!说娇娇在街上就跟你吵了起来?为啥吵的?你家牛拉的粪?后来又说要出钱去打人?” 她的眼睛朝禾早看了去。 陈氏便道:“大姐也别把事情往早儿身上扯,亏得早儿机灵,拿银子请了镇上的壮士做帮手,我们几个人才好好哩,要不是肯定被打得起不来!” 她掰着指头仔细跟对方算:“那三个二流子,那个朱闺女还有两个打手,早儿她爹可对付不了这老多人!” “那到底为啥的啥事,咋好好的就动了手?” 禾大姑却仍是这样问道。 禾春儿就没好声气了:“瞧瞧大姑你问的话,不管原因是啥,骂人打人她就是不对,在街当口,就堵着骂,又找二流子来揍人,这种闺女是好人品的吗?大姑你咋挑的亲事?我大哥过继给了你家,这一大家子也都信你,但你瞅瞅,这算是咋回事!” 她语气相当不客气,禾大姑黝黑的脸庞乍得变得通红。 唇颤抖了一下,她才勉强笑了笑:“我这不是想问问到底啥经过,娇娇脾气本就娇惯,要是之前受了啥委屈的,那也不算她一个人的错……” 三房一家脸色都难看起来。 这是什么话! 受委屈,到底是谁给谁受委屈! 禾春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禾大姑冷笑:“大姑的意思,是咱家先做错了,所以活该被一个小辈在街上堵着骂人又揍人?” 禾大姑忙细声慢语地说:“哎,大姑咋会是这意思!就是娇娇自幼在家里受到娇惯,受不得一点委屈,要是事出有因,倒也能理解!” 禾春儿冷笑一声:“她娇惯不娇惯的跟咱家没关系,就她那一个品性,就不够格做咱家的媳妇,大姑,我爹来,不是说废话的,就是跟你说一声,朱家这门亲事作罢了,那朱娇娇我们相不中!” 她说得斩钉截铁,一点也没给禾大姑面子。 她之前都一向温顺沉默,极少在众人面前发言,这冷不丁地一爆发,倒是让众人非常惊讶。 禾老爷子暗想,到底是跟早儿一起久了,被她给影响了。 这个影响,自然是坏的。 禾老三接着禾春儿的话:“是,大姐,你也别说有的没的,这门亲事我们相不中哩,就退了,再给大宝找好的来!” 禾大姑就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咋,你们说相不中就相不中了,大宝的娘现在是你大姐!”禾老太太为禾大姑出头了,愤愤不平,又瞪了陈氏一眼,似乎这所有事情都是被她挑唆的一样。 之前禾大姑来的时候,细细将朱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又着重描述了一下朱娇娇的性情,意思是说这孩子天真烂漫,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定是误会。 老两口一向最信她,心里的天平便动摇了。 现在见三房态度强硬,合起火来欺负禾大姑一个人,他们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所以禾老太太先骂过之后,禾老爷子也跟着咳嗽两声,慢慢说道:“老三啊,这退亲名声好不好听哩,能不退咱就不退,听你大姑说,那朱家闺女也是有可取之处哩,要不然你大姑能让她进门,她现在可是大宝的娘哩!” 他与禾老太太都重点强调了最后一句话,但语气神态不一样,效果也不一样。 如果朱娇娇真有那么好不好,禾大姑会让她当儿媳妇! 禾春儿冷哼一声:“大姑现在是我大哥的娘,但可不是亲娘,朱家有钱,为了钱干嘛不同意!” 禾大姑浑身一颤,似是咋的也没想到会被侄女这样说。 她捂了脸低低哭起来:“……操心了半辈子……我竟被亲侄女说成是爱财的了……这脸真是没处搁了……” 禾老太太便看了禾春儿,没好声气:“你这孩子竟说些戳心肠子的话,你大姑是这样的人哩?啊?赶紧给你道个歉!” 她对禾春儿一向不错,所以就算责备,相比较其他人也是和风细雨了。 禾春儿便扭了头,一声不吭。 禾老爷子发话了:“这事先放放,等我去打听打听再说。”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他就再细细问问。 三房的人都有些心凉。 他们之前已经去打听过了,才特意来说的,没想到先前还相信的禾老爷子只是见了禾大姑一面就动摇起来。 三房,或者说是禾老三在他心中还真是没一点地位。 禾老三也感到了这一点,苦涩地扯扯嘴角:“那就……听爹的……” 禾老爷子有抚慰一句:“不是我偏向你大姐,这亲事好定不好退,一退了咱大宝的名声就没了,咋的也得小心着点!” 禾老三低着头闷了半晌,才闷闷应了一声。 三房其他人都互望一眼,没有做声。 就禾早而言,她对大宝没好印象,现在他更是过继了出去,跟自家没了关系。 退不退亲事,她其实不怎么关心,顺其自然吧。 但是陈氏与禾春儿却是心凉。 禾老爷子这么偏向禾大姑,那亲事还能退吗? 之前她们都觉得有了充足的理由,这亲事很容易就退了,没想到竟是如此艰难! 一家子也不想再待下去,说了一声就告辞了。 走出门的时候,碰见连翘拿了针线棚子往这边过来。看到禾早,她微微一嘟嘴,扭脸就走。 禾早全然没在意。 239.第239章 大宝无耻 还是第二天,禾夏儿来借东西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恍惚听见我大姑跟我爷奶说,三叔三婶一直指着这事生气哩,为了过继的事……” 她也是个知好歹的,有时候会为三房的人通风报信。 一句话说完,三房的人已经个个变了脸色。 禾老三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我要是不同意,当时就拼了命的也反对到底……” 他太气愤了,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两下才勉强压了火气:“……当初就该反对到底的!” 他当时之所以很轻易就同意了,一则是大宝的态度让他心灰意冷,另外一则就是他信任禾大姑,相信大宝在她家依旧过得很好,但是现在看来就不一定了。 禾夏儿有些怯怯地说:“三叔三婶,你们可别出去说是我说哩,我就听了那么一句!” 陈氏可怜她,忙安慰道:“不哩,不往外说,你也不应再跟其他人说了啊,小心挨骂!” 禾夏儿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就抬脚要走。 禾早递给她一个白面烙饼:“夏儿姐,吃了再走!天天在家吃不饱饭哩!” 禾夏儿忙摆手:“一来就给东西吃,我都吃饱哩,不吃,不吃……” 她也是个老实的,一直摆手,急急往后退,然后便不顾身后人的喊叫一溜烟跑了。 来五回,也只有两回是接了东西吃的。 陈氏常常因为这个倍加怜惜她:“是个懂事的,就是命不好……” 禾春儿则焦急地问了禾老三:“爹,大哥这亲事真退不了?” 禾老三脸色沉着,没吭声。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突然说:“我去街上一趟,与大宝说说话,看看他咋想的!” 禾春儿眼前便是一亮,忙忙点头。 是哩,如果先说动了大宝退亲,那这事就容易得多。 她自告奋勇:“爹,我跟你一起去。” 禾早却表示:“我不去,就在家看着作坊。” 禾老三与禾春儿也没有反对。 禾早一向不喜欢大宝,两人待在一起铁定吵架。 想到这一点,禾老三就又叹口气,大宝也是个不懂事的,这么大的人了,对早儿、四宝、七宝几个妹妹弟弟,一向是看不起哩!说话也没好声气! 早儿那样的倔脾气,咋能受得了! 怀着期望而去,半下午的时候,两人却都是阴着脸回来了。 禾春儿也没看众人,直接去了自己房间,将头埋在了被子里。 禾老三便看了禾早:“早儿,好好跟你姐说说话。” 禾早疑惑地看了他:“爹,大宝哥和你俩谈得咋样?” 禾老三沉下脸,闷声说了句:“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 一甩手也进了屋。 禾早在后张张嘴,将那句“现在本来就不是你儿子”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爹已经这样难过了,她就伤口上撒盐了吧。 她去安慰禾春儿,对方难过了一会儿,就坐起来对她笑笑:“没啥事,我就是觉得那个崔大宝是一坨屎,跺他一脚都嫌是臭的!” 这么形象的比喻让禾早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禾春儿也微微笑了笑,又叹口气:“……大哥变化老多,穿的像是富家少爷,对我和爹也是爱理不理的,要不是怕丢人,他根本就窝在学堂里不愿意出来……就是出来也没好声气……” 她看着禾早笑,但那笑容非常难过:“我和爹还没说啥哩,他就先说了一大通,啥咱家嫉恨他过继,所以就指了这亲事对付他,又说一家子的,到底是亲的,咱却看不得他好,硬生生要把他的好事给搅黄了不中……” “咱爹忍着气跟他说了那日街上的事,他却反说是咱先雇钱打人,是咱的错……啥话都听不进去,我和爹就是去受辱去的……” 她眼圈红了起来。 禾早已经瞪了眼睛,磨磨牙将崔大宝给暗暗痛骂了一遍,才低声:“我那天不该掏钱雇人,倒是给人家留给话柄……” 禾春儿却是明理的,当即正色道:“这咋能怪你,当时那情形亏得你急中生智哩,要不是就是咱爹娘挨打了!他们没啥好说的,就指了这件事来说……其实,还是贪着人家钱财不愿意退亲……” 禾早就很欣慰,亏得禾春儿是个懂事的,能看清楚这后面的真相! 既然朱娇娇在镇上名声那般不好,禾大姑与崔大宝都真的不知道? 无非是爱财贪恋人家的嫁妆罢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这边的人就是****了心也没用! 禾春儿也道:“以后他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禾老三也对陈氏说了一样的话。 这件事表面上看,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下去了。 老宅那边也没再叫三房一家子过去说事。 禾老三虽然发狠说不再管了,但看看禾大姑与老宅这样的态度,还是不免伤心,只不肯表现出来罢了。 禾早有两次起夜,就看到他站在院子里,来来回回长吁短叹,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禾早想,至少大宝这次的事还是有一个好处的,就是让禾老三更看清楚了自己在禾老爷子、禾老太太心目中的位置,心里的天平更偏向了禾早一家子。 四宝与七宝因上着学,这次的事没有太多参与,但也知道事情经过,都对大宝很不满,连带着对禾大姑也没啥好印象。 因着禾老太太是个抠门性子,将自家的东西看得极重,却又指使了连翘、五宝等小辈们,一趟一趟上三房家来借东西,不是借个箩筐,扁担,就是借剪刀、锄头等等,但是这些东西通常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天连翘借了剪刀回去后,一连两天都没还回来,偏生家里急等着用,禾早便跑过去拿。 禾老太太坐在炕上剪高粱杆儿,边上放着把剪刀,禾早仔细辨了辨,不是自家的。 就带起一抹笑问:“奶,我家急用着剪刀哩,我来拿剪刀!” 禾老太太从眼皮里瞅了她一下,闷不做声剪了半晌,才“啊”了一声说道:“不知道放哪儿了,改天给你找。” 禾早忍了气,声音却提高不少:“奶,我家急用哩!” 禾老太太不满地看她一眼:“咋,你家那个柿子作坊我瞅着有十几把剪刀哩,就差这一个用?” 禾早气急反笑。 想占人东西,用的理由却这样光明正大。 240.第240章 剪子风波 柿子作坊的那十几把剪刀,是专用来剪柿子蒂的,作坊的妇人人手一把,禾老太太从不去禾早家的,但那次去接学堂接五宝,正好碰上卢四婶,便跟着去里面看了一眼,当时便被院子里壮观的景象所震慑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也看到了院子席子上那十几把剪刀。 这年头,铁打的东西都值钱,禾老太太觉得三房手太大,让请来做活的人这样舒服,心里就一直不舒坦,记到了今天。 “那是剪柿子蒂哩,作坊离不了。”禾早猜出了禾老太太的心思,便道:“这剪子值不老钱哩,她们每个人一把,谁弄丢谁赔钱,另外自己再去买一个!” 她又瞅了瞅禾老太太手中的那把,便嘻嘻笑着问:“奶,你手里这把挺新的啊,刚买的?” 老宅家有两把剪刀,刀口都钝得不行,也舍不得去买新的,就是做衣裳裁布,好一点的布料都不敢用这剪刀剪,总要去借邻居家的。 也亏得老宅的人一年半载的不做一回。 禾老太太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声:“你四叔买的。” 就又不吭声了。 禾早眯了眼睛看她,禾夏儿掀帘子进来,便笑:“早儿,咱今个儿中午吃煎饼,留着一起吃吧。” 所谓的煎饼,和后世煎饼果子不一样,而是用一把可以开合的圆铁烙,长长的手柄,放在火上,将细细的黄面用水搅匀,稠稠的,将手柄打开,在圆铁烙上抹上一层细黄面,便放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烤熟后轻轻一揭就拿下来,圆圆的薄薄小饼,咬在嘴里,脆生生的,像是吃锅巴,所以有的地方也称呼其为锅巴。 煎饼与包子一样,是乡下人闲来自家做的零嘴,不能当主食,因为浪费粮食。 但这次,老宅又是买剪刀,又是烙煎饼吃,这是突然发了财?还是禾老太太突然变大方了? 禾早眼瞅着禾老太太听到禾夏儿邀请禾早,脸色一变,就训斥道:“早儿还急着回去哩,你让她留下吃啥,你烙得多不多,别不够吃!” 禾早暗自撇嘴,这样的奶奶,真的不指望从她嘴里夺下一口吃的。 禾夏儿尴尬异常,低了头小声说道:“我们去三婶家,都留下吃过饭,每回路过,还总给吃的哩……我烙得够了,够早儿吃……” 禾老太太瞪了眼睛:“咱家能跟她家比啊,那东西再不帮着吃吃就死气了,坏了,浪费粮食!再说,人家给你啥好吃的了,你还念念不忘,缺心眼!” 禾夏儿闭了嘴,很委屈地站在当下。 禾老太太瞅了禾早一眼,继续冷哼:“要是真大方,还会借了剪刀就天天跟在屁股后面要?假大方!” 她嘀咕一声。 禾早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马上就要爆发了。 但她还是修炼到家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甜甜的笑:“夏儿姐,我家剪刀哩,烦你拿给我,我家急用哩。” 禾夏儿老实,应了一声抬脚就去拿:“我记得好像放那屋了……” 禾老太太斜瞅一眼她去的方向,不言不语,将手中的剪刀放下,开始比划手中的细高粱杆儿。 那边已经传来禾夏儿的声音:“昨个儿我还见了,咋没了……” 禾老太太嘟哝一句:“你再细找找。” 禾早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仗着身子小灵活,突然就爬到了炕上,朝禾老太太笑了笑,拿了小炕桌上的剪刀就跑:“奶,我家急用哩啊,先用这个,等你们拿了我家的来换给你啊!” 禾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掀了帘子往外边窜跑了。 禾老太太恼怒地叫了一声,急急下了炕,追了两步,但哪里是禾早的对手,等掀帘子早就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恨得她直跺脚,一直骂。 禾早跑到老宅门外面,才悠闲地往家里走。 迎面遇上大央,后者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也挂了彩,她就皱了眉,脚步慢下来。 大央自从数伏天去绕蝎子,赚了点钱,就和村里的几个出了圈的少年玩在一起,以后她更常听到对方打架、欺负同村小孩的事情。 这会儿见他这模样,肯定是打了架才回来。 “大央哥,你又打架了?”她一副质问的语气。 大央望了她一眼,态度倒是还好:“揍了个人,他先动的手!”脸上还疼着,他说话便龇牙咧嘴的,看了看禾早手中的东西:“你家去?” 禾早应了一声,一双漆黑的双目静静看了他。 大央一摆手:“回吧,我没事,皮外伤!” 禾早看着他进来老宅的门,心想,大央这段日子越发不成样,禾老爷子咋也不管管! 回去后,她就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陈氏正等着她拿剪刀回来,中秋节,一家子都一致决定要好好过一过,她与禾春儿便一抽空给家人做衣裳,这是最后一件了。 接了剪刀,便诧异:“这不是咱家的。” 禾早挑了眉,没好声气:“我瞅着我奶是不愿意还了,我去问,她坐着动也不动,夏儿姐也找不到了,谁知道他们弄哪儿了,我便把这个拿了回来。” 陈氏顿了顿,笑笑:“你这孩子,一点亏也吃不得哩,一把剪子,你乃不想给就不给吧,咱再去买一把。” 她为人宽厚,凡事喜欢留一线,这些生活中的小用具不怎么值钱,她便不愿意次次与老宅搜破脸皮。 禾早便瞪大双眼,正因为她这种态度,所以老宅的人才会越来越过分。 “娘,我奶他们就是知道你好性儿,好欺负,才会故意借了东西不还,偏偏咱总是借了她,不中你回头问问我二奶奶,看我奶敢去借她家的东西不,借一天不还,我二奶奶就绕着咱村子走三圈骂个狗血淋头了!” 陈氏想到本家那位婶子的脾性,忍不住一笑:“你奶和你二奶奶一辈子都不对付哩!” 禾春儿做好饭送进来,闻言便点头:“是哩,借的都是小东西,咱又不好吵不好闹哩,传出去人还要说咱家的不是。”她声音低下去:“咱奶是喜欢贪点小便宜。” 241.第241章 大央闯祸 禾早便干脆地说:“所以,我不跟她吵也不闹,她借了咱家的东西,我就从她家拿了同等价值的东西回来,让她拿咱家的东西来换,不然想白拿回去,门都没有!” 她正色道:“娘,大姐,我奶这性子不能惯着,她不说咱让着她,反而更加觉得咱好欺负哩,下次,再上门借,不管谁来,一句话,先把之前借的东西还了再说。” 她态度很严肃。 陈氏与禾春儿对望一眼,便也跟着点头:“中,听早儿哩。” 只是陈氏心里,还是想了,早儿这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太要强了些,以后肯定会吃亏! 她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女子还是柔顺些好。 三房的人都知道禾老太太吃不得亏,都在等待她上门来闹,可谓是严阵以待。 但他们没有等来要剪刀的,却等来禾老爷子一件更加糟心的事。 中午禾早遇到大央的时候,所猜测的果然没错。 大央与村里几个少年打人了,打得还不是一般的重,将另一个孤儿寡母的十几岁少年胳膊给打折了。 人家哭着上门求老宅给出医药费,要二十两银子。 虽说是寡母,但是一个人坐在老宅门口哭哭啼啼的,引来了村里无数的老少爷们,也让老宅面上无光。 不过打折了胳膊,五六两足够了,禾老爷子好言好语与对方商量,那寡母却一味的胡搅蛮缠,根本就不听劝。 禾老太太性子火爆,直接就冲出来与那寡母打在了一起,还是看热闹的村人将她们分开,这下更是落了话柄在村人眼里。 那寡母更哭得惨烈,口口声声称禾家现在兴盛发达了,就要欺压乡里了。 禾老太太的一个举动,可谓是激起了群怒。 而又因为那寡母口中牵扯到了兴盛发达的三房,本来没一点关系的三房也成了众矢之的。 当禾夏儿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禾早一家子都是又气又怒又无奈。 禾早仰头望天,这算不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 又感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们三房有老宅这些极品亲人拉后腿,不管做多少善事,在村里的名声只怕都会一点点坏下去! 禾夏儿还在那边催着:“得快点,村人还围着家门口哩,我爷等着三叔过去调解哩……”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四宝、七宝正在屋里温习功课,闻言便也走出来。 四宝想了想,慢慢说道:“爹,那咱去看一看。” 禾老三已经站了起来:“咱去瞅瞅,看到底咋回事。” 四宝却挡住了他的路,正色说道:“爹,这事跟咱家没关系,咱就去看看,不应把事情往身上揽!” 禾老三一愣,便点了头:“中,我知道哩。” 一行人便到了老宅这边,远远看着,便围了无数的人。 里面传来一个哀痛的嘤嘤哭啼声,还有禾老爷子好言好语的劝告。 围观的人群就响起那个卢小二不怀好意的笑声:“叔,你家也不知道咋教养哩,大央这孩子也真狠心哩,竟然把人家胳膊给打断了,啧啧啧,以前大央也不是这性子哩……” “还不是现在发达了,不把咱村里人看在眼里了。” 这是另外一个与禾家不对付的人。 “大央那娃心狠着哩,那天也打我家二娃了。”另一个妇人嚷嚷道:“要赔银子也得赔我哩!” 便有人笑话她:“你家二娃也是个混球,别人不揍他,他也要揍人哩,你还要赔偿,那你家娃也打我娃了,你赔吧。” “啥,要我赔你银子,想得不要太美!” 这妇人呸了一声,两个嗓门超级大的人便大声吵起来。 禾早一头黑线,今天这闹剧的主角到底是谁! 看到三房的人一起走过来,便有人吆喝了一声:“快散开点,成家一家子过来了。” 禾三房如今在村里颇有威望,不管出于三房自家发财还拉扯村人一把,还是主动出钱盖私塾请先生,又或者是单纯地为了禾三房如今的财力,村人对禾三房的态度与老宅的截然不同。 刚还吵嚷的两个妇人同时住了嘴,笑眯眯地与禾老三与陈氏打招呼:“来了啊,吃了没?” 又同禾早招呼:“早儿也来了啊!” 不得不说,禾早如今在村里的名气也很大,能说会道,又会赚钱,长得也机灵,也有礼貌,在路上不管遇到谁,都会主动与她打招呼。 禾早笑着回应了。 来到老宅门口前,禾老爷子便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行人。 他在这里好说歹说,口水费了一大堆,却抵不过三房的人出现一眼。 “来了啊。”他干巴巴地问了句,便叹口气:“老三啊,你是做三叔的,大央那孩子也是个糊涂哩,我刚还说等会儿就让他亲自给徐家大妹子赔礼道歉哩。” “大央哩?”禾老三往四周望了一圈,却没见到人。 禾老爷子脸上明显带了无奈,看了一眼边上如同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的马氏。 后者立即就嚷嚷开了:“让他出来干啥哩,这么多长辈在着,还不能给他做回主,不中,我跟你说啊,不让大央出来,我大央从来都听话懂事,肯定是你家娃先打他,他才还的手,你不能打了人不让人还手吧!” 那徐氏便暴怒了:“我家百木从不打人,他是个老实孩子哩,是你家大央欺负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人照应,这心太黑了啊,心眼太黑了啊,竟是白生生去欺负人……” 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大把的。 村里人也明显带着不满。 徐氏说的不错,她寡妇失业的,平日里就靠着厚脸皮让村人接济才能养大儿子,其人也早就练得厚脸皮了,又泼又辣,这其实也没办法,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要是不泼辣一点,铁定会被欺负。 但是母强子弱,她儿子百木却是个懦弱老实的孩子,十几岁大的孩子,快该成亲了,说话声音也细细的,不敢抬头见人,总是畏畏缩缩。 村里就有无数人说过,徐婶子将自家儿子养得太女气了,没点男儿的阳刚之气。 家里又没钱,年龄已经到了,家里却从没有媒婆登门。 这样的人,怎么会惹了大央? 禾早也非常奇怪。 “徐妹子,你先不应哭,好好说,爹,我看得让大央出来,把事情经过说一说。”禾老三开了口。 242.第242章 赫赫凶名 马氏还要吵嚷,禾早直接看向她:“既然大娘娘认为不是大央哥的错,那就让他出来,好好给大伙儿说道说道,咋,你觉得咱一家子这么多人在这儿,还会看着大央受委屈?除非大娘娘心虚。” 她的话无疑戳中了穴点。 马氏被噎了下,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哼了一声,颇有种色厉内荏:“我心虚啥哩,我大宝不是无缘无故打人,不是我家大宝的错!” 禾老爷子也承诺:“我就站在这儿,谁也不敢动大央一根汗毛。” 马氏才不情不愿让连翘进去将大央叫出来。 大央脸上也挂了彩,走起路来也不顺畅,但是比起断了胳膊的百木来说要好很多。 徐氏一看到他,双目几欲喷火,不是身边人拉得快,她可能立即就扑到大宝身上了。 就这还一边嘶声力竭地叫着:“禾大央,你再动我百木一下试试,我非把你爪子给你剁了不可!” 马氏岂是肯吃亏的人,也掐了腰破口大骂。 两个人再次吵到了一起。 大央也不是个吃亏的人,脸色凶狠地瞪着对方。 禾早皱了眉,干脆地提高声音问道:“徐婶,你家百木是不是还等着拿钱看病哩?他那胳膊就那样白放着不要紧?” 徐氏便是一怔,然后讷讷开口:“当然得抓紧时间治……” “那你一直吵闹有啥结果?”禾早不耐烦了,说起话来毫不客气:“这事该咋做就好好说道说道。你再吵闹下去浪费的全是百木的时间!” “是哩,禾家这闺女说的话对,你有啥要求,徐妹子,你尽管提,这么多人都在这里,都给你做主!”卢小二从人群中冒出个头。 四宝便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后者立马就将脑袋给缩了回去,畏畏缩缩的,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不正派。 四宝的眉头浅浅皱起来。 徐氏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才亮了高嗓门:“拿二十两银子来,这事就算完了,不然我告到里正那里去,禾大央你落不了好!” “你妈的再敢说我一句试试!”大央恼了,挽了袖子就要冲过来。 被禾老爷子给喝退了。 禾小叔脾气暴躁,他对这种脾气外露的人也算是颇有经验了。 禾早便看向大央:“大央哥,谁先动的手?” 大央梗着脖子,很不服气:“是他先骂的人!” “骂你啥了?” 大央扭过头,脸冲着地上,一声不吭。 徐氏就得意了,哼了一声:“呦,瞧瞧现在咋不敢说了,肯定是心虚的慌哩……” 大央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他骂你啥了,大央哥?”四宝的脸色沉下来,态度也很不耐烦:“让一村的人围观着很要脸是不?” 大央握紧了双拳,脸色变幻不定,最后才垂下头吐出几个字:“他骂我是野种……” 反应最快最大的不是徐氏,二十马氏。 她嗷得一声立马跳了起来,指着徐氏破口大骂:“你那个短命的死儿子,竟然敢骂我大央是野种,就纯粹是找死,大央,你就该活活打死这种口里不干净的人!” 她想要扑过去揍徐氏,却被禾家人给拦住了。 “你就不应添乱了,娘!”连翘有些烦躁她的大嗓门,一边拦住她,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马氏充耳不闻。 “你胡说哩,百木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咋会骂你?一定是你做了啥事惹恼了他是不?”徐氏看向了大央。 后者将脸一扭,一言不发。 而在禾早眼里,他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大央与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做的一些事情,禾早也偶有耳闻。 无非是劫了同村容易起伏的孩子,做些敲诈欺负的事。 她觉得照着马氏与徐氏这种闹腾的劲儿,这件事拖到明天也解决不了,便很干脆地提高声音:“徐婶子,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不能说是我大央哥一个人的错,但也不能说是百木一个人的错,两人都有错,一半一半……” 她见徐氏与马氏同时张嘴,不满地要争辩什么,便用更高的声音说道:“但是因为百木受伤严重,所以我们禾家出一笔赔偿,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徐氏与马氏同时看了她:“出多少?” 后者还同时暗想,莫非这笔银子三房愿意给拿出来? 禾早微微一笑,看向四宝:“四哥,你说哩,要把断骨的胳膊给接好,需要多少花销?” 四宝微一沉吟,便环顾四周,缓缓开口:“伤筋动骨一百天,百木至少需要卧床三个月才能养好,这其中的医药费需要二两银子,养病吃饭需要一两银子,我禾家从不仗势欺人,再额外补偿一两银子,总共四两,养病足够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是根据实施情况推算的。 村里大部分都表示满意,暗暗点头。 马氏先狐疑地看了禾早与四宝一眼,拿不定主意这银子到底是不是他们出的。 但徐氏却相当不满了,梗着脖子喊:“就四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啊,笑话,要是为了四两银子,我用得着来堵你家的大门!” 正因为知道禾三房如今发达了,禾家人又老实,这才起了讹诈的心思。 要是真赔偿二十两银子,那不光是起房子的钱有了,给儿子娶媳妇的钱也是足足够的! 禾早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人群里一位年纪半百的老大爷:“卢三爷爷,您看这事处理咋样?” 卢家村卢姓是大姓,卢家的长辈也很多。 这些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都是村里大部分人的长辈,在村里威望很高,基本与里正齐名。 卢三太爷便点了头,眯着满是皱纹的脸笑得跟开了一朵菊花:“很是哩,很是哩!中!” 禾早冲他笑了笑,才又看向徐氏,微微侧着头,可爱地微笑:“徐婶,有四两银子,足够我百木大哥养好病了,您也别纠缠不清。如果你觉得跟我们谈不如意,不如再等会儿,我小叔说晚上要回来,不中您和他谈?我小叔和我们就像一家子一样,他的话也代表我们的态度哩!” 有现成的威胁,白放着干嘛不用! 禾小叔的凶狠,在卢家村赫赫有名! 那徐氏脸色一变,打了个冷战,就忙摆了手:“不咧,不咧,就这……就这也中……” 到底还带了不满,她转过头低低嘀咕了几句,像是在骂人。 禾早权当没听见,笑嘻嘻看了禾老爷子。 开玩笑,这明明是大央惹下的祸事,帮他解决掉已经够意思了,他们三房是绝对不会拿出一文钱的! 243.第243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禾老爷子在外人面前,当然不会直接说出三房拿钱的话,扭头吩咐禾老太太:“去拿四两银子给徐家妹子。” 禾老太太犹带了不满。 禾老爷子的眼神相当严厉。 没有办法,她只好嘀咕着让禾橘儿拿了四两银子出来,没好气地塞给了徐氏。 给的人不满意,这接钱的人也很不满。 徐氏嘟哝着接了钱,又朝大央放了几句狠话,才转头离去。 村里看热闹的人这才散开,偶尔还能听到有人在开玩笑:“这老禾家可真是热闹哩,三天两头的有故事儿!” 禾老爷子一张黝黑的脸,刹那间便是涨红。 围观的众人散了,他看着禾老三:“今个儿多亏了你们帮忙说话,不然四两银子打发不了人。” 禾老三马上就老老实实地说道:“都是一家子的,啥帮忙不帮忙哩,主要就是我早儿嘴皮子厉害!” 禾早得意地一扬眉,笑笑。 边上传来一声冷哼,看源头很像是连翘发出来的。 禾早瞟了她一眼,权当她不存在。 连翘其实就是个娇脾气,以自我为中心,心情好的话与她一起会让你觉得很愉快,但如果她心情不好,那你就成为了她炮轰的对象,而且这种易发脾气的人有个好处,就是他们很容易就忘记不愉快,刚吵过架一扭头就忘了,跟没事人似的重新跟你玩一起。 其实,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这种人没有心眼。 之前禾早与连翘也吵过架,但是这次,对方却似乎做好了永远不与她说话的准备。 还好,禾早对这样一个爱发娇小姐脾气的堂姐不感冒,也就无所谓她的态度。 而看她淡淡的不将之放在眼里的模样,连翘就愈发生了气。 禾老三说了那样的话后,禾老太太立马得寸进尺:“既然是一家子,那帮忙就帮忙,这四两银子你家自己拿出来吧!” 禾早:“……” 四宝几个人也微微皱眉,几日不见,禾老太太的脸皮似乎变得更厚了。 禾老三很尴尬,笨拙地摆手:“娘,这银子……是大央……我做三叔的……” 眼瞅着他说着说着,就似是当真要把事情给揽过来。 四宝忙说了句:“爹,我大央哥闯了祸,先生那里必定也知道哩,我看这银子,家里是为他陪的,不如就让爷先给他记着,让他自己去赚钱,把这笔银子给补上!” 为谁赔的银子,当然谁赔。 禾早赞许地朝四宝微笑。 自家的小哥哥,自从念了书后,这脑瓜子转得越来越快了。 禾老爷子一听“先生”两个字,倒是想到大央现在也跟着读书,做错事除了家里长辈,还有先生帮着管教,便也点头:“是哩,这赔偿的四两银子,大央,家里给您拿出来,但你以后要争气,挣了钱再还给家里,也算是给底下的弟弟妹妹竖个好榜样。” 大央面对家里人,还是很恭敬和善的,闷着头应了一声,便扭头往院子里走去。 马氏在后边唤他,他也当做没听见。 敏感的少年,觉得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马氏叫不住他,只好扭头颇带着气势质问禾老爷子:“爹,大央还是个孩子,也归家里管,咋的他做错事就得自己拿银子……” 禾老爷子这个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但也知道马氏的性子,顿了顿后才耐心说道:“老大媳妇,大央已经这样大了,却能将人的胳膊给打折,这行为要不得哩,咱得管教,这自己赔偿银子是一方面,还得另备了礼去学堂请先生帮着管教才中哩!不然一个好好的娃子,要养坏了呦!” 他已经从大央的身上看到禾小叔的影子了。 由不得他不担心。 马氏还未发飙,禾老太太已经跳起脚来:“啥,还得备礼去找他先生去,大央他是老几,凭啥就这得意!” 马氏也横眉怒对:“我大央咋了,再不好也是你老禾家的亲孙子。” 虽然三房的人对大央与连翘的身世没有意见,但每次听到马氏这样毫不心虚地说大央是你们老禾家的亲孙子时候,还是都为对方的厚脸皮而惊讶! 禾早不想在这里听他们吵,与禾老三说了一声:“爹,我去看看柿子作坊,就先过去了。” 她着重看了禾老三一眼。 禾老三虽老实,对自家小闺女这个眼神还是很熟悉的,知道这是让他不许随便拿钱的意思,便憨笑地摸摸脑袋:“去吧。” 语气十分温和。 禾春儿、四宝、七宝三个也不愿意待在老宅,跟大人们打声招呼就都走了。 禾老太太在后面跺脚骂道:“这些没良心的崽子们,拍拍屁股就走人,也不怕被人骂没良心!” 禾早他们恍若未闻。 禾早在路上就问四宝大央这些日子的情况。 四宝的眉头浅浅蹙着,显然有些不满:“大央哥天天旷课来着,每回去先生都要罚他……” “大央哥还骂过先生哩。”七宝小小声说道,语气十分震惊。 在他的认知里,先生是如同父母一样需要尊重孝敬的长辈,而大央却敢辱骂先生,实在是胆大妄为。 “那你俩回家咋都没提起过?”禾春儿也很惊讶。 她不常去柿子作坊,对大央的事一无所知。 七宝摸摸脑袋,看了四宝一眼,小声说道:“是四哥不让说,怕爹娘生气!” 禾春儿就冷哼一声:“为啥不生气!咱爷咱奶要是知道了,铁定也气!” 当时为了让他上学,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吵成什么样! “真是不惜福!” 她评论道。 而因为连翘上次无缘无故朝禾早发脾气,三房的孩子对连翘印象都不好起来,这回便又对大央恨铁不成钢了。 “亏得咱爷把他当成亲孙子一样哩。” 四宝也低声说道。 大宝,二宝自小都读书去了,不在家,家里最大的孙子就属于大央与三宝了,而后者三宝却是个傻子,所以大央便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也是最受重视的那一个。 每回下地干活,禾老爷子都会把他叫到跟前,细细教导一番。 “以前看着还好,就是数伏天绕蝎子后,大央哥似乎越来越不像样!” 禾早说道:“这算不算有钱就变坏?” “上梁不正下梁歪!” 244.第244章 中秋走亲戚 禾春儿很少说这样的刻薄话,但这回似乎忍不住了:“咱大娘娘当时没嫁人就生了他,可见他那个亲生的爹也不是啥好人哩……” 无名无分就占了好人家的闺女,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姐!”瞅着禾早与七宝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禾春儿,四宝忙咳嗽一声。 他与禾春儿到底大了,一些事情该知道的也都模糊知道,但是七宝与禾早还小着哩,这些丑事还是少听为妙。 禾春儿脸一红,不肯往下说下去了。 七宝懵懵懂懂,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对方:“大姐,我大央哥亲生的爹是谁啊?” “小孩子别问这些话,不好听着哩!”禾春儿摆出了严厉长姐的架势。 七宝不敢再问了,只是依旧糊糊涂涂。 为啥一说起大央哥与连翘姐的亲生父亲,就不好听哩? 禾早心里发笑,面上却也做了个乖宝宝,一声不吭。 四宝望着她低头乖巧的小模样,倒是很满意。 次日,禾老爷子就准备了一份薄礼,又带了大央亲自去见金举人,请对方对大央严加管教。 大央满是不服气。 金举人未多说什么,只是称教导学生本就是自己的责任,他会看着办的。 禾老爷子才放心离去。 自那以后,每次去柿子作坊,禾早就发现大央在屋外面罚站的次数增多,放学后也是他一个人打扫卫生!有时候,她还看见金举人对大央进行体罚——蹲马步,或者是背负重物什么的! 她不是教育学家,也没有学过师范,但总觉得,金举人这样教育大央,迟早会出反效果。 但是,这个时代的先生,教育学生有着绝对无上的权利,不管如何做,其他人包括父母长辈都不能质疑。 禾早也没有多管闲事。 她自己还忙得很哩。 大央打人的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 禾三房早就将中秋节礼备好,一大早起来,一家子便都穿戴一新往陈氏的娘家去了。 陈氏的娘家,与卢家村隔了四五个村子,偏靠县城的方向。 但因为关系极度差,禾家做生意去县城,每回经过对方的村子,都没有踏足过一步。 但中秋给娘家送月饼,却是无法避免的。 禾早发现,从昨晚开始,陈氏就一直莫名地紧张,不停地翻着要送人的节礼,神经质地将月饼数了一遍又一遍,又再三将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喷上热水,拿出熨斗熨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也没有,才又放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就一遍遍地看着天色,不时催促几个孩子:“都快点,咱可不能迟了。” 弄得禾早几个也紧张兮兮的,觉得像是要去打仗一般。 禾老三有两个丈母娘,按照规矩来说,他们今天应该要去原配的娘家,也就是禾春儿的亲姥姥那里,但是乡下人,没那老多规矩,早几年前,禾春儿姥姥那里,都是早上禾老三带了大宝与禾春儿收拾了节礼过去坐一会儿,回来后才准备去陈氏娘家,中午留着吃饭。 大宝在禾家是个金疙瘩,回来后也从不去陈氏娘家,只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一开始也不允许禾春儿去,但禾春儿主意正,大宝管不住她,只好随她去。 但实际上,禾春儿在陈氏娘家,位置是十分尴尬的。尤其是陈氏这种在娘家没有一点地位的情况下。 今年大宝过继了,禾老三便只有带了禾春儿去她姥姥家。临走之前,禾老三还有些担心:“大宝过继的时候,也没给那边送个信儿,这么久也没见对方有人来,说不得就是怨咱们哩。” 今天过去,肯定也不会给好脸色。 “好不好的,咱们不能失礼。”陈氏为他抚平衣角,嘱咐他早点回来。 去年回娘家就走在了大姐后边,被继母一顿好说,今年可不能再迟到了。 禾春儿姥姥家与禾家离得不远,快的话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这期间,陈氏一直站在院里来回转悠,时不时就焦急地望了外面。 今天是庄户女人们集体回娘家的日子,个个都一身簇新,牵着闺女儿子,或挎着篮子,或背个包裹,或走路或坐牛车,或直接推个平板车,在乡间小路上忙碌地来去。 禾早偷偷问四宝:“咱婆婆家很可怕?瞧咱娘多紧张!” 四宝这一会儿也一直掘了唇,虽说穿了新衣新鞋,但面上却一直凝重着,不见丝毫喜色。 见禾早问,便点了两下头,又体谅她失忆了,便嘱咐道:“早儿,等会儿去了咱公公家,你不要多嘴,不然咱娘就该挨骂了!” 禾早眨巴下眼睛,悄声问:“就是咱娘挨骂我也不要多嘴?” “骂两句就过去了,不骂他们就不舒服。”四宝低声嘟哝了一句。 禾早便不再问。 禾老三与禾春儿比想象中还要快的赶了回来。 但两个人都异常狼狈,禾老三衣襟上被扯了道口子,头发散乱,看向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禾春儿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禾早他们都异常惊讶。 等细细问了事情经过,便又气愤又无奈。 原来,大宝之前就去过亲娘舅家一趟,诉说自己在禾家受到的委屈,爹不疼,继母虐待,自己的亲妹妹也伙同继弟继美欺负自己,他在禾家真没地儿待了,才无奈过继到了禾大姑家里。 要不然好生生的,谁愿意抛弃自己的祖宗姓氏! 禾春儿的娘舅家姓叶,叶家就恼怒异常,一直在心口憋着股气,等中秋节报复。 所以禾老三与禾春儿一进了门,就被对方拿着棒子给轰了出去。 送去的月饼也都扔了回来。 禾春儿一边微微哽咽一边将月饼皮上沾的泥给去掉。 禾早忙推了她:“大姐,你坐着,我来弄。” 看着她哭得这样伤心,禾早心口也难过。 “这门亲戚以后走不得了!”禾老三垂头丧气地坐在炕上,叹口气。 说实话,先头第一个妻子叶氏,禾老三与对方感情并不算融洽,叶氏总嫌禾家穷,丈夫老实,婆婆刻薄,便整天抱怨这抱怨那的,娘家又贪财,当初说亲的时候,就敲了禾家一笔银子,禾老三心里对他们一直没好印象。 等叶氏得病没了之后,这关系就更冷淡了。 两家轻易之间就不走动。 而且叶氏下葬的时候,叶家就派了小儿子来送了点烧纸钱,对留下的大宝与禾春儿一字不提,似乎害怕这头一提,禾家就会强迫他们将俩孩子接回去抚养一样。 245.第245章 迂腐的娘家人 大宝、禾春儿两个孩子与娘舅家关系也很冷淡。 但是,再冷淡那也是亲娘舅,中秋节去送节礼,却被撵出来,还是让人伤心的。 尤其是大宝那样污蔑自己的亲妹妹。 禾早与四宝他们虽然与禾春儿亲密无间,但到底是隔了母的,安慰起来也觉得尴尬。 几个人互望一眼,都没有再说什么。 禾老三又是一肚子的火气:“大宝被养刁了啊,竟然会先去告状,让咱春儿和娘舅家闹僵关系,他有啥好处?” 陈氏掐了下他腰上的软肉,又朝禾春儿这边奴了奴嘴。 禾老三这才不吭声了,随便又换了一身衣裳,赶着牛车去了陈氏娘家——又一个难缠的亲戚。 陈氏的娘家村子叫做出虎村,山上有虎,出虎的意思就是说这个村子已经出了大山的范围,也就是太行山的范围。 所以这片丰田多,庄户普遍富裕一些。 卢家村对于他们来说,就属于是大山里头的贫困户了。 所以,哪怕三房的人赶了牛车,不再像往年那样靠着一双脚来走亲戚,陈家的态度依旧是不屑一顾。 今年他们来早了点,陈家另外两个闺女,原配长女与继室三女还都未过来。 陈家在出虎村倒是个好户人家,方方正正的青砖大院,新盖没几年,看着比老宅要气派多了,门口一个看门的老仆,家里有一个灶上做饭的婆子,还有一个屋里伺候的小丫头。 中秋节,是招待出嫁姑奶奶们的日子,陈家的独子及儿媳也走娘家去了,只老两口在家。 听到二姑奶奶回来了,陈秀才稳稳地坐在大屋炕上,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倒是陈秀才的继室江氏听到三姑奶奶家也赶了牛车回来,就忙着拐了小脚出来,在院门口对看门老仆吩咐:“老赵,你让他们把牛车停远些,不应妨碍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来,两家都是大车哩,这门口还放不下哩!” 禾早他们还未下牛车哩,江氏就来了一个下马威。 陈氏去拿包裹的动作就顿了顿,才又若无其事地扭头喊了声“夫人”。 她是丫头生的,并未上族谱,没有资格叫父母“爹”“娘”,便一直是“老爷”“夫人”的称呼。 江氏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拐着小脚又进去了。 陈氏转头对禾老三说:“那你把车停那边柳树下,停会儿几个娃都出来哩,也能顺带看着。” 禾老三“暧”了一声,去停放牛车。 这边陈氏便整整衣裳,带了几个娃进了门。 厨房帮工的秋嫂倒是探出头来瞅了两眼,那笑容要亲热多了:“二姑奶奶送月饼来了啊,啧啧,瞅瞅几个娃子,都精神得很哩!” 她的眼睛在陈氏与禾春儿头上的金簪子与手腕上的金镯子下死眼打量了两下,又去看四宝、七宝身上的穿戴,笑得有些夸张了:“哎呦,二姑奶奶,往日常听去城里的人说你们禾家发了大财了,现在看来倒是八九不离十哩,瞧瞧这穿戴,真是精神!” 陈家虽说还有些家底,但仆妇们也没有银钱戴金簪子的,便很羡慕。 陈氏没出嫁时一直在厨房帮忙,与秋嫂关系还好,便回了笑:“家里穷,亏得靠着大山,野物多,才没有饿着!”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多招摇的人,来之前禾早又叮嘱过,便故意往低调处说去。 秋嫂又啧啧两声,大屋里的江氏高声骂了两句:“秋嫂你还不做饭哩,下忒忒啥,姑奶奶们回来吃啥哩!” 秋嫂才又将脑袋给缩了回去。 等陈氏一行人进了大屋,朝稳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本书看的陈秀才与气鼓鼓坐在那里的江氏行礼时,江氏的眼睛便在他们身上不停打转。 刚在外面,她并没有注意,这会儿才发现禾家从小到大,身上穿戴的与往年很不一样,而且身上那股精神气儿,也是往年从未见过的。 就像是老实巴交的禾老三,与懦弱沉默的禾早,往年来了,都非常拘谨,一行礼低头便不肯说话,但是这回,禾老三穿得整整齐齐,脸色虽然黝黑,但也显示出几分堂堂正正的样貌来,眉宇间多了不少自信,站在那里,乍一看,也像是个好户人家的老爷了。 禾早这小丫头变化更大,跟着父母兄姐行礼,那一双清澈大眼睛,却像是黑葡萄一样,滴溜溜转个不停,脸上全无半分惧怕,反而好奇居多。 江氏与禾早的目光相对,前者便故意眯了眼睛,轻蔑地看着她。 但禾早却不闪不避,弯起一双月眉,朝她嘻嘻笑了笑,全然不怕。 江氏心里就涌起一股不悦。 对于禾家人的变化,陈秀才自然也看在眼里。 他放下书,冷哼一声:“若英,成家,我常在城里听说你家现在做起了生意?往日我不理论,但咱这种诗书人家,咋能去做那下贱的商人之事!回去后把你家的作坊给我关了,还有,若英,你瞧瞧你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是啥?还有几个娃子,一身簇新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们是靠什么起家不是?这炫富最要不得哩!回去后赶紧给我换了!” 禾早惊愕地睁大眼睛,早就猜测庄户人家敢纳小老婆又把亲生闺女当成丫头使唤又不给嫁妆的陈秀才肯定是个极品,但没想到,对方竟会比想象中的极品还要再极品几分! 什么商人下贱?什么诗书之家? 哼,就这屋里挂了两幅画,放了两本书,就算是诗书传家了吗? 要装模作样也要有个度好不好! 陈家姥爷,你这么蠢萌真的好吗? 再看禾老三与陈氏,已经羞愤尴尬极了,脸色涨红。 四宝的小拳头紧紧握起,似是察觉到禾早要说话,他忙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含警告。 禾早便想到他之前提醒的,没办法,只好拼命闭了嘴,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把吐槽的话说出来。 还是禾老三强打起了精神,磕磕绊绊地说:“爹,你家是诗书之家,但我们就是平头小老百姓,要不靠这个,养活自家都困难,娃们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哩……” “我听说你三房自长房里分出来了?”陈秀才却不等他说完,就又问道。 禾老三一怔,“啊”了一声。 “胡闹!”陈秀才拍了桌子,吹胡子瞪眼。 246.第246章 捉襟见肘 “你双亲都在,如何能分家?你这不是不孝是啥!”陈秀才咆哮着:“你们今天回去,立马跟双亲道歉,再去注销公文,将分家那一套的心思给我收起来!我老陈家有你们这样的闺女女婿真是丢死人!” 禾家人都目瞪口呆。 已经分出来这么久了,这位一年都难见到一次的外公却逼迫他们去注销分家公文? “爹……当初分家是无可奈何之举,又有里正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帮我们说和,又盖了章,无可更改!” 陈氏低微却清晰的声音传来。 陈秀才瞪向她:“不孝之妇,是你撺掇着禾成家分家是不?啊,你那不贤良的名声都传到我这儿来了,我出门都脸上无光!老陈家的脸全被你丢完了,几辈子的好名声,也完了!” 他说一句就朝陈氏走一步,因为太激动,唾沫横飞。 陈氏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禾老三忙紧张地解释道:“是我要分家哩,我是一家之主……我做的主!” 陈秀才将炮火攻向了他:“你是一家之主,那看看你都办的是啥事,先一言不合就分了家,分家后你又咋管教的子女?禾早小小年纪,泼辣的名声都传到我村子里来了,又离经叛道,做啥子生意,你咋教养的孩子?” 禾早唰得抬头,目光正好与陈秀才相对。 后者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抹明显的厌恶。 看来,他也听说过禾源一系列生意都与自己有关。 “爹,早儿那是为家里好,多亏了她,要不然一家子都饿肚子哩……” 禾老三忙忙为禾早分辨。 “饿肚子也比你们去做商人之事要强百倍!”陈秀才斩钉截铁。 禾早就倏忽笑了笑,清脆悦耳的笑声在低气压的屋中很显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 陈秀才五六十岁,有些秃顶,胡子发白,但一张脸保养得还算年轻,穿的衣服倒也光鲜亮丽,只是这光鲜亮丽与他本人的老派学究的模样不太般配。 “你笑啥?大人说话,小孩子给我闭嘴不许出声,有没有规矩?”陈秀才沉了脸。 禾早清亮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公公,我笑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好笑的事,您既然不满意我爹娘做的事,那当初我们分家时您不咋去阻止哩?我爹娘都是孝顺的,肯定会扫榻恭迎您莅临教导!你不出现,也没个只字片语的,我爹娘只当您也是统一这样做哩?” 陈秀才瞪大眼睛,脸色都铁青了:“你这女娃子是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 四宝扯了下她的手,禾早没看他,只笑着:“那怎敢哩!就是奇怪。公公不满意我家分家,不满意我家做生意,这都几个月了,却都不吭声,我们只当您是满意着哩……” “我满意?要不是顾忌着这是别人家事,我早去教训你一家子了,大的不孝,小的泼辣,没有一点规矩了都!” 禾早长长“哦”了一声,偏着头一派天真烂漫:“这原是外人家事,那刚您咋还逼着我爹娘回去注销文书哩,这又不是外人家事了?” 陈秀才的脸就像是开了颜料铺,一下子从铁青转白又转向红。 他涨红着脸,瘦长孱弱的手指了禾早,翕合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氏忙训斥一声:“早儿,不许插嘴!” 江氏也忙去抚陈秀才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抚慰道:“老爷,您别生气,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您要是被气坏了可就不值当了……她不好,多多教导就是了……” 禾早丝毫不惧,一簇新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我人虽小,但也明事理哩,长辈们说话做事,要前后一致才中哩,不能说一套做一套,不然就成了表里不一之辈,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哩!” 你不是喜欢讲大道理,那我就跟你讲大道理,看看你做的事到底有没有道理! 陈秀才喘息两声,指着禾早厉声:“把她给我轰出去,轰出去,目无尊长……不敬长辈……” 禾早笑眯眯地抬脚:“不劳公公来撵,我自己走出去就中,长辈发小孩子脾气,我这个真小孩当然不能和公公一般见识哩,公公,我去外面坐坐,等您不气了再进来给您行礼啊!” 她掀了帘子,干脆利索走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禾家的几个孩子,对禾早只剩下一个感觉,那就是前所未有的崇拜! 早儿真是太牛了! 刚还死命阻止禾早的四宝忍不住弯了眼睛。 炕上坐着的陈秀才被气得呼吸岔了口,此时正在拼命咳嗽。 陈家的院子不小,禾早也没事,干脆就前后院都逛了一遍。 总结了一下,发现陈家并不像是面上看到的那样光线,现在的陈秀才就是传说中的“啃老本”一族,一辈子都没个正经营生,全靠着祖辈留下来的一点财产度日。 虽然比村人强得多,但仍能看出些许捉襟见肘来。 就像是后院种的那一大片菜地,有半亩多的白萝卜,三分多的南瓜地,这些,都是穷苦百姓冬天的主要口粮! 还有那掉了漆的木门,与破了口的纱窗,后院一排几个屋子都破旧不堪了,一头的屋顶掉下来一小撮绿瓦,却没有休憩过。 她又溜到了厨房,却发现厨房里鸡鸭鱼肉齐全,菜样丰富,大锅里焖的竟然是白花花的大米饭。 禾早不由笑弯了眼睛。 米价在怀庆府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所以怀庆府这边大部分的人都宁愿去吃焖小米饭,穷苦人家也不用大鱼大肉配着,就一根水嫩的大葱,扒一碗香喷喷的谷子饭,就让人非常满足了。 今日待客陈家特意用了大米,还是挺奢侈的! 禾早进厨房的时候,胖乎乎的秋嫂正手忙脚乱往嘴里塞着什么,猛看到禾早,那一双眼珠子就差点蹦出来,死命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咳嗽着:“禾……禾小姐,你咋进来了?” 禾早看过去,她手里是一大碗刚炒的嫩黄鸡蛋,眉头便挑了下。 秋嫂惶恐又不安:“禾二小姐……我……” 在厨房做活的人哪有不偷吃东西的。 247.第247章 两位姑奶奶 这又不是自己家,禾早懒得管,便安抚一句:“我不会跟公公婆婆讲……” “暧,暧哩!”秋嫂松了一大口气,又忙着道谢:“谢谢禾二小姐,谢谢……” 禾早来了兴致,走过去与她攀谈起来:“秋嫂,你们在陈家,一个月有多少月钱?” 秋嫂脸色便有些黯然:“现在只有四十个铜板了……” “现在?” 秋嫂叹口气,胖乎乎的脸上带了一层沧桑:“你娘没出嫁的时候,我厨房做工的一个月有二百文钱哩,后来就不中了,降到一百文,再降到五十文,前不久又降到了四十文……” 她没说的是江氏原本想要降到三十文的,是他们几个做下人的拼命反对,才又提了十文。 想着她便非常不满:“就四十文能干啥哩!”她瞥了禾早一眼:“村里那些编漂子的人一个孩子一天也能挣个百文哩!” 现在漂子的价格很稳定,一文钱一个,乡下的孩子干惯了活计,编一天编一百个不成问题。 禾早便笑道:“你们村也有人编漂子啊?” 秋嫂又无意识瞅了禾早一眼:“是哩,都说是二小姐家里传出去的编法,二小姐你亲自教给你们村的人,又传到外村去……” 她眼里倒是有了几分敬佩:“二小姐能干着哩!” 她刚也听到了上房老爷的咆哮,不由撇嘴。 老爷天天死守着那些礼仪规矩,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这个不成体统那个不成体统哩,家里这么多张等着吃饭的人,却两个进项也没有,全靠着祖产过日子。 还死要面子,就像是来了亲戚,这桌子怎么摆,菜式是什么,样样都讲究。为了备今天这顿饭,陈家足足花了半两多银子。 说啥吃小米饭不体面,大米才够面子! 哼,面子是啥,能当饭吃吗? 要不是有两位姑奶奶时常贴补,陈家又卖了不少地,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她又看了禾早一眼,殷勤地笑:“听说二小姐家里与人合伙做生意哩,家里开了俩作坊,个个都挣钱得很哩!” 禾早不意外她会这样问,禾源松花蛋,禾源柿饼,整个县城的人都应该听说过。 她微微笑着:“幸蒙贵人帮助!” 秋嫂就又想起前不久自家老爷不满的嘟哝声:“啥贵人,那分明是贵人家里的奴才,与一个奴才合伙做生意有啥好炫耀,好得意哩!为了钱都卑躬屈膝,像啥话,老禾家是堕落了,堕落了啊!虽说出了个秀才,到底是泥腿子出身,底蕴不行!” 秋嫂又要撇嘴了,管他啥出身,这世道能挣钱就是大爷! 而且,与贵人家的奴才交朋友,总比连奴才也没资格交上要好吧? 她虽没读过书,但也听说过一句话“丞相门口七品官”哩! 这奴才,也分个五六九等哩。 就像是她自己,秋嫂哀伤地叹口气,就是那最下等的最下等! “二小姐尝尝,咱庄户人家好东西没有,倒是也有些稀罕的,这柿麻糖不多做,亏得我昨天炸了点,来尝一个。” 秋嫂对禾早起了巴结之心,很殷勤。 所谓的柿麻糖与烙柿饼是一样的,都是用烘红的柿子去皮,与面活一起做的,只是麻糖用的是滚水,柿饼用的是生水而已。 如做普通麻糖一样,将活好的面切成手指长短的小长方形,再下油锅去炸,炸出来的柿麻糖颜色焦红,微微发黑,咬一口酥软甜烂,带着柿子特有的甜香味。 五贤镇柿子树多,到了过年炸麻糖这一天,都会炸柿麻糖,大人小孩都喜欢。 禾早许久未吃了,倒是挺稀罕,用筷子夹了一个,三两口都吃完了:“甜,好吃。” 秋嫂就抓了一大把,用油皮纸包着:“给几位小姐、少爷们都尝尝!过年才吃的零嘴!” 禾早道了一声谢,才接过来去找禾春儿他们。 半大孩子们永远都没有吃饱的时候,很快就嘻嘻哈哈笑着吃完了。 洗了手出来,陈家另外两位姑奶奶也都到了。 都是赶的牛车,大人孩子都衣着光鲜,尤其是两位姑奶奶,像是比赛似的在头上插满了金银,刚下车的时候差点没晃花人的眼。 江氏亲自出门迎接,陈秀才倒是还端着架子,坐在炕上,只是手里没有再装模作样拿本书罢了。 陈家大姑奶奶是原室生的长女,大陈氏。 三姑奶奶则是江氏的亲生女,小陈氏。 江氏对待两人的态度也明显不一样,对大陈氏态度也淡:“大姑奶奶回来了啊,快进屋去吧,老爷等着哩。” 大陈氏年纪偏大,已经四十岁了,额头与嘴角,带着很深的皱纹,可见她平日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习惯性地皱眉与掘嘴。 想到四宝这个小哥哥似乎也是如此,禾早决定得暗暗提醒他,免得他长大后与这大陈氏变得一样。 她穿着华丽,面色却严肃,带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谁也没看,直接进了屋。 这里面,她身份是最矜贵的,没有必要与其他人打招呼。 小陈氏就哼了一声出来:“切,瞧瞧那张狂的样子,生怕人不知道她是长女似的!” 江氏就忙安慰了她:“今天这日子,你爹可是盼了好久哩,有些话不许说出来,心里想着就中了。” 小陈氏掘了掘嘴,亲昵又撒娇地喊了一声:“娘!” 她年纪很轻,顶多二十七八岁,又打扮秀丽,一撅嘴倒是能看出几分少女的天真稚气。 江氏眉开眼笑携了她的手,又拉着自己的宝贝外孙和外孙,朝院子里走去。 两位女婿,都跟在自家媳妇后面,脚步匆匆。 他们没有人主动理会也出来迎接的禾三房。 禾三房除了禾早,倒是都觉得轻松不少。 他们都不习惯与人争辩,倒不如被无视,倒是更能让人自在些。 四宝也低声对禾早说:“今年还好,以往他们总要说两句的……” 说什么,自然是讽刺禾家穷,大人孩子穿的像叫花子啥的。 但是今年,禾三房的穿戴与他们两家比,只有更胜一筹,又是自家自立起来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县城。 两个骄傲的姑奶奶便一致保持了沉默。 七宝不想待在外公家里,苦着小脸眼巴巴的。 禾早便安慰他:“咱晚上赏月,顺带请阿澈哥过来吃桌,中不?” 七宝便眉开眼笑起来:“中咧。” 248.第248章 假读书 吃中饭的时候,陈氏原是要像往年一样,与秋嫂一起端盘子的,禾早却阻止了她,扯着她的袖子拉她坐下来。 适才她要去做饭,是禾春儿将她拉了回来。 自家儿女一心想着自己,陈氏想了想,便没有再强求,坐在桌子上,但有一点点的不安,坐不安稳。 陈秀才家里也是分为男女两桌,坐在首位的江氏脸色便阴沉下来,小陈氏更是指着陈氏皱眉:“就秋嫂一个人,你咋不去帮忙哩?傻坐着干啥,当大爷等人伺候哩?” 不过是丫头生的,没有必要叫姐姐,所以自小小陈氏就从未称过陈氏为姐姐。 陈氏强迫自己腰板挺直地坐着,一声不吭。 小陈氏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咋不吭声,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陈氏动了动唇,禾早却忽然探着脑袋夸张地左右望望,然后再回望小陈氏:“小姨,你是在跟谁说话哩?不点名不道姓的,莫非是秋嫂,小姨你放心哩,秋嫂就在端着哩,误不了您的吃食!” 小陈氏一怔,恼羞成怒:“臭丫头你说啥?我是为了那一口吃的才支使人哩?陈若英,你瞅瞅你闺女对长辈啥态度,你也不管管!” 禾早朝陈秀才那桌望去:“公公,不都说你是秀才哩,家风最正,咋的我小姨叫我娘不叫姐,反而叫名字哩?公公,我小姨不尊重长辈!” 小陈氏被气个半死。 往年她在家都这样叫的,咋的今年就不中了。 她把筷子啪得一声放在桌子上,瞪眼看着禾早:“你个死丫头,长能耐了啊,敢顶嘴了现在,还敢告状!” 她站起身,往禾早这边探了身子,又扬起了巴掌,看样子像是要动手。 陈氏与禾春儿坐在女桌上,四宝七宝同禾老三跟着坐男桌,因此小陈氏一动手,陈氏与禾春儿便同时挡在了她的前面。 “你干啥?想动手哩?”禾春儿眼睛一瞪,厉目看向她。 陈氏也抓住了她的胳膊:“若华,不兴动手哩,早儿这孩子又没说错啥!” 江氏的眼睛便眯了眯。 小陈氏气得肺都快要炸了,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她以前想怎样教训就怎样教训,咋的这会儿就不行了? 她做啥事需要禾家的人来管! “爹,娘,你看她,看看,啊,不就是有俩钱了,了不起啊咋的?禾若英,你是小人得志啊,这尾巴夹了多少年了,一下子就给翘起来了,也不看看你啥身份,配不配!” 陈氏脸色涨红,却仍握住她的胳膊,不松手也不说话,只严厉地盯着她。 “松手!”小陈氏叫喊的声音也凄厉起来,外人听见,还以为陈氏怎么她了呢! 禾早扬扬眉,淡淡道:“小姨,公公以诗书礼仪治家,你却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动脚,这不符合公公的治家之道哩!”她扭头,望着陈秀才眯着眼笑:“是不是哩,外公?” 陈秀才目光沉沉看她一眼,缓声对小陈氏说:“咱家不打孩子,你忘了?” 小陈氏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哩,爹。” 让她坐下,陈秀才的目光在一家子身上都扫了一圈,重点又看了禾早一眼,这才肃穆地说道:“我们陈家是不许经商的,此为下贱之事,士农工商,咱陈家却是书香世家,丢不起这个人!” 从男桌那边传来一声很隐秘却又听得清清楚楚的嗤笑声,七宝是一个好奇宝宝:“四哥,咱公公家是书香世家?咱公公家有多少藏书哩?” 以书传家,以书治家,那么书便是底蕴,而自称是书香门第的陈家,又有多少藏书呢? 禾早清清楚楚地看见陈秀才的脸庞红了,像是被染了一层红色的颜料。 下面的话他就无法再接下去了。 陈家一片寂静,每个人貌似都很尴尬。 禾老三也跟着涨红了脸,训斥了七宝一声,后者撇了下嘴,低头吃饭,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朝禾早做了个鬼脸。 后者无声笑出来。 之后陈家还算是风平浪静,只有起身离开的时候,大陈氏淡淡朝禾早看了一眼,也不怎的,她那一眼看得禾早心里毛毛的,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陈氏并不怎么说话,光坐在那里,摆着一张脸,就基本与陈秀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陈秀才却偏偏喜欢她这性情,一顿中饭,他对大陈氏是最热情的,让小陈氏吃味不已,还发脾气骂了孩子两句,又惹来江氏两句斥骂。 大陈氏与小陈氏与娘家关系好,吃过饭后也坐在那里不动弹,禾家便先告辞了。 小陈氏讥讽道:“哎呦,这么急着回去是要做生意去哩?” 她故意朝陈秀才那边看去。 江氏扭头看过来,陈秀才却仍拿着本书坐在那里,教大陈氏的儿子写字,后者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却又不敢反对。 禾早微微一笑:“小姨,来时我爷奶叮嘱过了,要我们早点回去,还要去老人宅子里送月饼哩,要是有啥活计,亲戚还没走了啥的,我爹娘也能搭把手帮帮忙,总不能让老人总忙着是不!” 江氏站在架子上位小外孙抓糖果吃。 小陈氏脸色微变,又反驳不了禾早,便狠狠瞪她一眼。 她的瞪视与大陈氏相比,一点也没有威慑力,后者耸了下肩,没有半点不自在。 陈秀才便从书中抬头夸赞了一声:“中哩,那就早点回去。” 他又看了陈氏一眼,淡淡的:“总算没有白养你一回,也知道孝顺了。” 陈氏低头,低低应了一声是,态度很恭敬。 禾早闭紧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笑出声来。 扭头去看七宝,也是忍笑忍的辛苦。 禾春儿与四宝都一本正经的,看到他两个的怪样子,四宝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禾早与七宝才收敛了一些,但是一到外面的牛车上,两人便再也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以前不上学不知道,这上了学,看了先生的书,再看公公的,才知道公公看书从不标记不释义哩!” 249.第249章 不被欢迎 七宝捂嘴咯咯笑着。 陈秀才拿在手中的书,都是半新不旧,看出来是常翻的,但里面的书页却干净如许,连滴黑印都看不见。 而且,他看了半天书,等回来时看的还是禾早他们去的时候的那一页。 禾早只给出了四个字来评价:“装模作样!” 七宝把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是哩,是哩,假读书!” 四宝轻咳一声。 禾早与四宝便跟着他的目光去看陈氏,后者垂着头,眼神虚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禾早与七宝对望一眼,保持了静默。 这次的走亲戚并不算愉快,回到家,众人都没有兴致,因为中秋节,柿子作坊与松花蛋作坊都休息一天,禾早无事便开始做针黹,如今她已经能熟练地给衣服补补丁了,而禾春儿,早就可以做完整的一套衣衫了,而且她还可以绣出十分漂亮精致的花朵。 因着中午吃的柿麻糖,弟弟妹妹都喜欢吃,她便准备晚上自家炸一些,这会儿便去后院的屋子里捡一些烘好的柿子。 因着要做柿饼,禾家当初收了很多生柿子,而随着时间变化,烘红的柿子越来越多,被单独挑出来放到一起,这些烘柿子可以一直存放到冬季过年的时候,即使到时候外皮都已经萎缩发干,但内里却是又甜又腻的黑红色柿子果肉,这被称为“冻柿子”。 陈氏也去帮忙。 禾老三就用细嫩的柳枝编小篮子,作为备用。 四宝七宝则去书房读书,中秋日,私塾也放了一天假。 他们刚来的时候,从老宅那条街的前面路过,看到禾大姑他们还没走。 因着与她闹得很不愉快,三房的人都不准备现在过去。 等到傍晚的时候,一家子这才收拾了下,带上月饼并刚炸好的一碗柿麻糖去了老宅。 禾大姑刚才离开,老两口都面容焕发的,看那模样像是极其高兴。 但是让人尴尬的是,禾早他们进了上房,才发现二房并未离开,正亲亲热热地与禾老太太、禾老爷子一次吃饭,大房,四房的人也坐在其中。 三房的人进屋,老宅的气氛就僵硬了一下。 禾老爷子面色就有些尴尬,今日是中秋节,按理说他该请三儿子一家共同吃个团圆饭,然后一起赏月的。 但是,老二却说老三他们估计还未从出虎村回来,他便没有强求。 “……老三啊,回来了?想着你们还没回来,就没去叫你们,都来了啊!”禾老爷子厚着一张老皮打招呼。 禾老太太也似乎觉得中秋节撇下三房吃团圆饭有点太过分,轻咳了一声凶巴巴说了句:“来了就坐下吃吧,还等着人请你上座哩!” 说完便大口喝了一口汤,发出响亮的砸吧声。 这大概是她所能做出来的对三房最友善的态度了。 但三房的人却不领情。 禾早上前一步,眉眼弯弯笑着:“呦,爷奶都吃起来了啊,我家是估摸着时间过来的,没想到还是晚了!” 禾老爷子勉强扯了下嘴角笑:“来了就坐吧。” 禾老三将月饼放在了桌上:“爹,娘,这是她娘几个特意挑的红豆馅,软,也能克化得动!专门给你二老吃。” 禾老爷子笑着:“有心了。” 禾老太太则大声哼了一下鼻子。 “爹,这是今天刚炸的,柿麻糖你和我娘都爱吃,这东西沉,不能多吃,头一天多吃两个不要紧,吃完了回头去我家再拿啊,我和春儿炸得挺多的。” “暧,人老了,吃啥都不香了,也咬不动了,就这柿麻糖,还是个稀罕物,你娘也爱吃哩!”禾老爷笑得脸上的褶皱都皱成了一朵菊花。 禾早笑着接住话头:“爷,你要是爱吃,赶明儿吩咐一声,我家立即就送来烘柿子哩,让我大娘娘和小姑给你们呢炸着吃。” “我早儿是个孝顺的女娃娃哩。”禾老爷子眉眼全部舒展开来,显然被禾早奉承得很开心。 紧挨着禾老爷子坐的禾老二至今看到三房一家就不舒服,轻哼了一声撇开了头。 刘氏与两个闺女也都低头,当做没看见三房。 倒是六宝从座位上下来,跑到七宝身边,去扯他的胳膊:“七宝,你咋总和五哥玩,那我哩?以后我也来找你们玩吧!” 他年纪与五宝七宝相当,又被刘氏养得娇嫩,天真得很,这次回来听了五宝吹嘘与七宝两个一起去学堂,去柿子作坊,去干啥啥,觉得与自己相比,他俩的日子过得太爽歪歪了,很是羡慕! 刘氏先皱了眉:“你还读着书哩,咋能天天回来!” “那我不能回家读吗?”六宝很委屈。 禾老二气得胡子都抖动起来。 他不肯接手村里的私塾,坚持要去镇上,已经被村人暗讽是忘恩负义了,现在连自己亲儿子都不去自己的私塾上学,那外人还会骂成什么样! 他沉了脸:“回来坐着,干啥哩!” 他也学的孔孟之道,信奉的是“抱孙不抱子”格言,对儿子一向管教严厉。 六宝胆子小,见状只好耷拉了小脑袋,怏怏坐了回去。 禾老爷子第三次说:“不应傻站着,都坐。” 禾家的宴席已经吃了一半了,桌子上鸡子鱼肉都被啃了一半。 禾早与禾春儿、四宝对望一眼,又看向禾老三。 禾老三沉默了好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不中,让她娘几个回吧,咱这桌子也坐不下,家里还有松花蛋要看着哩,不能常离了人!我就陪着爹喝一杯。” 禾老二送来了好的高粱酒,禾老爷子面前就倒了小半杯放着。 听了他的话,禾老爷子便微微吃惊:“老三啊,咋能回去哩,都坐,都上桌来吃,老三媳妇啊,你快带春儿、早儿去你娘那桌坐着,老三,你、四宝、七宝来我这桌,咱一家子好好乐呵乐呵!” 禾老三便闷着头不说话。 禾老爷子眼睛一瞪:“咋了,爹的话你不听了啊?” 四宝抬头,犹带着稚气的脸上却无畏又坚定:“爷,我们和娘就先回了,今个儿来不是为了吃这顿饭哩,就是中秋节了,给您二老送月饼来!祝您二老以后健康长寿,福如东海!” 他深深作了一揖:“我爹在这儿陪着你们哩,我们就先过去了。” 不等对方回答,就又一个个名字地叫:“娘,大姐,早儿,七宝,咱走了,不打搅爷奶吃饭。” 250.第250章 收柿子树 他率先朝外走求,陈氏几个与老宅的人打过招呼,就也果真跟着往外边走去。 禾家的人目瞪口呆。 出了门,禾早才笑嘻嘻地说道:“现在四哥也变得厉害了啊!” 四宝没好气看了她一眼,又担忧地朝陈氏看去。 还好,后者面上带笑:“咱家几个娃谁也没早儿厉害,早儿这丫头,性子强着哩。” 禾早翘嘴笑起来。 时间还不晚,等回去后,娘几个简单做了晚饭,吃过后,四宝七宝便去书房温习功课,禾老三也吃完回来了。 他略带着些讨好的笑,看向坐在炕上的娘几个。 禾早便眨巴着眼睛,故意问道:“爹,我爷家的饭菜好吃不?” 禾老三便瞪她一眼,又忍不住笑:“这丫头,埋汰你亲爹哩!你爷家的东西就是再好吃,那也不如咱自家做的香!” 陈氏原本低了头做针线,听到他这句话,眉宇间的冷凝就散去些许,面带温柔。 咱自家做的香,可见禾老三是真正把老宅那边看成了外人! 禾春儿便问道:“爹,吃饱没?锅里还有剩下的糊涂哩,给你舀一碗?” 禾老三在老宅心情不好,人多,也没吃太饱,闻言便摸了摸肚子,点头:“那中,就来一碗吧。老宅那边吃的也不多。” 禾春儿应声去了。 禾早就笑眯眯地问:“爹,你吃肉没?” 禾老三老实,不怀疑其他,直接笑着:“当然吃了,今个儿老宅的肉多着哩。” 禾早笑意吟吟:“那你吃肉的时候我奶瞪你了没?” 禾老三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笑骂:“你这丫头,又来调侃你老爹!” 陈氏也轻斥:“早儿!” 禾早这才吐了吐舌头,很有分寸地住了口。 等禾春儿将饭菜端上来时,不过是一碗糊涂,吃剩下半盘子的小葱。 这葱是在滚水里煮过后,用盐、酱油和香油一拌,便能直接吃了,味道很不错。 禾早不喜欢生吃大葱,却很爱这样拌了的小葱。 禾老三夹了几个柿麻糖吃了,又西里呼噜很快就喝完了糊涂,又把小葱吃干净,才满足地叹道:“这才算是吃饱了哩!” 刚才,总觉得差一点。 在老宅,他从来都不敢放开肚皮去吃。 禾早一本正经地点头:“就是咱自家种的葱咱爹都能吃这么香,可见果真是家里的东西好吃。” 见她又在开涮自己,禾老三无奈,叹口气:“你这丫头!” 禾早已经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谈正经事的架势:“爹,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四哥、七宝商量过了,现在也说给你听一听!” 禾老三便猜想她又有新的做生意的点子了,不由期待。 禾早说的却是购买柿子树:“中秋后,村里的人都要上山收山货了,咱这柿子树却不能再往后拖,不中从明天起就收柿子树吧,把村里的柿子树都同一管起来!” 禾老三以前听她说过这个问题,倒也没有太吃惊,只有些犹豫:“咱村家家户户都有柿子树,秋收后就指着这柿子赚钱哩,还能当个零嘴,会卖吗?” “只要出的价钱足够,那就一定会卖!” 禾早说的异常笃定。 禾老三相信禾早,便没有再说,只点头:“明早我去转转,跟咱村里说说这个情况,早儿,你准备按啥价买?” 禾早早就考虑清楚了,直接说:“咱村里十年二十年的柿子树最多,咱按照一两银子一棵来买,要是有四十年往上的咱就按二两银子一颗来买,要是十年以下的,半两银子,爹你觉得咋样?” “比收树的价格要高,但也不算太高!”禾老三沉吟道,这个价钱算是比较正常的。 他便担心起村人会不会因此吃亏! 禾早对他的脾气心知肚明,便又笑着说:“爹你别觉得一颗柿子树就一两银子,太少,但咱庄户基本每家都有一二十颗柿子树哩,他们又不会做柿饼,就是拿出去卖也卖不了多少,大部分都是放在窖子里挨着过冬,过年吃哩!不如卖一部分给咱,娶媳妇盖房子的钱就都有了!” 卖上五六棵,便是五六两银子,娶媳妇是足够了。 后山上都是高大树木,庄户就算缺钱卖柿子树,要的人也少,价格也不高。 禾老三没有再提反对意见,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从私塾回来,就忙着去庄户家里转悠,以往的他老实寡言,也不善与人打交道,但自从家里做了生意以后,他作为顶梁柱,时常去送货,这口才和胆子便练出了一点。 以往,要在村里干啥事,他还要特意去请了禾老爷子来压场子,但是现在,只他一个人,村人就非常尊重。 如同禾早所预料到的那样,村里一听说禾家要收柿子树,几乎每一个庄户都来找禾家要卖自家的柿子树。 禾家有钱,他们都知道。 大部分村人都厚道老实,觉得一两银子一棵树已经很可以了,都没有再降价,还千恩万谢。 但也有如卢小二、徐氏等比较霸道的村民,嘴皮子都说破了,就是想让三房家多添几个钱。 吵得人脑门儿疼,他们却还没有争辩成功。 禾早干脆宣称不再收购他俩家的柿子树,这两家人又恨又无奈,只好厚着脸皮上门,再次磨破嘴皮要用一两银子来卖柿子树。 事情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禾早也很无语。 这不是没事瞎折腾嘛! 卢家村的柿子树买卖简单,直接与里正说一声即可,签字盖章,手续很快就弄好。 但消息传出去外村后,也有很多贫苦的外村人主动上门要卖自家的柿子树,按照禾早所想,柿子树自然越多越好,但是这却关系到村里财产问题。 在古代,一个村子相当于一个小宗族,宗族的土地是不允许卖给外村人的,这会削弱自家的实力。 外村人的将自家的柿子树卖给禾家,也就相当于间接卖了本村的一部分土地给外村人,那些里正与大族之家是不允许的。 禾早没办法,只好拒绝了他们。 七宝因此很不满:“咱们村绕蝎子、编漂子直接就传给了他们,也没要啥钱,不就卖棵柿子树,还这不允那不允的,也太小气了。” 禾早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251.第251章 和好 七宝不解。 禾早却轻轻笑了笑。 柿子树又不是大片的丰田,就算都卖了对本村也没什么损失,而实际上,丰田被外人买卖的事情比比皆是,卖外村人柿子树根本不算什么。 唯一的可能,是那些里正与好户人家嫌他们禾家手伸得太长了些,所以故意把持着不许卖。 禾早收敛了笑容,眉头轻轻蹙着。 如今的禾家是攀着树木的藤蔓,没有自己的实力,遇到这种被人故意欺压的事情也没有能力去解决。 好在本村收柿子树也收了有一百多棵,已经不算少了,村外的就暂且放放。 收完柿子树后,禾家再次忙碌起来。 后山上的山货已经成熟了,而禾家今年拥有四座山头,也意味着这四座山上的所有山货都属于他们。 村人都避开了这四座山,去其他山上采收。 禾早一家去了自家山头,然后四宝才发现了些问题:“早儿,咋的咱这座山上的山货少哩,北菇稀少,个子也小,其他山货也不见影?” 禾早便笑笑:“因为这山上出的山货少。” 四宝无语,这不是废话吗? 七宝便撅嘴:“那咱买它干啥,不是亏了?” 禾早摇头,并不准备解释,而是细细找寻着树木间躲藏着的北菇,及挂在枝头通红的花椒,还有树上的青皮核桃,山胡桃,大红枣等。 这些用篮子或麻袋装了,回去晒干放在红薯窖中存着,吃的时候直接取出来就好。 再来便是怀庆府特有的菊花了,卢家村的人习惯秋季上山掐菊花,回去晒干后泡水喝,古中医认为越苦的东西对人体越好,这逐渐成为乡下人的养生之道,多吃苦瓜,多喝菊花茶。 禾早便与陈氏商量:“娘,咱今年多掐一些,回去后咱做菊花枕用!” “菊花枕头?”禾春儿听见,便好奇地问道:“对身体好?” 禾早一本正经:“对脑子好,还去火亮目,四哥和七宝都天天读书,费眼睛哩,枕着这个就很好!” 陈氏相信禾早,她既然这样说,那菊花枕就一定有好处。 因此便狠命掐了一麻袋,晒干后也就剩半袋了,足够所用。 山核桃他们这座山头倒是有好几棵树,往年都是一个村的人合着打的,这回只他们一家子,也打了有两大麻袋。 七宝喜欢吃青皮核桃,事实上,青皮核桃仁湿润又香甜,不管是谁都爱吃。 他笑着抱了抱比他都高的麻袋,一脸满足:“回去后可以吃核桃了。” 往年,老宅打下来的核桃都拿去城里卖掉了。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核桃都是之前的干果。 “嗯,咱不卖,咱都留着自家吃。”禾早笑着掐了下七宝圆润光滑的小脸蛋。 补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的七宝很有种朝胖墩发展的趋势。 他乖乖地任禾早掐着,大眼睛中满是笑意。 禾早笑得眯弯了眼睛,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天天被她欺负着,这小日子真是爽啊! 除了这些,便是怀庆府特有的野药材了。 禾早能认出来怀地黄与铁棍山药,这时候两者都正好是收货的季节,茎叶枯黄,将之拔掉,用小铲子将泥土斜着挖开,找出埋在里面的地黄与山药即可。 地黄是黑乎乎一团疙瘩的东西,用刀切开,断面处为乌黑的便是最好,乡下人没那么讲究,将地黄采回去后,也是泡水喝,地黄分为生地黄与熟地黄,女生男熟,所以如果男子要喝地黄茶,就要将生地黄泡于黄酒中,再将之晒干,变成熟地黄。 山药都是野生的,都不算长,与之前夏日挖采的相比,也不过一米长短,只是由小指粗细变成二根手指粗细。 将山货都采得差不多了,禾早便同家人到处找山药挖山药。 挖出来的山药整整齐齐码成一堆,存放人家中干燥隐蔽的屋中。 这些山药现在采摘,来年便要留种,禾早准备在卢家村大规模种植山药。 山药适合沙性土壤,对水的要求不高,并且是种植在高处为好,这样有利于排水,卢家村的土地就非常合适,丰田不多,普遍都是沙性土壤,种植粮食产量不高,还劳心劳力。 但是这个计划禾早还未对任何人讲过,三房的人从早到晚一直忙着找山药挖山药,也只是以为禾早放着要吃的。 四宝与七宝在收山货的第一天也上山了一次,之后便都去私塾读书,没有再上来过了。也因此,他们对今年家中收藏的山货数量巨大而震惊。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霜降来临,三房才只找了几座山头,禾早便再次雇村里人上山找山药,并告诉他们挖山药的方法。 山药对于卢家村的人来说,只是一种吃不饱饭情况下的零嘴,除此之外没有用处,也因此,他们从不知道这一座座山上竟然有这样多的长山药,又粗壮又颀长的山药码在一起,看着很壮观。 他们都奇怪于三房要这老多的山药干啥用,难道是为了吃? 三房那般有钱,还会缺吃的? 那么就是为了卖钱! 可这如同红薯、土豆一样的家伙,真能卖出钱吗? 村里也有穷疯的人挖了去镇上卖,价格比红薯、土豆稍高一点,但买的人并不多,也赚不了大钱。 而禾家却是赚大钱的人。 便有那些精明的学着挖了山药,自家藏起来,等着看禾早家动作。 老宅大马氏就是如此。 她带着几个孩子天天早起晚归的挖山药,也不许孩子吃,码到自家屋子,又让连翘与禾夏儿时不时就去三房打探消息。 也因此,在快两个月的冷战后,连翘终于又同禾早说话了。 那天早上,禾早正在计算种植山药所需要的土地面积时,连翘一张如同春花灿烂漂亮的小脸便出现在眼前,她笑得好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语气轻快:“早儿,干啥哩?” 她探着脑袋望了一眼,见都是如同小蝌蚪似的胡乱拐着的线条,便撅嘴:“你天天就喜欢鼓捣这些,胡乱画的啥,浪费纸,看三叔骂你!” 禾早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252.第252章 探访 连翘瞅了她一眼:“咋的,你还真一辈子不与我说话了啊?” 禾早不由苦笑,这到底是谁不搭理谁。 她点了下头,淡淡招呼道:“来了?坐。” 态度与两人闹翻之前一模一样。 连翘高兴了,自觉禾早已经不生气了,便很干脆地坐在她旁边,探着脑袋看她在干什么。 禾早将纸笔放下,笑问:“你来干啥哩?” 连翘便眨巴下眼睛,俏脸上满是好奇:“早儿,你说你家要那么多的山药干嘛哩?难道也是用来卖钱的?” 禾早一听便明白了她的缘由,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当然是备着吃的,冬天咱们缺粮食哩。” 连翘狐疑:“不是拿去卖钱的?” 禾早摇头:“不是哩,今年肯定不会卖。” 那些山药都留种她还嫌少,肯定不会拿去卖掉。 连翘仍心存疑惑,上下打量着禾早,似是在判断出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正好禾春儿也进来了,看到连翘便笑着打招呼:“连翘来了啊,吃了没,中午留着吃饭吧。” 连翘忙笑道:“不了,我赶回去吃哩,春儿姐,咱家的山药是要留着不卖的?” 禾早瞟了她一眼,这是什么意思,当着她的面去问禾春儿,不是摆明了不相信她吗? 还别说,禾家人对禾早远远不如对禾春儿信任。 禾早太奸滑了,从她口中就摸不出来一句实话。 但禾春儿却相反,有一就说一,从不屑说谎。 禾春儿不知道禾早的打算,便看了她一下,也跟着点头:“是哩,不拿去卖!” 连翘便若有所思。 禾早却突然笑着问:“连翘姐,我大娘娘是不是也弄了山药在家里?” 连翘的脸立即红了,神情也慌张起来,站起来:“我,我不知道……我,我先走了!” 到底年轻,她心虚不已,匆匆离开。 禾早在她身后挑了下眉。 禾春儿便有些担心了:“早儿,咱村里应该有不少人跟着咱储存山药,有影响没?” 三方的人至今不知道禾早要挖山药做什么。 禾早把刚计算好的纸夹到书里面:“没影响哩,咱们要做的他们学不会。” 就像是之前柿子作坊与松花蛋作坊一样。 提到这个,禾春儿倒是想起一事来,皱了眉头:“早儿,我那天恍惚听见谁提过一句,卢四婶偷偷在家里做柿饼哩。” 柿饼的做法并不难,做过一遍的人很容易就会做,而松花蛋却需要陪房配置料液,也因此柿饼的做法比松花蛋更容易传出去。 禾早手中的动作一顿:“大姐,你听谁说的?我不知道哩。” 禾春儿摇头:“就是村口那些闲谈的家娘们。” 禾早想了一下:“大姐你先别说,等我看看再说。” 禾春儿对禾早的能力是信任的,闻言便“暧”了一声,转身去忙活别的,想起什么来又叮嘱一声:“要是她真把做法往外边传了,早儿,你得看着大人的脸面,不要太为难她。” 上次松花蛋作坊偷料液的事她还记着,一个村子闹得天翻地覆的,很热闹,但要是一直发生这种事,对禾家的名声也不好。 禾早很稳重地点头:“我晓得哩,大姐。” 禾春儿这才笑着又出去了。 禾早考虑了下,趁着中午吃饭的空当,一个人去了卢四婶家。 卢四婶家与阿澈在一条胡同,挨着很近,禾早刚去后面,就碰到阿澈从院子里出来,一身青色布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唇色染绯,神情却淡然如雪。 禾早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阿澈哥,去哪儿?” 阿澈微微侧身,她这才看到他身上背着一套弓箭。 两个武师傅跟在后面。 “上山哩?”禾早明白过来。 自从武师傅来了之后,阿澈便时常跟着他们一起上山练习弓箭武艺。在家里,都是农家小院,隔音效果也不好,并不方便。 阿澈原本神情淡漠,不苟言笑,但在看到她的刹那,嘴角就微微翘起,浅色的眉峰也完全舒展开来。 “有事?” 禾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啥时候回来哩,直接家去吃饭,我家里有山药,晚上我弄个拔丝山药给你吃,你肯定没吃过哩,是好东西!” 阿澈抬头看了看天色,点头:“好,晚上回来我一定过去。” 向前走了两步,他突然又扭头看她:“喜欢吃蛇羹不喜欢?” 禾早一怔,便赶紧摇头:“不喜欢吃,你可别去抓长虫!” 五贤镇这边,认为蛇有灵性,通常不会主动伤害它们,更别提将它们做成蛇羹吃了。 阿澈看到她这幅紧张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了笑,也没点头或者摇头,直接迈脚就走了。 两个武师傅与禾早打了招呼,跟在后面。 这样在村人的艳丽,便是主仆三个一起上山打猎去了。 里正家的亲戚,那位顾少爷,是个打猎好手,这是一个村的人都知道的。 禾早这才往卢四婶家走去。 一家子都正在吃饭,看到禾早都很惊讶,卢四婶干脆直接站起来:“是不是作坊有事?我现在就过去。” 禾早笑着阻止了她:“我是来你家借镰刀的,这个时候山上的野韭菜味道最最好,神仙闻了都不想走哩,我们准备上山揽韭菜去。” 山上的野韭菜很多,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长,等到种子成熟降落,下一年就又会长出一大片来。 所以卢家村的庄户基本都不种韭菜,想吃上山一揽就可以了。 卢四婶便笑道:“那也中,咱正好做个伴,我也去揽点,现在事情忙,家里好久没吃过饺子了。” 正屋里,只有卢四婶一家四口,那瘫痪的公公不见人影,想必是在另外一个房间吧。 禾早便提出去看望一下卢六爷。 卢四婶的公公,在族中排名老六。 卢四婶便忙带了她过去。 老人都是住在上房的,卢四婶家里,却是在上房一旁掏出个小房子来,专门安置卢六爷。 大概是注意到禾早的神情,卢四婶便有些尴尬:“这吃饭会客啥的都在上房,瘫痪的人却不晓得吃喝拉撒哩,味道不好,我们也是跟长辈们商量了下,才专门掏出个房子,就是伺候也方便。” 253.第253章 决定 禾早不多管闲事,只含笑听了,看了看卢六爷就出来了。 瘫痪的老人,大部分都已经神志不清,即使能吃能睡,眼睛也咕噜噜地转,但是却认不得人了。 禾早与他打招呼,他也不知道。 出来后,卢四婶便叹口气:“有啥好法子,咱乡下人家,肚子还填不饱哩,哪能跟人家城里人一样,大把大把的人参鹿茸去补,你就是操碎了心,想尽了办法,这人还是一天天瘦了下去,头发也花白了,看着可怜的,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受!” 她摸了摸眼泪。 禾早很能理解。 瘫痪在床,又神志不清的病人,在现代护理还是一大难题,更不要说医术条件极其落后的古代了,现代至少还可以靠着输液、流食来给病人补充营养,但是在卢家,却只能用米糊糊、面浆来喂,没有营养,人怎么可能不受。 “我家公公也是个厚道人,坏事没做过的,咋的就这般不公,让他得了这个病,零零星星地受苦!”卢四婶又感叹一句。 在古人眼中,卢六爷得这种病,分明是做了坏事被上天惩罚的。 死死不了,活,也活得受罪,和地狱比也不差了。 禾早便安慰他:“但凡生病,人哪有不受罪的,六爷爷只是受的比别人多了一些,慢慢来,我瞅着六爷爷精神就很好。” 不会说话,但一双眼睛来回转,能与人对视上。 禾早刚就对上了卢六爷的眼睛,单纯懵懂得好似是新出生的婴儿。 卢四婶却被极大安慰了,提到这个也笑:“是哩,不管谁来瞧,都说精神好着哩,这精神头十足,能熬得时间也就久一点。” 禾早面带微笑跟着她往后院走去拿镰刀,一抬眼,就发现一箩筐的生柿子放在角落,边上,是如同禾家一样摆放着的竹席,上面铺了一层去蒂的柿子。 禾早就停下了脚步。 卢四婶脚步一顿,尴尬不已。 “早儿,这,这柿子是……”她脸色涨红,嗫嚅着唇,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是我娘家给我送来的,几个孩子没吃过好东西,一心吵着要吃……我记得当初写的那协议,不许对外人讲做法,我没说,我,我就是自己做……” 她低了头,羞愧得无以复加。 禾早挑了下眉:“这些柿子当零嘴来吃未免太多了些。” 看那架势,足足有两箩筐。 卢四婶便忙道:“我娘家送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是两箩筐,我没同意,就是吃个十斤八斤的就足够了,但好容易做一次,我便做了一箩筐的柿子,想着现在柿饼足够,以后做来送人当节礼要是好的,我娘家兄弟孩子也多。” 在禾早清亮的目光下,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是信任四婶你,才让你帮着管理一起做活的人,我们当初也弄了协议,怕的就是把柿饼做法给传出去,现在四婶这样做,要是让咱作坊人的知道了咋办,要是人人有样学样咋办?那我的协议不是白签了!” 说到最后,禾早的声音中已带了几分怒气。 卢四婶几乎都将头埋在了胸脯里,嗓音浓浓的:“对不住,早儿,是我糊涂心软了,早儿,你不中就按着当初协议说好的罚我吧!” 传出去做法,一个人罚三百两银子,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可能究其一生也不可能付得起这样巨额的财产。 禾早温声:“不必如此,我知道四婶你为人,断不会将做法传出去告诉人,但是这柿饼自家却不许做,要是想送节礼,直接跟我说一声,在咱作坊里拿就中,咱按着柿子的市价来算,不多要。” 这已经是相当宽松的条件了。 卢四婶不由喜出望外,看着禾早就不住口地道谢,又再三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私下里做。 当初签的协议是三年,禾早觉得三年时间,足够这世界上的聪明人研究出柿饼的做法了,也就无所谓保密不保密了。 她原本也就没想着能将松花蛋与柿饼完全垄断,所谋划的,也只是那最开始的前几年而已。 禾早又向卢四婶提出个要去:“四婶,你明天把已经做好一半的柿子拿到作坊继续做,然后再拿了咱们的生柿子调换,既然家里孩子喜欢,那做好后跟我说一声,直接拿了柿饼回来就是。” 卢四婶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一个劲儿地点头:“中,中咧,早儿是一心为我们好。” 禾早笑着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卢四婶殷勤地送了出来,又再三道歉,做着各种保证。 禾早抬手微微制止了她,言语中颇有些阿澈的那种严肃:“四婶,你是管着作坊的负责人,以后可不兴再犯这种错误了。” 卢四婶忙把头点的根小鸡啄米似的。 一直等到禾早看不见背景,卢四婶便忙奔回后院,一边暗暗埋怨娘家人贪婪一边将各种柿子都收拾了,准备下去就送到禾家去。 禾早这边回去,遇到了禾春儿,后者便好笑:“早儿,你是不是去四婶家了?” 禾早扬眉:“你看见了?” “还用我看,还不知道你哩,中午吃了饭就不见人影,我便猜着你肯定是去四婶家里找证据去了。找到了没?” 她凑过来,颇有些神秘兮兮的意味。 禾早淡淡瞥她一眼:“啥证据,就是卢四婶娘家拖了她去做……” 她将自己的打算前后说了一遍。 禾春儿便笑道:“这法子倒也不错,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他们用亲人孩子做借口,违反协议。松花蛋这一块,应该也可以用,以后但凡谁家想走亲戚的时候送松花蛋,自家拿了同等的鸭蛋,就可以换取。” 禾早想到了另外一点:“每个人都要规定最多能换多少,别让贪心的人把作坊都给搬光了。” 她与禾春儿对望一眼,都吃吃笑起来。 晚上阿澈没有过来吃饭,却让人叫禾早过去吃。 四宝与七宝都用功读书,阿澈等闲也不去打扰他们两个。 禾春儿像是一个大姐姐照顾她,阿澈觉得也有些不舒服,只有禾早,是最有时间又让她最放松的那一个。 禾家人也不意外,已经习惯了,叮嘱了禾早几句,便让她去了。 254.第254章 蛇羹 等禾早过去,看见那院中间扔着的一大堆东西,不由震惊不已。 那是一条盘起来的至少有四五米长的大蛇,青黄色的身体,光看一眼就觉得瘆的慌。 禾早及时停住了脚步,愕然看着那一大团,连说话都口吃起来:“这,这是啥?” 她被吓住了,竟然忘了蛇的名字。 一位武师傅吃吃笑了起来。 阿澈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微微倚在门口瞅着她笑:“怎么样,专门给你带回来的,做蛇羹吃!” 禾早瞪大了眼睛:“我说了我不要吃,还特意给我带的……” 简直胡说八道! 阿澈唇角翘起:“蛇羹是大补,你瞧瞧你个子一直不长,又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多吃一点,还怕你多长高点。” 禾早皱了眉头看着那挡在正屋门口的大蛇:“你用箭射死的?” 蛇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咱们待会儿熬了蛇羹,你回去时再带上一些。”阿澈朝她招手:“进来!” 禾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挡着门口,让我咋进去!” 她可不要迈着蛇身过去,光看一眼就够害怕的。 “你还想让人背你过来?”阿澈的眉头也浅浅蹙起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武师傅咧嘴笑了起来:“把蛇往那边拖走就行了。” 说着他就弯下腰,一伸手拖着蛇的尾巴往这边拖着走了几步,长长的蛇身在地上抖动着,禾早往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 阿澈朝她摆手:“进来。” 禾早这才紧赶两步,进了屋。 又苦了脸:“你把那条大蛇弄屋里干啥哩?吓人!” “本来叫你来是想让你帮着做蛇羹的,现在看你这模样,还是不能指望了!” 禾早立即瞪大了眼睛:“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做,也不吃。” 阿澈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嘀咕一句:“专门请你来吃好东西,你还不识货!” “我也不往家里带,我爹娘肯定也不吃。” “傻丫头!”阿澈笑了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吃蛇肉能让人头脑聪明,记忆力好,我记得四宝现在读书正用功着呢!” 禾早想到了前世似乎也常听说蛇肉大补的事情。 她想了想,才勉为其难地点头:“那好吧,我走的时候带走一点。” 说得好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武师傅做好了蛇羹,汤色奶白,又放了葱叶,洒了香油,远远闻着便觉一股鲜香,武师傅将碗先放到了阿澈面前,阿澈却又亲自给禾早放到跟前:“你先尝尝。” 禾早闭了嘴使劲摇头:“不吃。” 其实,闻到蛇的香味她就后悔了,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满,她可不是娇小姐,不敢吃奇怪的东西。 她可是连烧蝎子都敢塞到嘴里的。 要不是刚才她看到那样一条巨蛇被吓到了,也不会断然说出不吃蛇的话。 阿澈挑眉:“真不吃?” “不吃,真不吃哩。”她说得一本正经。 阿澈便不再勉强她,径直吩咐道:“不用给她端了,就一碗就行。” 于是,禾早便苦逼地看着少年极其香甜地吃着蛇肉,喝着蛇汤,口水在口腔里泛滥着。 更糟糕的是,晚饭没吃就过来了,她觉得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 阿澈也没说让人另外给她备饭,她就只好饿着肚子。 最后,她不耐烦了,直接站起身:“我要走了,饿都饿死了,谁要专门看着你吃饭哩。”说着她就掐了腰,瞪了眼睛:“说要请我吃饭,就让我白看着。” 阿澈很无辜地看了她:“厨房里还有呢,你要吃,我让人给你盛去!” 禾早滞了滞,干脆理直气壮地吩咐:“你让他们把蛇肉给我割一些,我回家熬给四哥,七宝吃。” 她特意点名最后一句。 阿澈便仿若是洞察一般望了她微笑,在她再次发飙之前慢条斯理地点头:“好。” 禾早伸出一个巴掌比划了一下:“多割一点。” 少年眉头舒展着,如同春花拂晓一般,璀璨笑着。 禾早莫名地就觉得有一种难为情。 她并不知道第二天阿澈见到了四宝,就装作闲谈的模样问:“昨天的蛇肉怎么样?” 四宝很诚恳地道谢了。 对方便又提了一句:“早儿喜欢吃不?” “当然喜欢哩,她一个人吃了两大碗还不算,还嚷着今天还要再吃,幸好天凉了可以存放,不然都该坏了!” 阿澈便笑意吟吟,特意想着下次见到禾早,要怎样取笑她。 禾早这个时候却顾不上这个,她正在老宅听禾老爷子说话。 “你家又收了老多柿子树,听说作坊还要收人,你看你大娘娘,连翘都在家歇着,不如招个咱自家人?” 柿子作坊确实在收人,只不过是多收两个罢了。 柿子作坊不像是松花蛋那样,分为两班,半天干活半天休息,柿子作坊却是一整天都在作坊里的。 近来柿饼销量很好,做活的人显得就有些少了,禾早便决定多招收两个人,有个替换。 禾老爷子说话的说话,马氏与连翘便在边上专注又期待地看了她。 这事禾老爷子已经跟禾老三提过了,只是柿子作坊这一块一向是禾早在管着的,他基本不插手,这收人的事也就做不了主。 因为他实话实说,让禾老太太很不舒服,叫了他过来狠骂了一顿,导致禾老三回家的时候都恹恹的,神态不好。 “早儿,你看咋样?”禾老爷子说了半天话,都没听到禾早回答,便又问了一句。 禾早笑了笑,对上马氏与连翘的目光:“作坊是缺人,但我那作坊收的人却要求高哩,一则离家时间太长,有公婆子女的怕是干不了,再则就是得保密,不管在我那里看了什么,出去都不准说出去,三则得做活细致,我这活计比较细致……” 听到她说了一大堆,马氏便失望起来,这是要拒绝的节奏啊。 连翘也皱了眉头。 “我大娘娘整日里忙着伺候爷奶,当然没空,连翘姐太小哩,跟我一样,啥活都干不了,不中就叫我夏儿姐过去吧,我夏儿姐做活麻利,又是小辈,在家不忙……” 255.第255章 婆媳谁更能耐 “工钱多少?”旁人还没说什么,禾老太太先问了一句。 “跟别人一样,一个月也有几百文。” “那就中,让夏儿去,夏儿在家里跟个苦瓢子似的,去了也好轻快轻快!”禾老太太快言快语,完全不去看马氏变了的脸色。 “也中……”禾老爷子也是心疼这个乖巧又勤干的闺女的,点点头:“那就夏儿去。” 禾夏儿正好洗了碗从屋外进来,闻言便是一怔。 禾早冲她笑笑:“夏儿姐,以后来我家柿子作坊上工吧?” 禾夏儿看着非常激动,双手双脚都不知道摆在那里才好了,语无伦次:“那,那种……就是家里活计咋办?” 她有些忐忑。 “你大娘娘,连翘都在家哩,不用你操心。” 禾老爷子不以为然。 除了禾夏儿,家里女辈们多着呢,分配一下都能干活。 马氏从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 连翘脸色也很难看,认为禾早还是在记恨自己的缘故,便恨恨瞪了禾早一眼。 后者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一直想帮了可怜的禾夏儿,却苦于没有机会,当初作坊收人的时候也想了收她去做活,比在家里看人脸色要强,但话没提出来就被禾夏儿给拒绝了,她害怕马氏会不允许,又要闹得老宅不可开交。 想想老宅的为人,禾早也就没再说过。 这次禾老爷子主动提起,那她就顺势提了禾夏儿,刚刚好。 禾老爷子对谁做家务很不以为然,都是女人嘛,都可以做,之前不做是因为懒,现在没人帮着做了,那还能干等着饿死! 但是,禾夏儿去作坊干了两天,老家几乎都翻天了。 先是一大早起来,没人做饭,问了一圈,马氏说昨晚就是她做的,又洗了衣裳,累得很,早上起来就起晚了,等会儿还要去庙里拜菩萨,没时间。 又问连翘,连翘很委屈:“我从没做过一大家子的饭哩,不会做,再说我也要跟着娘一起去哩!给爷奶你俩祈福去!” 又问禾老太太,后者更无辜了:“有媳妇事事还指了我去做,我到底是娶了个儿媳妇回来还是个祖宗!” 禾老爷子也很气恼,又看了禾橘儿质问她干啥去了,禾橘儿当然有话回,理直气壮的:“有了嫂子还要小姑做活哩?出去问谁家也没这个规矩!” 把禾老爷子气得不行。 问了一圈没人愿意做饭,最后他发了狠,自己亲自下厨烧火做饭。 他小时候也是苦过来的,做饭洗衣当年也是一把好手,难不倒他。 禾橘儿看不过眼,指了马氏恨恨骂了一顿,马氏与她对吵,骂得那叫一个难听,禾橘儿一个没出嫁的小姑差点气死,又急又羞又愧地冲到里间哭去了。 禾老太太心疼不已,指了马氏接着骂。 这次没有动手,但是两个人直接对骂到禾老爷子将饭给做好。 后者没有喊人来吃饭,只是坐好了饭,踢开了帘子,看着两人还在对骂,一家子没有一个人出声来劝,便发了狠,将刚做好的一锅黄面疙瘩给泼在了地上,溅起的汤水烫到了马氏手背上,后者立马哎呦哎呦叫起来。 “都不吃吧!饿死算了!”禾老爷子饿着肚子,气鼓鼓地出了门。 入秋后,他早上便养起进山捡柴的习惯,乡下人会过日子,自入秋后,便抽空去山里捡柴火,一直积累到冬天下雪,就能积下来几大捆,烧火做饭烧炕烤火,一个冬天就足够了。 而且,山上树木多,不用去砍,就地上掉落的干枯树枝就足够了。 出了门,因为是去后山,经过禾小叔家,路过门口的时候,正好里面传来禾早与七宝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再回想一下自家那乱糟糟的局面,禾老爷子掘紧唇,深深叹口气。 “都是利心太重啊,利心太重,都一点都不省心……” 禾夏儿是早上早早就出来的,连早饭也没吃,之前禾早已经跟她说了,让她先到家里找她,然后再一起去柿子作坊。 中午回去后,禾夏儿才知道家里没有做早饭,午饭是禾老太太胡乱做的,用黄面疙瘩泡了两个窝窝一起煮了,又拌了青菜,就端上餐桌了。 禾老太太的厨艺,禾家的人都知道,极为难吃的。 就像是这做好的疙瘩汤,一个碗里几乎看不到一块疙瘩,稀哒啦啦的,窝窝也被熬得碎碎的,喝一口,便觉有一股类似馊水的味道。 禾夏儿这样不挑剔的人,也皱着眉头梗着喉咙才咽了下去。 那青菜滚水烫得太熟了,有些发苦,嚼起来又极软,没有半点味道,盐又放得极少,清淡淡的。 禾夏儿夹了一口青菜,便坚决不肯再吃了。 喝完了疙瘩汤,她便坐着准备收拾碗筷。 分家后,这些基本都是她的事。 禾家其他人也都没吃好,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极其辛苦。 但是禾老爷子却不允许,他面不改色喝了一碗饭,就吸起了大烟,吩咐禾夏儿:“你去作坊做工哩,累着哩,回去歇会儿,这活计你不用干!” 大房马氏便投过来不满的一瞥,又嘀咕一句:“不就干了活了,还成千金小姐了,这不行那不中的!一个赔钱货!” 禾夏儿脸色涨红,低了头,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老大媳妇,你今天刷碗。”禾老太太看了她,语气仍然愤愤:“我做的饭,你这个做儿媳的咋的也得刷个碗表示下吧?” 她生气是因为中午的时候,她又与马氏吵了一架,却仍然吵不过她,她又怕禾老爷子回来真没饭吃,便只好亲自下了厨,这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哩。 “那小姑哩?”马氏有话回,慢条斯理地很有理:“谁家小姑天天坐在那儿,跟个婆婆似的让人伺候着!他谁家的小姑也没这么拿大!” 她声音因为激动高了些。 禾家的男人都看了她一眼。 “咋了,这样瞪我是对我不满哩是吧?还是想要打人?”马氏拍了桌子。 禾老大有些忍不住,低低劝一句:“你少说一句,火气咋这么旺?” 火气旺的马氏立即将矛头指对了他:“你是瞎了眼了还是故意看不见,啊!你没瞅见这一家子是合伙欺负我们娘俩哩,你这个做爹的都不知道出来给我娘家主持公道!我们都被人欺负死了!” 禾老太太气急:“谁欺负你们了,啊,这个家谁敢欺负你俩!比我这个做婆婆的还要能耐!” 256.第256章 另有目的 “谁家媳妇不做饭?就你不做!啊!从嫁到我这个家你就要跟人攀比,老三、老四媳妇在的时候你就标着人家,人家不做你也不做,非得人家做得比你多才中!我家四个媳妇,哪个不比你强!你是老大媳妇,是长媳,却最不中了!天天都在家里生事,你不就仗着老大是个傻子吗!” 禾老太太也生气了,直接切中了要害。 的确,马氏在禾家过得顺风顺水,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禾老大对她的在意。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又看重禾老大,没办法之下才对其妥协。 一朝低头,就永远低头。 马氏砰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仰着脖子挑了眉,语气理直气壮:“禾成家咋了,哼,你问问他,他要是让我走,我立即就走!禾成家,你敢说一句,我带了俩娃就离开你家的大门,绝不死皮烂脸地赖着!” 她朝地呸了一声。 禾老大也跟着站了起来。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都满心期望地看着他。 但他嗫嚅着唇,磕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走”字来。 马氏得意一笑,眉毛挑得更高了,倒是更显示出几分的艳丽。 禾老大呆呆看了她,忽然就摇了摇头:“不,不走!”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气得差点吐血。 马氏完胜。 她得意地骄傲地光明自大地转身离开了屋子。 禾老大与大央,连翘像个跟屁虫一样,紧紧跟在她后面。 望着禾老大那畏缩又坚定的背影,禾老爷子也干瞪着眼睛,半晌才叹口气:“这个儿子,白养了啊!” 真是白养了,竟像是专门为马氏养得一样! 没有办法,中午的碗筷是禾橘儿不情不愿地刷了。 晚上,照旧如此。 禾夏儿也耐不住家里的气氛,最终主动站出来去刷碗,一家子才暂且消停了下来。禾老爷子见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禾家的战斗化升级,马氏开始拒绝洗衣服,喂猪喂鸡,扫地等家务活计。 禾老太太各种手段都用尽了,还是没有作用。 连翘跟着自家娘有样学样,也拒绝上山揽猪草。 现在入秋了,秋草基本都要萎落了,所以现在揽猪草揽得比之前要多一半,是正儿八经的一天一箩筐,用以贮藏,等冬天来了好有草喂。 家里现在总共就有六头猪,一顿不吃就要造反了。 等到中午,禾老太太正在厨房做饭,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阵的猪哼声与猪撞墙的声音。 她吓得扔了手中的铲子就往后跑,待看清猪圈里那最壮的一头黑猪正卯足了劲,一下又一下往前面的石头墙撞来,便去拿了棍子,使劲往黑猪上敲,一边敲一边骂:“黑了心肝的东西,天天给你了吃,给了你喝,还要反过来咬主人,半点都养不熟,烂了心肝哩,咋不馋死你,比谁都凶!你凶啥凶,当这个家里还真有你站的地儿哩,狗拿鸡毛当宰相哩……” 她嘟嘟哝哝地骂,被连翘听个一清二楚,她跑到马氏那里说了,后者正半倚在床上嗑瓜子,闻言便呸得一声把嘴里的瓜子皮给吐在地上,随口吩咐一句:“把地扫了。” 自己则精神抖擞地出去,与禾老太太对骂去了。 到下午的时候,禾夏儿去了作坊,满脸的疲惫不堪。 禾早正好去作坊查看,见状便问道:“这是咋了?” 禾夏儿苦笑一声:“家里又闹起来了,中午的时候咱奶和你大娘娘也不知道为了啥,在猪圈那里打了起来,咱奶把你大娘娘推跌倒了,她一直在喊疼,最后请了黄大夫过来,黄大夫却说没啥大事,就是简单的磕伤,你大娘娘却骂了黄大夫一顿,说他是庸医误人……黄大夫被气走了,咱奶也说她装病,自己气得躺在床上不起来!” 说着,她便迟疑了下:“早儿,这晚上也没人做饭,我想着得早点回去……” 她低了头,声音怯怯的,充满了歉意:“虽说早儿你们是好意,是为了我好哩,我一直感恩着哩,但是家里现在闹成这样,我想着,以后,以后就不来了吧……家里离了我不中……” 她不肯抬头看禾早。 禾早垂眸略一思考,就问:“这不干的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让你来说的?” 禾夏儿有些吃惊:“是我自己想的,没人跟我说……”她懂了禾早的意思:“早儿你不应多想,这真的是我自己想哩,我还能帮家里一点忙,就帮着点,现在家里实在是离不开我……” 周围人多,禾早看了看四周,便拉了她走到一边的角落处,正色道:“夏儿姐,我问你,家里是真离不开你?” 禾夏儿愣住了。 禾早便叹口气:“你还没看明白,为啥这几天大娘娘要和咱奶闹?为啥大娘娘之前干活,这几天却一点也不敢,连翘也是这样?夏儿姐,大娘娘之所以闹就是想让你回去!你现在就这样回去,正好趁了她的心意!” 禾夏儿沉默不语。 她一直不懂之前马氏还做一些伙计,为啥这几天却丁点也不肯做,而且那架势,像是故意与禾老太太吵起来一样,似乎要拼命把事情给闹大! 原来如此! 她咬了唇,脸色忽然就涨红了:“娘她不想让我出来做工,那为啥不说一声?” “说一声你就不干了?”禾早直接问道:“你是为自己干活为家里干活还是为大娘娘干活?” 禾夏儿迟疑了下:“为家里干……” “那就是了,我这作坊的钱不少哩,抵得上一个成年人不住手地在家里编漂子了,也不累!你来了刚刚好!要不然这差事还得让外人来干……可不许再说不干的话了!” 禾夏儿却很犹豫:“要不让你大娘娘或者是连翘过来?” 禾早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大娘娘和连翘是做精细活的人吗?我这柿饼要求很高哩,是要运到京城里卖的!我宁愿缺人手也不愿意雇了会毁禾源柿饼名声的人来做工!” 禾夏儿便不再说什么了。 她即使也是个老实人,但心里也有一杆称。 乡下人,把钱财什么的都看得很重,倒不是太过重利,而是因为钱财太过重要,离了它根本不行。 乡下人看待银钱就像是看待庄稼一样,不能浪费,能多赚点就多赚点! 257.第257章 低头 禾夏儿便又留了下来,没有再提离开的话。 马氏在家里左等右等,又闹了两天,却见禾夏儿安然去作坊做工,回来也做活,但也只是刷了碗筷,再蒸窝窝而已,家里大部分活计她都不沾手。 她还躺在床上装病,见状不由狠狠骂了禾夏儿是“开窍了的滑头。” 以前的禾夏儿在她眼中,是没有开窍的,傻不愣的任她欺负。 连翘也愁眉苦脸,马氏躺在床上装病后,就顾不得外面的事情了,禾老太太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把连翘给支使个团团转,脚不沾地。 禾橘儿也使唤连翘,之前她一直把禾夏儿当成是个丫头,现在禾夏儿不在,就全指了连翘,一天能喊她几十遍名字:“连翘,给我打水洗脸……” “连翘,给我烧水洗头……” “连翘,把衣服拿去洗了,别只顾着玩!” “连翘……” …… 连翘实在忍无可忍,有次摔了盆子,刚刚洗好的衣服落在泥土中,那是禾橘儿最看重的一条黄色裙子,一落了泥土中,那黄色就像是在泥浆里翻滚过一样,脏乱不堪。 禾橘儿跳脚骂了起来。 连翘想起以往这个时候禾早的表现,便学了她轻蔑一笑,一扬下巴就往自家厢房走。 谁知道动作一样,神态一样,但效果却不一样。 禾橘儿被禾早的气势所迫,不敢动她,但却不代表她也不敢动连翘。 见连翘学了她娘的样子甩了屁股就走,气恼不已,上前一步,抓了她的领子,一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连翘被打懵了。 只觉两耳旁是轰隆隆的响,眼前则是禾夏儿唾沫横飞的怒骂情形。 她眨眨眼睛,又呆了呆,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小孩子的脸都娇嫩,尤其是连翘这种娇养着长大的,小脸皮肤那叫一个嫩,这样一个耳光下去,半边脸立马就肿了起来。 马氏听到动静,也顾不得什么,就急匆匆出了门,第一眼便看到了连翘脸上的巴掌印,熬得一声叫,赤红白脸地就冲了过来:“谁干的,谁打的?啊?谁打的?” 连翘哇哇大哭着,极其委屈地喊道:“是我小姑打的?” 马氏看向禾橘儿的目光竟是带了几分仇恨,吓得禾小姑往后退了一步。 “啊,我闺女给你洗衣服,给你烧水,给你干这干那,你还不知足!做人太贪心了是要遭雷劈的!” 马氏也很干脆,直接一个耳光就下去了。 禾夏儿脸上也多了一个巴掌印。 禾橘儿又羞又恼:“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马氏仰着脖子喊。 和老太太也忙从屋里出来,婆媳两个再次吵到了一起,然后就发展为打架。 禾夏儿也参加了战场,一直到禾老爷子回来呵斥双方,才彼此住手。 禾老爷子看着脸上都挂了彩的婆媳两人,强耐了性子问马氏:“你到底想干啥?这日子不想过了,那中,干脆咱就不过了,老大愿意跟你走,我就让他走,你们给我净身出户,以后就不算我禾家人,我禾家也沾不了你的光!你看这样咋样?” 其他人都吃了一惊。 马氏也瞪大了眼睛看向禾老大,后者一脸迷瞪。 他反应向来慢。 马氏这才确定禾老爷子是认真的,她只停顿了一下,就拍着大腿哭起来:“我的娘咧,这是看着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啊,要我们净身出户,想的不要太美!我嫁进来多少年了,说撵走就撵走了,天底下不会有这老容易的事,我要去告状,我要去告狱状,我看你们谁赶我把我给撵出去!” 禾老太太炸了毛:“你敢去告状!我呸,还去告御状,你连大门还没进去哩,就被人给打趴下了,不干不净的妇人,拖了两个小孽种进了我家门……” “熬!”马氏再次发飙了,从地上站起来就拱了头像是牛一样朝禾老太太撞去,还是禾老大就在跟前站着,下意识一伸手拦住了。 还真是侥幸,往常家里妇人大家的时候,让禾老大去拦,他根本就拦不住! “她娘的,你给我放开,你个没成得色的东西,都是你才让我在你家里看尽人脸色,我这过的是人的日子吗?给我松手,我今天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她在禾老大的怀里上跳下窜的,还给了禾老大两个巴掌。 后者使劲抱了她不撒手,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咱不要吵,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哩……” 禾老太太指了她与她对骂。 禾老爷子却突然就一拍桌子:“都给安静下来。” 四周安静下来。 禾老爷子慢慢瞅了眼,特别冷静地看向马氏:“马琼花,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走?要不要分出去?” 马氏不服气,梗了脖子就要喊:“我不……” “想还是不想?”禾老爷子的声音比她威严几倍,后者的声音就立即被压了下去。 “我……我不想!” 马氏看看左右,她能看到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狼狈不堪的脸上那隐带着的一丝得意。 她恨得心里咬牙,却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她不怕被撵,因为她知道禾成家离不开她,只要禾家二老在乎禾成家,就不会真的把他们扔到外面,但是现在,禾家要把禾老大也光身给撵出去…… 禾成家的本事她太清楚了,如果他们真的被撵了出去,不靠着禾家这棵大树,以后能不能养活自己还是问题!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低了头。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在一定的损伤之下胜了。 自此后,禾家便又恢复了以往,一天三顿饭都由马氏来做,连翘则与大央,五宝几个忙着割猪草,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又过上了以前那种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日子。 禾夏儿则是轻松多了。 她脸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多起来,变得更开朗了些,去禾三房家也随意多了,禾老三与陈氏都是好相处的人,又怜惜她的处境,每次她上门都要塞给她很多吃的让她吃。 她在家里是吃不饱饭的,尤其是为了禾源柿饼作坊做活,早上她还未吃早饭,马氏就将她撵了出去,等到中午回去的时候,家里却早就吃过饭了,根本没有禾夏儿的饭。晚上也是如此。 她一开始没有多想,只觉得是自己晚归的缘故,但是这种情形一种持续了好几天,要不是靠着之前攒下来的零钱,她早就要饿死了! 258.第258章 盖房子 次数一多,她就琢磨过味来,马氏这样做,分明是不想让她在家里吃饭,而持续了几天,老太太都没有说什么,可见也是赞同的。 她心里就凉了半截。 让她厚着脸皮上三房家吃饭,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只是去做工,又不是为了去吃饭,奶和娘咋能这么做? 也不知道爷知道不知道,爷爱脸面,又为人公允,肯定不会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她思考再三,没有问禾早的意见,禾早再能干,禾夏儿只觉得问了她很难为情。 她因此也一直沉默下去。 回家没饭吃了,她就饿着,半晌的时候拿了钱去买杂货铺买点吃的,早上没吃饭被撵出去,她也饿着,不反抗也不说话,直接收拾一下就走人。 老宅的人心满意足,觉得禾夏儿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不浪费家里的粮食。 三房的人也心满意足,觉得总算能帮衬一下可怜的禾夏儿了。 只有禾早发现,禾夏儿似乎越来越沉默,脸色也越来越差了,还有家里给她的吃食,她再也不肯接了,总是摆手拒绝。 有次陈氏还无意中说了句:“夏儿那孩子似乎跟咱生分了不少。” 以往给东西也是要的,但现在却说啥也不肯收。 “可能是在咱家做工,不好意思哩?”禾春儿也猜测。 禾早皱了皱眉头。 “夏儿姐在作坊也不爱说话了,之前还好好的哩,这是咋了?” 一家子面面相觑,最后禾早决定:“莫非是大娘娘虐待她了,还是我明个儿问问她吧,要是不中,我就上门看看去。” 禾老三也点头:“那中,你问问去,你夏儿姐也是个老实的,不会背后说人坏话哩。” 意思是直接问问不出什么。 禾早点了下头便没再说什么。 此时,正是晚上。 都忙累了一天,陈氏特意做了很难吃到的大面片儿,让爷几个换换花样。 大面片儿就是用白面擀成薄薄的面皮,再用刀切割成半个巴掌粗细,比正常的面条要宽了无数倍。 在锅里一煮,放了花生与芝麻,捞出来,另外舀一勺面汤,再炒个辣椒,炖个豆角,拌个苦瓜,那味道就香甜得不得了,而且还特顶饿。 一大家子包括最小的七宝都吃了两碗,然后舒服地拍着自己的小肚子:“真撑。” 他看着禾早:“二姐,晚上不用送夜宵了,光这个就顶的上明早的饭了。” 禾春儿笑得敲了下他的小肚皮:“你中啊,一顿饭顶两顿饭,还给咱家省粮食哩!” 七宝张大嘴巴傻乎乎地笑。 禾老三满足地看着几个孩子嬉笑耍闹。 忙了一天,也就这个时候,看着媳妇与儿子闺女都吃饱喝足的,才是一个壮劳力最心满意足的时候。 禾早则看了他笑:“爹,这山货收得也差不多了,咱也有件事该准备起来了。” 她笑得很甜,眼睛亮晶晶的。 禾老三思忖了会儿,没想起来,便笑问:“咱早儿又做啥生意哩?” 禾早嘟嘟嘴,瞥了他一眼。 倒是五宝笑了,之前两个人还讨论过:“爹,娘,早儿的意思是说咱家该盖房子了。” 禾老三一怔,笑容便爬满了黑黝黝的脸上:“可不,可不是哩,咱家是该盖房子了,总不能一直白住着你小叔家的房子。” 禾早便掘唇笑。 这些日子,呆管事又送来两笔银子,加起来也有八百两了,别说盖房子,就是在县城里买一座两进的院子,也是买得起的。 所以,就是禾老三这样老实怕事的乡下人,也说“该盖房子了”。 心里有这古代底气。 吃饱了肚子而有些倦怠的一家子便一扫疲倦,个个兴奋起来。 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意见。 陈氏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专注又认真地听着爷几个讨论。 家里的大事,她基本上是不插嘴的,就是几个孩子问她,她也一句:“问你爹去,这事他做主!” 禾早有时候不知道是该感叹禾老三的幸运还是陈氏的不幸运。 禾老三这样的人,遇到一个稍微个性一点的媳妇,早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就像是大房禾老大,在家里根本没有一点话语权,凡事都是马氏做主。 马氏当着众人的面对他也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禾老大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禾家众人也由一开始的震惊愤怒到现在的麻木。 自己立不起来。旁人就是说再多也没用。 但陈氏却又是一个相当聪慧睿智的女人,偶说一句话也比禾老三要有见识得多,可多年来封建教条的压迫下,她一味要求自己逆来顺受,即使现在家人都尊敬她,她也不肯多说一句。 说起房子,她也很兴奋,可只是听得认真,并不插话。 等几个孩子将自己的意见七嘴八舌地说完了,禾老三才笑着说:“咱家庄基地我也看好了,就村口梨树那一片,空地大,还挨着河,往后一走就是山头,和你小叔家也挨得近,那一大片地村里估计不会都分给咱们,咱多少得掏俩钱。” 庄基地,就是宅基地。 禾早托了腮点了头:“那中哩,我也相中村口那片地儿了,地方大,也和村人隔得远,安静,咱家一定要盖个大院子,院子里留下一大片地方给我弄个实验基地!” “啥实验……基?再盖个小房子?” 禾老三不懂,问道。 禾早便忍不住笑:“就是像种红薯苗那样,开辟出来一个专门的地方,以后我试着种些别的东西!” “哦!中,到时专门给咱早儿弄一块。”禾老三看着禾早的目光很欣慰:“咱早儿以后要长成个大男人哩!” 陈氏忍不住了,嗔他一下:“净是胡说哩,早儿一个女娃咋也不可能长成一个大男人。” “咱早儿那顶的上七八个大男人了,谁家跟我换我也不换!”禾老三脸上全是得意洋洋。 四宝便凑到禾早耳边笑:“咱爹可是最疼你哩!” 这话之前几个孩子也说过,都认为禾老三现在是把禾早放在心坎上疼着,然后才是七宝,四宝,禾春儿。 禾早瞅他一眼,眨着大眼睛笑。 “咱请小叔帮忙吧,小叔也会些石匠手艺。”她笑着说。 259.第259章 如此心思 “中,那就请你小叔。咱再多请几个匠人,争取过年前搬进新房。” 禾老三一锤定音,决定明早就去找人。 这一起房子,啥都要准备起来了,黄土,石料,白灰,匠人,帮忙的小工,帮着给大小工们做饭的…… 禾早足足拿出了五十两银子来准备。 她自己第二天则找了禾夏儿说话,后者却就是不肯搭她的腔。 禾早无奈,临走前又看了她一眼:“夏儿姐,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天脸色是越来越差了,你要是真觉得作坊的活计苦,不中就回家好好歇歇再来,别给累出病来。” 禾夏儿摸了摸脸,忙摇头:“不哩,我很好,中哩,不回去。” 她不愿意回去,出来做工的这一段时间,她才真正觉得心理上的轻松,没人催着打骂,也没人指桑骂槐,做错事也有人很耐心地教导。她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哪怕是挨饿,她也不愿意再回去,被束缚在那间宅子里。 禾早见她不愿意回去,也就随口那么一提,以后就没有再说过。 她又特意挑了个禾夏儿不在的时间,揣了几块地黄送到了老宅家:“爷,奶,我家从山上挖的地黄,也不知道你们今年有没有,拿来你们泡水喝吧。” 老宅也有,但并不多,禾老太太准备留着卖钱。 三房家送来几个,说实话,两位老人还是高兴的。 “来就来了,咋一来就带东西,咱又不是亲戚,走动着拿东西面子上好看。”禾老爷子很会说话。 一家子的人,拿东西就生分了。 禾早瞅瞅禾老太太脸上那显而易见的高兴,微微一笑:“都是我爹娘孝顺,想着多给一点是一点。” 那不卑不亢,不急不缓的态度,让禾老爷子又是一阵感叹。 也不知道三房两口咋教的孩子,出来一说话一行事就硬生生比别人家的多出一个档次来。 三房的几个孩子说话,都是爹娘孝顺咋的咋的,从不往自己脸上贴金! 禾老太太心情好了,便也瞅着禾早顺眼了,上下打量着她,忽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地说:“呦,这数伏天一过,早儿也变白了,变细嫩了啊!” 那语气,却是不怎么高兴的。 想当然,变白变细嫩,就需要物质条件来支持,禾三房的物质条件哪来的,还不是老三辛辛苦苦挣的,现在却全便宜了这一群小白眼狼! 禾老太太又不高兴了。 她认为自家儿子挣的钱就属于自己的,就只能自己用。 禾早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奶,大概是不晒太阳了,我大姐和我都变白了哩。” 禾老太太从鼻孔里轻哼一身,似乎不屑一顾。 禾早没有在意,像是闲话家常一样说起了禾夏儿:“我夏儿姐很能干,虽说年纪最小,但在作坊里跟人相处也是最好的,从不跟人脸红,也不挑食,事情做得也好,作坊的大娘婶子嫂子们都喜欢她哩。” 她本就是客气的话,但禾老太太却从不知道“客气”,当即理所当然得说:“既然你夏儿姐这么能干,你家工钱是不是也该涨一涨,天天那么点子钱够干啥哩!” 禾早脸上的笑容一僵,忍了再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那倒是中哩,就不知道其他做工的人愿意不愿意,我夏儿姐可是还没做够一个月哩!” 禾老太太竟然当真想了想,点头说:“那就干够一个月再涨钱!” 禾早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禾老爷子轻咳一声,脸颊微红,是为禾老太太厚脸皮红的,他看向禾早,正色道:“咱是一家子,夏儿她干得好是应该哩,该多少就多少。咱不能搞特殊,村里的人都看着哩,不能给她涨了其他人却不涨,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 禾老太太不满了,还想说一句,禾老爷子便看了她一眼:“你中了吧,少出瞎主意!” 禾老太太气得哼哼了两声。 禾老爷子全当没听见,转过头来看了禾早。 他也摸清了禾早的个性,知道等闲她不会无缘无故就上门,说起禾夏儿。 禾早接着果然说道:“就是我担心夏儿姐嫌活计重,吃不消,这些天她脸色越来越差哩,也不知道为啥,按理说那么多人都在作坊里干活,都是中午早早就走了,再歇一会儿再来,晚上也是到了吃饭的点儿就回去了,也不知道夏儿姐是咋回事!” 禾老太太瞪了眼睛:“是不是你把你夏儿姐当牲口使唤哩,可着劲儿地不当人!” 禾早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直接看了禾老爷子,后者聪明,略一思索就想到了原因。 他心里突的一声,缓缓问道:“早儿啊,这几天你夏儿姐常去你家不去?” 禾早便摇头:“不常去哩,也就几天过去一趟。” 禾老爷子的眉头便皱起来,却不肯再对禾早说什么了,只闲聊了两句,就心不在焉地送她出门。 禾早来到外面,唇微微掘起来。 老宅果然是知道原因的。 屋里的禾老爷子已经与禾老太太吵了起来:“都是你瞎出的主意,啥去做了工就也该管着伙食哩,逼着夏儿出去吃,谁知夏儿却是个有骨气的,却不肯吃,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点啥。” 说着,禾老爷子便觉得阵阵的心疼,又夹杂了羞愧。 禾老太太却生了气:“这个实心眼的傻丫头,让她去三房家吃饭,她竟然瞒着偏着就是不去,那三房一群白眼狼,她这是心疼啊还是咋哩!回来我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禾老爷子听着实在是不像话,拍了桌子:“你听听你说的,啊,你还是娃的亲奶奶不,那咋像是外面人生的孙女儿?你不是最心疼夏儿的吗,现在她天天吃不饱饭,你还想着要教训她?真把孩子的心给伤透了,以后就等着哭吧!” 禾老太太不以为然:“我疼夏儿,所以才撵她上三房家吃饭,你都不知道他家里伙食有多好,顿顿吃肉吃白面,就是大米也是常吃哩,都是金贵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哩!亏得我不是那没脸得色的人,不肯上门去吃去,不然,我是亲奶奶,他家敢不给我一口饭吃!” 260.第260章 后娘后老子 禾老爷子又好气又好笑:“人家凭啥给你吃,人是分家分出去的了,只有那没脸皮的人才上门吃哩!” 禾老太太不服气:“让夏儿去三房家吃饭你不是也没反对哩,现在装啥装,敢情就我一个坏人!” 禾老爷子一顿,才缓缓叹口气:“现在大房与三房闹得僵,我不是想着夏儿勤上他家的门,带动着大央与连翘也多上门去,关系也能缓缓,谁知道夏儿是个实心眼,宁愿自己挨饿也不愿意去!” 说着他就正色嘱咐一句:“等夏儿回来你可不许再故意少做饭了啊,是咱家的人就得给吃饱饭,天天不吃饭算咋回事!” 禾老太太絮絮叨叨个不满:“哼,光我同意有啥法子,那屋那个母老虎不同意也白搭!” 母老虎说的是马氏。 禾老爷子一声冷哼,很果断地说:“由不得她!” 等中午做饭的时候,他亲自去了厨房,看了马氏做饭,又亲自过去添了一勺面进去,淡淡吩咐一声:“以后家里都备夏儿的饭!” 正好禾老大抱着柴火进来,禾老爷子便看了他,语重心长:”老大啊,夏儿在家也待不了几年了,过几年就出嫁了,这几年你就让她过个顺心日子吧,至少给口饭吃。” 禾老大木愣愣地应了。 马氏却气个半死,这是跟我说的话呢! 她气得把手里的锅碗瓢盆都摔得噼啪响。 禾老爷子知道她不舒服,只说了一句:“你摔那个干啥,坏了还得拿钱重新打哩!” 说完就出去了。 马氏气得骂了禾老大一句。 后者摸着脑袋很无辜。 禾夏儿中午回家的时候,觉得家里气氛有些僵硬似的,她明明是挑了时间故意晚回来的,但一家子却像是刚吃饭的样子,菜还没动多少。 她便有些迟疑,想着要不要指了一事出去,这样彼此间都尴尬。 禾老爷子却叫住了她,语气也热情:“夏儿,回来了,快洗洗手吃来吃饭,一家子就等了你哩。” 禾老爷子爱面子,之前的那些事他不愿意说出口,怕丢人。 和老太太却不怕,放下筷子瞪了她:“你这死丫头,咋这么难伺候,让你去三叔家吃饭你还不肯,都是被惯坏的!” 禾夏儿低了头,不语。 禾老爷子便不悦:“中了,孩子干了一晌午的活了,还让不让吃饭了,夏儿,快来坐。” 禾夏儿磨蹭着去看马氏。 常年在继母手下长大,她第一个怕的便是继母。 马氏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面上是得意的,却没有回应禾夏儿,低了头给连翘夹菜:“多吃着点你,天天瘦巴巴的,活像我虐待了你一样,你娘可是把你在心坎里疼着哩!” 禾夏儿便泱泱低了头。 她知道,娘的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以往在自家屋里,也是如此。 “去吃!”禾老爷子难得管一回闲事,见二孙女在继母的淫威下竟然不敢上桌,恼了,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马氏啪得一声放下了筷子,站起身傲然道:“我吃好了。” 说着就起身出去。 禾老大想了想,端了碗筷跟了出去。 连翘也三两口喝完疙瘩汤,拿了个窝窝跑出去了。 大央则是烦躁于马氏这样的做作,你不吃就不吃吧,还非得让一家子大小都跟着你不吃,好像这样才能显摆你在这个家里多重要似的。 他是半大少年,正饿着哩,就没有跟出去,而是继续在桌上大吃大喝。 三宝是个傻子,更不会注意,跟着大央一个比一个吃得欢。 禾老爷子气得手都颤抖起来,指了禾夏儿:“你吃你的,你娘吃饱了不吃了,你去吃。” 禾夏儿犹豫了半天。 还是禾老四看不过眼,说了一句:“你下午还要去上工哩,赶紧吃了饭,歇一会儿去。” 禾夏儿这才下定决心,走到了餐桌旁。 禾橘儿一向看不起她的懦弱劲儿,看了她冷哼一声:“就你这熊样,以后嫁出去了也是被人欺负!到时候你可别回来哭,咱家没人帮你出头!” 禾老太太倒是为禾夏儿夹了一口菜,安慰她:“吃吧啊,你娘就是个母老虎,三天老头要发作一回,不理她也就过去了,你也别理!” 禾夏儿不安地吃完了一顿饭。 在禾早的指示下,七宝偷偷问了五宝,禾夏儿中午在家吃的饭不。 五宝点了下头,才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夏儿姐也真是可怜,在家里也吃不饱饭。下午她差点都没上成工!“ 七宝忙问道:“这又是咋了?” 原来一觉睡起来马氏又不舒服了,点名让禾夏儿留下来侍疾。 禾老太太还指着禾夏儿挣钱哩,当即就跑到厢房与马氏大吵一架。 马氏被一激,就从床上生龙活虎地爬了起来,跳着脚与禾老太太对骂,那股精神气儿比一个大男人还要好。 想当然就没病。 禾家其他人自然又看了一回热闹。禾老爷子也发了火,婆媳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禾夏儿是禾四叔送着去了私塾。 五宝就用羡慕的语气说:“还是你家好,就没有吵架的时候,我家里天天吵。” 七宝人小鬼大,却也想不到好的法子,想了半天才说道:“是奶和大娘娘太厉害哩。” 五宝赞同地点点头:“可不是!” “晚上上我家来吃饭吧,今天我家吃蛇肉。” 七宝大方地邀请客人。 阿澈送的那些蛇肉一直掉在水井里头,天气热,放了五天六天的不怕坏。 五宝便亮了眼睛:“那中哩,我还从未吃过蛇肉。” 小男孩,大人越是禁止的东西就越向往,就像是青蛙肉,数伏天的时候,到底是跟着大央吃了一回。 事后七宝还偷偷跟禾早说了自己的感受:“肉白白的,软软的,特别有味,香!” 禾早就吓唬他:“啥时候让你吃个癞蛤蟆试试。” 乡下人长说癞蛤蟆太丑,身上也会挤出毒汁,人吃了癞蛤蟆,会变得跟其一样丑,将来娶不到媳妇。 七宝脾气很好,只嘻嘻笑着。 回家的时候,七宝就对禾早说了禾家的事。 陈氏才知道这回事,叹口气:“夏儿是个好孩子,只是……” “大哥也是糊涂,不管哪个都是他孩子哩,咋能不闻不问!”禾老三皱紧了眉头。 “所以说有后娘才有后老子哩!”陈氏说完这句话才自觉失言,不由就看了禾春儿一眼。 261.第261章 开窍 她总是怕禾春儿多心。 还好后者跟着落落大方一笑:“要是真可怜夏儿,咱多请她上门来吃饭就中,咋的也得吃饱饭不是。” “夏儿姐心强,见不得会来。”禾早已经邀请过她几次了,却次次被拒绝了。 “心强的孩子总比那没脸得色的要强哩,多馋那一口吃哩,也不见得能沾多少光!”禾老三一语中的:“自己站得起来才能让人敬重哩!” 禾早便夸赞道:“我爹到底是出了几次门,这见识多了,说的话也像是有学问的人说的。” 禾老三便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憨憨地笑:“你这闺女净是笑话你爹我哩,大字不识一个,能说出来多少大道理!” 禾早笑着坐到他跟前,猴了他的肩:“我爹能干着哩,村里多少老少爷们也不如你一个,是不,四哥?” 四宝看着禾早一张小嘴将爹给哄得眉开眼笑,心里佩服的同时也觉得好笑,郑重点点头:“是哩,咱爹是能干的。” 现在禾三房也算是开出一片家业来了。 陈氏与禾春儿几个也都捂嘴笑着,禾春儿更是嗔怪道:“整天就显摆你会说话,也不怕咱爹喝了你的迷魂汤会迷得摸不着北哩!” 禾早抬起头,振振有词:“咋会摸不着北哩,爹,北边就在咱左手边哩,咱咋也不会忘记,是不。” 禾老三呵呵笑了起来。 禾家的孩子,自从懂事起,就听大人教了:“左手边是北边,以后出去可莫要走错了路。” 乡下孩子多,大人也没那精力,刚会鼓捣着走路,就往外跑,当然要学会识方向。 五宝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越发羡慕起来了。 回去后,家里都吃过晚饭了,禾夏儿刚刷锅碗出来,禾老太太就看到五宝极精神地回来,不由扭头埋怨禾夏儿:“看看你兄弟,就能一天三顿地在你三叔家吃,咋的到了你这儿就恁般困难哩!咋不饿死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很气愤了。 禾夏儿只低了头当没听见。 禾老太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发泄完了也就好了。 果然骂了一会儿,就像是骂了一个木头人,对方一句回应也没有,禾老太太没意思了,嘟哝一句:“就是一个锯嘴的葫芦。”扭头进了屋。 禾夏儿这才该忙啥继续忙啥。 五宝从头看到尾,便有点难过地看了她,暗想,怪不得三叔七宝他们总是可怜夏儿姐哩,也确实可怜。 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屋,禾老四正在笨手笨脚地收拾东西,看到他一些小衣服烂了,便拿出来叹口气:“这还得去求了你三婶给你补,我明个儿再去打猎,猎几只山鸡子一同拿去好说话。” 家里的禾老太太与马氏是指望不上了。 五宝的衣服,打补丁,做新衫,都是陈氏帮衬着的。 五宝便堵了嘴,很委屈:“爹,我娘啥时候回来哩?” 禾老四便是一愣。 五宝娘走了也好长时间了,一开始五宝还天天吵着要娘,等后来习惯了,也就安生了下来,原以为时间一长,小孩子都不长情,肯定会忘记…… 他便去看五宝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那里面,有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希冀。 禾老四滞了滞,扭头:“你娘走了,啥时候爹再给你找个新娘来照顾你。” 五宝使了性子:“我不要新娘,我就要我娘,我要我亲娘!我才不要跟夏儿姐一样哩,天天受欺负!” 他赌气跑到了自己的床上,头埋在枕头里边,连鞋子也没脱。 禾老四巴掌举起了一半,看着他躲到被子里,半晌才幽幽吐口气:“你娘不回来了。” 说完就出去了。 五宝在被窝里哭了一个痛快,同时心里又在埋怨自己的亲娘,咋能真不回来了,是不是真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他也算上了一段时间的学,认了字,读了书,懂了更多的道理,也就猛地跟开了窍一样,看得事情就越来越多了,再不像之前,只顾着自己吃饱玩耍了。 就像是之前,他从不会去在意禾夏儿受不受委屈,为啥受委屈! 因说了要起房子,禾老三次日就去找了里正,先把宅基地的范围划清楚,因着有七八亩的地方,而村里只给一亩地,所以又另外掏了七两银子,算是将其他的地给买了下来。 因靠近梨树林,便又砍掉了几棵树,赔了庄户些许银子。 这才又开始招泥水匠与小工,又租牛车拉大青砖,白石灰与青瓦,又去深山里拉大石块,因着禾老爷子就有锻石的本事,所以就专门请了他来锻石。 拿了大铁锹一点点将石块给磨平,再一块块规矩地磊好,这就是扎根基了。要想房子稳,这根基就得扎好。 禾老爷子给村里其他人锻石是不要钱的,庄户人家顶多送两碗肉菜,再请了坐个席就算是里子面子都有了,但是禾三房家却不行。 一家子专门为这件事讨论了下,最终一致决定禾老爷子帮着锻石,不光要送两碗肉菜,也得给工钱,三房家宅子大,所有石头磨下来得好几天时间,又是家里的老人,便给一两银子。 其实一听说禾三房家要盖房子,村里很多人都来攀交情想上门来帮忙当小工,也有在家砌过猪圈的就自告奋勇能当大工。 对此,禾早一家都十分无奈。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土墙房,用麦秆活着的泥一砌就成了,盖两天足够,但是盖青砖大瓦房却需要十来多天时间,请了小工不光要管饭,给的工钱也不能低了。 这是因为青砖大瓦房都是好户人家盖的,好户人家好面子,这工钱就不能低。 收过山货后,村里大部分人都闲着,有钱不挣白不挣。 三房的人就细细挑选了八九个能干又老实的汉子,还包括一个禾老四,上大工的就找了禾小叔,还有另外两个很有名的泥水匠。陈氏不能干重活,家里有钱了,一家子也不想让陈氏再出苦力,因此又请了禾三奶奶家的大闺女,在家里坐产招了夫婿,叫做麦青的,也是一个能干人,嘴皮子也利索,最会做大锅饭。 262.第262章 三宝挣工钱来了 家里没那么多碗筷,便又去镇上一家专门红白喜事租碗筷的店里租了一套。又在村口砌了灶台,安了大铁锅。 村里的孩童们都跟着看稀罕。 倒是禾老太太和村里人说闲话的时候说起了三房如今的架势,架不住人家激,真的就来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心里不受用,一边摇头嘀咕着:“浪费”,一边走开,自此后连门也不出了。 要是她真的不闻不问,对禾三房来说倒也是好事,但事实上,在家里翻来覆去想了两天,她就把大央,三宝和连翘一起撵了过来,名义说是要帮忙,但来帮忙的小工都有工钱,怎么可能让自家本家白干活。 陈氏也时常过去送菜,帮忙洗个菜什么的,见了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让都回去,便都让留了下来。 大央也是个半成人了,个子站在那里快有禾老三高了,力气也不小,搬个青砖瓦片啥的也不算难事,就是三宝与连翘没地方安插。 盖房就没女人的事,连翘一看那活石灰水活得满头大汗,光着膀子的粗汉子,脸色便吓白了。 三宝则是看到了好玩的东西,撒着欢儿在宅基地上跑。 基地上砖头和瓦片都是扔来扔去的,危险得很,还得专门找个人去看他。 禾早听了消息赶了来,看了看连翘,便冷着脸问:“你会做饭不会?” 连翘一愣,然后怯怯点了下头:“会哩,家里我也做饭。” “你给麦青姑打下手。”禾早指了指那边棚子下做饭的地方,反正每天也得她们几个来送菜洗菜,不如就让一个小姑娘帮忙。 连翘大的不行,小活计还是可以的。 连翘便喜得跟个什么似的,倒也很感激:“暧哩,做饭我会哩。” 人却不走,站在那里扭捏了半天,才问道:“那,那工钱咋算?” “一天就管两顿饭,你又不是主厨,当然不能跟麦青姐比!”禾早正色说道。 她心里仍带了两分怒气,因此说出的话也不好听。 连翘嘟哝一句:“没想着跟她比……” 禾早不理她,继续说道:“一顿饭十个大钱,一天也就二十个大钱。想干就干,不想****和大姐谁都能来帮着支一会儿。” 连翘那到嘴边的拒绝就又咽了回去。 每顿饭就帮那一会儿忙,一天也有二十个大钱,也是不错了。 但是她又厌恶禾早的态度,瞪了她一眼,扭头往做饭的棚子那边去了。 禾早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好心帮了忙,对方却一点也不领情,怪不得亲戚都是越帮越仇! 不知足,怎么帮衬都不行。 三宝还在场子里撒欢跑着,众人的呵斥声他全当成了与他嬉笑声,更加乐得摸不着北。 禾早就虎着脸走过去:“给我站住。” 她在禾家一向有威严,就是三宝也是怕她的,见了她摆了脸色,便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站住了,低了头,不安地动着双脚。 他脚上的鞋子也都开了俩大口子,露出脏兮兮的大拇指,蹭了白灰。 禾早指了指老宅的方向:“跟我回去!” 说着就往前走,也真是奇怪,刚还捣蛋得跟个什么似的三宝,还真的就跟了禾早乖乖走了,一干干活的汉子们都砸吧着嘴偷笑:“禾三房家的小母老虎,就是傻子也怕哩。”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禾小叔听见,皱了眉头:“都说啥哩,干活去。” 他因着家里盖房子,便特意请了两天假。也好请,给领头的送点土特产,再请吃顿饭,假就请下来了,工钱照旧算。 禾早知道了,还说了一句“带薪休假”。 到了老宅,禾老爷子正背了铁楸往村口这边来,说起来他做为老人也是很可以的,几个儿子家里有啥事要帮忙,他不用吭声就主动过去帮忙,当初揪柏磕是,这次盖房子也是。 人老了,盖得也不多,将石头锻完之后,他每天下午便抽出空去帮两个时辰的忙。 迎面遇上禾早与三宝,倒是也很惊讶:“这个点儿咋过来了?” 禾早未说话,笑却先挂在了脸上,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恼怒:“爷,我跟你讲个笑话你听听看好笑不好笑——我奶也不知道咋想的,让大央哥,连翘姐,我三宝哥都去了我家宅基地上帮衬着干活,这原是一番好意,但是工地上哪有我连翘姐干的活,一群脱光膀子的爷们,小姑娘看了也不好不是,我想了想,让她去厨上帮麦青姑做饭去了,但是三宝哥,我家是真没法子了。 他爱跑,又不懂事,场地上到处都是砖头,瓦片的乱扔,他再来个爬高上低,万一跌倒了受伤了,这责任算谁的?他去干活,我家倒是得抽出一个人手来看着他哩!所以,我就把我三宝哥给送了回来,真想帮忙,哪怕是我小姑来哩,不也强上一点!” 禾早说话一点也没客气,禾老爷子黝黑干瘦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忙点了头:“暧,这三宝咋能让他去场地上哩,竟是捣乱去了,你奶也是不晓事哩,你送回来就很好,还耽搁你做事了。” 禾早摆手,依旧笑眯眯的:“不耽搁,我不做啥事,就闲了去看看,家里柿子作坊还得我看着哩。” 说着就冲他一笑:“爷这是又去我家帮忙哩?” 禾老爷子脸上带了几分笑容:“可不是,起房子是大事,我咋的也得帮帮忙。” 想着,他就又说道:“要是连翘帮不上忙,就让她也回来吧,灶上十几个人一个女人就够了,不要给你家惹麻烦。” 禾早便点头笑:“不碍事哩,先干着看看,我连翘姐也难得想给家里赚钱,有这个心咱咋的也得支持支持,别外人都挣钱了,咱一家子的却把着不许挣不是!” 这话说到了禾老爷子的心坎里了,他很欣慰:“早儿是越来越懂事了,你爹娘教的好。” 在不必要的时候,禾早是愿意说些好话哄着一些长辈的,就像是现在,她掘唇一笑:“那不也是爷你教的好,我爹娘才受你的影响哩,我爹在家一讲道理,开口闭口就是‘你爷说啥啥”,爷你说的话我爹都记着哩。” 禾老爷子笑着,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不少,又叹口气:“你爹是个老实头哩!” 263.第263章 玻璃南洋货 正因为是老实人,所以你们才争着要欺负。 禾早暗暗腹诽道,面上却未表露出来,看着禾老爷子高兴了,她就没跟着一起去,在路中间分手去了柿子作坊。 马氏见大央也去挣工钱了,便动了心思,想把禾老大也撺过去,禾老大有点嫌丢人,这一家老的老,少的少都过去算咋回事,都指着挣三兄弟家的钱哩。 他便不太想去,被马氏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没办法,只好去找了禾老爷子。 后者也不愿意他去,想了想,便对马氏说道:“老大去也中,但是大央与连翘得回来一个,不能让咱一家都去挣那个工钱。让外人看见,也太难听。” 马氏犹不服气:“咱去帮忙了,谁有知道咱拿不拿工钱!” “那你以为你三叔家那几个孩子都是哑巴,不会往外说啊,尤其是早儿,那是个肯吃亏的人?”禾老爷子气得不行,训斥了两句:“真不要你拿钱白干活,你愿意?” 马氏便耷拉了脸。 “那么,让老大去干活,让大央回来,偶尔过去帮个忙搭把手就中了,要么,就直接让大央干着,老大忙家里的活计。” 马氏想了又想,思索了又思索,才下定决心:“那这样,大央到晌了过去帮忙,顺带留着吃顿饭,不要他家工钱,还能省下一顿饭哩。” 禾老爷子忍了忍,才没有将“大央也去上学”这句话给说出来, 因着老师与家里的严厉对待,现在的大央产生了深深的厌学情绪,早在之前收山货的时候,他就不愿意去读书了,在家里大吵了一架,跟着村里的几个狐朋狗友跑出去待了几天,才回来,把一家子给担心了半死。 禾家人都老实,像是找自己亲儿子亲孙子一样,从早到晚地找他,一家子累了个人仰马翻,马氏也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天天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就是不肯说是大央不对,禾老爷子忍气吞声,禾老太太又气又怒,却一与对方吵,马氏就要死要活的,禾老太太没吵着架,倒是给怄了个半死。 禾老爷子想了想,才慢慢点点头:“中哩,让大央多多帮忙。” 多去帮忙,吃一顿饭也不算什么。 禾老大肯干,给三房干活就像是给自家干活一样,下大力气,而且之前那么多事,他多少对三房有愧疚之感,干活就更下力气了,天天一大早就来了,晚上最后一个才离开。 麦青给他舀饭的时候,也是可怜老实人,每每都是满满一大碗饭。 三房的伙食很好,不是焖小米饭,就是咸菜黄面疙瘩汤,配着窝窝,再割上三四斤五花肉,炒烩菜吃。 大锅饭的烩菜特别香,人人都吃得很满足。 禾老三也从早忙到晚的,十几天过去,宅子已经盖了一大半了,禾老三却黑瘦了一圈,精神头却很好,一双眼睛亮得跟什么似的,整天都笑呵呵的。 禾源松花蛋已经被定为贡品,自腊月开始专门向宫里供应翡翠蛋,但是因为当初与韩家的协议,禾家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一个月后,禾三房的大宅子便建成了。 宽宽绰绰的两进院子,后面还有个小花园,说是花园,实际上也就是个菜园子,开辟出了两亩地,专门用来种菜。二门外面,却是学了城里好户人家的宅子,一进大门,就起了个大屏石,雕了画,屏石最上面安放了从庙里求来的一面铜镜,正照着大门,说是能破财消灾。 转过屏石,便是一座细细雕琢了的假山,种了花草,又从河边引来活水,地上铺了一层鹅卵石,周围起院子的时候,就特意留下了几棵高大的树木,这样院子围起来,倒是添了几分古风古色。 陈氏都已经规划好了,等春天了,去山里移栽两颗葡萄架,再移栽几颗石榴树,山楂树,杏树与梨树,这院子就成气候了,现在还不成,就算是有几颗古树,看着也太荒凉了些,毕竟之前就不是住人的地儿。 村里的老人也信这个,禾老爷子就不止一遍地跟禾老三说:“这青砖院子不怕凉气,停个半月二十天的就可以住了,但是你们可得小心着哩,新起的庄基,没有住过人,孩子又多,看被冲撞了,提前要烧香,多等等再住进去。” 禾老三想想禾老爷子的话也对,这才去了茱萸峰,拜了佛求了庙,捧了一面铜镜回来。 阿澈也专门来看过三房的新院子,当盖第二进的时候,他皱眉看了半晌,突然问禾早:“你以前不是常说羡慕大户人家的玻璃,从南洋运来的,说是看得清晰,要不,我与韩家说一声,让他们弄来几面大玻璃来。” 禾早的眼睛嗖得一声就亮了。 她到底没有接触过大户人家,村里的好户也只比普通的老百姓富裕一些,用的东西不会很出格,也因此,她虽然迫切想要了清晰的玻璃镜,却一直忍耐着,要是早知道阿澈有办法,她肯定早就说出来了。 就这,她还是赶着叫了阿澈好几声“好哥哥”,瞧着对方那模样,像是受用得很。 韩家也确实有本事,没两天,就用高大马车运来六面大玻璃,用特意派了一位懂得切割玻璃的工匠,拿了金刚石,按照禾家窗户的大小,切割成大小三十块,装了上去,这比用纸糊的要亮堂多了。 惹得一个村的人都来看稀罕。 有好事的便也笑道:“有了老三家夸海口,咱以后也能用上这上等窗户。”说着便问禾早:“早儿啊,你家这窗户得花多少钱?” 乡下人不知道啥是玻璃不玻璃的,直接就称呼为“窗户”。 禾早忍住笑,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一百八十两银子吧。” 那说话的人嚓得一声咬了自个儿的舌头,捂了嘴泪眼汪汪再不肯说话了。 村里其他人便愤愤咂舌。 这南洋玩意儿竟然这么金贵! 禾早笑了笑,这玻璃金贵不说,还是典型的有钱买不到货。 也跟着看热闹的禾老爷子便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亮堂堂的玻璃,叹一声:“败家,败家啊……” 264.第264章 迟来的油菜籽 三房败家不败家的,现在分家了,禾老爷子也管不了,他只好叹息两下,背着手回去。 家里马氏与禾老太太又在吵架,永远都没个消停。 他眉头微皱,进屋就先嚷了一句:“吵吵啥哩,再吵吵出去吵,别在屋里烦人。” 禾老太太与马氏看了他一眼,闭了嘴。 马氏嘟哝着嘴,扭着腰出去了:“俺就是个受气媳妇,还不如人家童养媳哩!” 禾老太太气愤不已,指着外面看向禾老爷子:“你瞅瞅,瞅瞅她这是啥态度!” 禾老爷子叹口气:“都消停点吧,总是不安生!” 禾老太太这才不甘不愿地坐下来,又看着他盘膝炕上坐了,脸色却总有些郁郁的样子,便问道:“你这是咋了,不是去老三家看了看嘛,咋的,看见那宅子心里不舒服啊?” 禾老爷子抽出烟杆子,吧嗒吧嗒抽起来,也没搭理禾老太太的话。 后者哼了一声,探过桌子拿过自己的针线筐子,拾掇起这么长时间以来积攒下来的碎布条。 “我那天瞅着四宝、七宝背的书包就是用碎布头做的,倒也好看,不中我拾掇下让老大媳妇给咱大宝也做一个。” 大宝也是书生,也能用得着书包。 禾老爷子想想刚怒气冲冲出去的马氏,明智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过了好半天,都是禾老太太在絮絮叨叨,禾老爷子却一声不吭。 最后前者将碎布头仍在筐里,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咋了的,黑着个脸,谁惹你了?在家里给你伺候老的伺候小的,回来你还给我摆脸色!” 自从艰难度过三年大旱之后,禾老太太在禾老爷子面前就彻底放开了,再也不怕对方挥拳动手了。 她曾不止一次感谢老天将那个万恶的婆婆给收了去,不然哪有她的好日子过。 禾老爷子对了她,脾气也算好,只长长吐了口烟,又长长叹了口气:“咱当初把大宝过继出去太草率了啊,应该拖一拖!” 禾老太太立刻瞪了眼睛:“咋的,你还担心咱亲闺女对大宝不好哩?白养了他十几年,还不该叫声亲娘哩!” 一说到过继,她就永远是这态度,似乎生怕人不知道禾大姑不好一样。 禾老爷子也烦了:“跟你说句话都说不清楚,不说了。” 说着他就负气躺了下来。 禾老太太被噎了一下,低低嘀咕两句,到底没有再接着说道。 禾老爷子却在这头细细想了,如果当初不那么急着将大宝过继出去,那么现在三房的产业就全部都是大宝的,瞧瞧如今不过是盖个房子,听人说几百两银子就都投了进去,尤其是那一百八十两的玻璃,对乡下人来说那是一笔巨款啊,就是镇上崔家,也没有这老多银子! 有了这笔银子,不管是老二还是大宝,足够考试用的了! 再加上三房如今与韩家的关系…… 禾老爷子越想就越懊悔,越发觉得当初分家与过继的事情做错了。 说过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咋的也不能收回来。 禾老爷子翻来覆去了好半晌,也睡不着。 禾老太太又有话说了:“你是想干啥哩,不想睡外面逛去,翻来翻去的烦躁!” 禾老爷子就又不动弹了。 此时的禾早家却都兴奋不已,个个坐了炕桌前说笑。 四宝与七宝也难得地休息一会儿,就是盖房子的时候,也就去看了一眼,又回来抓紧时间做功课了。 “咱挑个好日子,到时候风风光光搬进去。”这是禾早的话。 “咱庙也拜了,镜子也请了,等里面一干,咱就搬。”禾老三黝黑的脸膛上满是笑意。 陈氏也要说话,外面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时候谁会过来?别是上门祝贺的人哩!”陈氏笑着起身,亲自去开门。 此时已经是傍晚,光线昏暗,而阿澈就负了一只手等在门外,看到陈氏,便彬彬有礼地叫了一声“婶子”。 陈氏也惊讶,中午还一起吃饭了呢:“有事哩,咋这个时候过来?吃了没,不中就在家吃吧!” 阿澈却笑着:“早儿在家不,我来找她,她当初托付的一件事办成了。” 陈氏便往里迎。 禾早听说,就赶忙走过来,好奇地问:“我托付你办的啥事?” 阿澈笑看她一眼,在外人面前,他倒一直是一个体贴宽宏的大哥哥:“不是要油菜籽吗,喏,白天人多,我没有拿出来。” 所以才趁着晚上又跑一趟。 禾早的眼睛便亮了。 她忙忙接过阿澈手中的小布袋子,抓出来一把种子看了看,呃,原谅她前世离农事太久,小时候见过的油菜籽种子,这会儿也全忘了。 她左右瞧了瞧,便再三问道:“确定吗,这真的是油菜籽?” 她假托的是阿澈名义知道的油菜花,因此后者也只是挑挑眉:“既然知道了,那定然是真的,只是现在时候会不会太晚?” 禾早也不确定,愁苦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不管了,先试试再说,刚刚上霜,应该中吧?” 她语气并不肯定。 阿澈也就不再问。 等众人再邀请他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时间不能再耽搁了,第二天,三房的人除了四宝,七宝上学,其他的人便一起去了荒地,将仍旧空着的三亩地给种了上去。 韩家的人办事还是靠谱的,虽说迟了,但种子足够,就是今年种了三亩,仍旧留够了下年用的。 村里的人见状也很奇怪,不知道禾三房这时候种什么,问了也只是支支吾吾,不肯多说。 这就惹得其中本就心怀鬼胎的一些人的怀疑。 他们犹豫再三,也摸着黑将好容易挖来的铁棍山药种了下去。 马氏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这算是出乎禾早的预料了。 另一件让禾早家吃惊的事,老宅的态度变化。 似乎自从房子盖起来后,老宅那边就变得客客气气的,尤其是禾老爷子,三天两头地邀了禾三房过去吃饭,陈氏与几个孩子不去也可以,只要禾老三过去,禾老爷子就一直是乐呵呵的,显得很高兴。 禾老太太也变得有些奇怪。 之前对了禾老三一直是又习惯打骂的,现在见了,竟然也会给个笑容。 禾早心生警惕,老宅这样做,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265.第265章 发家 大半个月,禾早一直没发现什么,老宅的态度依旧,禾老三倒是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现在的喜闻乐见了,反正他本就希望与老宅和平共处的,现在这样最好。 等到发家前,禾早才终于知道老宅在打什么主意。 禾老爷子将禾老三叫到老宅,细细说了一番话,最后问:“你们发家,还请镇上的人不请?” 禾老三一开始没听明白:“那来往的几家自然是要请哩,药铺,酒楼,肯定要请。” 禾老爷子便“哦”了一声,顿了顿,才又问出来:“那你大姐哩?你请不请?” 上次,禾老三说得很清楚,以后与大姑姐之间,就不走动了。 禾老三便是一怔。 “老三啊,我知道你与你大姐之间闹得很僵,但你大姐也是为了咱这个家考虑,做的事情也不是不对,就是从她那面考虑了,没有顾及到你这亲生父亲的心情,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哩,就没有不亲的姐弟,听爹的话,这回发家就请了你大姐来,大宝和月月也一起来,一家子在一起才热闹哩,不然左邻右舍都来了,却唯独不见你大姐,也不像不是!” 禾老三低了头,沉默了好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那,那我回去跟早儿她娘商量商量!” 他老实,遇到这种事,当然不会自己点头就答应了,还要听听媳妇的意见。 禾老爷子很理解他,当即点头:“应该哩,应该哩。” 他找禾老三说事情,就害怕说砸了,才特意找了个禾老太太出去串门的时候,以往,好多事情都是被禾老太太与马氏这对婆媳给硬生生搞砸了。 禾老三回去后把事情与家里一说,就遭到了各种各样的反对。 “不中,我大姑不安好心哩。”禾春儿声音很激烈。 禾早也皱眉:“爹,我大姑那个人真不适合再来往,我大宝哥小定的时候,我大姑也没通知咱,咱现在干嘛要主动请了她,这不是主动承认咱错了不是!” “我不会说啥大道理,咱听听咱早儿的话,说的就有理,咱为啥闹僵了,不就是因为大宝的亲事定的不妥当,她大姑却左推右推的就是不肯明对咱说为了定这亲事,却反过来指责咱记恨人家,故意报复哩!”陈氏说着就往一旁扭了扭脸:“反正,发家是咱一家子的大事,要让大姑姐过来,我不同意!” 禾早在心里暗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四宝与七宝也都明确不同意。 他们对大宝的印象,太坏了。 禾老三摸摸后脑勺,有些尴尬地笑:“我也没承叙咱答应了,就说,就说回来跟你们商量下……” “那爹明天就去拒了吧。”禾春儿很强硬。 大宝的态度伤透了她的心,禾春儿也在心里发过誓,以后再不会主动招惹崔大宝了,所以她反对得很坚决。 禾老三无奈点点头:“那中,明天我就去说。” 他第二天就果真去找禾老爷子拒绝了,禾老爷子又苦口婆心劝了两次,觉得嘴皮子都磨薄了,但禾老三却铁了心不答应。 禾老爷子没办法,重重叹口气。 原本以为只要老三这边肯给个台阶下,那么禾大姑那边就好走动起来。不然厚着脸皮走动,脸面上也难看。 专门选了好日子这天来发家。 三房也是卯足了劲来准备,鸡鸭鱼肉都有,还有发家一定要吃的烩菜,个个准备个全。 请的人多,整整摆了三十张桌子。 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来了人,只不过发家并不付礼金,来的客人只要拿了馒头就好,所以村人也不好意思一家子都来吃,选了大人,再各自带了个孩子做代表,就算是一家子都吃席了。 送上门的馒头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少于八个,必须是成双成对,不能是单数,因着乡下穷,不管是白面馒头还是黄面窝窝都中。 禾早家也专门放了四个大箩筐放在门口,让客人往里放馒头,也是给客人做面子的意思,这箩筐如果都满当当的了,放在那里,主人也很有脸面。 镇上的几位大户人家也都派了管事送馒头来,他们送的就都是大手笔了,几乎每家都是几个穿得一身簇新的随从抬了一大箩筐进来,里面是整整八十八个白面馒头,再点上个红点,看着又喜庆又丰足。 禾家总共收了五个这样的大箩筐。 还不到吃席的时候,村人都围观在门口,又惊叹又羡慕地看着。 还好提前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禾早便让也是特意打扮一新的禾老三、四宝与七宝请了这些人一起去镇上定席面。 家里女客她,陈氏与禾春儿招呼,男客就由禾老爷子,禾老大与禾老四招呼。 说让禾老大招呼,也只是给他找个地儿让他坐着吃就行,他那个人,在正经场合上说话,嘴皮子从来都不利索。 禾老太太却像是稀客一样,竟然也来了,之前众人说得再热闹,她也不肯亲自来三房家瞧一瞧的,似乎是生怕自己瞧了一眼,就会给三房长多少威风一样。 她不能让三房沾了她的这个光去! 她带着禾橘儿绕着大宅子从外绕到内,好好转了一圈,待看到那传说是一百八十两银子的窗玻璃时,突然就冒出一句:“天打雷劈哩,弄这么金贵的东西,也不怕小偷上门!” 女客们都在二门里面,禾老太太声音又响亮,也没故意避了人,这句话脱口而出,倒是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听清楚了。 众人皆是一默。 有人就在心里腹诽了,怪不得传闻这个禾家的婆婆不好相处,果真如此,哪有发家日子说这些不吉利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陈氏正摆了笑请客人进屋,闻言唇微微颤了颤,怒气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也觉得婆婆说这话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不能看三房过得好,想方设法也要三房不痛快才中。 禾春儿与禾早对望一眼,后者那清浅的小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禾春儿便忙走出两步,搀起禾老太太想,笑着:“奶,您快来看看我和早儿的屋子,现在宅子大了,也有空屋子,只我俩觉得一个人住一间太冷清了,所以仍旧住一起,我们挑的这厢房倒是大,除了炕还摆了张床哩。” 禾老太太压根没觉得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这会儿跟了禾春儿往西厢走去,便又絮叨出声了:“也就是浪费,两个丫崽子住这么好是过福了啊,小心太招摇折了福!” 266.第266章 剩菜分配 陈氏实在不能听下去了,声音抬高,面带微笑:“来,咱们进屋,屋里能摆下六张桌子。” 众女客忙都嘻嘻哈哈地大声说笑了,才总算是盖过了禾老太太的大嗓门。 禾春儿又哄着让禾老太太进了屋,坐在了首位,她与陈氏、禾早几个人要待客,没时间吃,也就不坐桌。 禾老太太坐在那里,倒是也有几分得意,还特意看了陈氏一眼。 后者没有对上她的视线,一看到她看过来,就忙把目光移开,去那边说话去了。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又抓着禾春儿的手:“春儿啊,自从搬了家,你对奶可大不如之前了啊。” 以往,禾春儿与她关系还是很亲热的。 后来,却是看惯了她的为人,而渐渐疏远的了。 禾春儿与禾早相处久了,也学会了她那种皮笑肉不笑了,面带微笑:“家里忙,我还管着松花蛋一摊子事儿哩,去老宅也就去少了。” 禾老太太听说了,不怒反笑:“你爹对你也是好的了,松花蛋那样一大摊子事都让你管着,银钱也是你过手不是?” 她压低了声音。 禾春儿笑笑:“银钱当然是我爹拿了,这鸭蛋进的价钱,再卖出去的价,都是有数哩,我就白担了一个管事的名声儿,四宝,七宝上学哩,都是媳妇们,我爹管不来这个,我娘身子骨又不好,早儿管着柿子作坊哩,所以才落到我头上!” 禾老太太思索着,便没有再出声。 禾春儿也在心里暗暗想了,希望她说出这样的话后,以后老宅那边不要找她来要银钱,银钱不在她手中! 众人都做好了,本家的几位女眷便帮着端菜上菜,刚上了一盘瓜子与一盘切成四瓣的鸡蛋,外面就传来嘈杂声。 禾早正看了众媳妇往外端菜,闻言便探出头去,愕然发现禾大姑与崔光远,带着崔大宝,崔月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禾大姑很熟地与众人打招呼:“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哩,来迟了,吃了,诸位不要见怪!” 本来禾大姑一家子不来,村人都私下里悄悄议论了,也都知道禾大姑硬生生过继走了禾大宝,猜想这姑舅两家一定闹僵了。 谁知,对方却打扮了,一起过来。 禾早忙忙走出去,陈氏与禾春儿也已经跟着过来了。 崔光远朝四面望去:“我三兄弟哩,今个儿来了就是要与我三兄弟好好喝喝酒,絮叨絮叨事儿,咋不见人!” 他又望了四周,赞了一声:“这宅子不错哩。” 禾早冷冷地说:“我爹不在,请人镇上喝酒去了。” 崔光远便笑了:“喝酒去了,咋不请我哩!” “凭啥请你!”禾春儿冷笑:“我们不欢迎你们崔家人,还包括你崔大宝,都请出去,我家今天是喜事,你们别给搅黄了!” 崔大宝便对禾春儿横眉竖眼:“咋说话哩你!” 禾大姑却慢言慢语地笑:“春儿这孩子气性可真大,我们就是来发家的。” 外面的人就笑了:“人家崔家送了一个大箩筐哩,整整八十八个白面馒头。” 崔家想要重新走动,这面子上的礼仪自然做足了。 村人看向崔家的目光便和善了一些。 禾老太太也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我看谁要撵我闺女,都是我一个肠子里爬出来的,还怕不亲,梨儿,快来,一起屋里吃桌去!”又招呼月月:“哎呦,月月越长越漂亮了。” 崔月月便憨笑着朝禾老太太走去,依偎了她的胳膊:“婆婆,老长时间没见你哩。” 禾早站的地方正好是禾老太太的前侧,崔月月一抬头便看到了她,对着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挑衅的笑。 陈氏上前一步,忍着气:“娘,这人是老三说了……” 话说到一半,禾早却拉了拉她衣角,朝她使了个眼色。 陈氏微微吃惊,早儿这是啥意思,难道是让崔家进门?她以为,禾早会是反对最强烈的那一个。 禾老太太已经气势汹汹:“你说的啥话,我儿子能不跟我闺女亲?” 所以说有的老人很讨厌的,禾早尊老是尊老,但很烦一些老人为老不尊,故意倚老卖老! 她抢先一步笑:“奶,你们先进屋坐吧,都看着哩,也不是事。” 在二门内二门外坐的人,都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住了嘴,又拉着禾大姑的手往里走:“走哩,我看有我在,今天谁敢把你轰出去!” 禾春儿来到禾早跟前,问道:“你咋拦着不让说话?” 禾早便叹气:“大姐,你瞧瞧咱今天是干啥哩,咱自家发家哩,咱奶那人又是得理不饶人,真吵起来了,对咱自家也不好哩。” 虽如此说,禾春儿仍疑惑重重:“我咋觉得你不像是怕吵架的人哩!” 禾早不由掩嘴而笑。 她果真不怕吵架。 但是,今天的事…… 她微微一笑:“咱快去帮忙吧,等会儿再说。” 禾春儿心里想了,这早儿又是想干啥哩? 她那个笑,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崔光远被禾老四安排到了二门外,与村里一干汉子们在一起,吆三喝五地喝起来。 等到了结束的时候,禾老太太与禾大姑一行人都吃饱喝足了,站起身来也不急着走,却往厨房这边来了。 陈氏与禾早正在吃饭,刚忙活了一大晌,也早就饿了。 禾老太太先是看了看厨房里摆着的几个大盆子,里面是从桌子上折下来的剩菜,肉菜很少,但好歹也都是带荤腥的,有两盆菜还很干净,众人都没有动过。 禾老太太便熟门熟路地走上前,挽了袖子,点着手指指派着:“梨儿,你来,把这盆菜舀两碗你家拿去,这盘菜也舀两碗,给几个本家送去,都来帮忙的了,得多少给一点,现在这天气,就算剩菜能放,也存不住多久。” 因见了厨房里还有两只炖好的鸡子没有送出去,便喜笑道:“这鸡子干净,给老二送去,一家子都读书哩,太辛苦,吃了鸡子对脑子好。” 禾大姑与禾月月忙忙答应着。 267.第267章 给谁发家 后者也瞥了禾早一眼,哼了一声:“咋还不过来帮忙,我们都主动来帮手来哩,你也不搭把手!” 一副很不屑的语气。 禾早与陈氏却早就目瞪口呆。 见过厚脸皮的,但是还真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 不请自来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堂皇而之当成是自己家了,这折下来的菜竟然自己就分配起来了! 陈氏脸色涨得通红。 禾早瞥了禾大姑一眼,忽然扬唇笑:“大姑,你多带点,咱家啥都没有,就这些剩菜还能入眼了。” 她声音有点高,路过的几个人便往里探了脑袋。 都以为禾大姑是来拿剩菜的了,便捂嘴笑了起来。 禾大姑脸色比陈氏还要涨红。 禾老太太却没明白禾早的意思,又指了半盆子的肘子肉:“梨儿,这肘子肉你也拿走两碗,回去吃。” 禾大姑垂了头,半天才勉强笑笑:“娘,我家就不拿菜了,老三家的,让他们分!” “分啥哩分,一群败家子,没我这个老婆子在这里把着,这些都给别人家送去了,一点都不知道亲香自己家。” 禾老太太狠狠瞪了陈氏与禾早一眼。 “还有这鱼肉,月月爱吃鱼,也带走两条。” 禾春儿闻声进来,便笑了笑:“月月爱吃鱼哩,这吃剩下的鱼也不知道会不会吃。” 崔月月掘了嘴不吭一声。 她家里条件好着哩,当然不会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就是荤腥,她看见了也嫌味道重哩,婆婆老糊涂了,总觉得人吃了肉才是好东西,却不知道那些达官贵人吃的好东西,都不是肉哩! “婆婆,不要这鱼,也不要这肘子,我三姑家还有獐子肉没,我吃着那獐子肉吃起来倒是中哩,味道不错。” 她贴了禾老太太撒娇。 因着发家请客,早之前禾老四就带着禾老三进山一趟,猎了些猎物回来,又稀罕又能省下些肉钱,三房没有喂猪,不然直接杀一头猪就好。 阿澈也带着两位武师傅进深山一趟,回来后就提了一溜子的獐子,与一头野猪。 野猪禾老三没卖,坚决要阿澈拿回去吃,倒是把獐子肉给留了下来。 獐子机灵,山上也少,不好捉,獐子肉也更鲜嫩,所以吃起来更觉得稀罕。 三房也没舍得都杀了,一桌上也就一小盘子,尝个鲜就是了。 刚崔月月吃了两块就没了,现在便想起来了。 禾老太太又看了陈氏:“在哪儿哩,拿出来给亲戚们分一分。” 禾早笑道:“早就没了,这还是人家顾小少爷送的,一桌子勉强一盘子,吃完了可就没了。” 都知道獐子肉稀罕,所以一上桌,便被村人们都分瓜完了,没一丁点剩下的。 禾老太太却不信,眯了眼睛:“真哩?你可不兴说瞎话哩!” 禾早也冷了脸色:“奶要是不信,直接在咱厨房里搜,能搜出来就全部拿走。” 她态度这样强硬,禾老太太也不高兴了,拉了脸:“咋说话哩你,一点规矩都不懂。” 外面的大宝与大央坐在一起喝了点酒,又打量了现在三房的高门大院,心里就不自在了,左等右等禾大姑他们进了厨房就舍不得出来,又听到底下有客人在悄悄议论:“禾家大姑在那里挑回家的剩菜哩。” 便愈发觉得丢脸,这会儿就走进来,不耐烦地说:“咋还没好哩,咱该回去了,还有事哩。” 禾大姑忙朝他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她迟疑了下:“大宝啊,好容易回来一趟,也不见见你爹?你两个兄弟都跟着去了镇上酒楼吃饭去了。” 这样一说,崔大宝便更加觉得不舒坦了。 曾几何时,是他进酒楼进的勤,三房其他人都跟个小叫花似的,连个门都进不去,现在,竟然是主动去了宴请宾客。 三房,在不知不觉中,就发达起来了! 大宝脑海中响起崔光远私下里与禾大姑的闲话。 他一开始不以为然,但今天来了一趟,却真的觉得果然如此,禾三房真的发达起来了。 他摇了头:“见啥哩见,都不在家,以后再说吧。还有事哩,快点走。” 他站在这里,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有嘲笑的目光看过来,似乎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都笑话他好赖不分,当初要死要活地离了禾三房,去了不过一小杂货铺的崔家。 他当时是瞎了眼才会觉得禾大姑家有钱! 禾大姑没办法,大多数时候她都很迁就这个过继子,毕竟不是亲生的,以后也要靠了他养,所以面对他的时候,总多了几分小心与不自在。 她忙笑着说:“中,那就走,马上就动身,你去叫你爹过来。” 崔大宝冷了脸:“不去,他在喝酒哩,肯定舍不得走。” 崔光远喜欢喝酒,是远近闻名的。 禾老爷子也说过他:“那个木头人,一闻到酒香,腿就走不动了。” 禾大姑便看向禾早笑:“早儿,你去把你大姑父叫过来。” 二门外都是男客,虽说乡下人不讲究,但她也不想让自己亲闺女过去。 一群男人,臭烘烘的,喝了酒,那看相就更难看了。 禾早直接挑眉:“我忙着哩,大姑父也不待见我,我去了他肯定不来,月月表姐,你去吧,你亲爹哩,肯定听你的。” 她笑嘻嘻地说道。 崔月月便看了禾大姑,后者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崔光远喝酒的那个脾气,怕闺女会受委屈,便说道:“还是我去吧,你们都准备着,咱等会就走。” 禾老太太还惦记着那些门口摆放着的大馒头,便说话了:“你大姑姐要走,老三媳妇,你也该把那白面馒头拿来回礼,你家这老多,也吃不完。” 陈氏忍了忍,才淡声道:“发家的礼不兴回,娘你又不是不知道。” 发家是送礼来帮着发一发的,送来的东西却又回了回去,这算是帮谁发家! 所以,五贤镇这边的风俗,发家是不兴回礼的,顶多家里有折下来的剩菜,或者是馒头太多吃不完,可以过了这一天分送给左邻右舍与本家。 禾老太太瞪了眼睛要发火了:“这是老三的亲姐,啥规矩不规矩的,我就不信了,吃你家个馒头这家就发不起来了。” 268.第268章 出丑 听着她这倚老卖老的话,禾早真的想一口啐过去。 没有再接对方的腔,她直接扭过头,喊了小缎来:“嫂子,我大姑家的东西我家要不起,你出去让你男人抬了给她送车上去。” 你们不是喜欢吃吗,好,我让你们上门大吃大喝,不是喜欢找人便宜,好,我连礼都不收,直接送回去,看看这丢的到底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禾老太太一怔:“早儿,你这啥意思?” 禾早却看向禾春儿:“二姐,你跟小缎嫂子一起。” 小缎因为是在松花蛋作坊帮忙,平日里对这俩姐妹也是尊重得很,也知道禾早在三房的话语权,听了她的话,虽觉得不妥当,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禾春儿才知道禾早当初那个微笑是什么意思了。 在兄弟价大吃大喝了一顿,却被人连着送礼一起撵出来,想见是做了啥过分的事了! 现在宴席又结束了,不怕影响。 她微微笑着:“中,我一起去一趟。” 小缎到底不是三房的人,出了面怕是脸上不好看。 她是三房的长女,就很适合。 而且,她现在,也学有禾早的几分泼辣,对这场面也不怵。 禾老太太哎哎叫唤着,却眼睁睁看着禾春儿与小缎走远了。 她对禾早怒目而视:“禾早,你这是啥意思!是故意想丢你大姑的人是不?” 禾早却笑眯眯地看了忧愤交加的崔月月:“月月表姐,你不是还想吃獐子肉哩,其实我家还有哩,不中我也连着你家馒头一起给你扔出去一碗?” 崔月月跳起来,尖叫着跑开了。 她真害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禾早真的在她身后扔一碗肉,那就太丢人了! 镇上的姑娘,本就比乡下丫头更注重自己的名声。 禾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了陈氏与禾早:“好啊,好啊,你们两个,故意趁着老三不在家给我难堪是吧,我,我要去告你们,反了天了,你们这是忤逆长辈!”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外面已经传来一片喧哗声,料想禾春儿与小缎已经行动了。 禾早微微笑着,语气很温和:“奶,我大姑的事和您无关,之前没想着让您管,是觉得您是长辈,不愿意劳累您,现在您既然想管这折下来的菜,也中,你在这里消停分着,我和娘出去看看。” 她拉了陈氏就往外走。 后面禾老太太的声音就变调了。 遇到好奇看过来的客人,禾早便笑着解释:“我奶因为我大姑生气哩。” 客人便恍然大悟地点头。 禾家的大门外,此时已经闹成一锅粥了。 小缎女婿叫做禾冬生,也是个混球,眼里只见银子不见人的,禾春儿走到他跟前一承诺事后给他一两银子打酒喝,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也不用人帮忙,直接就抱起了那装了整整八十八个白面馒头的箩筐往停放着崔家牛车地儿走,一边还故意高声喊了:“禾大姑,人三房都说了不跟你亲了,咋你还厚着脸皮带了一家老小来了,白吃白喝一顿不说,还要拿了回礼回去,那中,这拿来的八十八个馒头就全部回过去吧!” 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他就又装腔作势地笑:“这以后可就少走动,这样沾光的亲戚可是惹不起哩!” 禾大姑正在小声劝着闹脾气的崔光远,便往大门外走了走,大宝不耐烦地站在一边,只想赶紧走。 禾冬生的话便听了个全。 禾大姑几乎气得仰倒。 “这是啥话,谁叫你这样说哩!”她也气糊涂了,当着众人的面就拉了禾冬生与他理论。 禾冬生怪叫一声:“没人教我,你禾大姑的名声在这十里八乡的都传遍了,处心积虑想了十几年,终于把亲兄弟的长子给要走了,谁家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谁敢跟你亲!” 他把大箩筐往禾大姑跟前用力一仍,里面摆放着的大馒头便跳出来十来个,滚在地上,立刻就沾染了灰。 “赶紧拿了你家的回礼滚,禾三房家可是不欢迎你哩。” 他瞅见了瞠目结舌的崔大宝,便也砸吧下嘴,扒拉开了:“你这个儿子也不识好歹,亲生爹娘说不要就不要了,啧啧,真是狠心哩!” 崔光远有几分酒意,这会儿也醒了,闻言便踉跄两步上前:“你说啥,你说啥哩!” 禾冬生当即往后一闪,嘴里却怪叫起来:“要打人哩,要打人哩……” 禾老爷子与禾老四刚刚赶过来,也听了个大概,心里一边埋怨三房做事不肯吃亏,一边又埋怨崔光远喝醉酒故意惹事,爷两个同其他本家一起帮着拉扯了崔光远:“你喝醉了,这是干啥哩,都是自己家,还要打架!村人都看着哩!” “打的就是他,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他!他老三家算个球,有啥好嘚瑟的,不就多挣俩钱!哼,在贵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崔光远打了咯,骂得却愈欢了。 禾冬生嘻嘻笑着:“说这话的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就是想当人家的奴才你也当不成哩,可着劲儿地羡慕去吧!” 崔光远被拉扯住了,动弹不得,气得直跳脚。 禾冬生也一边骂一边被小缎和几个汉子拉走了。 崔光远却被禾老爷子与禾老四往家里拉。 马氏与刘氏之前都与禾三房闹过,今天来也是忐忑了一颗心来的,都害怕万一对方真大闹起来,这脸面上不好看,还好,她和刘氏坐在了二门院子里,也没人过来说啥。 就是禾早那丫头看见她俩,也只冷了脸没吭声。 马氏带了连翘,禾夏儿,三宝坐席,刘氏则带了禾秋儿,禾冬儿与五宝坐席,禾老二早就带着二宝一起磨着禾老三去镇上坐席去了。 她们俩也是精明人,一看到自家大姑姐与婆婆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便都知道今天这宴席肯定不安生! 果真如此! 也幸好没有凑上去,不然这会子没脸的便是她们! 看了禾大姑捂脸抽泣着被人拉走,马氏一声冷笑,朝地呸了一声:“该,她也有今天!” 刘氏则尽量保持着自己的秀才夫人的礼仪,端正了腰板,拿了帕子擦嘴,轻言细语:“老三家本就和大姐不对付。” 那还厚了脸皮来! “哼,咱大姐那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哩,一个出嫁几十年的大姑姐,手伸那么长,整天管着娘家的事,该有此报!”马氏幸灾乐祸。 269.第269章 打架 刘氏正襟危坐,没有做声。 “暧,我问你,你们整天和大姑姐家那么亲,就真不知道咱大姐想要过继大宝哩?” 马氏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说道。 刘氏一脸正色:“这种私密的事我们咋能知道,我们和大姐家的关系,也就一般……” 边上的禾秋儿与禾冬儿都没说话,但她们都知道,母亲并未说实话,大姑想要过继大宝,这是早几年前她们就都知道的事,大姑还与自家娘亲讨论过策略呢,只没有对外面说过罢了。 但现在,眼见着三房越来越起来了,眼见着是得罪人的事,怎么能说出口! 马氏自然是半点也不相信,勾了唇嘲讽一笑,二房与崔家之间勾搭的那些事,她又不是像三房那样的傻子,又怎么会不知道! 骗谁也不可能骗得过她! 桌上的东西都已经收了,她左右瞅了瞅,便往三房家的小厨房走去。 今天折下来的菜多着很哩,她做大嫂的总能端走一碗肉菜吧? 禾早却未出去,便迎面遇上马氏。 后者学着刘氏的模样抚了抚发鬓,笑得倒也温和慈爱:“早儿啊,咋没出去,你家门口可热闹着哩。” 禾早瞥眼看了她一眼:“大娘娘咋没出去?”她瞅瞅她身后跟着的三宝,笑:“难道也是来要回礼的?” “呦,咱哪是那见了窝窝就走不动脚的人,我是来看看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不!”马氏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 禾早摇了头:“不用哩,都收拾好了,就只剩下桌子要擦,折叠,碗筷要洗干净,给人家送回去了。” 这桌子,也是从镇上一起租借的。 “大娘娘要是想帮忙,去帮着刷个碗也中哩。”禾早笑着回身将厨房门给锁住了:“这时候人多手杂的,还是把门锁住安全点,免得一不小心被人顺走个啥东西,也是吃亏。” 马氏脸上的笑容已经很难挂住了。 “大娘娘,你去不?都在后院哩,几个本家的婶子嫂子都在。”禾早扬起了天真可爱的小脸。 马氏在家里还不想做杂活呢,更不要说给外人帮忙了,当即做出一副东张西望的模样:“哎呀,你奶去哪儿了,我得去看看去,老人身边可离不了人伺候哩。” 一句未停,已经抬着脚走远了。 禾早撇了下嘴,也去了前院。 前面已经安生下来了,吃过席的人要么回家,要么凑到一起指手画脚说禾三房家的房子,也有几个同龄小姑娘看到禾早便主动与她打招呼。 禾早朝对方笑笑,并没有深交的打算。 她脑子里忙的都是民生大计,没有时间与这些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姑娘们玩耍。 等到半下午,禾老三便带着四宝、七宝,禾小叔,禾老二,二宝一起从镇上回来了。 许是太过高兴,禾老三也喝的微醉,脚步踉跄,被陈氏忙扶着去睡觉了,禾老二也喝得东倒西歪的,原说不回来了,但喝醉酒的人,吵着闹着要回村里,没办法,二宝只好陪着他一起回来,这会儿便扶了他为难地看着三房众人。 家里客人已散,那么多空屋子,总能留出来一间让二伯子躺一躺吧。 四宝便看了下左右,笑着对二宝说道:“二宝哥,二娘娘与五弟,两位妹妹都不在,想是在老宅哩,你快扶了二伯去吧。” 三房其他人都未吭声。 二宝只得扶了禾老二往胡同里走,他是文弱书生,虽然个子挺高,但扶一个成年人还是吃力,不光禾老二东倒西歪的,就是他自己也东倒西歪,看着艰难之极。 四宝只好道:“二哥,我跟你一起送去。” 七宝在后叫道:“四哥,我也去。” 禾早则与禾春儿商量着去给禾老三烧热水,再煮茶,好歹能去去酒气。 谁知道不大会儿,七宝脸上顶着个红印子回来了,小嘴扁着,眼睛泪汪汪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看到禾早,便忙扭脸要避开。 禾早眼尖,喝了一声:“回来。”疾步上前,抬了七宝的脸细细看去,那红印分明是被人用手抓的。 禾早眼睛一眯,神情也凌厉起来:“咋了,七宝,谁打的你?” 七宝堵了嘴,气鼓鼓地说:“是二房的禾秋儿与禾冬儿,还有大姑家的崔月月。” 他气恼之极,连姐姐也不愿意喊了,直接称呼姓名。 “她们三个合伙打你一个?”禾早的声音都透着寒气。 七宝却瞪大眼睛:“是我一个人对付她们三个,她们坏,背地里说咱娘的坏话!”他扬了小拳头,一脸愤然:“我就打了她们三个,要是再敢骂人,我还要打!” 禾早抚了抚额,问:“是你先动的手?” 七宝这才低头磨了脚尖,扭捏着低声:“嗯,是我先动的手,一人给了一拳我就跑回来了,她们哭得稀里哗啦的。” 话到最后,已经是一脸得意。 禾早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和三个小姑娘一起打架,还挺光荣的嘛! 不过,想想崔月月与禾秋儿,都七宝大了三四岁,七宝能打倒她们,能说明男生天生就擅长打架吗? “净是调皮!”她点了下七宝的小额头:“咱四哥哩,没跟你一起?” “咱爷叫去四哥说话去了,我不耐烦听就出来了,正好听见她们几个在说悄悄话,活该!” “你打完了就跑了,大人知道不?” 七宝摇摇头,这才有些担心的模样:“二姐,你说咱爷奶会不会骂爹娘,人是我打的……” 他怕连累爹娘。 禾早笑了笑:“这时候你担心了!没事,有二姐在哩,绝对不会让咱家人吃亏,正好我有个事安排给你,你出去躲躲。” 家里馒头太多,禾早便挑了三十个大白喧馒头,用盘子装了:“阿澈哥家还有两个武夫,一个比一个能吃,你给他家送馒头去,就不要先回来,在那里玩会儿,等着二姐去叫你啊。” 七宝眼睛一亮,拿了东西便咧着嘴跑了。 他其实也怕挨骂。 七宝刚走,禾大姑就与刘氏一起过来了,身后跟着皱着眉头的四宝。 他一进院子就先看了四周,没见到七宝的身影,便看向禾早。 禾早朝他一笑,四宝便知道七宝躲了起来,倒是放心不少。 270.第270章 爱吃窝窝 而禾大姑刚刚被禾三房轰出去,这会儿竟然还有勇气上门,禾早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大姑,二娘娘,来我家干啥哩?”禾早眯着眼睛笑。 刘氏没好气看了她一眼,声音很不客气:“你娘哩,让她出来。” 禾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我娘在厨房干活哩,现在很忙。” “你家七宝呢,他打了人跑了就没事了?”刘氏气势汹汹。 禾大姑倒是敛了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早儿,你家七宝打人了,打的还是几位表姐堂姐,小小年纪,竟然敢打人,你家大人呢,出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禾早却压根没有和她好好说道说道的打算:“大姑,我记得我家现在最不欢迎的就是你了,你咋恁般脸皮厚,被轰出去后又上了门?还请出去,不然我就要请人来撵你了,你可别又丢一次脸!” 禾大姑那故意装出来的伪善宽容就差点维持不住:“你!” 禾早便又看向四宝皱了眉头:“四哥,你咋也让她登门,不知道她登门一次咱娘就要病一次,这下子可好,咱娘又要生病了。” 四宝忍住笑,低了头:“没拦住!” 禾大姑气得七窍生烟,手抖了抖,才勉强说道:“早儿,小姑娘家家的,这脾气可不兴这么急,传出去可是不好听哩!” “我的名声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现在方圆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我禾家出了个名声坏的大姑姐,大姑的亲侄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大姑,现在我们几个叫你一声大姑,是看在爷奶的面子上哩,你可别硬生生将这最后的情分也给磨没了!到时候连见面的情义也没了!” 禾早皮笑肉不笑。 禾大姑已经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开了颜料铺。 刘氏也大为恼火:“你这丫崽子说的啥胡话?有没有点规矩!” 禾早声音淡淡:“咱禾家一向没有规矩,我以为二娘娘知道哩。” “你家七宝打了人,你家到底给不给个说法?”刘氏说起了来禾三房家的原因。 禾早一挑眉:“七宝他为啥打的人?我至今也未见过他哩,别是他受欺负了吧?刚大姑说他和秋儿姐,冬儿,还有月月表姐打起来了,他一个小人,咋能打过三个人?” 刘氏睁圆了眼睛,再也没有之前秀才夫人的温雅:“他一个男娃,为啥打不过!把你家七宝叫出来,还有你家大人,问清楚到底谁打了谁!你们挡在门口算咋回事!” 陈氏疑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一直在后面,刚听到前面的动静:“咋了?” 看到两人,她的眉头便微微蹙起,但还是很和气地问:“早儿,咋回事?” 她并没有主动招呼两人,禾大姑与刘氏在禾三房的印象并不好。 禾早简略将事情说了一遍:“……现在问七宝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哩!别是七宝挨了打,怕咱担心,躲出去了!” 陈氏便看了禾早一眼。 适才她恍惚听到禾早与七宝说话,难道是被她给指出去躲了? 面上却不显,声音淡淡的,语气却很坚决:“不过是娃们打架,既然大姑姐与二嫂都不满意,那将三个女娃叫过来,问清楚到底咋回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家七宝我知道哩,从不是惹事生非的孩子!” 意思就是说,如果错也不是我家七宝错了! 禾大姑与刘氏都被陈氏的厚脸皮与理直气壮给气个半死。 禾早与七宝,禾春儿却互望一眼,为陈氏的改变而欣慰。 想当初,不管对错,只要孩子中间发生纠纷,那么陈氏一定会要求自家孩子认错的! 再对比现在,她的改变不可谓不大。 最终,禾大姑与刘氏也没有占到便宜,气鼓鼓得走了。 她们一走,陈氏才有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四宝脸色不虞:“我也不清楚哩,一出来就看见几个人在哭,再一问,说是咱七宝打的,她们比七宝大了好几岁,无缘无故七宝咋会打人……我奶要出头,跟着一起来咱家,被我爷给挡住了,说是小孩子玩闹,当不得真哩!但我大姑和二娘娘仍然过来了……” 陈氏听了,便叹道:“你们大姑和二娘娘都是护娃的人哩,那在外面是丁点委屈也舍得不让受哩!” 也就是极为娇惯自己孩子的父母。 “早儿,七宝了?”四宝问道。 禾早便微微一笑:“谁知道他们谁要上门,万一是大央哥那样不讲理的人,一见面就开打,咱七宝不是吃亏了,我让他躲到阿澈哥那里去了。” 禾春儿便望着她笑:“早儿,你可真够狡猾的。” 刚当了禾大姑与刘氏的面,称没见过七宝,说谎话脸都不带眨一下的。 禾早便扬了唇微笑。 也没急着去找七宝,倒是阿澈过大会儿亲自将七宝送了回来,望着禾早似笑非笑:“我那里现在成了你家的安全地带了!” 禾早便讨好地朝了他笑:“谁让你是顾少爷呢,谁也不敢上你家找麻烦去。” 兴许是这句话讨好了阿澈,后者没再纠缠下去,而是若有所思:“七宝打架的事让我想起来了,反正我有两位武师傅,四宝与七宝要不要过去一起学一学?学一些防身之术也是好的。” 禾早便瞪大了眼睛:“中哩?不影响你?那两位武师傅愿意?” 阿澈看着她兴奋的脸色发光的模样,微微勾唇:“只要我同意,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没什么影响,以前我在家时还有武伴,一个人练没意思。” 话虽这样说,但禾早却知道他是特意照顾禾家。 他到底比四宝,七宝大了几岁,就算是武伴也要与他年龄相当,功夫相当的,才有帮助! 她很感激在心:“那中,我跟我爹娘说一下,阿澈哥!”她忽然叫了他,模样很诚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这般照顾我们! 夕阳下,她小小的身子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就连脸上那细小绒毛似乎都成金的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晰得仿佛能照出人的影子。 阿澈静静低头望了她,忽然就伸手扯了下她今天特意编好的辫子:“唔,头发好像黑亮了些,总算不是小黄毛妞了!” 271.第271章 男子汉与男娃的区别 禾早捂了自己的辫子,没好气瞪着对方。 她难得有一分感激之情,现在这份心情全被对方给破坏了。 阿澈却笑了,很愉悦地说:“明天我等四宝,七宝过来,对了,谢谢你送的白面馒头!”他朝禾早笑笑,很和气的样子:“要是你家有窝窝头,也送来几十个!” 没吃过粗粮的孩子,觉得黄面窝窝头吃起来甜甜的,也不错。 禾早嘟哝两句,便去扯了七宝的耳朵:“走,咱爹娘都等着你七堂会审哩。” 七宝夸张地大叫:“阿澈哥,我二姐欺负我,你快来救我。” 被禾早敲了好几下脑瓜子。 他这才老实不吭声了。 阿澈走远了,听到七宝的惨叫,嘴角却上扬,心想,禾早那个小母老虎又在发威了。 陈氏这边已经将折下来的菜都分配好了,相熟的人家都是两碗菜,只老宅,与比较相厚的几家再多两样。这样,折下来的几大盆菜也就分干净了。 当知道为了防止马氏进厨房,禾早将门给锁住后,陈氏也是有好气又好笑,笑话禾早是个护食的。 禾早撇撇嘴,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就是见不得占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娘你信不信,我当场给她盛两碗回去,她扭头就会对人说是咱害怕天气热,菜都放坏了,才捡了些不能吃的给她家!” 三房的人想了想马氏的为人,都点头,觉得还真有可能! “就你最有理。”禾春儿笑看了禾早一眼。 陈氏也微笑着。 等到七宝回来,他原想着自己估计会挨不了一顿骂,谁知道除了二姐,一家子从上到下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吃完饭的时候,陈氏甚至还亲亲热热地给他夹了好多他爱吃的鱼肉,又细心温柔地去了刺。 七宝倒是受宠若惊。 “今天因咱发家,金先生特意给你俩放了一下午的假,但明天起可就要好好读书了。”禾老三嘱咐两个寄予厚望的儿子。 他醉了一下午,到吃晚饭时才起来,洗了澡,漱了口,身上还有一股子浓重的酒味。 两个闺女一直朝他皱鼻子。 禾老三便笑了,有些尴尬:“今个儿高兴,就忘形了,以后可不喝这老多了!” “跟早儿二伯学吧。”陈氏也道:“喝黄汤喝多了,可是不好哩。” 禾老三对妻儿一向脾气好,笑呵呵地点头:“再不喝多了,不喝了。” 之前因为发家,一家子忙乱了好几天,将东西从禾小叔家搬出来,又去置办物什。这会子才真正清净下来了。 禾小叔却是真正喝醉了,现在也正在躺着呢。 陈氏便问:“小叔请过假了吧?晚上他们不是也值班?” “晚上值得少,矿里不安全,事故太多哩。”禾老三便道:“咱给留下来点饭菜,等他醒来直接吃。” 陈氏点头:“留着哩,咱席上折下来的菜也多着哩,够咱吃上几天,小叔走的时候,让他也兜走些,他一个人在镇上,连个做饭的也没有!” 禾老三没想法:“中,你看着办吧。” 说了半天闲话,他这才又看向七宝:“七宝啊,咋的你打了你三个姐姐?” 七宝小脑袋一耷拉,垂头丧气的:“我知道错了,爹。” 他这幅模样是跟禾早学的,以往每次调皮,被禾老三教训的时候,禾早一做出这模样,禾老三就训不下去了了。 事实果真如此。 看着小儿子这样细声细气地认错,禾老三只觉一腔胸膛都是软的,本来也就没想着要严厉训斥,就伸手抚了抚他脑瓜子,温声:“以后可不兴再打人了啊,都是一家子,动啥手哩!” 七宝泱泱地点点头。 禾早便托了腮,笑嘻嘻地看着他:“七宝,虽说你打人二姐觉得很痛快,但是,有句话咋说来着,好男不跟女斗!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和一群毛丫头打在一起算咋回事啊!以后,可不许再对女娃子动手了啊,就是打赢了也要被人耻笑哩!” 七宝见最支持自己的二姐竟然也训斥自己,便嘟了嘴很委屈:“我还不是男子汉哩,家里我最小……我是小男娃!” 一家子听了这童言童语,都忍不住笑。 禾早也伸手掐了下他圆嘟嘟的脸颊:“中,现在你是男娃,明天以后你可就不是了!” 七宝眨巴着大眼睛,不懂。 禾早便对禾老三与陈氏说了阿澈的决定。 一家子顿时又惊又喜,禾老三又有些不安:“虽说顾少爷是好意,但咱四宝现在学业紧着哩,学功夫不怕耽搁了学业?” 四宝也有些踌躇。 往日里他看了阿澈一趟又一趟地从山里拉回来各种各样的猎物,心里羡慕得不得了,男孩子,总喜欢骑射弓箭! 但是,如果耽搁了学业,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家子都等着他考官哩! “这怕啥,我早就想说了,我四哥抓得太紧,反而对身体和学习都不好哩,这学习应该讲究个劳逸结合!学一会儿,再去学拳脚放松放松,刚刚好!要我说,阿澈哥那里也是一天到晚学功夫的,只晚上吃饭前是个空当,以后四哥和七宝不中就下午下了学去,学一会儿,回来做功课,第二天早上再早起,再去阿澈哥那里去……咱不指望考武状元哩,就是强身健体!” 她看了七宝一眼,忍着唇边的笑:“等下次再打架了,咱七宝不要再因为女娃娃给抓了脸。” 七宝脸上的红印很清晰,即使上了药,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 七宝捂了脸,有些羞恼。 没打过女娃娃,确实丢脸。 陈氏则虎了脸:“学功夫可不是要你们去打架的!” 禾早便做了个鬼脸,朝其他人偷笑。 因为阿澈的态度很郑重,又是沾了人家的大光哩,禾老三次日便亲自陪了四宝,七宝过去。 为表示尊重,又掂了些礼物,也不过是镇上买的一匣子点心与两匹布。 禾早也没有表示反对,古人多礼,更何况阿澈帮了这么大一个忙。 说起来,禾老三也没有那么多的迂腐思想,没读过书的人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新颖的观点,就像是让两个儿子一起学拳脚功夫。 这时候乡下孩子学拳脚,不是将来走镖就是给大户人家当护卫的,不如读书来的尊贵。 272.第272章 禾小叔的亲事 而且,乡下人学武艺也极其艰难,并没有好的师傅,学武艺的男娃都直接进了镖局或者是给人家当仆人,名声不算好。 阿澈很客气,微微笑了,对禾老三还了一礼,口称:“三叔就是这般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跟着村里大部分人的叫法,称呼禾老三与陈氏是“三叔”“三婶”。 禾老三笑得满脸通红,将东西放下,又郑重朝两位武师傅各施了一礼:“以后还请两位武师傅多多看顾了。” 阿澈家的一日三餐,大部分时候都是禾三房做好送了来,三个男子,厨艺都不强,也算是承受了禾家恩惠了,现在反正要指点阿澈,再多两个也就那么一回事,不算加重负担,又因为阿澈对禾家人的看重,两位武师傅对禾三房的人也一向客气,因此便也朝对方还了一礼:“客气客气,这是应当的!” 禾老三又叫来四宝,七宝朝两位行礼。 禾早含笑看着他们让来让去的,让了半天还没有消停。 等禾老三离开后,才真正安静下来。 两位武师傅也没有急着教导四宝,七宝学武艺,而是先检查了下身体情况。 禾早托了腮坐在葡萄架下,看着四宝与七宝龇牙咧嘴地蹲马步,负重奔跑,满脸羡慕。 之前,过来看阿澈在舞剑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神情。 阿澈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你是女娃,不适合练武!” 他当然看出了禾早的心思,所以左右想了想,才决定让四宝与七宝一起来学武艺,也算是全了禾早的一番念想。 禾早脸颊有些红,却仍强词夺理:“为啥不能学哩,这天下女子那么大,总有几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吧!” 阿澈如同白玉的脸颊侧了侧,看向她,嘴角一晒:“除非你想像她们一样嫁不出去!学了个粗手粗脚,我看以后谁敢要你!” 禾早拍拍胸脯就豪气万丈,要说:“我才不稀罕那些娘娘腔!老娘要自己认真挑选一个娶了!”但话到嘴边,又想了想自己所处的时代,以及边上这人年纪不大,但种种思想和行为都是一个被封建思想严重荼毒了的小迂腐。 她这番话说出来,估计能把对方吓晕过去。 她只好不甘不愿闭了嘴,扭头当做不耐烦:“知道,知道哩,谁耐烦学这个,我要赶紧挣钱哩,没空!” 阿澈上下打量她两眼,未在出声,扭头专心看四宝,七宝训练。 等过了两天,禾早问两兄弟学的都是什么,当得知还是蹲马步,负重奔跑,爬树等,与前两天没区别时,便泱泱地没了兴趣。 她想学阿澈那种看起来很高大上的舞剑,还有骑射。 倒是四宝知道她心思,暗暗安慰了她:“早儿,你别急哩,等四哥学会了,四哥再教你啊,女娃子,跟着我们学太吃苦了,四哥到时候专门教你适合女娃子练的。” 他没有想太多,纯粹是出于疼爱妹妹的一片心,不忍心看到她落落寡欢的模样。 禾早大喜,拉着四宝的手就一边欢呼着一边蹦起来。 四宝咧开嘴,憨憨地笑。 他其实更多继承了陈氏的相貌,睿智俊秀,与禾老三的老实截然不同,但这个时候,他看着却与禾老三更像一点,更加淳朴憨厚! 禾小叔又来禾家的时候,陈氏便特意与他谈心:“幺娃啊,你这年纪见天儿地比一天大,还没娶媳妇可不中啊,你大哥不在家,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可得给你家这一支留个后啊!” 禾小叔没想到陈氏会突然提起这个,不由惊讶,他对陈氏还是尊敬的,无法摆出不耐烦的姿态来,只好低了头,闷闷说了句:“先立业再成家,不急,我年纪又不大!” “咋不大,都二十六了,咱村里跟你一样大的娃们都八九岁了,你可不中,老拖后了!”陈氏说着就焦急起来。 禾小叔挠挠后脑勺:“那也得能遇上一个合适的,现在再急,那媳妇是一下子能定下来哩!” 遇上这种事,他倒是不害羞,大咧咧地就开了口。 因为说这些话,陈氏之前就把几个孩子给撵了出去。 禾早却非要拉着禾春儿来偷听,禾春儿便将禾小叔的大大咧咧全都听在了耳中,此时有些为他脸红。 陈氏到底是过来人,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盲婚哑嫁,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谁还之前特意见到过不成!你三叔整天里担心着你,你现在也算有个正当的差事,说起亲事来也好说,你要是愿意,我和你三叔帮着你瞅瞅问问,过年前能决定下来不是最好!” 禾小叔沉默了好半晌,就是不说话。 偷听的禾早倒是有些好笑,现代人逼婚,没想到古代也有逼婚的。 “幺娃,你咋想的,你跟嫂子好好说说,能帮你的,做哥做嫂子的肯定伸把手!” 禾小叔这才瓮声瓮气地说:“要我娶媳妇也中,得我自己挑个愿意的!” 陈氏无语。 从来挑媳妇都是长辈们挑的,还就没本人挑媳妇的。 “那,中,我回头跟你三哥说说!看看他咋说啊!”这会儿禾老三去镇上送货去了,不在家。 禾小叔又说了会儿闲话,这才告辞离去。 陈氏便忙去拿了家里刚烙好的几个白面饼,又十来个松花蛋和两斤柿饼让他拿走,禾春儿与禾早也跟着在门口看着他远去了,回来便看着那院里堆着的一小堆煤块。 这些煤块质量并不好,颜色有些浅,不透亮,褐干色,还夹杂着些许土块,小石子儿。 今天禾小叔来是专门送这些煤炭的,在煤矿里当小头目的一个好处就是,这些煤矿里卖不了价钱的便都由内部人员消化了。 禾小叔隔上一段时间便能轮上一次,他有时候往老宅送去,有时候就给三房家送去,自己家倒是送的少。 禾老三也跟他说过,他却毫不在意,后来还是禾老三与陈氏商量下,觉得反正现在禾小叔也不在家,这煤炭在乡下也属于金贵东西了,别放着让人给偷了去,不如自己给禾小叔家放着,而且,庄户人家用的柴火多,只有寒冬时候才会用煤块保暖,用的也不多。 273.第273章 说媒 陈氏看着那煤块,叹口气:“你小叔是个实诚性子,咱对他好,他就对咱好,你奶那边,可是闹得不像样子!” 禾小叔往老宅送煤炭,禾老太太根本就不领情,一边嘟哝说对方是故意往自家送来的残次品,都是别人不要的了。 她其实也小心,没有在禾小叔面前说,但架不住老宅人多,听话的人也多,后来便无意让禾小叔知道了,后者很恼怒,接连好几次都没往老宅去送。 陈氏也劝过他一回,但是禾小叔非常不耐烦,抬脚就走,他的脾气就是这样,说是风就是雨的,后来陈氏便再也不提了。 只是,陈氏又叹道:“你爷奶那边肯定不高兴哩。” 一个村就那么大的地儿,禾小叔驾着牛车回来,人人都看到的,老宅那边会不知道! 禾早便偷偷问禾春儿禾小叔是为啥这么迟还没有定亲事。 禾春儿倒是知道,悄悄说了:“咱小叔当年也定了门亲事,但是咱小叔家的条件你也知道哩,咱那个娘娘和大叔都一起去泽州府了,常年不回来,人家嫌家里就小叔一个人,没人看应,又穷,咱小叔脾气又不中,当初死活要退亲,咱爷没办法,只好退了,自那以后,一提起亲事咱小叔就着恼,这两年还是好点哩!” 禾早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说道:“咱家男人的亲事都不咋顺利哩是不?” 不包括禾小叔,禾家四个儿子,都差不多娶的第二茬媳妇。 禾老四虽说没有正式和离,但也差不多了,禾老太太正张罗着给他说第二门亲哩! 禾春儿一怔,便笑了笑:“可不是,咱奶还专门去庙里求过哩,说啥是因为坟地不好,得挪坟,挪一个风水宝地,但咱禾家在卢家村也算是四五代了,那坟坑有多少个,说挪就挪了?就一直搁着,咱爷又去问了化解之法,说啥把在坟头上种两颗合欢树,压一压,好用不好用也不知道哩,小一辈的也没到成亲的年纪!” 想着,她便摇摇头:“要我说估计也不中,咱大哥他……崔大宝娶的媳妇就不中!” 禾早便安慰她:“咱看着不中,但兴许跟了咱大哥就中哩,你瞧瞧咱大娘娘,在咱看来又泼辣又小气,弄的家宅不宁的,但是人家会疼娃,又有心计,会给自家捞钱,在咱大伯看来,咱大娘娘那就是顶顶好的!” 禾春儿听着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再一想平日马氏与禾老大的表现,觉得禾早的话还真有些道理,往常,村人一起说话了,都说禾老大这门亲事不好,只不过是第二茬媳妇,也没啥好挑拣的,将就将就罢了! 但禾早这说法却不错。 马氏自己带来的两个拖油瓶过得能说差! 她笑了笑,点了点禾早的小鼻头:“你这脑瓜子,想得就和常人不一样。” 禾早扬眉,咯咯笑着,一副得意非凡的模样。 老宅知道禾小叔又把煤炭往禾三房送去,到底闹了一通。 晚上禾老三回来,听了陈氏说的也没说啥,只沉默了会儿就说:“咱挖一包送到老宅去吧,早儿她爷奶冬天也是怕冷哩,这煤到底比柴火耐得住烧!放到炕下面焖着,能热一整天哩。” 陈氏当然没有异议。 两人便挖了,禾老三背着送到了老宅。 禾老太太便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禾小叔的不好,直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禾老爷子现在已经习惯禾老太太愈发暴躁的脾气了,在边上抽着旱烟不吭声。 禾老三原本想借此机会说说禾小叔的亲事,但看看自家娘盛怒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让娃他娘多多劳心问问看看吧,说给娘听她又不管,倒不如不说,等决定下来了跟爹说一声就中! 幺娃那儿还有十二两银子在自己那里放着,下聘礼,修缮修缮房子,在乡下是足够的! 因此,禾老三从没想过禾小叔会娶不上媳妇。 回到家,他就细细交代了陈氏管这事,后者倒是一片慈母心肠,联系禾小叔没亲娘管,但又有些为难:“幺娃在咱这方圆几个村子里的名声都不好哩,年纪又大了,只怕找不到那么合适的!” “先问问,咱大宝也二十多了,说找亲事不是几天就找了一个!不中就往里面山沟沟里多问问,那里面人出不来,穷得很,怕是填饱肚子也困难哩,只要聘礼多些,怕是不讲究别的!” 禾老三也方方面面都想好了。 陈氏想了想,下午便抓了几个煮鸡蛋去了村上一户姓宰的人家。 在卢家村,宰姓就这一家,也是以前逃荒逃过过来的,与村人也不大熟,家里三个儿子,穷得叮当响,老大长大了二十多岁,才从大山那边聘了一个媳妇出来,人称木头家的。 木头家的今年不过二十七八,人同宰木头一样老实,不爱说话,但也勤干。 陈氏便想着问问她山那边的情况。 翻过这些大山后,便是泽州府了,但是这绵延一大片山的中间,也陆陆续续都住了些村落,只不过不如卢家村先天条件好,那几个村落都零零散散的,丁点良田也没有,完全就是靠打猎收山货过活,穷得很! 木头家的也是成年不回去一次,见问了便承叙改天有空了回去问问,再给她准话。 陈氏自然很感激。因见她家里实在不咋样,这西北风都开始刮了,家里却还是漏风的,木头顶,土墙,屋里啥摆设也没有,就一张桌子也破破烂烂的,见了用木槿与荆棘勉强遮起来的院子里堆了满满的荆条与漂子,便知道也是整天在家里不停手地做活挣钱的。 想了想,她没有先问,而是回来问了问禾早:“早儿啊,咱家的柿子作坊我记得你当初说再要俩人,现在不是只进了一个,还缺人不?” 她这模样,禾早便知道是想要帮助人了。 做父母的良善一些比奸猾要好,但是,柿饼也是看季节做的,现在这天气,只能勉强做出最后一批后就要停歇了,等来年入秋了再做。 禾早想了想,便道:“现在柿子作坊是不缺人了,但我还想趁着过年的时节发笔小财,娘不中再等等,到时候我请!” 陈氏便惊讶了:“你又想做啥了?” 274.第274章 去大武县 天气越发冷了,禾早早就说过要去泽州府大武县一趟,现在柿饼作坊也要停了,是个空当,禾老三往镇上,城里送货便也暂时停了下来,让禾老四帮着送两趟,回来给俩钱就中。 干活这方面禾老四是不含糊的,当即就答应下来。 禾老爷子在屋里听到外面说话声,便叫了人进来,问了下,得知禾老三要带着禾春儿与禾早去泽州府时,便说了一句:“俩闺女,带去干啥,四宝,七宝忙着上学哩,不中让老大,老四陪你去。” 做生意的人,本身就忙碌,禾老爷子也没问去泽州府干什么,让禾老大,禾老四跟去,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我们走官道,路上安全,也近,走个一晌午也就到了,到时候找个客店住一晚,第二天趟黑就能回家。” 禾老三解释着:“家里事情一大堆,让人都跟着去影响家里干活哩,春儿和早儿这老大了,都没出去过,也想去看看世面哩。” 禾老太太便嚷嚷了:“去啥哩去,闺女家家的,安生待在家里吧,万一出点意外那是好的?早儿小也就算了,春儿过两年都说亲了……” 听着越往后她的话越难听,禾老爷子适时轻咳一声:“中了,你少说两句!” 禾老三脸色也很难看,禾老太太说的,就好像是禾春儿马上就要失贞了一样。 古人讲究一个黄道吉日,出门前不允许说不吉利的话,禾老太太却一下子说了一大堆! 他今天过来与禾老四说事,几个孩子都没跟来,不然肯定有的话要回禾老太太。 “想去也中,咱现在这官道建得越发好了,路程也不远,你要是嫌人多,就让老四陪你去一样,带俩女娃哩,也不能大意了。” 禾老爷子想了想,又说道:“至于往城里送货,停上两天也不要紧,不中让老大给你送也一样哩。” 禾老三便看向禾老四。 后者点点头:“我在家也没事哩,五宝天天跟了七宝去你家蹭饭吃,也不用我管,就跟你们去一趟泽州府,说起来我也是年轻时候去过一趟,这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哩!” 都是自家兄弟,也不用说啥客气话,禾老三点了下头:“中,五宝这两天就住我家,也省得你们再多出人手看他哩!那送货的事,就先停两天,不碍啥,大哥整天也忙,不好劳动他哩!” 主要是马氏为人不行,那个时候就提过让禾老大帮着去城里送货,让禾三房多给俩钱,禾早一家便没有同意,现在却让对方帮忙,马氏心里肯定不高兴。 禾老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 次日天刚微微亮,禾老四就过来了,禾三房他们也都起来准备了,牛车是露天的,但北方的十一月份,已经相当冷了,禾老三往镇上送货,还穿了厚厚的大棉衣。现在又有俩闺女一起跟着,更要小心。 所以,陈氏早就备了以前用过的大棉被,家里有了钱,早在十月份的时候,家里就新打了七八床厚厚的棉被,之前的便放了起来,用不着了。 禾家的棉被都是超过十年以上没有换过的,已经变得又硬又不保暖,放在牛车上刚刚好。 禾春儿与禾早也裹得严严实实,拿了十来个新烙好的白面饼,几个松花蛋,与一小罐的咸菜熏肉,并几只猪蹄猪尾巴,这都是昨天提前做好的,又灌了热水。 禾老四与禾老三也都裹了厚棉衣,坐在牛车车辕上,才赶了车出发。 陈氏一遍遍地叮嘱要小心。 四宝与七宝也特意早早起来送行。 七宝也想跟去,但是之前已经请过几次假了,一家子商量了下,便让禾春儿跟着禾早一起去一趟。 因着五贤镇与大武县之间的官道,大部分都用来运煤,所以路上也不冷清,时不时就遇上一行商队,或是如禾家这样一辆牛车慢慢赶路的。 有了人同行,倒也不觉得那么孤单。 姐妹俩起来早了,牛车又摇摇晃晃,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禾老三便与禾老四说着闲话。 “我听五宝说人家顾少爷要借一位随从,跟着你们去大武县哩!”禾老四好奇地问道。 阿澈确实这样提议过,但被禾早拒绝了。 从五贤镇到大武县,距离很近,实在没有必要再安排一个保镖。 禾老三就呵呵笑着:“顾少爷是个好心肠哩,担心路上不安全,这一路的官道咱还是知道哩,就走的是咱那一片,和大武县一片的人,大部分都知根知底哩,没啥危险!” 禾老四往后扭头看了熟睡的禾早一眼,便压低声音:“顾少爷对早儿很上心哩。” 作为时常去三房帮忙的人,一些事情他看得很明白。 禾老三便忙说道:“早儿小着哩,又招人稀罕,帮了顾少爷老多忙哩,也是人家顾少爷心善,肯跟咱乡下人相处哩!” 在家里,他与陈氏闲谈了也会偶尔说起这事,明显三房四姐弟中,阿澈对禾早最为关注。 但他们都未多想,一方面,两者的地位相差太大,那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两人的年纪也差了好几岁,不是良配。 禾老三想来想去,也就是上面那一番话,自家小闺女招人稀罕,就是贵人顾允澈,也不能免俗哩! 这样想着,禾老三这个老实人难免洋洋得意起来。 养了一个好闺女儿就是好哩,看看一村的人如今都多羡慕他! 他家的小闺女,不光是好,还会生钱哩,就是一个活宝贝! 禾老四应了,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一定了。 牛车慢悠悠走了一晌午,一直到晌午过去,才到了泽州府县城。 大武县与谷阳城相比,面积更大一点,人口更多一些,街道上也明显繁华一点,也有很多古阳城没有的土特产。 禾春儿与禾早都从厚厚的棉被里坐起来,睁大了眼睛往外瞧。 禾早年纪小,没事,但禾春儿已经十来岁了,过两年就该说亲了,去了外面,这容貌最好遮起来为好,因此早在县城外,她就戴上了女子专用的面纱。 275.第275章 李家长子 他们没有先急着去找李府,而是在街上转悠了一阵,问了问县城最好的客店,租了两间,洗把脸,又叫了热饭热菜,饱饱吃了一顿,等满身的风尘味都去了,这才一同不紧不慢地朝李府走去。 上门做生意,最关键的便是精神气,只有精神了,才有力气讨价还价不吃亏,给对方的印象也好! 李府也好找,一个县城,地方并不大,富户又集中在东边,所以一找遍找到了。 禾老三便去叫了门,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小厮的身影,看着探头探脑的,下死眼打量了下几个人的穿着,便问道:“你们干啥的?” 禾早便暗暗皱眉,看这模样不像是待客的态度啊! “我们与贵府李老爷有约,要谈一笔生意!”禾老三在外面跑得惯了,倒也会一些场面话。 那小厮又上下打量了禾老三一眼,才狐疑地问道:“你从哪儿来的?” 大武县与五贤镇的口音还是有些差别的。 禾老三说了,这小厮才相信了他们,却又将门给关上了:“我们老爷不在,就少爷在家,等着,我给你们通报去!” 禾家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闪过一个想法,这李家的待客之道,可不怎么样啊! 还好没有多久,那小厮就又小跑着回来,面上带了殷勤地笑:“敢问几位可是禾源松花蛋的当家人?” 禾老三忙点了头:“是哩,我家就是卖松花蛋的!” 小厮马上眉开眼笑:“哎呦,原来是禾老爷,您看您咋不早说咧,我差点以为您是要债……啊呸呸呸,我们少爷请你们进去!几位,请!” 小厮很有模样地点头哈腰。 禾家几个人都对望一眼,笑着进了李家大门。 禾早则想起来在古年纪,进了腊月开始,便是讨债的时节,尤其是年关,逃不了债,你连年都过不了!所以有一个“避年关”的说法。 怎么这大武县,才刚跌十一月,就开始讨债了! 禾早便笑嘻嘻地套着小厮的话,这才知道,大武县这边因为煤矿众多,利润丰厚,相对比的风险也大,这里的富户要欠债就势必是一大笔银子,几经周转都周转不开的,所以债主们很早就等了门,一直等到大年三十才算消停。 在大武县,十一月与腊月两个月,也被称为“躲债月”,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也怪不得一听说是五贤镇禾家来人,这李家会这样高兴了。 他们这算是直接上门送钱来了啊! 禾老三便看了禾早一眼,被债主讨上门的李家,钱财上堪忧,这生意还要不要合作! 禾早掘了下唇,轻轻点点头。 做生意的就没有不欠外债的,关键是看资金能不能周转开,不能立即下决定。 李家长子李宏缀早就整理好衣衫,等在见客的花厅门口。 看到一行人过来,便紧赶两步,深施了一礼:“早就听家父提起过禾源氏,可谓是名声赫赫,传扬千里,今日一见,可谓是三生有幸!小子李宏缀见过两位叔伯,两位姑娘!” 禾家人也纷纷回礼,禾早到底在古代待了半年,对行礼也算是熟门熟路,再无之前的不适应。 见他说话文绉绉的,禾老三便客气道:“李少爷是读过书?” 李宏缀忙摆手:“看您的年纪,略比家父要小,我就是当叔父看待的,叔父看我也是小辈,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即可!”然后才又解释道:“小子不才,些许认得几个字,一边读书一边帮着家父做生意!” 禾老三便赞了一句:“少年有为!”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长得倒很体面,浓眉大眼,风度翩翩,既有书生的文质彬彬,又有一股子的器宇轩昂,让人一见,便觉眼前一亮。 禾老三与禾老四对他的印象显然非常好。 而李宏缀也是能说会道的,坐下来没多久,就将一家子从大到小都哄了个眉开眼笑。 等说起门外的遭遇时,李宏缀显得有几分愧疚:“说来惭愧,家父最近做了一笔煤炭生意,却是赊的账,谁知道买家是个熟手,买了炭人却跑了,听到消息的人便上门要还钱,往年却是到年关的时候……” 对于那个胖乎乎的李青中识人能力,禾早是抱怀疑态度的。 禾老二那样的渣,他都没辨识出来,更不要说是专业的坑蒙拐骗了。 不过,禾早有些怀疑地看了这少年,暗想他到底是不是心无城府,才将自家欠债的事情说了一干二净,就不怕他们反悔? 再一想到刚才在路上套那小厮的话,似乎也太容易了些,莫非是这少年故意指使? 中国人的习俗,刚见第一面,当然不会直接谈生意,互相说了闲话,又谈谈各自的风土人情,李宏缀又承诺明天带着他们去城里热闹的地方去逛逛,便叫来管家要收拾房子给禾家人居住。 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 禾老三庆幸早就租好了客店,不然可真应付不了李宏缀的热情。 禾家人不能住在李家,李宏缀表示很惋惜,又再三劝说他们退了房子,安心住到李家,但两家人并不熟,禾家人并未答应。 李宏缀亲自将几人送到了门口,又说要紧着给在镇上的父亲送信,让他立即回来一趟,劳烦禾家稍待,这才让管事送了禾家人去了客店。 那管事回去后没多久,就又赶了马车,带了几个粗手婆子过来,将车上的厚棉被,铺盖拿下来,又搬了两个小巧的炉子与一小筐的细炭,口称:“是我家老太太让拿过来的。说是还有两位姑娘同行,身娇体弱的,出门在外别给冻病了,特意差遣我来送这些!” 禾老三与禾老四都搓着手,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禾早则翻了个白眼,想着那个李宏缀,倒也会做人。 只是他这般殷勤,又像是急着与禾家做生意一样! 那他之前主动诉说自家的难处,是看禾家人老实,故意用苦肉计了? 禾早越想越觉如此,便对这个李宏缀不怎么喜欢了,认为他是个心眼不实的。 禾春儿对他印象却非常不错,喜滋滋地对禾早说:“都说有钱人家的少爷矜贵高傲,咱遇上的这几个倒都不错!” 一个,就是和春堂家的刘玉泉,一个便是顾允澈,还有一个李宏缀! 276.第276章 微妙 禾早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禾春儿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下午,几个人又出去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当地的土特产,又去了泽州府很有名的面馆,点了面来吃。 果然比在五贤镇吃的要地道,味道也好很多。 几个人吃得很香甜。 第二天,李家就来人有请,说李家老太太要见一见贵客。 李家发迹还没有多少年,李家老太太还保持着乡下人的爽利,一双眼睛囧囧有神,即使头发都花白了,皮肤也微黑,但显得很精神,说话嗓音中气十足的。 “昨天就该见见贵客的,只是我身子不爽利哩,这才耽搁了,两位禾老爷可莫要见怪!” 禾老三与禾老四都忙摆手还礼,说:“不碍事!”又问老人家的身体。 李家老太太眼睛瞅了下当乖乖女的禾春儿与禾早,嘴里笑着说:“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身子骨也好得多,一点小病打不倒我!” 李宏缀一直在旁陪了坐,听了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奶,病了还是要吃药哩,可不能逞能!” 李家老太太也只是发烧了,中药又苦,已经在家里闹了几天别扭了。 “知道知道,我家这个大孙子,把我老太婆给管得东西不能去哩!”李家老太太扯着大嗓门开着玩笑。 禾老三便很老实地说:“是李少爷也是孝顺的缘故。”说着便又夸赞起李宏缀了:“小小年纪,不管读书还是做生意,样样都来得,真是了不起哩!” 李家老太太平日最骄傲的事,莫非自家大孙子十来岁就考中了秀才,因此一听禾老三这样说,那印象就又好了几分,问起了禾家的情况:“我听我家老爷说起过,你禾家也有几个读书人哩?” 禾老三便笑笑,摆了手:“跟贵府少爷比起来差远哩,家里二兄现在也是个秀才功名,在镇上开了私塾,家里子侄多,也是跟着多认俩字,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 半点也未提大宝。 既然分出去了,不管好坏,都与禾家再无关系。 禾老三看着器宇轩昂,面带笑容的李宏缀,又想想许久未曾见过的大宝,神情便有些怅然了。 作为商人之家的长辈,李老太太当然会察言观色,也就看到禾老三神情不好,想当然地认为禾家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没有大出息,想必是不喜欢提这个话题,她就目光一转,将话题带到了两个女孩身上。 “这就是三老爷的两个闺女,啧啧啧,看着一个比一个水灵,跟两把水葱似的,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三老爷好福气哩!” 禾老三笑得合不拢嘴,满面红光,嘴里却说着谦虚的话:“也不中哩,就是听话,不惹人生气,也会帮着解解烦!” 他这模样,就是对两个闺女都很满意的意思。 李老太太便笑着朝禾春儿与禾早招手:“来,人老了,老眼昏花了,也看不清楚了,走到跟前让我细瞧瞧!” 禾春儿便微微羞涩,微垂着头,十分柔顺的模样,禾早却大大方方的,一双黑眼珠骨碌碌乱转。 李老太太便“哎呦”一声:“小闺女机灵,大闺女秀雅,倒是各有各的好处哩!” 她微微干枯的老年手拉了禾春儿与禾早,笑得很畅快:“要是老婆子我也有两个这样的乖孙女就好了呦!你俩个,干脆留在我家给我当孙女吧!” 初次见面就提出这种要求,貌似有些过分了? 禾春儿与禾早对望一眼。 李宏缀已经很无奈地喊了一声:“奶!”又满面通红地朝禾春儿、禾早行礼:“两位姑娘莫怪,我奶就是这样的热情人,喜欢孙女,家里却只有我一个独子,因此一看到亲戚家里的姑娘就走不动路,都想拉了来自己家里做孙女儿哩!请莫怪,莫怪!” 他态度诚恳,禾春儿、禾早当然不会说什么。 禾春儿是个大的,便微微侧身,脸色也微红:“李少爷快快请起,这没啥大事哩,不是事儿!” 禾春儿长相秀美,大眼睛,小嘴巴,眉眼温顺,符合古人的审美观,今天来又是特意打扮了,一身绣着黄碟的桃红棉衣,非但没有显得人厚重,反而又凸显出几丝少女的俏皮。 李宏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脸颊就飞起一抹红晕,有忙忙垂了眼睛,深深作了一揖站起来。 禾春儿的脸自然也红得更加厉害,还了一礼后,便后退半步,站到禾早身侧,再也不肯多言语一句。 两人的神态都很微妙,一屋子的大人没有发现怪状,只有禾早这个小人精看见了,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在李宏缀与禾春儿身上滴溜溜转个不停。 她的眼睛本就如同黑色琉璃一般,又黑又亮,那其中透露的精神气儿分外惹人注意,这下又来回转个不停,便又惹得李家老太太将她夸了又夸,拉她坐到身边,又说了一句:“住我家吧!” 禾早觉得这老太太也挺搞笑的,便嘻嘻笑着:“怕是我奶不同意哩,说不得我真住在了你家,我奶就该拐着小脚冲过来了!” 李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 禾春儿深知自家小妹的性格,怕她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便忙恶狠狠瞪她一眼。等收回目光时才发现李家少爷正看了自己微笑,顿时又羞又囧,把头埋得更低了。 李老太太又留了吃饭,等中午离开时,他们一老一小已经混得相当熟了,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像是有无数话要说。 送出门的时候,李家老太太也像是有很多不舍似的,拉了禾早的手:“这丫头会说话,也会讲笑话,让老婆子我好歹松快许多,闲了可要再来!我备好吃的请你!” 禾早笑眯眯地应了。 等出了门,禾春儿便掐了禾早白嫩嫩的脸颊:“也不知道你这丫头咋哄得人家老太太那么开心,吃饭的时候就听到你俩笑了!”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李老太太与禾早却悄悄话说个不停,完全没有半点餐桌礼仪。 禾老三也呵呵笑着:“咱早儿招人稀罕哩!” 这句话禾早爱听,她揉了揉被禾春儿捏疼的脸颊,鼓了小嘴:“我可是为了某人可着劲儿地巴结人家老太太,容易吗我!” 禾老三与禾老四都没有听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只禾春儿略一回想,那小脸儿便飞红了! 277.第277章 谈生意 禾早暗暗捂嘴偷笑,想着这事还挺有门儿的! 只是,再想想禾春儿的年纪,现在考虑也太早了些,李家也不算矜贵人家,就只有俩钱而已,不过李宏缀现在是个秀才,倒是能增不少分! 就是他那个人的性格,禾早不喜欢,觉得太圆滑了些。 其实禾早能说会吵,嘴皮子、脑瓜子,样样都来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就是所谓的圆滑人。 但就是这样奇怪,老实人看了老实人觉得合得来,很喜欢,但圆滑人看到圆滑人就不这样想了! 当然,禾早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圆滑人的,她那是“招人稀罕”! 回去稍微一歇息,李宏缀就过来了,邀请几人去游玩。 他是当地人,当然清楚泽州府哪个地方最热闹,哪里的小吃最好吃,哪里的景色最美。 问了下说李青中明天才回来。 禾老三便决定明天下午回去,要么最迟是后天上午。因为离得近,来往的商队也多,便由李宏缀带着,去找了今天去五贤镇的商队,托他带了封口信给禾家带去,怕家里人担心。 毕竟当初来的时候说好今天回去的。 等事情都说好了,几个人才蛮有兴致地跟着李宏缀逛街去了。 李家少爷挑选的地方自然是大武县最好的地方,他又舍得花钱,又能说会道的,晚上回去的时候,禾老三与禾老四已经亲切地将他当成自家子侄看待了。 路上遇到的一些土特产,就像是山西老陈醋,山西小米等,都是李家少爷拿的钱,一下子买了两大坛子的陈醋与五十斤小米。 泽州府的小米,比五贤镇出产的小米,味道要更好。 又为禾老三,禾老四买了几个冬日里用的护膝,与几坛子的竹叶青,因知道禾家老爷子喜欢抽烟,便又特意买了泽州府特产的土烟,与五贤镇种的并不像。 禾春儿与禾早是女眷,买首饰相送太过亲密了些,尤其是年轻男子相送,这方面的分寸李少爷掌握得很好,专门挑了四匹花色新式的布匹,又挑了十几个五贤镇少见的花样子,最后称未见过陈氏,也得送些东西表示谢礼,称了几斤阿胶与燕窝,为陈氏补身子。 这样一通下来,他花的钱不少。 禾老三与禾老四便都很不安,现在李家正在躲债呢,他们这样大笔花李家的钱算是咋回事! 只有禾早从李宏缀的行为中看出来,李家并不缺银子,或者说是缺小钱,那么李家欠的债一定是笔大数目! 她不由皱了眉。 晚上,禾春儿便望了屋里满满一大通东西,嘀咕一句:“太浪费,太奢侈哩!” “这边阿胶比咱那儿的便宜,咱明天自己再多买一点,咱娘那身子骨,吃阿胶有好处哩!”禾早说道。 禾春儿自然没有异议。 因着李家少爷的热情,今天禾春儿相中了一种瓷粉,都不好意思买,因为一说要买,对方肯定争着要付钱,又看了禾早戴了金丁香的耳朵一眼:“你要是相中啥首饰,咱明天自己逛逛,再买!” 禾早无所谓的点点头。 她现在正在考虑与李家做生意的可能性。 这两天也算是打听了李家的为人,评价还好,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家里独子也争气,自幼聪慧凌厉,不光书读得好,算盘也打得好,但就是李青中侠义又不识人的名声不好,在大武县,似乎人人都知道李青中做生意不行,一招发家,但亏本很多次,也亏得他侠义的名声,结交很多朋友,助他渡过难关! 直到睡觉,禾春儿看到禾早还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一想,便问:“你在想明天的事?” 禾早点了头,下意识说道:“与李家做生意是当初说好的,但我在考虑与他家生意往大了发展的可能性!李老爷这几年似乎总做亏本生意哩,咱可不能被连累了!” 禾春儿不动生意,但家里现在开着两个作坊,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想了想便道:“那咱就把松花蛋卖给他,咱拿一笔银子,剩下的时好时坏由他,咱不管就中!” 禾早也是这样想的,但要想多盈利,其实是分成最好。 她又皱眉考虑了下:“明天看看李家老爷的态度,到时候再说。” 其实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李家对松花蛋这门生意的重视,往常小生意李宏缀自己就做主了,但这次却是李青中紧赶慢赶忙完煤矿那一摊事,急急赶回来,要亲自与禾家谈。 在禾早看来,李青中谈生意还不如李宏缀谈呢。 不过,从他们禾家来说,与李青中谈倒是比与李宏缀谈要好。 李青中第二天早上一到,就亲自登门来请。 风尘仆仆的,整个人也比数伏天见的时候要削瘦些,笑容却依旧爽朗。 众人见了礼,李宏缀已经订好酒楼,请众人一起过去。 就禾春儿,禾早两个闺女,也没有另备一桌,就一桌席面,边吃便商谈。 与禾早想的一样,李青中也中肯一笔银子买断禾家的松花蛋,自己再转手卖出去,这样盈利多,两家牵扯也少。 他倒也实话实说:“实不相瞒哩,我家现在较为困难,讨债的都上门哩,与我家生意牵扯深了,说不得要累你们禾源氏的松花蛋哩!” 李宏缀低着头慢吞吞吃饭,不吭一声。 禾老三便想了想,说道:“那这银子咋算?” 一笔买断,要的是之后卖出去的盈利,那买断银子肯定会给的少。 而禾家要赚钱,要的买断银子肯定多。 李青中微微一笑,正要说话,禾早却突然说:“不中这么着,现在你们李家正度过难关,这松花蛋批发的价格我们便要的少,但是年后,等难关过去了,咱还按着分成来,我家出货,你们管卖,按分成来算盈利!” 禾老三见禾早说话,便专心听了她说,自己并无异议。 李宏缀微微惊讶。 李青中倒是知道禾早的能耐,也没有太吃惊,只微笑着说:“禾家小姑娘脑瓜子还是好使。只是不知道松花蛋你们批发价给多少哩?” 禾早便与禾老三商议了下,伸出手指比划了个数字。 李青中眯了眼睛。 李宏缀笑了笑:“再低两成咱就成交!” 278.第278章 金镶玉金锁 禾早一挑眉:“再低半成!李少爷可以出去问问,我家松花蛋可从没卖过这样低的价钱,就是往宫里头送去,价钱也要高出几倍哩!” “往宫中送的东西,价钱肯定贵,我们小门小户的当然不能比了,这样,我再涨半成,咱都稍微让一让!”李宏缀笑笑。 禾早伸出食指笑:“我只低半成,年后盈利咱们三七分,我现在低一成,年后咱二八分!” 她笑得很笃定,语气也坚定得很,说出来的话似乎没有一点可以质疑的余地。 禾老三与禾春儿都目瞪口呆,像个傻子一样看着禾春儿。 李青中则低头喝了一口酒。 李宏缀微微挑眉,含了一丝笑看向禾早:“禾二姑娘真会做生意!” “混这口饭吃的,当然要斤斤计较一些,挣的就是蝇头小利而已!” 李宏缀看了李青中一眼,便微微沉吟,然后笑:“低两成,但年后要给我们四六分。” 禾早很干脆就摇了摇头:“四六分不中,我家利润太低,货是我们的,你们只代卖,半点本钱都不出的,还是三七分!” 李宏缀看着她的理直气壮,不由哑然失笑:“二姑娘,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 “跟我家做生意就是这样做的!我们禾源松花蛋可是贡品,过了今年,那情形就又不一样了!”禾早掘着唇,像个大人一样微笑。 李宏缀眯了眼睛细细打量她,之前父亲提起她就是满口地称赞,说小小年纪很有见识,很能干,很会做生意等等,他还想着父亲夸张了,他之前见了禾早,也不过是比常人更聪慧一些而已,并没有太特别的! 现在看来,还是他目光短浅了。 他的目光与李青中对视,后者放下酒杯,笑了笑:“中,就按禾二姑娘说的,立契约吧!” 禾早便咧开嘴笑得很天真:“跟我们做生意你们不会吃亏!” 李青中望了她眉开眼笑:“是哩,是哩,不吃亏!” 三七分,不算太好,但也不能说亏本。 可是,确实,四六分是最理想的。 之前在禾家,禾早也提过一句,如果对方太难缠,估计就会四六分。 谈好了生意,几个大男人便喝起酒来,禾春儿看看外面的天色,情知今天是回不去了,便也只嘱咐一句:“爹,四叔,出门在外,少喝点。” 禾老三,禾老四都不是用人说的人,自己就很自觉,浅浅喝了两杯,便推辞不胜酒力,不肯再喝了。 知道他们带了两个闺女,要更加谨慎上心一点,李青中又推让两句,还是李宏缀帮着劝了劝,众人才放下酒杯,尽情吃菜。 这顿饭一直持续到半下午还没结束,几个人都微有醉意,李宏缀知道禾春儿与禾早想出去再逛逛,便主动说道:“不中我再陪着两位去逛逛?三叔,四叔这模样出去逛也不好。” 两人都有了醉意。 禾春儿便犹豫地看了禾早一眼,后者低垂着头,乖巧地笑,示意自己听长姐的。 禾春儿指望着她出面拒绝对方呢,见状便暗暗骂了禾早一声奸猾,却是答应下来,又郑重说道:“我们姐妹需要买些东西,李少爷只帮着运送就中了,不用再破费!” 李宏缀微微一怔,便笑着应了,又喊了人拉来马车,对大人们说了一声,三个人就出了门。 禾老三有些不放心,李青中就摆手:“我这个儿子在大武城还是有些手段的,等闲人不敢犯到他头上去!” 那还会被人逼债上门!禾老三嘀咕两句,就急急说了一声“吃饱了”,出门追了上去。 李青中很无语,但他天生是个爱酒的,又拉着禾老四喝起酒来。 见了满身酒味的禾老三上车,禾春儿与禾早都很无语,却也知道他这是一片爱女之心,都没有拒绝。 禾春儿则拿了帕子给禾老三擦脸上因喝酒而喝出来的汗意。 李宏缀不好坐到里面,直接坐在了车辕上,从车帘的缝隙处瞅到这一幕,便吩咐车夫了一句什么,马车便哒哒哒走起来。 却是到了一家金银铺,金银铺通常面对的都是高消费者,里面的服务很周到,店里伙计也是认识李宏缀的,见了便点头哈腰一直问好,后者就要他们打一盆水,再拿个干净的大帕子过来,让禾老三洗洗脸,精神一些。 禾春儿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李宏缀表现得彬彬有礼,含笑问禾春儿:“两位姑娘要不要选些首饰,虽说咱两个地方挨得近,但很多花样还是不一样的。” 禾春儿也有此意,脸颊微红,低声道了谢。 便有伙计捧了大盘子过来,里面放了最时兴的几样首饰。 禾家几个孩子都是有零花钱的,四宝与七宝的都用在学习上了,但禾春儿与禾早就没地方花了,上次禾早与陈氏为了她多买了镯子,她便想趁这次机会给禾早买点什么,好尽尽做姐姐的心意。 禾早人小,压不住金,挑来挑去挑了半天,还是李宏缀提醒一句:“二姑娘人小,买个金锁带着也是好的。” 禾春儿眼前一亮,富人家的孩子,都是带金锁的,好娇养。 她含笑应了,让伙计又拿了金锁的盘子来,细细挑选一番,选了一个金镶玉的样式来。 禾早知道是给自己买的,也没有推辞,只皱眉:“加了块玉就太贵了吧,咱就只要纯金的吧!” 禾老三酒醒了一大半,也过来看热闹,闻言便呵呵地笑:“早儿也该买个金锁,人小好看哩,贵没事,爹出钱买。” 禾春儿便掘唇笑着摇摇他的胳膊:“爹,我要出钱给妹妹买,你又要抢了这个功劳去。” “中,爹不抢你功劳,爹出一半钱,你拿一半,剩下的钱自己攒着,女娃娃们,手里多俩钱是好哩!” 禾老三好脾气地说着。 禾春儿想了一想,便道:“既然我是个大的,要买就都买,不能光给早儿买,回去后七宝该说我这个做大姐的偏心了。” 她又挑了两个纯金的锁,与禾早样式一样,不过比她的要便宜一半。 279.第279章 回家 禾早便道:“几个人都有,就大姐没有,当大的也太吃亏了,爹,你给大姐也买个金镶玉的吧。” 男娃们要穷养,便宜一点没关系。 禾老三乐呵呵直笑:“中哩,中哩,爹买,爹都买了!” 禾春儿笑着没有拒绝。 禾早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凑到禾老三跟前,晃着他的胳膊来回摇,她撒娇的程度可比禾老三要强多了,嘟着嘴拖长声音:“爹,你都给我们买了,那娘哩,你不给娘买?” 小伙计便偷偷笑起来。 禾老三就有些尴尬,看了禾早一眼,嗔怪道:“你这孩子!”却又轻咳一声,对了小伙计道:“把你家的簪子拿出来我瞅瞅。” 禾早便捂嘴偷笑起来。 禾春儿也笑着摇头,自家这个小妹最会撒娇,比七宝都会撒娇,也怪不得爹最疼她。一抬头,就看到李家少爷正低头看了自己,她脸一红,忙忙移开视线。 李宏缀也扭头望向一边,态度很自然,但脖颈后面却微微的红。 禾老三为陈氏挑选了一支金簪子上连续缀了七八朵拇指大小的牡丹花,颜色有黑,桃红,深紫,浅黄等七八种颜色,看着又别致又大方。 禾春儿与禾早一见,便喜欢上了。 小伙计也嘻嘻笑着:“这可是刚打出来的新样式哩,整个大武城都没有见过哩!” 禾老三便将挑选的四个金锁与一只簪子推过去:“算算价。” 一边庆幸自己拿足了银子来。 禾春儿拉了他一下,一边从小袄中掏出来荷包来,数了银子送过去。 禾老三也没有跟她争,做长姐的关爱弟妹是应该的,他也付了钱,禾早便故技重施,软磨硬泡,硬是让店家又送了两对银丁香才了事,差不多半两银子,但感觉还是赚了。 一行人才心满意足地出了店门。 之后又去了胭脂水粉铺子,禾春儿正是爱美的年纪,之前因为家庭条件没有买过这些,但现在家里富裕了,她便喜欢逛街的时候捎上一些水粉,或者是黛青什么的。 这家铺子里的瓷粉有很多种样式和颜色,花香也不同,禾春儿有些拿不定主意,李宏缀便趁着一个空当悄悄说了一声:“他们都说那个玫瑰花香的最好。” 禾春儿的脸唰得一下红了,眼睛忽闪着,没有看向对方。 但是最后,她还是选了那个玫瑰味的粉。 李家少爷便微微笑起来,神情很满足。 一直到逛足了,几个人才返回客店。 次日又是一大早就起来,李红缀也早早起来,亲自送了人出城。 在牛车上,禾老三便絮絮叨叨说着:“人家李少爷就是心好,还特意起了个大早送咱出门,要是一般的富家少爷,可不会这般哩。” 虽然现下家里已经有了一些家底,但是禾老三从没有自家也是个富人的自觉性。 禾老四昨天喝酒喝得多,早上勉强起来收拾了下,坐在牛车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睡得憨熟。 禾春儿脸莫名一红,随意说了一句:“人家有礼不是好!” “那是好哩,当然好!”禾老三便点头:“人家李少爷和顾少爷都是不错的。” 禾春儿便微微愣怔,眼睛犹疑,大脑神游太空。 禾早看了她一眼,又托了腮帮子想了李宏缀的为人,小眉头紧紧锁着,像是有天大的为难事一般。 禾老三以为俩闺女是累了,便道:“钻进被窝里睡一觉,咱就该到家了。” 仍是同之前一样,直到中午过去,牛车才慢悠悠赶到了卢家村,昨晚人没有回来,今天中午吃了饭,陈氏便在门外等着,远远地看见自家的牛车从道上驶过来,便急切迎上来,看了禾老三一脸的风霜,俩闺女疲倦的脸,便嗔怪道:“咋这几天才回来!隔了老远,就是想捎信也麻烦哩!” “人家李老爷不在,等了一天。”禾老三笑着让陈氏上车:“一起赶回去快点。” 禾老四却也惦记着五宝,张口就问:“三嫂,五宝他……” “五宝跟着四宝,七宝去学堂了,这几天在我这儿也是吃好喝好哩,兴许是几个男娃一起玩得痛快,也没听着他想爹哩,就昨天问了一声!” 陈氏知道做父母的心思,便说的很详细。 禾老四便笑骂一声:“是个贪玩的,给三嫂添麻烦了!” “添啥麻烦,都一家子哩,你还帮了你三哥这么大忙!”陈氏笑着:“中午肯定没好生吃饭,也别急着回去,给老宅报个平安信,先在家里吃了饭再走!” 禾老三就也笑道:“赶了一上午的路,都饿着哩,老四你不应客气,留下来吃吧。老宅肯定没饭了。” 老宅做饭基本不会有剩下的。 禾老四话到嘴边的拒绝就又咽了回去,干脆答应一声。 陈氏早就炒好了几样菜等爷几个回来,回去稍微一热,小米却是用炭火慢慢焖着,十分热乎,盛了吃刚刚好。 爷几个人痛快吃了,禾老三便打了个哈欠:“赶了一晌的车,我要瞌睡死哩,先去睡会儿。” 禾老四便忙站起来:“那三哥,三嫂,我就先回了啊,出来几天了,回去看看。” 禾老三便道:“咱买的土特产,下午给你送回去,你先回吧。” 禾老四便忙摆手:“送啥子哩三哥,那一车东西我可没拿一文钱哩。” 禾老三笑笑:“是给咱爹娘送的。” 禾老四这才不说什么了,告辞离去。 陈氏又忙去灶火的灶缸里舀了热水,让禾老三洗了脸脚,换了干净衣服去睡了。 禾春儿与禾早也换了衣服,却睡了一路,没有困意,拿出自家买的东西坐到炕上,与陈氏说起来。 不管是穷还是富,只要是女人就对购物感兴趣,陈氏洗了手,也兴致勃勃坐到炕上,一一看着。 禾老三为她买的金簪子,禾春儿与禾早很有默契地没有拿出来。等禾老三醒来亲自送才好。 陈氏拿了那金镶玉的金锁给禾早比划了一下,笑道:“早就该买了,你们大姨小姨小时候都有金锁,咱家这几个等我拿去庙里求一求,回来就能戴了。” 280.第280章 新棉袄 禾春儿笑着将瓷粉递给陈氏:“娘,这玫瑰味很好闻,你用着吧。” 陈氏笑道:“我都老婆子的人了,用这个干啥哩,你买的你就用。” 禾春儿就看了禾早一眼:“娘,你忘了咱早儿说的了,冬天就是捂白的时候,多抹点这个,再多多做那个面膜啥的,能变白一点,也就年轻一点,是不,早儿?我瞅着这个瓷粉就不错哩。” 禾早笑眯眯地点头应是,又疑惑地看向禾春儿,这个不是她喜欢的吗,怎么要全部送给陈氏。 殊不知禾春儿却想了,自古男女有别,她当时一时冲动按了李家少爷的建议买了这瓷粉,但要是用的话就太不知羞耻了,不如直接转送给长辈,倒也算是一片孝顺之心。 禾早当然不知道这里的官司,只瞅了她一眼,见她态度坚决,便也跟着劝陈氏:“娘,这是大姐特意给你买的哩,你就用吧,咱一家子哩,想用就一起用了。” 禾家洗脸搽脸都在一个专门的洗浴间里。 禾早没有能耐做出自来水管,便在砌厨房的时候,特意将灶火给砌得很长,用了墙隔开,像是隔开大炕一样,特意用青砖砌好,里面却是中空的,被称为灶缸,灶火上架三口锅,平日里用两口就能将灶缸里的凉水给烧热。 灶缸开了两个口,厨房一个,那边洗浴间一个,拿了水瓢直接就能舀热水,很方便。 陈氏听了禾早的话,便没有推辞,又拿了李家送的阿娇枣与燕窝看,一时感叹着:“这都是富人用的东西哩,就是你大姨那般娇养着哩,也没吃过几次燕窝,你公公家也不是老富裕哩,也就是比一般人强一些。” 似乎今天陈氏感叹很多,话题转来转去就转到了陈家身上。 提到那些曾经薄待过她的亲人,陈氏神态自然,态度也很平静,只有一种微微的怅然。 禾早便想,大概陈氏自小也是极其羡慕大陈氏那种嫡女的生活吧,所以才会一直感叹。 这人不能比一时长短,而是要看长远,谁美满到最后,才是真正的享福哩! 到了后半晌,禾老三醒过来,便挑了几样东西,带着禾春儿,禾早一起去了老宅。 除了禾老太太阴阳怪气说了几句话,马氏光明正大要禾老四帮忙的银子外,其他一切还好。 禾老爷子就对送来的东西很高兴,拿着那土烟草笑个不停:“那边水土适合种土烟哩,比咱这边种的味道好。” 禾早最会献殷勤,当即笑道:“要是爷喜欢,咱以后去那边的日子多着哩,天天给您捎!” 禾老爷子便眉开眼笑。 白白让禾老四帮了几天忙,禾三房自然早就想好要给银子的,没有与马氏过多计较,禾老三就拿出二两银子来:“爹,这是给老四哩,他忙前忙后帮了几天忙,这二两银子就当是补伙食费了。” 帮忙给的银子,三房的人也是商量了下才确定下来,对禾三房来说,别说二两银子就是十两二十两也是拿得起的,禾老三也踌躇着想让禾老太太满意,准备出五两银子。 但是禾早却认为不该拿那么多。 一则禾老四就跟着跑了几天,按乡下人的收入来说,二两就不少了,二则,老宅那群人都是吸血鬼,永远都不知道满足的,今天拿了五两银子,那人家就知道你有钱,你不把钱当钱,便会得寸进尺,一步比一布贪婪。 四宝也同意她的看法,所以禾老三才拿了二两银子来了。 马氏与禾老太太一起皱眉。 禾老爷子则忙摆手:“给啥钱哩,你亲兄弟帮你招呼会儿,你看看,老三,分了家咱还是一家子!” 禾老三被他说得有些感动,搓着手:“是一家子,是一家子。” 禾老四也摇头:“三哥,你这钱我不能要,去帮忙是我愿意去哩,也没干啥,就跟着你好吃好喝了两天,现在你又送来这老多东西,值了!” 眼瞅着那不多的二两银子也要被退回去了。 禾橘儿忙悄悄扯了下禾老太太的胳膊,朝她使眼色。 禾老太太轻咳一声:“就是亲兄弟也不能白帮忙不是,拿来,钱给我收着,以后给你家五宝用上!” 禾老四无奈地喊了一声:“娘!” 禾老太太便瞪了眼睛:“咋,我要你二两银子好抱屈你了,我又不花,我攒的那些钱哪个子儿没用到你们身上!” 禾老四耷拉下脑袋,眉头紧皱。 一到占便宜的事情上,娘就会变得格外不讲理! 禾老太太又回头训了禾老三一句:“你亲兄弟给你帮忙,就拿二两银子可是亏了良心哩!都说越有钱越小气,句句真理!” 她嘀咕着接过二两银子,哆嗦着手,一层层翻了自己的裤腰带,将最里面的那层裤袋掏出来,将银子放了进去。 人老了,冬天畏寒,便习惯性地哆嗦着。 禾早便叹气,看到她这种模样,也可怜得很,都是穷闹的,也能理解,就只是面前这位闹得太厉害了点。 禾早便佯装没有听见,笑着问:“奶,我娘月前给你做的新棉袄咋不穿哩,你身上这袄子的棉花可是用了老多年了,都不暖和了,穿新棉花最暖和!” 给自家人做棉被,棉袄的时候,陈氏便一起给老宅的两位老人也各做了一身,都是很喜庆的颜色,暖烘烘的,禾老太太穿出去过一次,村里的老太太们都羡慕得很。 禾老太太瞅她一眼,嘴里嘟哝一句,似乎是“过年穿……”之类的。 禾春儿就笑:“过年时咱家再另外做新的,这棉袄就是特意让你老天冷了穿哩!” 禾老三是个汉子,汉子心不细,想不到这一点上,听了俩闺女说的,便道:“就是哩,爹,娘,新袄子只管穿,我回去再让早儿她娘给做个新的,好替换,过年咱再另外做!爹,你那袄子也穿上,就没见过哩!” 禾老爷子便摆手:“不应破费哩,做生意也不容易!” 禾早笑嘻嘻地接话:“再不容易也不能短了爷奶的吃穿不是,这冬天,不穿袄子受不了,爷奶年纪大了,身体比衣物重要,可不兴爱惜衣物舍不得穿哩!” 同样的话,由禾早说来就是动听! 281.第281章 礼物 马氏便冷眼瞅了她一下,撇了撇嘴。 禾老爷子也很受用,点着头笑呵呵的:“中,听咱早儿的。” 送了东西,又送了银子,禾老爷子便主动提出:“也别回去了,家里饭也要做好哩,一起在家吃吧。” 禾老三忙道:“不忙哩,早儿她娘在家都做好了,回去吃,不给爹你们添麻烦哩!”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分了家,这儿子眼里都没了老子了,你还让他在家里吃饭干啥,没见他等着回去哩,家里有魂在勾着哩!” 屋内陷入一片尴尬的气氛中。 禾早刚刚才产生的对禾老太太的那种同情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爹,咱走吧,爷,奶,我们走了啊,改天再来。”禾春儿见禾早脸色不好,便忙站起来笑着打圆场。 禾老爷子点头:“中,先回吧,闲了再来。” 几个人便出了门。 路上几个人神情都不算太好,一直沉默着,等到回到家门口,看着琉璃窗户传出来的灯亮,听着七宝耍宝的声音时,才都不约而同露出了笑容。 进了屋,七宝正抱着那个金锁打转转:“这个锁好看,真好看哩。” 一家子便都忍不住笑,自从家里条件好了,才发现七宝越来像个小姑娘似的爱鲜艳的东西,谈起布料与花样,他总能和禾春儿谈到一起。 而相反的,禾早对这些却兴致缺缺,至今也不过是刚刚学会打补丁而已,针脚也歪歪扭扭的。七宝随意一缝都比她好看很多。 陈氏一想起来就笑,直说禾早与七宝是投错了胎,弄反了性别。 见七宝喜欢金锁,禾早就拿出来自己的显摆:“瞧瞧,我的比你的好看!” 她是金镶玉,最中央有一块如同羊脂一样的白玉,洁白无瑕,很漂亮,七宝马上嘟了嘴:“为啥我的没有玉?” 禾老三就大笑着抱起他上下颠了两下:“儿子,没出息,咋能跟姐妹争抢东西,要让着点知道不,以后你姊妹都要靠着你和你四哥哩!” 七宝就耷拉着小脸朝禾早看去,后者笑眯眯地望了他,怎么看怎么有种得意洋洋的感觉。 七宝的嘴巴撅得更高了,但还是点点头,闷闷说了句:“我知道哩,我不和二姐抢东西!” 自小,三房父母便这样教育子女,这个时代,只有娘家兄弟们有出息了,又肯护着姊妹,女孩儿们的路才会走得更顺利,更有依靠! 禾老三就爱怜地揉揉他软软的头发,把他给放了下来。 禾早也是感动的,开过玩笑后,就拉着七宝坐在一起说悄悄话,又承诺会把自己的金锁借给他戴两天。 七宝就忍不住掘唇笑起来,直说自己只戴几天就还回来。 四宝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从不在意的,知道是禾春儿买的,便郑重道了谢。同时心里也在想,他的零花钱有一大半都没有动哩,是不是也给大姐,早儿和七宝买点啥东西,尽尽心意? 柿子作坊停了,私塾人气儿少,不开火做饭,屋里也冷,禾老三早早就搬了回来,四宝好几个月都住在外面,便也跟着搬了回来,跟七宝住在一起。 当初盖房子的时候,两边厢房就特意盖得很大,禾早与禾春儿一个屋子,四宝与七宝一个屋子。这样聚在一起也热闹,不冷清。 晚饭自然相当丰富,但冬天青菜少,充其量也就白菜与白萝卜两种,陈氏便弄了很多肉,炖了一整只鸡子,又有阿澈送的一只野猪腿,配着乡下特有的黄菜,干辣椒一起炒,又香又辣,又炖了一小盆子的五花肉炖白菜,里面放了土豆,萝卜块,红薯片和粉条。 禾早便挑了一块油乎乎的肥猪肉,问:“这都快进入腊月了,阿澈哥还要进山啊?危险不?” 陈氏道:“是前天送来的,我瞅着要常进山的,一个人在外生活不容易哩,我常想着咱要不帮点银子,人家又有韩家那样来头大的亲戚,这话就不好多说!” 禾早便笑:“娘,人家可不缺钱哩,这话趁早别说去,免得被人笑话!他进山也是为了练武艺哩,以前练过,现在不想误了!今天晚了,我明天过去问问,劝劝他,练武艺也不急着这一时。” “就是哩,大冬天的跑到深山里边,都是饿着肚子的猛兽哩,又危险又受罪,还不如在家里安生安生!”陈氏当然知道顾家少爷是练武艺的,四宝与七宝也常过去学一会儿,但她却觉得把拳脚功夫当成专门的事情来做又有点浪费时间了,便道:“顾家少爷也大了,该考虑以后的事了,总不能一直钻到咱这个小山村里吧,练那拳脚功夫又没啥大出息,又不考官!” 禾早便笑:“人家有人家的想法哩,娘,咱别管!” “不管,娘不管,我就白说一下。”陈氏为禾老三舀了满满一勺子的炖白菜,又给禾早与七宝个夹了一个鸡子腿。 禾老三便呵呵笑着:“这可是区别待遇啊,我在咱家待遇可不如两个娃好。” 几天没见到陈氏,禾老三自然而然地便想着撒娇。 几个孩子互望一眼,都低头笑,这类似的事情在禾家发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们都已经很习惯了。 陈氏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他一眼:“娃们面前,瞧瞧你说的啥话,也不怕被笑话!” 禾老三就摸摸脑袋憨憨地笑。 禾早掘了嘴笑,大眼睛眨巴着:“爹,你给我娘买的东西哩?” 那簪子是禾老三自己收拾的了,他也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禾早提起来倒是让他不好意思,瞅了陈氏一眼,笑笑:“那啥,几个娃买金锁的时候,我瞅着那个簪子也挺好看哩,就,就买了……” 陈氏的脸更红了,装作忙碌的模样,又低头为禾春儿与四宝夹肉:“多吃着点哩。” 陈氏不说话,禾老三便有些不知所措,眼睛往禾早那边移了,向孩子们求助。 禾早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揪揪他的衣角,朝他使个眼色,后者这才福至心灵,马上反应过来,起身去拿了簪子。 陈氏的脸颊已经如同火烧了。 282.第282章 大棚蔬菜 禾早便揶揄道:“娘,我爹这人不错吧,出去喝酒也不忘了给你带东西!” 陈氏就看她一眼,点点她的额头:“自小就你最机灵!” 禾老三将簪子拿过来,其他几个人都不慌着吃饭了,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 禾早凑着趣儿:“爹,你亲自给娘戴上!” “就是哩,爹,你亲自戴着才有诚意哩。”七宝也咯咯笑着。 禾春儿与四宝厚道,但也都微笑着。 禾老三脸也有些红,瞪了禾早一眼:“你这丫头,净是寻爹开心哩。” 禾早便嘻嘻笑道:“爹,好容易买了来,你亲自戴上才最显诚意哩,你瞧娘都不满意你迟钝咧!” 陈氏原本低头听着,闻言就抬头:“早儿胡说哩。”净是抬脚走了。 禾老三忙忙拿了簪子追了上去。 禾春儿便责怪禾早:“瞧你,把咱娘都吓跑了。” 禾早捂嘴咯咯笑着,很欢快的样子。 四宝夹了块萝卜慢慢吃着,问起其他的事了:“早儿,你前两天说要弄个赚钱的物什,是啥?” 说起正事,禾早便托了腮问:“四哥,大姐,你们听说过没有大棚?” “牛棚?啥大棚?”禾春儿也皱了眉头。 禾早便指了桌上的菜:“瞧瞧,咱冬天都吃不了菜,不是腌的,就是白菜,白萝卜,红萝卜,我想着用大棚保暖,种些青菜,拿去卖肯定很值钱!” 四宝眼睛一亮:“这倒是一条好路子。”但是,他又怀疑地问:“时节气令,这蔬菜水果都有特定的节气,早儿,你还能改变温度不中?” 禾早便笑得很肯定:“只要保暖工作做得好,说不得就成功了哩。” 说了一会儿话,禾老三与陈氏已经一前一后走来了,前者呵呵笑着,似是吃了糖蜜,后者脸色仍有些微红,但已经很自然了,但禾早却眼尖地看到那只牡丹簪子在她头发上。 禾早用胳膊肘去捣右边的禾春儿,后者便会心一笑。 禾早又用胳膊肘去捣左边的七宝,他可没有禾春儿那么厚道,当即笑:“娘,爹买的簪子好戴不?” 刚刚才恢复镇定自然的陈氏,再一次脸红了。 ××× 次日,禾早便拿出自己之前做好的大棚示意图好好看了一会儿,才去了水库那一片的竹林,北边竹子少,但卢家村山上,却有一大片极其葱郁的竹子。 禾早就准备用这些竹子当大棚的竹竿,再编了厚厚的草席保暖。 她对大棚蔬菜种植知道的少之又少,只能一边摸索一边尝试。 请了村里几个粗汉子砍竹竿,弄了几个粗壮的树干,在禾家圈出来的那一大片菜地上做好了撑架,冬天闲来无事,村里人听到禾三房又闹出大动静,便都赶来看热闹。 这个冬天,卢家村过得比往常都要富足,漂子的价格比数伏天要贵上一些,家家户户几乎都在编,禾小叔隔几天就回来收一次,也因此小赚了一笔。 等将撑架做好后,劈开的竹子之间距离隔得很近,这样才能保证草席能严严实实地盖在上面,用了麻绳将草席与竹子紧紧捆绑在一起,保证西北风刮起来的时候,草席不会被刮跑。 整个大棚只留下正常门大小的空隙,其他都被草席给遮盖严实,不让透风。 这是之前禾三房家的菜地,本身被整治得很肥沃,禾早就请了两个媳妇来帮忙种菜。其中一位便是陈氏提到过的木头家的,另一个则是卢四婶。柿子作坊停了后,她一个人在家,正待得心焦,听到消息便毛遂自荐来了。 她在柿子作坊的能力,禾早是看在眼里的,也是极其能干极其老实的,不会惹人是非,便答应下来。 两人也确实能干,只一天就把禾早给的各种蔬菜种子给种了下去,又各浇了水。 禾早晚上又出来看了一下,觉得有的草席薄的地方,便把家里不用的被子也拿出来盖在上面。 禾老三也很上心,这算是家里的大事了,一直忙前忙后,听禾早吩咐。 等一切都弄爽利后,还是有些担心:“早儿,这样就真能种出菜来?" 禾早也不确定:“不管中不中,咱先试试,不说卖钱,就是咱自己冬天多几样新鲜蔬菜吃也是好的!” “中,听咱早儿的。”禾老三也好打发,只说一句就打消了疑虑,继续笑呵呵的了。 禾早其实有时候很羡慕这种人,一根筋,一根肠子,永远都不会为什么烦恼,好吃好睡的,就是有烦恼,也会很轻易就被打消了去! 禾早指着这些蔬菜,过年的时候挣钱呢,所以很上心,天天早起就过去看,但七八天过去,那地面仍然光秃秃的,只有零星几颗发芽了。 木头家的与小缎也都说:“是不是这里面还是冷哩?” 站在大棚里面比在外面要强多了,可是与砌了炕的屋比,还是很冷。 禾早便若有所思:“要是能砌个炕好了,让这里面暖和一些!” 小缎与木头家的互望一眼,小缎便笑:“这可是一亩半地哩,光砌炕就得很费功夫。” 木头家的也摇头:“又是盖屋子,又是铺草席,再弄个炕,那这菜活得比咱人还要享福哩!” 禾早便忍不住笑。 带着重重思虑回了屋里,陈氏与禾春儿正在做饭,禾早年纪小,家里人又宠着,都不指望她做饭,禾早便很少进厨房,这会儿见了便进去,禾春儿正在烧火,看到她便笑了:“你又去看你那宝贝大棚了!” 禾早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不中哩,那芽儿就是发不了,白费这老多力气!” 禾春儿也跟着发愁起来:“那咋办?还是天太冷哩!” 陈氏也道:“不中就停了吧,从没有听人说过大冷天种菜哩。” 她这口气与村里其他人一模一样,听到禾早家要种蔬菜,村里那些年长的庄稼把式便都笑话起来:“都是瞎弄哩,快腊雪天了,还能种出蔬菜来,别给最后弄个雪疙瘩出来!” 听说是禾三房家小闺女弄出来的,便笑得更厉害了,又有人摇着头叹气:“这禾家小闺女是个心大的,啥都敢想敢做!” 却是觉得禾早太离经叛道了些,禾老三与陈氏也太宠孩子了一些。 禾春儿忙看了陈氏一眼:“娘,咱帮着给想想办法。”她看了眼前的灶火:“要是也能生一场火就中了,大棚里也暖和起来!” 283.第283章 大宝要成亲了 禾早跟着她去望那堆火,突发奇想,站起来就往外走。 对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禾家人已经很习惯了,陈氏与禾春儿互望一眼,便笑着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禾早用从大彩鸡身上拔下来的一根羽毛,制成了羽毛笔,蘸着墨水用,她写起字还是煞有介事的,让瞅见她的四宝常常很惊奇:“早儿,你还真用这东西写成字了啊?” 禾早便会回一个白眼。 羽毛笔在欧洲流行了多少年,说明还是有其可行性的。 她也练毛笔字,但是那软软的笔毛,怎么写怎么不顺,所以现在她只有在练字的时候用毛笔字,其他时候就用羽毛笔。 所以,这会儿她便用羽毛笔画了示意图,次日,便又请了几个短工来家里帮忙。 她要在大棚下面半米多的地方挖几条通道出来,前后通风,然后如烧火炕那样,在洞里烧火,那么热气就会从地面冒出来,能使大棚得到足够的温度,又没有烟气,而使得大棚内的蔬菜获得足够多的氧气。 对于她的奇思妙想,禾老三呆了半晌,才夸赞一声:“咱早儿想的好法子哩。” 她这个想法很好,但是,却是需要实践却验证的,当挖第一条通道的时候,挖了七八米,通道就塌了下来。 禾老三看了看,摇头:“半米太薄了,支撑不了。” 禾早咬着唇环顾大棚,想了半天,才缓缓道:“那咱在四周砌一道四个方向相连的火墙。地底下挖几条短的通道,与地面隔上一米多,再弄些小孔,让热气散上来!” 这虽然是个笨方法,但至少能够成功。 禾早又多请了几个短工,三天后,火墙与火通道便砌成了。 因为之前挖通道失败的缘故,那些好容易发芽的菜苗又恹恹死去,禾早干脆让人全部重新种植。 又运了几牛车的干柴燃烧,大棚内果然暖和起来。 白天,小缎与木头家的两个人轮流管烧火,保证大棚内暖和又通风,晚上,则加了不易燃尽的煤炭与牛粪,保证一个晚上大棚内的温度都不过低。 也因此,晚上不管是禾三房谁起夜了,都会主动过来看一眼,帮着加把柴火。 如今柿子作坊已经停了,一家子就都靠着松花蛋做饭,禾三房的都希望家里能多一个赚钱的项目,都非常尽心。 五六天后,百分之八十的种子都发了芽,又过去几天,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发了芽,禾早大大松了一口气,连走路都是轻快着的。 既然大棚蔬菜种植可行,白天,除了小缎与木头家的两人照应以外,禾早又找了一个专门晚上看管大棚的,这也是禾三房家的第一个长工。 他是木头家的兄弟,之前她帮着回山里边问了问适龄的姑娘,回来时就带回了自己在家里吃不上饭又没了媳妇的兄弟,名字叫做大山的。 木头家的也很穷,养不活他,听说禾三房家在招晚上大棚看守,便让他过来碰碰运气,木头家的万分羞赧说自家连个供兄弟住的空屋子都没有,希望禾家白天也能够收留他,等她攒够了工钱,一定为兄弟盖一间屋子。 冬天太冷,之前,大山都是与宰木头夫妻两个挤在一间屋子里的,还加上几个孩子,非常挤。 事实上,就是木土家的积攒工钱,宰木头也不是很乐意,自家还穷得很哩,真的帮不上娘舅的忙。 禾早知道了,便道:“那就让他留下来当一个长工吧。” 她也就是随意一提,没想到宰家的人包括大山都感激涕零,对禾早一个小姑娘谢了又谢。 在禾早眼中,当长工自然是低人一等,如果不是现在家中所有的重活都落在禾老三一个人身上,她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宰家人或者是穷得吃不饱饭的人眼中,当长工固然低人一等,但却意味着有固定收入,有免费的住所,有免费的饱饭! 大山二十七岁,长得很憨厚,皮肤黝黑,倒是衬得那双牙齿很炫白,又特别能干,自他来后,禾三房家基本上所有的重活他都包了,禾老三甚至都不用插手。 禾家人也是从最低等的穷人日子过过来的,很不习惯家里多了一个长工,常常被他弄得很不好意思。 陈氏更是顿顿吃饭的时候都把他叫到自家桌上去吃。 大山却是知道长工地位的,再三推辞,要把饭菜拿回自己屋里吃去。 陈氏便再三不肯,但是发现几次后,对方依旧不能适应,饭也没能好好吃,便只好妥协了! 等到蔬菜快要成熟的时候,崔大宝成亲的日子到了。 禾大姑似乎是为了弥补上次的事情,这次是亲自穿戴了,又带了白面馒头,炸的柿麻糖与肉丸子,来通知禾三房。 禾老三勉强笑着,将对方送走了,回来后便一直长吁短叹的。 陈氏脸上也没了笑容,手中拿了针线,却半天一针也没有刺下去。 四宝与七宝从学堂下学回来,听说便问道:“新媳妇还是姓朱的那个人?” 禾老三长长叹口气,掀了帘子出去外面,说是去看看大棚去。 陈氏便强打起精神问禾早:“你那些个菜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去卖了吧?” 一个多月的时间,蔬菜长得很快,而且水灵灵的,长势喜人,但与正常季节生长的它们,现在看个子都有些矮小和瘦弱,可禾三房自家试了试后,觉得味道却不差,都对以后的盈利充满了信心。 但是,禾家老太太再次打破了他们美好的幻想。 日子定在了六天后,当禾大姑通知禾家的第二天,老宅就把禾老三叫了过去,过几天就是大宝的大日子了,禾早担心老宅是想趁机从禾老三这边拿银子,便要跟过去,七宝是个爱热闹的,当然也跟了过去。 果然,禾老太太看到她也跟过来,便很不高兴,嘟哝了个嘴:“你俩干啥也跟来了,真是跟屁虫!” 禾早笑嘻嘻的当做听不见,很主动的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对禾老太太嘘寒问暖起来:“哎呦,我看今个儿奶的气色好得很,一定是因为我大宝表哥的亲事定下来的缘故,奶,你大外甥要成亲了,到那天过去迎新娘子不?” 禾老太太一时顾不得理论其他,眼皮一掀,瞅了禾早一眼,才哼了一声:“当然要过去!” 284.第284章 人脸比树皮厚 禾早长长“哦”了一声:“那爷过去不?” 禾老爷子点了下头,脸上还带了一丝笑容:“当然要去看看,咋的也是咱家小辈第一个成亲的。” 他还怕其他人不舒服,所以特意点明了崔大宝受重视的缘故。 禾早便歪着脑袋:“那我家可要好好想想咧,我们原本没打算去哩。” 禾家二老,包括禾老三都吃了一惊,惊愕地看向她。 禾早便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爷和奶大概不知道哩,我大宝表哥也不知道咋想哩,似是觉得自己被过继出去受了大委屈,一直在外面说坏话中伤我们家,现在镇上一大半的人都觉得是我家亏待了大宝表哥,逼得他过不下去才会主动过继出去!我家在镇上是烂了名声哩,大宝表哥成亲那天可不敢现身,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 大宝是为什么被过继出去的,禾老爷子一清二楚。 他久不到镇上走动,根本不知道这一档子事,而禾早说的也有几分真实性,禾大姑与大宝确实在镇上中伤过禾三房,但镇上大部分人都了解真相,并未被误导,反而对崔家更加指点起来,禾大姑与大宝含愧,这才不出去说了。 但做过的事情可不会消失得干干净净,禾早在当初知道的时候就打定主意,暂且先忍而不发,等到合适时机再捅到禾老爷子面前去。 报应没到,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他干巴巴地吸了一口禾老三从大武县带回来的烟:“这么着败坏咱自家人的名声可不中哩,我得跟你大姑提提,还有大宝那里,也得说说!” 禾老三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只一直忍耐了,没有作声,但到底被禾早一下子捅了出来,脸色便有些黯然。 “老三啊,大宝还是个孩子哩,你做老子的,也不应总跟他计较!”禾老爷子又看向禾老三,打起了亲情牌。 禾早却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爷,我爹可是最憨厚老实的人,咋的会主动跟人计较,除非对方做错了大事!今天爷奶不叫我们来老宅,我们也是要来一趟哩!” 她朝听得认真的七宝使了个眼色,继续说:“昨个儿大姑来的不是时候,作坊和蔬菜大棚的人都在,不好吵架,她送来的告知礼我们便收下了,但还是得退回去,反正我家人不去,也就不吃她家的麻糖了!” 告知礼,是乡下办婚丧等大事时的通知亲朋好友送上门去的东西,被称为告知礼,也就是说送了这告知礼,就是正式通知你那日拿着礼金来坐席,就算你人不来,礼金可得准时到! 七宝已经跳起来冲到了门外,他要赶着回家拿告知礼去。 哼,谁要参加崔大宝的亲事,他现在一提到那个人就恨得牙痒痒!还要出礼金去坐席给他涨面子,想都不要想! 屋里的禾老爷子便看向禾老三,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完全是一副任凭禾早做主的模样,心口便微微沉了下去。 “老三啊,你有啥想法,你来跟爹说,爹虽老了,但能帮你们调解的就帮着调解……老三啊,大宝那是你长子,娶妻是大事,你可不兴不去啊!” 禾老三这个时候却在想了,昨天禾大姑送来告知礼,他其实心情很复杂,一半心酸一半又欣喜,不管咋的,也能看到大宝娶妻了不是,但刚听了禾早的话,他却恍然,原来家里和自己不是一个心思的,就像是禾早,四宝几个,根本不愿意去坐桌!那,昨天之所以没有强着退了告知礼,是看着他的面子吗? 禾老三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对不住妻子儿女,因此脸色安然,嗓音也很低,瓮声瓮气的:“谁家长子会被过继出去,大宝他……不再是我儿子了!” 在一片难言的寂静中,他抬头,诚恳地看向禾老爷子:“爹,我们家这关系,到时候去坐桌也让人不自在,不中就不去了,要是大姐那里真想要礼金,我们包上几两银子,爹你们帮我们送过去尽尽心意就中了!” 老实人说实话,能把人给噎死。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同时被噎住了,面面相觑。 禾早却忍不住偷笑,自家的老实疙瘩终于开窍了,知道禾大姑送告知礼的最大缘故是因为那份礼金! 对于礼金,她倒不是很在乎,一则也无非是几两银子罢了,不值得什么,二则,他们是大宝的至亲,却不去参加他的婚宴,反而只送了几两银子的礼金,崔家一定会为此大丢脸面! 只是,他们禾三房也会陪着一起丢脸面而已! 但,那又怎么样? 禾家三房从来就不怕流言蜚语! “听听你说的都是啥话!”禾老太太气愤不已,指着禾老三数落道:“亏你大姑还跟我说想照顾你家的生意,主动要买你家的那个啥大棚……大棚菜!你就这么着对你亲大姐的!啊!” 禾早挑了下眉,今天他们来老宅的目的原来是为了大棚蔬菜。 她不由冷笑,如果不是她先发制人,只怕这时候禾老太太已经要逼着他们主动双手奉上好容易培育出来的大棚蔬菜了吧,也是,腊月了,能在宴席上吃上新鲜,水灵灵的蔬菜,可比什么野猪肉,鸡子肉要稀罕多了,也备有面子! 想想昨天禾大姑貌似还跟着禾老三一起去了大棚看菜,禾早就恨得直磨牙! 她天天晚上起夜,煞费心思培育出来的蔬菜,岂会白白送给崔家! 没有最极品,只有更极品。 有些人,哪怕你不想沾他家的光,对方也要时不时跳出来刷存在感。 禾早小手紧握成拳,小嘴也掘得紧紧的,只一双琳琅漆黑的双目闪烁着两簇火焰。 “奶,原来我大姑想要我家的大棚蔬菜啊?”她笑得可爱极了,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小脑袋还微微歪着,一副娇憨不知世事的模样:“太中哩,刚好这几天菜都熟了,我们和大姑家是至亲,不要多,可这个成本钱总得收回来,我也不分着种类卖了,不管是西红柿、茄子、黄瓜、豆角还是青菜,我都一个价,一斤十两银子!只要大姑出钱,一个大棚的菜我都卖给她!” 285.第285章 不当家 禾三房家的大棚足有二亩地,足够一个宴席所需要的菜蔬了。 禾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哩蹦出来:“一斤十两银子,你咋不去抢?” 禾早眉开眼笑的:“我为啥要去抢,有这般现成赚银子的法子,为啥放着不用,去抢要被抓着砍头哩!” 禾老太太只觉得自己再与禾早说一个字,肯定会被气得吐血! 她愤愤闭上嘴,恼怒又不甘地瞪向了禾老三:“老三,那是你亲姐,你也舍得让她出银子?” 禾老三也张了嘴,愣愣看向禾早,半天才张口结舌:“早儿,咱的蔬菜就恁般贵?” 禾早很认真地点头:“那是哩,爹,你算算自从弄这个大棚,咱家投了多少人力财力进去,又是雇人又是挖火道,还砌火墙,第一遍不管用,又全部重种,为了那二亩地,到现在为止,咱家还雇了三个人哩,工钱也不低,所有这些工钱都得从菜蔬的盈利中扣吧!”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然后看了禾老太太一眼,意味深长:“奶,要是大姑拿不起钱,就弄咱山上的干货,野物儿也稀罕着哩,没必要要这菜蔬,参加宴席的一大半都是乡下人,咱乡下人吃啥好,那还不是恨不得顿顿都大肥肉哩!” 她捂嘴笑:“我大姑要想办席办的好,干脆每人一碗肉,那是最好哩,也比吃菜蔬要节省多了哩!” 禾老太太恨得咬牙,偏偏堵不住禾早的嘴,最后嘟哝一句:“还每人一碗肉,咱家不是大财主,弄不起!” 禾老爷子见她仍旧愤愤不平,便斥了一声:“中了,闺女家的喜事,你操啥心哩,闺女要是真要用老三家的大棚蔬菜,让她亲自去谈,你参和中间算啥事!”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老三家种的这个蔬菜可是不容易哩,比养个人还精心,不能白吃人家的,你跟梨儿说就是我的话!” 禾老爷子算是为禾三房说了一句公道话。 其实他也不赞成崔家办喜事去用禾三房家的菜蔬,他是淳朴的乡下人想法,乡下人,吃啥最香,无非是一大盆的五花肉罢了。弄啥子青菜哩,家里吃得还少了! 禾早当即笑嘻嘻的:“爷是为了我家说话,咱平头小百姓的,做个生意也难,天天操心的,我爹娘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就这,别人还不理解哩,天天想着反正你家有哩,就白拿出来也不算啥,不就是吃点亏,乡下人,能吃饱饭就中了!” 她这话的指向性太明显了,禾家大屋的气氛便滞了一滞。 禾老太太一口闷气噎在了喉咙眼。 禾早早就站了起来:“那啥,爷,七宝马上就把告知礼拿回来,大棚那儿还得看着哩,我和爹就先回去了。” 禾老爷子还没说去不去崔家坐桌的事呢,忙道:“那停会儿再过来一趟,我还有话要说。” 他叫了一声“老三”,后者已经被禾早扯着袖子给扯到了门口,听到禾老爷子的叫,便忙应了一声,才出了门。 刚刚迈出正屋门口,里面就传来禾老太太喘大气的尖锐声音:“啊,她禾早啥意思,她刚说的话啥意思……” 爷俩脚步一顿,然后不用人说,就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把那尖锐嗓音给扔在了后面。 出了院门口,禾老三才抹了下头上的汗,低头看看正捂嘴偷笑的禾早,叹口气有些无奈:“你这娃,口舌上一点也不让人!” 禾早扬高了眉:“我可是没胡说哩。” 到了半路,禾春儿与七宝才拿了告知礼过来,禾早便拦住禾春儿,只让七宝过去送,不然禾老太太找不到人发脾气,就要冲禾春儿发了。 七宝到底年龄小,禾老爷子也是宠他的,被吵的可能性很少。 禾早回家后,瞅了禾老三出去看大棚,便趁机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氏与禾春儿,四宝都很生气。 四宝生完气后又笑:“早儿,咱家的蔬菜你还真卖十两银子一斤哩?” 禾早便嘻嘻笑了:“咱家那二亩地,省着点卖,应该也能撑到过年了,到过年时候,咱再赚一笔,今年就赚得差不多了。” 等禾老三进来,一家子人便坐到他跟前,再三说了等会儿禾老爷子叫他过去,不许应承去参加大宝喜事的事。 禾春儿没有参与,只有些落落寡欢去做针线了。 禾老三无奈,开了句玩笑:“咱家我可是一点主也当不了哩!” 禾早便笑道:“爹,你去村里问问,谁家的当家人像你一样,又善良又宽容又大方,那会打老婆孩子的不是本事,像您这样的,才是真本事哩!有威风朝外人逞去,逞自家人算啥本事!” 禾老三看着自家小闺女那掘着小嘴的小模样,不由笑了笑,刮刮她粉嫩的小鼻子,叹息一声:“咱早儿是个厉害哩,以后可是不让人!” 禾早哼了一声,抬了手脚往外去了。 陈氏便捂嘴笑:“哎呦,可了不得哩,你把咱家闺女给惹了,快去哄哄。” 禾老三笑呵呵地,也果真站了起来,出来哄禾早。 禾春儿在这头做针线,看着刚刚那一幕其乐融融的模样,心里也是有几分酸楚的,但她的性子,与禾早其实也有几分类似,属于女子中的豪杰,这些小酸楚只在心里翻了个滚,就不见了踪影。 因着妻子儿女的嘱咐,禾老爷子再叫了禾老三去,好说歹说,后者就是没有应承要去崔家的事。 禾老太太指了他一通骂,禾老三只闷头听着,不抬头也不还嘴,就跟个木头差不多。 禾老太太对着木头骂了半天,直到骂累了,也没让儿子改口,不由又伤心又恼怒,指了禾老三:“养不熟的白眼狼!” 禾老三浑身一震,抬头似泣似笑说了一句:“娘,大宝可是我亲儿子哩!” 说完,也不管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啥反应,抬脚走了。 后头的禾老爷子愣了愣,这才叹了一声:“不管去不去,就看老三自己的吧,咱不再说了。” “那咋中,梨儿就是想让三房去……”禾老太太恼怒地叫道。 禾老爷子便严厉看了她,厉声:“到底你要闺女还是要儿子!以后你要靠着谁养老?” 286.第286章 卖菜 禾老太太一愣,然后嘟哝了一句:“就老三那个养不熟的只听媳妇的白眼狼,我指望他养老,不如去指望外面要饭的!” 禾老爷子没有耐性与她纠缠下去,背了手,佝偻了背,慢慢也站起身往外边去了。 禾大姑一听说三房的人不来宴席,大棚蔬菜也要十两银子一斤,不由惊怒,又知道事情轻重,收了怒色,便忙忙赶到了卢家村,亲自给三房赔礼。 禾三房却连屋子也没让她进,是禾老三出来与她说了两句话,大意就是礼金会送到,但他们人就不去了,希望禾大姑海涵云云。 禾大姑又好言劝了几句,禾老三却没有应承。 禾大姑便谈起了大宝:“你到底是大宝的亲爹,大宝在家里不说,心里也是当你是父亲的,难道你就真的不管不问?孩子大了,这可是要记在心里一辈子哩!” 一句话说得禾老三心中又难受起来,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屋里却探出来禾早忧心忡忡的小脑袋,他顿了顿,才果断地说了一句:“过继出去就不是我儿子了,大姐,好好操办他的亲事,我家到时候礼金会到。” 然后没再等禾大姑说什么,他抬脚就走了。 这还是禾早之前跟他说过的法子,要是实在拒绝不了某人的请求,那就抬脚走人,不用管其他。 禾大姑叫了两声,禾老三去走得更快了。 禾三房家现在是用的玻璃窗户,从里面就能清晰看到外面发生的情形,见禾老三像是逃跑一样逃开了禾大姑,陈氏大开眼界,不由惊讶:“哎呦,我嫁过来这老多年,你爹把你大姑的话当成圣旨似的,还从没有现在这模样哩!” 禾早早就坐了回来,闻言便一晒:“我爹这总算是自己立起来了,当了一家之主就是不一样哩!” 她捂嘴偷笑着:“像我大姑我奶那种人,总觉得别人是傻子,也活该现在这待遇!” 陈氏淡淡笑了笑,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呆立当成的禾大姑,对方那脸上仍写满了不可思议与震惊。 也不知怎的,她一下子就放轻松很多。 禾老三进了屋,看着娘几个笑。 禾早故意问:“爹,我大姑找你说啥哩?” 禾老三便含糊道:“也没啥,不用管她!” 他不是一个拥有急智的人,想不出别的借口,便只好说了这么一句。 禾三房的人都很满意,禾早便笑嘻嘻地说:“爹,我刚翻了时宪书,这一个月就只有我大宝表哥成亲那天是个好日子,咱一家子许久没一起出去逛街了,我爷奶他们又都去吃席,不中咱那天也去镇上逛逛,顺带自家在酒楼定一桌,也热闹热闹,中不中?” 禾老三与陈氏对望一眼,都有些沉默。 禾春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看了看父母两人的神情,又看了看禾早,欲言又止。 四宝与七宝都去上学了,禾早不由气馁,如果有这两人在,还能帮她活跃活跃气氛。 她堵了嘴,沮丧地托了腮:“算了,你们不愿意就不去,但我声明,我那天是要吃稀罕哩,不然咱又付了礼金又不能去坐桌,那也太可怜了。” 禾老三最疼爱禾早,也见不得一向伶俐活泼的闺女变得垂头丧气的,张张嘴应承了:“那,中,咱就去酒楼吃,说来七宝前几天也说想去吃喝一顿哩。” 三房再富,根底也浅薄着,发家没多久,小孩子还是觉得去酒楼吃倍有面子。 一家之主发话了,陈氏与禾春儿便都没有再反对,只是脸上都有些担忧。 崔家喜宴,镇上相熟的人家都是要去的,万一碰到了他们一家在酒楼吃喝,要让人咋想!岂不是坐实了三房与禾大姑不合,故意不去参加喜宴? 但是,禾春儿又看了禾早两眼,见她一双大眼睛黑汪汪的,嘴角翘着,显得又快活又得意的模样,便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轻轻叹口气,想起了禾老三常挂在嘴边的话:“早儿是个不让人的!” 七宝晚上下学回来听说要去酒楼吃饭,当即就很高兴,抱了禾老三的胳膊说了好几遍“好爹爹。”禾老三心底那最后的一抹不情愿也消失了。 他想,既然那天去不成老大的婚宴,哄哄小儿子开心也是可以的。 由于禾三房如今的地位,与镇上的好户人家都有些许来往,所以,当禾早要卖大棚蔬菜的时候,也没有过多宣传,就有几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亲自来买菜来了。 禾早也不保密,直接就请人去大棚里转了一圈,反正当初砌火墙,挖火道,闹得沸沸扬扬,一个村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个时候再保密也没有用。 她的蔬菜针对的是大富人家,而大富人家对大棚蔬菜这种小利儿却是不稀罕的,所以不用太过担心有人会跟她家抢生意。 而另一方面,禾早种菜还有一个秘方,这却是旁人都不知道的。 这个秘方,对于菜种出芽率有着很关键的作用! 禾早也不准备说与其他人听。 几位管家亲自在大棚里转了一圈,就对禾三房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古人只知道建房子住人保暖,还从不知道还能种菜保暖哩! 卖价禾早当然不会要十两银子那么高,但基本上也是二两银子持平的,有西红柿,茄子,丝瓜,辣椒等,还有出的不太好的佛手瓜,佛手瓜的正常季节是清明节种的,对温度要求不高,而大棚内的温度显然稍高,其他菜都长得特别旺盛,但佛手瓜却恹恹的,只有正常佛手瓜的一半大小,但好歹也是能入口的水灵灵的瓜菜。 其中一户姓王的管家便惊喜道:“我家老太太最爱吃佛手瓜,这佛手瓜比不上清明时候,但也差不离,禾二姑娘,这佛手瓜多钱一斤?也是二两银子?” 禾早便笑眯眯的:“王管家也看到了,我就这佛手瓜不好长哩,为了种它也最费事,也就是我娘喜欢吃,所以当初才选了一小片地种它,平日里对它也是最精心照料的,才好歹结了几个,我也不多要,可总得把本钱赚回来是不,佛手瓜三两银子一斤!您瞧那边的红色草莓,则就贵多了,十两银子一斤!” 287.第287章 讨要 在场的几个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很想说一句与禾老太太一样的话:“你咋不去抢!” 可,他们到底是有些涵养的,只啧啧两声叹道:“二姑娘好本事,不光蔬菜能种出来,就是果子也能种!” 禾早露出些许得意的笑。 其实最开始她压根就没有想到种草莓,光平常的菜蔬还不能确定哩,咋会费心想别的,这还是第二次地翻了重种的时候,阿澈过来了一趟,环顾了下四周,便给出了一个意见:“你弄这个大棚反正是要赚钱的,既然如此,那何不再种些瓜果,瓜果可比蔬菜要值钱多了,大户也买的多!” 一句话,便点亮了禾早。 她想起前世很有名的草莓园,樱桃园等,樱桃种子不好找,但草莓却是当地就有的,便托了和春堂,找出来几包种子来,全部洒了下去。效果还不错,比佛手瓜要好多了。草莓对温度也是有高要求的。 反正是替主人家办事,哪怕价钱再贵,只要主家喜欢,那就没啥好心疼的,来的几户都各自称了些西红柿,小黄瓜,辣椒等,又见王管家佛手瓜与草莓都都称了几斤,为了面子都是不甘愿落后的,便也都称了几斤。 禾早与陪同的禾老三脸上那笑容掩都掩饰不住。 最后算了算,不过卖出去四十多斤瓜果蔬菜,却总共赚了一百九十六两银子。 晚上说起这事,一家子都是又惊讶又惊喜。 七宝拿了王管家一下子付的一个五十两的大元宝,放在嘴里咬了两下,便捂了磕着的嘴角咯咯直笑:“可是了不得哩,大棚蔬菜可真是挣钱哩!” 陈氏倒是有几分担忧:“早儿,咱的草莓卖的是不是太贵了?就是做生意,那价钱也有个分寸哩!” 禾早便笑:“啥分寸不分寸的,物以稀为贵,现在全北方就咱独此一家,卖二十两一斤也有人买哩!就只可惜咱是在村里,接触的都是镇上的人,咱镇上大户人家也就今天来的这几家罢了,就这,他们也是听说咱选了头批成熟的往府城韩家送去后才相约而来,要的无非就是那个面子!他们也有这个财力,至于镇上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前天,禾三房刚刚选了瓜果蔬菜,让禾老三亲自送到了县城,再由呆管事的人接手,送到了府城。 消息才算传开。 “那也就今天能赚这老多了?”七宝眨着大眼睛认真听着,便泄了气。 禾早微微一笑:“哪能哩,咱镇上大富之家少,县里可是不少哩,等再过段时间,名声穿出去后,再运到府城去卖,也能睁大钱。” 七宝就又高兴起来:“府城的有钱人遍地都是哩。” 禾春儿倒是有些惋惜:“早知道,咱应该多弄种些草莓,咱家的草莓我尝了,虽说比正常节气结的味道要差些,但酸酸甜甜的,也好吃,冬天咱这儿又没啥好瓜果,草莓算是顶顶好吃顶顶稀罕的了!要我是那些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一定要买来尝尝。” 其他人便也有些惋惜。 今天挣的一百九十六两银子中,草莓占了一多半。 禾早却道:“这没事,今年原本就是个试验,先试试行情,果然能成,咱下年就多弄几个大棚,其中选一个大棚,专门种植草莓,那温度都得跟着草莓来调,到时候种出来的比现在的还要好吃哩。” 一家子尝到了甜头,自然都同意下来。 “我瞅着顾少爷也是相当稀罕咱家蔬菜的,为人又讲究,早儿,明天咱去镇上之前,再给人家摘些新鲜的送去。” 陈氏嘱咐禾早。 禾早便应了。 她家头一回摘的新鲜菜,除了自家吃,便给老宅与阿澈那里都送了一些,反响当然很好。 当天晚上,连翘就拎着篮子来了,说老太太很喜欢吃那小黄瓜,想再摘一些。 人都亲自拎着篮子过来讨要了,用的又是长辈的名义,你能不让摘? 也幸好禾早对大棚把的很严,现在也安了门,平日里无事就在外面锁了,又让大山看着,无人能进去,不然连翘根本就不用说,自家就能跑进去摘。 禾早便亲自陪了她进去,摘了两个鲜脆欲滴的小黄瓜,又主动摘了两个大茄子并五六个大丝瓜:“留着炒五花肉吃,也香得很哩。” 就要带连翘出来。 丝瓜皮比较硬,除非是真爱吃的人,一般人是不咋稀罕的。但在腊月季,也是有价无市的蔬菜。 连翘便往大棚里东张西望的,眼睛根本没停下来,道:“把这丝瓜都换成黄瓜吧,咱奶,咱爷都喜欢吃哩!” 禾早停住脚,扭头看她,皮笑肉不笑的:“咱爷奶喜欢,所以我才摘了俩,连翘姐你不喜欢吃丝瓜,可不代表咱奶也不爱吃哩。” 当入秋后,黄瓜,西红柿都不结了,老宅的人便顿顿吃丝瓜,冬瓜。再就是南瓜。 老宅种了整整一亩地的南瓜,长势非常好。现在老宅连窝窝也不蒸了,用禾老太太的话来说话,就是腊月季儿,人不用干活,不用吃窝窝,光吃能饱腹的东西就中了。 所以老宅便将整颗南瓜一切两半,去掉籽儿和瓤,再放到锅里去蒸熟,再切成一块一块的当馍来吃。 其实,禾早是喜欢吃蒸南瓜的,又甜又面,那吃起来脆脆的便用荤油炒菜吃,味道也很不错。三房也偶尔会蒸两个吃,就像是蒸红薯一样当稀罕的。 但老宅的这种做法,禾早觉得老宅一干人没有吐已经很伟大了。 据禾春儿说,他们在老宅的时候,以前的冬天都是这样过的。禾早不由为之前的本尊掬了一把同情泪。 说了这么多,无他,无非是现在老宅是靠着南瓜,大白菜,萝卜过活的,日子如此艰苦节俭,连翘却仍然挑三拣四,这让禾早非常看不惯。 连翘支支吾吾的还想说什么。禾早已经不耐烦了:“不要我就拿出来,只给你黄瓜和茄子,也够炒一顿菜了!” 连翘这才忙抢过篮子不说话了。 往外出去的时候,她却又闹起了幺蛾子,左脚蹭蹭右脚,右脚又蹭蹭左脚,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就站在那里,低了头,时不时从睫毛缝里瞧禾早一眼。 禾早便皱了眉:“你咋了?” “那不是一大片的草莓,咱奶和小姑也想吃哩!”连翘声音很低。 288.第288章 大功臣 禾早气急反笑,怪不得自打一进来,她眼睛就在那片草莓上看个不停呢。 当初送了蔬菜,也另外带了草莓的,虽然不多,每家送了十几颗,可在冬天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她上下打量了连翘两眼,语气很淡:“草莓现在十两银子一斤,就是七宝想吃,也知道要留着卖钱,忍着馋不提一句,咱奶和小姑约莫是不知道哩,你回去说一声,现在草莓长势正好,我们要卖到县里,怀庆府里,等卖过了有剩下的再拿去孝敬长辈!” 说着就走出了大棚,连翘跟在她后面,脸色有些讪讪的。 禾早又加了一句:“要是咱奶、小姑还是想吃,那我们便宜一半来卖,只算个成本价,五两银子一斤,只要拿银子来,我保准给!” 她啪得一声将门给关上,又上了锁。 一直在门口看着的大山忙道:“二姑娘与连翘姑娘这是要走哩?” 他现在最主要的职责是看好大棚,所以禾三房为他在边上盖了一间小青砖屋子,屋子小,里面砌了一张炕,又摆了个桌子凳子就没啥空间了,也不费钱,倒是因为大棚时刻都需要烧火,也连带着将屋里的炕也烧着,倒是更暖和一些。 大山是做长工的,与一般村人不一样,早就主动按照时下的规矩称呼禾家人了。 禾早点点头,特意当着连翘的面叮嘱道:“大山哥,咱这大棚可是太重要,一定要把好门,等闲人不许进去,再把火烧好!” 大山连连点头。 连翘自然之道她这是特意给她说的,不由气恼,甩了袖子,提了篮子就走,连说声谢谢都没。 禾早挑了下眉,冷笑:“没规矩的人就是没规矩,白送了几两银子一斤的吃食,却大咧咧就受了,连句谢谢也不说,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她声音不高不低,走了几步远的连翘听了个全,脚步一个趔趄,扭头愤愤看向禾早。 后者却早就扬长而去了。 只剩下大山朝她投去一个不太明显的鄙夷目光,来了这么久,老宅那一干人的极品他也是领教过的。 连翘脸更红了,加快脚步,落荒而逃。 没过两天,禾小姑便带着禾夏儿,连翘又来了。 禾小姑与禾老太太其实是一个心思,三房发达起来了,她们便都不愿意登三房的门,似乎害怕一登门就给三房提高了档次一样。也是心里泛酸的缘故。 禾小姑在村里名声不好,也就很少出来,常窝在家里,跟禾老太太一样,当家里的太上皇。 她一亲自出马,禾早就知道这事有的大闹。 当即让禾春儿亲自去把禾老爷子请过来,自己却没有出面,躲在角落里听动静,大山也是个实诚人,一切听主家的,二姑娘不许随便开门,他就不开! 无论禾小姑怎么骂他也不开。 他又是个年轻汉子,有的是力气,禾小姑气急了,将手中的篮子朝他扔过去,他脚步一闪,就伶俐地躲过去了。 禾小姑到底云英未嫁,也不好亲自做出打骂男子的作态来,只好一边跺脚一边大骂,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村人。 村人都围着她指指点点。 禾夏儿与连翘早就羞红了脸想要躲出去。 后来还是连翘提醒禾小姑,禾早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一定是在家里躲着呢,她们直接来大棚是失策了,应该去逮来禾三房的人,逼着他们开门才对。 禾小姑便振作起来,果真要去闯禾三房家的新宅。 还好,禾老爷子及时赶到了,虎着脸将几个女孩儿叫走,回家后又是一阵训斥,连禾老太太与马氏都未能幸免。 禾小姑却觉得万般委屈:“我去掐她家的草莓,不是为了吃,也是想卖钱给爹娘哩,爹你也太偏三房了,一样是子女,一有错就骂我!” 她梗着脖子,拒不认错。 禾老爷子气急反笑:“你想挣钱孝顺长辈,这是好事,但你为啥要去抢人家三房的东西?” “那是我三哥家,掐她家两颗草莓就是抢了!我三哥要是知事儿,自己就该主动送来!”禾小姑说着,就异常伤心,一双眼睛去是炫炫明亮:“爹,你知道老三家的草莓卖多钱一斤?整整十两银子哩!我三哥凭啥就不能分咱家点?” 之前的松花蛋与柿饼作坊也赚钱,但到底与韩家扯上了关系,禾小姑心有惧意,再加上三房的人也是三天两头就往老宅去送,有些事情就不好做得太过,不然吃相太难看了。 但是,这回的大棚,可完全是禾三房自家的主意而已,与贵人没半点关系,自然也没有贵人相护。 早就心动的禾小姑在马氏别有用心的挑拨下,便决定亲自去摘一篮子卖钱!这一篮子可至少也有七八斤呢,卖了就是七八十两银子! 谁知道三房连她人也不见,直接就请去了禾老爷子,让她丢了个大脸! 禾老太太与马氏也在旁边添油加醋:“早儿也说了,这菜蔬瓜果要卖给县城和怀庆府哩,那一片菜蔬先不说,光草莓就得有个百八十斤的,总也能卖个千两银子!看看人家,都富得要死了,咱家却是穷得要死了!” 禾老太太最为伤心,她作为老三的亲娘,这千两银子原本都该是她的,但是现在却连个十分之一也没看见过! “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咧!我可真是命苦,命苦啊!”禾老太太长吁短叹,抹泪擤鼻。 禾老爷子正在给大烟斗放烟草,闻言手便顿了一顿,然后幽幽叹口气:“老三为人你我做爹娘的还不清楚,他家挣了大钱会亏待咱家,你们就作吧,非得把这点子血缘情分给作没了不可!” 他没再说下去,连烟也不抽了,背着手晃悠悠出了门。 他心里想的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他没有禾老太太,马氏那样短视,只以为这一切是禾老三赚来的。 老三几斤几两,他做爹的比谁都清楚,木讷老实,不背地里捣鬼,是个最朴实不过的庄稼汉子! 禾老三好就好在生了一个好闺女,禾早!禾早才是大功臣! 三房有现在的一切,可以说都是禾早带来的! 说来也就奇怪,之前多少年,他都没意识到三房的早丫头有这份能耐,但自从数伏天她大病了一场后,整个人就变化不少,脾气大,又能说会道,会说好话哄人,最关键的,是有一手做生意的好本事! 难道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反而开了窍? 289.第289章 添人? 禾老爷子在寒风里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来,最后只能用“开窍”两个字来解释了。 这也多亏得之前的禾早在禾家很不起眼,没人把她当回事,没有存在感,当现在的禾早穿了来后,性子大变,口舌又利,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整个人的形象好像都鲜活起来,这种变化也是引来禾家人怀疑的,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起之前的禾早是个什么样子了! 他们也就慢慢地接受了现在的禾早。 禾老爷子也断定是“开窍”后,便想起来了一个问题,女娃总要出嫁的,禾早这样的女娃出嫁后对禾家来说可是弊大于利! 禾早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次日他们便都穿戴一新,往县城逛去了。 禾老三又提前去酒楼定了一桌席面,酒楼掌柜的与禾三房也是老熟人,见状便笑:“可是难得见老哥一家子都出来逛哩!” 禾老三便呵呵笑着。 掌柜的显然也是个知情人,知道今天是禾大姑家里办喜事,而禾三房的人却不去坐席,偏偏要来酒楼吃饭,这大概是一个有计划有目的的赤-裸-裸的打脸行为?(和谐) 他当然不会多提,只推荐了一下本店腊月的特色菜:“这冬天鱼脂肥厚,腥味也不重,现在来店里吃麻辣鱼的倒是挺多,又暖和又驱寒!不中你家也来一条?” 禾老三便点头:“中,我家小儿子是个爱吃鱼的,就来一条。” 掌柜的便又笑:“前几天有村里的猎户送来一条两米多长的蛇,还吃了一半放在那里,你家要是想吃不中也做个蛇羹?给读书人吃是最明脑的!” 禾老三想到上次顾家少爷送来的那半条大蛇,足足吃了小半个月,几乎天天都喝蛇羹,味道又好,坚持几天后就发现蛇羹对人的身体好处是大大的,明显更有劲儿,全身都暖洋洋的,陈氏身子骨不好,稍微干一点活就觉得全身疲软,但喝了蛇羹后,倒是觉得有精神多了。 禾老三便总想着有机会再抓几条蛇来炖蛇羹。 但他打猎不强,又整天忙碌着,没空。 这次倒是个好机会。 他毫不犹豫:“来一个炒蛇肉,再来一个炖蛇羹吧!” 有了家底的他根本就没有问过价钱。 定好了酒席后,一家子才慢慢逛起来。 已经进入了腊月,年货要挨着买起来了,所以,一路店铺走过去,看到相中的米面油盐,陈氏便买了下来,放到牛车上。 她原本还想买些布匹回去做新衣,禾早却阻止了她,县城里有更多花样好看质量上乘的,没必要在镇上买。 陈氏便没有反对,又给自家添了几把耕具,因着家里炒菜的大铁锅是分家分得旧锅,铁锈味很大,便又买了一口新铁锅。 自家买了米面,咋的也得给老宅买一点,如此一来,牛车便被挤得满当当的。 禾早看了看牛车,腊月天冷,他们来镇上没有放被子,但也披了厚厚的旧棉衣挡风。 算了算自家的收入,她便开了口:“爹,咱家今年也算是大丰收,不中咱买辆马车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便都是一怔。 禾老三倒是想了想,慢慢点头:“早儿说得有理!” 现在以禾三房家的条件,买辆马车是绰绰有余的,根本不怕费钱。 但是,方圆十里八村的,大部分的好户人家都不用马车,还是用的牛车,驴车。 陈氏便有些迟疑:“咱怀庆府马车少,倒是驴车多些哩,咱也别招摇,不中就买辆带着蓬的驴车吧。” 禾早想想路上所见的,确实是牛车最多,其次则是骑车,而正儿八经的马车,却是凤毛麟角。 马车,也要分个六五就等的,路上所见的马,大部分都是老弱残兵,气势恹恹的。至今为止,禾早看到的最精神最得意的马也就是韩家的马了。 她便点点头:“中,那就驴车。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我爹以后送货也不用太辛苦!” 禾春儿听了,眼睛闪了闪,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大姐,你想说啥?”四宝看见了,便问道。 一家子便都看向她,禾春儿脸颊微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咱家如今日子也过得了,但就只招了一个长工,还是管着咱家大棚的,咱爹却天天送货,也是辛苦,不中咱再招两个,一个干杂活,一个送货,倒是省了咱爹辛苦哩!” 四宝一听,便也点头赞同:“大姐说的我也想了一段时候了,就是觉得咱家刚招了个长工,再招,就有点惹人瞩目!” 禾早确实没想到这点的。 她是现代人思想,人手不足的时候习惯性雇人,而不是买下人。 可入乡随俗,禾三房如今确实到了该添人的地步了。 她便吧啦吧啦算开了:“雇几个长工是必要的,替咱爹送货是必须的,但是到年前咱家又添了百亩地哩,现在差不多有两百亩的良田了,有一半是在府城,还有的在县城,咱自己村里的却是最少,咱家也没人手,得雇人帮咱管着哩!还有家里的厨房,也该添个厨娘,不然光靠娘和大姐,每天也是累!” 陈氏见扯到自己身上,就忙摆手拒绝:“厨娘就不要哩,我在家也没事,你们也不让我多操心,多干活,就每天三顿饭,咋就做不起了!” 禾春儿却笑:“不是不让你做,就是有个厨娘好替换替换。” 禾早接着说:“咱家以后添了长工,都是粗汉子,求的就是一个饱饭,哪能让娘你再管做饭,专门请一个厨娘,也是这个意思。” 禾三房家加上大山本就有七个人,再加上新添的长工,也有十来个人了,做饭也是一大吃力活。 陈氏便不再说什么了。 禾老三见娘几个还有的讨论,便先不逛街,一起去了酒楼吃饭。 众人便一边吃饭一边再讨论。 四宝认为家里有了厨娘,就也添个做粗活的小丫头,好歹能跑跑腿,也省得禾春儿与禾早天天来回跑。 四宝,七宝上学,禾老三送货,家里的杂活麻烦不到他们身上,便全指了两个女孩儿哩。 四宝是心疼姐姐妹妹。 禾早忽然语出惊人:“回头咱还要在村里买地,过了年我要大批养鸭了。” 禾三房的人一想,便知道了原因。 松花蛋作坊如今越办越好,尤其是进入腊月份,几乎家家户户都要购买一些放着过年吃,松花蛋几乎都快卖断货了。 290.第290章 撞破 而禾家的鸭蛋,全部是从外买来的,光成本费就花费不少,如果是自家养殖的鸭,随用随取,不但方便还放心。 自家养的鸭到底干净。 而且也不用娘几个亲自喂养,村里想要做活的妇人多的是,请几个来就是了。 “连养鸭的地儿我也想好了,咱家门口的河流是上游,村里人洗衣做饭吃水都用哩,养鸭却是不好,但咱村后竹林那片,也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周围草长得也好,咱干脆把那一大片地都买下来,专门养鸭。” 禾老三沉吟道:“就是池塘嫌小了点,咱家的松花蛋,所要用的鸭蛋多着哩。” “竹林离水源近,真需要了咱再挖个浅点的池塘就也够了。” 禾老三这才点了头:“中,那过年后咱就养鸭。” 作为一家主妇,陈氏当然像村里大部分的妇人一样,想着自家多养点牲畜,实现自给自足。听到禾早说的,便也盘算开了:“我还想着过年后咱也喂点小鸡,吃鸡蛋了炖鸡子了,自家就有,也方便,再喂两头猪,到年底也有个剩余!而且,咱家也有长工了,逢年过节的,也得给点福利不是!几斤鸡蛋,两只鸡,或者是几斤猪肉,又实惠又体面!” 禾早几个孩子便相视一眼,偷偷地笑。 陈氏还是闲不住啊,养猪一年到头才有几个钱。不过他们都没有打消陈氏的积极性,答应下来。 禾早想到自家的几座山头,她穿越前看过一部农家文小说,貌似那女主是利用山头的特性去养鸡,全山铺了许多窝,由着鸡撒欢乱跑,收获的鸡蛋数量也是惊人的! 但是,她想着自家的山头都很高大,又是几座山绵延在一起,不是单独的丘陵,要管理鸡子也太难了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完年后,要忙的事儿多着哩。 一家子来了兴趣,一边吃饭一边兴致勃勃说着自家以后的规划,忽然外边传来禾老四的声音:“三哥?” 众人面面相觑。 禾老三忙走过去开了门,一看果然是禾老四站在门口,不由惊讶:“老四,你咋不去坐桌,来这儿干啥哩?” 禾老四脸色并不好看,看了三房一家也只是勉强一笑,欲言又止。 “进来说话。” 禾老三向送人送来的店小二道了谢,让了禾老四进包厢。 禾早他们便忙让开一个位子让禾老四坐。 禾老四看着满满一桌丰盛的宴席,只觉得那话更不好说出口了,也不坐,只摆着手:“三哥三嫂,是娘让我来找你们来了。” 众人都很惊讶。 禾老四说了缘由,原来三房逛街定酒楼的事做得并不机密,也没想着要瞒着谁,便有一起去崔家坐桌的客人看到了他们,偏偏又与崔家不对付,便故意落他家的脸面,当众嚷嚷出来。 崔大姑与禾家异常尴尬,大姑姐家儿子成亲,作为亲娘舅,那是必须要出面的,但是禾家偏偏三房这一头没有出面,由此可见,三房与崔家之间出了矛盾。 而大宝偏偏是三房的长子! 来参加宴席的人都暗暗看笑话。 禾老太太受不了众人的目光,便强命着禾老四来把三房一家给劝回去。 她其实之前就已经对三房很不满意了,昨天晚上禾老三将礼金送了过去,却只有二两银子,与禾家拿出的银子持平。 禾老太太当即就发作了:“那是你亲儿子,你就只给这么点钱?” 禾老三倒是有理有据,自然这话是禾早提前教给他的:“之前付聘礼的时候,我家已经给了些了,明天只是付个礼金,咱亲戚间应该持平才对,不能说我一家子多出那么多,倒像是炫富似的,再说我们前面还有爹娘你们哩,我问过爹了,咱家准备出二两银子,那我家就也一样。” 他顿了顿,才又说道:“要是娘不满意,我这个做爹的私下里再掏出点补给大宝,但不是明面上的。” 禾老太太这才满意了。 禾老三说这话也是跟陈氏商量好了,倒是没有与几个孩子说,禾早他们对大宝的厌恶,做爹娘的都是看在眼里的,便想着能瞒着便瞒着点吧,省得几个孩子心情不好。 现在看了禾老四亲自找来,禾老三便叹口气:“老四啊,当时都已经说好了,我家不去坐桌!” 禾老四倒是也没有强求,苦笑一下:“三哥,我知道哩,你也不应担心,我来就是交个差,回头跟咱娘说你们不去就中了,宴席都开始了,现在过去算啥回事哩!” 三房的人便对他印象好起来。 禾早主动笑着开口:“既然如此,四叔,你也不用回去了,宴席都开始了,你回去算啥呀,跟着我们一起在这里吃吧。” 禾老四原本也就没打算回去,跟三房说一声,就想着在哪里逛逛,等着宴席结束,再跟老宅的人一起回去。 但是,他有些迟疑,三房特意出来订酒席,就是想一家子乐呵乐呵的,他插在中间算咋回事! 禾老三也跟着点头:“就是哩,你也不应回去了,就一起吃吧,一看你就是没上桌哩!” 禾老四忙忙推辞:“我随便找个地儿等着咱爹娘出来就中了,吃啥吃,我又不是找你们来吃席哩!” “四叔就留下吧,就多一个人,这一桌子的餐,怕是不够吃还是咋的!”陈氏也说道。 一家子都开口留他,态度又诚恳,禾老四想了想,便没有再拒绝:“那,那我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反正他沾三房的光也沾惯了,不怕再多一次。 他便坐了下来,餐桌上又热闹起来。 一直都吃饱了,桌上菜还剩了一大半,三房一家子都是从最底层上来的,当然不会因为面子就浪费粮食,很主动借了店里的攒盒,将没怎么动过的几样菜折下来装进去,准备带回去吃。 这天气热,放上几天都没有关系。 又与掌柜的打了招呼,一家子才出了门准备回去。 好巧不巧的,在街道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禾老四还未和离的媳妇! 291.第291章 泼辣媳妇赵氏 赵氏刚从一家绣铺里出来,手里掂着一个小包袱,恰看到牛车上坐着的禾老三与禾老四,便非常惊讶。 禾老四也呆愣在那里。 倒是禾老三见了,忙停下牛车,打了个招呼:“来镇上了啊?这是干啥哩?” 赵氏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之前与三房的关系也很好,况且她本身没有犯大错误,是禾老太太硬生生将之赶了出去了。 禾老三对这个弟妹便含了一丝愧疚。 赵氏瞅了禾老四一眼,便笑着说:“在家没事,便来接了个绣活。” 陈氏也忙从车上下来,过来与她拉家常:“这可是有好几个月没见哩,我也不常来镇上,一向咋样?” 赵氏神色如常:“中哩,这绣活也经常,我倒是隔几天就来一次。” 禾早早就不记得赵氏的模样了,还是四宝偷偷在她耳边说了句,她才恍然大悟。 她就忙去看禾老四的模样,后者呆呆地坐在车辕上,低着头,搓着手,显然非常紧张的模样。 而赵氏,也尽量不把目光放在禾老四身上。 陈氏笑着说:“你的针线活一向好,接个绣活也中哩,就是费眼睛,可不能多绣。” 赵氏点头应了,又看了看车上,几个孩子便主动与她打招呼。因着习惯,她与禾老四又没有正式和离,便称了“四婶”。 赵氏有些不自在了,倒是禾早看出来她想找谁,便问道:“四婶找五宝哩?” 赵氏点点头,神情有些失望:“没一起哩?没见他人。” 禾早便看向了禾老四。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禾老四。 后者一下子紧张起来,禾春儿坐在前面,离他近,便推了推他的背:“四叔,五宝是不是在大姑家哩?” 禾老四这才想起来说话,仍然非常紧张的模样:“暧,在,在坐桌哩!夏儿带着他!” 禾夏儿是个做事认真的,让她看着五宝,他也放心。 赵氏应了一声,语气有些淡:“咋去他大姑家了?” 陈氏脸色有些异样,但还是悄悄与她说了,赵氏有些惊讶,然后又冷笑:“我早前也听说过传闻,只当不是真哩,也没当回事,竟然真把大宝给过继了?不是我说,咱家这位大姑姐有本事着哩!我之前就看着不对劲,大宝就算在镇上读书,一年到头才回来几趟?家里的粮食银钱全都送到了镇上……” 她看了看禾老三,叹口气:“你们啊,就是太老实,才被人欺负!” 陈氏苦笑,不想当孩子的面说那么多,只轻描淡写:“有二老做主哩!有些事我们做晚辈的不好多说……” “呸,啥不好多说!这摆明没理的事,还管那老多干啥,要是我,早跑到他崔家大门口去骂了!有那劲儿净是欺负自家人身上了,不是窝里横是啥!”赵氏性子本就强硬,说起禾大姑,那也是之前吃过亏的,便不顾还在大街上就骂起人来:“今天这吃席,也亏得你们没去,不然就是凑着上去把脸给人家踩!都一样的亲戚,凭啥咱就低搭了!啊!” 陈氏与禾老三脸颊都微红。 他们之前都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坐席,还是几个孩子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那啥,礼金让咱爹给捎过去了!”禾老三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赵氏顿了顿,然后紧紧掘住了嘴,看那情形像是极力忍耐住不骂人一眼。 禾早掘唇微笑起来,她突然觉得这个四婶很可爱! 赵氏又凶巴巴地看了禾老四:“分家的不说,没分家的是一起随礼,还是各随各的?” 禾老四支吾起来,好半天才哼了一句:“是各随各的!” “啥?随多少?”赵氏声音高了几分倍。 “咱爹娘是二两,咱是平辈,就一家一两!”禾老四支吾着说道。 三房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都惊讶地看着禾老四。 赵氏的火气已经冒了起来:“这到底啥意思啊,到底是分家了还是没分家?她大姑坑娘家也真是坑到底了,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你们四房人口,一家一两就是四两!还有幺娃哩,那也要随哩吧?光娘家他崔家就足足挣了七八两银子,光置办个席面才多少哩!” 乡下人家办喜事,随礼拿出一百钱就算多了。 禾家这次也算是大手笔了。 陈氏便叹气:“我家也出了二两哩,但到底是分了家!你们几家是不该出哩,之前不管干啥,都和二老算作一股,本就该出一个人的份儿!” 赵氏瞪了禾老四一眼,想再吵吵两句,但想想现在两人关系尴尬,她也就掩口不说了,倒是拉着陈氏嘀咕:“不是我说,咱爹为人还算公道,但一遇到老二和大闺女的事,他那心就偏到咯吱窝了!” 陈氏便苦笑,谁说不是呢! 禾早见禾老四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似的,而赵氏时不时就瞪上禾老四一眼,倒是颇觉喜感,便捂嘴笑了笑,开口:“爹,娘,咱一家子站在路当中算咋回事,前面就是茶馆,咱去坐会儿再走,反正天早着哩,也不急!” 陈氏一怔,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给老四与赵氏私下里说话的机会,当着他们一家的面,两人就是有掏心窝子的话也不好说出来。 她便忙点头答应下来。 赵氏犹豫了下,便答应下来,当着三房的面她也不好细问五宝的事,好几个月没见五宝了,也是想念得很哩。 今天娘家人和婆家人都不在,正好是个机会。 三房坐了一桌,却给赵氏与禾老四定了个包间,让他俩去里面说话,也避着人些。 赵氏扭捏了下,到底不是软性子,便抬脚进去了。 倒是禾老四黝黑的脸红红的。 三房也在楼下说闲话。 陈氏就为禾大姑的做法感到不忿:“哪能一家随一礼,不分家就是一份礼,咱在老宅多少年了都是这样过哩,咋给大宝娶媳妇就变了?” “爹,你去送礼金的时候我爷奶没说?”禾早问。 禾老三便摇头,然后想了想,又道:“当时我瞅着大嫂脸色不好,也没多想!大概就为的这事儿吧。” 292.第292章 与贵公子闹脾气 禾春儿冷笑:“不是我说,我大姑这几年越发不中了,家里也是开杂货铺哩,咋的也能入些银钱,人却愈发贪了!” 禾老三与陈氏都沉默下来。半晌,禾老三才干巴巴说了句:“咱不管别人!” 禾早就悄悄做了个鬼脸。 又等了会儿,禾老四与赵氏才从屋中出来。 后者眼圈微红,但整个人像是放松了一样,脸上带了笑:“我兄弟跟我一起来的镇上,说好在城门口聚哩,估摸着这会儿他也到了,我就先走了。” 陈氏忙站起来:“不中一起过去吧,我们送你过去。” “不了,让人看到也不好。就这一段距离,走路不大会儿就到了。”赵氏摆手拒绝,又跟几个孩子打了招呼,才出门。 禾老四站在茶馆门口,有些失神地望着对方的背影。 糟糠之妻最难忘! 禾老四与赵氏的感情,一向很好。 三房的人都沉默下去,禾老四要等着禾家二老一起走,让三房先赶了牛车回去。 在路上,说起四房,一家子便都叹气。 禾早便好奇地问:“我四叔和四婶是真不中了?我瞧着四婶人不错,也明理,能立得起来!再说,亲娘不在跟前,五宝咋能长得好哩!” 陈氏便笑了:“真是孩子话,你四婶要和离的事都传遍十里八村了,事情已经定了一半了,你奶早就开始给你四叔找第二茬媳妇了,之前还跟我说了句,这外面的不好找,就也去问问山里边的哩!” 禾早就嘟了嘴:“我瞅着四婶没啥不好的地儿,为啥非得逼着两个人分开不中?我奶这是老糊涂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毫不客气,赶车的禾老三便扭头望了她一眼:“净瞎说哩!不得非议长辈!” 禾早嗤之以鼻:“那也得长辈做的事儿对,不然她做错了做小辈的再一声不吭,那就是任由长辈犯错,也是不孝哩!是吧,四哥?” 她找读了书的四宝帮忙。 四宝眼睛闪了闪,点了头。 禾老三这才不说啥了。 禾早则托了腮帮子想着让禾老四与赵氏复合的可能性。 其实最关键的一点,只要四房分了家,那复合是铁钉板板的事儿,但是,三房当初分家是中和天时人和地利,才好容易分出去,要四房再来一回,那基本上不可能! 就这分了家,禾老太太一想起来还要拿“属虎相冲”这事来说话呢,张口就是三房几个姓虎的将禾家运道给抢走了,才使得三房越来越发达,老宅与崔大宝越来越不顺! 因着在酒楼,特意多点了个炖鸡子,回去后禾早便去大棚里摘了点菜,又端了鸡子给阿澈送了过去。 她因着忙大棚的事,好几天都没去过阿澈那里了。 后者见了她,唇角翘了翘,语气淡淡的:“舍得过来了?我想着你大概是迷了路,忘了我家怎么走的了!” 他一口标准的官方话,带了微微抱怨的语气,禾早竟是觉得他是在撒娇。 不由捂了嘴偷笑,又眨巴下眼睛,乖乖叫了一声:“阿澈哥,这不是之前忙着哩,就没来,你瞧,我出去可是时时都惦记你哩,在酒楼吃饭也没忘给你带只炖鸡子!” 进入腊月天,北方很冷,深山也变得很危险了,阿澈基本上不再上山,只在家里学箭术剑艺。 他听了禾早讨好的话,气还没消,只微微撇开眼:“谁耐烦吃酒楼里的东西,都是一个味道!” 禾早嘟嘟粉粉的唇,大眼睛悄悄瞪了对方一眼,便决定大人有大量,原谅傲娇的小少年:“酒楼里做的到底比自家的要好吃多了,你要是不喜欢吃这个,改天咱在你家院子里弄个叫花鸡吃!那可是相当美味哩!” 阿澈好看的眉便皱起来:“叫花鸡?怎么会起这样一个不雅的名字?”他狐疑地看向禾早,觉得她故意跟自己开玩笑。 禾早背着双手,将小盆子放到了桌上,搬了张凳子坐在他面前。 在禾早面前,阿澈是不顾忌自己形象的,半靠在躺椅上,翘着腿,一下一下地晃,身上盖了一张雪白的狐狸皮子,看着又慵懒又贵气十足。 禾早坐到他面前,觉得自己跟个下人似的。 她不由瞪眼睛:“你家另一个躺椅哩?” 半躺在上面多悠哉! 阿澈漆黑的眸子瞟了她一眼,便又清淡淡移开:“没人做,我便让他们砍了当柴火烧了!” “啥?”禾早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整个人也站了起来。 阿澈家有两个躺椅,之前只有一个,是阿澈看到禾早很喜欢,便又买来一张。配合了禾早的身高,小小巧巧的,用的是上等的竹子,散发着自然的清香,比卢家村后面的竹林要上等次多了。 禾早也非常喜欢。 她不由恼了:“你咋这般浪费哩,那椅子老贵贵哩!” 阿澈看着她,脸色微沉。 禾早咬了下唇,走过去踢踢他的脚:“你让让,我要坐这个!” 态度蛮不讲理。 阿澈慢悠悠瞅了她一眼,禾早有恃无恐:“你要不要吃叫花鸡?” 身形颀长的少年,清秀的眉皱在一起,又看了看禾早气鼓鼓的小脸,半晌才无奈叹口气,慢吞吞地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还顺带将雪白的狐皮丢下来。 禾早立马就高兴了,她个子矮,即使坐到躺椅上,小脚丫也离地远着哩,便又嘟了嘴:“那个躺椅多好哩,真是浪费!” 少年仰头靠在椅子上,又拿了书盖了脸,半晌,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嘟哝:“小母老虎!” 禾早耳朵尖得很,闻言立马瞪了眼睛,扭过脸:“你说啥?” 少年却是彻底没声了。 禾早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安静半天便又无聊起来,看了看对方:“喂,你到底听不听叫花鸡的故事?” “不听!”阿澈非常干脆。 禾早磨了磨牙,冷笑:“中,不听就没的吃!” 好半晌,才从书下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听……” 禾早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人现在已经相当熟了,禾早从来也不是个跟人客套的,每每与对方闹小脾气吵小架,也总是阿澈让着她。 293.第293章 叫花鸡 也就奇怪,阿澈这个人,是典型的贵公子,脾气也是典型的贵公子脾气,初次见面,给人的对象就是亲切有礼的,但相处久了,便会发现那亲切的下面所暗藏的冷漠疏远,贵公子不会与人随便交心,也从不会轻易就将一个人放在心坎上!所以,与贵公子当朋友,纯属找虐。 但奇怪就奇怪在,阿澈这样的贵公子脾气,却愿意谦让禾早!两人每次闹别扭,都是他主动退让一步,这让禾早得意得很。 她给对方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叫花鸡的由来,然后便嘚瑟万分地看向对方:“咋样,穷苦人有穷苦人的法子,这叫花鸡做出来,保准香得你能吞掉自己的舌头!” 阿澈却拿开了书,上下打量着她,忽然轻飘飘一句:“你做过?” 禾早一滞,便垂头丧气起来。 前世叫花鸡多有名啊,电视上媒体上书本上,到哪儿都有,她知道做法,但还真的就没做过。 沮丧了一下,她就马上挥手:“你别小瞧我哩,等着你大吃一惊吧。” 但心里,却暗暗决定,回去后先在家试验一下再过来卖弄,免得在顾允澈面前丢脸! 而阿澈却像是能看透她内心的想法一样,当即拍板决定:“那明天咱就试试,中午就吃叫花鸡。” 禾早有些愁眉苦脸起来,也没心情继续待在阿澈家了,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人。 回家后便拉着禾春儿去了大棚那里,去二奶奶家买了只鸡,直接用泥包裹住,又让大山在火墙一边挖了个冻,将鸡子埋了进去,还一边感叹道:“没有荷叶,不然用荷叶包着吃才清香哩。” 禾春儿有些迟疑:“不去内脏就这样能吃?” 禾早笃定地点头:“能哩,内脏最后扒出来就中了。鸡毛也一起和泥扒开。” 禾春儿仍然很怀疑。 等了会儿,禾早他们就冻得去大棚里待着了,大山的小屋也中,但是两个女孩儿家,对名声不好。 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两个人出来将坑挖开,捞出来一个黑炭似的东西。 禾春儿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禾早却拿了小木棒去敲黑块,大山皮糙肉厚的,不怕热,甚至伸手去扒,很容易就将外边一层碳泥给扒掉了,顿时,鸡肉的清香便散开来。 让三个人精神一振。 禾春儿深吸一口气:“老香香哩。” 大山也猛点头,他肚子突兀叫了两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禾早忍不住笑起来,吹了吹热气,扯了只鸡腿递给他:“喏,这本是试验,咱三个把它给吃完,然后消灭证据。” 大山红着脸接过来,便大口吃起来,吃得甚是香甜。 禾春儿则嗔怪地看了禾早一眼:“啥证据不证据哩,吃只鸡,咱娘还会骂你?” 禾早掘着唇笑,并不解释是怕让阿澈知道。 她自己也撕了点鸡肉,吃起来,砸吧着嘴评论:“该用姜葱醋拌一拌,蘸着吃,不中咱娘做的咸大酱也中,干吃太甜了。” 叫花鸡唯一的坏处,就是焖熟之前不能撒盐。 禾春儿也尝了尝,鸡子肉自然是极其清香酥软,不带半点腥气的,想了想,便道:“咱今天去酒楼吃饭,炖鸡子特别香,不就是因为那料都放到鸡肚子里了,咱不中也扒一扒内脏,弄了调料放进去,再埋进火坑下面。” 禾早眼睛亮了亮,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之前十月份,陈氏做桂花油,摘了很多桂花在家里,也用不了那老多,就晒干放了起来,又或者装到荷包里面,做成香囊,桂花放的时间再长,那股浓密甜腻的香味却是经久不散的,禾早觉得佩戴香囊,味道太过了些,但如果将之做成调料,让鸡子肉也染上桂花香,倒是不错的一个选择。 她回去后,就选了透软的纱布,用盐,香油等拌了桂花,再用几个纱布包裹严实,封住口,等再做叫花鸡的时候,就一只鸡子塞入两个纱布包,再用泥裹了,埋入火下面。 此时,她,禾春儿,四宝,七宝都聚在阿澈家里,中午焖了金灿灿的小米,又拿了酱,准备配着单独的叫花鸡肉下饭。 他们总共做了四只叫花鸡,两只他们自己吃,一只给禾老三与陈氏送去,另外一只则是两个武师傅的。 等到将皮扒掉后,禾早如愿以偿闻到了桂花香味,焖熟的桂花味道不那么浓烈了,但配着鸡香味,味道刚刚好。 阿澈挑了下眉,将鸡子分配完后,便撕了点鸡肉尝了尝,眉目就完全舒展开来。 除了已经吃过的禾春儿,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这叫花鸡还真有点门道,味道可真是不错哩。” 七宝更是要求了:“二姐,以后你得给我天天做。” “馋嘴鬼,哪里就这样好吃了!”禾早忍不住笑,捏了下他的小鼻子:“吃伤了我可不管!” 这里伤的意思,是吃腻了,以后再闻到味道就会想吐。 七宝嘟了嘴,大眼睛眨巴下:“反正二姐你肯定给阿澈哥做的,以后但凡做了我就来阿澈哥家吃饭。” 顾允澈,只微微笑笑。 禾早也不知怎的,对上对方那清亮淡淡的目光,小脸蛋有些红了。 她大声清清嗓子:“做这个又不难,尤其是腊月季,火炕离不了哩,做着容易!” 七宝便咯咯地笑,禾春儿给他夹了只大鸡腿,他便顾不上说话,忙忙往嘴里塞着。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四宝与七宝都是最能吃的时候,足足配了鸡肉吃了两大碗小米饭,这才摸着鼓鼓的肚子去学堂了。 吃的饭有些干,禾春儿去厨房熬了山楂茶,又去油腻又解渴,大冷天的喝到胃里也是暖烘烘的。 禾早便扬着声说道:“刚忘了这一茬了,大姐,你熬着,等会儿我给四哥,七宝他们送两碗喝。” 亏得搬家后离学堂近了,就在错对面,一出门就是。 但,他们家离阿澈家就稍微有些远了,需要走两条小胡同,这也是禾早不如之前来的勤的缘故。 关系再好,距离在那放着哩,总要疏远一点。 禾春儿在那头答应一声。 阿澈便指了指边上的书房:“进去瞧瞧。” 禾早大眼睛猛然亮起来:“是啥?” 每当阿澈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就说明有礼物相送。 禾早又是个爱收礼物的! 294.第294章 主动孝顺 少年只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 禾早兴奋地一声低呼,忙跑过去看了看,半晌又垂头丧气地从里面出来,瞪了他:“不还是之前那座小的躺椅哩,这算啥礼物!” 看来之前阿澈说是将躺椅给扔了的话,是骗她的了。 禾早睁大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谴责又不满地看着他,小脸耷拉着,没半点精神气。 阿澈有个恶趣味。禾早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总喜欢看她迅速从神采奕奕变幻到垂头丧气的可怜巴巴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就会特别软。 他笑了笑,又温柔又和气:“之前你不是说你家要买马车,要不要我给呆管事说一声,让他选一辆过来。” 禾早皱了皱眉,摇头:“不要马车,我家又不是大富之家,就普通的驴车就好,这点小事也不用特意去麻烦人家,我爹和我四叔准备明天去县城里哩,看着买一辆全套的。” 阿澈却任何顾虑:“到县城人生地不熟的,别上当受骗!我姨母与表兄早就回府城去了,只有呆管事留着办事,清闲得很,你只管使用他!” 禾早心中嘀咕一句:“你说得倒轻巧!” 贵人家的管事,就算是常常打交道,他们禾家也是巴结着居多,哪里敢当成长工来使唤。” 不过说起买驴车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谈起了另外一件事。 阿澈问:“你家要买人了?” 禾早却摇头:“不是哩,咱乡下土地主家都兴雇佣长工,我家就想着也多雇佣几个勤恳老实的来,家里只有大山一个人也太少了,再雇一个厨娘,帮着给长工做饭,这样我娘也能轻松一些。” 阿澈却觉得雇来的人进入厨房重地很不安全,便劝说道:“地里的活计,你家那些作坊都可以用长工,也不妨碍,但家里的厨房,却是入口的东西,可不能马虎了,你家要是不会挑人,我帮着去买个厨娘再加上两个小丫鬟!”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你家里活计重,全靠着你和你大姐,日子长了身子都要累坏了,总得有人帮着分担分担。” 禾早便托了下巴想,阿澈说的也有道理,她之后要办的事情多着呢,又不能全权将柿子作坊那一摊交给卢四婶,但如果真买个丫鬟? 禾早又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她是自现代过来的,对人口买卖很不感冒。 想了半天,她才含糊说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我家先雇人,把过年这一段时间给撑过再说。” 阿澈认真看了下她的神情,便闭嘴不再说了。 次日,禾老三就与禾老四一起去县城看驴车去了,准备直接买回来。 这倒是让老宅的人都心生嫉妒,马氏一直在禾老太太面前嘀咕,禾老太太又一直在禾老爷子面前嘀咕,更是理所当然地说:“咱俩都老了,骨头都硬了,现在三房买了驴车,就该把那之前的牛车给咱送来了,也好拉咱一把。” 话未说完,禾老爷子就警惕地看着她:“我跟你说啊,这话老三说了再说,他不说,你不许提!” 禾老太太的眼睛哧溜一下就瞪圆了:“为啥?那是我亲儿子,要一个他不用的旧东西为啥就不中了啊?” 禾老爷子咬咬牙,但又深知禾老太太的脾气,你要是生气,她会比你更生气一百倍! 因此他只得忍耐住,慢慢与她讲道理:“老三家里地多着呢,那不得用牛去犁地啊,所以那牛车咋能是不用哩,得有大用哩!” 禾老太太便冷笑一声:“咋,他家现在恁般有钱,光卖的草莓都有千两银子哩,还在乎七八两银子一头的小黄年?不让我提,中,让他家主动给我送来一头牛!” 说着她就悲愤起来:“咱家之前也是有牛的,还不是那年老二去考试,急等着用钱,咱只好把咱家的牛给卖掉了,一直到现在,几十亩的地,全靠着人力,光累就能把人给累死!老三真是没良心,发财都发了多长时间了,一点表示也没有!” 这话说得禾老爷子也沉默下去,他吧嗒吧嗒抽了口烟,然后才闷闷说了句:“家里事儿都多着哩,用钱的地方也多!三房如今虽说挣了点钱,但是花钱的地方也多,你悄悄四宝七宝都要去学堂哩,还有盖那大棚的银子,都花了老不少哩!” 他停顿下来,就连他自己也听出来自己的言不由衷。 说心里话,对于这一点,他是介意的。 他希望自己有了成色的三儿子能够主动看到父母的需要,主动送过来,而不是长辈跟在屁股后面要,这样显得又掉价又难看! 禾老太太便哼了一声:“你就护着他吧,大宝的婚宴我还没跟他算账呢,等真把我惹急了,咱们撕破脸皮好好算算!” 前个儿从镇上回来,她就深觉丢了脸面,便要让人找来禾老三臭骂一顿,但是禾老爷子劝了她,说是家里吵闹对大宝的喜事不好,禾老太太这才勉强压抑住了,这两天没少在家里嘀咕三房的坏话,如果这次再发生一次让她不满意的事,禾老太太决定一定要大闹一场才好,让全村人都知道三房对她不孝! 禾老爷子叹口气,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劝说下去。 禾老太太有时候,就喜欢说个口头上的狠话,但人还算可以。 老两口在为禾老三的孝顺与否忧心,禾老三却在晚上赶回来驴车的同时,禾老四赶了一辆牛车,禾老三却又雇人赶了另一辆牛车!径直给老宅给赶了过去。 三宝与五宝几个孩子兴奋得大叫。 听到动静,老两口都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那崭新的牛车,都又惊又喜。 禾老爷子嗓音也有些莫名的激动,看了笑呵呵的禾老三:“老三啊,这牛车你咋……” 禾老四笑着接口:“爹,娘,这是我三哥主动孝顺给你们的。你们二老这身子骨不硬朗了,以后去哪儿总算能有个代步的!” 禾老三便咧嘴笑了笑,算是证实了禾老四的话。 禾老爷子顿时激动得不行,连拒绝也忘了说,直接就一直点头:“中,中哩,我儿是个孝顺哩!” “哼,咋不买辆驴车?就这牛车谁稀罕!”禾老太太突然语出惊人。 295.第295章 黑妞 她一开始也是高兴也是兴奋的,但是当目光接触到禾老三那乐呵呵的神情时,立马就恼了。 在她看来,儿子主动孝顺当然是好事,但是如果这孝顺他自己却很满意很得意的话就不行,这态度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孝顺还不到位,还不够尽心! 作为儿子,应该时时刻刻给长辈最好的,暂时给予的孝顺并不完美,需要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但是禾老三却满意了,得意了,这怎么能行! 她要将他打醒,让他认识到自己离他的要求还有很远。 “你干啥哩?”禾老爷子从激动中回过神来,不满地看了禾老太太一眼。 一起跟过来看热闹的一些村里人,也看笑话似的指了禾老太太悄悄议论。 如今禾老太太的恶名在五贤镇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她一开口说话,人们就都猜到她又故意找茬了。 其中就有人喊道:“禾大娘,我看我三叔买的就好,咱村里有牛的家户才有几个!这都是做晚辈的孝顺之心哩!”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扭头看过去,就要说什么。 禾老爷子眼疾手快,忙拉住了她,压低声音:“你可别再闹了,我咋说的,家里刚有喜事,你一直吵吵的不好!” 禾老太太想到自己疼爱的大孙子,这才勉强不吭声了,只仍然委屈,看了禾老三说了一句:“除非你买的是驴车,否则就不是孝顺!” 禾老三目瞪口呆,而禾老太太也拐着小脚往家里走去,她也不想站在外人被人议论。 周围听到的人都骂了起来。 禾老三这才反应过来,继而苦笑不已。 其实他也是从实际考虑才会给老宅买辆牛车的,这也是经过一家子同意的,昨晚商量的时候,他还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怎样提起这个话题,等最后终于磕磕绊绊说了两句后,禾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说了句:“爹你要是想给老宅买辆牛车,我没意见!” 禾春儿,四宝也都说没意见。 七宝低声嘟哝了句什么,才也跟着点头说没意见。 陈氏也开了口:“虽说咱自家要买驴车,也是咱去县城的次数比较多。娃们都受不了风吹日晒的,但是咱爹娘那儿却不咋出门,就是真出门了还有咱能护送哩!依我看,咱就不买驴车,直接给老宅买辆牛车就中,一则能代步,二则,却也是最关键的,能帮着种地!让咱爹娘好好歇一歇哩!” 禾老太太是不下地的,能歇一歇的其实是禾老爷子。 禾老三也是这样想,很赞同陈氏的话,便特意挑了一只正在壮年期的黄牛,比他们家当初买的要贵上一两多银子哩! 谁知道,禾老太太根本就看不上眼! 他望着对方怒气冲冲的背影,苦笑,难道他还真要再去买辆驴车不中。 禾老爷子笑着安抚了他,又让他进屋吃饭。 如果是之前禾老三还兴致勃勃地想跟着老宅一起吃晚饭,好趁机与爹娘亲香亲香,但现在他却一点这想法也没有了,婉拒了禾老爷子,又与禾老四打了个招呼,自己先回了家。 禾早也跟去看热闹,自然将那一幕都看在眼里,回来后看到禾老三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怜惜。 禾老三虽说一直尽量高兴地与家里人说着买驴车的细节,但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谁都能看出来。最后陈氏让他消息一晚,明天他们再说。 禾老三闷闷应了,又长长叹了口气。 他不高兴,四宝与七宝即使再眼馋那崭新崭新的驴车,此时也只做了一副乖巧的模样,不去招惹那头小毛驴。 禾早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毛驴,尖尖的耳朵,秀气的长脸,长长的尾巴一甩又一甩,与马的区别并不大。但也能看出,这驴矮小,性情温和,与马的张扬得意一比又是另外一种模样。 家里有之前剩下的玉米皮儿,她便抓了一把凑到驴嘴边上,后者低头嗅了嗅,潮湿温热的热气喷在禾早手上,痒痒的,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毛驴一双温和的大眼睛看了看禾早,便将玉米皮给携在嘴里,蠕动着咀嚼起来。 七宝看了大为兴奋,忙哀求着对禾早说:“二姐,让我来喂!我来喂!” 禾早笑着给他让开地方。 七宝便高兴地双手抱了一大捧玉米皮让小毛驴吃,他个子还矮,不像是禾早,这后半年长了老多,喂小毛驴吃东西的时候还得踮着脚跟。 禾早看着捂着嘴笑起来。 四宝看了会儿,扭头看见禾春儿正端了盆热水给禾老三送去,大冷天的回来,用热腾腾的水洗手洗脸,整个人就会清爽暖和很多。 四宝便也忙跑过去帮忙了。 禾早与七宝两个小的心安理得地围着小毛驴转来转去瞧稀罕,七宝又跟她商量:“二姐,咱给小毛驴起个名字吧!” “中哩,你起着让我听听!” 七宝便托了下巴若有所思:“这小毛驴一身黑,咱就叫它小黑?” 禾早满头黑线。 七宝刚说完自己便也笑了,又苦思冥想:“不中就叫将军?威风凛凛的,听着就好!” 禾早看了看明显还未成年的小毛驴,忍不住笑:“就它这模样,叫将军说出去要被人笑话死!” 七宝不服气了:“将军多好听哩,你跟我说说你起得啥名?” “小黑哥?”禾早随口说了一个,自己也忍不住笑。 七宝也想笑,但又即刻忍住了,说道:“咱去问问四哥,听他咋说!” 两个人便一起回了房间,禾老三刚洗了脸,正坐在炕上说着买驴车的经过,又下意识提了一句:“咱家是个母的!” 禾早不由惊讶,原来不是“小黑哥”,竟是个“小黑姐”。 她忽然福至心灵:“咱给咱家小毛驴起个黑妞吧,听听,又朴实又顺口,像咱庄户人家起的名字!” 陈氏叫了两声,便也笑着:“这名字倒是顺口的很!” 七宝犹不满意,将小嘴巴撅得如同小油壶。 禾早便笑话他:“你还不舒服哩,你那个将军可是用不成了,总不能让咱家黑妞去当花木兰吧,来个代父从军!” 她说得俏皮,一家子都笑起来。 禾老三的心情也渐渐好转了,望着自家儿女脸上的笑容,真心觉得温暖。 296.第296章 李家来人 买过黑妞的次日,李宏缀上门了。 他之前已经亲自来过三次了,每回都运送一批松花蛋回去,销量很好,李家的财政危机也缓解不少,大大喘了一口气。 之后,李宏缀对松花蛋就更上心了,带泥松花蛋,也不怕磕碰,他还是很小心,来之前将几辆车与装松花蛋的筐都铺了厚厚一层草席,选的也都是性情温和的牛。 看到他上门,三房的人倒是也习惯了,照例让陈氏与禾春儿准备丰盛的午饭,留着李公子好好吃一顿,再摸黑赶回去。 之前,他们就是百般挽留,让他与车队住一晚再回去,但是有两次来的车队人太多,除了运送松花蛋,另外就是运送煤炭,一大堆的人住在卢家村也不方便,李宏缀不是摸黑回去,就是与车队一起住在镇上旅店,尽量不给禾家添麻烦。 但是,计划改不上变化,当吃了午饭,又交送了货物与银子,该启程的时候,原本干旱阴冷的天气突然变了,竟是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再之后,便是连带着雨夹雪,竟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下雪,在北方,意味着来年是个大丰收,所以卢家村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很兴奋。 禾老三看了看天色,便笑呵呵地对李宏缀说道:“这样一看,你们估计是不能走了,得停上一停!” 李家出门做生意,当然会戴上经验老道,上了年纪的随从。 李宏缀问了这位随从的意见,知道这雨夹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土路上极其难走,便只好决定在卢家村休息一晚。 也亏得这次他只带了几辆车与几个随从而已,只单独运送松花蛋,三房还是能安排好的。 包括李宏缀,他们一起住在了私塾第一进的房间内。 当初盖的时候,就特意盖了很多空屋子,原是预防以后学生增多,教室不够的情况,现在倒是方便了前来做生意的外人。 等熟悉后,金举人就是个很好接触的人,又与禾家关系日渐亲密,他又住在第二进,影响不算大,等禾老三过去一说,就同意了。 三房倒是也想让李宏缀住在自家新房里,后者推辞半天,一向能言善辩的嘴舌这时候倒是笨拙得很,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楚,最后看了一眼一直在边上看着的禾春儿,俊朗的脸突然就红了。 陈氏心思活,只这一眼便让她疑了心,等禾老三仍热情地邀请李宏缀来家里住的时候,她马上推搡了下他的后背,又笑着对李宏缀说道:“那也中,跟你来的人都住在私塾那边,你跟着过去也方便他们照顾你!出门在外,你家里是最不放心的。” 李宏缀微微一愣,便含笑应了。 等人出去后,禾老三便纳闷地看向陈氏:“你咋突然让人过去住?到底也是富家公子,那私塾的房间都是阴冷的,都没住过人,当初也没砌炕,还不知道红缀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对李宏缀印象很好,早就直接称呼名字了,很亲昵。 陈氏心里正乱着,皱着眉头想着什么,听到他的不解随口说了一句:“你看看他的年龄多大了,到底是外男,咱春儿也十多岁了,得避嫌!人家主动避出去也是尊重的意思!” 禾老三一想,倒不再说话了。只让陈氏准备了崭新的厚棉被与铺盖,又拉了小半车的柴火与一篓子的煤炭送过去。 第一进的房子,本就是当教室来用的,一个个宽敞明亮,窗户都大大的,但同时也导致了透风,阴冷。 一进屋里,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都打了个冷战。 这种天气在屋里烧火最容易一氧化碳中毒了,禾早不放心,就亲自跟过去,一遍又一遍地跟他们几个嘱咐道:“暖和下就中了,等晚上睡了可一定把火给熄灭,不应着一晚上,不然碳气进了人身体里,可是要中毒的!” 她说的煞有介事,让几个汉子都吓了一跳,继而便瞪了禾早:“小丫头片子可不兴胡说哩,出门在外,这些不吉利的话都是忌讳!” 禾老三也瞪了禾早好几眼。 禾早没办法,她在禾家备受重视,一切顺顺利利,但忘了在这个社会上,整体都是歧视女性的,她现在又是个一个小丫头,也怪不得说的话不被人放在眼里。 她想了想李宏缀的为人,读过书,明理,又跟着做生意,说明头脑灵活,说不定会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因此便找了他,特意点名这一点。 李宏缀倒没有嘲笑她,只认真想了想,便点头:“……往年冬天,我们大武城也有过人无缘无故就死在屋里的,听你这样一说,倒是符合,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在屋里烧火,这空气就有毒气了?那咱平常烧咋没事?” 他这样理解是正确的,倒是比禾早解释起来更易人理解。 禾早便点点头:“烧火后的空气虽说有毒气,但少量的毒气对人体无碍,无非就是有些头晕犯恶心罢了,白天不睡觉倒没事,晚上一入眠,吸入体内的毒气就多了,然后人就会无知无觉地死去!所以,白天在屋内烧火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通风,门窗都要开一点,不能全然封闭,就是晚上也烧一会儿就熄了火再去睡觉!” 她说的很有道理,李宏缀不由就点点头,看向禾早的目光中就带了一丝佩服:“没想到二姑娘如此智慧!连这些事情都知道哩!” 禾早摇摇头:“我这也是一位贵人告诉我的,他们比咱普通百姓更注重养生,早就知道这点了。” 这个贵人,自然说的就是顾允澈。 阿澈早在之前就告诫过禾早,不许在烧火的屋子中睡觉! 他们不知道原因,这只是作为一道常识传下来的。 虽然只流行于贵族,但禾早还是要赞一声古人的智慧真不容小觑! 其实,这个常识在北方不流行的原因,还在于北边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砌有暖炕,一到风雪天就会烧炕入睡,已经足够暖和了,而不会再特意烧火。 297.第297章 不淑女行为 而北方的贵族却因为嫌弃土炕不够上档次,而舍弃了暖炕,选用雕工精湛、价值昂贵的木床,冬天自然冷,就习惯性在屋内烧炭。这就出现了上层社会知道的常识而最底层的老百姓反而不知道的情形。 南方也是同理,冬天只有那几天是难以忍受的,烧点柴火与煤炭就足够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不注意,就会发生悲剧! 禾早没有点出贵人的名字,李宏缀也未多问,拱拱手,诚恳地说:“多谢!” 禾早便捂嘴笑道:“大过年的我可是为了吉利二字!” 这话一听就是讽刺之前那些汉子的话的。 李宏缀便有些无奈,禾家二姑娘的性情,还真是——一点都不温柔体贴! 与禾家大姑娘正好相反! 李家公子想着之前与禾春儿的种种相处,脸上便出现了一抹极其温柔的笑容。 禾早暗暗皱眉。 李宏缀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脸红,轻咳一声,拱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本来之前陈氏没有在意,但是自从看到李宏缀的那个眼神之后,她就时时注意起来,就是禾老三让禾春儿去给对方送饭也不允许,亲自掂了篮子自己去送。 第二天一大早,李宏缀便来访,一起留着吃了早饭,陈氏便去刷碗,等回来后就看到屋内没人,只李宏缀与禾春儿两个一坐一站,低低地说着话。 她心里一惊,忙上前两步,侧头仔细听了听,见他们只是拉着家常,这才微微放心些,她不好贸然进入,又扭头去找禾早。 禾早正在喂小毛驴吃草,小脸在寒风中吹得通红。 陈氏脸色有些难看,劈头就问:“你咋丢下你大姐一个人不管?” 禾早抬头,眨巴下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陈氏这才发觉自己态度太严厉了些,忙又压抑着声音,轻声:“早儿,这些杂活你不用干,去屋里陪你大姐,家里还有男客呢,把男客丢给你大姐一个人太不像话了!” 说着她就气愤了,眼睛在后院里四处乱转:“你爹哩,我刚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屋里说话呢,一眨眼跑哪儿去了?” 禾早有些明白了什么,却不动声色,乖巧地说道:“刚大央哥叫他去了。说是奶找哩。” 陈氏的眉头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老宅的人过来,通常是两个字“麻烦”! 她又催着禾早赶紧进屋去。 禾早嘟着嘴,摸了摸黑妞柔软的背,嘀咕一句,这才转身慢吞吞地回去。 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夹雪,雪没存住多少,但地上却泥泞不堪,又滑的很,每走一步就要很小心! 走到正屋前的时候,她掀开厚厚的门帘,悄悄往里瞧了一眼,这才明白为啥陈氏那般着急没有耐心了——禾春儿脱了棉鞋,坐在大炕上,正低头绣着针线,而李宏缀却早就从桌子上站了起来,面朝着她,两个人正低声说着话。这一副场景,的确有些暧昧。 禾早想,难不成这两个人还真看上眼了? 她眼珠子转转,转到玻璃窗户那里去,将上面的寒气擦掉一些,清楚地露出里面的情形,这才清清嗓子,大声扭头喊了一句:“娘,路滑,你可得慢点走哩!” 屋里的两个人明明没干啥亏心事,但是一听到禾早这一喊,就像是惊天动地了一样,禾春儿慌里八张地扔了针线去穿鞋,李宏缀也忙扭头往外疾走两步,然后又想到了什么,又忙转过头坐到了餐桌边,今天早上自己吃饭的位置。 禾春儿也早就穿了鞋站起来。 禾早这才一本正经地进了屋子,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大姐,李公子!” 禾春儿本不是扭捏的人,但这会儿看了她,竟是脸颊突然就升起两抹绯红,低低讷讷应了一声:“暧!” 半晌才又想起来,忙问:“咱爹回来了?” 禾早朝天翻了个白眼。 李公子倒是收了窘状,很大方回了一声:“二姑娘回来了。” 他的目光在禾早的一双鞋上扫了扫。 禾家地上铺了青砖与鹅卵石,不算泥泞,但是后院专门给小毛驴开辟的大棚里,却是泥泞的。 禾早的绣花鞋这时候也早就泥泞不堪了。 她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将地面光滑干净的木质地板也都踩脏了。 禾早跟着他的目光一瞧,这才发现,咬唇轻恼:“哎呀,弄脏了都,我得换鞋子,再拖地……” 刚走了两步,地上也跟着出现两个泥脚印。 禾早干脆利索地脱了绣花鞋,露出穿着白色绒袜的脚。 禾春儿与李宏缀看着她的动作,都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禾春儿才“哎呀”一声,急得跟啥似的忙跑到她跟前,帮着她穿鞋,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李宏缀这才想起来忙忙背过脸去,尴尬极了。 禾早的鞋行为与禾春儿盘腿坐在炕上的行为还不一样,后者是将脚盘放在腿下边,北边乡下地方常看见的。 但是,禾早却相当于在外男面前脱鞋子。 两者性质不一样。 李宏缀扭过头后,意外发现门口站了一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身雪白的狐狸貂皮,就那样淡淡站在那里,气质高贵,面若冰霜,一双如黑漆的眼睛,不悦地看向禾早那边。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要比对方要大,但一看到这个少年,就莫名觉得压抑。 他倒是将禾家当做了世交一般的位置,自觉维护禾早的清誉,向少年拱拱手:“现下有些不便,还请公子移步去外等候。” 禾春儿与禾早才发现家里来了外人。 禾早很惊喜,笑着叫出声来:“阿澈哥,你咋来了!” 阿澈扫了李宏缀一眼,目光轻轻浅浅,一句话也未说,就抬脚朝禾早走去,低头审视了她,面色不悦。 禾早瞪大清亮的眸子,很无辜地看了他。 禾春儿忙朝他施了礼,又去拽禾早的袖子:“阿澈哥过来了。” 因知道他身份不一般,禾家人在他面前很客气。 禾早当了众人,还是会装装样子的,规规矩矩地施了一个礼,就又笑道:“阿澈哥,你来干啥哩?对了,我家新买了小毛驴,你还没看哩,我给他起名叫黑妞,咋样,这名字中听吧?” 她歪了脑袋,笑嘻嘻的,小脸一片阳光灿烂。 298.第298章 傲娇 阿澈神情稍微缓和了些,但仍是臭臭的:“你去哪儿了,将鞋踩得这么脏,还不快去换双干净的来!” 他有轻微的洁癖,禾早是知道的,她嘟了下嘴表示不满,但还是很听话地转身出了屋子去换鞋。 屋里便格外尴尬起来。 禾春儿又忙请阿澈坐下,看到有些疑惑的李宏缀:“李公子,这位是顾公子,是我们村里正家的亲戚,现在一个人住在我们村上!” 李宏缀忙拱手:“见过顾公子。” 顾允澈却因为禾早对他第一印象很差,淡淡点点头,就大大方方坐在禾家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李宏缀有些微的尴尬,对方的态度太轻描淡写了。 禾春儿打着圆场:“阿澈哥,今天来是有啥事?” 阿澈便挑眉看了她,慢慢说道:“早儿今天没给我送菜,我来看一看。” 瞧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似是送菜是一件大事一样,禾春儿不由想笑:“早儿说了一天送一回新鲜的,想必今天早上忘了!”又替禾早解释:“家里来了客人,有些忙,一家子都给忘了。” 也不光是禾早的错。 阿澈淡淡瞅了李宏缀一眼,觉得他更不顺眼了。 之后屋内便一片寂静,他不说话,禾春儿与李宏缀也不好说话,几个人正闷头坐着,禾早风风火火换了鞋子冲了过来:“阿澈哥,走,我给你看看我家的黑妞!” 她伸手去拉阿澈的手。 因为在外边跑来的缘故,她手心有些凉,阿澈就皱眉,低声斥道:“下雪了,怎么不多穿一点?那件小鹿皮袄呢?穿那个暖和!” 禾早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说起鹿皮袄,我家准备买几件皮子做袄哩,好预备过年穿,我倒觉得要是去买不如自家打猎剥下来的皮,你那儿还有没有多余的,我家出钱买了!” 禾春儿一听,就忙叫了一声:“早儿!” 人家阿澈哥给的东西啥时候要过钱。禾早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家给白送的嘛! 阿澈却没当回事,只点了头:“我那有给你……”他看了下正听得认真的李宏缀,加了一句:“和春儿预备的皮子,过两天晴了,我们还要进山一趟,到时候多猎些就是了。” 禾早便笑眯眯地道谢。 禾春儿倒是过意不去,忙劝道:“阿澈哥,这时候进山可是危险哩,你没见这几天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出个劳壮力,沿着村外面要挖一圈的深沟,预防大雪封山,猛兽下山寻吃的哩!你们上山太危险了,还是等来年天暖和了再去吧。” 她说的是实情。 卢家村周边的山绵延不断,将卢家村半包围住,只留下一个出口是往县城的,这样等到冬季,山上猛兽多,寻不了食物下山来,卢家村及周边的村子就都危险了。 所以,他们年年冬季都会挖深沟,插上尖尖的竹竿,等到大雪封山后,还要组织壮劳力晚上巡逻。 如果这样还不行,觉得不安全,卢家村有条件的就会搬到自家专门为过冬准备的窑洞里。 禾早原本没想到这么深,她毕竟是从都市森林里穿过来的,没有意识到深山两个字的含义。听了禾春儿一说,也觉得不妥,便也道:“阿澈哥,你们不应进山了,又不是缺那几斤肉吃哩!皮子哪里买不得,咱这别的不多,就山多,皮子满大街都是哩。” 当了外人,很多话不好说,阿澈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便站起来:“走吧,你不是要我看看你家的黑妞?” 禾早换了小脸,与李宏缀打了招呼,带了阿澈出去。 远远能听到阿澈的调侃声:“你说你家黑妞是不是和你一样黑?” 然后便是禾早气急败坏的大叫声:“我现在白得多了!” 阿澈轻轻笑了笑,显然很愉悦。 在屋内的禾春儿有些无奈,禾早在夏天一直上山掐金银花,晒得一张小脸黑瘦黑瘦的,哪怕现在已经捂白很多,比起阿澈来还是黑了些,后者就常为此事取笑她。 李宏缀便好奇地问禾春儿阿澈的身份。 禾春儿不愿隐瞒他,只含糊说了一句:“是受家事所累……他也是好户家的少爷哩……” 李宏缀会意,这涉及到对方的隐私,就转了话题。 陈氏进来,看到屋里还是只有两个人,就想早儿现在办事是越来越不经心了,她干脆不出去,就坐在炕上,与李宏缀一来一往地搭话。 阿澈与禾早来到小毛驴的棚外面,看了小毛驴吃东西,禾早兴致勃勃地去摸它的头顶,阿澈则盘问起来:“那个李公子就是大武县那个?” 禾早点点头:“不是下雪了,路不好走,他昨天就留下来一晚。” 阿澈有些生气了:“这就是你今早没送菜的原因?” 禾早这才想起这一茬,张口结舌,就忙着讨好道:“不是忘了,是昨天宴请李家人,把你爱吃的小脆黄瓜摘完了,我原说晚上给你送去哩,小黄瓜一天就长起来了。” 阿澈一听李家人将原属于自己的黄瓜给吃了,便更生气了,脸色臭臭的,轻轻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禾早没发觉不对劲,仍自顾自地说道:“天又阴下来,估计李公子还走不成,我倒是想跟爹去一趟镇上送菜去,顺带去看看皮子!” 她便望了阿澈:“你一年到头难得出去一趟,现在下雪了,也不怕有外人还出来晃悠,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咱去逛逛,散散心?” 禾早真心觉得阿澈很闷,每天基本上就是两点一线,家里——山上。偶尔来一趟他们禾家,待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每天见的人也就那两个武师傅! 他到底是半大少年,这样一直闷下去,会不会把性情给憋坏! 阿澈看到她眼中的真诚与关怀,不满消去了些,只仍不舒服,回了一句:“不请李公子一起去?” 禾早眨眨眼睛,想起了禾春儿,倒是笑道:“那也中啊,咱叫上大姐,还有李公子,一起去玩。” 阿澈磨磨牙,咬牙切齿地看了禾早:“要是他也跟着一起去,那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299.第299章 恶人由恶人磨 禾早怔了怔,小声嘀咕一句:“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发啥子脾气哩!”她扬了小脸,伸手特意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差,哼道:“就你这样的高个子,还好意思跟我发脾气!” 她只到对方的肩膀下面,她是之前营养不良,比同龄人都要瘦矮些,阿澈却是发育得太好了,身形颀长,比同龄人都要高。 禾早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阿澈张张嘴,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想起来将她一将:“你都这么大了,你娘也没教教你礼仪,女孩子的鞋子是在外男面前脱的吗?” 话到最后,语气已经十分严厉。 禾早脸红了,其实刚刚在禾春儿那么大的反应下,她已经知道自己行为不妥了,这会儿被阿澈当面道破,顿觉尴尬,嘟了下嘴:“知道了,我那不是没注意,一时给忘了嘛!” 阿澈严肃地看着她:“规矩礼仪一时也会忘记?回头你把女诫抄上一遍……”说到这里,他想到禾家根本没这样的书,便更皱了眉,暗想,怪不得禾早脾气这样大大咧咧的,一点也没大家闺秀的温柔内敛,都没人教导她,禾家的长辈又都是懦弱心软的,逼得这小姑娘不得不自立起来,像个大男人一样去争去抢! 不行,他得帮着管一管,不然以后真长成个野丫头,可就嫁不出去了! 阿澈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嫁这个字,他就觉得有些不悦,似乎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一样。 禾早已经撅了嘴,将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管得太宽了吧,还管到我吵不吵女诫头上!我才不会抄,那都是你们这些男人强迫女子看不起我们自己的东西!我才不受那种荼毒呢!” 阿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了她大逆不道的话,便皱了眉。 禾早已经气呼呼说了一句:“我家也没有那种东西!”说着扭头就跑了。 小小的背影仍然气呼呼的。 阿澈不由哑然失笑,然后决定要把自己家中的《女诫》拿过来,让禾早看看,不求她真正规规矩矩,但也好能在人面前装装样子不是,省得他成天为她操心是不是又做不规矩的事了! 没到中午,就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一开始是雨夹雪,等下着下着,雪花就越来越大块,雨水倒是小了,地上渐渐覆盖了一层银装。 眼瞅着是回不去了,李宏缀倒是安心下来,往好的方面想,他倒是能趁机与禾家……人接触接触! 冬天没啥消遣,老宅将禾老三叫去就是说去挖沟的事,村里让每家至少出一个壮劳力,如禾家这样的人丁兴盛的,就出两个劳壮力,往年禾老二不在家,就是三兄弟轮流,但是这回马氏不满意,咋的都不愿意让禾老大出去,她在家里闹了一通,禾老爷子就妥协了,禾老太太倒是想趁机再次辖制三房,就也同意了,把老三叫了过去,明确说明今年禾家由他与老四一起去。 禾老三便有些为难。 他家现在算是分了家了,在村里眼里,也是独门独户的了,这要挖沟自然算上一份,他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干两份活呢? 他将理由说了一遍,禾老太太随口就顶了回来:“你家不是请有长工,让他给你干不就中了,还用你这个大老爷操心!” 禾老三嘴笨,想着也就多吃点苦罢了,没有再说,就那样答应下来。 他回家一说,三房就炸开了锅。 禾春儿十分气愤:“老宅三个壮劳力哩,咋也轮不到我爹去干活呀,就是我们自己家的份儿,也让大山给干了的,哪有自家花钱请人去干活,自己却去帮别人干的?” 这同上次秋收的情形一模一样。 自家人请了短工帮忙,禾老三却去给老宅帮忙! 家里有客人在,阿澈与李宏缀都没走,陈氏生怕人笑话,就一直给禾春儿使眼色,但后者太生气了,压根就没注意。 似是第一次看到禾春儿爆发,李宏缀瞪着眼睛,惊讶万分地看着她。 禾早想了想,便平稳地开口:“这么多年,我二伯从没有帮家里干过啥,这次倒是个机会,不中咱明天就去镇上一趟,爹,咱去把二伯请回来!帮着干一天就中了,也不用怕会耽误时间哩,自家的私塾,将休沐时间改一改就中!” 禾老三有些为难:“我都答应你爷奶了,这,咋能再更改哩!你二伯那儿,不一定能说通哩,他整天要忙……” 禾春儿有些恨铁不成钢了:“那爹你就不忙?我看我二伯整天看书忙,看书忙,也没考出个啥出来,都是个秀才了,还靠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养着哩!” 陈氏对禾春儿一向很客气,这会儿就忍不住叫了一声:“春儿!” 再去看李宏缀,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禾早瞧着自家老姐剑拔弩张的模样,倒是得意得很,要是之前没分家的时候,禾春儿哪敢会用这样的语气对长辈说话,嘿嘿,都是她教导得好啊! 禾春儿才意识到有外人在,自己的行为太不妥当了,她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扭捏捏地坐下,再也不肯出声。 禾老三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那啥,咱家还有客哩,这事儿以后再说啊!” 禾春儿当然没话说,听着禾老三留阿澈与李宏缀吃饭。 禾早却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看着院中的雪色发呆。 阿澈跟着她悄悄出来,见她一副沉思的表情,便问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禾早回过神来,望了他微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阿澈挑挑眉。 禾早便笑道:“其实之前我一直都想错了事情,凡事都自己强出头,得罪了人,还名声不好!却不知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付我二伯那样的人,我们家不用出面,反而效果会很好!” 阿澈已经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禾早看着他扮了个鬼脸:“我去找更大的恶人去!” 不顾下着雪,她直接去找了马氏。 却是偷偷摸摸,东张西望没看见禾老太太的人影后,才去了厨房——这个时候,马氏一般会为老宅的人准备午饭。 “大娘娘!”她甜甜地叫道。 马氏是个懒媳妇,对自己的处境十分不满,便总是利用在厨房的便利做些小动作,就像是现在,她蒸南瓜的时候悄悄在锅底煮了个鸡蛋,这会儿正吃得香甜呢。 禾早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一下子就被哽住了,咳嗽个惊天动地。 300.第300章 做戏 等好容易将一整颗圆滚滚的鸡蛋硬着塞进了喉咙里,马氏才愤愤瞪着禾早:“你来干啥哩?故意监视我是吧?” 害得她好容易吃一回鸡蛋,却连个味道也没尝到就干咽了下去。 禾早忍住笑意,左右望望,故意道:“连翘姐哩,也没来帮忙?” 马氏哼了一声,也是不满:“那死妮子早不知道跑哪儿耍去了哩!” 禾早“哦”了一声,走近一步,神秘兮兮地笑:“大娘娘,有一个能挣一两银子的活计,你要不要干?不耽误你时间,就一个时辰功夫就中了。” “一两?”马氏狐疑地看着她,有点警惕:“干啥子哩就能挣一两银子?你哄骗我哩吧!” 禾早胸有成竹地微笑:“大娘娘,我是会哄骗人的人嘛,这件事很简单,也不用干伤天害理的事,就是去骂一顿人就中了!” 马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扬了下巴:“那中,你先说具体干啥?” 禾早便朝她招招手,踮着脚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马氏的眉头由一开始的皱起到完全舒展开来。 “咋样,这一两银子好挣吧,完全是自己的私房钱,就是我爷我奶都不知道哩!”禾早轻声:“要是大娘娘你办得让我满意,以后类似的事情还是需要你出马哩,当然,报酬少不了哩!” 马氏转动着眼珠子便想开了。 她深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我就干!” 禾早挑了下眉,嘴角沁了丝笑意:“大娘娘,要我是你,我的目光就会放长远一些,二两银子算啥哩,以后干啥不能挣回来!这头一次合作,最关键的是得让雇主满意哩!” 马氏是个精明人,谨慎地想了半天,才咬牙点头:“中,不过我要先见银子!” 禾早便从袖袋里掏出一小块亮澄澄的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马氏的目光便热切起来。 “大娘娘,办好事,这银子自然是你的。” 禾早慢条斯理地将银子收了回去,毫不意外看到马氏脸上的失望。 “我下午就把这事给你办成,早儿,你放心吧啊!” 禾早穿来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马氏对她这么和气。 她掘着唇笑,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 等到大雪停后,已经耽搁了两天的李宏缀顾不得地上的雪还未化,就急着要走。 他这里耽搁一天,家里生意就少挣一天。 因此禾家也不好太过挽留,而陈氏则是怀疑了什么,更是巴不得他赶紧走。 兴许是她的态度有些冷淡,等将一干人都送走,两个人独自待在厨房里,禾老三就好奇地问:“你像是对李公子有意见?他咋了?” 陈氏一惊,自己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她低了头,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猜测给说出来。 禾老三疑了心,再细细看了她:“到底咋了?” 陈氏往厨房外面看了一眼,两个闺女联手去了后院,她才扭过头,面色严肃:“你说李家公子是不是看上了咱春儿?” 男子心细,可以说很明显的事,禾老三却一点也没发现,他不由惊讶万分:“你弄错了吧,李家公子咋会看上咱春儿?” 陈氏生气了:“你的意思是咱春儿配不上李公子?” “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禾老三挠着头:“他俩也就见了几回,李家在大武县可是好户人家哩,多少好闺女没见过,咱春儿……春儿她……” 想了半天,禾老三总结了一句,干巴巴的的语气:“挺厉害的!” 陈氏也想到了昨天禾春儿的英勇表现,忍不住笑笑,又叹气:“春儿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主意又正,脾气也正,有着别人身上难得有的一股正气!就是配李公子我也嫌委屈了她!” 禾老三却大大咧咧不当一回事:“离春儿说亲还有两年时间哩,不急,咱慢慢挑选着,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苦不着孩子,不管是宏缀也好,其他人也好,咱慢慢看着,总能挑一个合适的哩!” 陈氏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所以,以后李公子上门,春儿就不要见他了,都是年纪轻轻的,别给惹出啥不好的事来。” 她又想起那日看到的那一幕,那种微妙暧昧的场景,觉得禾春儿真的不适合再见到李宏缀。 禾早当然不知道大人们已经准备“棒打鸳鸯”了,她此时正乐滋滋地听着从五宝口中传来的关于禾老二的最新消息,笑得又是得意又是兴奋。 原来昨天下午,马氏就去了镇上,找到禾老二的家门口,也没急着进去,就站在门外面,对着里面哭骂起来。 她称他们一家子大大小小就供着禾老二上学读书,即使他成家立业好多年了,家里一大半的粮食也要给他们拉过来卖钱用,往年村里干活的家里要出两个壮劳力,禾老二总要躲着不肯回去,家里三兄弟轮流着,今年一个却分了出去,她汉子又进山打猎将腿给崴了,下不得床,干不得重活! 禾老二这死没良心的却躲在镇上的大房子里舒舒服服的,问都没问一声。 分出去的兄弟也有给自己分配的活计,哪里能再分出来一个人! 她没有办法,只好亲自过来找二叔,求求他看在一家子省吃俭用供给他们一家子的份上,好歹回去干一天活,把差事给支应了吧! 马氏是个会装模作样的,唱功俱佳,又抹了泪哭得惊天动地的,将周边的人都给惊动了,瞬间,二房门口就围了一大堆的人指指点点。 还有几个是禾老二的学生父母。 他们比起别人更加上心,挤了人群上前来,细细问马氏具体情形。 马氏说的当然要比事实夸张一百倍,几个家长当即就都气愤起来:“天下还有如此不知廉耻,不顾孝廉之人,这样的人哪里配做先生!” 另外一个就直接说:“明天就不让我家娃去他家私塾了!” 几个人一同点点头。 早就躲在门后面细细听着外面动静的禾老二顿时急了,因为他不负责任,私塾里学生一年比一年少了,这要是再走掉几个,他挣的束脩就真的顾不住自家人生活了! 他忙忙打开门,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迎出来:“大嫂啊,这是咋了哩?” 301.第301章 意犹未尽 人群里就有人将马氏刚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了一遍。 马氏质问着他:“二叔,你说,家里将你供了出来,你咋能不管家里哩!” 围观的人也都纷纷质问他:“秀才老爷,你家里老老小小的供出你一个来不容易哩,这人啊,可不能忘了根本哩,不然就是猪狗不如!” 禾老二脸色尴尬至极。 马氏极难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见状就得意地笑起来。 她暗想,三房家早儿这银子真是太好赚了,又骂了人,又看了老二出丑,还能挣足足一两的银子! 她决定了,以后这类似的活计她还要接,简直就是量身为她打造的嘛! 禾老二尴尬完后,就忙忙解释:“实在是因为这几日没有回家,家里也没给我捎信,我真是不知道哩,老家有事,我咋能不管哩,我当然得管,得管!” 他在外人面前还是会装装样子的,脸色养得极好,看着就比庄稼汉禾老大禾老三几个要有风度许多,又有书卷味,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文弱书生,给人的感觉很好。 听到他说是误会,围观的人也都相信了,一个个都说:“禾秀才的名声在咱们镇上还是不错哩,也教出来几个好学生!” “和城里的老爷们关系都熟哩!”这一个显然是知道内幕的。 周围谈论的人便下意识噤了声。 马氏也不多纠缠,听到他亲自说出自己要管,便昂了头,气势昂扬:“那中,二叔,今个儿就算是我来通知你了,后天就该轮到咱村西口的家户了,你到时候可要准时来啊,另外那铁楸啥的不用你准备,家里都给你备好,你来只要干活就中了!” 说完,她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禾老二看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 同样躲在大门里面的偷听的刘氏则皱了眉头,不知道为啥马氏突然变得这样精明起来! 之前马氏泼辣是泼辣,但是她脾气太急太躁,稍微经人一撩拨就忘了吵架的初衷了,又是骂又是打的就是回不到点子上,自然也不会被人重视。 但是,她今天说的一番话却是有理有据,明显是受过高人指点的! 再一联想昨天,她还听老宅的人说他们二房的份儿让三房给干了的,现在马氏这样,明显就是为了三房出头! 哼,刘氏无声无息握紧了拳头,眼睛中燃起了熊熊斗志。 马氏舍不得坐车,只去了包子铺,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借了店家的热水,便坐在外面的长凳子上津津有味吃起来了,扭脸看到那边有个绣铺,就来了兴致,三两下将包子吃完,剩下的揣怀里给几个孩子带回去,就用手背抹了下下巴,抬脚往绣铺里去了。 她挑了一个颜色鲜艳明亮的棉布,问了问价钱,半匹得六百文,这棉的质量相当好,比马氏之前穿的布料都要好,颜色又喜庆,过年穿刚刚好。 想想即将到手的一两银子,马氏狠狠心,就咬牙买了下来。 又看那锁边的绣着牡丹花的帕子,也爱上了,就买了两条,自己一条,连翘一条。至于禾夏儿,早就被她彻底给忽略了。 这一买就收不下手来,她干脆去了临家铺子,等出来后,头上与耳朵上的首饰都焕然一新,虽说是铜镀银,但难得样式新颖,看着崭新崭新的,也像是个真银的。 她将身上带的最后二十多个铜板,买了一盒瓷粉,才花枝招展地回了家里。 冬天极为严寒,马氏回到家后,就觉得头发上都结了薄薄一层冰,原本涂抹的脂粉也都被鼻涕哈气给掩盖了,但那一身新行头却瞒不了人。 禾老太太就狐疑地看了她:“你这是去镇上了?” 马氏竟然是悄悄去的。 她满不在乎地点了下头,就抬脚要往自家屋里去。 禾老太太厉声:“你头上那银饰从哪儿来的啊?你哪儿有钱买这个!” 她怀疑大房私藏了银子。 马氏火了,瞪着眼睛,指了她的鼻子骂道:“我从我娘家带来的,咋了,这个家还不让花钱了,我家夏儿,大央都是可着劲儿的往家里给爬拉银子,花个钱咋了?” 禾老太太气得胸口疼:“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没分家呢!” 马氏眼珠子瞪得更大了:“我巴不得哩!”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禾老太太觉得大儿媳妇太过不孝,竟然是巴着让自己死,马氏又觉得,破皮太不慈,花了一点钱,她就吵吵个不停,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于是,两个人先吵着,然后禾橘儿与连翘分别加入了战局,等家里男人回来,便又各自告状,再次大吵。 老宅经过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一下午。 第二天的五宝,仍有些无精打采的呢。 禾早听了,半晌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她能够确定一件事,要想在老宅健健康康生活下去,就必须有一颗强壮的心脏才行。 看着只有豆芽大小的五宝,禾早默默地想,五宝,你真是辛苦了! 于是,五宝发现,这天中午,早儿姐对自己特别温柔和气。 他还一直纳闷是为什么呢! 因为马氏与禾老太太大吵了一架,当晚就装了病,甩手不做饭了,禾老太太也装了病,没办法,禾橘儿只好指使着连翘勉勉强强做了一顿晚饭,没滋没味吃了。 这也是马氏没有第一时间就来找禾早要银子的缘故。 禾早也不急,安心等到下午,马氏果然就憋不住了,亲自找来了家里。 禾早说话当然算数,给了她整整一两银子,又另给了十文钱:“这算是给你来回的车费钱,跑了一趟,辛苦了!” 十文钱不多,但也是一笔意外之财,马氏顿时笑得如同开了一朵花。 禾早让马氏将事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然后点头:“大娘娘做得对,不用跟我二伯纠缠啥,咱就指望他回来把属于自己的活干完就中,越纠缠就说不清楚,还浪费时间!” 马氏是去吵架的,当然不愿意吵两句就回来,是禾早千叮咛万嘱咐,逼了禾老二承诺回来干活,就让她走人。马氏这才意犹未尽得回来。 大概也因为此,她才能够生龙活虎地与禾老太太又大吵了一架。 马氏拿到一两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今天就戴了昨天新买的首饰,又故意拿出新买的帕子去擦拭银子,然后又擦了擦嘴角。又拿眼睛去瞟禾早的反应。 禾早忍了忍,才抑制住自己没有告诉她——天底下银子是细菌最多最脏的,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哩! 302.第302章 一个母亲的愿望 马氏却以为禾早是羡慕的神情,慢条斯理地摸着帕子:“这帕子三十文钱一条哩,贵死了。多亏了早儿你多给我了十文钱,要不然我还要再费心哩!” 禾早微笑着点头。 通常乡下人是自己家做帕子的,素色的布料,一裁减,一锁边,心思巧的小媳妇小姑娘再绣朵花,那看着就十分体面了。 三十文钱能够做出来一二十条了。 但这是马氏的事,与禾早无关,她当然不会乱评价。 马氏又七扯八扯的与禾早说了一大通,最后又暗示禾早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的话一定要叫她,得到禾早肯定的答复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禾春儿在门外偷听了半天,听得稀里糊涂的,她一走就赶忙进来:“你支使她干啥事了,还给了银子?” 禾早笑了笑,这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事情经过完整地说了一遍,禾春儿听了,顿时大为钦佩,点头赞许:“还是早儿你的法子多,这小脑瓜子就是好使哩!” 禾早嘻嘻地笑,想起来了什么,笑着问道:“那天我还忘了问你了,你突然老虎发威,人家李公子吓着了没有?” 禾春儿便有些尴尬起来,那之后她都不敢正面看向对方,直到后来对方离开的时候,才低头说了一句“路上小心”,而且因为陈氏看得紧,她并没有再与李宏缀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也就没有解释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爆发。 想到这里,禾春儿便颓丧起来:“我在外人面前难得发一次脾气,还被看了个正着!” 她恶狠狠地瞪了禾早一眼,后者正毫无同情心地偷笑。 禾早接受到她极具威胁性的一瞥,赶忙正襟危坐,收敛了所有的笑意,只肩膀抖动得厉害,实在是因为忍笑忍得辛苦。 禾春儿又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起身离开。 家里的几个长工也都陆续找到了,两个是本村几位穷困,连地也没有的贫困户,一个年轻力壮,叫做王川的,本就习惯给人打苦工的,还有一个人称老许,却是四十多岁了,儿子不孝,早些年就卖了家里房子地,卷了银子去外面闯荡去了,只剩下他一个,身体不算好,又不能干重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又没有亲戚,全靠好心的左邻右舍接济,等听说禾家要招长工的时候,好心的邻居就上门说道来了。 三房在村里本就有着和善的名声,又有钱,不在乎多养一个两个人的。 禾老三与陈氏也是心善的,想了想就同意了,也就是多给人一碗饭吃,不值当什么。 禾早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想了想,就将每人负责的差事给调换了一下,老许伯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以后就专管大棚那一块,大山则跟着禾老三去镇上,县城送货,王川就帮着干家里的杂活,停段时间去地里看一看,帮着拾掇拾掇,等真正春种秋收了,再请短工。 厨娘却不好找,既然是特意找来做饭的,禾早的要求便高,一则厨艺要好,至少要比陈氏的要好,二则,便是自身要干净利索,讲卫生。 她可不想吃了外人做的饭拉肚子。 村里的妇人也有想上门做饭的,但是都上有老下有小的,累赘一大堆,根本没有时间一天三顿都耗在禾家,有的就算是符合了条件,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剔除。 一直等到腊月十五,禾家还没找到合适人选。 三个长工却已经在禾家住了下来,陈氏每日光做饭都是一项大工程,禾春儿与禾早商量了下,便决定先请一个暂时的帮忙,等过年后再好好找一个。 这样一来,就好找多了,柳莺娘的邻居郝三嫂,与卢家也拐弯抹角的姑表亲,男人趁着过年时间出去打工了,家里公公婆婆也都年轻硬朗,只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去镇上当学徒去了,自己一点负担也没有,便来禾家帮几天忙。 她为人还算干净利索,禾早看了她两天,还是比较满意的。 腊月十六这天,三房一家子都准备妥当,赶了驴车去镇上赶集。 年货已经该准备起来了,他们此次去就是拿预约好的皮子,再就是给娘几个挑首饰,顺带换一些崭新的铜钱银子,这时候没有银行,过年却流行发压岁钱,不管是铜钱还是银子,当然是崭新的最体面,尤其是铜钱,崭新的时候还是金灿灿的,很符合过年的气氛! 除了这些,还要买上等的好面,预备过几天蒸大馍用,再割半扇猪肉,蒸大馍的时候一起蒸了好放。 他们的进程很赶,又在挑选首饰的时候浪费了些时间,等到所有东西都买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等从粮面铺里出来,却看到赵氏正等在自家驴车旁,看到几个人,脸色便亮堂起来:“我瞅着这驴车就像你们家的,果然就是哩。” 陈氏几个也都很惊讶:“你咋来了?” 瞧着她手上也只掂了个小包裹,便猜测是往绣铺里送针线活的,等赵氏一说果然如此。 因着她针线做得好,时常往镇上来,便与禾三房的人又见过好几次面,彼此也早就没有了最当初的那些尴尬。 “其实,我找你们是有事要说哩。”赵氏也是个颇为爽朗的人,扭捏了一会儿,就干脆把理由说了出来:“我想见见七宝,不知道有没有法子!” 陈氏很惊讶,但又能够理解,她快速看了禾老三一眼,后者被她这一眼给看得莫名其妙。 赵氏也知道难关在禾老三身上,便也去看他,目光中带了哀求。 禾早几个孩子也都去看他。 弄得禾老三又尴尬又难为情起来,挠着后脑勺:“这,这都看我干啥哩……我又不当家……” 禾早翻了个白眼。 陈氏忍不住笑:“咱家当然是你当家哩,这不是问你你同意不同意嘛!” 就算是在现代,父母离异后,孩子被判给其中一方,另外一方要见到孩子就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在宗族权利大过官府权利,尤为重视父氏血统的古代,和离或者被休弃的母亲,要想单独见到自己亲生子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禾老三作为禾家人,当然也是为何自家人的利益为主。 他也觉得为难,挠挠头:“我说老四媳妇啊,你要见五宝,估计娃们的爷奶那儿,都不会同意哩……” 303.第303章 现代人与古人的思想碰撞 “所以我说是偷偷见面,不让家中长辈知道。”赵氏忙忙说道,又期冀地看了禾老三。 后者为难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还是禾早想了想,说道:“这事儿还得我四叔做主才中,我爷奶那儿可以不知道,但我四叔一定得知道哩,这样,四婶,晚上我们回去跟四叔说一声,你俩约个时间见面,自己说道说道,再让四叔把五宝带来给你看一眼!” 三房的人对望一眼,陈氏点头:“早儿这法子做妥当哩。” 禾老三也道:“这是得让老四决定。” 而且那次看到禾老四对赵氏的态度,禾早觉得前者一定会同意的。 这到底是四房的事,要是他们三房插手,到底不好,所以就干脆交给禾老四,不管日后出什么事情,都与他们三房无关。 赵氏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 她故意来求三房,其实也是不想再与禾老四有牵扯的意思,但是,现在看这情形,却是不得不与对方牵扯了。 赵氏家离镇上路程也不远,与去卢家村的方向却正好相反,因为担心她一个人,禾老三便给她租了一个熟人的牛车,送了她回去,自家则往家里头赶。 在车上,陈氏若有所思:“你四婶在娘家日子肯定不好过哩!” 禾春儿与禾早都扭头看她。 陈氏便笑了笑,笑容很有些苦涩的意思:“你瞧咱们几次见你四婶,都是天快黑了,而且也都独自一个人,没有兄弟子侄陪同的。” 虽说乡下人没有那么讲究,但到底女子独自出门有所不妥,身边会伴随父兄子侄的,但是几次遇见赵氏,却都只她一人,还是上街上来送绣活的。 以往他们也常来镇上,却没碰到过她,可见她之间是不用做绣活的。 “这回娘家的女人啊,在家里抬不起头来,都不敢直起腰板做人哩!”陈氏感慨道。 “只不知道她挣的钱是给了家里还是自己傍身哩!” 禾早却道:“看我四婶那个人,就知道她可不是个会受欺负的人哩,要不然当初就不会那么轻易从咱家走了,还不是受不住我奶磋磨!她家里到底也有亲爹娘在,日子不会过得太差!顶多就是听些闲言碎语罢了。” 陈氏便看了禾早叹道:“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哩!要我说,她还是脾气太急了,她家里条件还中,自小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她一说要和离,回了娘家,她娘家人竟然也都同意了!要是一般的人家,咋的也会好说歹说情人说和说和!她家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有些为对方发愁:“这要是真和离了,她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哩!难不成再找一家……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啊!” 陈氏是个相当传统的人,受自家那个酸秀才父亲的影响,将那些女则女诫看得比生命还重,所以无法想象出“和离再嫁”是什么感觉。 禾早却没那么多顾虑,直接就开口道:“不就是些闲言碎语,左耳进右耳出,管他呢!嘴长在别人身上,还不准人说了!自家该咋过日子还咋过,不能因为别人说两句闲话就不活了是不是!就是真和离了,娘你也不应为我四婶担心哩,我四婶能干又有主见,相中的人多着哩,再不济,那大山里头娶不上媳妇的人也多着哩,就像是咱家大山哥,不也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嫁到那里面舒服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要是真穷得过不下去,就搬出来,傍着娘家兄弟过活,租点地,做个小本生意,咋的都能过下去!” 她说的话,以她的年纪来说,太过惊世骇俗,陈氏与禾春儿都目瞪口呆看着她。 车外赶着车子的禾老三也听到了一些,连车也顾不得赶了,瞪大眼睛往车里面瞅。 禾早却正说得上瘾,眉飞色舞地继续说着:“要我说,是我四叔发愁哩,有我奶那样一个人在,能不能找一个比得上我四婶的却难说,谁家不疼闺女,要是真没办法了,谁愿意送自家闺女上门受这苦哩!” 禾老三听不下去了,为长者讳,哪怕这个长着做出来的事实在是让人念叨!禾老三还是大声清了清嗓子。 禾春儿反应过来,忙拉了禾早一下。 后者望望陈氏脸上那震惊的神情,再回想下自己说的话,觉得貌似有些……朝前了! 尤其是对陈氏来说。 她大脑急速运转,毫不犹豫把责任全部推给了马氏:“嘿嘿,我这是听我大娘娘说的,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的!” 陈氏就马上想到上次马氏悄悄来家里的情形,不由虎了脸:“以后可不许她再上门!她说的那些话,更不要听!” 禾早垂了小脑袋,乖乖应了一声,只心里却郁闷得很。 陈氏却在这边思转开了,忧心忡忡的。 前两个月,卢四婶来拉了自己要给禾早做个媒,说是隔壁村的大户人家,小儿子也是聪明伶俐的,也读着书,比禾早大一岁,年纪正正好!还是陈氏觉得禾早年纪最小,几个大的都没说亲呢,单独给她说一个不好,再说了,不是她自夸,就小闺女这脑瓜子,这相貌,将来说亲不得往镇上城里说啊,村上的大户,她现在也有点看不上眼哩。 当然,这实话不能说,她就以年纪太小为缘由给推了。 这事,她瞒得密不透风,就是禾老三也丁点不知道哩。 禾早就更不知道自己曾经还有那么一段桃花运哩。 但,陈氏仔细想了想禾早的脾气,还有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大胆肆意了,一个女孩儿家,这么有主见这么有脾气的,貌似也不好,以后嫁到了婆家,还有的磋磨哩! 陈氏开始为了自家九岁闺女的未来忧心忡忡了。 禾早却一点也不知道,晚上回去后,也顾不得天晚,就跑到阿澈家诉苦去了。 她将自己说的话一滴不漏得讲给阿澈听,让后者也听了个目瞪口呆。然后就若有所思望着她发呆。 禾早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同时又觉得似乎人人都认为自己的看法是错的,便有些凶巴巴了:“咋,你也觉得我惊世骇俗,没有规矩礼教?” 她明明看着小乎乎圆润润的一团,但气势却凶巴巴的,宛若一个小大人,阿澈便忍不住笑。 禾早的眼珠子瞪得更圆了。 304.第304章 读女诫 “这话说说也没什么,只是以后在我面前说就是了,不要对别人乱说,不然会惹人骂的!”阿澈慢条斯理地说着,态度倒是非常温和。 禾早顿时觉得圆满了,眯了眼睛笑:“我没在外人跟前说过哩,就我一家子,还有你!” 阿澈听了她毫不避讳的话,也觉得圆满了。 他上下打量了禾早身上厚厚的红棉袄,头上也用红头绳扎了小辫,脚上是一双大厚棉鞋,圆润的小脸被冻得红通通的,像个福娃娃一样可爱,他不由笑了:“你们置办了什么年货?” 禾早便一一说了,又瞅了对方笑:“我家买皮子还给你买了一件哩,我娘说虽然我家买的皮子不如你的好,估计你也相不中,但也是一片心意哩!等着我娘和大姐做好,你就可以穿了啊。” 阿澈微微一怔,接着眉宇间便浮现出淡淡的暖意,温柔地看了禾早:“好,我过年穿。” 禾早便有些犹豫,试探性地问道:“过年你不去韩家?” 中秋节的时候,韩夫人亲自见了阿澈,之后又见了两面,然后就因为怀庆府有事,跟着韩兰硕急匆匆走了。 韩兰硕只丢下了呆管事,之后也没有再来古阳城。 禾早也曾问过,阿澈只含糊说是京里出了点事,韩运使急速回了京,怀庆府那一摊子事是韩兰硕管着的。 瞧他说得语焉不详,禾早猜测估计是与他有关,便没有再问,只心里一直惦记着。 阿澈便笑了笑,语气淡淡的:“咱们在这儿过年一样热闹。” 目光却是直直看着禾早的。 后者只一愣神就懂了他的意思,马上开口:“那是哩,今年过年我爹娘肯定邀你来家里过年。” 她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咱乡下人矜贵的东西没有,好吃好玩的却多着哩,过年的一应东西你家都不用准备,我们给你准备好,等走本家的时候你跟着我们一起走本家。” 阿澈便掘了唇笑:“你忘了我现在是里正家的亲戚。” 就算走本家也是要走卢家的本家。 禾早“哦”了一声,有些遗憾。随后就又高兴起来:“到时候咱们找些好玩的,你也跟我们说些你们好户人家怎么过年的,让我们开开眼。” 阿澈答应下来,又道:“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吃年夜饭,祭祖,走亲戚,就没了!” 禾早想想他的经历,便猜想他在家里一定也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自然不会觉得过年很好。 出于对阿澈的同情,她特意请了对方去家里吃晚饭。 阿澈也没有推辞,就一起去了。 三房正窝在厨房里吃烤红薯,禾老三不在,想必是去找禾老四说话了,就剩下陈氏与几个孩子在,看到阿澈,陈氏便忙笑着站起来:“刚还说要找你去哩,你们好户人家的孩子,一定没吃过这种吃法,快过来坐,一起剥皮吃。” 禾早便扯着阿澈一起坐到了火堆旁,拿了几个生红薯埋到了火堆里,又拨拉一个烧得黑炭模样的红薯给阿澈。 陈氏忙帮着将炭皮去掉,递给阿澈:“慢着点,这里边烧着哩,看烫着你,这炭皮也黑,你那衣服矜贵,一碰就全染色了,不知好洗不好洗哩。” 阿澈温和有礼地道谢。 禾早一屁股坐在四宝跟前,对方很照顾弟弟妹妹,将自己刚剥好准备吃的红薯递给了她,禾早就不客气地接过来,大口吃着,看了陈氏对阿澈的殷勤备至,及对方盘腿坐在地上的局促,就吃吃地笑:“阿澈哥,这红薯吃多了可是会放屁的,你可得悠着点!” “噗!”禾春儿差点将刚吃进去的红薯给吐出来。 七宝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禾早。 陈氏狠狠瞪了禾早一眼,后者吐吐舌头,偷笑着低了头继续大吃。 阿澈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优雅地小掘了一口白心红薯。 也就奇怪,明明一家子吃的和他一模一样,但是,由他吃起来就显得那样好看,贵气十足。 但大概是因为禾早的警告,他只吃了半个,就百般推辞再也不肯吃了。 陈氏又不好解释,就只好又瞪了禾早一眼,嫌她说话口无遮拦。 当着众人,阿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当吃完饭禾早送他出去的时候,他走到禾早后边,屈起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两下,后者疼得立马眼泪汪汪起来。 她捂着脑袋,好不委屈地望着对方。 阿澈却淡淡瞟了她一眼,负了手径直往前走。 禾早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只好对着他的背影努努嘴泄愤。 回去后,也免不了被陈氏说一顿,而正好,阿澈那边派了人送来了一本《女诫》,也难为他从哪里找出来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春儿与早儿都在识字,识着这上面的字倒是效果不错。” 陈氏看了却喜出望外,这正好是她所需要的,这几天她观察禾早性子太过大大咧咧了,正该学这个收心养性一下。 于是,禾早在腊月份余下的时间里,便开始了苦读《女诫》的生涯。 她心里将阿澈恨得牙痒痒的,只苦于没有找到复仇的机会。 一直腊月二十三,家里都开始祭灶了,老宅却突然又沸腾起来。 原来,禾老四自从那次与赵氏见面后,就时常带了五宝去镇上,偷偷与赵氏会面,三个人一起去小饭馆吃饭,或者在茶馆坐一会儿,有时候也会一起去逛街置办年货,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禾家规矩,家里没钱,没必要提前置办年货,只等腊月二十一与二十六这两个集会,将东西置办齐全就中了,所以禾家人也从不提前去镇上,也因此一直没有发现禾老四与赵氏的事。 不知道赵氏娘家人知道不知道,但是禾家人却不知情。 就这,也不是禾家人发现的,而是禾大姑偶然出去了一趟,才看到了禾老四与赵氏带了五宝在吃小吃,禾老四会打猎,人也不如禾老三一样,死心眼,手里边是有些银子的,过年吃个小吃不算啥。但禾大姑立马当成了大新闻告诉了禾老太太。 后者不动声色,第二天趁着年二十一,便偷偷跟了禾老四出去,将人给逮了个正着。 305.第305章 被围攻 禾老太太顿时将赵氏给恨之入骨了,觉得禾老四现在这般不听话,又私藏银子全是因为赵氏,也不管人来人往的大街,就指着赵氏大骂起来,一口一个“小娼妇”,“狐狸精”的,赵氏又羞又急,眼泪都流出来。 禾老四自然护着她,帮了她回了两句,禾老太太便拍着大腿直接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指着禾老四骂道:“没良心的白眼狼,为了一个小娼妇不要亲娘了啊!该天打雷劈,这老天咋不长眼哩,不长眼啊!” 他们正好处在集会的正大街,这样一闹,便将前后的人流都给堵住了,立马围了一大堆的人过来看热闹。 有认出禾老太太的人便啧啧出声:“卢家村的那个禾老婆子又要发疯了……” 旁人便好奇地问:“到底是谁?瞧那样子,像是个恶婆婆。” 也有人反驳道:“那也不算人家做娘的错,瞧瞧那个年轻媳妇,都和离了,还厚着脸皮与人家儿子牵扯不清的,不是上赶着挨骂是啥!” 就有好几个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这样的社会,本就对和离或者是被休弃的妇人带着有色眼镜。 最开始说话那人便忙巴拉巴拉说开了,将禾老太太做的一些事情公布于众,又着重点名:“她家的儿媳妇,不是被磋磨死了,就是和离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是如此哩,你说说这到底是做婆婆的错还是做媳妇的错!” 围观的人不由咋舌。 四个儿媳妇竟然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世人都爱热闹,爱传言,不过一会儿,禾家老太太的光荣事迹就从街这头传到了街那头。 而禾老太太犹不知情,指了禾老四与赵氏骂得痛快。 五宝本就养的娇些,看了这架势,便扒着赵氏的腿,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赵氏也颇觉心酸,忙蹲下身搂了他,低泣起来,母子两个人的哭声在禾老太太咄咄逼人的声音中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也不知是谁开始的,围观众人便都对着禾老太太指指点点起来。 后者犹然未知,五宝一哭倒是提醒了她,这留在夫家的孩子是不允许与亲娘接触的,不然长大了他心里到底是向着谁!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以她这种老年人的年龄绝不相称的速度冲到了赵氏跟前,也不怕会不会弄痛五宝,就扯着他的胳膊扯了过来。 五宝觉得自己又要和亲娘分开了,愈发抱着赵氏的大腿不松手,尖着嗓子惊恐地大喊:“娘,娘,我要我娘,我要娘……” 赵氏也一边去夺五宝,一边放声大哭起来。 本来好好的叫骂,突然就变成了夺子大战。 禾老四仍有些懵。 禾老太太已经气势极其强势地扇了赵氏一巴掌,厉声呵斥:“五宝是我们老禾家的根,你休想带走他,也休想再看他一眼!” 赵氏想想自从自己嫁到禾家之后的生活,虽说与禾老四夫妻相得,又得了五宝这样乖巧的儿子,但竟像是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一样,最后夫妻相得的两人硬生生被婆婆给拆散了,导致她见儿子一面都难如登天,现在更是被当了街道,指了鼻子被骂“娼妇”! 这样想着,就越发悲从心来,哭得也更加凄惨了。 脸上又顶了个明晃晃的巴掌印,越发衬得禾老太太这个做婆婆的可恶。 也不知道谁开始的,就陆续有人朝禾老太太扔东西:“滚开,你这个恶婆婆!“ “恶毒的老虔婆,就该让青天大老爷来管管!” “快放开那孩子,快被你勒死了……” 禾老太太有些懵,还是禾老四终于反应过来,见五宝果然被勒得眼皮上翻,脸色青紫,大喝一声,上前就将五宝从禾老太太手中夺过来,又用吃人般的眼神瞪了她:“娘!” 禾老太太被吼得十分委屈,之前头上也挨了两下,嗫嚅着辩解两句:“我,我不是故意哩……” 说着就也哭起来。 五宝这会儿已经喘过气来,也跟着大哭起来,嗓子却已经哑了。 赵氏忙擦了眼泪冲过来,抱着他上看下看,看到了脖子上那块发青的於痕。 刚才两人只顾争抢孩子,谁也没注意力道。 赵氏的眼泪就又吧嗒吧嗒往下淌。 禾老四是个硬脾气,直接抱着五宝,扯了赵氏,没有同禾老太太说一句话,就大步离开了人群。 禾老太太呆呆地站在那里,被众人的怒骂与嘲笑声打击得回不过神来。 禾大姑与禾老二都听到动静,想要过来,但两个人在镇上都是熟脸孔,怕被人笑话,就在后面试探试探,然后又偷偷溜走了,要是让禾老太太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最后还是一个同村的心底善良的老妇人,看不过眼,亲自扶了她走出去。 禾老太太整个人都被吓着了,颠三倒四地道谢,连禾大姑那里也忘了去,直接就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中,哪里知道早些回来的人早就把消息给带了回来,传到了禾三房人耳中。 禾早一家子都有些惊讶,禾老三就忙站了起来:“到底咋回事,早儿她奶呢?”说着人已经出去就要去找。 陈氏忙拉扯住他,劝道:“先问问咋回事,你这样急吼吼地去了,别人没找到还惹来一身骚!” 禾老三的脸色有些阴沉,但闭了嘴没有说话。 禾早则在感叹着“人不作就不会死”。 一直到了大央跑到禾三房家,说“奶被人欺负了,正在家里哭呢!” 禾老三才拔腿往老宅跑去了。 陈氏与禾早却早就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对此只有一个评价“活该!” 看看禾老三拔腿就跑的模样,陈氏很无奈,看了禾早与禾春儿一眼:“走吧,咱跟去看看。” 禾早也好奇禾老太太会说些什么,便一起跟了过去。 但是谁也没想到被称为“被人欺负了,正在家里哭”着的禾老太太正中气十足地拉了禾老三的手,逼着他为她做主:“我被赵氏那个小娼妇给欺负了,你得给娘报这个仇!你说你报不报,你不报仇你就不是我儿子!” 禾老三看到她没事才放下心来,然后就是无奈:“娘,今个儿这事错的也不全是她,以后拦着不让五宝见她就中了,这事情不能扩大哩,不然咱俩家名声都不好听!” 306.第306章 小门户里精明的婆婆 不管是休弃还是和离,在乡下都不是好名声。 禾老太太则绷了脸,朝地吐了一口:“你在说我是恶婆婆是不是?啊?你也跟着外人一个鼻孔出气,你是不是非得要把我给气死才中!” 说着就使劲拍打着禾老三的胸膛,后者弯着腰,却不敢躲,只劝道:“娘,你先好好歇歇,这额头上起个大包,得主意点哩。” 禾老爷子也在旁边叹气:“你说你又打老三干啥哩,这和他有啥关系,你别整天有理没理的就打人!快住手!” 禾老太太瞪了他:“我都要被人给欺负死了,你们却没人帮我出气,老大呢,让他也进来,老三,你和你大哥一起去把老四给我找回来,他不回来就给我打断他的腿,我宁愿把他这个不孝子给打死也不能看着他不知廉耻和那个女人鬼混到一起!” 她说的话太难听,禾老三忍不住为禾老四叫屈:“娘,你瞧瞧你这话,老四和人家那赵氏本来就是两口子哩,他俩要是真能破镜重圆,对五宝不也是好哩!” “呸,作你的春秋大梦!”禾老太太唰得一下,将滚热的茶泼到了禾老三身上。 她怒视着他,眼睛通红。 也行好这是冬天,禾老三穿得很厚,只有零星几点溅在了脸上,剩下的则是泼到了身上的棉衣里,没有被烫着,只有脸上迅速起了几个红点。 这一幕正好被赶过来的陈氏与禾早,禾春儿看在眼里。 禾早怒火中烧,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拉了禾老三:“爹,要不要叫大夫,疼不疼?” 禾老三沉默着摇头。 陈氏也赶了进来,先是上下打量了禾老三一眼,便扭头看向禾老太太,强忍了怒气:“娘,早儿她爹有啥做的不对的,你说出来教他,拿热茶泼万一给泼到眼睛上咋管哩!” 禾老太太很不可思议:“你竟然敢质问我?好啊,你这个败家娘们,刚分出去几天,你就不把我这个婆婆给看在眼里了!你也想和赵氏那个骚娘们一样,勾引着家里的男人违抗我是吧?” “娘!够了!”打断她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禾老三。 他看了看陈氏微微发白的脸色,对上他的目光,就又垂下头去,一句话也未说。 每当她这个时候,禾老三就知道她是受了极大委屈的,但是为了他,她总是选择将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去。 禾老太太都与禾老爷子惊讶地看着禾老三。 后者走上前,轻握住了陈氏的手,语气低沉又坚决:“娘,我支持老四跟他媳妇破镜重圆,不管你满意不满意,我……我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拉着陈氏往外走去。 禾早与禾春儿很有眼色地跟上,留下身后的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目瞪口呆。 这么多年来,不光是陈氏,就是禾早,也觉得是大大出气了一回,好像那块压在肩膀上的巨大石块不见了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咱爹终于在咱奶面前硬气起来了。”禾春儿感叹万分。 她对禾老太太的态度是复杂的,在整个三房,禾老太太对看重的孙女就是她了,之前也对她关照有加,如果陈氏对她但凡有一点照看不到,禾老太太就马上会厉声斥责对方。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禾春儿觉得她是真心为自己好。 可是,随着分家之后,她接触得越来越多,见识得越来越多,她却慢慢意识到之前禾老太太所说的“最看重她,最喜欢她,最疼爱她”的这种话根本就是骗人的! 这是一个要掌控儿子媳妇生活的母亲,所拥有的一种人生智慧而已。 就像是大房,她面上最疼爱连翘,无非也是为了牵制马氏而已,二房,她是要靠着能读书能当官的老二,一视同仁,而三房却是她和大宝,四房只有一个五宝,禾老太太也就没必要装下去。 禾春儿懂那种被疼爱的感觉,就像是分家后爹娘对自己的那样,好吃的都先给自己,繁重的活计却从不让她沾手,做错了事也会语重心长的训斥她教导她,将作坊搭理的好,陈氏就会看着她与荣有焉地微笑——那是一个真正母亲的微笑。 她比大宝小很多岁,对亲生母亲根本就没有记忆,从记事以来,她看到的听到的便是陈氏,她愿意将她当成母亲来看待。陈氏对她,也绝非如禾老太太那样,是面上情! 自从察觉到禾老太太的目的后,禾春儿就很注意禾夏儿,她看到当马氏骂禾夏儿的时候,禾老太太从未出过头;马氏指使对方干重活的时候,她会出言说几句,却都是搪塞敷衍的;当禾橘儿也指使禾夏儿干活的时候,禾老太太却一声也不吭,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或许,禾老太太对禾夏儿确实与对她们其他人不一样,但,那种感情也是极其轻微的,绝对比不上她对自己亲生女儿的重视! 所以,每每看到禾夏儿对禾老太太言听必从,万分恭敬的模样,禾春儿就隐隐不舒服。 而这种不舒服,使得她与禾老太太越走越远。 后者就不曾一次在家里骂道:“禾夏儿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哩!” 一直到了自家门口,禾春儿仍是精神恍惚,禾早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姐,你在想干啥哩?” 禾春儿回过神来,脸颊微微一热,却含笑问:“干啥?” “没,就问问大姐你去私塾不去,现在私塾下课了,我想着四哥,七宝别听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禾春儿就点了头:“中,我也跟你一起去哩。” 等两人来到私塾门口,里面果然下课了,半大小子们都是野惯的,一下了学堂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儿一样,在宅院里乱跑乱转。 还有几个穿着小长衫的男娃,在骑竹马。 干干净净的长衫,被蹂躏得不像样子了。 五宝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看书,七宝则坐在他边上,有些郁闷的样子。 禾早指了指他们在的那个方向,就摆手叫了两声。 她和禾春儿是来惯的,村里的男娃都认识她们,也知道禾早是个小母老虎,轻易不敢招惹! 307.第307章 虎由兔来压 但是今天,偏偏有人不长眼色,长得胖乎乎的,外号就被称为“小胖墩”男娃蹦跳着过来,瞅了禾早不怀好意地笑:“禾小早,听说你奶被街上的人给骂回来了咧?啧啧啧,她可是个恶婆婆哩!” 小胖墩将鼻头给翻过来,朝禾早做出一个拱猪鼻子的模样:“我娘说要把你说给我当媳妇,我才不要哩,不光被你骂,还要挨你打!” 周围的学生哄得一下笑了起来。 禾早睁大眼睛,使劲看向对方:“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禾春儿也惊讶万分,愕然地看着小胖墩:“这话谁给你说的,这话可不能随便胡说!” 四宝和七宝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四宝看看两边的人,问禾春儿:“这是咋了,咋回事?” 禾春儿便瞪眼看向小胖墩。 后者被几个人的阵仗给吓了一跳,不由就往后退了一步,支吾着说:“这是我娘说的,她说要把禾小早给我说媳妇儿!” 禾早几个人则又惊又怒。 小胖墩的母亲是村里有名的泼妇,为人又特别厚脸皮,喜欢打秋风,左邻右舍的人对她就像是甩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他能来上学,还是多亏了禾早家,因为金先生实际上是专门请来指导四宝和七宝功课的,所以村里其他学生的束脩都很低,小胖墩他娘就是掂了两斤肉死皮赖脸硬让小胖墩进了私塾。 禾家现在家大业大,村里边看中三房几个孩子的人多得很,小胖墩他娘在家里说出这番话是可能的,而且是很有可能的。 听了这话,四宝立马就变得怒气冲冲起来,握了拳头,大踏步向对方走过去,脸色阴沉:“你刚说啥,你再说一遍!” 小胖墩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四宝扬扬拳头,威胁道:“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哩!” 七宝也蹬蹬蹬跑过来,弓着身,撅着屁股,小脑袋就朝对方的肚子上一顶,他人小但力气大,一下子就把对方给顶了一个趔趄。 小胖墩跌在地上一愣,然后哇哇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 看到他这个样子,禾早由一开始的愤怒转到现在的好笑,心中又有微微的感动。四宝,七宝这两个兄弟还是非常维护自家姐妹的。 周边都是看热闹的人,有些话不好在这里说。禾早便走到小胖墩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脸紧绷:“你给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胖墩有点不想,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啥哩?” 禾早眯起了眼睛。 四宝和七宝则怒视着他,威胁地挥了挥拳头。 小胖墩没有办法,在恐怖势力的强迫下,委委屈屈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跟了禾早过去。 几个人来到了偏僻的角落里,禾早直视着小胖墩,径直问道:“你娘到底是咋给你说的,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小胖墩这回很老实,低了头,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是我娘去镇上的时候,有人给她说你家里要给你说亲,你属虎,需要找一个能压得住你的人,我属牛,正正好!” 四宝怀疑地问:“谁给你娘说的?” 小胖墩低低地说:“好像是你们家的二娘娘!” 禾春儿与七宝几个立马就义愤填膺起来。 禾早则有些奇怪,好奇地问对方:“为啥属牛的能压虎一头?” 小胖墩抬了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在哼哼:“初生牛犊不怕虎……” 禾早:“……” 禾春儿也无奈地看了看禾早。 四宝又威胁了小胖墩一顿,让他不许在外面不许再胡说八道,小胖墩揉着还疼痛的屁股,唯唯诺诺地应了。 几个人离开后,禾春儿就说到:“这事得跟咱爹娘通个气儿,咱二娘娘是故意在外面败坏你的名声哩!啥初生牛犊不怕虎!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哩!” 四宝也气愤道:“咱二娘娘越来越不像话了,咱家这一段时间又没跟她家有啥牵扯,她为啥要扯到你身上去,还是你的名声上!” “揍她!”七宝揍人揍上瘾了,直接就握紧了小拳头。 禾早就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想了想,便摇摇头:“不,这事咱先不说,我让咱大娘娘去探探情况。” “大娘娘中吗?”禾春儿有些怀疑。 禾早却相当自信:“大娘娘只要肯用心,没啥事是她办不好的,再说打听事情是她的强项!我想看看咱二娘娘为啥要针对我!另外,大姐,我有时候不在家,你多注意点,看看这几天是不是有媒人上门!” 禾春儿怔怔点头,还是有点奇怪为啥禾早说起媒人来这么理所当然,一点也不会害羞! 小胖墩一打岔,禾早与禾春儿来这里的原因倒是给忘记了,等四宝问起的时候,禾早就简单说了两句,等听到禾老三的表现后,四宝先是沉默了下,然后才笑了笑:“咱爹终于开过窍来了。” “对啊,这老长时间左防右防的,终于有了好结果。”禾早也很高兴。 “咱四叔真带着咱四婶跑了?”七宝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四宝则点了下他的额头,轻声斥道:“这本该你小孩子听的,去一边玩去吧。” 七宝则愤怒地看了禾早:“二姐就比我大两岁,也是小孩子哩,为啥她就能听!” 禾早就朝他勾勾手指头,勾唇一笑:“小七宝,你有二姐我聪明?有我脑子反应快?有我背书快?还是有我写字快?” 她每问一句,七宝的小脑袋就往低一点,等到最后,差点就低到了尘埃里。 禾早伸出食指往一旁指了指,七宝快将小嘴巴给撅成一个小油壶了,但还是乖乖往一边去了,还时不时扭头往后看一眼,怎么看怎么像个委屈小宝宝。 禾早心里好笑,面上却很正色:“咱四叔这是不是要分家的节奏啊?” “不知道哩,但是,我觉得咱四叔要想分出来,难哩!”四宝分析道。 308.第308章 打伤 禾春儿也跟着点头:“咱爷奶肯定不同意哩。” 她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咱二伯那一家子都等着咱大伯,四叔供养哩,咱四叔一分家,咱大娘娘铁定也要吵着分家哩!咱奶咋会同意,咱爷也肯定不同意!” “都分了家,也就都轻省了!”禾早喃喃自语道。 禾春儿与四宝保持了沉默。 结果,不出所料,当天晚上禾老四就回来了,没有带上五宝。他先去了禾早家,将自己想分家的意思说了一下,希望三房能够站在他这一边。 禾老三也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反对。 都是拖家带口讨生活的,知道都不容易哩。 禾老四一个粗汉子,这会儿也像是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抹眼泪:“我不是不想孝顺咱爹娘哩,分了家,我也一样供奉东西,就是咱娘跟五宝他娘搁不对,咋都弄不对付,五宝不能没有亲娘啊!” “你这难处,我们都知道哩,快起来坐,蹲那儿像干啥哩!”陈氏忙招呼他坐下,又端了红糖水来:“你这刚从外面回来,大冷的天,快暖暖身子骨!” 禾老四道了声谢,就咕咚咕咚将一碗红糖水给喝了个精光。 他与赵氏说了一天的话,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要分家,商量着口舌早就干了。 “老四啊,分家可是大事哩,你可得想清楚,当然,你要是真的决定了,我做三哥的肯定站在你这边,你的难处啊,我们都知道,也都看在眼里!” “那五宝哩,现在在哪儿?”陈氏问道。 “他娘将他带回娘家去了,这几天家里肯定会吵吵,我让五宝在那里多待两天。” 禾老三与陈氏便对望一眼,知道禾老四这是来真的了。 “大过年的,你就是提也慢着点提。”禾老三嘱咐道。 禾老四便点头应了,径直站起身:“那我先去说一声,你们随后就过来吧,我估摸着咱二大爷,里正都得过来哩。” 禾老三让他先过去,自己则与陈氏商量了下,决定自家就自己出面就得了,不让陈氏与几个娃去,也免得会受气。 但是,没想到,他并没有等到老宅来叫人。 一直到入了夜要熄灯睡觉时,老宅那边还是静悄悄的,禾老三今天刚赌气从那边出来,倒是一时不好再过去,在家里寻思了一会儿,就悄悄问陈氏:“你说老四会不会被爹给打晕了?要不然咋这么安静哩……” 当初他们分家的时候,那动静闹得那叫一个大啊。 陈氏便瞪他一眼:“胡说啥哩!依我说,可能是老四回去后见情形不对,便没有提吧?” 禾老三想了想,叫了禾早过来:“早儿,你过去,随意指一件事,看看你四叔是咋回事?” 禾老太太那个脾气,他有点担心禾老四了。 禾早也很关系后续发展,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理由现成有的是,她随手抓了把炒花生,一边吃一边优哉游哉朝老宅家里走去。 怕她一个人害怕,禾春儿也陪着她。 老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禾早敲了敲门,好半天才有人来应门,却是禾夏儿躲躲闪闪的,看见是禾早两个人,便大松了一口气:“你俩这时候咋来了?” 她将门开了半条缝,明显是不想让人进去。 禾早瞅了下她的脸色,似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便突的一下,莫非还真让爹给猜中了,禾老爷子将禾老四给打出个好歹? 这样一想,她就再也悠哉不住了,把手中花生一扔,手上一使力,就把没有防备的禾夏儿给推到了一边,后者惊呼一声:“哎呀,早儿你干啥……” 禾早则压低声音看着她:“你跟我说实话,咱四叔咋了?” 禾夏儿噤声不语。 这下禾春儿也感到不对劲了,她扯了下禾夏儿的胳膊,急道:“夏儿,你快说,到底咋回事?” 禾夏儿往院子里探了个脑袋,见依旧是静悄悄的,才回身低声说了一句:“咱奶不小心把四叔的头给打了个血窟窿……” “啥!”禾春儿的声音,宛若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安静的老宅给惊醒过来。 各屋的灯纷纷亮了。 从正屋里传来禾老爷子略微沙哑苍老的声音:“夏儿,是谁过来了?” 禾夏儿忙答应一声,又瞅了瞅虎视眈眈的禾早与禾春儿,知道她俩不会随意离开,只好说了一声:“是春儿姐和早儿。” 禾早便问道:“严重不严重?” 禾夏儿压低声音:“不太严重,就是流了点血……咱四叔刚还说话呢,就是精神不济,说了会儿话就去睡了。” 禾早警惕起来:“咱奶用的啥打的?” 禾夏儿的目光又闪烁起来,半晌才低低说道:“是用擀面杖打的!咱四叔今天回来就去了咱奶房间,说啥分家的事,然后咱奶发怒了,就随手打了一下,谁知道打的不是地方,正好打出血来!” 禾春儿轻拍了下胸脯:“你说话大喘气哩,吓我一跳,我还想着咋的也不会打出个血窟窿啊,原来是破了皮?那咋不找大夫来看?” 屋里已经传来走动声了,是禾老爷子出来的声音,冬季冷,对方轻咳着:“是春儿与早儿啊,咋这时候过来了?” 禾夏儿便抓紧时间说了一句:“咱奶嫌丢人,不让请大夫!”就快速溜到了禾老爷子旁边。 禾早则回答禾老爷子的问话:“爷,我们是来拿我家镰刀哩,上次奶让大央哥借走了,这时候还没还回来哩!” “那咋大半夜的用镰刀!”禾老爷子有些狐疑,眼睛在禾早与禾春儿身上转来转去。 禾早很镇定地笑:“我家里明天要蒸大馍哩,要提前把镰刀,铁楸这些磨一磨,收起来哩。我家也是刚想起来镰刀在你家哩。” 卢家村这边有个风俗习惯,就是在正式进入小年之前,要把农具都磨一磨收着,等着来年开春再拿出来,这也是一个年末收尾的意思。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禾老爷子没有怀疑什么,便让禾夏儿去给禾早找镰刀。 禾早直接就把禾夏儿给出卖了:“爷,我刚听夏儿姐说我四叔受伤了?” 309.第309章 出策 禾老爷子滞了下,看了禾夏儿一眼,后者忙低了头。 禾早便笑道:“爷你不应怪我夏儿姐,实在是因为刚才我恍惚听到我四叔呻吟一声,便想着是不是生病了,问了夏儿姐,夏儿姐才说哩。” 禾老爷子脸色好看了些,但仍没有主动说什么。 禾早便继续说道,脸上自然而然带了担忧的神情:“爷,我四叔到底咋样了,受伤严重不?这到底是一家子的亲人哩,我和大姐能不能去看看他?” 禾老爷子便微微沉吟。 禾早见他还没有明白,便又叹口气:“爷,我四叔伤了,那头上可是带了个幌子,要我说,也是四叔晚上回来天太黑,没看清路,将脑瓜子给磕在了门框上,给撞出血来了!咱咋的也得请个大夫吧,爷你要是担心钱,我们家来掏,不让老人拿就是了。” 禾老爷子这才恍然大悟。 他看着禾早的目光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以往只知道禾早有些小机智,但现在看来,她拥有岂止是小机智!这种随口就编出来的有理有据的谎言,咋看咋是个当官的料啊! 真是可惜了,没有托生一个男娃!不然老禾家的兴旺有望了! 在禾老爷子心中,哪怕三房如今已经是村里的大户了,也有些家底,但到底是生意发家,名声不好,真正的兴家旺族,乃是靠科举兴家! 这才是他一直都看重二房的原因。 他醒悟过来后,就不再藏着掖着,忙让禾早,禾春儿跟着禾夏儿去看禾老四,自己则叫来大央,让他去请大夫,又教他如何如何说。 禾早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禾老四,还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一些,只是额头上破了个口子,用草木灰给封住了,又用了纱布给缠得紧紧的,床头有一些禾老四吐过的秽物,禾早怀疑,他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 她不是医生,也看不出来对方头上的伤要紧不要紧,但是黄大夫来了后,看了看,只说了句:“抹了创伤药,会好的快些。”顿了顿,才又说道:“是男丁,倒是不怕会留疤。” 言外之意就是,禾老三头上这伤口,是要留下伤疤的。 禾早心里感叹不已,禾老太太还真下得去手!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打成这样! 这半年,对方的脾气似乎越来越火爆了。 禾老爷子看样子倒是不太担心:“就是留个疤,男子汉大丈夫,不怕这个。多谢黄大夫。” 他亲自拿了银子送黄大夫出去。 禾早发现往常管送银子的禾橘儿,只在正屋那边,掀开门帘往外看,等与禾早的目光相遇,便唰得一下将门帘给放了下来。 她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禾早摸着下巴想,该不会是禾老太太打禾老四这件事中,禾橘儿也出了力吧,不然她可不会是个会莫名其妙就心虚的人啊! 禾春儿早就回去说情况了,不过片刻功夫,等的焦急如焚的禾老三就与陈氏一起过来。 刚刚发生过不愉快,再次相见,彼此间是有几分尴尬的。 但禾老爷子到底是长辈,拿得起放得下,很自然就流露出了笑容:“来看你四兄弟啊,快进屋吧,刚黄大夫来了,说没有大碍,腊月季伤口长得慢,慢慢养着就中了。” 禾老三也由一开始的尴尬到自然:“那就中,到底是咋了……” 他原本只是习惯性地一问,陈氏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他猛地反映过来,便尴尬无比地住了嘴。 禾早及时笑了笑:“爹,我大姐没说啊,是我四叔走路不小心,磕门板上了!” 他们都是最孝顺的子孙,要主动为尊者讳! 禾早心里吐槽着。 “啊,是,是哩!太不小心了……”禾老三随口符合了两句,又问:“我娘呢,咋没见她?” 连马氏都过来了,禾老太太却没半个身影。 禾老爷子知道老伴的性情,知道她此时正心虚着,是绝对不敢过来的,心里有些恼,但更多的却是为了对方遮掩的心情,便找了个理由:“你娘她因为你兄弟受伤这事,给吓着了,正在屋里躺着哩。” “哦!”禾老三木愣愣地点头,心里却有些凉。 禾春儿当然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只是不能相信,为了阻止四房分家,自己的亲娘竟然会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去看了禾老四额头上的伤口,差一点就到眼角上了,可见当时情况多么危机,禾老太太她到底是怎么能硬的下心肠下的手! “这还得通知赵家那边一声吧?”禾老三问道。 禾老爷子便说了一句:“五宝他娘带着哩?”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禾老爷子明明什么也没问,但好像所有事情都很清楚一样,什么也瞒不过他。 禾老三便点了点头:“五宝也是很长时间没见着亲娘了,老四也是让他娘俩亲香亲香!” 禾老爷子吸着烟吸了半天,忽然说了句:“亲香亲香,最后还是得分开,亲香啥哩!” 说完这句话,他就背着手离开了,留下禾老三几个人惊讶万分。 陈氏压低声音说道:“我以为这回老爷子总算是松口了,要让赵氏回来哩!” 谁知道竟然还不愿意! 禾老四与赵氏这两个人,这辈子难道就真的没有缘分了吗? 禾老三也有些想不明白。 禾早却觉得他们两个太过想当然,如果禾家不分家,四房不出去,她就不相信那么有主见的赵氏,会再进老宅的门! 黄大夫开的药方中果然有治脑震荡的药剂,禾老四吃了几天,头才不晃晃晕晕的,也不犯恶心了。 而禾三房家,早在第二天就给赵氏送了信,让她先照顾好五宝,其他的事等禾老四伤好了再说。 禾老三并没有说实话,只说禾老三的伤是自己磕碰的,至于赵氏相信不相信那就不知道了。 因着发生了禾老四这事,禾三房就顺理成章将蒸大馍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大年二十五蒸。 正好老宅是大年二十六蒸,两家可以相互帮忙。 当听禾老爷子对禾老三说这个意见,对方只微一迟疑便答应下来后,禾早就觉得不爽! 310.第310章 自取其辱 明明知道老宅的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还要合在一起。 但是四宝扯了下她的袖子,朝她摇摇头,禾早也就没有吭声,反正分了家,以后合在一起的几乎也不多,大过年的,也就当是为了禾老三的孝心吧。 禾老四在床上下不来床,但是禾老太太并没有消停下来,大概是从禾老爷子那里知道了五宝是在赵氏娘家,第二天一大早,便瞒着众人,自己牵了禾橘儿的手,去了赵家。 她态度太过嚣张,站在赵家门口先后“问候”了赵家老小,包括已经仙逝的祖宗们,将赵家人的火气给骂了上来。 本来就是,大过年的,就是讨债的也要给人时间过年哩,你这个曾经的婆婆却非得这个时候上门讨骂,不是明摆着要和人起冲突是什么。 赵家老太太,也就是赵氏的亲娘,冲了出来,将禾老太太给骂了一顿。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当然是不服输的人,一个比一个骂得起劲。 禾老太太则在大门口嘶哑着嗓子吼着五宝:“五宝,你被人给夺走了,你要是知道点好歹,自己赶紧出来,咱回家去,这赵家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哩,你可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的祖宗!” 等骂不过赵家老太太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拍着大腿,口中嚷嚷着:“赵家抢人亲孙子了,赵家抢人亲孙子了,要天打雷劈,自绝子孙……” 本来,赵家只派出了赵老太太来迎战,但是禾老太太太过彪悍,逼得赵家老大拿了棍子冲出来,冲着她就是虚晃一下:“你个死老太婆,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一棍子敲死你!” 赵氏本就是有脾气的,作为亲兄弟,性情当然不会太温和。 禾老太太吓得“妈呀”一声惨叫,以与她年级极不相称的速度站起来,就扯着禾橘儿的胳膊往外疾跑,但是禾橘儿已经被那来势汹汹的棍子给吓着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禾老太太去拉扯她,没有拉扯动不说,反而将自己给崴了下脚,脚腕处立即传来一阵刺心的疼痛。 她惨叫一声,跌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棍子就要从头顶上落下来。 赵家老大只是虚晃一枪,吓唬吓唬人,将棍子稳稳地停在禾老太太头顶正上方,一双如同铜铃地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们两个,一声低喝:“滚!” 禾老太太再也顾不得别的,扯着禾橘儿,飞一般地向外冲去。 幸好,赵家人没有撵过来,这让人放心不少。 她的脚实在是走不动路,没办法,只好在半路上截了一辆牛车,艰难地回了家。 在众人的惊讶中,她让连翘来叫禾老三,将几个儿子集中在一起,诉说了赵家的罪行,严命他们去赵家给她和禾橘儿报仇。 禾家几个儿子都听得目瞪口呆。 禾老四还在床上躺着呢,禾老太太竟然会直接找上赵氏的麻烦。 禾老太太却理直气壮的很:“老四现在起来了,不然我肯定让他去将五宝带回来,我养了几个儿子,就跟没养活一样,还是得事事靠了自己,所以才会被人拿着棍子轰出来,要不是我和橘儿躲得快,现在铁定被人棍子给打死了!老三,这个家中,现在就数你最有成色,你说,你要不要帮我报这个仇?” 知道禾老三如今的影响力,所以她直接挑了禾老三先问。 说是所有的儿子,但其实禾老四在床上,禾老二在镇上读书教学,禾老太太是舍不得劳动他的,因此也就是禾老大与禾老三两个人。 两个人气势当然不行,禾老太太还指望禾老三将自家的长工都带过去呢。 禾老三只觉得自家亲娘现在太不讲理了,人家赵氏在村中是大姓,光本家就占了村里的三分之二,青年劳壮力更不知道有多少,就这么几个人贸贸然上村里找麻烦,不是去挨揍是什么! 他试着好言好语与对方商量:“娘,你要是想让五宝回来,我们这就去接他,但是带长工上门,估计就不用吧,本来关系就僵哩……” 禾老太太坐在炕上,气势一挥手,瞪了眼:“你当我以后还会和他们家亲不中?等过罢年,我就找媒人,给老四再找个媳妇!就凭咱家现在的条件,说个啥样的媳妇不中,我就不信了,非得是她赵氏那个臭娘们!” 禾老三很无奈。 禾老大一声不吭,只看禾老三行事。 后者见她不讲理,只好看向禾老爷子。 后者想了想,就道:“你们先回吧,这事我再跟你娘好好商量商量!” 禾老太太大为不满:“有啥好商量的,打我的就是他家的那个大儿子,也跟着上咱家两趟,老三你肯定认得他,到时候给我揍他!” 她拉过禾橘儿,指着给禾老三看:“你瞧瞧,瞧瞧,你妹妹啥时候被吓过,你瞧瞧她现在的脸色,白得跟个鬼似的,要是吓病了,我真饶不了他们赵家!” 禾橘儿本来一直脸色发白,干干坐着,这会儿就像是突然回了神一样,扑到禾老太太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禾老太太眼睛也湿润了,抱着她,哽咽着:“橘儿,你放心哩,你三哥肯定不能让咱吃亏,会帮咱报仇的!” 说着眼睛就看向了禾老三,竟是逼着对方当场表态才行。 后者非常非常的无奈。 明明知道这件事是自家人做得不地道,咋还能再次上门哩。 虽然他厚道,但是也不由得想,亏得赵家留了脸面,只是吓唬了下,没有真动手,不然真把禾老太太打出个好歹来,那就不好说了。 “明天,明天一定给我去!”禾老太太等不及禾老三承诺,就直接拍了桌子决定。 禾老三张张嘴,又看了看禾老爷子,后者沉默不语。 禾老三想了想,要实在不行,明天去一趟赵家也行,好好说道说道,让人家把五宝给送回来,到底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得太过分了以后面子上都不好看! 难道五宝长大了还能不走舅家? 这样想着,禾老三就轻松多了,回家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三房的人便目瞪口呆! 311.第311章 找上门来 禾早眯了眼睛看向禾老三:“爹,你不会真答应了吧?” 正好这个时候是下学时间,四宝,七宝都在,他们一起直直看向禾老三。 后者莫名有些紧张起来,搓了搓手,笑笑:“我想着实在不中明天去一趟赵家吧,咱得把五宝给接回来。总不能一直让他在娘舅家不是。” 禾早翻了个白眼:“就我四叔现在这情况,还能照顾他?要我说,五宝待在人家娘家,只怕生活还好点哩。” “早儿大伯咋说?”陈氏问。 “他没吭声,就说跟着我做事哩。”禾老三老实地说道。 四宝便道:“这还得看我大娘娘的意思!” 禾早一摆手,很气势地一挥手:“今天晚了,明天再说,咱们明天就不去,一大早起来就去老宅讲道理去,好歹得挨过这个年头!人家一到年尾年头,都求个吉吉利利,哪根咱家一样,上赶着找麻烦呢!” 她非常不满,就连说出的话也是极难听的,实在是对老宅的不满积累得太久了。 “早儿,不许胡说。”陈氏忙轻斥了她一声,又去看禾老三的神色。 后者低了头,想了想,便点头:“也中,咱早儿会说话,要是能劝了老太太消气了最好。” 晚上禾老三却找来了,也是要问明天去不去赵家的事,马氏跟着他一起来的,自从从禾早这里挣了一两银子的甜头后,她就莫名对三房期待起来,有事没事总要来一趟,就希望禾早还有事让她帮忙。 今天也是如此,她嘻嘻笑着很灿烂:“早儿啊,我家跟着你们家,你们家去我们家就也去!” 禾早暗暗好笑,面上却还是很恭敬的:“那中哩,咱明天就先不去,我明个儿找爷奶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他们咋说,能往后脱一天就是一天!” “咱后天就蒸大馍了,大后天开始炸麻糖了,到时候想去也没时间了!”马氏立即就明白了诀窍。 等她与禾老大离开后,禾春儿望着她的背影,依旧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不习惯咱大娘娘的态度突然变得这烙好哩,以往见了咱们就像是要吃人哩。” 一席话说得一家子都笑了起来。 禾早便笑着说道:“咱大娘娘性子简单,也就是有奶就是娘的意思,拿得起放得下,咱大娘娘可是个聪明人哩!” “你也别总做这些事,要是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哩。”陈氏嘱咐道。 她对名声的在乎程度大于对钱的在乎,每天都要念叨过好几回。 禾早悄悄吐吐舌头。 他们这里计划得好好的,禾早早上起来就穿戴整齐,预备朝老宅出发了,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时候的卢家村已经一片沸腾。 却原来,昨天禾老太太与禾橘儿走后,赵家的人左思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滋味,便决定要做些什么,第二天天不亮,赵家几个儿子就分头去了村里的本家,叫来了壮劳力,一共纠结了三十二个青壮汉子,拿了斧头,锄头,竹竿等浩浩荡荡朝禾家本来。 在路上,那无比强大的气势,将周围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等一到卢家村村口,就有见势不妙的人去请里正了。 而赵家老大带着三十多个汉子,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禾家老宅门口,开始冲着里面吆喝起来。 三十多个壮汉子,这样吆喝喊着,立马就像是惊天动地一样,禾家人便被惊醒了。 禾老大速度最快,来到大门处往外看了一眼,就忙着进去告诉禾老爷子了。 后者也吃了一惊,问清楚了领头的就是赵家大儿子,便猜出是昨天禾老太太上门去闹的缘故了——没想到今天他们人还没去将五宝要回来,人家就堵上门来找麻烦了。 禾老爷子在脑海中迅速分析了下现在的形势,算了下禾氏本家的壮劳力,也才十几个人,加上禾老二,禾小叔与崔光远,也没多少,足足少了一半。 这气势上肯定就不足了。 禾老爷子当即站起身,对大央说道:“大央,你去找里正,将咱家的情况说一说,再去请往常请的几位老大爷,过来帮着太藕节调节,夏儿,你去你三叔家,快把你三叔请过来!” 大央便问道:“爷,不中让个人也去镇上请我二叔回来,他到底是秀才,身份上能压得住人,这架势眼看着不中就打起来了!” 禾家人都非常紧张,禾老太太早就吓软了,瘫在炕上下不来,禾橘儿则依偎在她身后,一动也不敢动。 禾老爷子听了大央的话,眼睛便在屋内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果断摇头:“不中,这些粗汉子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你二叔可从来都没干过重活,身上没几把力气哩!” 这偏心偏得也太厉害了! 大央与马氏几个人,脸上立即就出现了不满。 禾老爷子似是察觉到了这点,便又解释了一句:“俗话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哩!今个儿这事,你二叔解决不了。” 大央忍了忍,才没有问出口:“那我三叔就能解决了?” 他还是比较像禾家男人的,尊重孝顺长辈,因此也只是沉默了一下,就从后院翻墙出去找里正去了。 老宅的后院有一处墙特别矮,就是禾夏儿也能翻过去,她立即就去找了三房,此时三房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出来看情况了。 当听说那一群汉子的目标是禾家老宅时,三房人人都很惊讶。 禾老三当即就慌了,急急问道:“你爷你奶没啥事吧?” 说着抬脚就要亲自去看情况。 禾早忙拦住他:“爹,你先具体问问啥情况,你就一个人,哪怕是那边真打起来了,你去也不顶啥用!咱说我觉得我四婶娘家人来找,不是为打架来的!” 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又不确定到底对不对。 陈氏也劝道:“就是哩,你听早儿的,不应冲动。赵家这样大的仗势,肯定不是为了打架来的!” 禾老三有些不耐烦,勉强听了禾早与陈氏的劝告,眉头紧紧皱着:“那我也得先去看看再说。” 正好,禾夏儿忙说:“三叔慢着些去也中,我大央哥去找里正去了,爷说再请几位老大爷过来,一起说道说道。” 312.第312章 离谱要求 陈氏与禾早这才松了一口气。 禾春儿想起了什么,忙问:“咱爷让去请二伯没有?二伯是秀才,应该也能起点用哩吧!” 禾夏儿是将禾老爷子的话完全听在耳中的,因此便有些尴尬,垂了垂头,才低声说了句:“咱爷不让请,说二叔没有力气,打不过人!” 禾春儿就急了:“谁让他来打架啊,他到底是秀才身份,能压得住人!他关键时候不出来帮忙,那咱家供他读书有啥用啊!” 禾早咬了下唇,看向禾春儿:“大姐,你和夏儿姐去镇上一趟,将二伯大姑都请回来!咱爷奶平常恁般看重他们,现在是他们为家里出力的时候了。” 她不指望禾老二与禾大姑能做什么,就是站在那里表个态也是好的。 “咱家里供养二房这么多年,现在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不指望能干啥,就是给我们一颗定心丸吃,让我们知道,咱没有白供养他,咱大姑也是一样哩,家里一收了粮食,有了好东西,好吃食,就都先给她家送去,作为大姑姐,也该表示表示了!” 禾早看出禾老三的不赞同,就有条不紊地说了这番话。 后者张张嘴,就又闭上了。 禾春儿便点头,很干脆:“中,我和夏儿跟着去一趟!” 禾老三,陈氏与禾早这才去了老宅。 老宅门口已经相当热闹了,围观的村人看到三房的人,便都让开一条路,柳莺娘小跑过来,十分担忧:“这到底是咋了,赵家的人好好的咋上门来闹了?” 明明赵氏提出和离回家后,他们也没有来闹。 三房的人都非常尴尬,总不能说是禾老太太惹来的祸事吧! 禾老爷子正站在门口,与赵家老大正说着什么。 后者情绪很激动,拳头一扬一扬的,像随时会给禾老爷子一圈,看得周围的人都心惊胆战的。 禾老大还算可以,主动站到了禾老爷子身后,就是马氏叫他也没过去。 禾早他们走上前,听到赵家老大正吵吵着昨天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的英勇行为,又叫嚣着让禾老太太出来,当面说道说道。 赵家老大的名字就叫做赵大铁,整个人就跟铁一样强悍。 站在那里,比禾老三都高半个头。 禾老三尽量心平气和地劝道:“老太太昨个儿崴了脚,晚上又有些发热,这会儿却是病了,下不来床,你们要见也请改天再见吧,大过年的,别弄得面子上都不好看!” 这理由是刚禾早教给他的。 禾三房的名声在方圆十里八村的,都算是极有名极有威望的了,虽说没什么大势力,但是却因为家里有几个作坊,能请人给工钱,这对乡下人来说就足够让人尊敬的了。 所以赵大铁对禾老三的态度也很恭敬,先施了个礼,便道:“不是我们故意要上门惹事非,实在是昨天贵老太太上我家门去吵骂,我娘被气病了,现在也躺在床上下不来床!我这才找些兄弟上门来问问,到底你们禾家是啥意思!” 他不识字,说的话也是半斯文半土话的,听了让人想要发笑。 “病了?那我们就该上门去探望探望哩!”禾老三忙道。 禾老爷子也紧跟一步:“就是哩,既然病了,那我们就该上门去探望才中哩,今天中午就去!” 赵大铁却一摆手,态度很不屑,看了禾老爷子:“三哥来我家,我家是欢迎的,到底是分了家的,但是你们禾家上门,我们可就承受不起!免得今天你们上门探望,明天你家老太太就和未出嫁的小姑上门骂,我娘的病情还加重呢!” 禾老爷子与禾老三的神情都不太好。 对方明确指出禾小姑也上门骂人了,这是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对禾小姑名声不好。她本来就臭名远扬了,今天这事再一传出去,名声就更臭了。 禾小姑实在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禾老爷子此时心里也有些恼禾老太太,你说你去也就去吧,你干啥要把橘儿给拉上,这是生怕你闺女能嫁出去还是咋的,拼命拉后腿! “那你家上门是个啥意思?”禾老三正色问道。 对方这模样,不像是打架的,而是有事情要谈。 赵大铁就拱拱手:“我娘病得起不来床,主要也是因为我妹妹的事气的,你们老禾家啥人我们都知道,我妹妹在你们家也是受了不少苦哩,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家里哪个媳妇是原配?差不多都是受婆婆磋磨磋磨死的,我们不想让我妹妹也落了这样的下场!” “你说话得注意点,有些话不能胡说!”禾老三听着不对劲,就忙出言警告道。 赵大铁又拱了拱手:“如今两家不上不下地吊着,也为难人!我娘的意思,和离的事不好办,就先不办,但是让五宝现在我家里住一段时间,等我娘身子骨好一点了,再将五宝给送回来!”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的要求! 禾早也很惊讶,她以为对方来禾家就是要求禾家将四房分出去的,明显禾老四与赵氏还是能过到一块儿去的,能不和离就不和离! 谁知道对方的胃口更大,竟是想直接要五宝的! “那不中,我家的孙子咋能给你们老赵家哩?”禾老爷子急了,当即脱口而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不应该让那个赵氏看到五宝! “五宝姓禾,这我们是知道哩,只是让他先待上一段时间,等我娘病好了再送回来!”赵大铁解释了一下,就看向禾老三:“三哥,你咋说?” 他是跟着赵氏的喊法来喊的。 禾老三面色严肃:“这可不中哩,五宝是我们老禾家的孙子,去你们家住个几天也算尽人情了,但还是要回来的!” “三哥的意思是不同意了?”赵大铁面对他时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不见了。 禾老三点点头,郑重道:“这事不能同意!” 赵大铁身后的那些汉子们就忽然大声吵吵起来,一个个挥舞着拳头和手中的农具,眼看着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313.第313章 面子情 禾老爷子,禾老三与禾老大站成一排。 赵大铁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既然这事不中,就让你们老太太去我家给我娘亲自道个歉!不能把人给无缘无故气病,就翻身不管了,天底下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话刚一说完,从不远处就传来爽朗的声音:“这是赵家大铁吧,几年不见了,倒是长得又高了些。” 却是里正与村里几位老大爷一起过来了。 村里有事一向是他们几个帮着处理调解的。 一看到他们,禾家的人就松了一口气。 禾老爷子忙迎了上去:“都过来了,这家里一有事就麻烦你们,真是辛苦了!” 这半年禾家状况百出,村里的人也都习惯了。 卢里正朝他摆摆手,问道:“这到底咋回事?大央这孩子说话不清不楚的,赵家来找麻烦来了,啥原因?” 禾老爷子老脸微红,轻咳了一声,才将事情慢慢说了。 卢里正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半晌才看了禾老爷子含羞的面孔,轻声劝道:“老嫂子那里,还是得老哥多多注意哩,不能总得罪人不是?自家人担惊受怕不说,也给村里人添麻烦!” 最主要的是因为她一个人将全村的名声都给带坏了! 别的村的人一提起禾老太太的彪悍,就会说一句:“是卢家村的!” 时间一长,人就会以为卢家村的婆婆都会磋磨媳妇。卢家村的儿子就都不好说媳妇了。 禾老爷子忙点头应了:“是哩,是哩,以后一定注意!”说着又为禾老太太辩解了一句:“这几天她心情不好,为了老四媳妇的事,这才失了分寸!” 卢里正便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禾老爷子小事上精明得很,但一遇到关键的事,就总会犯糊涂。 就像是禾老太太,每每做错事,他作为一家之主,本就该狠狠训一顿什么的,但是他却要为对方找借口,啥原因,咋回事,外人都看在眼里,不是凭一个人狡辩就能混过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禾老爷子就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卢里正走过去与赵大铁说话,对方的态度倒是恭敬,但言语中却坚持得很,要么让大宝在赵家住一段时间,要么就让禾老太太负荆请罪。 再加上卢家村七嘴八舌与赵家带来的三十个汉子吵嚷,双方便僵持在一起,半天都没决定下来。 正好这时候,禾春儿与禾夏儿带着禾老二回来了。 禾老二的脸色本来是气势高昂,气焰嚣张的,背着手,趾高气扬地往这边走,但是等走过来,看到禾家门口的架势,他便焉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禾早快走两步,走到禾春儿跟前,低声问:“大姑哩?” 禾春儿脸上满是不屑:“她?她倒是在家里,但是一听我说的话,就推说今天要去进货,咱大姑父正等着哩,等她晚上回来就过来一趟!” 禾早一听这话,便知道禾大姑是怕惹麻烦躲了,不由也有些恼:“往常看她也是个孝顺的,虽说对咱不咋样,但对爷奶还中,谁知道也是个面子情!” “她该是面子情吗,这些年咱家里是咋对她的,她心里就没一点数?”禾春儿比禾早更恼,她一向就看不起禾大姑。 “咱二伯?”禾早朝已经走过去的禾老二努努嘴。 禾春儿冷笑一声:“是我拿话将住了他,不然他也不想来哩。”说着就得意一笑:“我没跟他说实话,就说赵家有人上门了,咱爷让他回家主持情况!就这,二伯也是考虑了老长时间才来哩!” 禾老儿此时正与禾老爷子说话,后者看到他十分惊讶:“你咋来了?不是没让你过来,打架无眼哩,你又没二两子力气!” 一边的禾老三就不太自在。 卢里正也跟着皱眉,这说的都是啥话!不管有没有力气,现在家里出了事,身为儿子,难道不该趟前主持情况吗?禾老二又是个秀才,整个村子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人!有他在,还怕赵家要收敛许多呢! 禾老二便惊讶万分:“不是爹你让叫我回来的?咋春儿和夏儿一起去叫的我?” 禾老爷子下意识朝禾春儿看去,禾早正和她站在一起,低头说着什么,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禾早便抬头朝这边看过来,正好与他的目光对视,她就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禾老爷子便知道是她捣的鬼,又看了禾老三一眼,后者低着头,面色肃穆,不知道在想什么。 禾老爷子暗想,也不知道这事他知情不知情! “回来了倒是正好哩,他们忌惮你的身份,事情还好办一点,不然真打起来,咱村里是大伤元气哩!”卢里正说道。 禾老爷子便不再说什么,只沉默着,禾老二勉强笑了一下,舔了下发干的唇。 天色很冷,他缩缩脖子,将手往袖笼里伸了伸。 卢里正便看向赵家的人:“这位是禾家的秀才老爷,大铁啊,也是你的二哥,你们有话,跟禾秀才说,自家的事还是自家能够解决最好哩!” 赵大铁看看有些畏冷的禾老二,便抬高了头,高声问道:“秀才老爷,你同意让五宝在我家暂住一段时间不?” 禾老二便皱了眉:“住你家?五宝可是姓禾哩,不是你们赵家子孙!” “贵老太太将我娘给气病了,我娘病重糊涂,饭也不吃,药也不喝,就想着见五宝这个外孙子,我娘以前可是最疼他哩!要是不让五宝去住,那就让贵老太太亲自上门给我娘赔礼道歉!” 赵大铁其实最不满的是赵氏在禾家的待遇,但是哪怕禾老太太再不对,这个时代也注定了禾老太太不会向赵氏道歉,那么,他们赵家就强逼了她向赵家老太太道歉,效果也是一样的! 禾老二简直都要震惊了:“你说啥,让我娘给你娘道歉?简直是做梦!” 赵家的人神情就都不好了。 “做错了事为啥不道歉?“赵大铁冷冷一笑:“这两个法子是我赵家的解决法子,要是你们不同意,中,我也带来了人,总不会白白被人欺负了去!” 这是要暗示会打架的意思了。 向来,两个村子火拼都是相当惨烈的事,有的是为了一件极小的事就会打起来,而每每结果,总是要死人的! 314.第314章 吓着了 禾老二脸色变了变,就笑笑:“那,爹,你看这事儿……” 他往赵大铁身后望了望,都是如同钢筋一般的铁汉子,便往后退了两步,悄悄对禾老爷子说:“爹,不中咱就让五宝去住几天儿吧,也是咱禾家的孙子,又不是给了他家,等住几天咱再接回来,往年五宝不是也要往娘舅家住几天哩!” 禾老爷子却不同意,坚决摇头:“那不中,现在那赵氏都要和咱老四和离了,五宝还住在他家那像啥回事!” “咋不中哩,中,爹,咱先把眼前这关给度过,我承叙你啊,等过两天,我亲自把五宝给接回来!” 禾老二自信满满地承诺。 禾老爷子则有些犹豫,他对禾老二虽然是盲目的信任和支持,但也是知道对方的,性情上有些优柔寡断,对于赵大铁这样的粗汉子,除了妥协却是没办法的。 赵大铁眼睛直直盯着禾老二与禾老爷子,嗓子却猛地提高:“二哥,考虑得咋样了?我兄弟们都在等着哩!” 卢里正也听到了禾老二刚才说的话,有些不耻他的为人,但这到底是禾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好太过插手,他便看了禾老三,看看他是如何行事的。 可是,不管是禾老爷子还是禾老二,谁也没想到要问问禾老三的意见。 两个人谈论了半天,最终,禾老爷子还是听从了禾老二的意见,开了口:“那,就这样吧,让五宝先住几天,等他姥姥病好了,我家再接回来!” 想着,他又加了一句:“想着有个七八天的也就中了,到时候我们上门去接!” 赵大铁拱手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朝后挥挥手,举着锄头镰刀斧头的汉子们便一起往回走,不管是禾家还是卢家村的人,看了他们果真退了,便都大松一口气。 “三哥,有时间了上家里来吃饭啊,我娘最会酿柿子酒,上我家喝柿子酒!” 赵大铁临走前,还朝禾老三打招呼。 禾老三抬头笑了笑,点点头。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禾早当然知道是为什么,禾老爷子眼巴巴地叫来了禾老三来帮忙,一开始也仰仗他,但是禾老二一来,禾老爷子就将禾老三给抛到了脑后,再也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 这偏心,也不能偏心到如此明显的地步吧!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禾老爷子邀请卢里正与几位老大爷上门吃饭,又让禾老三给帮着准备,往常这个时候,禾老三就会积极主动上街上去订一桌酒菜。 但是,这会儿他却兴致缺缺,看了大央在跟前,便让他去街上订酒席,自己给了他夹了一块半边的银子,差不多有二两。订一桌酒席,当然用不了二两,而禾老三的为人,这找剩下的钱却是不必要归还的,大央对这趟跑腿倒是也很高兴,拿了钱就兴冲冲去了,也已经盘算好自己也要秤上二两好酒尝尝鲜。 禾老爷子,禾老二笑容满面地请了几位往院子里去了。 禾老三却扭头往这边走。 禾春儿与禾早都看出他心情不好,互相望望没有做声。 陈氏则跟了禾老三,说话有些小心翼翼:“你干啥去哩,得跟着进去陪客人哩,咱家大棚里的菜,我去摘点,炒俩菜,也是稀罕哩!” 禾老三沉默好半晌,才点点头:“中,人家到底是来帮忙了,咱该弄点稀罕的!你去吧,我,我也回家一趟……”顿了顿,他才解释道:“我回家拿一坛子葡萄酒。” 老宅也送有葡萄酒,没有必要非得回家拿。 但三房的人都理解他,知道他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心里不舒服,想一个人静一静。 禾早与禾春儿也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话,禾春儿很难过:“我都不知道为啥咧,咱爷这老般偏心,咱爹可难受哩!” 禾早想的很开:“人心都是肉长的,不可能单方面一个劲儿地付出,等着吧,咱爹以后对老宅会越来越心冷哩!” 禾春儿沉默了好半天,才轻声:“要是真这样也就好了。” 等到半下午,禾老三吃过了饭回来,就带回来了一个消息:“禾老太太真的病了!” 不为别的,而是被今天赵家的阵仗给吓病了,一开始众人都没当回事,等过去了好半天,禾老太太还是浑身颤抖,胡言乱语着,额头也有些发热,禾家的人这才觉得不对劲了,忙去找了黄大夫来,看了看,才知道是被吓着了。 禾家人顿时为了难,小孩子吓着了,还能叫一叫,将魂魄叫回来,但是大人吓着了怎么办? 黄大夫也极少遇到这样的情形,想了半天才说:“那先去热,然后再看吧!” 禾家也没有办法,全听大夫的。 禾橘儿也吓着了,待在禾老太太身边,谁也不搭理。 禾老三回来说的时候,语气也是满满的担心。 禾早倒是无语了,以前也没发现禾老太太胆子这么小啊,没想到竟然这般不经吓! 其实,以往众人都让着她,由得她的性子,但是当遇上真正较真的人就不行了! 陈氏便道:“那就还是按照去热的法子来治吧,估计去了热也就好了。” 禾老三慢慢点了点头。 他喝了点酒,洗漱了就去里间炕上躺了,陈氏这才将剩下的话给说出口:“这大过年的,出了这一档子事,咋想咋觉得不是滋味!” 大过年的,虽然是年尾,但是却出了不好的事,不管是谁,都会不舒服的。 禾早便安慰道:“往好的一方面想,五宝在我四婶那儿待着,肯定过得要好!” “那是,做爹的咋会有做娘的细心哩。”陈氏也点头,心情似乎好受了一些。 等到晚上,阿澈便上门找禾早来了。 先是上下打量了禾早一下,便问道:“今天我出去了,回来后才听到你家的是,没怎么样吧?以后一到这种事你一个女孩儿家,往后躲躲,不要趟前!” 他是知道禾早性子的,就害怕她逞强,亲自与那些汉子们理论,然后被欺负。 禾早就好奇:“你出去了,去哪儿了?” 阿澈的神态淡淡的:“和呆管事见了面。” “哦!”禾早观察着他的神情,问:“是不是韩家邀你去过年?” 315.第315章 蒸馍 他本就是假死逃亡在外的人,没有姓氏,京里头还不知道是否得知了真相,如果他们监视韩家的时候,他贸贸然过去,就正好是进入了陷阱。 再者,他不愿意去韩家,太过熟悉的人和事会让人不舒服,而禾早家却不一样,与禾家人一起过年,会让他觉得他不是被抛弃被放弃的那一个! 禾早听他这样说,也就没有再劝,只兴致勃勃地说:“明天我家蒸大馍哩,你也来帮忙吧,我家蒸好几种呢,白面馒头,黄面窝窝,还有红豆馍,菜角子,后天再炸丸子,麻糖,你啥都不用准备,我家蒸好了你带走一些就中了,你家里人少!” 这是早就说好的,阿澈便笑着点头:“好!” 其实,他已经决定先从禾家拿走一些,意思一下,剩下的再让人去买就行了。 家里毕竟三个男人呢,而北边一带,从大年初一一直到正月十五十六,是不兴开火蒸馒头的。 禾早便捂嘴咯咯笑:“那提前要分好任务,你来了可不能啥都不干,七宝负责烧火,你就和我四哥一起,他干啥你干啥!” 因为最后几句话声音有些高,正好被从屋里出来的陈氏听见了,后者便紧赶两步走过来,瞪了禾早一眼,就笑着对阿澈说:“可不用你帮忙哩,明个儿来了就看看稀罕,你们好户人家和咱们做的不一样哩!等每样蒸出来尝尝鲜!” 阿澈温和地笑,看了一眼嘟嘟嘴的禾早:“没事,三婶,我之前从没弄个这个,所以想学着呢!” 陈氏便只摆手:“那就看个稀罕,咱家可不用你沾手哩,早儿,好好招待着,上门是客,你看看站在门口像啥话,这大冷的天儿!” 禾早便甜甜应了一声,扯了阿澈的袖子往屋里走。 还一边嘟哝着:“看吧,我娘就喜欢你,我可是亲生闺女儿哩,天天埋怨我慢待了你!” “那你说到底是不是慢待了我?”对方低头望了她微笑。 禾早就拖着长长的音,一声怪叫:“我慢待你?我对你最好了中不中咧!” 她说得特别骄傲自豪,没带半点心虚的。 半大少年就再也忍不住笑起来,声音清越之极,一点也没有十几岁少年特有的沙哑。 当天晚上,禾早家就忙碌到很晚才睡觉,要揉面发面,要拌好肉馅,又要焖红豆等等。 禾早人小,但也是家里的主力哩,小脚根本就不停歇,一直忙到凌晨,才打着哈欠入睡了。 当初就说好,在厨房帮忙的郝三嫂这两天也过来帮忙,禾家另外付工钱。 所以,虽然三房蒸的馍多,时间还算充裕。 两口大锅一起蒸着。 阿澈也早早就过来了,他来得还算早,但是禾三房的人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了,他这样走来就显得很突兀。 对方显然也十分惊讶,又微微的尴尬:“你们这么早就开始了?” 禾早正在包红豆馍,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朝他挥挥手:“家里要蒸馍,咋还能晚起哩,这正蒸的两锅快该出来了!” 阿澈就更有些尴尬了。 身形颀长的他,站在原地,有些无措:“那,那我该干些什么?” 他把两个武师傅都带来帮忙了。 陈氏手里还捏着个面团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一边热情招呼着阿澈,又一边轰着两个武师傅:“你们别沾手,别沾手,就跟我家当家的说话就中了!” 说着就朝厨房那边叫禾老三。 家里烧火的好几个人,几个长工一直到大年二十九才回去呢,所以都在帮忙。并不缺禾老三一个。 禾老三即刻就出来了。 他也在揉面,手上沾满了白面,笑着请两位武师傅进屋里喝酒。 见这架势,那两位武师傅哪里敢打扰,他们都是专门来教导阿澈的,半年一年都不回去的,自然是没有成家室的人,看到卢家村蒸大馍的风俗也是感兴趣的,知道自家帮不了忙,就尽量不捣乱,左右看了看,见禾家的一位长工在劈柴,便赶忙上前,死活要接过这个活计。 阿澈也在劝说着,推让了好半天,禾家才同意。 阿澈也洗了手,禾早给他拿了个围裙给他穿着,这样本来气质高贵不容易让人接近的少年,突然就变得有几分憨厚可爱起来。 三房的人都无罪偷笑着。 阿澈拧了眉头上下打量自己,禾早忙忙向他笑:“好看着,好看着哩!就这样穿着,衣服不弄脏哩,你看看我!” 他们几个姊妹身上都穿了围裙。 阿澈仍旧有些不好意思,勉强坐在禾早跟前,看着她包红豆包子。 因没见禾家老宅的人,便悄声问:“你不是说你们要和你爷奶家一起?” 禾早就撇了撇嘴:“昨晚我大央哥就过来说了,我奶病了,今天他们会晚点过来!” 老宅的条件当然不如三房家的新宅子好,所以,当初就说好要在三房家蒸馍。 她指了指院子里靠着墙角的一个破旧大铁锅:“原本想借他家的蒸锅一起蒸哩,结果也不知咋的,底破了个洞,根本就没法用了,没办法,我爹大早上刚从柳莺姐家接了一口大锅!” 说着就又不满起来:“这蒸锅不能用你难道不该提前吭一声,我家也好去买口新的,现在这样,不净是耽误时间!当初说好两口锅一起蒸的!” 乡下用的蒸锅和平日用的不太一样,是那种吃丧喜事时用的大铁锅,上面架两层蒸锅。这是一整套的,不成套的,连接处会往外冒热气,那馍就蒸不好,蒸不熟。 所以,不成套的蒸锅,过年时一般不用。 就算是成套的大锅,也要用湿笼布细细将缝隙给包裹住才行。 老宅家的铁锅底子开了口,明明不能用,却也不提前说,分明就是耽误事儿。 陈氏这时候也对禾老三嘀咕着:“这要不是正好柳莺娘家前几天蒸过了,咱家现在去哪儿再弄一口?咱早儿都说要买了买了,偏偏咱爹说家里有好的,就没买!” 禾老三低着头揉面不吭声。 家里的锅没分家的时候他们也用着,知道是好的,谁知道会坏了! 316.第316章 亲温 他知道陈氏不是个爱说人闲话的,尤其是长辈的闲话。 但是今天早上这事太让人气愤了,大铁锅倒是昨晚送来了,也没洗,脏兮兮的,上面带的笼布也都发了霉点,根本就不能用,还是两个闺女赶紧将家中放着的白布给找出来,剪了几条,原想着今早上洗锅的。 谁想到洗的时候那铁锅底子竟是开了口,根本就没法用。 他就不相信老宅送来的时候就没看看,昨晚是天色晚了,他们没细看,要不然那么一个大口子很容易就能看到。 而看那两边的断口,这口子是新磕破的,估计就没几天。 老宅的人却一声不吭。 老爷子不知道他相信,可马氏这个掌管一家子三餐的人也会不知道吗? 也不知道老宅的人啥意思! 他们家一看这口锅不能用,就赶紧出门去借,还好,柳莺家就有,要不然还得麻烦。 为了这事,一家子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就这不算,现在都啥时候了,老宅的人却还没有过来一个。 难道不知道今天要蒸馍哩,既然合在一起就该有个合的态度啊! 禾春儿见禾早小声与阿澈抱怨着老宅,便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阿澈哥,明天炸丸子想吃啥,我们多炸一点。” “都讲究什么种类的?”阿澈问了句。 禾春儿便细细说了一遍:“有一般的甜麻糖,柿麻糖,宵花儿,鸡蛋麻花,南瓜丸子,红薯丸子,还有肉丸子!”说着她就笑了,有些兴奋:“我们这一片驴肉很有名,往年可是都没吃过的,今年我爹从青阳县弄回来几十斤的驴肉,我家就准备炸点驴肉丸子吃!” 禾早补充了一句:“就是前天给你送去的,阿澈哥,味道咋样?” “美味!” 简单的二字评价,就已经说明驴肉足够好吃了。 驴肉,在后世,本就是怀庆府的特产,全中国就怀庆府的脑汤驴肉最有名! “爱吃的话再多送点,我正尝试着做一种闹汤驴肉,用高汤煮的驴肉不仅耐放,味道还特别好。” 禾早笑着说。 这时候还没有闹汤驴肉的出世,但是青阳县的人已经开始吃驴肉了,并且称之为“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阿澈也毫不客气:“等做好了送来我尝尝!” 禾早便做了个鬼脸:“肯定少不了你的。” 禾春儿见阿澈拿了一片白面皮儿,舀了一小勺的红豆沙,不知道怎么放,便给他做了个示范:“阿澈哥,你看,先这样一放,再轻轻一压,把馅儿给压严实了,就用这四个手指一捻,微微一转,就包出个花样来,跟开了个花儿似的,所以我们有时候叫它是花包子!” 阿澈恍然:“怪不得有时候我听你们这边人说话,叫花包子花包子的,就是听不懂!” 禾春儿与禾早便都笑。 五贤镇有很多有趣的方言,有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就是禾早也没听到过的,初次听了也颇觉有趣。 阿澈便自己试着包了一个,却发现那红豆馅儿十分不听话,不是这边出来一点,就是面太软,几根手指头怎么都不好捏住口,都不敢用力! 不过一息功夫,他就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额头上都微微出汗了,而手中的豆包子也早就被他给弄得不成样了。 禾早早就晓得前仰后合。 即使厚道的禾春儿,也忍不住低头闷笑不已。 阿澈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衬着额上的几滴汗珠,倒是难得显示出几分少年的羞涩来。 别人他不管,只就看了笑得痛快的禾早,漆黑如星辰的眸子瞪了她。 后者还是忍不住笑,一边去揉肚子一边开口:“那,我来教你啊!” 她还小,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的,直接就站在他旁边,新拿了一片白面皮儿,手把手教他怎样放馅儿,怎样捏成花朵的样子。 他的手常年都是微热的,而禾早却是畏寒,在严寒天气里包了半天的包子,即使边上就有煤炉,手也是冰凉的。 没有防备的,手上就有了微凉细腻的触感,阿澈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比禾早大好几岁,在一起就是非常熟悉的人了,也明明就知道禾早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完全想不到男女大防上头,但他的耳根子还是不由自主就红了起来。 禾春儿看到禾早的动作,也有些惊愕。 呆了呆,再看看正教的认真和正学着认真的两个人,还是低下头没有做声。 只心里却转悠开了,早儿啥性子她是知道的,大大咧咧的,压根就没有男女之别的意识,但顾少爷呢? 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难道对这些也不在意的吗? 这么说起来,好像顾允澈就和早儿关系最亲,不管送什么东西,第一个最好的都必然是早儿,而早儿也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隔上一两天早儿不去他家窜门,他就必然会登门,亲自来找人! 禾春儿越想,心里越发觉得,顾允澈似乎与自家妹妹的关系不简单! 也太……亲密了些! 但要说有什么更进一步的男女之情,又似乎不对。 顾家少爷毕竟比禾早大了好几岁,两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兄妹! 这样一想,禾春儿刚刚提起来的心便又放了下来。 顾家少爷平常的种种都可以看成是对禾早的宠爱,兄长对妹妹的宠爱! 不然,两个人关系为什么会那么好! 禾春儿这边放下了心,那头掀帘子进来送肉菜馅儿的陈氏却又开始多想了。 因为心不在焉,她往阿澈这边瞟了好几次。 正好被阿澈给看见,他微微一凛,暗怪自己太大意了。 就算是他与禾早都光明磊落,但早儿的长辈都在家里,看到这情形像什么样子,他忙轻咳一声,板了脸:“我本来就会,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学什么不会!” 他说的话太自大了,但也像是他顾允澈会说的话。 禾早就“嘁”了一声,松开他的手,双手抱胸,朝他抬抬下巴:“那中,你包一个我瞧瞧!要是包的不好,蒸好了全你一个人吃。” 那嚣张恣意的态度,当事人和顾允澈都没觉得什么,陈氏却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忙忙叫喊了禾早:“早儿,你快来帮我尝尝这个菜馅儿咸不咸,我刚尝了,似乎有点甜了!” 五贤镇这边,甜了的意思,就是味道淡了。 317.第317章 一帮小气鬼 “哦,来了。”禾早答应一声,脚却停住不动,看了阿澈包着包子,仍是同先前一样,笨拙得要死,包出来的包子也丑的要死。 禾早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一边笑得东倒西歪,一边往陈氏那边过去。 陈氏忙看了她,低声:“笑啥哩,人家是客,瞧瞧你的态度。” 禾早也看见了阿澈耳根处越来越明显的红晕,后知后觉自己貌似过分了些,便忍住了笑,只低头忍得辛苦。 陈氏很无奈。 禾春儿在那边细心教导阿澈,弄了好半天,他才算包的有模有样,至少能看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天气很暖和了的时候,老宅才有人来。 仍没有马氏与禾橘儿的身影,只禾老大与禾夏儿两个过来,禾老大搓着手似乎很不好意思:“连翘她娘现下有事儿,去镇上一趟,我就来帮帮忙,我管烧火吧!” 禾老大烧火是一把好手,像过年这种大节气,蒸馍炸丸子或者是做菜的时候,老宅都是他管着的。 但是,三房已经有几个管烧火的了。 禾夏儿早主动洗了手,去了陈氏边上,帮着包菜角子。 她脸上带着些许歉意:“我不知道大娘娘没来,奶的烧还没退哩,我一直给奶熬药来着,知道了就赶紧过来了……” 她同禾老大一样不好意思。 可是,一大早的明明见了马氏带着连翘出门,说是上三房家帮忙去,他们便都相信了,谁也没有怀疑。 还是禾老大知道马氏与连翘去了镇上,走之前专门嘱咐他不要说出去,他在家里忙前忙后忙了一大堆杂活,最终过意不去了,也没敢找禾老爷子说真话,就找了做事麻利的禾夏儿,两个人一起过来了。 禾早一听就无语了,然后又感叹,马氏不愧是马氏,见了钱那就是娘,看不到钱,这偷奸耍滑的态度仍与之前一样。 禾老大接了长工的伙计,坐在那里烧火,禾老三则担心地问起禾老太太来。 听说后者热还没有退,仍是胡乱呓语,身子颤抖的时候,便忧心忡忡:“咱村往常要是小孩子给吓着了,就都给叫一叫,咱娘这情形,明眼看着就也是被吓着了,咱是不是也找人给叫一叫?” 禾老大便摇头:“不中哩吧,只听说过小人儿被吓着了叫叫,可没听说过大人被吓着了也叫一叫啊!” 岂止是没有听说过,论谁家,也没有大人被吓病的先例啊! 这禾家老太太,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两个人其实也没太当回事,禾老三也就担忧了一下,就忙着自家的蒸馍大业了,老宅既然禾老太太还病着,几个大人自然要紧着照顾她,禾老爷子也是安排好禾老太太后,才过来看了看,他已经好几年不管这些杂事了,因此只是看了看馅儿的种类,又尝了尝新蒸出来的菜角味道,便点头赞道:“老三媳妇这馅儿拌得好,不咸不甜正正好。” 已经供香过了,陈氏就忙着拿了个盆子,拾了一二十个菜角与红豆包子,让禾老爷子拿回去:“家里忙着哩,也没去看老太太,先拿回去这些顶顶饿,等这里做好了饭,再送过去一锅。” 这话要是让禾早听见,就又该吐槽了。 本来嘛,说好一起合伙蒸大馍的,但是你老宅家送来了点啥,就一小布袋生了虫的红豆,和一个破了口子的铁锅,人也没来几个,全仗着这些人帮你们蒸了呢,他们三房是又出力又出钱,现在连午饭也得帮对方做了! 老宅的禾橘儿是个死人啊,她难道连一顿午饭也不会做? 只是禾早刚刚去舀红豆沙吃,忙了大半个早上,人都饿得不行了,她吃了个菜角子,想到往年在老家的传统,就拿了几个小碗去大盆子里舀红豆沙,知道阿澈爱干净,专门选了一个崭新的陶瓷碗,给阿澈舀。 阿澈不怎么爱吃甜的,但见四宝几个吃得很香甜,便也吃了几口,只觉得嘴里又面又甜又沙,味道倒是不错。 “大姐呢,让她也来吃。”四宝左右望望,没看见禾春儿。 七宝嘴里塞得鼓鼓的,一边拼命往嘴里咽着一边说道:“大姐去熬咸汤去了。” 蒸馍这天,卢家村家户是不兴做饭的,就是用打了黄面疙瘩,放些白菜,萝卜,大肥肉和盐,做成咸汤,配着蒸出来的馍吃,各式各样的馍随便选。 人人都能吃个痛快。 禾早便皱了眉头:“肯定还包括老宅的!” 几个人互望一眼,没有说这些不开心的,而是问起阿澈:“你们好户人家都是怎么过年的?” 七宝说了句特别傻特别天真的话:“阿澈哥,你们是不是红豆沙随便吃?” 禾早便想起了个那个很有名的笑话,吃吃笑起来。 其他人也笑,阿澈便摇头:“我们不这样过年,就是……就是这几天,家里应该是庄子上送来各种年货,大门上也有送年礼的人,家里的管家和管事都很忙,我们却不忙的,一直到大年三十晚上祭祖,吃年夜饭……就是这了!” 他说的没滋没味的,七宝便有些失望:“听着可没有我们有趣!连花包子也不蒸?一年就吃这一次哩!” 家里一般不蒸红豆包的,倒是菜角常吃,所以,在七宝小小的脑袋中,认为红豆包是过年才能吃一次的稀罕东西。 阿澈便忍不住笑了笑,没有解释,他们家平日里吃的馒头类就有一二十个种类,肉菜馅,韭菜馅,红豆馅,绿豆馅儿,鹿肉馅儿,鸡蛋馅儿的,还有油饼,灌汤包,煎饼,锅巴等等。等过年了,也是照着平日的规格准备的,他们已经都吃腻了,根本察觉不出稀奇。 更不会像禾家的孩子一样,吃了半碗的红豆沙就觉得是天下美味了。 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吃着,不过一会让,他就也吃了整整半个小碗。 禾春儿的咸汤也刚刚做好,四宝七宝与禾早几个便都去舀汤喝,阿澈便又喝了一大碗咸汤。 香香的,不算油腻,正好解了红豆沙的甜。 阿澈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一顿饭,回味无穷。 318.第318章 送百年灵芝 让禾老大回去送饭,一整锅的咸汤,又加了几个菜角,吃红豆沙是传统,自然少不了一小锅的红豆沙。 禾早幽怨地看着陈氏往小锅里舀红豆沙,几次都想开口。但是考虑到大年下的,有的事情不适宜太过计较,就只好又愤愤闭了嘴。 七宝也很舍不得,睁大眼睛看着,然后看禾早不吭声,自己就也嘟着嘴靠在禾早身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红豆沙。 阿澈看到姐弟两个这样,只觉得好笑。 红豆并不值钱,对现在的禾三房来说更不值什么,但是,姐弟两个都是从穷苦日子里过来的,总觉得红豆是稀罕物。 到了半下午,总共蒸了十几锅,六百多个馒头包子,分给老宅一半,三房剩下一半。 一家子也忙得前仰后翻的。 禾老三还是又亲自去看了禾老太太,禾春儿与四宝陪着他去了,两个小的因为心里不舒坦,都没跟过去,弄得禾老三很没办法,摇头骂:“这俩小崽子最磨人了,不如俩大的听话!” 禾早就伸长脖子,揪了自己一只耳朵,拖着嗓子喊:“我听到了啊!” 外面的爷三个便都笑起来。 等他走后,陈氏就夸起禾早来:“我就怕你刚才会发脾气,就这样就中哩,女娃娃家的,可不兴脾气太爆,跟你大姐学学!” 禾早嘟了下嘴。 陈氏一直想把她培养成一位淑女,逼着她学针线,学轻声细语说话,学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 而禾春儿这些,学得相当好。 禾早就欠缺些火候了。 “晚上也别回去了,就在家里吃吧。”禾早看了阿澈。 后者想了想,就没有拒绝:“也中,反正一整天都在你家里蹭吃蹭喝的,也不差这一顿。” 禾早便笑起来:“这有啥哩,你送我家的那些野獐子肉,野鹿肉可是大价钱才能买到哩,要我说,你就该天天在我家吃。” 阿澈微笑不语。 晚上禾老三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脸色并不好,看了陈氏就直接说:“我看早儿她奶那样子不对劲,叫了黄大夫来,黄大夫说不中让去叫一叫,吓着了的人吃药也吃不好哩!” 陈氏一惊,有点不敢相信:“不能这样吧?就是吓了一吓,咋能吓出个好歹来哩?” 禾老三就闷头不语,也没看到阿澈还在家里,想了好半天,才闷声问道:“我记得你娘家村子里是不是有一个人特别会叫!” 陈氏迟疑地点了头:“那是我们陈家本家的一位大娘娘,可是,她只会给小孩子叫啊,大人我不知道会不会哩……” “左右不过是叫一叫,说不得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见了早儿她奶身子骨弱,就趁机缠了上去哩!” 禾老三说着抬脚就往外走,吩咐大山:“大山,去套车,咱往出虎村去一趟。” 于是,禾三房的人便看着禾老三风风火火地回来,在家中没待上一刻钟,就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禾早便问禾春儿:“大姐,咱奶的病真严重?” 禾春儿点了头,脸上仍带着些心有余悸似的:“咱奶一直发抖哩,牙齿都打颤,眼睛睁不开,真个人都不清醒,咋叫都起不来!” “说着倒也像是被吓着了的症状,怪不得黄大夫会这样说!”陈氏便若有所思:“咱七宝小时候也被吓过一次,就是大声哭着睡觉,也不睁眼睛!” 禾早好奇了:“七宝咋被吓着了?” 似是提到了不好的往事,陈氏脸色微沉,没有回答。 禾春儿悄悄扯了下禾早的袖子,后者会意,就转开了话题:“那咱要不要过去看一下?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明明知道,我和七宝还没去哩。” 陈氏就将手擦了下:“走,咱一起过去。” 又去找了家里的一些药丸,拿过去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回头看见阿澈也在家里,顿时有些为难了,家里正主都走了,也不能光把人家顾少爷都给禾春儿一个啊。 阿澈便站起来,微微笑着:“既然如此,那我该上门探望一下长辈才是。” 陈氏就忙摆手拒绝:“可不敢劳动你哩,她奶就是吓着了,躺两天估计就好了,不中你就在家里坐着,让春儿给你拿瓜子,花生吃着,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就是,阿澈哥,大过年的上门干啥去哩,你就在家里待着,和我大姐说着话,我们马上就回来啊!” 禾早也说道。 阿澈却拒绝了:“既然知道这回事,就该亲自上门拜访才对。我家里也有一些药材,让人拿过来送过去。” 他执意如此,陈氏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便等着武师傅拿来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盒子,一起去了老宅。 本来三房的人上门,老宅是不稀罕的,陈氏几个走到了里间,也没人问一声,马氏与连翘仍不见踪影,大央也不在家里,只三宝在院子里也不嫌天冷,自娱自乐地玩着泥巴,禾夏儿在厨房准备晚饭,禾老大在后院劈柴,禾老四在自己房里躺着,禾老爷子与禾橘儿都在里间看着禾老太太。 一直到进了里间,禾老爷子扭头看人,才愕然发现了阿澈,不由十分激动:“哎呀,这,这顾家少爷来了!可真是稀客!” 阿澈本身就有贵族偏冷的气质,平日见了人也是一副高冷模样,所以即使他现在住在卢家村,与村里人的关系也是疏远的,在村人面前,他就属于那种高高在上不可攀的存在。 现在,这样的人上了门,当然让人惊奇! 阿澈彬彬有礼,略一拱手:“听说老太太生病了,我便上门来探望。” 他将手中的盒子递上来:“这是一根百年灵芝,救急用的,老太太这情形我看也暂时用不到,就先放着等以后再用吧!” 这下,不光是禾老爷子惊讶了,就是陈氏与禾早几个,也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刚阿澈说家里也有药材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是如同他们家的丸子一样,不过是普通保健的药丸,但没想到竟然是百年灵芝!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禾早就皱了眉,阿澈出手也太大方了,不用想,这灵芝一定是韩家给他准备的,也不知道准备了几支呢,他就拿出来一支送人,还是送给禾老太太这样的人,太浪费了! 319.第319章 天真童语 “这太贵重了,受不起,受不起哩!” 禾老爷子摆着手:“百年灵芝,我活了一辈子了,可都没见过!” 阿澈却不由分说,将盒子塞到他手里:“药就是拿来救急的,不然白放着也没用。” 淡淡一句话,分明显示出他并不将这灵芝放在心上。 陈氏几个面面相觑,都觉得太过贵重了,劝说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禾早也跟着点了头:“爷,既然阿澈哥送你的,你就收着,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咱家和阿澈哥不是外人。” 禾老爷子想了想,便收了起来,又千恩万谢的。 众人才去看禾老太太,这样一看,便发现对方果然不对劲。明明盖着厚厚的被子,身子却一直发抖,唇色发青,眼睛紧紧闭着,脸上像是在承受巨大痛苦一样。 “这……像是严重哩!”陈氏看了半天,小心说道。 禾老爷子的心已经灰了一半了,唉了一声,拿了大烟杆坐下来,想抽一口,但是又想到了什么,叹着气将烟杆放到了桌子上,抬头见禾早与七宝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便解释道:“你奶睡觉时候不喜欢屋里有烟味!” “哦!”禾早长长哦了一声,暗想,禾老爷子对禾老太太当真是不错,到底也是一起同舟共济半辈子了,所以处处照顾。 “爷,奶一定会好。”七宝小人儿似乎也被对方的行为给感动了,沉默了会儿,突然就认真地说道。 乡下人总认为小孩子眼睛纯净,能看到大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所以,七宝这样说,禾老爷子就信了一大半,一个劲儿地点头:“是哩,是哩,咱七宝说的话最准了,你奶一定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哩!” 像是有了精神寄托,这之后的半天,他都拉着七宝在自己身边。 陈氏也忧心忡忡了,等到离开的时候,又细细嘱咐了七宝一番,意思就是让他好好安慰照顾禾老爷子。 七宝也知道事情轻重,对住在老宅没有太过抵触,很认真地点了头。 禾橘儿也破天荒地拿了块甜糕给七宝:“七宝,饿了吧,先吃一块顶顶饿,晚上小姑给你炒鸡蛋吃啊!” 禾早便也发现了禾橘儿的一个优点。 她对禾老太太倒是真心孝顺。 禾早,阿澈便跟着陈氏一起先回去,后者承叙等做好晚饭,将家里的事给拾掇拾掇就过来帮忙。 老人们生病,媳妇孙女孙子都要侍疾的。 禾老爷子很欣慰,挥着手让几个人回去了。 晚饭也没心情吃,就胡乱吃了一些,阿澈见状便提出告辞。 陈氏知道自家有事,再留着人家就不好了,也没有挽留,只客气着:“等明天炸麻糖了再来啊,啥都不用准备,人来就中了,也瞧个稀罕,咱们这边炸的和怀庆府那边都不一样哩。” 阿澈含笑应了。 他又低低嘱咐了禾早一句,才转身回去,两位武师傅早就离开了。 陈氏便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顾少爷人可真好,虽说不怎么爱说话,但这态度,这说话的架势,就是比乡下小子们强上百倍,咱四宝七宝能跟他多学学就中了!” 禾早偷偷地笑。 陈氏想着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命苦了点,明明是好户人家的少爷,现在却落在咱们这个穷山沟里,连个使唤的人也没有,我瞧着那两位武师傅手艺也不是老好哩,平日吃的肯定不咋样!” 禾早就道:“娘,你少为别人操心了,男娃穷养,只怕阿澈哥还要更出息一点哩,要是跟从前那样,估计也长不成个啥样!” 陈氏就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哩,富养的少爷咋不好了!你就是一个怪想法。” 禾早的许多想法都千奇百怪的,众人也都知道,也都习惯了。 吃了晚饭后,禾老三才将陈氏的那位大娘娘给带回来,人称“任大娘”。 禾老三对她说了禾老太太的症状,她犹豫了下,还是看在陈氏的面子上赶过来了,但是去老宅之前,执意要先来见见陈氏。 陈氏小时候过得很苦,也受过很多这位大娘娘的帮助,因此两人关系很亲密。 见了人后就先是一番互问情况,任大娘才说了实话:“这老多年了,我可是只给小孩子叫过魂,大人没叫过,管用不管用我也不知道哩!” “大娘娘能帮上忙就中了,啥也不求。”陈氏就忙安慰道,给了她一个定心丸吃;“不管中不中,咱都不埋怨。” 因为禾老三去了外面,左右都是几个女孩儿,任大娘便说道:“其他的我也不怕,我就怕要是治不好,你反而落了埋怨,这就是我的不是了!你不知道哩,这大人被吓着了,那是心病哩,心病可不好医治哩!” “那大婆婆,你见过我奶这病没有?”禾早问道。 因为陈氏称呼任大娘为“大娘娘”,禾早几个小辈就该称为“姥姥“。 任大娘点了点头:“见过一次,说是夜里去了坟,被鬼神给吓着了,咋治都治不好,没几天就枯瘦得不成样子,再然后就生生吓死了!” 她说得太吓人了,陈氏与几个孩子都目瞪口呆。 “就这么严重?”陈氏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就打个比方,我只是会叫魂,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哩。” “那就先试一试吧,总得试试才知道效果哩。”禾早笑了笑。 几人便出来喊了禾老三,摸着黑往老宅家去。 禾早则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犯嘀咕,难道只是有人追上门威胁要打架,禾老太太就会被吓死了? 这也太玄乎了吧! 前世,她只听说过写恐怖小说,或者是看鬼故事被吓死的案例,而这些案例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被吓死的主人公心脏不好,猛地受到刺激,才一命呜呼! 禾老太太那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心脏不行的样子,而且,她的症状也完全与心脏病突发不一样。 禾家人也对禾老太太被吓病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马氏是直到晚上过后才回来的,她拿了一些钱,与连翘将镇上好好逛了一遍,又不愿意回来,生害怕一回来就要去三房蒸馍,她可不能白做苦力,因此便带着连翘在一家破旧的茶馆里坐了半个下午,晚上又去吃了顿饭,才赶回来。 娘两个吃得都饱饱的,精神头十足,马氏也做好了与人交锋的准备。 320.第320章 叫魂风俗 但她却比谁都有理,这大过年蒸大馍,禾家除了分出去的三房,还有三个媳妇呢,老四媳妇不在,那还有一个老二媳妇呢,还有大姑姐小姑姐呢,还有婆婆呢,凭啥他们家就她一个人去老宅蒸馍! 她才不会那么傻白白做苦力! 因此她早就想好这一天要偷溜,让谁也找不到,她就要看看她人走了,家里的活有人干没有,是不是离了她就都活不了了! 但是她根本没有从三房的角度去考虑,明明两家合伙的,你走了,老宅的大馍咋办,这不是明着要让三房帮忙给蒸出来嘛! 但是,马氏带着一丝忐忑与准备吵架的心回去,却发现家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就是院子里也黑乎乎的,就只二老的房间里点了昏暗的煤油灯。 马氏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带了连翘推门进了自家厢房,屋里冷冰冰的,禾老大不在,这屋里也明显一天都没人气儿,没有点火炕。 马氏不由抱怨开了:“你爹那个死人,不知道去哪儿了,这大冷的天,咱娘俩都给冻死了,他也没有给咱烧火炕!” 连翘则屋里屋外望了望:“娘,家里像是没人,就爷和奶在家!” “难道三房那边的大馍还没蒸好,都过去帮忙了?”马氏疑惑了。 这都一整天了,咋还没蒸好哩! 她顿时心虚地想到了那破了口的铁锅。 其实,之前禾家过年蒸馍锅一直完好无损的,只是,那次,大央那孩子不知道去后院干啥去了,将铁锅给弄了个大洞,她一直想着该怎样遮掩过去。 一口大铁锅的价钱可不低哩,绝不能让老爷子和老太太知道。 想来想去,就正好遇上老宅要与三房一起合伙蒸大馍,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马氏便让大央故意趁着人快要睡觉的时候给送了过去,这样,铁锅送过去的时候是好是坏,就无人知道了。二老也只会责怪三房而不会责怪其他人。 反正,三房那么有钱,根本不差一口锅的钱吗,老太太骂人了,直接将钱拿出来就中了。 马氏原本将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可是回来却不见人,便七想八想的,觉得一定是三房将破铁锅的事给闹了出来,只用一口锅蒸馍,所以到了大晚上的也没蒸完! 她就皱了眉出去,想着要不要直接去三房。 上房的门就被推开了,禾橘儿疲惫地端了一盆水出来,猛地看到院内站了个黑影,便唬了一跳。 再一定神,却发现是失踪了一天的马氏,便没好声气了:“呦,瞧瞧这是谁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消失了一整天,可是玩痛快了吧!” 因看见连翘在马氏后面探了个脑袋,好奇地张望,便马上厉目瞪着她。 她在几个小辈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连翘吓得忙将脑袋给缩了回去。 屋里传来禾老爷子有些疲惫的声音:“橘儿,是你大嫂回来了啊?” 禾橘儿应了一声,冷笑:“可不是哩,娘两个也不知道跑哪儿逍遥快回去了,我娘都快病死了,她们人却在外面玩着,这样的就该报备到官府,都关起来关一辈子!” 她的怨气太重了,说的话也很重,屋里的禾老爷子与外面的马氏同时呵斥一句:“咋说话呢!” 前者是嫌说禾老太太快病死了的话不吉利,后者却不着恼对方诅咒自己要被关监狱的话。 “老大媳妇啊,快进屋吧。”禾老爷子也没闲心跟她生气,只叫了她进屋。 禾老大也一直在屋里守着的,听到马氏的声音就赶忙出来了,看到她,憨厚的脸上就露出一抹笑:“回来了啊,没事吧,要是还不回来我说要去接你们的!” 禾橘儿翻了个白眼。 马氏则低声问禾老大:“咋了,老太太病了?” 禾老大脸色上有着愁苦,也同样低声瓮声瓮气地说着:“可不是病了,看病也看不好!” 说着,他就将理由简单说了一遍,听得后者直咋舌。 等再进去看了禾老太太,若说之前她觉得对方是在装病,那么,在看到禾老太太本人后,她就知道,禾老太太是真病了,而且还真是被吓病的。 旁人只觉得不可思议,她却觉得这很合情合理,一定是上天见禾老太太作恶都了,老天爷故意派人来收她哩! 她平日也受到不少婆婆的磋磨,此时巴不得对方早早死了,他们好分家! 只是,心里的高兴劲儿没多久,三房的人就来了,还带来一位十里八村都很有名的会“叫魂”的任大娘。 马氏便不高兴了,腹诽了三房几句,都是一群假仁义道德的! 禾老爷子十分惊喜,忙请任大娘洗干净了手,又让禾橘儿去舀了半瓢金灿灿的小米,就是瓢子,也是用的金葫芦,这样悬在人的头顶上方,在乡下,象征着太阳,能将一切阴暗鬼魅给驱除掉。 而被吓着了,通常意味着人身上有小鬼缠身,小鬼是最怕烈阳的。 将半瓢子的小米悬在人头顶上后,任大娘便一边将瓢轻轻摇晃,一边轻声哼语:“瓢儿,瓢儿,快快跑,小鬼小鬼,快快跑,人儿人儿,快回来吧,快回来找家人……” 就是这一句话,一遍又一边遍地重复着。 说来也奇怪,她这样叫过之后,禾老太太的情绪像是安稳了些一样,身子骨抖动得不那么厉害了。 众人都十分惊喜,纷纷说道:“有用,有效果哩!” 但是,叫魂只适合叫一回,任大娘叫过一回后就坚决不再叫了,摆着手郑重说道:“这只能一次哩,不然会惹恼小鬼爷,人都没好果子吃哩!” 禾老爷子无奈,但也知道没办法勉强,就忙叫禾橘儿开箱子拿银钱,要付给任大娘叫魂钱。 禾老三就忙掏出自己的钱袋:“我给,我给,这给多少合适?” 任大娘却笑了笑:“你家已经分了家的,这叫魂跟一般情况不一样,只有自家人给叫魂钱才算心诚哩,不然不灵!” 这习俗,禾老爷子也是听说过的,就让禾老三收了钱袋,自己越过禾橘儿,亲自取了一两的红包过来。 321.第321章 炸丸子 任大娘吃完饭,又和陈氏亲昵地说了几句话,禾老三便趟着黑又把任大娘给送了回去。 三房也看过禾老太太后,也回家了,一个个都感叹不已。 但每个人感叹的对象不一样,陈氏是觉得禾老太太到底这么大年纪,大过年的又发生这种事,真是受苦!禾早却觉得禾老太太真是个磨人精,原本大过年的都要兴头头地过年,但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时候出状况! 明天陈氏还要过去侍疾呢。 明天家里要炸麻糖,禾春儿便道:“娘,明天我们几个人搁家里炸麻糖炸丸子吧,这离过年都没天儿了!” 禾早也点头:“是哩,娘,我看炸的东西我姐都会,她给指导着,我和四哥,七宝都动手,郝嫂子也要来帮忙哩!” 陈氏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便说道:“这样,我先去老宅招呼,等有空了回来看一眼,中不?” 几个孩子便一起点头。 莫名的,四宝几个人便觉得有一丝兴奋,觉得自己被赋予了一项重任。 陈氏怕明天几个孩子弄不成,晚上便熬夜将一些基本工作都做好了,禾春儿半夜起来,还看到厨房的灯在亮着呢,从窗户外能隐约能看到陈氏忙碌的身影。 禾春儿心里便一暖。 她洗了下手,也走进去,笑了笑:“娘,还没弄完哩,我来帮着一起!” “你咋还不睡?”陈氏看到她有些惊讶。 “睡不着,就起来了。” “那,一起来吧,也快好了。等会儿咱一起睡。”陈氏与禾春儿的关系是很好的,也没有太客气。 娘俩个边说着闲话,边做准备工作。 柿麻糖是最麻烦的,得先将已经冻得都萎缩的柿子皮给撕掉,腊月天,柿子跟冰溜一样,拿在手里就寒津津的,陈氏烧了热水,将几十个柿子一起放进去,用热水先温一遍,再撕皮,然后去核,将果肉放到了面盆中,等所有柿子都弄好后,已经是大半盆的柿子汁了。再将白面搅在一起,这不能放一点水,光柿子汁就足够了。 再就是烧火,在大火中蒸熟,需要半个时辰,有这半个时辰,其他的就都弄好了。 将蒸熟的柿子面移到面盆中,搅了酵面,放到一个不用的炕上,用炕上的温度去醒面。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这面就该发了,能炸了。 陈氏与禾春儿一直忙到半夜才去睡觉,个个筋疲力尽的。所以说,柿麻糖之所以稀罕,不仅在于它的味道香甜,还在于它的做法很难,得费好大劲的功夫。 次日早,陈氏又早早起来,怄红着眼睛,将已经冻得结冰的锅放了热水,又烧了一大锅的开水才走。 禾老三倒是在家里帮了一会儿忙,才过去。 禾春儿几个小的也早就起来了,一个揉发面麻糖,一个搓鸡蛋麻花,一个拍圆圆的红薯丸子,郝三嫂则做比较难做的驴肉丸子,最后是四宝负责炸和捞,长工负责烧火和砍柴。 倒也算井井有条,分工合理。 阿澈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他无声看了一会儿,就笑了起来:“你们倒是配合得挺默契的。” 禾早在搓麻花,正玩得不亦乐乎,听到他的声音,就兴奋地朝他招手,让他过来帮忙。 阿澈还是第一次见到常吃的麻花是这样做出来的,不由有些嫌弃:“原来麻花是硬生生用手给搓出来的啊?” 禾早就哼了一声:“咋了,你还嫌脏哩,我跟你说,今天我们全家人,包括郝嫂子和长工们,都洗了五六遍的手,用了新买的胰子。干净得很哩!” 阿澈瞅了她一眼,才自己去洗了手过来帮忙。 禾早就兴致勃勃跟他说着:“咱们北边还好,我听说南方他们过年不吃炸的东西,也不蒸大馍,反而是炸年糕吃,那年糕像是糖一样黏黏的甜甜的,人手根本没力气,便用洗干净的大棒搅着,搅得力道越大,那年糕就越好吃,或者就用脚和面!” 周围几个人都被她恶心得没法说了。 “用脚和面?那咋吃?岂不是一直都吃到脚丫子臭味!”陈氏惊讶无比。 而阿澈已经深深皱了眉头,看着面前搓的软踏踏的麻花,觉得自己今天没有了胃口。 而且,他决定,等以后遇见南方的年糕,他绝对不会再碰! 禾早望着他的表情,一直偷偷坏笑。 她故意忘了说,这只是一部分的做法,也有一部分是按照正常程序做的,干净得很! 中午,他们吃的仍然是咸疙瘩汤,只不过汤里加了刚炸好的驴肉丸子,绿豆丸子,又放了整整一颗大白菜,粉条,香得不得了。 那驴肉炸的刚刚好,肥而不腻,味道很特别。 禾早吃得小肚子圆鼓鼓的。 他们又派了四宝送了一锅的咸疙瘩汤往老宅送去。 等回来后,四宝便摇着头,也有些担心的模样:“咱奶和昨晚差不多,虽说不发抖了,但是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话力气都没有,还是小姑给她喂了几口饭,就不肯吃了。” 他轻声:“咱奶像是生了一场病,就没有了往日的精神一样。” 禾早皱了眉,要是禾老太太真能就此安分下来就好了,怕就怕她的有气无力是暂时的,等过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 禾春儿也有些犯愁:“大过年的,突然出个这事儿,弄得人心惶惶的!” 真是不吉利! “七宝呢,还不让回来?”禾早问道。 四宝便摇头:“咱爷让七宝待在咱奶屋里哩,不让他回来,说有他在,咱奶放心不少!” 禾早就嘟嘴了:“他有啥用呢,就只巴着他不放!” “七宝听说咱在家里炸丸子,羡慕得不得了呢。”四宝想到七宝当时的表情就有些好笑;“但咱爹咱娘都让他待在奶身边哩。” 禾早便道:“咱等会儿把炸出来的东西都给他送点尝尝。” “我刚送汤的时候,就捡了一小盆子送过去了,等下晌全都弄好了,还要送一半过去哩,你慌啥,怕他没东西吃!现在咱爷当他是香饽饽哩,吃的怕是比咱的还要好!” 四宝拦住了她,笑着说道。 禾早就只好作罢。 她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刚夏儿姐说她等会儿就回去哩,咱大娘娘让她回去帮着伺候奶哩!” 322.第322章 买礼物 “她伺候啥哩,咱爹娘在哩,拿用得着她!” 四宝说道,但是看了看那头正努力做活的禾夏儿,便道:“让她回吧,咱爷奶家里就让她一个人过来,她自己也难受哩,这早走她也不好意思,但是咱大娘娘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怕是她走迟了要回去挨骂哩!” 禾早点头应了:“那中,就提前走。咱家这么多都做了,不差这一下。” 四宝就笑道:“正是这个理儿!” 半下午的时候,禾老三与陈氏一起回来看了看,夸了几个孩子一顿,就又匆匆去了。 禾早也不等他们,拉着禾春儿与四宝一起计划明天去镇上要买的年货。 年礼是肯定要准备的,走亲戚都要拿年礼的。 然后就是一些年货,阿澈他们预备大年二十九去了一趟山里,即使禾家人劝着也不行,执意要去,只不过答应不往深山里去,就只在外围转一圈。 禾家的大棚里就有各式各样的蔬菜,这些蔬菜一整个腊月卖了有一千六百多两银子,再加上临近过年,松花蛋与柿饼的销量剧增,禾家光这个月就有三千六百多两银子入账。 禾早便决定要拿出一部分去购买些金银饰品,既能丰富下古代单调的饰品生活,又是一种储蓄的手段。 几个孩子怕没有大人陪同,会遇上歹人抢劫,就特意带了大山。 大山今年不会老家过年,而是在姐姐家过,他也急需工钱,主动要求在大年三十放假,三房正好缺人,自然同意了,禾早更是答应过年这十来天,还干活的长工和郝嫂,工资涨两倍。 所以,不管是谁,都没有埋怨禾家没有早早放人的。 回了家也是帮着收拾家里,置办年货,乡下庄户,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活计谁干不成,还不如省出自己一个出来,多挣些工钱呢。 禾早他们先将其他东西都买好,才一起去了金银铺。 原本禾早想到是去城里一趟,专门买金银,县城里的质量要比镇上好一点,但是大人们都没空,便作罢了。 镇上的也有好的,只不过花样较少。 七宝没来,禾早便代他挑了一样,四宝与禾春儿都各自挑了喜欢的,禾早与禾春儿便又为陈氏,禾老三也挑了东西,最后,禾早相中了一块价值二百两银子的羊脂玉,她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又问了半天。 还是禾春儿看出了端倪:“早儿,你要给阿澈哥送啊?” 禾早便点头:“大过年的,总得送些啥吧,他一个人在咱们村过年,也够可怜的!” “中咧,那就送这个!” 禾春儿点头。 禾早却摇了下头:“不中,这玉虽好,但总觉得不适合阿澈哥,我再挑挑别的。” “我觉得挺好的哩,这二百两银子哩,玉的质量老好!”这要是以前,禾春儿是绝对不敢对玉做评价的,但是,现在她手中也有两三块玉首饰了,价值不菲,自己对玉也算有了一些研究。 店里的掌柜也是认识姐弟几个的,知道是大主顾,早就过来亲自伺候着,见几个人拿不定主意,就忙笑着说道:“这羊脂玉可是从南边过来的,要不是因为背面有些许瑕疵,绝对不会这么便宜就卖了,得五六百银子呢!” “哪儿有瑕疵?”禾春儿没发现,便问道。 掌柜的为她指了指,却是玉的背面有一个小裂缝,要是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这玉的质量却是上等的,摸起来光洁无瑕,还冰凉冰凉的,夏天带了一定会很凉快。 “可不是。”禾春儿又有些犹豫了:“这要是买回去阿澈哥不满意咋办?我看他现在虽然落魄,但吃的穿的身上带的,都算是精品哩,没有一点不讲究的!” 禾早暗笑,这点就是禾春儿也注意到了啊。 “咱家的条件阿澈哥是清楚的,没必要买太贵重的,我看这个就很好!” 四宝也说。 禾早就拿了玉仔细看着,自刚才起她就一直在考虑怎样将这条裂缝给完整地遮掩掉,她灵机一动,就道:“不中在这条缝上雕一个大峡谷的图案吧,这条缝正好是个峡谷,两边是巍峨高山,白云,绿树啥的!” 她看向掌柜的。 干这行的自然都有一颗火眼金睛,掌柜的眼前一亮,便伸长了拇指:“二姑娘好巧的心思!真是聪慧聪慧啊!” 禾早忍不住掘唇笑起来。 “那展柜的,这玉还是二百两银子吧,那雕刻的手艺得多少钱?” 禾春儿怕掌柜的反悔提高几千,就赶忙确定下来。 还好,掌柜的是个人精,做了十几年生意,早就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这禾家,有怀庆府的贵人护着哩! 他就乐呵呵地点头:“不贵不贵,我家正好就有好师傅哩,我让他这几天不吃不喝给赶出来!至于这个费用,就拿五十两银子吧,大过年的,也算是给个赏钱!” 五十两,还算可以,这家掌柜没有多要。 禾春儿很快就与对方成交。 由于禾早还在由于送什么礼物,这玉便由禾春儿给买了,让店家给细心包好。 禾春儿就笑了:“咱们一人送一件礼物给阿澈哥,他别也一人一个给咱准备礼物!” “这才叫做礼尚往来呢,不枉他剑客的身份,谁让他每天都练剑来着!”禾早笑了笑,忽然灵光一闪,就想到自己买什么了。 他们去了打铁铺,这是镇上最好的打铁铺了,卖少许的刀剑,斧头等锋利工具。 禾早当然不会买一把剑回去,这种地方的剑就是铸得再好,也比不上京城里的。 她来是要定制一把匕首。 所谓的匕首,与现代的水果刀有些类似,只不过刀身更加锋利,更细一些。 但禾早有特殊要求,她要求匕首是装在普通竹筒里的,从外表看,就像是装书信的竹筒,一拔开,却是极锋利的刀锋,竹筒里还藏有空间,能塞入几根针或者是一封舒心什么的。 等竹筒做完了,再将其头部、尾部打通,上部分穿几个洞,做成迷你版的竹箫。保证不管谁看见,都会当成是一个玩具而不会在意。 听了禾早的摄像,其他人都目瞪口呆,一个心里想着,这想法也太稀罕了,从没有听说过!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323.第323章 怀疑 那打铁的汉子也是镇上的,都常见的,称为“崔三汉”,似乎与崔家有那么丁点亲戚关系。 他举了个大拇指:“中是中,但得沸点时间,这要快过年了,等正月初七初八给做出来吧!” 禾早忙瞪大眼睛:“我这可是大年初一要送人的,所以那之前得做好!” “大年初一要,这不中,不中,就是我不吃不喝也做不完哩!”崔三汉忙忙摇头。 瞧他的态度不像是说笑的,禾早往后又退了一步:“大年初二!” 她狠下心道:“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咋样?五十两,可顶的上你三四个月的生意了!” 崔三汉细想了想,才郑重点头:“中,那就初二,初一晚上我给做好,初二过来拿就中了。” 为了这五十两,不过年也是可以的。 禾早不放心,又嘱咐道:“我可提前说明白了,要是做的不好,我就不付钱啊,质量得保证!” “那是肯定哩,肯定,我们家出的东西,尽管放心!” 禾早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小工作坊,全是人工一点一滴做的,质量有保证,便点点头,预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金。 “那我买啥东西?”四宝有些犯愁。 “七宝年纪小,不用买,四哥你好好相一个。”禾早说道。 四宝眼睛就看到了前面的书肆,顿时来了兴趣:“我看阿澈哥也是爱看书的,给他挑一套笔墨纸砚吧,质量好点的。” “也中,最实用的!”禾春儿点头。 他们便又去了书肆,挑中了十二两银子一套的笔墨纸砚,就是在大户人家里,质量也算是不错的了。 要知道,在《红楼梦》里,贾宝玉这类的公子哥儿,一个月的笔墨费也就八两银子。 众人这才回去。 陈氏远远地看见村口的动静,就忙赶回来,看了几人买的东西,嘴里只是夸的,又说几个人破费,买了那么多的金银首饰,但是看她那脸色的神情,也是极其高兴的。 “娘,七宝还不回来?”四宝问。 陈氏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奶也不知咋回事,抱着七宝就是不愿意撒手,她病还没好哩,就是晚上也要让七宝陪着一起睡,我们不好说的,等三十了吧,三十咱回家吃午饭啊!” 面对陈氏的乐观,禾早却保持怀疑。 现在禾老三与陈氏就常驻在老宅了,而明天大年三十,她根本不相信禾老太太会忽然好过来,让三个人回来。 她突然眯起眼睛,脑中略过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该不会禾老太太一直是装病的吧? 目的是为了——让禾三房的人重新回去? 现在禾老三与陈氏不就一直往老宅跑! 最小的七宝也在老宅回不来! 禾早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但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要是禾老太太一直都是装病的,那她演得也太像了!睡梦中装着发抖,脸色铁青…… 禾老爷子他们的表现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禾早皱着眉,觉得自己想不清楚,但她却决定,从现在起,要好好监视老宅的人,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有她在,老宅就绝对不会成功! 本来,禾早能不去老宅就一定不去,但是,她主动承担起往老宅送饭的任务。 这件事也不知是怎么发生的,大过年的,突然老宅的人就都不能做饭了,非得三房的给送才中哩。 这都好几天了,该不会这之后一直成个这了吧? 就是禾老太太病好了也不中? 禾早之前一直没往深处想,只单纯地认为禾老太太大病一场,所有人都吓得跟啥似的,禾老三与陈氏也是忧心忡忡的,尤其是禾老三,基本整颗心都扑在老宅那里,上次他被冷掉的心早就因为禾老太太的病又回暖了过来! 禾春儿与四宝也一直告诫禾早要压抑自己的脾气,左不过这几天,等过完年,一切就都好了,不应大年下的生气! 禾早也就听了,并且听之任之,没有过多管! 可是,现在她产生了想法,对一切也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她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跟任何人说,禾春儿帮着郝三嫂做好了饭,就盛了一锅的红豆粥,和两盆子的肉菜,二十个溜热的蒸馍,这么大分量她一个人送不了,大山和四宝便也来帮忙。 路上遇到同村的人,都热情地与她打招呼:“早儿,又往老宅送饭呢?” 禾早便笑着应答:“哎,是哩!” 她捧着一盆子肉菜,外拎了一兜子的热馍,四宝也捧着肉菜,大山则端了一大锅的热粥。 要是之前,他们会用一个大提盒装着,方便拿。 但今天禾早却要求手端过去,其他人不解,四宝倒像是有些明白,便主动请缨帮忙。 禾早说着话,就故意装了有些力气不支的模样,微微弯了腰喘气。 额头上也有些密密的汗珠,与她搭话的人就忙伸手帮着她端了下。 那盆子的重量让他也忍不住咂舌:“都这老重哩!” 禾早忙擦了擦汗,又伸手去接:“可不是,偏我家那大提盒被提坏了,今天一个人就是搬不过来,才三个人哩!” 巧妙地暗示了他们家的大提盒是因为东西太重被提坏的。 那人便啧啧感叹:“这么多东西,光做就得费不少功夫吧,咋,你家不光要负担二老吃喝,还有一大家子老小?” 同村的人,之前只觉得三房是怕二老生病,老宅的伙食不好,这才专门为老宅二老做吃食。 禾早就笑了,小脸上甚是灿烂:“可不是哩,我四叔前几个不是摔了吗,干不了活,剩下的人都伺候我奶哩,没时间做饭,我们家就承担过来了,左右就这几天!”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再说我爹娘也在老宅伺候哩,不回家,也得给他俩送饭!” “哦!”这人长长哦了一声,才后知后觉过来:“你爹娘不在,那这些都是郝三嫂一个人做的?” 郝三嫂在三房当厨娘,一村的人都知道,也羡慕过她的好运,做饭谁不会做,偏偏禾家给的工钱高,又离家近,比村上出去打远工的人要好多了,担心家里了,出了大门口就是。 324.第324章 得寸进尺 禾早就忍不住笑:“三嫂一个人咋能做这老多,全是我大姐和三嫂一起做哩,我们自家人吃的是三嫂做的,这些全是我大姐做的!我大姐是一片孝心,又不能让三嫂一个人负重过重!” “呦,春儿可是越发能干了,这么大分量说做就做出来了。” 说着话,也有几个人围过来看热闹,听见禾早这样解释,便一个个都很惊讶。 没想到这么多饭菜全是禾家大姑娘一个人给做出来的。 “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哩!” 最开始说话的人也摇着头感叹着,不知道到底是夸赞还是别的意思。 四宝有礼地向村人一一打了招呼,跟着禾早往前走了。 身后的人便议论纷纷:“这四宝上了学,出落得倒是越发好了,比先前要强上许多。” “可不是哩,你没听说,四宝在咱私塾里,成绩是最好的,最受举人老爷待见!” 说这话的显然是一个知情者。 众人便将话题重点围绕在三房的几个孩子身上:“春儿出息,四宝有成色,早儿那就更不用说了,小脑瓜子比常人都要精明厉害,会往家里搂钱,就是最小的七宝也极其孝顺机灵,哎呦,老三家的几个孩子长得个个都好,这以后是要享大福哩!” 这个人是满满的羡慕。 “那可不一定哩,三哥夫妻两个都是老实头,一听说老人病了,就拿啥扔啥,赶紧过去伺候了,老宅却连口饭也不管哩,还得仗着自家孩子去送!” “就是,听着怪冤屈哩!也难为他两口性子好,不计较这个!要是我肯定就不中!” “老宅老老小小那么多人口,我就不信不能抽出一个两个来做饭,还得让分家出去的几个小辈给做好送去!三房的人太厚道了,太厚道了!” 这个是为三房抱不平的。 “就是有钱了也没鱼肉咱乡里,还和以前一样好欺负!”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就有人加了一句:“就是厚道才好欺负哩,老三两口子啊,太老实了,都要连累自家儿女受累!我看,以后四宝春儿几个,还有的要忙哩!”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都为禾早几个哀叹起来。 禾早远远听着偶尔传过去的风言风语,嘴角翘起来。 四宝看见,便笑道:“你又要做什么了?” 禾早含笑望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咱做了好事,为啥要偷偷摸摸的,不让人知道!这可不叫沽名钓誉,而是实话实说!” 最后几个字,她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四宝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不管禾早做什么,他相信她有分寸,他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反正他看老宅的人也不顺眼,看着他们吃点亏也是愿意的。 进了老宅的院子,禾老三正往厨房里抱柴,而大央与三宝、马氏几个反而坐在火堆旁取暖。 马氏还在吩咐:“老三啊,那火得烧得旺点,不然屋里炕不暖和哩,咱家煤炭不多了,要是多焖点炭就中了。” “那我回头从家里带点。”厨房里传来禾老三有些闷的声音。 马氏便心满意足地笑。 真是得寸进尺!禾早眯了眼睛,一团怒火就在心里突突往上冒。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有些昏暗。 老宅的人看不清禾早的表情,但却看到了几个人手上的锅和盆子,便一个个欢呼站起来:“饭来了,饭来了,真是好不容易,等得要饿死了。” 三宝最先冲过来。 中午四百几个不在家,郝三嫂一个人忙不过来,做的分量便很少,老宅的人都没吃饱,家里的馍被老太太给放起来了不许吃,他们只就好烤着红薯,一边等晚饭到来。 但就算饿成这样,他们也没有一个人主动去做饭的。 禾早的火气更加冒上来。 她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呦,你们几个都好悠闲哩,咋不进屋伺候着,都来外边来了。” 马氏就死皮赖脸地笑:“这不是等着你们给送饭的嘛!” 禾早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圈,便故作惊讶地笑:“哦,等我家送饭来啊,中,我们送来的分量足足的,也算是最后一顿了,只明天就不来送了,要过年了,我们要准备自家的,也没空,原本想着你们都伺候我奶,就给送几顿饭,可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挺悠闲的,不如就自家做饭吧,老两口的饭菜我们照样管啊!” 她笑着将盆子端到正屋,又朝几个人招手:“别愣着哩,快进来吃饭,不是都饿了,愣在那儿算咋回事,肚子可不会自己饱!” 马氏几个人却惊疑不定,刚禾早说的是啥意思,难道以后不再送饭来了? 他们昨晚还偷偷讨论过,要是让三房一直送饭,就是大年三十这顿饭,也铁定丰盛无比,他们讨论得都口水直流呢。 现在——说不送了? 里间的老太太听到了禾早的声音,便微微哑着嗓子:“是早儿来了啊,快进来!” 生了病后的禾老太太,性情好像变得温柔了些一样。 自从住在自家宽敞的大屋子里,又安装了玻璃窗,她就再也不习惯老宅的屋子了,窗棱上的窗纸都不知是用了多少时间了,哪怕是破了个口子也舍不得扔掉,就又在外面用浆糊一层,这样一层层下来,将仅限的阳光彻底隔绝在了外面,又不舍的点灯,屋里便常年阴暗着。 禾早怀疑,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下去,眼睛会不会变坏。 别说她了,就是住在这里半辈子的禾老三与陈氏,也都很不习惯。 自家的大窗户与老宅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陈氏也恍然明白为啥这玻璃这老贵,禾早当初却执意非买不可,又是托人情又是找关系的才弄到几块! 现在,她也觉得这银子花得值! 禾早眯了眼睛,瞅着屋内暗暗的光线,和四宝一起进了里间。 里间的光线更暗了,好几个人走在这里,便点了一个煤油灯,其实也没亮到哪儿去。 一走进来,看清楚屋内的人,禾早便知道禾老太太的嗓子为啥哑了。 禾老四也在,眼睛红红的,估计刚才与禾老太太抱头痛哭过了。 325.第325章 原因 “四宝和早儿来了啊?”禾老四的嗓子也有些哑,看到两人,便笑着打招呼。 禾早笑着走过去:“四叔,你好了?” 她看了看禾老四头上的伤口,却被纱布盖着,看不出来。 “好多了。”禾老四点了头:“已经不太疼了。”说着他便又看向陈氏:“我听说是三嫂家里送来好的金疮药,太谢谢了。” 陈氏摆手:“没事,没事,一家子,该做的。” 七宝一看到四宝与禾早,眼前便是一亮,一下子从炕上飞扑下来:“四哥,二姐,你俩好容易来了,我好想你们!” 他与禾早最亲,也毫不客气地扑到禾早怀里,抬起委屈的小脸:“二姐,你咋都不来看我!” “来过好几次哩!”禾早点点他的鼻尖,也有些心疼他这几天都被关在老宅。 七宝嘟着嘴,依偎着她坐下。 禾老爷子盘腿坐在炕上,便眯着眼睛笑:“这姐弟俩的感情可真好哩!” “早儿,来奶这儿,这几天好像又长高了些。”禾老太太对禾早的态度也温和得让人眼珠子几乎都掉下来。 禾早咬了唇,眨巴下眼睛。 她乖乖地走过去,叫了一声:“奶,你身子骨咋样了,哪里还疼不?” “哎呦,可是好多了,那两天我睡得啥都不知道,简直就是死人哩!”禾老太太拉了禾早坐在旁边,笑着对她说道:“早儿,你也待奶这儿吧,奶大病了一场,可稀罕小孩子了,你四哥,你大姐年纪大了,不比你和七宝人小,眼睛净,心思净,你俩在我这儿,我就不怕了!” 禾早已经无力吐槽了。 拉了一个七宝还不够,还想让她也待在老宅,想得美! 她当即就道:“奶要是还怕,咱就再叫大姥姥来叫叫,人有七魂三魄呢,我看奶这样子像是少了一魂回来哩,让给叫回来!” 禾老太太脸色略微慌张,马上道:“不用不用,早回来了,我早回来了,哪还用人给叫!不用浪费钱!” 一则,叫魂有点丢人,二则,给的叫魂钱也太多了。 禾早便摇头:“不中哩,奶你不用担心银钱,叫魂钱我家出了!” “你家掏钱不管用哩!”禾老太太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哦!”禾早长长哦了一声,看向禾老爷子:“这没啥,我爷也愿意出哩,是不是,爷?看病不怕花钱!” 禾老爷子便忙点头:“中,那就再……”他看了看禾老太太,后面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我好了,已经完全好了。”禾老太太干脆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站直了腰。 禾早心满意足,左右望望,便看着禾老太太感叹道:“看这精神样子,我奶是真好了,那我家七宝就不用继续待在老宅了,也要大年三十了,我看,我爹娘也尽快回家吧,偌大一片家业,没有大人管着,现在已经不成个样子了!” 还站着的禾老太太:“……” 四宝忙绷住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笑出来。 陈氏有些惊讶,看向了一脸无辜的禾早。 “这,这大过年的,走啥哩!”禾老太太仍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是禾老爷子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不中今年都留在家里过年吧,你们分家后,咱们好久没跟这几天一样亲香了!” 禾早忍不住冷笑一声。 亲香? 这几天全部都是他们三房在付出好不好,她要是再不多做点什么,他们三房就要像之前那样,给老宅做牛做马了! “爷,咱既然分家了就得有个分家的样子,是不,总不能让人说我们分家了,还回家沾光!别这个年都过不安生!” 禾早的话很直接,一时让屋里的众人都下不下台来。 陈氏忙叫了一声:“早儿!” 禾早刚想说话,马氏他们便来送饭来了:“饭好了,我的妈呀,我刚尝了一口,郝嫂子做的饭可真是太好吃了,香得让人受不了!” 说着语气便是满满的羡慕:“老三家请了郝三嫂,那郝三嫂做饭整个村的人都有名了!” “大娘娘,这饭可不是三嫂做的,是我大姐做的哩!”禾早笑着提高了嗓音:“这一大家子的饭郝三嫂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便做我们家自己的,我大姐做爷奶这边的!” “哦!”马氏愣了愣,便又道:“那春儿现在也中了,做的饭也好香了!” 其他人没有说什么,都沉默地看着马氏摆饭。 禾早左右瞅了瞅,来了半天了,却没见到禾老大与禾夏儿。 这两个人不知道哪儿去了! 陈氏便忙上前帮忙。 禾早掘了下唇,刚才说的话被打断了,一时有些不好接。 她便笑嘻嘻地坐在了禾老太太旁边,撒着娇:“奶这里亮堂些,我坐在奶这边吃饭!” 现在禾家吃饭的规矩改了,女方都在里间陪着老太太一起吃,外面则是男方一桌。 禾老太太对禾早有些心有余悸,看了她,勉强笑了笑,便端了碗吃着。 禾早殷勤地帮她夹菜:“奶,你吃这个腊肉,这腊肉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味道可好了。” 禾老太太吃得也算香甜。 禾早更加确定她的病早就好了,要是不好,会有胃口吃肉? 一顿饭,禾老太太吃了两碗汤,两个馍,还加了一个鸡蛋。 她的饭量甚至比之前没生病的时候还要大,似乎是要将之前没吃的全部补回来。 禾早垂下头,想了想,忽然抬头问道:“奶,你说你之前咋就被吓病了?我看那赵家也就是装的,其实没啥哩!” 禾老太太面色就是一僵。 禾老爷子的脸色便有些不好。 禾早眯起了眼睛。 “没啥,就是,就是被吓了一跳,以后我就不知道了……”禾老太太其实并不习惯说谎,当她说谎的时候,还是有些特征的,就像是现在这样,支支吾吾的,说话含糊不清。 “哦!”禾早同情地看了她,又看看禾橘儿,嘻嘻笑了:“我小姑倒是比奶还强哩,都没吓病!” 禾老太太脸色却突地一白。 禾老爷子这次也坐在了里间,忽然就指着那个腊肉笑:“这个腊肉不错,都尝尝,比咱们这边腌制的要好哩!”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禾早垂下了眼睛,心里第一次对禾老太太生病的原因产生了怀疑! 当初都说是被吓病了,禾早也就信以为真。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在赵家人来之前,禾老太太就已经病了呢?那是什么原因? 到底发生什么事会让禾老太太吓病! 326.第326章 一起过年 之后,禾早再没说一句话。 吃过饭,禾早便看了陈氏:“娘,你和爹跟我们一起回去不回?” 陈氏看了眼禾老太太,犹豫地点了点头:“那我跟着回去看看吧,家里没个大人还不知成啥样呢,我去看看……再回来!” 禾早无语地看着她,人太老实就是这点不好,自己说着说着就不好意思,脸皮太薄! 你要是人家马氏,肯定就不会这样! “那我爹呢?”四宝问。 陈氏便看了禾老爷子。 后者笑笑:“那就都回吧,你奶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那咋中哩?”禾老太太忙道:“我就是病好了,也没好太利索哩,也得看着我儿子在才放心!” 她有些生气地看了陈氏与禾早:“既然你们想回去,中,反正咱们不是亲的,你们也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老三不中,他不能回,他一回去我就不舒服!” 她这种反应,已经在禾早的预料之中了。 禾早微微笑了:“我奶这话就又孩子气了,确实像是病还没好。” 禾老太太瞪了禾早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往外走去:“我亲自问我三儿子去。” 禾早也不动,就看着她往外走。 禾老爷子便叹气:“你这又是干啥哩,病刚好,又生气,看又躺下了。” 他这话,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马氏便开了口:“我说,你们三房也不应太霸道咧,咱娘就是想看看儿子,分家了,咱娘可想三叔哩。” 禾早淡淡瞟了她一眼。 马氏一下子想到自己现在将禾早当成是财神爷了,财神爷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她马上噤了声,想了想不对劲,便又开口:“但是想想吧,你们分了家,自家也有自己的事儿,这也不是霸道,就是家里分不开身不是,要我说,爹,不中就让三房的人回去吧,咱家就有人,照样能伺候你们哩!” 禾早这才收回了眼神。 屋外已经传来禾老太太与禾老三的对话声:“老三啊,你跟娘说,你想不想待家里伺候我?” 她这样问,禾老三还能说啥,当然是“想”了。 只是他心里咋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四宝看了这半晌,也慢慢察觉出不对劲了,听了禾老三的回答就知道不好,忙向禾早使眼色,后者一向有些急才的。 但是禾早却稳稳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注意到四宝的眼神,也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让他急得不行,不知道禾早在干什么! 就这样,陈氏跟着他们回去,禾老三却留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四宝迫不及待问她:“早儿,刚你咋不吭声?” 禾早看了看他,却是问陈氏:“娘,你咋想的?” 陈氏比禾老三要聪明多了,皱了眉头,想了半天,才叹口气:“你奶这病蹊跷啊!” 禾早了然,陈氏一直在那里伺候,比她还早发现不对劲。 但她是个厚道人,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出去乱嚷嚷。 而且也不会多想。 四宝惊讶了:“难道我奶不是吓的?” 陈氏也说不清楚:“不知道哩,反正我觉得有点奇怪。” 禾早早就在心里盘算开了,制订了计划。 禾老三晚上很晚才回来,精神不能说好,但也不是不好,只是神态有些奇怪。 “咋了,爹?”禾早一直注意着他,见状便问道。 禾老三摸了摸她的脑瓜子:“这老晚了,快睡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哩!” 禾早眼珠子眨巴眨巴,便乖乖应了声。 却在睡觉的时候,偷偷起身,披了厚袄子,溜到了禾老三与陈氏的房间窗口下面,窝在那里听悄悄话。 禾春儿发现了她的奇怪举动,也披了衣服跟出来,见状就皱起了眉头。 她走过来,压低声音:“早儿,你干啥哩?” 轻轻柔柔一声,将禾早吓了一大跳。 她拍了拍胸脯,睁大眼睛:“大姐,你吓死我了!干啥哩?” 禾春儿蹲下来,眯了眼睛看她:“你是干啥哩?钻在这里面!” 禾早“嘘”了一声,往墙里面指了指,示意她听。 禾老三正与陈氏说话:“咱爹娘后来跟我说话,说是想让咱两家合在一起过年哩!” “你咋说?” 陈氏今天已经听出来禾老太太的意思了,也不惊讶,只问道。 禾老三便迟疑了下,缓缓道:“我能有啥想法,这好容易分开了,咋能合回去!”说着他便叹口气:“我想了想,其实咱家这几天就不该一直往老宅送饭,咱自家觉得这是应该的,但是咱爹咱娘看,心里却是动了念头了!” 导致现在想拒绝都不好拒绝! “几个孩子一定不同意哩。”陈氏实事求是地说。 “尤其是早儿,眼里揉不得傻子的,我想想她那个脾气,就没敢直接应下来,就推脱说要回来先跟你说说!” “那咱问问早儿?”陈氏商量的语气。 禾老三便点了头:“明早跟她说吧,一起过年倒也没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顶多咱家多出个钱罢了,反正只要一家子和乐就中,咱爹娘高兴就中!” 此时的禾老三早就忘了当初他被忽视时的难过与心寒了。 禾早听着屋里两人又转而说起了别事,料是讲完了,才与禾春儿一起退回了自家屋子。 只是,刚退到屋门口,对面厢房就传来一声低低的喊,抬头一看,竟是四宝。 他从门框里探出个脑袋,伸长了胳膊向两人招手。 禾早不由笑了:“他也没睡哩。” “走吧,咱一起说说话。”禾春儿说道,两个人便又往两个男娃的房间走去。 四宝将她们迎了进去。 禾春儿与禾早已经冻得手脚发麻了,禾早一边跺着脚一边笑:“你咋还没睡,四哥,七宝呢,睡了没有?” 往里面一探脑袋,却见七宝整个身子都裹着厚厚的棉花被子,张着一张嘴朝他们笑得灿烂。 禾早无声弯腰笑了起来。 禾春儿也笑:“咋都没睡哩?” 四宝也是脱了衣裳上床睡觉的,身上随便批了一件衣服,此时也冻得不行,忙跳上炕,又掀开暖烘烘的被子让两人进来:“快进来,外边冷得很,别给冻着了!” 327.第327章 知晓端倪 当初没分家的时候,四个人都挤在一张大炕上,况且冬天都穿得厚厚的,也不怕男女大防,禾春儿便与禾早都钻进了厚厚的被窝里。 身下是暖暖的炕,被子也是又暖和又软和,禾早舒服地叹口气:“要是再有一杯热茶就完美了!” 七宝立即狗腿地从炕角上拿起盖子,拿了一个小茶杯舀了热茶递给禾早。 禾早笑得心满意足,感叹道:“你们这个灶缸挖得不错。” 四宝与七宝房间的炕却是专门设计过的,因为七宝晚上起来喜欢喝水,屋里放一个煤炉又不安全,四宝就灵机一动,学着灶火的样子,将炕角那一处给挖了个一个砖头深的深度来,抹了漆,又弄了个盖子,专门用来存水,炕本身就是热的,便也将这里面倒入的开水给暖的热热的。 晚上起来渴了,直接一舀就中。 禾早之前没放在眼里,这会儿察觉出其中的便利了,便满是羡慕。 “赶明儿我也给你弄个啊!”四宝到底有着做哥哥的样子,当即就打着包票。 禾早嘻嘻笑着应了。 七宝凑过来,好奇万分:“大姐,二姐,你们躲在娘窗户下边干啥了,偷听墙角跟呢?” 禾春儿笑笑:“你们还真看见了?” “那是哩,要不然能等着你们!说说,都听到啥了?”四宝问道。 禾早也不隐瞒,便将刚才听到的话一字不改地说了。 四宝就皱了眉:“真合一起过年啊?” 禾早斩钉截铁:“真合,只要咱爹娘有这个想法,那咱就合!” “为啥?”四宝自在老宅就觉得禾早有些奇怪。 禾早没有解释,只问了七宝:“七宝,你在咱爷家听到啥奇怪的话没有?” 七宝是日夜和禾老太太在一起的人,年纪又笑,禾早觉得禾老太太与人说话不一定会避着七宝。 七宝不明白她的话,睁大眼睛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听咱奶对咱爷说,她晚上老是会作噩梦……” “啥噩梦?”禾早眼前一亮,忙忙问道。 七宝本没当回事,见状也认真回忆起来:“说是啥,梦见了一个小娃娃,手脚没长全!我没听明白,咱爷安慰咱奶说那是梦,不是真哩,咱奶就没再提了,不过,咱奶晚上睡不好,一睡就被吓醒!” 禾春儿皱了眉,听着这一段似曾相识。 禾早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没长全的小娃娃,那是不是没出生的婴儿哩?早早就夭折了?” “哦!”禾春儿恍然大悟,脸色有些白,压低声音:“我想起来了,那时候还没有你们哩,就是四宝,也才一生多,咱四婶生了个没长全的孩子,缺了只手,又缺了只腿,五官也不全……” “那活了没有?”七宝有点害怕,躲在禾早怀里。 禾春儿摇头:“当然没活,在娘胎里就死了,当时咱四婶都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咱四叔一个粗汉子,也哭了!是咱娘将那个孩子给埋了,没成的孩子是不许入家坟的,也不知道咱奶埋哪儿去了。” 四宝掘着唇,压低声音:“是不是咱奶的缘故?所以四婶生了个四肢不全的畸形儿?” “不知道哩,但是这些年也没听咱四婶提过哩,咱四婶那个人可厉害,人又正,说话做事比咱娘和大娘娘都要正气占理,但不知道为啥,咱奶就是看她不顺眼,之前她在咱家里,咱娘第一个看不惯的就是咱娘,然后就是她!” 禾春儿说道。 禾早却摇头:“生不生畸形儿,跟咱奶应该没关系,除非是咱奶之前磋磨媳妇,让咱四婶出了差错,导致早产啥的,咱四婶是不是早产?” 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禾春儿那时候又小,早就记不全了,仔细回忆了半天,才犹豫着说:“应该不是早产吧,我记得之前生孩的时候,咱四叔在产房外面老高兴老激动了!” 禾早也想不明白了:“那这事跟咱奶没关系,那她为啥心虚?” 几个人都摇头。 禾早都想不明白的事,他们更加想不明白。 “算了,天太晚了,咱们回吧,明天再说。” 禾春儿打了个哈欠。 禾早心不在焉地跟着禾春儿一起回去,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一遇到刺骨的寒风,她便啊嚏一声打了个打喷嚏。 禾春儿忙拽着她:“走,快点,你瞧瞧,你这就是感冒了不是。” 禾早也有些担心大过年的会生病,也忙跑到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将自己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禾春儿又加了一层衣服,去厨房给她舀了滚滚的开水过来:“快全喝了,喝光了就不会生病了。”一边说着一边又担忧:“哎呀,这可真是哩,我要不要给你滚姜汤茶喝?” 禾早摇头:“你想闹得一家子都知道啊?” 说着便咕咚咚将开水给喝个精光。 禾春儿只好焦急地钻入了被窝,时不时担忧了她。 禾早鼻子有些塞,早就朦胧欲睡了,禾春儿就又给她搬来一床厚被子。 她这是感了风寒,发发汗就会好受很多。 也亏得禾早这半年坚持锻炼,发了发汗,第二天早上起来,便觉得精神气爽,并没有发烧感冒的症状。 禾春儿担忧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天是扫房的日子,将家里里外外都扫干净,算是以崭新的姿态迎来新年,而在新年的前五天,是不许扫地的,就算是扫地,垃圾也不准扔出去。 这也是一个习俗。 人们认为从大年初一到初五这几天,是财神爷往家里撒钱的日子,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里,家里会挣大钱,金银财宝往碗里来,但是,如果将象征着钱财的垃圾扫出去了,就相当于将挣大钱的机会给扫出去了,这一年会不挣钱! 所以,大年二十九这天,要彻底打扫一遍,任何旮旯角落都不能放过。 禾老三已经跟老宅那边说好了,先打扫一会儿再过去。 他已经穿戴整齐了,将头鼻都包裹得严实,陈氏则带着几个孩子先将东西给盖住,免得灰尘乱荡。 禾早几个人也都是全副武装。 郝三嫂与大山也都来帮忙。 禾老三看见禾早,想了想,便招手让她过来:“早儿,爹有话跟你说!” 来了,禾早想! 328.第328章 黄鼠狼(我要请半个月假) 禾老三说的果然就是去老宅过年的事。 禾早没有犹豫,就直接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好啊,我也愿意回去过年哩,一大家子一起,热闹。” “真的?”禾老三有些不敢相信,在他印象中,禾早肯定是最反对的。 “嗯嗯,爹,既然你想和我爷奶合一起,那咱就合一起,你是当家的嘛,我们都听当家的话!” 禾早笑得特别甜。 禾老三简直激动得要热泪盈眶了,伸手拍了拍禾早的小脑袋,点头:“好,好,我早儿懂事哩,懂事哩!” 禾早咧着嘴,欢快地笑。 禾老三便趁机将大家叫到了一块,细细问了一遍,结果都说赞成。 禾老三便觉得今天是天上掉馅饼的日子。 禾早更是明确说道:“爹,咱家之所以都同意,一则是听你的话,二则也是看我奶生了场大病,把一家子都吓得够呛,所以想尽尽孝心哩。” 禾老三很激动,一个劲儿地点头:“哎,哎,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是好孩子!” 禾早几个人便相视而笑。 禾老三很快就去老宅报告好消息去了。 四宝他们仍摸不清禾早要做什么,但直觉的,就知道她肯定没安好心,这个过年,一定是老热闹了! 禾早便抽空去了阿澈家一趟,人却早就进山了。 当初他说了今天进山的。 禾早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另有事情要做,因为那个时候他答应陈氏过年前不进山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了一下,就被她给扔到了角落里,又热火朝天地回到自家打扫卫生的大业中! 中午,陈氏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给老宅送饭去。 禾早很坚决拒绝了她:“娘,昨天我都跟奶说好了今天不送了,奶她们在家肯定已经做了。你再送,不就是说我说的话不值钱,不算数,人家还要埋怨我呢!” 陈氏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禾老三中午是回来吃饭的,禾早托了腮,坐在炕上,望着禾老三意味深长地笑。 前者似乎也有些羞赧,他没法说出口自己是被马氏给挤兑得不得不回家来吃饭,只好打了个哈哈,左顾而言他:“哎呦,你娘这是做的啥,味道真香,忙了一上午,可真饿死了!” “爹,你去老宅干嘛了啊?”禾早天真地问道:“瞧你衣裳都被汗湿透了!” 禾老三也是个笨的,回来之前压根没想到要把脸上的汗给洗干净。 一家的人都朝他看过来。 禾老三不自在了,呵呵傻笑着,好半天才嗫嚅着:“就是把猪粪给清一下……” “啥!”禾春儿瞪大了眼睛。 自家老爹过去就是给人清理猪粪的! 禾老三便忙忙解释:“那猪已经找好了下家,下午就要来拉了,我这不是得帮着给清清猪圈吗,要不然人脚都进不去……” “那爹你咋进去了?”禾早仍旧笑嘻嘻的:“那说明还是能进去的嘛,只是就咱家人能进去,人家那几家都是香饽饽,脚都是香的,踩不下去脚!” 禾老三脸上的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下去了。 禾早吸了吸鼻子,果然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猪粪臭味。 陈氏便瞥了禾早一眼,示意要收敛点,禾老三那模样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禾早嬉皮笑脸的,扭头跟七宝说话去了,没再搭理禾老三。 禾老三大大松了一口气。 陈氏就去为禾老三准备洗澡水:“先洗一洗,你现在熏死了!” 禾老三涎着脸笑:“我媳妇不会嫌弃我!” 老夫妻两个也时常会打情骂俏的,陈氏脸微红,悄悄啐了他一口:“我不嫌弃,你闺女儿子可是会嫌弃哩!我问你,你咋就去清猪圈了?” 禾老三去应该是伺候老人的。 禾老三有些哭笑:“还能咋的,老宅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干点活就多干点吧,我就求一个清净!” 陈氏轻轻叹口气,她和他一个想法。 吃了饭,禾老三还要过去:“你奶等着我去呢。” “你去干啥?”七宝瞪圆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禾老三摸着后脑勺:“没干啥,就是说话。” 禾早瞅了他没吭声。 最后,禾老三还是急匆匆去了。 禾春儿便对禾早说:“这样不行哩,早儿,咱爹现在与那边越来越亲了,就是去干活也是个好的哩!” 禾早摇摇头:“既然说了过年会合在一起,那他去帮忙也是应该的,啥也别说,等这个年过去!” 禾春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直到晚上,阿澈一行人才回来,身上背了好几头大猎物,有两头獐子,一头野鹿,一头半大的野猪,还有几只大彩鸡和一连串吊着尾巴的黄鼠狼。 他们直接将这些都送到了禾早家里,因为太过浩浩荡荡,一路上引来很多人围观。 不明群众的村人便暗暗议论:“也就奇怪啊,这顾少爷按说是咱里正家的亲戚,咋两家并不亲近哩,顾少爷和禾三房关系怪好哩!” “谁知道哩?莫不是闹矛盾了?” 禾早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 阿澈还在说着:“这黄鼠狼是一窝子全端了。肉不怎么样,但是这皮毛不错,拿去自家做皮子或者卖了挣钱都行!” 禾早便走到他跟前悄声说:“阿澈哥,你这些给里正家送去过没有?” 阿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禾早很想拍额,顿了顿,才解释道:“你现在名义上是他家亲戚哩,你对他们这般冷淡,要引人议论哩!” 阿澈皱了皱眉,好半晌才闷声闷气的问:“非得去吗?” 这时的他难得有一丝孩子气,看起来十分可爱。 禾早便忍不住笑:“去吧,不想送其他,就这些黄鼠狼送过去吧,一窝子的,也够诚意了!” 阿澈十分了解她,一听到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是不喜欢这些黄鼠狼,不由笑:“你嫌弃黄鼠狼啊?” 禾早捂了鼻子,瞪大眼睛:“我嫌它们太臭!” 阿澈忍不住,清越地笑出声来。 他果真让人拿了黄鼠狼,转身往里正家送去,又承诺晚上要回来吃晚饭! 禾早爽快地答应了,看了对方微微蹙眉往外走去。 他不愿意去里正家,自然也是因为卢家的那几个女孩大献殷勤,将他献得烦了! 329.第329章 祸害? 尤其是卢巧儿,学着禾早的样子,天天跟上门去送饭,或者是亲热地叫他“阿澈哥哥”,后来是被里正给骂了一顿,才消停下来。 只自那之后,她对禾早的印象就更差了。 禾早倒是冤屈得很,本来这就和她没半毛关系,全是因为阿澈这朵桃花在,才让她招了无妄之灾! 阿澈去了里正家,态度倒是恭恭敬敬的,又特意送了猎物。 里正家已经足够惊喜了,忙忙热情地请了阿澈进家门。 当初卢里正被贵人找到,承叙了一大笔银子,又办好了一大堆手续,唯一的要求便是让他们卢家认下顾允澈这个“亲戚”,卢里正也是个精明人,暗自盘算了下,知道不管顾家公子惹了什么麻烦,哪怕是杀身之祸,但只要有这个贵人愿意给他撑腰,那就是安全的,但如果他一个小小的里正胆敢拒绝贵人的要求,那他们卢家的好日子也就走到头了。因此只略微一想,他就答应了贵人的要求,之后对阿澈更是百般照拂。 可是,他心底到底对阿澈的真实身份有着疑虑,便严命自家子女尽量远离顾允澈,免得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的想法是好的,只几个渐长的女孩子却阳奉阴违,非得上赶着去亲近阿澈!后来被狠骂了一顿才消停下来。 这回阿澈上门,里正家的两个闺女与堂姊妹正聚在里屋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打听是远方表哥来了,一个个就兴奋起来,抚了抚发鬓,整了整衣裙,就笑哈哈地迎了出来。 总共四个女孩儿,年纪都差不多大,整齐站在一块,向阿澈施礼,猛一看,还真像是四朵水灵灵的鲜花。 阿澈却视而不见,只微微颔首,就又扭头与卢里正说话去了。 他的态度是高冷的,但这高冷让他做出来,却又如此自然,与他的气质相符,几个女孩儿没有一个生气,反而都红着脸低了头,心口如同小鹿乱窜。 卢里正严厉地瞪了她们一眼:“好了,见过客了,都去玩吧,别怵在这里,我和你们表哥说正事!” 卢家几个女孩儿便眼巴巴得朝阿澈看去。 后者微微垂了头,拿了茶杯似是在品茶,对这边的动静看也不看一眼。 几个女孩儿十分失望,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 卢里正这才勉强笑着对阿澈说:“真是让你见笑了,乡下女孩子,啥都不懂哩。” 阿澈笑了笑:“无妨。”他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 对外,他称呼卢里正夫妇是“表叔”“表婶”。 卢里正当然不会挽留,忙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去,等回来后,卢里正媳妇蒋氏才擦了手走出来:“人呢,不是说顾小公子来了,我咋没见人?” 卢里正没好气地看着她:“早走了,你干啥了,刚叫你咋不出来见客?人家好容易上门一趟!” 蒋氏更没好声气儿:“我那不是在揉柿子面吗,一撒手,半天的功夫全搭进去了。” 卢里正张张嘴,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蒋氏就疑惑:“大过年的,你叹啥气哩,净给人找不自在!” 卢里正看了她一眼,仍是愁眉苦脸的:“刚听顾公子说要去禾老三家吃饭去哩,这大半年,我冷眼瞅着禾家与顾公子越来越亲近,也不知要不要提个醒哩!” “哎,你这个人,可千万别作死啊,当初人都说了,不许往外说顾公子的身份,你这会儿跑去给禾家一说,禾家人都啥德行,他家一知道,那不闹得满村皆知了嘛!” “话是这样说,可顾公子的身份特殊哩,我就怕老三家招了祸害!”卢里正是个厚道人,对村里人也都是能照拂的尽量照拂。 蒋氏却瞪了他一眼:“你趁早拉倒吧,禾家跟你啥关系,说了不要往外说,你还要亲自去提醒提醒,你怕禾家招祸害,你就不怕咱家也招祸害?” 说着蒋氏的眼圈便红了:“要说顾公子是个祸害,那这个祸害可是你自个儿给招回来的,到时候要是咱家老小有个好歹,你就是罪人!” 卢里正也是后悔,可又无可奈何,跺着脚:“我那不是没办法哩,那贵人亲自上门逼着,我要不答应,咱家立马就倒霉!” 当时的事,蒋氏是知道的,只擦了擦眼泪:“都到这地步了,咱还能咋办,过一步是一步吧,只一点,都成这样了,顾公子的事你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就是几个娃也不许说哩!禾家那边,更是一个字儿都不许透露!” 卢里正叹着气,想了好半晌,才瓮声瓮气地点头:“你放心,我知道哩。” …… 阿澈回到禾家的时候,禾早正在剥变蛋,看到他进来,便笑嘻嘻得问:“看到卢巧儿没?” 阿澈淡淡瞅了她一眼,忽而往外指了指:“她跟来了,说是要找你算算账!” 禾早顿时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当初卢巧儿因为挨训,还跑到禾早这边找晦气来了,虽然没讨了什么好,可对禾早来说,也是件糟心事。 “我做啥了,找我算啥账?” 阿澈高冷地瞟都没瞟她,径自进了屋。 禾早惊疑不定,悄悄走到大门口,从缝里往外瞅了瞅,哈,空无一人。 禾早无语了,顾允澈这个人,时不时也会来一些冷幽默!只是一点都不好笑! 她进了屋,四宝与七宝坐在炕上,与阿澈说着什么,看到她,便都笑了笑。 顾允澈半靠在引枕上,拿了炒花生剥着皮吃,也温温吞吞一笑:“看到卢巧儿没?” 和禾早刚说的话一模一样。 七宝就捂嘴笑:“二姐,你又和那个卢巧儿吵架了?”所以才会回回针对她。 禾早磨磨牙,皮笑肉不笑:“和她吵架,她能吵得过我!她和连翘两个一起上,都吵不过我!” 连翘与卢巧儿年纪相近,自从与禾早闹翻后,莫名其妙地就与卢巧儿好了起来,堪称闺蜜。 四宝听不下去了,笑着:“中了,女娃娃家,能吵架可不是好事儿哩,你也不怕你凶名太旺,以后嫁不出去。” 禾早翻了个白眼,提起嫁人来大大咧咧,一点都不扭捏:“能吵架算啥,只要不被欺负就中,我才不会做跟咱娘一样的孝顺媳妇,尽受委屈哩!” 四宝无奈:“这话可不许随便说。” 禾早哼了一声。 顾允澈就勾了勾唇角,清洌洌笑了。 330.第330章 三十饭争执 “三十饭你在我家吃吧!”禾早主动邀请阿澈。 后者没考虑,直接就点了点头:“好。” 所谓的三十饭,就是大年三十中午吃的那顿饭,异常丰盛,乡下孩子们都掰着指头,数星星数月亮地盼着这一天呢。 即使是已经富裕的了禾家,四宝与七宝都咧嘴笑。七宝便嘻嘻笑着将注意力集中到三十饭上了:“我要吃清蒸螃蟹,酸菜鱼,红烧大虾……” 禾早就忍不住笑:“大冬天的去哪儿给你弄这老多海鲜去!趁早想点别的吃的吧!” 七宝嘟嘟嘴。他就是爱吃海鲜。 阿澈就道:“那我跟呆管事提一句,让他们往这边送来一些,大户人家过年海鲜都是会备些的。” 四宝便摆手:“不应哩,大过年的不要麻烦人家了,年节都忙!” 七宝也摇头:“没有就不吃,咱过年就做些肘子,叫花鸡吃就中!” 阿澈却笑了笑:“没事,我也爱吃海鲜,说上一句,有的话送过来也不麻烦!” 常在一起吃饭,阿澈的喜好他们也是知道的,听他如此说,便知他是在给他们台阶下,四宝与七宝便都看向禾早。 后者瞅了下阿澈的表情,就笑眯眯地点头:“那就中,咱等着享口福吧。” 通常禾早点头的事,那就说明可行,兄弟两个便放了心。 “阿澈哥,你想吃啥,提前说了,我们好准备。”七宝殷勤地问。 阿澈想了想,清清淡淡一笑:“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是那次早儿做的叫花鸡不错,还有你家的几样小菜,腊雪天吃起来很新鲜!” 七宝乐滋滋的笑:“那好办哩,大棚里蔬菜有的是。” 他也爱大冷天吃小菜哩,配着荤腥,味道好极了。 禾早掘了唇笑:“亏得今年雪不多,天不算太冷,要是来年真下了几场大雪,封了山,那大棚蔬菜不一定能种出来,你们到时候想吃也没得地儿吃去。” 今年禾早已经做好了去窑洞里过冬的准备——听说往年总是要搬去的,但偏偏今年不算太冷,大雪也没有封山,村里防守得也严,一冬天了,都没有发生野兽下山吃人的事情。 方圆几个村子,便都没有搬进窑洞。 七宝吐了吐舌头,故意去蹭禾早:“二姐你那老聪明哩,就是真下大雪了,你也能想办法种出来!” 禾早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掐了掐他脸上肥嘟嘟的嫩肉:“呀,咱七宝都这么说,等来年种不出来了,你二姐我都没脸见你了。” “就是就是,二姐,来年咱家还靠着你赚大钱哩。”七宝像只猴子一样缠在禾早身上。 四宝看了不像,咳嗽一声刚想说话,外面就传来禾老三的说话声:“七宝,爹回来了。” 屋内的说笑声便静了一静。 禾早推了下七宝,后者才忙跳下了炕,奔出去:“爹,你回来了!” 四宝几个也都站了起来,迎禾老三进来。 后者进屋后,看到阿澈也在,就笑得十分客气:“阿澈也来了,快坐,坐下,不应站着。早儿,快给人上茶。” 阿澈来习惯了,禾早也不像往常那样,按着礼节去接待,因此顾允澈桌子上就只放了半盘子炒花生,连杯热茶也没有。 禾老三觉得十分惶恐。 阿澈就忙摆手:“不用,是我不让上茶的,不渴,白放着也凉了,浪费茶叶。” 乡下人家接待客人,也就一碗白开水,也亏得禾家现在条件好了,才会专门买些茶叶备客用。 禾老三也是心疼惯东西的,听了阿澈的话,就觉得很顺耳,笑着点头:“阿澈虽说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但却知道节俭不浪费,真是难得难得哩!” 禾早悄悄做了个鬼脸。 “爹,咋要吃饭了你才回来哩?” 不用问,今天禾老三当然又去老宅去干活去了。 禾早故意这样问,禾老三摆了手,笑呵呵的:“你娘晌午说要小米剩的多,让我晚上回来帮着给吃光,放一夜就不好了。” “哦!”禾早拖了长长的声音。 一屋子的人都能听出她是故意的,四宝看她一眼,使了个眼色。 禾老三黝黑的脸微微发红。 阿澈笑着转移了话题:“听说您去老宅侍疾,老太太的身体怎么样了,可还好?” “好多了,好多了,多谢你挂念,对了,你上回送的那灵芝,老太太还直说要亲自谢谢你哩,改天请你上门吃饭!” 阿澈从眼角瞅了一眼禾早,后者托着腮,无聊地坐在炕上,左顾右盼的,似是觉得禾老三的话不中听,嘴角就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果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阿澈心里叹口气,他当然能听出禾老三是在说客气话,禾家老太太的为人他是知道的,绝对说不出请客上门吃饭这种话,这种乡下老太太将粮食看得很重,总觉得多一张嘴吃饭就会浪费掉好多粮食! 禾早也知道禾老三在为禾老太太打掩护,心里很不平。 “只是举手之劳,老太太太客气了。”阿澈温言一笑。 禾老三就兴致勃勃问起阿澈上山打猎的事了。 晚上一家子一起吃的饭,阿澈又带了些回去给两位武师傅吃。 禾早帮着他一起提着饭盒,去他家的路上,她显得有些沉默。 阿澈看了她一眼,明知道她是在为老宅烦心,也就没有问出口。 等到大年三十这天,一大早男娃们都穿了旧衣贴对联,女娃们跟着陈氏做三十饭,禾老三从屋里走到屋外,又走到厨房,长吁短叹的,顿了好半晌才说:“那,那啥,咱娘说咱一起吃三十饭!” 陈氏与禾春儿,禾早便同时皱起了眉。 “不是是好合在一起过年吗,那,三十饭也就该一起吃……”在母女三人的目光下,禾老三的声音中气不足。 “那也是晚上吃饺子时一起吃哩。”禾春儿硬邦邦道。 陈氏却想到了其他:“那你咋不早说哩,咱晌午都请了人家顾少爷来家里吃三十饭哩,咱要是去老宅了,总不能也让人家跟去老宅吧?顾少爷那样的人格品性,我可舍不得让他去受委屈!” 一听她这样说,禾老三也有些急了:“你,你这说的啥话,咋是受委屈哩,就是去吃顿三十饭,咱娘对人顾少爷也是感激着哩!” “我看阿澈哥不一定愿意去哩!”禾春儿幽幽地说:“早知道不如不请,弄得人家阿澈哥也下不了台!” “那就请去老宅一起吃。”禾老三瞅了瞅厨房满满的鸡鸭鱼肉与各样小菜:“咱家这老多吃食哩,都拿去老宅,还差顾少爷一口吃食!” 331.第331章 借年货 禾早便笑:“爹,老宅那边是不是过年都没准备东西哩?我去镇上几次,也没遇到过老宅的人!” 禾老三眼神晃了晃,有些不自在:“那你奶病着哩,一家子也没心干别的!” “那也没见他们忘了蒸大馍和炸麻糖!”禾春儿冷笑:“我爷不是将那六头猪给卖了,一家子都高兴着哩,也没见他们忘了分钱分肉!” “给咱家送的猪血倒是不少,真正的肉却只有几斤,亏得咱天天给那边送饭,也好意思!” 这是七宝说的话,他不知道何时溜了过来。 他人小,大人说话都不避他,因此,他一切大事小事都知道。也因此,说的话对于一个男娃来说有些刻薄了。 禾老三看了他一眼,轻斥:“小孩子家家的,不应跟大人学舌。” 七宝委屈地躲在了禾早后面。 “反正,中午要一起吃,你自己去,我们不去。”陈氏牵了七宝的手,转身出了厨房。 禾春儿与禾早互相看了一眼,也都扭过头忙自己的事,不再理会禾老三。 禾老三刚刚训斥过七宝,就有些后悔,大过年的还训孩子不好,眼看着娘几个一个个都离开了他,他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他现在在家的地位似乎越来越低了。 娘几个都不愿意去那边吃三十饭,难道他还真能自己一个人过去啊! 他想了半天,只好返身回了老宅,出门的时候看见七宝正给四宝帮忙,四宝站在梯子上,给大门贴春联,这春联是早几天就专门请金先生给写好的。 想到去年的时候,四宝俩兄弟又矮又小,在家里也只是闷头干活,贴春联这种事却是轮不到兄弟两个的,也就是老爷子带着大宝,二宝几个读书的孩子去贴!七宝当时还很羡慕来着,噙着手指眼巴巴在下边瞅了半天,当时他看见了心里就很不好受! 要是没分家,俩孩子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这样一想,禾老三就觉得分家真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禾老三的步伐迈得更稳健了一些,到了老宅,一看到他后面没人跟着,禾老太太的脸就先耷拉下来:“咋,陈氏还不愿意啊?这一家子都等着她哩!” 因为过年没买多少年货,老宅就实等着三房给送年货过来。马氏几个人都坐在屋里等着。 禾老三见到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他厚道,只陪着笑对禾老太太说:“我说的迟了些,家里早就请了客吃三十饭,这都来这儿也不好,要是来几个,留下几个也像是慢怠人家!” 禾老爷子便问:“请了客?谁?” “请的是顾少爷,顾少爷这半年对我家也是非常照顾的,家里买的那些田产,顾少爷也借有银子帮衬呢!一家子对他也很感激,都存了心,想在三十饭这一顿上好好感谢人家!” 禾老三到底历练了半年,说出的话倒是听着有了大道理。 禾老爷子点了头,道:“那中,你们就在家招呼人家,顾少爷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慢怠不得!” 他一点头,其他人就是想反对也不行了,禾老太太撇嘴很不满意。 禾老三激动不已,又说了半天的话,见老宅一家都在屋里坐,没去外面忙着,便问:“对联都贴好了?我还说来帮忙哩!” 马氏有气无力:“这不是过年没买啥东西,做啥饭哩!” 禾老三瞬间秒懂,忙道:“这不是事儿,家里年货多,我等会儿送些过来。” 马氏就等着这句话,忙掰了手指头说:“那啥,家里缺的东西多着哩,至少两尾鱼,一条獐子腿,五六斤野猪肉,再蒸上几斤大米,这一年到头的,娃们就是看到大米的次数也有限,更别说去吃了,天天就是些黄面窝窝和蒸南瓜,是个人就吃得想吐了!” 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禾老三也没有迟疑,直接就点了头:“中,我回去拿。” 马氏就忙推了推大央:“瞧你这娃,咋这么没眼色,那老重的东西让你三叔一个人拿咋能拿得动,快去帮忙!” 大央就忙应了,又招呼了三宝,五宝一声。 禾老爷子蠕动了下唇,却半晌都没说出像样的话来,看了看因为听说中午吃大米而眼睛发光的几个孩子,叹口气,低了头去吸烟,假装没有看到禾老三的神情。 禾老三将惊讶收了回去,给二老告别,带头走了出去。 马氏仍给大央使眼色:“多弄点,多弄点!” 大央人高马壮的,一个出马顶俩。 三房的人看到禾老三后面零星跟了一大串,一个个眉头都皱起来。 禾春儿直接摔了手中的擀面杖走出去:“爹,这是咋的了?都要来咱家吃饭?” “不,不是,你爷家过年没买年货,这是来咱家拿点回去好过年。” 禾老三扭头招呼大央:“你几个等会儿啊。” 说着就进了屋,对陈氏将前话重复了一遍,陈氏也是个爱脸面的人,不可能将上门的几个侄子轰出去,就面无表情地说:“那你看势儿给吧!反正就家里这些东西。” 她很像这样,当着孩子的面摆脸色,总是处处给禾老三留体面。 禾老三便知她是生气了,陪着笑说了好些好话,直到陈氏不耐烦了,催他出去,他才让大央几个进来,指了那些鸡鸭鱼肉,还有各类蔬菜,菌类:“都拿走些,中午做得丰盛点。” 大央倒是还知道感恩,说了好几声谢谢。 家里早就炸好了鸡块,禾早弄了个西红柿沙拉,想着弄个西餐吃,一大盘金灿灿的鸡块就放在那里,三宝的眼睛瞟了好几个。 还是禾春儿看不过眼,伸手抓了一大把:“吃吧吃吧,哎呦,也不知道是真的饿死鬼脱胎生的还是咋的,整天就是吃。” 三宝流着鼻涕,傻兮兮笑着,将鸡块接过,大口吃起来。 禾春儿又抓了一大把递给大央和五宝。 几个人一手一个鸡块,一手拎着满满的鸡鸭鱼肉,幸福地往家里去了。 禾春儿看看他们的背影,长长吐了口气,似是将心中憋的闷气都发泄了出来。 禾早就笑:“中了,大姐,你现在脾气倒是不如我了。” 禾春儿也忍不住笑:“就是哩,人都说你是个小辣椒,小母老虎,但越大你脾气倒是越来越能忍了,这点比我强!” 自从分家后,她的脾性就逐渐见长。 禾早只掘唇笑。 332.第332章 贴对联 午饭做得很丰盛,禾老三倒是留在了家里吃三十饭。 几个孩子也将不平的心收了起来,高高兴兴迎了阿澈,还有两位武师傅,众人一起围着一张大桌子吃饭。 阿澈来的时候,带了几样海鲜,又一小坛子据说是宫中赏赐下来的金华酒,金灿灿的颜色,醇厚的酒香,就是禾早这样不喝酒的小姑娘,闻到了这个味道,也禁不住口水直流。 七宝则望着那几盘子的各类海鲜,傻乎乎地笑。 因为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顿饭,禾老三大手一挥:“大过年的,咱也不讲究那老些,这金华酒是好酒哩,几个娃也都尝一尝。” 陈氏忙看了阿澈一眼,见他仍旧微笑着,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才也跟着笑:“那也中,但只一点,春儿,早儿你们可不许多喝,就小半杯,浅浅尝一尝味儿就中了。阿澈不是外人,不然让别人看到,会笑话咱家没有礼数!” 她有那样一个重视礼教、迂腐的秀才父亲,自己思虑得也就多。 阿澈含笑看向她:“三婶一年到头辛苦,也喝半杯解解乏,这金华酒可是解乏的好东西,来,我敬您!” 说着,他就当真为陈氏倒了一杯金灿灿的液体,远远看去,倒像是流动的碎金子一般,清亮又有质感。 陈氏有些激动,不知是屋里太热的缘故,还是喝了酒的缘故,只浅尝了一口,脸颊上就染了薄薄的红晕。 禾早瞅着陈氏脸上的红晕,又瞅瞅笑得温和清雅的阿澈,暗暗偷笑。 阿澈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揶揄,扭头看向她,笑了笑,看了禾老三:“三叔也是一年辛苦,喝杯酒解解乏吧。” 禾老三激动地忙亲自捧了杯子接住。 阿澈便依次给三房的人倒酒,等轮到了禾早,他双目含笑,望着禾早充满期待的大眼睛,却故意倒了一点点。 禾早鼓了脸,撅了嘴,晃了晃只浅浅遮住杯底的酒,很是不满:“为啥就给我这么一点,七宝都比我多哩!” 七宝刚刚尝了一口,虽然酒味醇厚香甜,却极辣,只喝了一口,就辣得他眼泪直流,龇牙咧嘴的不成样子。 阿澈却放下酒杯,极风度翩翩又极淡定地说了一句:“女娃娃家的,尝一口就是了。” “那大姐也比我多。”禾早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心情老不美了。 禾春儿也伸着舌头吐气,太辣了,辣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又看到禾早不爽的表情,心里乐翻了天。 早儿就是这争强好胜的性子,就是喝个酒也非得跟人比一比才中! “早儿,尝尝就中了,你可不许多喝。”禾老三也哈哈笑着,亲自为阿澈倒了一杯酒:“虽说阿澈你年纪不大,但上门就是客,多少也得喝点,来,咱们走一个。” 阿澈瞥了眼禾早郁闷的表情,闷声咳嗽了两下,才笑着将一杯酒喝光。 禾老三却喝不惯,只喝了一大口,见状不由竖了个大拇指:“好酒量!” 又亲自倒了一杯酒。 陈氏便忙劝:“家常饭,你们别太拼,咱不拼酒啊,就随便吃一吃,喝一喝!你也是的,不应让阿澈少爷喝多了!还是孩子呢,比咱四宝大不了几岁!” 最后两句,她是对着禾老三嘟哝的,声音很低,但耳朵极灵的阿澈却听得很清楚,心底,就莫名流淌过一阵暖流。 禾家三房,对他是真心的好——母亲离世后,他就再也未感受过到的好! 禾老三挠着头呵呵笑着,却是注意不再劝阿澈酒了。 禾早气鼓鼓地将那一小口金华酒喝了,顿时辣得小脸皱成了苦瓜脸。 她瞅见别人都没注意她,就忙夹了块拔丝红薯吃了,又悄悄喝了口甜滋滋的山楂捞汤。这才觉得那股辣味去掉了许多,等抬起头,就与阿澈的目光对上了。 后者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主动为她夹了一块红薯。 禾早瞬间觉得这个少年——还真是顺眼! 加上海鲜,与一道咸汤,一道甜的山楂汤,三房总共做了十八道菜,分量十足,就这么几个人,怎么吃一顿也吃不完。 等每个人的肚皮都鼓鼓之后,七宝就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会儿,等晚上守岁。” 禾早也被他带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阿澈就关心地看:“要不你也去睡会儿!” 禾早却摇摇头:“帮着娘和大姐把这些收拾收拾,我跟我爹去给我家的窑洞贴对联。” 别人尚可,七宝一听就来了精神,扯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二姐,我也要去。” 禾早便好笑:“这几天是谁一直说吃了三十饭就要睡一下午,好晚上守岁哩!” 七宝扭捏着软乎乎的小身子,左顾而言他:“二姐,你们咋去石灰村哩?坐咱家的驴车去?” “哎,七宝要是想去,就也跟去,外面一群娃们在玩,一直上学堂哩,趁着过年,好好出去耍耍!四宝也去吧。”禾老三走过来。 刚阿澈带来的金华酒还剩下一大半,这是很珍贵的酒,禾老三不放心,就亲自去放了起来。 四宝也点头,他倒不想去玩,只是想着贴对联的时候能帮上忙。 禾老三便邀请阿澈:“阿澈少爷也去玩吧,石灰村都是窑洞,你估计没见过窑洞吧,去看看也好。” 七宝忙去拉他:“阿澈哥,一起去吧,可好玩了那上面。”他想起了什么,扭头问禾老三:“爹,那上边是不是有人家养了老多牛羊哩,那小绵羊软软的身子,可好玩了,阿澈哥,咱去看小绵羊去。” “倒是有几家养羊的!”禾老三笑着。 禾家如此热情相邀,阿澈当然不会拒绝,点头应了。 禾春儿与陈氏却不去,她们还要给家里包这几天吃的饺子。 禾早就皱了眉:“先别包,等老宅那边叫了再一起包,咱们晚上就合一起了,现在包了到时候又闹个不清。” 陈氏想了想,便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春儿,大过年的,咱娘俩也歇歇吧!” 于是,三房一家子,加上阿澈,套了驴车,一起去了石灰村。 禾老三在外面赶车,娘几个在里面说闲话,因说到五宝身上,禾早好奇地问:“今天五宝过来我还稀罕来着,他啥时候回来的?” “就昨天晚上,我听你爹说,是你四叔亲自过去要人,好说歹说才借了三天,初二就又要送回去!” 陈氏叹口气:“五宝也是个可怜的!” 333.第333章 窑洞 禾春儿摇头:“这五宝回来了,说不定就不再回去了。” “你四叔亲口答应的,咋能不送回去,老赵家可不好惹。”陈氏道。 禾春儿便没有再说,只露出一个怀疑的神情。 禾早正扭头与阿澈说着悄悄话:“你明天准备咋过年?” 阿澈若有所思:“就在家里吧,你们是要走本家是吧?” 禾早点头。 阿澈便想了想,道:“过年也没有事情,你家的生意也都停了,这样,要是走过本家在家无事的话,去我那里吧!” 禾早马上就点了头:“中咧。我们几个都过去。” 到了石灰窑村,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是过年的氛围,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贴对联,或者是小男娃们几个凑成一堆,在放鞭炮。 七宝正稀罕这个,干脆坐到禾老三边上,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那些男娃们放鞭炮。 因为往年冬季都要过来这边,禾老三与村人也是相熟的,一一打着招呼,去了村后面。 处在左起第三座第四座窑洞是禾三房所有。再往那边就属于老宅的了。 刚一下驴车,七宝就突然跺了下脚,嘴里嘀咕一声。 “咋了,七宝,谁惹着你了!”禾早跟着跳下车,纳闷地问。 七宝气鼓鼓地指了指老宅的窑洞。 禾早看过去,才明白七宝为啥生气了。 老宅家的几座窑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过对联了,大红的纸,轩昂的字,一看就是禾老二的手笔。 再看看自家光秃秃的门面,禾早眯了眯眼睛,从鼻孔里轻哼出一声。 “这估计是你二伯贴的。”禾老三停放好驴车,也看到了那些对联,脸上倒是没有特别的表情,只解释道:“你二伯今年没回来一起吃三十饭,可能就是说好了要来窑洞这边贴对联!” “他们在镇上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不愿意回来!”禾春儿冷笑一声:“不过也真可笑,咱家干啥都想着老宅,想着我爷我奶,但是老宅他们却一定想不起咱们!贴个对联还可麻烦,又是二伯自己手写的字,顶多费个红纸钱,一并贴了还能显示我们两家亲近些!” 她嘲讽的语气很重。 禾老三言不由衷地为二房推脱:“你二伯那个人,也是个心粗的,肯定没想到边上就是咱家的窑洞!” “都一起住了多少年了,咋会想不到,还不是怕麻烦!” 禾春儿的话像是炮仗,一股火药味。 陈氏就打了圆场:“你们几个先停在外面,我和你们爹先进去看看,烧盆火,让潮气散散!这一年没有住人,肯定潮得厉害!” 禾老三点头,又道:“我那天还来看过哩,不算潮,就是有些土坷垃,得扫扫。” 让阿澈跟来是看热闹,肯定不会让人家帮着干活,禾早就吩咐七宝:“七宝,你带阿澈哥去后山上转一转,等会儿再回来。” 这是要做大扫除的准备。 阿澈也没有矫情,表示非得留下来帮忙什么的,点点头,干脆地跟了七宝上后山去了。 七宝心心念念要看小绵羊,扯了阿澈的袖子就往养羊的人家走去。 禾早几个人拿了扫帚,将两个窑洞简单打扫了下,因里面空气不流通,禾早一打扫完就赶忙出来透气,又笑着对跟在后面的禾春儿道:“一直说咱奶家里暗,这窑洞里倒是真正的暗哩,一进了里面啥都看不见了,空气也闷得很!” 禾春儿说道:“今年还好,没进去住过,往年总要住个十天半月的,人多,空气闷,干啥都不方便,真的不如大宅子宽敞方便!就咱奶稀罕,总是说想回窑洞里住去!”她对上禾早不解的眼神:“咱奶他们小时候就是住在窑洞里长大的,所以更习惯住窑洞!这是后来,村里往外搬迁了,才盖了亮堂堂的大宅子。” 禾早之前从未住过窑洞,今天是第一次接触,就深觉住在窑洞里的不便,听了禾春儿的话就摇摇头:“不中,我可住不惯这个,我瞅着里面也没开天窗哩,这一关门,就啥都看不见了,那能中?” “咱家之前的窑洞早就塌了,这是后来又挖的,一年就住个几天,当然不会太讲究,所以也没有天窗,但你去看别人家的窑洞,收拾得很齐整,地上铺了青砖,墙上刷了青泥,又开了窗户,看着又亮堂又整齐,而且冬暖夏凉的,比咱们住在大宅子倒是要舒服多了。” 禾早眨巴下眼睛,小手一挥:“这都不是事儿,等年后咱也重新修整一下窑洞,以后来了好住人。夏天可以避暑嘛!” 禾春儿也笑:“正是这个话,数伏天来避暑倒是不错。” 禾早就看向后面那层层叠叠的高山,指了前面那比丘陵稍高一点的山坡:“大姐,咱叫上四哥,阿澈哥他们一起上去看看吧。他们放羊是在哪里放的?” “就这后山上,不过腊雪天绵羊是不怎么上山的,山上湿气大,绵羊最怕湿气了,会生病的。” 禾春儿是土生土长的乡下闺女,什么都多少懂一点。 禾早点点头,扬声喊了七宝的名字。 不过一会儿,七宝与阿澈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前方的山坡上。 七宝朝几个人很兴奋地挥着手。 禾早就噗嗤笑:“他一定是见着小绵羊了,瞧他那个高兴劲儿!” 四宝原是要帮着一起贴对联的,禾老三却把他轰了过来:“好好陪人家顾少爷,就这么点活,我和你娘干了就中。” 里外不过贴四五对对联,也确实不多,四宝就也跟着禾早上了山。 走过去与七宝,阿澈说笑:“你们看到绵羊了?” 七宝捂着嘴笑,指了后面一个嵌在半山腰的窑洞:“喏,就在那里面,不是绵羊,是山羊,小山羊活泼得很哩,身上的毛特别黑,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 禾早审视了下周围的地形:“咱这片的山,就适合养山羊!” “养山羊累哩,人天天都得放,一年到头不停歇,绵羊却不一样,只要圈好,给吃饱就中,雨天,阴雪天,就更不用出去放了,放山羊人得老受罪!” 七宝大人模样地解释道。 禾早敲了下他的额头:“你咋懂这老多?” 七宝就偷偷笑:“刚那个伯伯对我说咧。他家今年养山羊挣了老多银子哩。” 天真的大眼睛中满是羡慕。 看得禾早好笑不已,自家今年也赚了不少哩,怎么就见不得别人挣点钱呢! 四宝却很了解禾早,见她一直审视周围的地形,便问:“早儿,你也要养羊?” 334.第334章 谈理想 禾早微微笑着:“不是,但是这个地方让我有一个想法!” “二姐,是不是跟挣钱有关?挣大钱?”七宝挤到她跟前,十分兴奋。 禾早掘唇笑着,敲了敲他的额头:“你呀,就是一个小财迷。” 七宝乐呵呵地捂着脑瓜子笑着。 “是什么?”阿澈好奇地问。 禾早却摇头:“只是一个想法,等以后确定了再跟你们说。”她看向对方,笑着:“阿澈哥,不是说让你来参观我们的窑洞吗,现在都收拾好了,一起过去吧。” 四宝却阻止道:“没啥好看的,洞里又黑又暗,阿澈哥,不中就在山上转一圈回去吧。” 阿澈道:“既然来了,就一起过去看看。” 几个人就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在窑洞里转了一圈,阿澈出来后,眉头便轻微皱着。 “是不是空气不好?”禾春儿察言观色。 阿澈却摇头:“我瞧洞里面设施简陋,如果是雷雨天气,山洪暴发,岂不是很危险,这窑洞说不得会崩塌!” “我们这片天气倒是还中,山都富,崩塌的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四宝解释道。 “即使这样,也要小心点的好。洞里倒是很暖和,比在火炕的屋中要强多了,不干燥。” “那是哩。”陈氏正好走过来,听到了,便笑:“阿澈,这是乡下的野果,我刚洗干净了,来尝一尝!” 禾早探头一瞧,就笑:“这不是棒棒果吗?” “是捎娃!”七宝叫起来,又看向禾早:“二姐,咋叫棒棒果?这是捎娃,咱常吃的。” 禾早有些尴尬,她前世时见过这种果子,人就称为棒棒果,谁知道在这个时代,名字却不一样。 阿澈道了谢,拿过一个捎娃,打量了下,笑:“还真是像小棒槌!怪不得早儿叫棒棒果,这名字也贴切。” “娘,为啥咱叫捎娃?”七宝便眨着好奇的眼睛看向陈氏。 陈氏还真不知道,将目光转向了也捧着一大捧捎娃的禾老三。 后者呵呵笑着,眼神中带着怀念:“我小时候也问过你们爷,他说因为这捎娃个子太小,细细的,没多少果肉,水分却特别多,又能从腊雪天一直长到春天,最适合下地的娃们稍走吃了,所以叫做捎娃!”他说着就笑:“下地渴了,没带水,就直接揪一个嚼,虽说不甜,但解渴!” 几个孩子都听得津津有味,阿澈也很认真听着。 手中的果子洗得很干净,他见禾早拿起一个嘎嘣一声就咬了吃了,便也学着她的样子,斯文地咬了一口,凉凉的果水瞬间便涌入了口腔,很凉,很爽快! 像是大暑天吃雪块一样。 禾早眯着眼睛笑:“棒棒果不怕冻,等下雪了,放到雪地里冰一冰,肯定会更好吃。” “太凉,吃多了可是要肚子疼哩,不许多吃。”陈氏说道。 “咋样?”禾早问阿澈。 后者微笑着看向她,轻点了下头。 禾早把自己手中的几个都给了他:“都给你拿去吃吧,我们常见的!” 其他人没有在意,只阿澈在她转身的时候忽然轻声问了句:“常见的你都叫错名字了?” 禾早滞了滞,然后扭过头,笑得异常灿烂,态度又理直气壮:“没办法哩,从小我就叫它棒棒果,谁让它长得像棒槌!” 阿澈清澈的目光有些严厉,一直审视着她。 禾早垂下眼眸,不动声色。 阿澈就笑了笑,抬脚朝前走了两步。 禾早看了眼他的背影,眼睛闪了闪,她说的那个一梦知之的理由,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七宝却突然来了兴致,想要走回家,一路上看看风景什么的。 其实大冬天的没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一片荒凉,顶多就是从荒凉中露出来的一连片青砖绿瓦,能添上几缕精致。 但是禾早想了想,回去后也没重要的事,饺子要到晚上才包呢,就也点头表示会跟着一起走回去。 两个小的这样说,四宝,禾春儿自然也会跟着,就剩下禾老三与陈氏决定赶车回去做活,让几个人好好陪着阿澈往回走。 五个人呢,大过年的,这周围又热闹,不怕出事。 两人很放心地走了。 禾早几个便一路说说笑笑往回走。 氛围很好,禾早在路上便问起了几个人的理想。 七宝抢先说道:“我将来我要做大官,还要做一个大地主!” “等你当了官了,自然就是地主了!”禾早说。 七宝的眼珠子咕噜路子转了转,就又加了一句:“那我还要当一个大财主!” 禾春儿就忍不住笑,点了下他的额头:“你既然要当大官,当大财主那就肯定是一个贪官!”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 七宝就嘟着嘴气鼓鼓地说道:“我才不会当贪官呢,我将来一定是大大的好官!” “是,是,你是好官!”禾早一副安抚的语气,又问四宝:“四宝,你哩?” 四宝有些腼腆,却很坚定:“我一定要读出个官来,让咱爹娘享福!” “大姐,你呢?” 禾春儿就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禾早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个时候的女子,不管是王公大臣的女儿还是平民百姓的女儿,都只有一个理想,那就是嫁一个有前途又有情趣体贴的丈夫!这就是平生所愿了,不会再有其他。 所以禾早问她这个问题她就很诧异,但是看其他人目光都转到了她身上,就想了想,道:“我就希望咱家日子越来越好,烦心事越来越少,四宝,七宝能读书有成,前途顺利,早儿呢能找到一个好夫婿,咱爹娘呢能享咱的清福!” 她说得很全,却偏偏把自己给忘了。 禾早就捂嘴笑:“大姐,给我找个好夫婿,你哩,你要找一个更好的才中哩。” 禾春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脸红得像是猴屁股一样。 禾早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早儿,你呢?”阿澈问禾早。 后者嘟了嘟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其实,我的就很简单了,就是能够将我想做的生意开遍全天下,成为一个大大的大富翁!” “二姐,你还说我贪财,你才贪财哩,大大大富翁!” 禾早就翘着嘴微笑。 此时,夕阳红得像血,影影绰绰照在她身上,她清俊的眉眼绯红,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大概是夕阳的缘故,阿澈就觉得她身上无端端能感受到一股暖意。 335.第335章 吃饺子 一起回去后,和阿澈说了明天再见,陈氏又忙道:“家里包好扁食了,给你们送去,你们在家可不应包了,都是大男人,没得麻烦!” 阿澈也没有推辞,点点头,含笑应了声好,又道:“三婶包的饺子很香!” 陈氏就满足地微笑。 等送走阿澈后,大央就找上门了,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三叔,三婶,我爷让你们过去哩,这天都快黑了!” 天都要黑了,一家子都等着吃猪肉扁食呢,三房的人却没过去,家里那么多猪肉,奶却舍不得让吃,非得等三房的人送过去才要拌馅儿。 偏偏三房一家子都跑到了石灰窑村,他来了好几趟了才见到人。 禾老三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让几个孩子赶紧收拾东西过去。 也没什么要带的,就家里过年备用的猪肉,白胖萝卜,陈氏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带调味品,大央瞅了一眼就道:“三婶,家里过年啥都没买,连盐也不多了!” 陈氏默不作声地将一罐子盐带了过去。 大央一个半大小子,怎么会知道家里有盐没盐的,这一定是有人教他这样说的。 东西虽小,但老宅那帮人就是惦记着这些。 陈氏心里有着微微的火气,但为了过年的喜庆,她硬着给压下去了。 又怕脾气不好的禾早爆发,就忙去看她的神色,还好,后者正在搬案板,小脸蛋憋得通红,像是没注意这边。 一起去了老宅,马氏,连翘,禾夏儿都等在门口,一见到三房的人大包小包地搬东西,马氏就笑得合不拢嘴,殷勤地走上前接过东西:“哎呦,就是等着你们哩,这家里现在都不知道咋下手,年前太忙了,几个集会都没去成,啥年货也没买!” 陈氏勉强笑了笑,左右张望,很是奇怪:“咋没见二嫂?” 马氏的嘴立马就撇了一下:“人家中午回去的时候来说过了,说年节太忙,学生父母都争着请人家一家去做客哩,这为人师长的,就不好拒绝!说是不一定能赶上晚上吃扁食,尽量往前赶赶!” 她脸上全是不满。 “咋大年三十了也不回来,中午不回来吃饭也就算了,晚上还要祭祖哩!”陈氏也非常惊讶。 马氏哼出一声:“那是哩,人家现在多乖气哩,啥都是头一份,大年三十不回来不说,之前扫房子,蒸大馍家里这些事压根就不沾手,你说你不沾手也就算了,没两天就有时间回来兜走一大包要吃哩!也不怕撑死!” 看得出来,她也是积攒了满满一肚子火气要发泄,但现在老宅就她一个儿媳妇,想要抱怨也无人可找,好容易遇到了陈氏,就赶忙吐苦水起来。 陈氏听了,半晌无言。 “家里拌馅儿了没?”禾春儿在这边问禾夏儿。 后者就红着脸低了头,讷讷回答:“奶,奶她将猪肉都放起来了,就一些萝卜,我擦了擦,但没弄好哩!” 禾春儿眯了眼睛,很是无语。 过年时,家里杀了一头猪,卖了半扇,还剩下半扇猪肉哩,就这么几口人,咋吃也够吃了,不过是刴个肉馅包饺子,就这般舍不得。 她自己生过了气,又去看禾早,对方低了头,就像是没听到禾夏儿的话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禾夏儿越发糊涂了,早儿这到底是打什么算盘?要是之前,她肯定早就跳起脚来。 还好,三房拿来的猪肉也够多,也足够了,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将馅儿给拌了出来,又擀面皮,包了几大锅盘的饺子。 因为是难得一见的白面猪肉馅饺子,一家子包括最懒惰的马氏,都干劲十足,饺子很快就煮熟了,拍碎了葱,放了醋和香油,加了煮饺子的滚汤,一拌便成了香喷喷的扁食酸汤,往饺子里拌一拌,比蘸着醋吃要好吃多哩。 先供香过了,四宝,七宝跟着禾老三一起给家里天地神,财神爷和老灶爷都端了饺子,才回去一起吃。 禾早吃了满满一大碗,虽说心情不好,但不影响她吃饺子,就是最挑剔最吝啬的禾老太太,这回也安静地坐在炕上,只埋头吃着,也不骂人了。 两张桌子上,也就禾老爷子一个人心情不好了。 他唉声叹气地吃了半碗饺子,就怎么也吃不下了。 “爹,咋了?” 禾老三很是关心。 禾老爷子就看了他一眼,就往往常二房一家子习惯做的位置上瞟了一眼,摇摇头:“没啥,就是咱如今这日子越发过得了,爹心里头高兴!” “就是去年,咱家也不可能谁想吃扁食就敞开了怀使劲吃,大人二十个,小孩子十二个,都有规定哩,但今年,只要想吃,自己随便去锅里舀!” 禾老太太看着也很感叹,说出这样一句话。 禾早挑了下眉,夹了一块大棚里种的黄瓜片吃。 三房的人都没有吭声,大房的马氏就捂嘴笑着,斜瞅着安静的三房:“这都是咱老三一家的功劳哩!” 今晚的饺子,除了几颗萝卜,全部是三房拿来的材料和白面,别人家的东西,那般珍贵干啥,肯定是下死紧去做啊,只要能吃到肚子里,管浪费不浪费哩,反正不掏钱,就是白白扔了也不会心疼! 禾老三呵呵笑笑,又低头吃饭。 陈氏吃饺子的动作有些放慢了。 她此时已经生禾老三的气了,干啥非得合在一起,老宅摆明是要沾三房的光,但是吃相太难看了,也让人心里都憋了一团火气,要不是大过年的,她真想拍屁股走人! 禾老三一直在帮忙,老宅的态度从头看到尾,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地太痛快,老爷子一说要合着过年他就应了,可是,现在看来,竟是自家人专门找气来受了。 等到吃完饭,洗碗的时候,马氏早早就指了一事躲到自己屋里,除了禾夏儿,其他的人都稳稳坐在那里,就像是没看到桌上的狼藉一样。 没办法,陈氏只好带着春儿,早儿一起收拾了下,禾夏儿赶紧来帮忙。 禾橘儿刚才吃饺子时吃得也很下力气,额头上都冒了汗,这会儿就依偎在禾老太太跟前,撒娇地跟着她说着什么。 四宝听了一句,竟是在撒娇明天给多少压岁钱的事。 他低声说了一句:“真不该答应合着!” 七宝跟他一起坐,闻言就使劲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下午的欢快一扫而空。 336.第336章 守岁 禾老爷子就招手让兄弟两个到跟前,问了问两个人的功课,点了点头,然后夸赞道:“你们大哥,二哥功课老好哩,从小先生就夸哩,你们两个要跟他们好好学啊,那天你二伯来了,还说六宝读书也好,又聪明,记得又快,在班里是头一个拔尖的!” 七宝堵了嘴:“我四哥也很聪明哩,先生天天夸他!” 但是,他人小言微,禾老爷子是呵呵笑着,没有答话,那神情明显是没把他的话当真。 七宝便异常郁闷。 被不被夸奖,对四宝来说真的很无所谓,他与老宅的人又不亲,但是如果是被自家人夸赞了,那他就会特别高兴。 禾老太太瞅见禾老爷子与兄弟两个高兴地说着话,便想起来,喊了七宝到跟前,竟是抱住了他,摩挲着他的脸:“七宝啊,你们在外面住着单不单哩,不中这几天就跟奶先住吧,奶有好啥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你哩,奶最疼你了!” 神态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慈爱。 七宝却仍沉浸在刚才的郁闷中,对她的慈爱没有领会到半分,只低了头:“不敢再打扰奶,我回家住吧!家里地方也大,来了这儿也没个躺的地儿!” “咋会没躺的地儿,你这孩子,竟是瞎说,就跟奶躺!你小时候奶正忙着你五哥六哥哩,没有照应你,这现在一想到啊,心里头就不舒坦,好容易他两个不让人照顾了,奶就想好好疼疼你哩!” 别人尚可,禾早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照应孙子?别家的奶奶可能是这样,将孙子看成心肝宝贝来看待,但禾老太太却是一个最怕照顾孩子的人,媳妇几个坐月子,她没有伺候过一个不说,就是刚刚出生的孙子孙女,也基本没有抱过。 反正禾早听禾春儿说过,三房的孩子,除了大宝其他人禾老太太都没有抱过,这也是因为大宝是第一个孙子辈,稀罕,但是等到其他孙子孙女出生后,哪怕是她最疼爱的二房生子,也没有再抱过,天天就是揉着胳膊说胳膊酸,骨头疼,或者是躺在床上装病,又甚至是躲到镇上禾大姑家里,去为人家带孩子! 禾大姑当然是举双手欢迎。 现在,她睁着眼说瞎话,是真把七宝当成了傻子! 七宝为难了一张小脸,向禾早投来求救的目光。 禾早却看向了禾老三,将难题推给了他。 禾老三有什么好机谋,只张嘴“啊啊”两声,才勉强回绝禾老太太:“娘,他都这老大了,可不用你再照应他哩,咋的都拖拉这么大了,该自己照应自己了,哪还能麻烦你老人家哩!娘,你就多歇歇,轻快轻快吧!” “就是,娘,大过年的,咱做小辈的给您买点吃的喝的,你就稳坐在那里做一个享福的老封君,哪用你再照顾孙子哩!真那样,就成了我们的不孝了!” 陈氏也跟着说道。 上次七宝跟着禾老太太住两天,她心里就不怎么愿意。 也没其他原因,主要是因为禾老太太不爱干净,冬天可以两三个月不洗澡,衣服也是穿了很久,都有味了才会换掉,那被褥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陈氏伺候过她一段时间,早就闻到那被褥上的酸味。但你说你主动帮着她拆洗被褥,洗洗衣物吧,她又会嫌你浪费皂角,浪费热水,浪费柴火,浪费线头,又浪费功夫!有这个拆洗被褥的功夫,不如去干点别的家务呢! 陈氏是心有力而力不足,又是个爱干净的,七宝跟着老太太住两天,她就满心的不舒服,总怕七宝回来,身上会生虱子。 自然,小儿子也跟着自己抱怨过在奶跟前睡得不舒服,床褥太臭,奶奶身上不好闻了等等。 听了禾老三夫妇两个都拒绝了,禾老太太的脸色便挂不住,冷哼一声:“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就是看你们忙,照顾不过来七宝吗!想要帮忙还碰了一鼻子灰,哼!以后干啥都别来找我!我才不去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 禾老三与陈氏都尴尬地笑,却没一个出声。 禾老太太是真正感到下不下台来,重重哼了一声,抬脚往屋里走了。 禾橘儿也瞪了三房的人一眼,又点了点七宝的额头:“就你是个香饽饽,都争着抢着要你!” 说完也一转身,踏着重重的脚步往里间去了。 她的手劲很大,七宝的额头被点出个红印,他撅着小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 三房的几个孩子都心疼弟弟,很生气。 禾春儿招手让七宝过来:“来,姐给你揉揉。” 七宝乖乖待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 禾老爷子就忙着打圆场:“唉,老三啊,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娘和橘儿就是这个坏脾气,咋说都改不好!” “没事,爹,我知道哩!”禾老三忙笑着说。 吃过了年夜饭,接下来就该守岁了。 禾老爷子也顾不得不舒坦的三房两口子了,时不时就走到大门前往外朝望,看看二房的人回来没有。 但是天色那么黑,他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三房的人还是没影,时间真的不早了,禾老爷子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老大啊,老二还没回来,你看,你不中就去镇上看看去,别是出了啥事!” 禾老大就立马答应下来,刚站起身,马氏就瞪了他一眼:“你先给我坐下!” 禾老大是最听媳妇的,其他人都要排在媳妇后面,所以马上就屁股稳稳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禾老爷子皱了皱眉。 马氏就道:“爹,大半夜的,我可不放心了我当家的一个人去,二房一家子的人呢,别说压根没出事,就是真出了事,也总有个跑腿的过来说一声吧!要我说,就不用特意去看人。” 禾老三也搭腔了一句:“是哩,爹,要是你真放心不下,那我过去看看?” “爹,你一个人半夜走夜路,我们也要担心哩。” 这是禾早说的话。 禾老爷子已经张开了口,见状就又闭上了。 周围又安静下来。 夜色越来越深了,一直等到半夜子时,四面八方便猛然想起了鞭炮声,老宅的也赶紧拿出鞭炮来放。 只可惜买鞭炮时舍不得买好的,就那么尺寸长,刚响了个音就没了,让兴奋围观的禾早几人很是无语。 七宝则拍着手兴奋地喊:“四哥,咱去放咱家的鞭炮吧!” 他们过年买了好多呢。 “走,咱回家放去。”四宝等到半夜,原本都沉沉欲睡了,被过年特有的鞭炮声惊醒后,就一直保持着亢奋的状态。 337.第337章 邀请 禾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眼朦胧。 禾老三瞅瞅自家瞌睡的闺女儿,又瞅瞅天色,便用商量的语气对禾老爷子说:“爹,不中就让几个娃回去吧,我和孩子娘在这儿守着!” 禾老爷子点了头:“几个娃年纪小,都顶不住了也是常事,让他们回吧,不用再过来了!你媳妇也回去看着点,七宝四宝两个要放鞭炮,可要小心失火哩!” “哎!”禾老三答应着,走过去对陈氏说了几句。 陈氏便带着孩子进里间与禾老太太告别,走了回去。 禾老三去送他们。 在回去的路上,经过阿澈家的胡同,禾早还往里探了探脑袋,只看到一篇漆黑,便道:“也不知道阿澈哥睡了没有!” “他说了晚上不守岁,估计早就睡了!”四宝回答。 禾早却不这样认为。 虽说阿澈平时一直表现得很豁达,但是在这除夕之夜,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他一个隐姓埋名,从家族中出逃的少年,又怎么会不想起自己的家人! 一个人孤单单的也真是可怜! 禾早想了想,最终下定了决心:“爹,娘,咱去看看阿澈哥吧,要是他家的灯还亮着,咱就请他和两位武师傅一起来我们家放鞭炮,干脆跟我们一起过这个除夕夜得了!” 陈氏有些迟疑:“那不会太打扰人家哩?大半夜的,肯定都睡了!” “外面的鞭炮响得震天响,他能睡着才奇怪!还有两位武师傅,也同样背井离乡,来到这小山村,过年都不能回去,我就不信他们也能睡着!” 禾早说得振振有词。 陈氏便与禾老三互相望望,最终点头道:“中,那就先去看看。” 于是一家子就又转了方向,朝阿澈家的胡同里走去。 一进到胡同里,家户里的说笑声就都传了出来,也能看见少许的灯光亮了。 走到阿澈家门前,从门缝里一望,果真是亮着灯光的。 禾早很高兴,刚要叫人,就从里面传来一个威严凛然的声音:“是谁在外面鬼鬼祟祟?” 门就突兀打开了。 姓胡的武师傅一双眼睛睁得如同铜铃,手里持把利剑,将三房一家子都吓个半死。 禾早刚打的半个哈欠被吓了回去,她张大眼睛,泪眼婆娑地瞪着对方。 对方也是明显一愣,然后收了那副厉色,尴尬地笑了笑:“这天晚的怎么过来了,快进屋。”说着又朝屋内喊:“少爷,禾家来人了。” 禾早踏进院子,看到院子正中央,已经放过鞭炮了,火红的颜色看起来十分喜庆。 阿澈也果真没有睡,正在闲闲地翻书,心里一片惆怅迷茫,猛一听到武师傅的叫喊,眼前就浮现出禾早那张总是笑意隐隐的小脸,也不知怎的,所有的烦恼与忧伤似乎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扔下手中的书,就忙忙迎了出去。 看到果然是三房的人来了,脸上就露出了真诚的笑:“怎么这么晚都过来了?” “提前给你拜年啊!”禾早嘻嘻笑着,扯了他的胳膊:“我们才从老宅回来,说要回家守岁哩,路过你家就想起你来,想着邀你来我家一起守岁哩!” 阿澈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眸就如同此刻的星空,他笑笑,轻轻点头:“三叔三婶都亲自来邀请我了,我如果拒绝的话就太失礼了!” 四宝与七宝都笑起来。 七宝忙也去拉他的胳膊:“阿澈哥,咱们一起放鞭炮去。” 阿澈依旧微微含笑:“好。” 禾早他们又去邀请两位武师傅,却被拒绝了。 他们都称太困了,想要睡了,就不上门打扰了。 对待他们,三房一向是当做正经客人招待的,这样一蜂窝的上门,还要劳动对方忙这忙那,而且明知道三房只是担心阿澈少爷,他们要是真的跟过去,那也太没眼色了。 阿澈尊重他们的意见,三房没有办法,只好与阿澈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禾老三与陈氏正说着话,阿澈便走到禾早跟前,看了她一眼:“一直打哈欠,想睡了?” 禾早猛地点头:“是哩,困死了,我还等着今晚守岁呢,谁知道瞌睡劲儿一来,就咋也下不去了!” “是你要上我家的吧?你爹你娘很守规矩,根本不会上门打扰。” 阿澈显然很了解禾早。 后者便抬头,认真地看了他:“我在想,这样的晚上你肯定也没睡,与其你一个人在家里自怨自艾,不如让你来我家呢,我家热闹,有些不好的心事也就跟着没了!” 阿澈嘴角翘起一抹苦笑:“怎么会没有……” 话音未落,后边就传来陈氏微微拔高的声音:“咱二伯他们不来,也不捎个信儿,大过年的净是让人担心!” 几个孩子都往后看去。 禾老三压低声音:“那谁知道是发生啥紧急的事了,我看咱爹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氏看到几个孩子都在看他们,便住了嘴不吭声,只埋头往前走。 将他们送到家后,禾老三就又急着回去:“得去招呼你爷你奶呢,可不能迟了!” 一家子当然不会阻拦。 只是他走后,禾春儿低声说:“过这个年,咱爹的心全在老宅身上了!” 四宝与七宝去放鞭炮,陈氏早就备了各种各样的零食,一起端过来,阿澈与禾早,坐在暖烘烘的炕上,用厚被子盖着腿,舒服服地靠着大软枕,手里吃着零食,禾春儿又端来了滚滚的热茶。 禾早喝了一口,顿觉五脏六腑都暖烘烘的,不由笑:“大姐,你真是及时雨哩,我现在就差这口热茶了!” 禾春儿嗔怪地看她一眼:“是给人家阿澈哥端的,你只是沾个光!” 禾早扬着眉,得意地笑:“就是沾光也有人伺候着,真是舒服哩!” 陈氏正好进屋听见,就好笑地看她:“你赶明儿也伺候伺候你姐,你姐可是从早到晚伺候你们几个哩!” 禾早是谁,那好话张嘴就来,只要她愿意,说的话就能甜死个人:“娘,你先让我受用一日哩,等改天我好好伺候你和我大姐,让你们舒舒服服的,中不?” 陈氏觉得当着阿澈的面,自家闺女这样说话太没有女儿家的内敛端庄了,就瞪她一眼,示意她收敛点。 阿澈却只是含笑,专注地看着禾早。 338.第338章 摔断腿 阿澈是被一阵阵的鞭炮声给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清澈的晨曦照射到脸上,他微微侧脸,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一低头,就赫然看到禾早的小脑袋正拱着自己的胸膛,小身子一起一伏地睡着正香,大概是炕热的缘故,她小脸红扑扑的,嘟着嘴,睡得特别酣! 阿澈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睡颜,顿时觉得她软乎乎的无比可爱。 他先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仍是昨晚坐的那张炕,只是不知不觉睡着了,炕桌上的瓜子皮,瓜果核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便伸出手轻轻掐了下禾早软乎乎的小脸蛋,手感特别好,那股软乎劲儿似乎从手指上一直传到内心深处,让他的心变得软软的,暖暖的。 禾早被他一掐,细细的小眉头就皱了皱,嘟嘟嘴,扭过脸继续呼呼大睡。 阿澈忍不住笑,摇头叹道,真是个孩子。 动作却十分轻柔,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又为她掖着被子。 他是不知不觉中睡着的,仍是半蜷缩着躺在炕上,睡姿很不舒服,他下了炕,微微伸展了一下腰,走出门去。 三房的外院却一片寂静。 他微微蹙眉,往厨房那边走了走,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倒是另外一间房间里,躺着同样呼呼大睡的七宝。 他摇头笑,想了想,同样为他掖了掖被子,七宝却睡得轻,立马就被惊醒了,一骨碌爬起来,眼睛都没有睁开就问:“是不是该放炮了?我去放!” 闭着眼睛去穿鞋。 阿澈又好气又好笑,敲了下他的额头:“你就惦记着放炮,你爹娘呢,怎么都不见人!” 七宝迷茫地抬头,似是才发现是阿澈,不由惊奇:“阿澈哥,咋是你哩?” 阿澈皱了眉头。 七宝已经想起昨晚的事了,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我都忘了你昨晚在我家哩,说是守岁哩,不知咋的就睡着了!我娘呢,大姐和二姐呢?四哥呢?” 阿澈当然是一问三不知。 七宝人小,跑前跑后转了一圈,然后苦恼着走过来:“就是不见人哩,不知道去哪儿了!” 阿澈倒是明白过来,慢慢说道:“一定是去你爷爷奶奶家里了!” 七宝就去叫禾早:“二姐,快起来,你看看你睡得跟头猪似的,一家子都醒了,就剩下你醒不来!” 禾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被七宝的话气得清醒了,翻个身起来,二话不说,先敲了下他的额头:“臭小子,该你起早了一回哩,就笑起你二姐我来!” 七宝捂着脑袋很委屈:“二姐,咱爹娘都不在家,大姐和四哥也不在。” 禾早根本没多想,就一口断定:“是又去老宅帮忙了吧?” 她三五下穿好衣服,就带着七宝要去老宅。 大过年的,阿澈不方便去,不然会让人误认为是上门讨压岁钱的,他就待着三房帮着看会儿家。 还没到老宅门口,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似乎还隐隐有些哭声。 禾早有些奇怪,与七宝对望一眼,就往里走去。 恰好马氏就站在以前三房旧厢房的门口,似是在瞧热闹,龇牙咧嘴的,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一抬头看到禾早与七宝过来,大嗓门马上叫起来:“哎呦,你这俩娃,咋才来?快点哩,你爹摔断了腿,一家子都围着哭呢!” 禾早一惊,与七宝加快了脚步。 进去后,才发现,破败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禾老爷子,禾老太太,禾橘儿,禾老大,禾老四,还有诸多小辈都在。陈氏与禾春儿,四宝围着躺在床上的禾老三抹眼泪。 禾早忙向前几步:“这是咋了?” 她瞅着禾老三有些发白的脸色,微微心惊。 陈氏扭头看到姐弟两个,红着眼圈:“你俩也来了,没啥大事,就是你爹半夜不小心,从车上摔到坑里去了,把腿给摔断了!其他没有大危险!” 她怕几个孩子担心,一直强调“没大事”。 禾老三此时紧闭着眼睛,七宝紧张兮兮的:“那爹咋不睁开眼?” “咱爹太累了,刚接好了骨头,就睡过去了,黄大夫也说多睡睡好!”禾春儿解释道。 四宝则握了禾早的手,掘着唇一声不吭。 但禾早观察得仔细,清楚看到他隐藏在双目下的怒气。 “我爹咋大半夜的又坐车了,去哪儿了?”禾早问道。 屋内便安静下来。 陈氏也朝禾老爷子那边看了一眼,后者就轻咳一声,老脸微红:“那个,早儿啊,七宝,这都是爷不好,昨天晚上太担心你二伯了,原说我要自己亲自去看,你爹和你大伯不愿意,硬是代我去了,坐牛车,谁知道路不好,牛因为鞭炮响受了惊,把你爹给摔到一个大坑里去了,运气不好哩!也是爷不好,该自己去!” 禾早默不作声地听了,好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瞧爷说的话,家里有我爹,大伯,四叔在,有跑腿的事咋的也不能轮到你老人家啊,我爹出事也只能说气运太不好,大过年的出了这事!” 她的话暗含讥讽。 禾老爷子也不知道听出来没有,但闭了嘴没有再吭声。 禾老太太则坐在床头,抹着眼泪,摩挲着禾老三微微苍白的脸:“老三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爹娘还指望着你养老哩!”说着又抬头看看四周:“这屋里冷,老四啊,你赶紧去个你兄弟弄点炭和柴火来烧,半年没住人了,不能让你三哥冻着了!” 禾老四干答应着,却没有动弹。 陈氏就趁机说道:“娘,那不中就让当家的先回家去养病,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哩,不能在这儿劳烦您和爹伺候着啊!大过年的来来往往都是客,在这儿住着也不方便!” 禾早也正纳闷着,则禾老三受伤了却在以前没分家时的旧房子里住下了,村口有现成的大房子,条件啥的样样都好,咋不回家去? 四宝低声解释道:“咱大伯送到这儿后,咱爷奶就拦着不让走,非得让住下来,我们和娘来的迟,来的时候这个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咱爹也躺下了,只顾着请大夫,也就耽搁下来,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 最后几个字,他压的声音很低。 339.第339章 狼 禾早皱了眉:“那现在呢?也不让走?” “娘和爹已经要求过了,但是一说,咱奶就开始抹眼泪,咱爹娘没办法。” “那咱二伯呢?找到人了没有,咋我还没见着人影!” 禾早左右张望。 四宝就冷笑一声:“还没到镇上呢,咱爹就摔了,咱大伯也不知道咋想的,没有直接去镇上找大夫,反而扭头带回了家,大央哥又去找咱娘,还是我去请的大夫,收拾屋子,收拾床铺,那也得好大一会儿,但这个家里,压根没人想着去请大夫!咱爹的腿耽搁了好久才让大夫看呢!” 四宝说着就气愤起来。 禾早冷眼瞟了一眼老宅的人:“他们哪是没想到啊,分明是怕花钱不愿意请!” “咱爷放心不下二伯他们,一清净下来,就又让咱四叔去镇上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禾早细细的眉头皱得死紧。 禾春儿也在边上一直站着,等禾早与四宝说完了话,她就突然往前一站,对禾老太太说:“奶,我爹住这里不行,这屋子大半年都没住过人了,猛地住进来,潮气大,咋能中哩!而且,我爹在这里养伤,也要麻烦你和爷,他的伤,有我们和娘伺候就中了,可不能麻烦你们二老!” 禾春儿现在也越来越厉害了,简直就是第二个禾早。 禾早便抬起眉眼,朝禾老太太看去。 后者瞪大了眼睛,十分生气的模样:“春儿啊,咋分出去半年,你这孩子越来越不识好歹了,我这是为了你爹好哩,他腿摔断了,我和你爷要是再不管他,还有谁肯管他,他回你们家还不如在这里过得好呢!” 她用不屑的眼神看了陈氏一眼,话语中隐隐带着暗示:“不是我说,那有的人她压根就不会伺候,把你爹放回家我才不放心呢!就在家里头待着啊,春儿,你要是真怕麻烦我们两个老骨头,那你就也住下来,帮着伺候照顾你爹!四宝七宝都能住下来,早儿也住下来!别说只是住下来两天,住上一辈子,咱也二话不说哩!” 马氏是个有眼色的,挤在边上就忙忙开口:“就是哩,就是哩,咱家一点意见都没有,都是一家子,咋会有意见!” 禾早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冷笑出声,老宅的人是巴不得他们搬回来呢,但是他们宁愿去外面要饭也不愿意搬回来! 但是…… 她看了看躺在床上沉睡的禾老三,又望望低着头,脸色却苍白的陈氏——就好像摔断腿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造成现在的一切后果,几乎都是禾老三一个人闯下来的,他总是对老宅心存不舍,一遇到老宅的事就心软,以往禾早总要挡在前面,所以三房才能顺利分家,但是,现在她却想清了,只有她与禾春儿几个孩子挡在前面是不行的,禾老三与陈氏必须改变态度。 陈氏的态度,这些天她看得很清楚,是站在他们三房这一边的,但是,禾老三,却并非如此。 所以,在老宅挑衅的时候,她一直保持沉默,她要看看在这种无人出声,无人解围的情况下,禾老三能支持多久!看看,他会不会后悔对老宅心软! 老宅的这些人,可不是无害的绵羊,而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啊,与狼共舞,又能期待什么好结果呢! 禾早考虑了下,最终保持了沉默。 但是禾春儿与四宝就等着她来解围呢,见她半天没动静,禾春儿就悄悄捅了捅她,低声:“早儿,你不会真让咱爹搬回家住吧?” 禾早笑笑,语气很轻快:“为啥不能,咱奶说的也有道理哩,在这儿住着,人多也热闹,大过年的,咱爷奶也要担心哩,不如就在老宅哩住着!” 禾春儿几个人都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好像猛地就不认识了。 陈氏听了禾早的话,也有些失望。 禾老太太倒是高兴地很,拉了禾早的手,一个劲儿地点头:“早儿真是大了一岁,懂事了!” 禾老爷子也心里纳罕。可禾早不与他们作对自然是最好。 禾早又笑着说道:“但是,我们不能全家人都住在这里,毕竟是分了家的,让外头人看见也不像,不如我们姊妹几个轮流着在这里伺候我爹,其他人跟我娘回家,大过年的,家里也不能一直没人不是!” 这话很合理,禾老太太迟疑了下,就给了禾早一个面子:“那也中,只是最好在这里吃饭,一家子分两回做饭也太麻烦了!” 不仅是麻烦,还要你们自己出银子出力气嘛! 还想跟没过年的时候一样,让三房的人给你们送好送来啊,想得美! 禾早笑嘻嘻地没有应声。 禾老太太就当她是答应了,也跟着满意地笑。 等一屋子的人都出去后,陈氏才对几个孩子说道:“你爹不能让你们伺候,大过年的,都好好过个年,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爹这一躺得一百天呢,时间长着哩,再说在这里住着,你们也住不习惯,这儿哪有咱家方便舒服!就还是我伺候着,你们白天想过来就过来,晚上回去睡!” 她现在也是真担心一家子全住在这里,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会真的想方设法让他们三房重回来,过惯了现在自由的日子,她也不想回来。 所以,就让孩子回家住着,她先在这里伺候,以后再慢慢说着往家里搬。 禾春儿几个都知道她的意思,没有推辞就答应下来,禾春儿又承诺道:“娘你就安心伺候爹,以后我来这里专门给做饭!” “暧,闹了一个灶上,快回家收拾收拾,吃点饭,换了衣裳就去走本家吧!”陈氏说道。 禾春儿几个便往回走。 禾早一个人走到前面,禾春儿与四宝则在后面互相使眼色,两个人都很不解,总觉得这些天禾早很奇怪,七宝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恍惚有点明白! 吃了饭,换了新衣裳,原本以为要欢欢乐乐过新年的心情全没了,禾早同样沉着小脸。 阿澈逗了她好久才让她又笑起来。 阿澈就承诺道:“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等会儿就给你送过来,拿给三叔用,用了总会好得快些。” 禾早忙着道谢。 340.第340章 新年礼物 “所以你呀,就别不高兴,多笑笑,知道吗?”阿澈伸手掐了掐她白嫩嫩的脸颊。 禾早就捂着脸颊,也伸手去掐对方。 只是双方身高差距过大,垫了半天脚,也没挨着对方一根手指头。 阿澈忍不住微笑。 禾早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瞅着他:“阿澈哥,你仗着你的身高欺负我!” 阿澈点点她的额头:“个子矮就乖乖受欺负,想要欺负回来,等你有一天长高了再说!” 禾早嘟着嘴,双手抱臂:“我才没有那么傻哩,会被你几句话哄住,我会长高不假,你也跟着长高了,这辈子永远都比我大那么几岁!” 阿澈瞧着她一脸郁闷和不服气,想了想,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来,递给她:“看看这是什么!” 禾早疑惑地接过来一看,顿时稀罕不已:“哎呀,是一枚玉扣,阿澈哥,你这枚玉扣质量可真不错,摸着凉凉的,颜色也好,这么翠!” “是我以前的一枚平安扣,是我娘留给我的,所以我才带了出来,就给你当新年礼物吧!” 阿澈的声音很平淡,但还是能从中听到他对亲生母亲的那种思念之情。 禾早吓得忙摆手:“这可不中哩,阿澈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这么珍贵,我可不能要!” “我又不戴,不如送你,这玉啊得人戴着才有灵性,不然也只是一个摆设而已!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多着呢,她的嫁妆全是我的,又岂差了这枚玉扣!” 禾早知道这个时候女子的嫁妆,男方是不能动的,大多留给了女方的亲生子女,也有极少数一部分,在女方过世后者是被休弃之后,又送回了娘家。所以阿澈亲生母亲的嫁妆留给了他,是符合常理的。 但是,她有些疑惑:“那你出来也把你母亲的嫁妆带在身上了吗?” 阿澈垂下了长长的眼帘,玉白清晰的眉眼上闪过一抹恍惚:“没有,我出来的匆忙,所带的东西极少。” “那说来说去,这枚玉扣还是你身上仅有的纪念品了,我想,肯定是它对你的意义不一样,所以你才会只拿了它是不是,那我就更不能要了,你娘留给你的,你该自己戴在身边才是!” 禾早将东西给他推回去。 阿澈无奈笑了笑,声音异常温柔:“那你就当做是暂时替我保管吧,我一个人逃亡在外,四海为家,放在我那里,肯定不安全,还是你拿着我才放心!” 禾早想了想,也就应了:“那中,我给你保管着,等以后再还给你!” 阿澈就叹道:“人家大过年的是巴不得要礼物,你却要将到手的礼物往外边推!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 禾早皱了眉哼了一声:“我才没有那么见钱眼开呢,如果你随便送我一点什么东西,我肯定高高兴兴地笑纳啊,但是你猛地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当然不能接受了!” “那,我的呢?”阿澈突然伸出手,低着头看她。 禾早明知故问:“啥?” 阿澈就屈着手指敲了敲她的脑勺:“还装傻,我的新年礼物呢!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刚刚见面,你该要送我的吧!” 他手劲大,禾早忙忙捂了额头,泪眼汪汪:“刚说了不许欺负我,你又欺负我!” “个子矮,力气小,只能受着,我的礼物呢,快拿出来!”阿澈完全不把她的泪眼汪汪当成一回事。 禾早气得磨牙,想要赌气说声没有,但想了想对方已经这么可怜了,自己要是这么一说,说不得对方会伤心呢! 她只好哼哈了半晌,才嘟哝出来:“还没做好呢,等着吧,又没说不送!” 阿澈便勾了勾唇角,神情满意起来。 大年初一第一个就见到他,禾春儿,四宝与七宝几个都忙将新年礼物送给了他。 阿澈也一一回敬,与送禾早的却不一样,四宝、七宝的各是一块名贵的徽烟墨与一沓雪浪纸,两个人都是读书人,喜欢得不得了。送给禾春儿的就是一套金镶玉头面。 禾春儿年纪也大,这一二年肯定会说婆家,这套头面当成是出嫁的嫁妆,相当有体面,比禾家自家买的要更上档次。禾春儿也十分满意,只是有些不安,觉得太贵重了。 这套头面,大概能值上千两银子呢。 阿澈却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说:“也算是这段时间对你们家照顾我的一点谢意,用金银表示什么的太俗气了,也看低了你们,不如就用这套头面吧,既有用又不会低俗!也能表示我的心意!” 禾早觉得自家已经受了阿澈那么多恩惠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就很豪爽地劝了禾春儿收下了。 阿澈知道本地人的风俗,早上要去走本家亲戚,去长辈家里坐坐,说说话,到中午的时候回来家吃饭,下午就在家里待了,一家子坐着嗑瓜子说笑,这大年头一天也就过去了。 所以,他没有耽搁很久,就告辞了。 看着他与两位武师傅往外走,禾春儿便叹口气:“有时候看着阿澈哥,觉得他太可怜了,有家不能回,有亲人却不能相认!” “是啊,韩家那边也派人来接他,让他去怀庆府和他们一起过年,但是阿澈哥怕给他们带来麻烦不肯去,宁愿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小山村里!” 禾早也是感慨万千。 “哎,早儿,你刚和阿澈哥在说什么呢,他是不是在悄悄送你礼物?神神秘秘的,难道还要避着人吗?”禾春儿将注意力放到了禾早身上。 四宝与七宝的目光就都集中了过来。 禾早忙摆手:“送我的可没有送大姐的这么贵重,就是一个小首饰而已,哪有什么神神秘秘的!” 她将玉扣扣在手心里,心想既然说了是要帮对方保管,那就要好好保存着,可不能让人看见了! 她去卧室里藏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好的地儿可以藏,又想起阿澈说的话,这玉需要人戴了才会有灵气,不然灵气就慢慢消散了,也觉得很有道理,而且,戴在自己身上是最安全的,不怕弄丢,大冬天的穿着那么厚,更不怕被人发现。 她就心安理得地将玉扣给挂在脖子上了。 341.第341章 回礼 阿澈送的这枚玉扣,颜色翠绿,对着日光照着,里面好像是有无色的水在流动一样,十分漂亮,禾早这么小心,也是觉得这枚玉扣价值一定名贵。 大年初一兴往爷奶家送饺子,所以禾春儿赶忙煮了两碗饺子,又捡了两碗炸的柿麻糖,驴肉丸子,和宵花儿。 对老宅有了意见,七宝就小气起来,看了一眼那大半碗的驴肉丸子:“大姐,你干嘛送这么多这个,咱家人都爱吃哩,我和二姐尤其爱吃,送点麻糖和宵花儿就中了。” 他走过来,要往外捡。 禾春儿忙拦住了他,哭笑不得:“哎,七宝,可不兴这样哩,咱们过年的讲究多,这捡到碗里的东西可不许再拿回去了,不然不吉利!” 七宝人小,以前没注意过,闻言便眨巴着眼睛,在想大姐是不是在骗自己。 四宝也点头:“是有这个规矩,七宝,你就在边上看着就好,不要随意插手!” 七宝很不服气,嘁了一声。 “人小,脾气越来越大了。”禾早听见了,敲了下他的额头,心里爽得很,似乎这样能将刚才被阿澈欺负的仇给报回来一样。 果然,柿子还是要捡软的捏! 七宝对她是最没辙的,捂了脑袋,嘟着嘴,哀怨地瞅着她:“二姐欺负我!” 禾早嘻嘻哈哈笑得很没良心,将阿澈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谁让你年纪最小,个子最矮,所以就该被欺负!” 七宝委屈地快要哭了,扭扭捏捏去了禾春儿跟前,靠在她怀里。 禾春儿忙安抚着她,又嗔怪禾早:“早儿,可不许欺负七宝。” 禾早扭过脸,心里笑开了花。 怪不得阿澈平日喜欢欺负她呢,原来欺负人的感觉这么好,这么爽! 几个人将大门锁好,就一起往老宅家走去,在路上遇到已经都出门走本家的村人,这一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将最好的衣服给穿了上来,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看着异常精神。 互相打着招呼,人群都是一个姓氏的族人走在一起,孩子们跟在后面,一看到禾早四兄妹手里端着饺子等物,就都知道是往老宅送去的。 人群里有柳莺娘,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哎呦,这姐弟四哥是往你爷奶家送扁食去的咧,咋不见你爹娘?” 当着一大堆人的面,也不好说禾老三受伤了,四宝便回答:“他们已经先过去了。” 具体没说别的。 柳莺娘就自以为懂了,摇头叹息了下,就笑着催几个人快去:“那快去吧,回来了还要走本家呢,不应迟了!” 禾家在卢家村只是小姓,不过零星几家人,再加上平常亲厚的几家人,与卢里正家里,也不多。 几个人与柳莺娘招招手,又与柳莺娘和柳莺哥打了个招呼,便往前走了。 柳莺还在后头喊:“春儿姐,早儿,我哥回来了,在家待好几天呢,下午咱们一起玩啊!” 以前他们就常在一起玩耍的,也是这两天都长大了,为了前程才冷淡下来。 四宝远远应了。 进了老宅,将四碗孝顺送到上房,地上早就铺好了席子,等着几个人磕头呢。 禾老三因为情况特殊,陈氏便带着姐弟四人,给禾家的列祖列宗磕了头,又给禾家二老磕了头,口中念了一大段的吉祥话。 “好,好,都好,快起来,起来,不应跪着哩!”禾老爷子也很激动,坐在主位上一个劲儿地点头。 禾老太太脸上也难得带了笑。 禾早从硬邦邦的席子上站起身,扫了一眼两旁,心里便叹口气。 则老宅正房,大过年的也没好好收拾下,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该脏乱的地方还是脏乱,就是供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鸡鸭鱼肉俱全,来供奉祖宗! 再瞅瞅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的衣裳,倒不是陈氏做给二老的,之前他们不光给老宅送了三十两银子当做年底的孝敬,还送了两身新棉袄新棉裤,外加鲜亮上档次的套衫,说是过年二老穿,但是,今天却没一个人穿。 禾早去看陈氏的脸色,后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年,只疑惑了下,就又恢复了平静。 因为他们来得早,不好让他们等,所以禾老爷子便让他们先行礼了,事实上按照以往,应该还要等二房来了后,四房人口一起向二老磕头,那场面才壮观呢。 但是今天,禾老二与禾老四都不在,禾家也就不讲究那些了。 “爷,奶,这身上的新衣倒是光线,平常没见过,是谁做的?” 禾早笑嘻嘻地问。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脸上都同时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禾老太太摸摸衣服下摆,笑得脸上像是开了花:“是你大姑才送过来的,我瞧着这做的可真不错,又是你大姑的一片心意,就特意今天穿了,今天啊,可是个重要日子哩!” 禾早也不与她唱反调,也笑嘻嘻地说:“那是哩,今天是大年初一,穿了自家闺女儿做的衣裳,这一年是要好运当头哩!” 禾老太太听不出禾早说的反话,当即就笑道:“可不是哩,可不是哩,还是早儿说话我爱听!来,吃瓜子,吃糖果!” 她抓了一大把瓜子塞给禾早。 禾早也不客气,抓了一把分给七宝一点,就磕起来。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则象征地吃了一个饺子,就将麻糖之类的一起供香到祖宗面前了。 把碗还给几人的时候,还往里添了老宅炸的东西。 也就是普通的麻糖,和几个黄面小煎饼。 这是马氏去捡的东西,禾早看了就皱了眉。 禾春儿与四宝,七宝三个也都不满意,过年家里明明有白面,人家回东西是生怕不够礼数,哪怕自家人吃黄面呢,也要将白面回给客人,这象征着将好运送到客人家里,可是,老宅呢,却非得回黄面,这是什么意思!是象征着以后三房会落败,顿顿只能吃黄面吗? 要不是因为有这样回礼的传统,禾春儿都不想接这几个碗。 陈氏心里头也不舒服,她对这些礼节看得很重,一点一滴都要按照传统来,生怕有不对的地方会引来厄运,可是,马氏这样回礼,分明是故意打他们三房的脸。 342.第342章 禾老来 禾老爷子也看到了碗里的东西,皱了眉,严厉地看了马氏一眼。他笑笑,吩咐禾夏儿:“夏儿,你三叔家送的孝敬这么多,咱不能小气,再多回一点!回一点好的,咱家不是也有些驴肉丸子,都给你三叔家回去!” 三房送去的东西是不能回礼的,必须回老宅自家的东西,老宅家的驴肉丸子本就不多,原就是把持着不许吃要留着待客用,如果这一回礼那可就没了。 马氏当即瞪大了眼睛想要嚷嚷。 禾老爷子眼神凌厉瞪着她,那气势极威严,马氏竟然被吓得不敢吱声了。 禾夏儿忙忙答应着,接过碗,将家里的丸子全部放进去了才又送还给三房的人。 马氏满心不服气,觉得三房已经够富裕的了,还要和老宅抢这一点吃食,真是贪心,正好三宝就站在她跟前流口水,便狠狠掐了下他的胳膊,对方顿时疼得哭起来。 马氏就点着他的额头大骂:“哭,哭,你就知道哭,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天天只惦记着吃,你想吃驴肉丸子朝你三婶要去,对着我哭个什么劲儿,我可没钱,能给你变成来驴肉让你吃!” 这时候的驴肉已经是小有名气了,人人都知道驴肉是好东西。 三宝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 禾老太太就皱眉:“老大媳妇,你干啥一直打孩子,过年第一天,就非得让娃们哭是不,到底能不能安生!” 马氏撇了下嘴。 禾春儿瞅瞅眼中的丸子,抓了两个递给三宝:“吃吧,三宝,可不许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一直掉眼泪呢!” 过了年,三宝就又长了一岁,块头倒是很高,又胖墩墩的,看着很结实,但是那傻乎乎的神情却一点也没变,一见了吃的,就用手抢过来往嘴里塞着,还一边傻乎乎地笑着,也完全不顾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还没干呢。 禾早看到三宝穿的衣服虽然崭新干净,但是胳膊和裤子腿都短了一大截,一看就是去年过年的衣服,收了一年,现在穿根本不合身了。 禾老爷子看着他这个模样也只是叹气。 其他人也没觉得什么,乡下孩子是傻子的很多,因为出生条件不好,或者是其他各个方面的原因,众人也都习惯了。一个村的总要有几个傻子。 禾早又去看禾夏儿,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但是布料已经洗得发白了,之前出去做客的时候,她就见过对方穿过,这大概是禾夏儿唯一一件比较上档次的衣服了吧。 禾春儿显然也注意到了,趁着大人不注意,就去拉禾夏儿:“夏儿,你来。” 走到门外面看看她的穿着,叹道:“家里没给你准备新年衣裳吧,我瞅着还是以前你常穿的那件!就是绣鞋也是去年做的哩!” 禾夏儿就往后缩了缩脚,似乎在穿着打扮异常整齐漂亮的禾春儿面前,有些自惭形秽似的。 禾春儿就拉着她的手:“哎呀,你可不应傻了,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要笑话你会这个时候专门当着你的面笑话吗,我是想跟你说,等会儿先不要去走本家,你跟我去我家,我过年做了好几套衣服呢,还有两件都没上身,咱俩脚也差不多,我做的新鞋子你就先穿着,大过年的,你又是个女娃,穿成这样出去也不大像啊!” 一席话说得禾夏儿又是感动又是无措,忙忙摆手:“哎呀,这可不中哩,你专门做的新衣裳我咋能穿,可不中,不中,我就这样也行哩!” “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咱们都是姊妹,在乎这个做什么!说起来我是大姐,原本就该照看你们这些弟妹的,只是,这些天家里发生很多事,我也没心情,也没想起来这些!三宝也是,只是家里没他穿的衣裳,我回去先找找,看看有没有大点的衣服!你瞧瞧你们房的大央和连翘,穿的那一个整齐!” 禾夏儿低了头,好半晌,才低低应了声,然后又道:“只是,这些衣服我也得给钱才中,我存放在春儿姐和早儿那里的工钱,就预支了吧!” “呀,你看看你说这话……” 禾春儿正急着与禾夏儿说话,门外就传来动静,抬头一看,竟是禾老四赶着马车回来了。 马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依次下来禾老二与刘氏,及几个孩子,禾春儿瞅了一眼,便嘀咕:“他们看着也没出啥要紧的事啊!” 禾夏儿忙进屋去报信。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就激动万分地亲自迎了出来。 禾老太太的眼圈甚至都有些红了,握住禾老二的手,一个劲儿地问:“老二啊,这到底是咋了,你昨天咋没回来哩,吓得我和你爹都以为你出啥事了!” 又扯过二宝和六宝在跟前,一直问个不停。 禾老爷子也着急地问:“昨晚咋没回来哩,啊,一家子都急得不行!” 禾老二尴尬地笑笑,拱拱手作揖,却是半句话也没吭。 禾老四哼了一声,脸色沉如锅底:“爹,娘,这话我已经问过二哥了,二哥说是因为昨天去赴宴了,回家后喝醉了酒,怕酒气冲撞了爹娘,就没有回来,又因为除夕夜大家都很兴奋,也忘了跟家里回了信!” 禾老爷子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禾老二。 禾老二勉强笑了下:“爹,我醉得一直睡到今早上,娘几个也忙着伺候我,所以忘了回来!我听说老三为了找我,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摔得严重不严重?” “哪会不严重啊,二伯,我爹都摔断了腿,躺在床上下不来哩,二伯二娘娘,我爹为了你们,可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禾早正好从屋里出来,就冷笑着开口说道。 她声音清脆,句句清晰地传入到众人的耳朵中。 禾老二脸色变了变,又强着笑脸:“是我不好,也怪不得几个小辈会生气,爹,我这就去看看老三去。” 说着就又加了一句:“说起来也是老三不小心,好端端地怎么会摔了车呢,还正好摔到了坑里面,唉,真是让人过年也过不安生!” 343.第343章 小孩子打架 他这话,好像是在怪禾老三大过年的受伤,扫了人的兴。 别人尚可,三房的人听了就觉得十分刺耳,脸色都沉下来,禾早脑子快,嘴也快,立即就反唇相讥:“是啊,都怪我爹多管闲事,除夕大半夜去找你,生怕二伯出啥意外,没想到你倒是平平安安的,他却是遭了厄运在身!今年这个年,我们三房大概是过不成了!” “老二,你喝了几口黄汤,就胡忒忒不知道说啥了是不,是我说放心不下你,非要半夜去找你,老三是担心我,才揽了这事,唉,你说你这人,也老大不小了,咋就不能长大哩,不能有点责任,不知道除夕夜一家子都等你一个哩?”禾老爷子见三房的神情语气都不好,就忙开口跟着训斥禾老二。 后者脸上火辣辣的,只觉得一把老脸在小辈面前都丢尽了。 “爹,是喝酒误事了,爹你不应生气,我这就去看老三啊!” 禾老二说着要就往三房的厢房走去,禾早却给四宝使了个眼色,后者心中一动,就三两步挡在了厢房的门口,脸色冰冷:“二伯,我爹刚刚睡着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就是,二伯,我爹伤着,大夫说了要好好养着,不要人吵着他!”七宝也忙挺着小身板挡在了前面。 禾老二睁大了眼睛,半晌都没有说话。 禾老爷子的眉头就微微皱起来。 禾秋儿大不服气,去扯禾老二的胳膊:“哼,不让瞧就不让瞧,又不是我们让三叔摔断了腿,一个个都怪我家是啥意思啊,自家不小心摔了,那是活该,应有此劫,责怪到别人头上算啥意思!” 她的脾气,还是这么冲动不经大脑。 七宝一低头,照着禾秋儿的肚子就撞了过去:“你说我爹是活该,我打死你!” 禾秋儿被撞个措手不及,一仰头就摔了个屁股墩儿。 众目睽睽之下异常丢脸,她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六宝就在她跟前,见她哭了,猛地一推,就将七宝推了个倒颠个儿。 七宝滚了两下才停下来,衣服和脸上也都蹭了泥,他也不哭,一抹脸,就冲上去和六宝打起来。 禾早见状,眼珠子转转,给禾春儿与四宝使了个眼色,一起冲了上去。 禾冬儿也加入了战场。 只有二房的二宝还有些绅士风度,没有加入到战场。 二房三房的孩子打了起来,边上站着的大人都惊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声喝止,又让二宝与大央几个力气大的去拉架,才硬将几人给拉开了。 三房的孩子多,又齐心协力,虽然自身弄得也狼狈,但对方比他们更狼狈。 禾秋儿被压在最下边,整个人滚得跟泥猴似的,专门为过年而佩戴的钗饰也散了,辫子也开了,整个人哭得也跟个泥猴似的,脸上一道道的。 禾冬儿脸上也有两道抓痕,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只哎呦。 六宝则捂着头,一头扎在刘氏的怀里哇哇大哭:“娘,我疼哩,我疼哩,太疼哩……” 七宝脸上也挂了彩,衣服也被扯破了,但神态却是高高的,掐着腰,仰着小脸,哼了一声:“你羞不羞,这么大了还跟你娘撒娇!屁小孩!” 六宝哭得更伤心了。 他一直都是娇养着的,脾气也像个女孩子一样。 刘氏则心疼得不得了,安抚着六宝,又去给两个宝贝闺女儿擦脸,又带了哭音:“这是咋了,回了家是不是连年也不让过了,三房一家子联合起来欺负我们!陈氏,你们这是啥意思!” 陈氏已经被震惊得呆在当场。 “春儿,四宝,你们几个也太过分了,我在跟前呢,你们就敢这样欺负小的,信不信我揍你们啊!”禾老二也是个疼爱孩子的,一扬手就要打人! 七宝站得最靠前,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在他身上,四宝伸出了手,稳稳接住了禾老二的巴掌,冷笑:“二伯,我们几个小辈打架,你一个长辈搀和中间,是不是欺负我们爹躺在床上不能出来帮我们咧?” 禾老二多年来养尊处优,这力气只有小猫大小,四宝使出了力气,他竟然奈何不了对方。 禾老爷子忙叫道:“住手!”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四宝,又训斥了禾老二:“好了,几个孩子打架,闹点别扭,你搀和中间干啥!” 禾老二不服气:“爹,他们几个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中了中了。”禾老爷子也有些烦躁,老二也不看看今天三房的孩子为啥要打这一架,还不是因为老三是为了他们二房摔断了腿吗,这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呢! 老二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好话也不会说,直接说出刚才那些话来,他听了也很生气,更不用几个娃了。 “老三现在睡了,等他醒了,你要好好跟他道了歉,还有刘氏,你也领着几个孩子一起去!” 禾老爷子态度坚决。 刘氏满心不愿,抱了六宝:“爹,你看看六宝被打成啥样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禾老爷子的目光在三房几姐弟身上扫过,七宝脸上的伤痕不比六宝少,也有几道深深的口子,都见了血,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散了些许,衣服也破了,但是却一点也没哭,小头扬得高高的,好像是得胜的大将军,而反观六宝,在她娘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要知道,六宝比七宝还要大一岁呢。 秋儿,冬儿都哭得凄惨,春儿与四宝先不说,年纪大些,也就懂事些,而禾早却比她们两个都小,脸上也带了伤,却一脸正气凛然,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说大的,就只说这几个小的,禾老爷子也不能不承认,二房的孩子确实不如三房的孩子! 老三与陈氏都是老实人,也不知道是怎样教育的几个孩子!这几个娃,竟是不像老禾家的种! 禾老爷子对三房的感情一般,对几个孙子孙女也一般,可能对最小的孙子七宝要稍好一点,但也只是稍微好一点而已,并不能与大宝二宝他们相提并论。 所以,此时他心里感慨万分,直叹老天爷没有长眼睛,让几个好苗子生在二房,而是成了生意人的三房,这以后的前途可不大好啊! 二房,那才是正经走仕途的啊! 344.第344章 两枚压岁钱 “那我爹还为了你家摔断了腿呢,难道就也这样算了?”七宝气愤地喊道。 刘氏一噎,扭头去看禾老二。 禾老二则向禾老爷子投向求助的目光:“爹,都说了不是成心的,也是老三他不……” “中了,这事到此为止,老二,老二媳妇,你俩带着孩子等老三醒了后,亲自道歉去!” 禾老爷子一语定锤音。 禾老二只好不情愿地应了,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埋怨禾老爷子多管闲事,他晚上没有回来就没回来吧,难道不知道他在镇上是个受人尊敬的教书先生,到了过年有那么多人请他去喝酒吃宴,喝了酒当然不想在大冷天来回奔波,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他呢,好端端的要惹出这样一场祸事来! 本来他们二房没做错什么,现在老三一摔断腿,弄得好像事事都是他的错一样。 不光他这样想,就是二房几个孩子也都这样想。 他们不服气地听着禾老爷子的吩咐,心里却在埋怨老宅和三房多事。 陈氏对二房也有恼意,知道几个孩子是想发泄怒气,所以对几个孩子打架的行为也没有过多责怪,只说了一句:“以后可不许如此了,都一年年大了,咋还能脾气上来就打架呢!” 她又重点看了禾早与七宝一眼:“尤其是你们两个小的,更是要注意点哩。” 禾早与七宝打完了架,心里痛快地很,对她的斥责半点没放在心上,笑眯眯地应了。 他们心里有气,也不等二房的人,直接就从院里出去,准备就自己一家子去走本家。 禾春儿去扯了禾夏儿与三宝:“你们先到我家换衣服去。”又对禾早他们解释:“咱等夏儿他们换了衣服再一起去。” 于是,一行人又往三房家去。 路上,四宝主动开口:“我过年新做的衣裳都是折了几道布料做的,一拆开线也比较宽大,估计就足够三哥穿了,大姐,咱们回去试试。” “暧,我也是这样想哩。”禾春儿点头。 禾夏儿感激得不知怎么样说才好。 殊不知禾春儿几个人却有些愧疚,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明明知道禾夏儿与三宝在老宅过的是什么日子,却谁也没想到过年衣裳这一茬,真是有点冷淡了! 禾春儿针线好,回家后很快就将四宝的衣服拆了线,又让三宝试穿,还正刚刚好。 禾夏儿又亲自给三宝洗了脸和手,又梳了头,这样如果疏忽三宝那傻乎乎的神情,倒也是一个体面的少年了。 问禾夏儿还回去不回,对方咬咬唇,就摇头:“不了,咱一起去吧,想必他们和二房一起去走本家了。” 根据往年的经验,可能确实如此。 因为禾老二是秀才,跟着他家一起走会很有体面。 禾早一行人,便从村头开始,挨着顺序往里走。 与他们家挨得最近的就是小缎家,门前一小片红鞭炮放过的痕迹,院内院外整理得干干净净,小缎刚好来外面倒水,看见几姐弟,忙笑着往里迎:“哎呀,咋几个娃来了,你们爹娘呢,咋没来?” 按理,父母是该跟着孩子们一起走本家的。 禾春儿年纪最大,又与小缎亲厚,不肯相瞒,就开口说了实话:“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爹娘都来不了!” “这是咋了?”小缎吓了一跳,忙问道。 众人来到屋里,屋里点了炭火,十分暖和,只是光线黑暗,小缎的公公禾大富与婆婆江老太太都围坐着炉火旁烤火,看到几个人进来,都一一打招呼。 坐了下来后,禾春儿才继续说道:“我二伯一家昨天没有回来,但也没往家里捎个信,大半夜的,都放过炮了,我爷不放心,要亲自去镇上看一眼,我爹和大伯当然不放心,便主动跑了一趟,谁知道路上出了点意外,我爹从车上摔了下来,正好摔到坑里,将一条腿摔断了,现在正在我爷奶家里躺着呢!” 小缎一家子都震惊万分:“啥,摔断了腿?” 江老太太是个很迷信的人,便一直嘀咕:“哎呦,这可不好弄咧,大过年的摔断了腿,不是好兆头!” 禾大富就捅了下她,切了一声:“哎呀,你这老婆子,当着娃们的面,瞎说啥话哩!”他看向禾春儿:“春儿啊,这是不知道,等下午了我们亲自去探望啊!” 小缎也忙点头:“是哩,是哩,是该亲自走一趟,请了大夫没有,大夫说啥?” “不用麻烦三爷三奶,请了黄大夫,黄大夫已经接上了骨,就是说得养上几个月才能好哩!” 禾春儿忙推辞。 “伤筋动骨一百天哩,是得好几个月,唉,这下你家又要忙了,本来家里杂事就多,这过了年,估计的多请几个短工帮忙了!”禾大富道。 禾春儿点头应了:“只能这么着了,现在我家啥都不想,就想着让我爹的腿尽快恢复利索,能自己走路就中!” “一定哩,你爹是个好人,就是富了也没于鱼肉咱乡里,都是能照顾就尽量照顾!你们家牵头盖的私塾,我就高兴得不得了哩,这是造福咱们村里的大好事啊!” 说了会儿话,江老太太就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了一把铜钱,一人给了两个:“唉,你们几个娃也不应嫌咱家给的压岁钱少,一家子四口人,我和你们爷又是只能吃不能动弹的,全靠你小缎嫂支撑哩!” “呀,三奶,你太客气了,给啥钱哩,我们都大了,也会自己挣钱了!”禾春儿几个忙忙推辞。 “拿着拿着,这是习俗,只要没成亲当父母,不管会不会赚钱还是拿孩子看待!”禾大富在边上劝道:“我知道你们几个娃也不把这两枚铜钱看在眼里,只是也是我和你三奶的一些心意,拿着吧啊,等下晌了我们去看望你爹啊!” 话到这份上,禾春儿几个只好将压岁钱收了,只是个个都不太好意思。 两枚铜钱,对他们家来说,的确太不算什么了。 而且,这时候的庄户,给本家压岁钱,也基本上是一个人一枚铜钱而已,小缎家能给两枚,已经算是厚道大方的了。 345.第345章 谣言 不能久坐,告辞后,走在乡间小路上,七宝就道:“咱爷奶也才给两枚铜钱呢,还不如三爷三奶哩!“ “少胡说哩,三爷三奶本就是大方人!”禾春儿敲了下他的额头,又疑惑道:“刚才都没看见咱栓哥,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大过年的也不招家,咱小缎嫂真是个可怜人!“ 禾栓就是小缎的女婿,很不正干,家里二老全靠小缎一个人养活着,村里人提起他就都十分不耻。 禾夏儿那头正哄着三宝:“你不把钱给我也中,只你自己拿了可不许丢了,要花钱买东西也要跟我说声。” “夏儿姐,你们的压岁钱都要上交的吗?”禾早好奇地问道。 禾夏儿点点头,又瞅了眼拿着铜钱笑得傻呵呵的三宝,叹口气:“之前都上交的,今年肯定也一样哩,只是三宝他手中难得有钱,今天挣的压岁钱就让他自己拿着吧,我自己用工钱给他补上去。” 禾早很感慨,这也是姐弟情深了,只是,她提醒道:“那你可要注意,可不应让大娘娘注意三宝哥手中的铜钱!” 禾夏儿就忙点头,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问:“早儿啊,咱奶给你们两枚压岁钱?” 禾早就点头:“是啊,我们几个都是两枚,你也应该是吧?” 禾夏儿勉强笑了笑,低头没有应声。 禾早就皱了眉:“不会你连两枚都没有吧?” 禾夏儿就轻声:“我和三宝都是一枚哩,然后被娘要过去了。” 禾早姐弟顿时无言。 本来,光他们家给老宅就有二十两银子,还不带其他的赡养费,这二十两银子言明就是过年用的,但是,禾老太太却连两枚压岁钱也舍不得给! 同样子孙,还用得着分出个高低多少不成吗? 七宝握住了小拳头:“等会儿见了那个六宝,我要问问咱奶给了他多少压岁钱!” “肯定比咱多!”禾春儿有点无精打采。 往年,她和大宝得的都要比弟弟妹妹多一些,她当然不会要那些多得的,每每都要拿出来,给弟妹买东西吃。大宝得的比她还要多,但是,这些钱他都自己花用了,从没有主动给禾早几个买过东西。 可,今年,禾春儿得的与禾早他们都一样的,都只是两枚铜钱。 “算了,想这个也没啥意思,咱爷奶偏心也不是头一天了,犯不着大过年的跟她过不去。”禾早一摆手,就笑眯眯地说:“咱三爷三奶都是个厚道人,看到咱们几个人脸上都挂了彩也不吭声,也不问。” 哪会有一家子姐弟都受伤的,一看就是打架的,再加上禾家今天发生的事,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到底是为了何事。 四宝的小脸板着:“不管谁家问,咱都实话实说,没有必要替咱二伯二娘娘遮掩着哩。” “就是哩。”七宝也大力点头。 禾早就笑,她其实在小缎家就想装作无意中说出禾老二说的那些话,让别人也听听秀才禾老二忘恩负义的想法,但是不想弄得太刻意,就忍住了。 可是,她一大早的又是骂人又是打架的,可绝对不是故意找罪受呢! 等将村子转了大半圈,基本上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禾老三为了找除夕也不回家的二房,将腿给摔断了,顿时各种感叹的都有。 等到禾老二今天回家说出的那些话传出去后,村人对禾老二就非常不耻了。 也亏得禾老二早上在家里跟禾老爷子诉苦耽搁了时间,等与大房,四房的人一起出来后,天已经大亮了,禾早他们已经走了五六家本家了。 他的所作所为也都传了出去。 所以,大年初一,禾老二觉得自己却事事不顺,哪怕是上门走本家,也备遭白眼和冷嘲热讽。 他一开始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等被本家的长辈给骂到头上后,才将前因后果都弄个清楚,这才又羞又急又恼又恨! 心里把三房那几个娃子给恨得要死,面上却仍要陪着笑道歉,安抚长辈的怒气! 刘氏自然也要处处赔笑脸,心里将三房给恨透了。 又隐隐责怪禾老二,本来昨天一家子都不想回来,在镇上吃香的喝辣的,用多少柴火多少煤炭,都没人管,但回了家就不自在了,在外面辛苦了一年,到了大年三十,都想舒舒服服过一天,所以她便想让禾老二往家里捎个信,所以找个理由说他们不回去了,但是禾老二却犯了懒,又有些心虚,硬是不给老宅说,才惹出这场祸端来! 等走到卢里正家门口的时候,三房与二房正好碰上。 因为被牵连,大房,四房的人也都受到了冷眼,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五宝大概是在姥姥家待了一段时间的缘故,胆子变得有些小了,一直牵着禾老四的手不松开,小脸也绷得紧紧的,就是看到了关系最好的七宝,也连个招呼也没打。 禾早便主动与对方打招呼:“大伯,四叔,真是巧,正好碰到哩。” 她是故意将禾老二给忽略掉。 禾老二气得肺都炸了。 禾老大老实地点点头,就木讷地低了头,禾老四则笑着与禾早打了招呼:“早儿,你们转到哪儿了?” “最后一家了!” “那快,我们还要待会儿哩。”禾老四笑道。 “待会儿”也是地方方言,意思是“时间得久一些”。 刘氏心里的气还没消,瞪了三房姐弟一眼,冷哼一声,牵了六宝的手率先进来卢家院子。 禾春儿偷偷跟禾早说:“咱二娘娘最注重礼节和形象了,你瞧,她可真是被咱们给气着了,我估计要不是在里正家,她肯定早跳起来要和咱拼命呢!” 禾早半点不惧:“那让她拼拼看!就他们二房那一家子文弱书生,我们四个人对付得了!” 禾春儿就笑:“咱早儿说的这话我喜欢。她要拼命,就让她拼拼看!” 四宝与七宝也都听在耳里,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都不是冲动的孩子,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让人郁闷了,迫使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找个对象好好发泄一下怒气! 346.第346章 不顾形象 “中了,在里正家里,还真要打架啊!小心被轰出去。” 禾早忍着笑劝道。 一起进了里正家的屋子,卢里正坐在炕上,朝着众人打招呼,看到禾早姐弟几个,态度明显热情多了:“姊妹几个都来了啊,快坐,你们几个可不能当成是一般的孩子来看,都是个个能干的咧,娃她娘,快给几个孩子拿筷子,就着这桌子吃几样小菜!” 里正家的生活条件在村里头也排在前几,桌上的菜式很齐全,虽说没有鸭和鱼,但是有一盘子的鸡腿,还有一大盘的山楂扣肉。山楂扣肉做得特别香,里面的山楂片颜色鲜红,扣肉又大又肥,几个孩子看到就忍不住咽口水。 菜都是吃过的,因为来里正家拜年的不光是禾家,还有禾家本家,和村上其他与里正亲近的人家,可是上门拜年,都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不会当着将人家招代客用的菜吃完。 卢里正忙让人坐:“这芥腐肉随便吃,赶紧吃,你们娘娘啊,其他菜不中,就这芥腐肉做得最好吃!” 芥腐肉是扣肉的方言,腐,是腐乳的意思。 马氏最会溜须拍马,马上就开口:“哎哟,这可是咱们村都知道的哩,二嫂子厨艺好,就是个棒槌做出来也是香的!” 她说得粗俗,卢里正笑了笑,没有吭声。 蒋氏也嫌弃她说得难听,又一向看不起对方的,只撇嘴笑了笑,亲手夹了块芥腐肉到禾早碗里:“早儿啊,多吃,多吃,到了我家可不应客气,自己把自己喂饱啊!” 禾早笑着道了谢:“谢谢二娘娘!” “七宝也多吃,你们其他人都别客气,不应让我给夹菜,自己吃啊。” 蒋氏又帮七宝夹了快芥腐肉。 禾早尝了下,味道真的不错。 不过,里正家来的客人本就多,不适宜多耽搁,今天来尽一下礼仪就好,改天再专门上门做客。 所以,禾早只吃了两块肉,就坐在一旁嗑瓜子,将座位空出来让其他人坐。 三房的孩子都是有眼色的,吃了几口,就跟着禾早坐一边了,但是,像大央、三宝这些人就不同了,屁股像是拿钉钉在了凳子上一样,拿着筷子抢着吃,一点也不顾外面的形象。 连翘倒是没有抢肉吃,只是一把又一把地抓瓜子。 她的荷包已经沉得要破洞了,她却还往里抓。 蒋氏刚刚摆了两盘子的瓜子,转眼间就空了,她笑呵呵地端了盘子进屋又捧了两盘。 但是,刚才摆放在瓜子上面的雪片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山楂片。 马氏也下死紧往自己荷包里抓了好几大把。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小,没人注意,但其实还是有好几个人能看到的。 也亏得卢家就卢里正与蒋氏两个人在,其他孩子都出去走本家了,不然禾家当场就会遭人耻笑。 禾夏儿也顾不得说话,也顾不得吃,坐在三宝跟前,一直去拽他的手,掐他的胳膊,但对方吃得满头大汗,压根就没注意,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疼。 禾早看着这一场景,按理应该是厌恶万分的,但是,此刻,她却觉得心头笼上了一层层悲哀。 其实老宅的人总是做出很多让人厌恶的姿态来,归根结底,还是太穷的缘故,不,也不能这样说,其实是长辈们太偏心的缘故,去年大半年,村里条件都比往常要好上许多,老宅更是如此,又有他们三房的接济,日子却依旧紧巴巴的。那是因为二老将银钱都省下来给了二房。 禾早就去看二房的表现,从大人到孩子,都彬彬有礼地坐着,露出体面的微笑,又用鄙夷的目光去看大房的人。 四宝与里正说话,因为当着二房的面,很多话不好明确说,卢里正也没有细问,直接就问道:“你爹腿断了是吧,改天我会上门亲自探望。” 来里正家拜年的人很多,一定是有人来说过了。 四宝点点头,又道:“只是我爹现在在我爷奶家养伤,不在家里我,我娘也跟着伺候我爹。” “那你们姊妹几个呢,难道也不回家去住?” 蒋氏问道。 “当然不是,到底是分了家的,我们一家六口都住在老宅像啥样子,只是我奶放心不下我爹,说啥不许他回家养病,没办法,只能暂时这样安排,等过了初五,我奶心情好些了,我们再说说吧,总不能我爹受伤了,却让我爷奶伺候着养病的理儿啊!” “说的是,你奶这是又钻牛角尖了啊!”卢里正是个说话比较直的人,也忘了有禾家人在场,直接就说出口。 禾老二他们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蒋氏忙忙打圆场:“哎呀,你瞧瞧当家的你,咋说话呢,要我说,人家老太太是爱子心切,不放心,等养伤两天放心了才让回去了。” “是啊,是啊,住上几天让你奶放心一些才中哩。”禾老二也忙笑着开口。 “你们老宅的条件咋会有你家好哩,你爹住哪儿?” 卢里正看禾老二看不上眼,压根不理会他,径自看向四宝。 禾老二闹个老大没趣儿。 蒋氏瞪了卢里正一眼,又笑着为禾老二添酒:“来了就多喝点,下午也没事,不怕喝醉。” 禾老二勉强笑着,将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爹还住我家原先的西厢房。” “呀,咋住那里面了,那里一冬天都没住人,猛一住进去那不冷得慌?还潮,咋能住人哩!” 卢里正的眉头就皱起来。 四宝只低头不吭声。 他虽然什么没有说,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卢家人谴责的目光就若有似无地落在了禾老大与禾老二身上,让两人坐立难安,好容易才熬到出门的时刻。 他们是先来里正家,村里一半都没去过呢,三房却是最后一家,因此出了里正家的大门,禾早他们几个朝禾老大与禾老四打声招呼,就往家走去。 后面马氏急急叫住连翘与大央,数落了大央几句,因为对方不光将里正家的菜给吃光了,还舍不得走,最后还是连翘硬拉着他才把他拉走。 数落过后,才伸出手,疾言厉色:“收的压岁钱呢,都拿出来。” 347.第347章 小锅饭 禾夏儿没想到这会儿会遇见她,咬了唇,将自己收的十几枚铜钱拿出来,又看了看三宝。 后者却知道钱是好东西,马氏扯着他的耳朵不许他动弹,伸手硬从他手里拿,三宝劲儿大,往后一躲,马氏就拍了他一巴掌:“死胖子,给我老实点,你拿着钱干啥用,不交给家里还想自家花用了啊!” 说着她就瞪了禾夏儿一眼,后者眼圈红红的,低着头不敢吱声。 三宝也哭起来。 这情形也太难看了,禾早几个人走在前面,听到动静往后扭脸,便皱了眉:“大娘娘越发不像样了,就是想要压岁钱,也该回家里去了才要,还在人家里正家门口,闹得这般,让人看见像啥!” 禾早去看禾老大,却站在一边,事不关己一样。 禾老二与刘氏都嫌弃地看着马氏,凉凉的劝:“干啥的,咱还有走本家哩,你不会回去再要啊,再说了,孩子的压岁钱让他自己花吧,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能花个痛快!” “那咋中,一转眼看不见就花没了,这三宝别看是个傻子,自己也会去买东西哩!” 马氏依依不饶。 应是让大央帮忙,掰着三宝的手指头,将铜钱全部抢了过去。 大央很不情愿,看着三宝哭觉得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禾早他们回家的路上,三宝大声的哭,禾夏儿小声的抽泣,一点也不欢快。 禾春儿也很难过,低声问禾早:“早儿,刚才咱是不是该帮忙啊,你嘴皮子利索,说不得能让咱大娘娘别这么干!” 禾早却摇头,看了眼闷头走在后面的禾夏儿与三宝,叹口气:“咱毕竟不是一口锅里吃饭的,不能总是强出头!再说,大娘娘是他们的娘,要压岁钱也是合情合理的,我咋拦,没法拦,再说了我现在拦了,回头咱不在,她照样能要出来!” 她说的很有道理,禾春儿也扭头去看了眼禾夏儿姐弟,摇摇头没有再做声。 回家后,禾家上房也有客人,禾早几个就没进去,直接进了自家屋子,禾夏儿则又主动去了厨房刷锅洗碗。 三宝的伤心也就一会儿,这会儿也早就忘了,擦了泪,蹲在地上玩泥巴。 禾早走过去,蹲下来,问他在玩什么。 三宝咕咕哝哝说的话不是很清楚:“捏小人儿!” 他捏的却只是个不规则的椭圆形。 禾早往老宅那边瞅了瞅,就偷偷给了他两块铜板:“三哥,拿去买吃的吧,可别让别人看见了啊!” 三宝大概能听懂,接了铜板,扔下泥巴,嗷一声就往外跑。 禾早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撺得快的身影,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她想说以后三宝想买零嘴,尽可以去找她,她每回都要给他两个铜板。 算了,以后再说吧。 她不能改变对方的处境,她心里头也不舒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谁知道进了屋,禾春儿与她商量:“三宝是个可怜的,咱家现在日子也上来了,我今天挣的压岁钱就都给你夏儿姐吧,让她看着势儿给三宝零钱花。三宝是个孩子,也就是孩子脾性,花钱也无非是买个零嘴,也不多,一两个铜板就够。” 禾早睁大眼睛听她说完,然后就忍不住笑。 禾春儿诧异万分:“你笑啥哩!” 禾早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遍,叹道:“看来咱真是亲姊妹,啥都想到一块去了。” 禾春儿也忍不住笑,点点头,无意识地说了一句话:“要是咱们村的日子都能跟着一起上去就中了,现在这样,都是穷闹的。” 禾早听了,便若有所思。 因为禾老三受伤了,所以上门拜年的人从上房出来,总要来西厢里坐一坐,禾早非常庆幸因为今天太忙,他们并没有来得及去收整屋子,也只是炕上简单打扫了下罢了,其他的看着非常荒凉苍败,而且,一进屋就明显感到一股阴冷潮湿,不管是谁进门,都不由自主皱眉头。 这样的环境,怎么能住人! 再听了禾早姊妹几个说为啥不回家里住的原因,一些心思灵透之人,就有些明白了禾家二老的用意。 大半个晌午过去后,村里大部分人都走完本家了,便安生待在自家里,熬一锅八宝粥,再炒荤菜,溜了大馍,配着三十饭吃剩的菜,便是大年初一的午饭了。 家家户户都这样吃,也都习惯这样吃。 所谓的荤菜,是用五花肉,白菜,萝卜,粉条,与腥汤一起炒,然后配着大馍吃。 荤菜在平常做,是做不出这种味道的,也只有过年的时候,荤菜吃起来才有过年的味道。 但是,禾家今年却吃得不习惯极了。 原本,一家子都等着三房的人来做,因为他们会从家里拿来很多好吃的,可,三房姐弟几个却商量后一致同意,以后在老宅住的这段时间,只自家做小锅饭,绝对不与老宅挤在一块。 上了老宅的桌子,怕是一家老小又回到了从前,不仅挨骂,还吃不饱。 陈氏也默认了。 所以,他们早早就生了炉子,就在窗外炒,像是那段时间陈氏生病时候一样。 禾橘儿听到动静,忙叫了禾老太太出来。 后者讶异万分,也一时忘记了禾早的厉害,直接走过来质问: “咋在一起住的,你家还自己做饭?这是要吃小锅饭啊?” 禾春儿炒着菜不吭声,在旁边帮忙的禾早则仰着小脸,天真地答道:“奶,我们家正是不想麻烦你们,才决定自己做的啊,看看这火炉子,火不枉,炒的菜也不多,也不香,但是,我爹都在你家养伤了,咋还能吃你家的饭呢,再说了我们六口子哩,可不能白吃你们家的东西!” 她一口一个“你家”“我家”,禾老太太张嘴想说仍一口锅里吃饭,又怕禾早是在暗示她真要合一起吃以后就会白吃老宅家的,因此犹豫了好半晌,才说道:“那有啥,你家背来一袋米就中了,几口人,还能吃穷了!” 禾早差点没有呸她一口。 也真是那脸皮厚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要求! “不用咧,我们家就这样吃吧,实在不敢麻烦爷奶了。” 348.第348章 虚与委蛇 禾老太太看着禾早的神情,料想自己在这里讨不了什么便宜,也不再纠缠,但是她也学精明了,朝屋里望了一下:“你爹呢,醒了没有?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绕过姊妹两个,往屋里去。 禾早瞟了她的背影一眼,侧耳听着里屋的动静。 禾老三已经醒过来了,一直在自责懊悔中,这会儿正轻声与陈氏在说对不起,到底是他大意了,才大过年地惹来这样一场不吉利,陈氏坐在他跟前,低头抹着泪。 禾老太太摸不清楚状况,直接就闯了进去:“老三啊,你好点没哩,我来看看你……” 陈氏惊得忙擦了泪,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禾老太太,低低叫了一声“娘”。 禾老三的神情也显得很不自在。 禾老太太从来就不是一个慈祥和蔼的人,这样一看,心里便犯起了疑心,怀疑对方两个刚才在说她的坏话。不,是陈氏这个媳妇在给丈夫告自己这个婆婆的状! 心里头便有怒火烧起,禾老太太冷冷看了陈氏一眼,就硬邦邦对禾老三说道:“老三啊,既然回来家住了,你家也就不应开火了,跟着我们一起吃吧,不然又浪费柴火,又让人觉得你们是嫌家里的伙食不好!” 禾春儿也在凝神细听,闻言便忙去捅禾早,朝她拼命使眼色,示意她去解围。 禾早却不理会,依旧耐心地听着禾老三回答。 禾老三也吓了一跳,忙陪着笑:“娘,我们哪是嫌弃家里伙食不好,就是到底分了家,回家住就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要是再在家里吃饭,那得多几张口啊,也浪费家里的伙食!” 他这意思与禾早刚才说的差不多,禾老太太面对自己亲儿子,那可是理直气壮,直接就开口:“那怕啥,你们从家里带来一袋米面就中了,够你家大小吃老久哩,不吃你爹娘我们啥!” 禾老三被噎住了,他没有急才,只好看向陈氏。 后者低着头,轻声:“弄个小火炉,为的也是让我们当家的吃饭方便,他现在受伤了,每天都要熬药吃药,或者是半晌没胃口熬点粥,有炉子方便,也不用再去厨房用大灶火,既然这炉子一直都不停,还不如我们一家就在这里吃,再说了,早儿,四宝他们不一定天天过来哩,除了过年这几天,初六四宝七宝就开学了,家里的柿子作坊也开工了,几个孩子都忙了,估计来吃饭的次数不会太勤,就我和当家的两个人,就更不好麻烦二老!” 禾老太太半点听不进去,哼了一声:“不管人多人少,你们只要交够米面和鱼肉,还有柴火就中了,你们又不吃我们的,还嫌啥麻烦不麻烦的!” 陈氏不相信她当真听不出来自己的话中之意,但是对方却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直接就下达了命令:“那就这么着地吧,你们家已经炒菜了,炒完了,直接端到上房来,咱们一起吃啊,我让老大媳妇添两碗水,不能少了你们的米汤喝!”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炒菜的重任交给了三房,而老宅,却只是给锅里添水,多几碗稀汤罢了。 不光是禾早与禾春儿恼怒,就是禾老三与陈氏也都满心不愉。 禾老太太说完就扭头回去,出了门,还特意瞅了下禾早的神情,见对方只是凉凉瞟了她一眼,没有说别的,这才觉得大松了口气,忙忙回了上房,坐在那里开始美滋滋地等着三房端饭。 禾橘儿凑过来,小声问:“娘,说好了没?” 禾老太太点头,很得意地笑:“那可不是哩,有我出马,你还不放心。你就等着他们的菜端来吧。” 禾橘儿便道:“娘,咱家的大馍可不多,该让他们多拿一点。” “对,我喊一声。”说着,她就下了炕,在门口往外喊道:“春儿,把你家的大馍也遛一遛啊,家里的不够吃。” 禾春儿与禾早吭也不吭。 但是禾老太太没有多想,放下帘子就又坐了回去。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宅的人都聚集在上房,等着开饭。 禾夏儿因为禾老太太的吩咐,只熬了小米汤,又溜了十来个大馍,剩下的等着三房的人送来。 但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 禾老太太便让大央去看看。 大央往外边一瞧,便惊愕万分:“奶,我春儿姐将饭菜给端到屋里头了。” 禾老爷子皱了眉:“这是咋了?” 禾老太太瞪了眼睛:“刚说好的是合在一起的哩,老三和陈氏两个都答应了。” 她匆匆从炕上下来,穿了鞋,冲到三房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推都推不开。 恼怒与羞愤在胸脯中蔓延,她抡了拳头开始砸门,嗓子还扯得特别尖:“老三,开门,老三,陈氏,给我开门!” 禾早正在吃饭,咽着口里的大馍,去开了门,一脸惊讶:“奶,你咋来了?” 禾老太太看着她装作天真的模样就来气:“刚不是说好两家合一块的吗?你家竟然躲在屋里吃小锅饭,真是好孝心!” 屋里传来禾老三的咳嗽声,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喉咙。 禾橘儿也跟着出来,站在边上搭腔:“哼,护食犊子!可是稀罕你们孝敬孝敬老人哩!” “哦,一家子都等着我家去吃饭哩?”禾早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似乎真的十分吃惊似的:“奶,刚才你来我不是说了嘛,咱们分了家的,我们不敢再麻烦你们,所以自家吃自家的,不然传出去,我们三房的名声还要不要哩!” 禾老太太怒气冲冲瞪着她,又往屋里大喊:“老三,给我滚出来,你个没良心,王八的牛犊子,给我滚出来……” 屋里面传来轻微的动静,似乎是禾老三与四宝几个在起争执。 禾早神情很冷,刚才出来的时候,她就交代过禾春儿与四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禾老三与陈氏两人出来。 她是不懂事的孙女,与奶奶在门外面辩两句嘴有情可原,但是禾老三与陈氏,嘴皮子都笨,出来就是来找骂的! 349.第349章 “奶,我爹很累,为了找我二伯,都把腿跌断了,大过年的他就是疼也不敢说出来,生怕一家子围着他忙,把其他事耽搁了,又影响过年的心情。我们刚刚好容易才将我爹哄得开心些,还请奶看在我爹为了二伯断腿的份上,少说两句吧,不然我爹郁郁寡欢,谁也得不了好!” 她说这些话的态度,已经相当不客气了。 禾老太太滞了滞,想要发怒,但是,又想到禾老三因为禾老二断的腿,心里就又心虚了。 但又嘴硬:“一家子吃饭热热闹闹的,多好,你家还不愿意,这不是不孝顺是啥!” 禾早扭头看了别处,脸上现出一抹苦涩:“奶,我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是我们不愿意合,实在是因为我们都去了上房里吃饭,把我爹一个人丢下,那也太不孝了!” 禾老太太张张嘴,忽然发现她只顾想着三房带来的好吃的,完全把不能动弹的老三给忘了。 如果三房一家子都去上房吃,那谁陪老三吃饭! 她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禾早望着她的神情,嘴角翘起一个微微的嘲讽。 恰好,禾夏儿从上房出来,怯生生地说:“奶,我爷说了,就让早儿他们陪着三叔吃饭吧,咱们自家吃,我去炒菜!” 刘氏也出来搀扶她,禾老太太不好再说下去,红着脸走了。 这边禾早退回屋子,屋里一片寂静。 禾老三半躺在床上,身后垫了厚厚的枕头,一只腿放在高高的被子上,不能动弹。 陈氏将碗筷端到他跟前,他却摇摇头,表示吃不下。 看到禾早进来,他便忙看向她,似是要说什么,但是,禾早随即就低了下头,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后者便是一怔,想要说的话就又咽回了嘴里。 想必,刚才禾老三已经与禾春儿他们争执过了,又将禾早的话从头到尾听到了耳里,不光是禾老三,其他人的态度也都很奇怪,屋里是诡异的安静。 七宝眼睛红红的,禾早非常诧异。 禾春儿扯了下她的袖子,摇摇头。 禾早一直挨到了吃完饭,等收拾碗筷出去洗刷的时候,才问了禾春儿,后者低声:“你在门外说的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咱爹很感动,说知道咱们孝顺哩,但是却不好违背了咱奶的意思,就想出声让咱奶进屋,七宝就嘟哝了句不好听的话,咱爹很气,骂了他一句!” 看来适才她听到的动静正是为此了。 禾早“嗯”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等帮着禾春儿将碗筷刷干净,出了老宅后,躲在老宅后面大石头上坐着的七宝就欢喜地跑出来拉她的手:“二姐,你才出来,走,咱回家!” 禾早去看他的眼睛,嗯,已经不红了,看这神情,也像是不再伤心了。 她便好奇地问:“七宝,你说了句啥,让咱爹骂你?” 七宝相当不服气,堵了嘴说道:“我也没说啥,就说二姐你是为了咱家才跟咱奶对着干的,让咱爹不要出面,交给你解决就中了!但是咱爹说我说话不中听,不孝顺,咱们是晚辈,咋能和咱奶对着干!” 禾早忍不住笑,有些钦佩七宝了:“七宝,当着咱爹的面你都能说出这话啊,可真是了不起!” 对着干,就是胆大如她,也绝对不敢这样说话,对于措辞总是很小心。 大概因为她是穿越来的吧,总害怕太过标新立异,会让人产生怀疑。所以才会比本土人更加小心翼翼。 七宝嘁了一声,不以为然:“我想到啥就说啥。”他往前后看了看,见没人,才压低声音,很不满地说道:“咱爹这次真的不该这么做,现在合在一起,可好,啥事都出来了,以后咱爹还不知能不能走的了呢!刚才咱奶说那些话,咱爹也不痛快哩,但是他不肯说出来!” 禾早微笑:“咱爹是个孝顺的。” “先生说了,那是愚孝!”七宝不知道禾早另有计划,只看着她不急不缓的目光有些焦虑:“二姐,你都不急!” 禾早高深莫测地笑着,却没理会他。 七宝嘟了下红嘟嘟的唇,又委屈地说:“我问了五哥,咱爷奶给二房的压岁钱,每人都是二十个铜板!” 禾早挑了下眉,二十个铜板不多,但是相比较他们的二枚来说,那就多了整整十倍! 哼,拿着他们家的银子,却将心都偏到了一旁。 “听说咱奶将大央哥他们的压岁钱给收了回去,大央哥和连翘姐他们很不满意哩。” 七宝又说道。 禾早一直在老宅,但是忙着做饭炒菜啥的,这些消息却一点也不知情。 她不由惊讶:“你咋知道?” “五哥跟我说的。”七宝很得意:“没吃饭前,我俩说了好大一会儿话哩。” “那咱大娘娘就同意给?”禾早问:“她不是刚把压岁钱从夏儿姐和三宝哥身上夺走!” “咱奶一起拿走了,说要给孙子孙女们保管着,怕他们胡花钱!”七宝捂嘴笑道:“其实以前咱奶就这样做,就是今年家里条件好点了,都觉得她不会再要压岁钱了,谁知道还要!” “二房的要了没有?” “肯定没有!咱大娘娘跟咱奶吵了一句,被咱爷给说了,然后才不吭声。”七宝猜测道:“咱大娘娘那脾气,可不是好惹的,她估计想着是大过年的,不想吵架吧!” 禾早无可奈何地笑,这老宅一家子,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啊,光为了那几枚的压岁钱,今天都闹了多少场了,也不怕让外人知道了笑话! 禾早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低声:“七宝啊,咱爹是为了二伯他们才摔断的腿,但是咱二伯一家子却没半点感激之心,还埋怨咱爹,你说,咱要不要偷偷报复?” 七宝立马就想到了上次将大宝给骗到大坑里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拍了拍手:“中,太中哩,我要报复!” “好,那二姐想想法子啊,看看咋做最好!” 七宝重重地点头,对禾早的法子,他最期待了。那一定是折磨死人而不偿命的! 350.第350章 说客 下午,来探望禾老三的人就多了起来,现在三房今非昔比,村里头不管是有钱的没钱的,都想和三房搞好关系,因此趁着下午的空,提了东西过来。 大多都是几尺粗布,两碗小米,或者是一篮子鸡蛋,都是庄户人家常用的东西,别人尚可,只禾老太太非常兴奋,完全忘记了中午与三房吵架的仇,主动帮忙。 而她的帮忙,却是请客人们先去上房坐坐,既然进屋了,那客人的东西就都留了下来,与禾老爷子,禾老太太说两句话后,再去三房。 有的精明点的,直接提着东西进上房,却不肯坐,只站着打声招呼,就又提着东西去了三房。 禾老太太当然是跟着过来的,笑得一脸慈祥,坐在三房的椅子上不肯走,本来屋子就不大,又来了客,几个孩子都被挤出了外面。 等客人走后,禾老太太也要回上房,手里就提溜着东西,却是已经经过禾老三的同意,将人家送上门的礼给拿走了。 禾春儿叹口气:“咱爹太容易被骗了,咱奶那么哭两句,咱爹就没辙了!” 哪怕是吃再多的亏也一样。 也亏得三房的人不把庄户人家送的东西放在眼里,就像是送来的那些粗布,颜色也是耐穿的青蓝色,料子也粗,三房的人如今基本不穿了都,让禾老太太拿去也无所谓。 “怕就怕咱奶会养成一个坏习惯,以后看见咱家有啥好东西,直接上门来拿!”四宝道。 七宝嘟着嘴:“她拿的还少啊,之前支使着大央哥到咱们家拿过多少东西。” 禾早想了想,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几个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禾早便笑道:“亏得咱奶不知道啥是好东西,总是看中剪子,斧头和咱家的松花蛋啥的,她要是心再大点,朝咱们家拿金簪子银簪子就坏了!” 一想,确实是。禾春儿几个人也都忍不住笑了。 到得半下午的时候,与禾老太太熟的村人上门了,也没拿东西,就过年炒的肉菜,端了一碗,或者是直接端了一碗饺子,一进了门,倒是大模大样,先四下里打量一番,然后坐下来,就开始训斥起陈氏与禾老三来:“大半年的都不在家,这在家了,你作为儿媳妇,也不知道去那屋里伺候公公婆婆,你家现在是发达了,但是做人的根本可不能忘哩,老三也是的,也不说说你媳妇!” 这话,一听明显就是禾老太太请来当说客的。 禾老三与陈氏脸色都变了,外面坐着的禾春儿等人脸色也变了。 禾老三为陈氏分辨:“倒是想要尽孝哩,我一跌伤,现在住在老宅,还麻烦二老呢,但是我不能动弹,身边断不了人,只能让娃她娘伺候我,二老那里倒是耽搁了!” 来人却摇头:“你这是找借口啊,老三,你家孩子一大堆,咋不能伺候你,你们在老宅里住,本来就是麻烦你爹娘了,所以也得分出一个人去那屋里伺候!” 禾老三干咳了一声,想要辩解清楚,但是他嘴笨,怎么也辩解不清。 屋外却突然传来禾早清脆明亮的声音:“笑话,咱都分了家了,过年又给了几十两银子的养老钱,咱爷奶就是干啥都够,一年那是足足的,咱还伺候啥老人,咱爷奶是真不能动弹了,躺在那里指着人伺候哩?就是真需要人伺候,那没分家的大房,二房,四房的人都干啥吃的,给二老做饭洗衣,十来口人,连这个也做不了!如果真做不了,那咱们也该去告官了!” 禾春儿就笑嗔道:“你这人,脾气还是这么急,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不过是想着咱爹娘在老宅里住着,咱得尽尽孝心!你就说了这老大一通!” “尽孝心中啊,大姐,咱现在一点也不敢麻烦咱爷奶,都是自家在小炉子上做饭的,咱以后做饭的时候,专门给咱爷奶做一碗菜,尽尽心意就中了,但是可不能说把咱爷奶的饭给包了,那让外头人咋想,说咱只顾着自己孝顺,不让咱大伯二伯四叔尽孝了!那咱家的名声也坏了!” 禾春儿叹着气:“你啊,总是有理。” “我说的对,当然有理!”禾早得意洋洋。 屋里一片静默。 来人干咳了半晌,才勉强笑道:“早儿这丫头,嘴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刚禾早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在针对他说的,他当然能听明白。 禾老三便忙赔笑:“早儿的脾气是急了点。”他向外面斥了一句:“早儿,你不应跟你姐吵啊,有话好好说。” “哎。”禾早甜甜的应道。 来人走了,陈氏眼睛红红的,去了另外一个卧室。 禾老三急着在身后喊,她理也不理。 四宝几个人也都闷不吭声,出了屋子,不搭理禾老三。 后者又委屈又不安又懊悔。 他们急巴巴地来了老宅合着一起过年,原是一片好意,但是现在看来,竟像是自己找上门来挨骂的。 唉,当初应该多考虑考虑的,也不用现在左右为难。 禾早几个去了陈氏那里安慰对方。 后者却摇头,笑笑:“没啥大事,就是有点不舒坦,过会儿就好了,你们也别都杵在家里,大过年的,出去玩吧!” 这种情况下,几个人哪走得开。 禾春儿便道:“咱们不去柳家了,柳莺和她哥在家里等着咱们去玩的,不中让早儿与七宝去?” 禾早却摇头:“我不想去,没心情。” 禾春儿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小娃娃家的,还啥心情不心情的。” 七宝也跟着摇头:“我和二姐一样,不想去,没心情!” 他们不想去,陈氏也不勉强,家里发生了这种事,孩子们懂事,当娘的也该支持才对。 到了晚上,禾老太太一直关注着三房,见对方又开炉子做小锅饭,就有点坐不住了,她今天特意找了人来说,似乎没有效果。 禾橘儿也冲她皱眉头。 禾老太太便准备找禾老三说一顿,禾老爷子喝止了她:“中了,大过年的,你不应天天这吵吵那吵吵,让一家子过年都过不安生!” 351.第351章 两小无猜 禾老太太十分气愤:“我咋吵吵了,啊,我咋不让一家子过年了,咱家啥都没买,我这不是想着一家子过好这个年才舍出去这张老脸,让三房给咱送东西过来。合在一起做饭,咱家能省出多少东西!” 禾老爷子吵不过她,只摇摇头:“你啊,就是太要强,老三那不也是你的儿子,人家送多少是心意,你这当娘的朝他伸手要,也怪不得孩子会不舒服!” 三房人不高兴,禾老爷子都知道。 禾老太太一仰脸,气势十足:“我干啥为他要,他不主动给,那我只好厚着脸皮要了,他是我儿子?哼,我有四个儿子,他却早早就撺掇着跟咱分了家,分家的那会儿,我就不再当他是儿子了,我还有三个儿子呢,哪个都能好好伺候我孝顺我,不稀罕他这一个分了家的!” 禾老爷子便无可奈何:“你跟小辈赌气干啥,这话可不能胡说哩!” 两个老人在屋里拌嘴,殊不知窗外有耳,七宝将这些对话全部听在耳中,心里气愤不已,但还知道分寸,直接去找了禾早,将这些话告诉了她。 禾早惊诧万分,然后偏着头夸赞对方做得好! 七宝小拳头握紧,小脸绷紧:“二姐,咱奶太欺负人了。” 他真的要受不住了。 禾早掐掐他肉肉的脸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后者的眼睛便发亮起来。 等到吃饭的时候,七宝就像鹦鹉学舌一样,将那些对话重复了一遍,禾老三的胃口全都没有了,有些震惊地看着七宝,七宝堵了嘴低了头,不与他对视,也不说话,其他人亦是如此,屋内一片安静。 禾老三呆了呆,颓然放下筷子,整个人十分落寞。 看他的模样,是十分可怜的。 禾早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禾春儿更是个心软的,一直偷偷看向对方,生怕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会忍不住。 陈氏与禾老三下午就开始了冷战,到现在也没和好,听到七宝一说,就有些担心禾老三,但是,几次抬头,到嘴边的话却又总是咽回去。 她干脆不开口。 一顿饭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等晚上与陈氏,禾老三告别,回去睡觉的时候,禾春儿就叹道:“咱奶说那句话实在太不应该了。” 她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七宝:“七宝这句话不该说!” 七宝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了头不吭声。 禾早摸摸他的脑瓜子,主动揽责任:“这件事是我的错,七宝先来找我,我让他说的。” 禾春儿就无奈看着她:“你就是好强,这种话咱该瞒着才对,你还一脚捅到咱爹那里去。这不是挑拨咱爹和咱奶的关系嘛!” 最后一句话,怕被人听见,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禾早却有相反的看法:“咱这咋会是挑拨,咱们是诚实,将咱奶的原话说给咱爹听,也让他听听,他心目中那个事事孝顺,事事优先的娘,却是怎样看待他的!不就是咱分了家骂,所以,咱家就成了外人了……可偏偏,咱家逢年过节做衣裳给银子,平常也会端了饭啥的,这和养老有啥大区别啊?” “没区别,所以才得让咱爹知道,老宅的人对他到底是啥态度。” 四宝也说。 “咱家的老屋子太冷,我等会儿多拿点炭过去,再给咱爹娘送两个热水壶。”禾春儿又道。 其他人当然没有异议。 因为就几个人在家里,都不放心,阿澈主动过来作伴。 三房人都感激不尽。 谁知道等其他人都睡了,阿澈还不困,在边上看书,就看向陪着他的禾早,后者正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早儿,你困不困?” 他脸上没有半点困意,看着十分有精神。 禾早不好丢下客人自己去睡,只好摇头:“还中。” 阿澈唇角就勾起一抹笑:“那你就再陪我看会儿书。” 禾早闷闷应了声“哦”,一边义无反顾地打了个哈欠。 她抱住双膝,靠在引枕上,又用厚厚的被子盖住自己,眼瞅着阿澈没注意,头就越垂越低,最后直接垂到膝盖上,趴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她的模样十分可爱。 阿澈望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微笑。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禾早仍是先前那个姿势,头拱着他的胸脯睡得很香,肉肉的脸颊上一片红晕。 阿澈觉得被她拱着的胸脯一块,特别柔软。 禾早连着两个晚上熬夜,这天早上怎么睡也睡不醒,还是精力充分的七宝跑过来,一惊一乍地惊醒了她:“阿澈哥,二姐,你俩晚上没睡?” 阿澈曲起一只膝盖,坐在那里,修长的手垂在膝盖上,正低头认真看禾早的睡颜,闻言也不惊讶,只抬头微微笑着,声音如同溪水穿石,十分动听:“看书太晚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你二姐是陪我来着,也睡着了,现在她还没醒呢。” 七宝“哈”了一声,跳上了炕,瞪大眼睛去瞧睡着的禾早:“二姐?” 禾早迷迷糊糊地正开眼,就对上七宝坏坏的笑:“二姐,你是头懒猪啊,咋晚上都不知道回房间去睡?” 禾早懵懵懂懂,等坐起身,看清楚面前的情形时,脸不由红了。 阿澈却像没事人一样,仍然风淡云轻地微笑。 ××× 等去了老宅,还没进厢房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陈氏也有些着凉,鼻音有点重,正站在门外面熬醋:“来了?” 满院子都是辣辣的醋酸味。 “娘,我爹着凉了?”禾早走过去,因为醋味太浓烈,忍不住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可不是,这屋子里可真是凉啊,棉被暖和和的,你们又送来好几个热水壶,还是不中,阿嚏!”正说着话,她也打了个打喷嚏。 禾春儿忙去赶她:“娘,我听你鼻音也重,也像是着凉了,快别在外面刮冷风了,赶紧进屋吧。” 陈氏又打了个喷嚏,让禾春儿看着点火,才满脸疲惫地进了屋。 姐弟四个互望一眼,朝其他屋子看了看,屋里有动静,却没人出来说话。 352.第352章 忍痛割爱 禾老爷子推门出来,看到禾早便问道:“早儿啊,你爹是不是着凉了?一直听到咳嗽声!” 此时,天刚蒙蒙亮,还冷得很。 禾早朝手心哈了口气,点头:“暧,我娘也有些着凉,鼻子不舒服。” 禾老爷子便背了手,叹口气:“我过去看看。” 说着就进了屋,问了两句,又嘱咐两人要好好养病,说:“家里还有些蜂蜜,我让橘儿给你们送来,你们用香油炒着吃吃,总要好点。” 又抬头望望四周的墙壁,唉声叹气:“也是大半年没住人的缘故,屋里没有人气。” 却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出要让禾老三搬回去的话。 他从屋里出来,见禾早仍蹲在墙角数蚂蚁,便爱怜地嘱咐道:“早儿,外边冷得很哩,你不应多待。”想了想,又道:“你跟爷进来拿点东西。” 禾早便知道是他说的那蜂蜜了。 蜂蜜在这个时候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只不过是他们禾家有一门老亲戚自家就养蜂,每年都能收获极多的蜜,总会送给禾家一些,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当然舍不得吃,总是存起来放着。 这么珍贵的东西,要是往常,禾早是不会要的,怎么也算是老人们辛辛苦苦储藏下来舍不得吃的东西,小辈们吃了似乎太不知事了。 但是,过年这几天禾早都郁愤着,禾老爷子这么一叫,她就跟去了。 蜂蜜就放在里间的大箱里,红木大箱还用大铁锁给锁住了,红木箱其实已经破败不堪了,据说是当年禾老太太的陪嫁,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过。 禾老太太也起来了,拿了布条扎裤腿,一扭脸瞅见禾老爷子的动作,脸就一沉:“拿啥东西哩?” 禾老爷子一边窸窸窣窣开箱子,一边慢慢道:“咱家不是还有一罐子的蜂蜜,让早儿拿去点,让老三与陈氏炒了香油吃。” 禾老太太的眼睛睁得老大,如同一阵风似的扑过来:“这蜂蜜老贵了,还吵着吃,就咱家这么一点,都不知道能不能炒一碗呢!” 三天两头的吵,禾老爷子很不耐烦,直接说道:“大过年的,你也不应找麻烦,老三腿断了不说,又着了凉,给他吃点蜂蜜又咋?” 这话是问到了点子上,禾老太太噎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但是瞅了瞅禾早,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禾老爷子便不再搭理她,低头将一罐子蜂蜜找出来,迟疑了下,还是全部递给了禾早:“拿去舀点炒吧。” 禾早重重应了一声,接过来,甜甜地笑:“谢谢爷。” 禾老太太猛地咳嗽两下。 禾早又冲她眯眼睛笑,拿了罐子头也不回地出去。 身后就传来禾老太太急急的声音:“早儿,那蜂蜜八十个大钱一斤呢!” 禾早远远地回了一声:“暧!” 就兴高采烈地进了自家屋子。 屋里照旧弥漫着浓浓的醋味,她猛地打了两个喷嚏,差点将手中的罐子给打翻。 她闷着小脸,将罐子又拿了出来,喊禾春儿:“大姐,拿香油出来,咱炒蜂蜜吃。” 禾春儿与其他几个人都有些惊讶地掀帘子出来,看到禾早手中的蜜罐子都有些惊讶。 禾春儿走过来接过去,朝上房看了一眼,才小声问禾早:“你就这么拿来了,咱奶愿意啊?” 其实,他们自家也又蜂蜜,是从市面上买的。 蜂蜜水润喉去火,比喝红糖水要更好。当嘴馋了,泡点蜂蜜水却是最好。 “咱爷做主,咱奶能说啥!”禾早就笑。 禾春儿听着上房里传来的低低的争吵声,眉毛挑了挑,却是不信。 三房正在吃饭的时候,连翘却来了。 她这个人能屈能伸,之前与禾早大吵过一次后,很快就和好了,但是不久就又故态复萌,又借题发挥,与禾早过不去,可不久又主动来赔笑脸。 禾早面对这种人的变脸功夫,也真是服了。 三房其他人也都诧异万分,想着大概是连翘长大了,性格也出来的缘故,纷纷禾早“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不然呀,就有生不完的气”。 禾早自认为做不到如对方那样厌恶与喜欢收发自如,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能做一番的。 只是面对连翘,她再也没有推心置腹过。 大年初二,连翘来,却不是为别的,而是想中午去走亲戚的时候,一起坐车过去。 初二,走的都是姑舅家的亲戚,禾家亲戚少,除了本村的本家外,其他的也就是禾老爷子的舅家与禾老太太的娘家,前者为人还可以,每次上门都是亲亲热热地招待,估计是日子过得还可以,每回回来,上了年纪的老舅妈还要抓几把瓜子果仁让几个孩子带回去,就是回送的小米也有一大斗。 禾家也愿意去对方家走亲戚。 但是,禾老太太就不一样了。 她原是家中的独生女,所以哪怕家境一般,却自幼备受娇宠,父母又早逝,家里剩下的便是她父亲的兄弟,禾老三他们便跟着叫“老舅”,底下又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如今年纪也都大了,平日甚少有来往,只不过在禾老太太这边来说,就算是至亲的了,她又不舍得丢下娘家这门亲,逢年过节的总是要小辈们走动。 禾老太太在娘家的时候,脾气就极其古怪别扭,与叔叔家的兄弟姊妹处得很不好,这出嫁后,离得远了,关系更不如从前了。 所以,禾家都不愿意去这一家。 剩下的还有两门老亲,离得也近,关系又远,往年都是大房一家做代表,提了东西去探望探望就中了。 连翘这次来问的,就是想与三房一起去禾老爷这头的老舅家。 陈氏很奇怪:“往年不是两家一起走的吗?到你奶这边的老舅家,吃顿早饭,到你爷那边的老舅家后,再吃顿午饭!” 对于这样的奇葩走亲戚方式,禾早表示,也算是真开了眼界。 连翘就道:“刚饭桌上我爷说的,说两家都不富裕,我们家孩子有多,再跟往年一样,全部都去,去了这家又去那家,拿的东西不多,挣的压岁钱却不少,这脸面上不好看,从今年起就想着咱们四个房头分开,两家去一家,又省气又简单!” 353.第353章 奇葩 三房的人都惊讶不已,却又能理解。 毕竟,一个上午要走两家亲戚,又要吃两顿饭,也真是有些奇葩。 “让谁去咱叶村老舅家?”禾早问。 叶村老舅家,就是禾老爷子的舅家。 “咱爷说让各家自己选。”连翘喜滋滋地说道:“我看就咱两个房头去得了,路也顺,坐着你家的驴车,一会儿就到了。” 禾老三躺在里间炕上不能动弹,为了照顾他的心情,三房的小饭桌就搬到了里间,陈氏与姊妹几个人,陪着禾老三一起吃饭。 后者现在是又咳嗽又行动不便又疼得厉害,时不时就会哎呦哎呦地叫。 但这是必须的过程,无人能够改变,只能忍受着。 他忍过了一时的疼痛,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就对陈氏说:“这会儿你过去问问,看咱爹娘到底咋说?” 陈氏便应了一声,又看向连翘:“你先回,连翘,等我问清楚了再跟你家说啊。” 连翘有些不情不愿,站起来,望着三房的人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泱泱而去。 “奇怪,她想说啥?” 禾春儿问道。 “管她想说啥呢,反正对咱们来说不是好话就对了。”禾早说到了正理儿上。 陈氏吃了饭,擦了擦手就去了上房。 不一会儿回转,告诉他们:“你爷确实这么说,又问咱家愿意去蒋村不,叶村大房二房都抢着去,你爷说不中咱就和你们四叔一起去叶村吧。” 禾早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勾唇笑了笑:“反正连翘是不能跟咱一起走了是不!” 她这话有些刻薄,禾春儿就刮了下她的鼻子;“可不许胡说。” 禾早扬着脸,嘟着嘴:“哼,我就是不喜欢她。” 连翘与禾早年纪相当,平常也是对方的攀比对象,也总是找禾早的麻烦,所以,禾早很不喜欢她,总是耐着性子跟对方打交道,有时候干脆就不理会对方。 等连翘知道他们要去蒋村后,就很失望。 马氏看起来也无精打采似的。 禾早掘唇,高兴地笑,但是她的高兴劲儿都没维持多久。 禾老四是大人,带着他们二房四个人,和四房的五宝,一起赶驴车去了叶村,这个村子在卢家村下面的弯道里,山路崎岖难行,村里也很贫困,叶村老舅家更是如此,老舅爷坐在灶火上烤火,因为舍不得浪费柴火,炕根本就没点,灶上也是用羊屎蛋,枯树叶等焖的,屋里烟气荡漾,禾早他们一进去,眼睛就被熏得难受。 老舅爷年纪大了,一身常年穿的深色衣裳,坐在高高的灶火上,见了人就要下来,禾老四就忙阻止了他,让几个孩子再附近玩,他就跳到炕上,也坐在小马扎上与对方说话。 禾早五个孩子觉得没意思,将院子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发现这里真的是大深山里头的,除了到处都是荒败的山头和石子外,就是田也很少见。 院子里喂了几只鸡,也是瘦巴巴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只大公鸡偶尔啼叫一声,证明自己还活着。 禾早与七宝便蹲在那里看大公鸡打鸣。 禾春儿是客人,见院子里摆得不像样子,就拿了扫帚主动帮对方扫起地来。 禾早见这屋子败得不像样子了,就一间主屋还能住人,其他的厢房早就塌了,她不由奇怪:“不是说还有两个舅舅?咋不见人!” 四宝左右看看,坐到她跟前低声说:“咱这两个舅舅是方圆几个村子有名的不孝之人,早几年前就分了家出去,将家里的田地给分走了大半,又将咱老舅老妗撵到这座快塌了的屋里,自家过自家的小日子去。” 禾早听得目瞪口呆:“那就没人管管?” 当时他们三房分出去的时候,是在全村那么多人的见证下,没沾一分便宜,甚至是吃亏的情况下,才分出去的。 就这,很多德高望重的老人还叮嘱他们:“……你们是小辈,吃点亏就吃点亏,可千万不要和早儿她爷奶他们起冲突,要恪尽本分!” 现在,这两位血缘关系不大的舅舅更是大胆,直接就撵了人走,自家占了主屋! “不能管哩,他们蒋村都是以前的人逃荒来的,没有宗族观念,我听咱爹说,在这个村里当里正可难干着哩。” 禾早恍惚有些明白。 就这样一边说话聊天一边等老妗回来,一直等到了正晌午,太阳都升到头顶了。 禾早也犹豫过:“不中咱先走吧,人一直不来?” 禾春儿想了想,就摇头:“算了,咱也算是送东西来了,不吃顿饭就回去,传出去似乎不够礼仪尊重!” “咱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七宝气鼓鼓地嘟着嘴,很不满。 禾春儿安抚了他两句。 等到老妗回来,态度倒是也亲热,与几个孩子一一打招呼,一边开火做饭。 禾早便与她闲闲聊天,问她去干哈了,为啥这个时候才回来。 对方的回答也让禾早感到一阵无力:“你舅舅家今天来客人哩,我去帮忙做饭!” 禾早瞅瞅四周破败的墙壁,有点想不通对方这么会有这么豁达的心胸,都被撵到这样的屋子里去住,却仍然不放心对方。 等最后吃饭的时候,小米粥是禾家送去的那些,小米粒却是一粒一粒的,整碗汤清晰见底。 菜也是炒的荤菜,只是多是萝卜根和白菜帮,肥肉片也就那么几片,盐放得极少。 禾早是忍了半天,才将所有东西都吞到肚子里的。 她其实也是极能忍的,东西难吃点没什么,只是她陪着对方聊天的时候,亲眼看到对方将掉在地上的一个大白菜帮,洗也不洗就直接扔到了锅里,那小米更是舍不得浪费一点点,也不冲洗,直接就开始熬粥。 吃完了饭,禾老四说要离去的时候,老妗才赶紧去拿钱,手哆哆嗦嗦地数了四个铜板出来,一人一个,只没有禾春儿的:“妞,你大了,就不给你了啊。” 禾春儿忙摆手说不要。 354.第354章 贫穷的悲哀 见这样的情形,禾早几个人也都不想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要。 四宝主动将手中的铜板推过来:“老妗,我也大了,就不要了。” 老妗子惊讶地看了眼四宝,手有些犹豫,似乎是想伸手接过去,又有顾虑。 禾早也忙将自己手中的铜板推回来:“老妗,我也不要了,我也大了,就给五宝和七宝吧。” 老舅仍坐在灶火上与禾老四说收成说天气,听到动静便转过脸来,看到老妗子犹豫着似乎很想收下来,忙斥责道:“你可不应拿,四宝,早儿,这大过年的,你老舅家没钱,一人一个铜板意思下就中了,虽然少,可不能不要,快拿着,不然老舅翻脸了。” 过年,确实有这样的传统。 老妗哆嗦了下唇,抬头看了老舅一眼,最终没有接回去,摆摆手,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看看家里的摆设,都是极为破旧褪色的,那墙角放杂物的桌子也缺了一条腿,却仍舍得不扔掉,只是将其靠在墙角上罢了。 禾早看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与这家相比,他们之前没有分家前过的日子也是好日子了。 “梗子,五蛋他们过年回来不?”禾老四问道。 “大年三十那天,接我两个老骨头去他们那儿吃个三十饭,又给带点扁食就回来了,他们拖家带口的,人口也多,我们两个快不能动弹的,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老舅这样答道。 禾老四动动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那这过年给个养老钱不?” “暧,我和你妗还能动弹哩,平常也没啥用钱的地儿,也就不要那个养老钱。”却没说到底给没给过。 禾老四就皱眉:“那咋中哩,就我三哥分家出去了,这逢年过节的又是节礼又是养老钱的给,从不短缺,你们这可是没分家,舅,不是我这个小辈的多嘴,既然你们生了他四个,不指望闺女养老,那这跟前的俩儿子却得指望着哩,你俩都不会动弹了,去哪儿能挣钱,我看妗如今走路都不大利索了,做饭还不知道能做几年呢,自家还忙不过来,咋又去给他们帮忙去?” 还有一句话,禾老四没有说出来。 既然去帮忙了,对方怎么连个表示也没有,或者是一碗菜,一碗大馍都行啊,算是对长辈的谢意。 老妗可是空着手回来的。 他是一片好意,老舅却不这样认为,摆着手:“这话可不兴说了,小心让人听见!” 说了这句话,他就再也不肯开口。 老妗也木愣愣地看着其他方向,也不理会禾家的人。 气氛很尴尬了,禾老四咳嗽一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终于说道:“那啥,舅,妗,天儿不早了,我们就先回了啊!” “这就要走哩,暧,我就不下炕了,这到了冬天,腿脚就不利索,上下也不方便,梗子娘,你送送。” 事实上,老妗的腿脚也不太利索,禾老四忙阻止了她,带着禾春儿几个出来,老妗最终还是出来了。 看着那打喷嚏的青头大驴很羡慕:“这都买上驴车了,呦,你家的日子倒是越过越好哩,有长进有长进!” 他们人老,地方也偏僻,外边有啥新闻也传不到这里面去。 禾老四谦虚了两句,又笑着说:“这是我三哥家买的,他们家的日子如今很是过得!” 老妗浑浊的目光便在禾春儿几姊妹身上划过,似是才看清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一样,惊叹了一句:“这衣服倒都是好料子。” 禾春儿几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号,尴尬地笑笑。 直到赶驴车走了,远远往回望,似乎老妗还站在院门口的槐树下,朝这边招手,大冷的天,刺骨的寒风刮着,她的身影离得愈远就愈是显得摇摇摆摆,似乎都站不稳。 禾春儿回过头,叹口气:“以前小时候,我只埋怨他们家抠门小气,每次连顿饭也舍不得让吃,总是等到大晌午的才回来做饭,其实,你们听咱老妗说是去给咱那两个舅舅家帮忙,实际上,却是躲咱家的这顿饭的。” 禾早点点头,她后来也看出来了。 吃的用的都没半点准备,慌里八张的。可见,并不怎么欢迎他们老禾家的人来。 “这一个铜板对他们来说是顶大用的。一下子给咱们四个,也不怪咱老舅老妗心疼了。” “又一个活脱脱的咱爷咱奶。”七宝忽然说道。 众人疑惑了下,禾早却是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笑了笑。 七宝是说这二老偏心的程度与禾家二老是一模一样的。 “既然这样,这门亲戚以后就可以不亲了。不然,总是弄得别扭也不好。”禾早说道。 禾春儿就嗔怪地看她一眼:“到底是孩子话,咱奶还在哩,这门亲咋能断。” “咱奶还指望着娘家给她撑腰呢。”四宝笑笑。 “这山里面是太穷了些,路也不好。”驴车颠簸得很,禾早被颠来颠去,忍不住龇牙咧嘴。 “等数伏天咱家还收柏磕的时候,也让这里面的人去收好了。”禾春儿道。 禾早若有所思,慢慢点点头。 因为路难走,回去后,大房二房已经回来了,屋里屋外都一片欢笑声。 连翘最先冲出来,先摆着手中的荷包,看模样似乎沉甸甸的:“春儿姐,早儿,你们得了多少压岁钱?看看我们的,咱蒋老舅每人给了十枚铜钱哩。” 禾早他们有些惊讶,蒋家老家似乎也不是特别富裕的,今年咋这么大方。 不过,对上连翘的炫耀,禾春儿态度淡淡的:“不多,和往常一样。” “那不是才一个铜板。”连翘佯装惊讶地睁大眼睛,只是嘴角翘起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她的得意。 “是啊,只有一个铜板,不过就是十个我们也不稀罕!” 七宝很不屑:“我爹娘每人给我们十两银子哩。那可是一万个铜板!” 禾早推了七宝一下。 大年初一一早,为了应景,陈氏确实给包一个四个十两银子的红包。 只不过他们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本也是不爱炫耀的性情。 连翘脸上的笑便僵在了脸上,顿了顿,才跺跺脚,满脸愤恨:“哼,谁不知道你们家现在是暴发户,我们拿啥跟你们比!” 一扭脸就跑了。 355.第355章 马氏的秘密 禾春儿也瞪了七宝一眼。 七宝嘟嘟嘴,很不服气。 大概是这件事的作用,到了晚上,连翘却又登了门,这回换上了谦卑的笑容,不怎么理禾春儿几个,对禾老三与陈氏却奉承的很,一口一个“三叔”“三婶”,态度热情得很。 “她来干啥?”七宝仍记恨下午的仇,一脸不耐烦。 “管她呢,咱准备准备吃饭。”禾春儿道。 屋里的连翘却已经对陈氏巴拉巴拉开了:“……唉,这明天我们去走亲戚,我娘总要遇上几个小辈,不得给个压岁钱,但是我奶却半点不提,三婶,你们明天也是要回去的,不中咱一起去朝我奶要吧,这过年回娘家,压岁钱不都是公婆给准备的吗!” 禾早侧耳听着,眉头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陈氏似乎有些惊讶她这样说,顿了顿,才笑道:“连翘啊,我家是分了家,先不说这长辈给不给压岁钱,我们分了家的却是一定不给,明天的钱我自家也准备好了,所以,麻烦让你操心了。” 陈氏到底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瞧这些回话就很漂亮。 禾早也掘唇微笑。 连翘却不死心:“三婶你们不需要,可是我家需要咧,这我奶把着钱,我娘手里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明天回娘家不得被人耻笑!” 她这头说得热闹,禾早那头也听得热闹,听到这句,她便有些疑惑,问四宝:“四哥,咱大娘娘不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多少年都不回去不是?” 四宝的态度有些不屑的模样,低声解释:“那是咱大娘娘认的一个亲戚,据说是她村里的本家,后来也搬到咱们这边了,也没两年,但咱大娘娘逢年过节地总要去他们家,算是娘家了吧。” “哦!”她看见四宝的神情很奇怪的模样,欲言又止似的,便拽了他的胳膊:“快说快说,这件事一定有隐情,你可不应隐瞒我啥!” 四宝左顾而言他:“没啥,真没哈!” 禾早却半个字都不相信。 双手抱胸,睨着眼睛,斜斜瞅着对方。 四宝被她弄得没办法,只好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跟你说,但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禾早翻个白眼:“我是说闲话的人吗,再说了,我跟谁说闲话去?” “阿澈哥!”四宝斩钉截铁:“谁不知道你跟他最亲,啥话都愿意跟他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来就犯了疑心病的禾早一听,脸就莫名红了。 她瞪了四宝一眼:“你到底说不说?” 她的脾气火爆起来真的如同一只母老虎,四宝吓了一跳,没好气瞅了瞅她:“开两句玩笑也不让开了。” 虽如此说,他还是凑到禾早耳跟前悄声说:“咱大娘娘的那位本家,叫做马大红,年纪和咱大娘娘差不多,咱大娘娘称呼他为长兄,大央哥几个叫他舅舅!” 禾早眯了眼睛:“这有啥特别的?” 四宝左右望了望,又压低声音,极低极低地说了一句:“我就瞅着咱大央哥和马大红长得很相似……咱大娘娘和对方关系也很好!我就跟你一个说了,你可不许往外说!” 禾早已经彻底惊呆了。 当她明白过来四宝说了什么后,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你说啥?” 她声音很高,屋里边就顿了顿,陈氏的声音传出来:“咋了,早儿?” 四宝瞪了禾早一眼。 禾早忙高声应了一声:“没,没啥!”她扯着四宝的袖子出去:“四哥,到底咋回事,你说清楚!这事咱爷奶知道不,咱大伯知道不?” “你不应这么激动中不?”四宝悄声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是咱爷奶和大伯都没说过啥,我想着,可能也就是我瞎猜吧!” 他虽这样说,但是禾早却知道四宝是个极其稳重的人,如果他肯说出口的事,那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了。 “如果这事出来,那可真是大轰动。” “所以我让你不要跟别人说。”四宝也是相信禾早的,所以才会这样轻易告诉她自己的猜测。 禾早点点头。 等连翘走后,她的神情并不满意。 禾早就问陈氏:“她说啥了?” 陈氏摇摇头,又叹口气:“你大伯家的大央和连翘俩孩子,都是顶顶聪明的,就是这聪明劲儿不往正道上使!” 说完这句啊,她就不肯再说了,出去端饭。 陈氏就悄悄告诉禾早:“连翘来说是想让咱去朝咱奶要钱,明天给咱娘舅家的子侄辈压岁钱,但实际上,她那话中的意思,是想让咱家帮衬着给点。”说着她就又加了一句:“这也怨七宝,他说了句每个人十两银子压岁钱,就让大房给惦记上了,也想来咱家讨点钱花花!” 禾早嘁了一声:“这是当咱家是柿子软好捏是不是?这话也敢说。” “还不是咱爹同意回来过年,这老宅上上下下都觉得咱家又好欺负了!”禾春儿也满心憋屈,他们可是好容易靠着禾早的领头,开出了一个新局面。 但是,禾老三一个决定,又将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早儿,咱啥时候回去啊?”禾春儿现在也能吵,但还是比不上禾早出马。 禾早想了想,就摇头:“还是得看咱爹的态度,再等等,不急。” 禾春儿知道她一直在等什么,也就没有再说。 次日早,原本觉得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大概只有去陈家不太愉快。 禾早几个也决定不让陈氏去,让她在家照顾禾老三,反正禾老三在床上行动不便,腿更时不时就疼痛,身边也离不开人照顾,他们几个孩子就能代表。 可是,在吃过早饭后,就又发生了变故。 原来,禾老太太想让三房的人去禾春儿姥姥家。 禾春儿对姥姥家仍然气愤至今,很干脆一句:“我不去!让大宝去得了。” 禾老太太就苦口婆心地劝着她:“春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脾气咋越来越坏,以后可不能跟早儿学,早儿随她娘,没半点规矩,你姥家可是你亲娘的亲娘,这关系可亲近着哩,而且,不光你要去,就是你后娘也要去!” 她说得斩钉截铁,似乎丝毫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356.第356章 断不了的家务事 但是三房的人却一个个震惊了。 陈氏从嫁过来这么多年,为了避免尴尬,几乎从未与叶家照过面。 禾老三往年也都是自己领着大宝,春儿去,就是四宝几个孩子也不会跟去。 “娘,这话咋说的?”禾老三咳嗽两声,急急问道。 禾老三不耐烦地砸吧砸吧嘴:“咱家这老多年都没强求你媳妇去人家叶家,但是人家叶家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岳母家里,老三啊,这做人可不能忘了根本,在你前头那个媳妇面前,你现在这个媳妇就是个妾,是小老婆,在大宝和春儿面前,她也好意思摆出娘的架势!” 禾老太太不屑地瞅了陈氏一眼,继续说道:“现在你家发达了,她可是沾了光的,这以前没说过的规矩得摆起来了,春儿,今天就让她带着你去你婆婆家认个人,大过年的也让你公公婆婆高兴高兴!” 四宝掘了下唇,抬脚就要走出去分辨。 禾早却扯住了他的手,朝他使了个眼色。 四宝大惑不解,难道禾早能看着亲娘受委屈吗?她有苦俗诉不出来,那不该是他们子女出面撑腰的时候吗! 禾早却在等着禾老三的动静。 后者沉默了好半晌,才缓慢又坚定地摇头:“不中,娘,我不同意!” “啥,你说啥?”禾老太太的厉害一如最初。 禾老三低低叹口气,满脸无奈:“娘,早儿她娘跟我过这么多年,一直在咱家受委屈,现在好容易家里日子好过点了,咋又突然让她去叶家?那里我去就中了,我行动不方便,但是坐在驴车上还是能赶着车的,今天还是我和春儿两个去,四宝,你们跟着你娘等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就去你们公公家啊!” 说着,他就挣扎着要起来。 吓得陈氏脸色都变了,忙跑过去搀扶住他:“你要死了,你这个木头,刚接上骨,那是能动弹的吗!还不快点躺下!” 禾老三却摇头,因为猛地坐起来,牵动着了腿,疼得满头大汗,但还是一字一句竭力说道:“我亲自带着春儿去,你不用去。” 陈氏拿他无可奈何。 禾春儿咬了咬唇,扭头对禾老太太说道:“奶,我自己一个人去就中了,你放心,我公公婆婆上次恼也是恼我们把大宝哥给过继出去了,但是当初提出过继的是你和我爷,我却是咋也不同意的,我娘也不同意,这事根本怪不到他们头上去!奶你要是诚心诚意想与我公公家修好,就我和你们去吧,不麻烦我爹娘了!” 她口中的娘,当然指的是陈氏。 禾老太太目瞪口呆看着她,好半晌才抖着手指头对着她:“你,你说的啥傻话!” 禾春儿冷笑一声,却是一言不发。 陈氏与禾老三都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她,亏得春儿从不像大宝那样糊涂,是个好孩子。 禾老太太放下狠话:“不中,反正今天陈氏必须得去,不然我就不认这个媳妇!” 陈氏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禾老太太,她的脸上闪过同上次一样的恐惧。 在那次,当禾老太太这样说的时候,陈氏很快就妥协了,但是这次,她也只是瞬间呆了一呆,随即就变得坚定起来。 她低下头去,似乎温顺地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禾老三却急得不行:“娘,休不休妻是我决定的,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此生绝不休妻!” 他这样顶撞禾来太太,后者只觉得他:“大逆不道!” 禾早看了半天,此时就突然开口:“奶,这样吧,我和大姐一起去叶家,她一个人大过年的去确实不好看,但是也没必要让我娘也得去,我和大姐去叶家,四哥和七宝去我公公婆婆家。奶,我公公是个秀才,可是很注重这方面规矩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 禾老太太大为不满,这是拿秀才身份来压她是不是! “哼,你一个小屁孩去有啥用!不中……”她又要发作。 禾早却提高了声音:“奶,过年的咱也不用吵吵,我爹娘都病着哩,有啥话咱出去说,去大门口外面说,也让外头人都听听奶你话的有理没理,这有理了我们肯定照办是不是,也不用在这里一直吵吵吵!过年的都不能安生!” “我说的咋没理了,啊,我是为了你爹好,我会害他吗?” 禾老太太的嗓门老高。 禾早捂捂耳朵,也不理会她,直接往外面走。 禾老太太急了,忙叫住她:“哎,你干啥去?” 禾早就道:“我去找里正伯伯去,我要告诉他,我爹病着,我娘伺候我爹,我奶却非让我娘陪着大姐去公公家,我去跟他说说,让他看看咋办!” “你去找里正干啥,你这个丫头,你是不是成心要把事情给闹大!”禾老太太有些心虚,忙追出来,扯住禾早的胳膊,想要说两句好话,但是刚才发了那么大脾气,这一时不好缓和脸色,就只好干瞪着眼,瞅着禾早。 后者一点也不怕,朝上房喊:“爷,我奶让我娘也去我大姐的公公家哩,这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 禾老爷子听到动静出来,闻言便皱了眉,对禾老太太说:“你呀,就消停点吧,这大过年的,非得一天到晚不消停,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办,你快点回屋!” 禾老太太满心委屈,明明早上给他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对方啥也没说。 她张嘴要吵,禾早就提高嗓门:“爷,刚才我都说了,要是怕我大姐一个人去公公家不好看,我就陪她去,我们俩人去也就中了,咱家发生这么大事,就是不去走亲戚也是正常的!” “暧,早儿有这个心就好!” 禾老爷子点点头笑。 大房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家子穿戴整齐,去牵家里的牛车。 二房的禾秋儿就忙拦住:“暧,大娘娘大伯,你们干啥?这车子我们跟爷说好了,今天要用的!” 大房走娘家,二房当然也要走娘家。 但是二房这么多年在外面,也没有买过牛,每次都是雇人家的,今年自家就有,当然不用雇了。 可是,两个房头的娘家都不是一个地儿的,这谁用牛车就是个问题。 禾老爷子是个偏疼老二的,自然同意让二房用。 但是大房又怎么会罢休,两家就吵吵起来。 一家有马氏和连翘,一家有刘氏与禾秋儿,禾冬儿,再加一个会跳脚的秀才老爷,别提有多热闹了。 357.第357章 不同态度 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忙着去解决他们的纠纷,谁也顾不上三房这一头了。 四宝几个便在一起讨论:“那咱们待会儿咋去?” 禾春儿原本说是不去姥姥家的,在家里待着,但是,现在话说到这份上,似乎不去也不好,而且禾春儿也只是面上对娘舅家余怒未消,但心地还是有眷恋的,那毕竟是她亲生母亲的娘家。 禾春儿犹豫着说:“要不,你们不应管我,自己去吧,不用耽搁了时间,去迟了人家又得说了。” 看着她的神情,禾早几个人都为她难过。 不管平日他们四个人相处地多么好,但是直到这种时候,才能让人深刻体会到彼此间的区别,他们毕竟是不同母的。 “我也跟大姐一起去,四宝,你带着七宝去咱公公家。”禾早也下定了决心,光为了禾春儿,她也要走这一躺。 反正陈家也就那个样子,她还不想去受白眼呢。 她做出这个决定,四宝与七宝想了想,便都同意了。 过年走亲戚,去个男娃与去个女娃之间也有很大区别,就像是四宝和七宝,就不适合去叶家。 禾早年纪小,又是个女娃,倒还算合适。 “那中,我先送你们去吧,回来了再带七宝去。”四宝说道。 现在禾老三受伤,家里的男子汉就是四宝,也亏得他会慢慢地赶车,不然兄妹几个去哪里都成问题。 “那来回也太麻烦了,送我们去,还得接我们回来!”禾早皱眉。 禾春儿刚刚确立下来的决心就又动摇了:“那不中,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就在家陪着爹娘也挺好的,娘也跟你们一起回去,大过年的,回娘家是正理!” “不中,咱都去,大姐,你不要管这些,咱总能想出个好法子的。” 禾早说道。 陈氏就道:“那请个人送你们吧!” 禾家现在一辆驴车一辆牛车,刚刚好。 但是,禾老太太天生就是和他们作对的,迈着小脚走过来:“老三媳妇,我跟你说啊,你家那牛车让老二家用用,你家只用驴车就中了啊!” 陈氏的话就噎在了那里。 “奶,我和大姐要去她公公家哩!”禾早提高声音朝外边喊。 “那有啥,俩丫头片子走路就中了,以往咱没有车的时候,不全靠着双脚。真是哩,现在的丫崽子,也太娇气了!”禾老太太摇头叹息,很不以为然。 禾早与禾春儿对望一眼,前者冷笑:“奶,那咋不让我二伯他们走路,凭啥我家的牛车要让外人用,我们自家却要走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儿!” 刚与马氏吵完架的禾老太太,情绪仍然很激动,双手掐腰直接就骂开了:“你自家,老三,我告诉你,你就是分了家,还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种,你的东西我就有权做主,我说给谁用就给谁用!” 这话说得当真是豪气万千! 禾早一挽袖子,就要冲去与对方好好辩论辩论。 禾春儿却忙扯了她的袖子:“早儿,大过年的,不应发火,不值得!” 正好,外面响来大宝的声音:“奶,一大早的你跟谁吵架啊,这精力还是这么好,似乎越来越年轻了!” 想大宝能得到了禾家二老的喜欢,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这张嘴就很甜,会说话,会哄人。 听到是他的声音,禾老太太果然转怒为喜,扭头看他:“哎呦,大宝啊,我的乖孙子啊,你咋来了?你娘呢?你爹呢?” 她口中的“爹娘”指的是禾大姑与崔光远。 大宝往后指了指:“在后面停牛车呢。” 大宝身后跟了一个标志的俊俏小媳妇,穿着华丽,扭扭捏捏站在那里,猛一看,就像是一个城里来的大家闺秀一样。 禾老太太使劲瞪大眼睛:“哎呦,这是你媳妇吧,娇娇?这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哎呦,长得似乎越来也好了!大宝啊,你娘可真会做媒,给你找的这媳妇不错。” 他们这边说得热闹,三房那头却彻底是晴转阴了。 “到底没避开他们,真应该天不亮时就走!”七宝嘟着嘴说道。 四宝摸摸他的头,瞅了眼那所谓的新媳妇,还记恨当初她让自家爹娘难堪的一幕,很不屑:“咱大姑的眼光也就是这般了,亏得咱奶当成是宝贝!” 他很少说刻薄说,这样主动开口去说,就足够表明他对崔家的厌恶了。 说着话,禾大姑与崔光远,带着独生女崔芳芳从后面进来,即使是过年,禾大姑穿得也相当陈旧土气,头发也只是随便一挽放在脑后。 倒是崔芳芳,打扮得与朱娇娇如出一辙,穿戴先不说,光脸上抹得粉就厚厚一层,一说话,似乎就要扑簌簌往下掉。 她与禾早闹了一场别扭,对三房的人都看不顺眼,进了院子正好看见禾早掀帘子出来,就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她不愿意搭理自己,禾早还不想搭理她呢。 禾早也不理会她,直接对禾老太太说道:“奶,我们准备走了,我二伯他们没有马车,就让他们像往年那样去雇吧,总不能往年都可以雇车,今年却不中吧!” 大宝也是许久没有见过禾早的,闻言便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见她短短使劲内,个子竟然长了许多,小孩子皮肤嫩,一双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穿的又好,满身的精神气儿,竟是比之前要强上许多。 大宝的眉头就皱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含笑对禾早打招呼:“早儿,看到我也不招呼一声!小丫头现在漂亮多了。” 他这样和颜悦色,倒是把禾早吓了一跳。 她狐疑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早儿跟春儿要去你公公家,哎,对了,大宝,你也是要去的,不中就带你俩妹妹去吧。” 禾老太太说道。 禾老爷子也很赞同:“是哩,这车子正好能省出来一辆,你们二伯也就不用再去雇车了!” 禾早很不耐烦,直接拖长声音冷笑:“爷,您刚说错了,不是我们的二伯,是我的二伯,我大宝哥的二舅舅,他现在可不跟着我们一起喊了!” 她这样一说,满院子的人就都很尴尬。 358.第358章 盘算 禾老爷子干咳一声,看了禾早一眼:“早儿,别卖嘴皮子了,快去准备准备,走亲戚吧!” 朱娇娇也一改那日的刁蛮,亲亲热热地走过来牵禾早的手,上下瞅着她,一边啧啧称赞:“呦,咱早儿真是越长越好看!这皮肤也水灵灵的,像是一把水葱!” 即使这样大加赞扬,禾早也不理会,直接甩了对方的胳膊去了里间。 “春儿,春儿,我回来了,你也不出来看一眼。”禾大宝与朱娇娇都不恼,仍旧笑眯眯的:“来看看你大嫂,你大嫂给你们几个都准备了见面礼呢。” 已经赶着牛车出去的大房一家子,在路上看到禾大姑这一行人后,马氏就又忙忙催着禾老大回来了,躲在大门外面听里面的动静,等听到这以后,就赶忙推搡着连翘与大央两个进门:“哎呦,到底是做了嫂子,这还有见面礼,大央,连翘,还不快点去给你们嫂子行礼!” 大央还要点脸面,站在那里,沉着脸不吭一声。 连翘则满脸羡慕地看着朱娇娇头发上插着的金簪子。 三宝也满心地想去外面看,但是在厨房洗刷的禾夏儿却死命扯着他的手,不许他出去。 二房却是与禾大姑家彼此走得近的,也不稀罕朱娇娇那点见面礼,一个个稳稳地站在那里。 朱娇娇也不理会其他人,只冲着也出了门的禾早几个招手:“春儿,四宝,早儿,七宝,快过来,大嫂给你们准备了好多见面礼,看看喜欢不喜欢!” 禾早几个人,也只站在院子当下,谁也没有过去,也不理会她。 朱娇娇左右看了看,似乎有些尴尬,但仍坚持着笑:“咋了,怕我会吃了你们啊,快过来,有好东西!” 她将挂在腰间的那个沉甸甸的荷包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金豆子,在晨曦的照耀下,金豆子散发出耀眼金色的光芒,瞬间就恍花了在场人的眼睛。 “这是金豆子,早儿,你告诉嫂子,你想要几个?”朱娇娇笑道更加温婉可亲了。 禾早倒是好奇了,朱娇娇这般拉拢讨好他们三房,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她低头沉思片刻,忽然就抬头,跑到对方跟前笑嘻嘻地说:“表嫂,这是金豆子啊,除了金豆子,还有没有其他的?” 她好奇地往荷包里朝望。 朱娇娇似乎就知道她不满足似的,就从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小鱼,约莫有指肚大小,又精致又可爱,递给禾早:“喏,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这一个,能顶上二两金子呢。”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个新媳妇竟然如此大方。 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刘宝也去扯刘氏的袖子:“娘,我也要金鱼,我也要……” 刘氏正在揣测朱娇娇向三房示好的用意,被扯了一下很不耐烦,就训斥道:“不许出声。不许拉人。” 她态度严厉,六宝一怔,就哇哇大哭起来。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此时正目瞪口呆,被这声啼哭给惊醒,前者忙让刘氏去哄孩子,后者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宝与朱娇娇的跟前,以一种说悄悄话的方式说:“我说你们两个傻了,这多少银子哩就给他们?也太大方了!” 大宝无所谓:“奶,你就不应操心了,娇娇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朱娇娇对应付乡下老太太没什么耐心,应付似的笑笑:“奶,我做事你绝对放心。” 她绕开禾老太太,走到禾早姊妹跟前,掏出好几个金豆子:“这小鱼呢我还有一个,给四宝,春儿和七宝一人两个金豆子!” 大房的人羡慕得要死。 马氏死命推搡着大央与连翘,见大央不动弹,便干脆自己拉着他和连翘来到朱娇娇跟前:“娇娇啊,这是你大央弟,连翘妹妹!”说着就又去敲大央的头:“你这傻子,快给你嫂子磕头行礼。” 大央被敲得疼了,捂着脑袋,没好气瞪了陈氏一眼。 这样的吃相真的太难看了,其他人看了都暗暗摇头。 朱娇娇笑容不变,只眼中闪过一抹鄙夷,面上却仍平常:“我没带那么多金豆,给你们的就是一块银子吧。” 每人却是一块二两的银块。 虽然已经很多了,可是与禾早手中的小金鱼相比,就少得寒酸了。 马氏瞪大眼睛,就要上前理论:“哎,我说大宝,你媳妇是不是缺心眼啊,啊,这一样的兄弟姊妹,咋还分出个高低多少哩,不中,这样办事我不服气,要给见面礼,得全部一样的!” 朱娇娇对三房的人很客气,可是对待大房,却瞬间就变了脸:“大娘娘,我给大央和连翘银子,是给你面子,你可不应不识好歹,要是拿了银子还不走,小心我重新要回去!” 马氏对对方狠厉的表情吓住了,有点犹豫到底该不该走! “哼,不相信我是吧……”朱娇娇冷哼一声,上前了一步。 马氏也想到街上的一些传闻,知道眼前这个才真正是被娇宠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有几两银子总比没有要强。 她迟疑着,最后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要回就要回,谁稀罕!大央,连翘,咱们走!” 她愤愤不平地往外走了。 大央与连翘跟在他身后。 连翘用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禾早,后者正把玩着手中的小金鱼,似乎爱不释手的样子。 怎么禾早儿她就这么好命,啥好事都能让她遇上! 连翘心底的那个天平越来越不平衡。 “早儿,春儿,你们跟我们坐一辆车吧,我和你们大哥也要去公公家哩。” 禾春儿以为禾早铁定会拒绝。 谁知道对方却看了看手中的小金鱼,就兴高采烈地抬起头,笑得好像脸上开了一朵花:“中哩,我们一起去。” 不光是禾春儿,四宝和七宝也同时都张大了嘴巴。 “咱早儿真乖!”朱娇娇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愣了愣,才亲切地摸了摸禾早的脑袋。 禾早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那股刺鼻的脂粉香,可爱地笑着。 她与禾春儿与迷惑不解的三房打了个招呼,就一起上了大宝的驴车,同禾家二老、崔家招招手,朱娇娇陪嫁的仆人就赶了马车上路。 车上一开始的气氛是微微怪异的。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359.第359章 得罪 然后,朱娇娇打破了宁静,笑着与禾早聊天:“早儿啊,你平常在家都干啥?”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禾早笑眯眯地说:“也不干别的,就家里的杂活,还有作坊里的一些事情。” “哦,你家有两个作坊,其中那个松花蛋作坊更是利润极高啊,我在镇上就常见用你家松花蛋送礼的!” “也没啥,就是家里人多,总得找点事干,又承蒙贵人看得起,愿意和我们一起合伙做生意。” 在外面,禾家人一向善于将韩家抬出来,这样哪怕被人知道方子是禾家的,但是有盐运使韩家在中间挡着,就没有人敢打主意。 “哦,你家作坊过年这几天也停了吧?” “嗯,停了几天。” “那啥时候重新开张哩?” 看得出来,朱娇娇对这个十分关注,看向禾早的眼神很热切。 禾早眯了眯眼睛,轻声笑:“估计破五了吧,一破五就开始做。” “那,早儿啊,嫂子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中不中?” 朱娇娇竭力让自己笑得更和善。 禾春儿警觉起来,盯着她:“你想商量啥事儿?来问我,早儿是小的,家里的事儿做不得主!” 她如此维护禾早让禾早心里非常感激。 但是,禾早早就知道那个小金鱼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也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因此朝禾春儿轻轻摇头,就又笑着对朱娇娇说:“表嫂你先说说,看是啥事!” 朱娇娇又看了大宝一眼,后者也同样十分迫切。 “是这样,早儿啊,你也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这些年还不错,盈利不少,可是,这谁家沾了一个利字就愿意得更多,所以我想家出本钱同你家合伙做松花蛋声音,你看咋样?” 朱娇娇笑得十分温和。 禾早定定看了她一眼。 对方被看得奇怪,摸摸自己的脸:“咋了,咋这般看着我?嫂子都被你看不好意思了。” 禾早虚情假意地笑:“合伙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啥?早儿,你放心,本钱我家出得起,我家做了这老多年生意,人脉也有,靠着我家的本钱和人脉,松花蛋的盈利以后肯定会更多,你就坐等着赚钱吧!” 朱娇娇激动非常。 禾春儿哼了一声。 大宝也点头,目光热切又温柔:“是哩,早儿,其他人合伙做生意会闹出各种歌样的矛盾来,咱们都是至亲,合伙做生意半点都不用担心!” 对待他这样的态度,禾早真可谓是受宠若惊。 她微微扬起下颌,将对方二人脸上的神情看清楚,才慢慢微笑:“表哥,我们咋会是至亲呢,你忘了,你姓崔,可不姓禾,我们之间可是隔了好大一层呢!” 崔大宝一愣,似是没想到她这样说,眉头一皱,就作严厉状:“早儿,你咋说的话,我就算是过继出去了,骨子里也是咱老禾家的人,这点,这辈子都改变不了,咱们呀,是至亲的兄弟!” 这句话,他说得好不义正言辞。 禾早朝禾春儿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就在对方奇怪的时候,就听到她冷笑一声:“奇怪,我记得我和我四哥,七宝才是至亲的兄弟姊妹,咋和大宝哥你成至亲了,你该不会是忘了,我们之间是隔母的吧?要不是隔母,我娘又怎会在禾家委委屈屈了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最后却换来你无情的羞辱,大宝哥,你以为,才过了几个月而已,我就把你的所作所为都给忘了吗,你当着全村人的面败坏我娘的名声,说她虐待你,在禾家你感受不到丁点的温暖和亲情,所以宁愿把自己过继出去……” “禾早,你……”大宝绝对没想到禾早敢这样说,又羞又怒,指着她就要骂人。 朱娇娇却相对理智一点,扯着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可别忘了咱的计划!” 大宝的那口气硬生生堵在了胸口。 禾早神色不变,继续冷笑:“我最讨厌的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人,你相中大姑家的钱,想要过继就实话实说,偏偏还拿着这些虚话去哄骗别人,也哄骗你自己!表哥,我现在叫你一声表哥,还是看在大姑的面儿上,不然按着我的性子,就是走到大街上,我都只会当你是路人,不,是连路人也不如,最起码,路上见个乞丐,我还会掏出点银子帮衬帮衬,但要是看到了你,哪怕你沦为乞丐,我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一席话说得大宝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 他额头上青筋外冒,扬起巴掌就要朝禾早扇去。 禾早不畏不惧,声音却拔高不少:“崔大宝,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我可是有父兄之人,今天你打了我,明天我四哥会让你加倍偿还!” 大宝的脸气得都扭曲了:“他一个小屁孩,能奈我何!” “你大可试试!别忘了你是咋掉进那土坑里被晒了一下午的!” 禾早的眼睛亮得有些吓人。 大宝想起了那次经历,一时有些迟疑。 他一直都娇生惯养,那次的经历对他来说不亚于一场劫难,而且,经过这半年的接触,他对禾早的性情也有些了解,那是眼睛中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她说要报复,那就一定会对他狠狠的报复! 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 崔大宝瞪了禾早半天,最后愤愤收回手,在心里恨恨骂道:“******禾早就是个小人!” 禾早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就知道崔大宝不敢动手。 看着心脏快要跳出来的禾春儿,这会儿才大大松口气,她扯了下禾早的手,不赞同地瞪着她:“早儿!” 禾早对她好脾气地笑。 朱娇娇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好半天才笑嘻嘻地说:“早儿,你和你大哥闹矛盾,可关系不到我身上,所以你可不能把怒气撒到我这里咧,现在是我娘家跟你合伙做生意,与崔家没半点关系呢,咋样,崔家在镇上的势力你是知道的,你看能不能合作?” 禾早看着她笑得天真爽朗的神情,有点摸不清她到底是心宽不在乎,还是真的天真没有心眼。 360.第360章 搭便车 不过,这与她无关。 哪怕是虚以委蛇,她也绝对不会对崔家人说好话。 她半点没有搭理对方,扭过脸与禾春儿说话。 朱娇娇的神情顿时变得很可怕。 “禾早,禾春儿,你俩给我下去,这是我家的车,不许你俩坐!” 崔大宝厉声道。 禾早停下话头,瞅了他一眼,又从窗口看了看来回的路,便笑嘻嘻地点头:“哎呦,那正好哩,我刚好坐得呀,腰酸背痛的,大姐,咱下车吧!反正没了车,咱也不用去了,咱回家伺候咱爹去!” 说着她就又扭头看了眼崔大宝,笑了一笑:“表哥,我爹摔断了腿,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但你可只顾着对我献殷勤,完全没想起来去看看我爹啊,我觉得,我爹就算是对你心软了,想与你和好,这下也该心凉了,不过我觉得表哥你也不在乎,是不是,连亲爹都可以抛弃的人,还有啥在乎的!” 她完全是火上浇油。 哪怕刚刚大宝想着不如就一起带去叶家算了,听到她这样讽刺,就再也忍不住,指着外面直直地说:“滚出去,给我滚下去!” 禾早一拍手,扯着禾春儿的胳膊就当真从车上跳下了车。 在崔大宝催着马夫继续走的时候,禾早却拦住了驴车,崔大宝伸出头,恶狠狠地问:“干啥!” 禾早嬉皮笑脸地指指车厢:“我家送的礼拿出来,我们人不去了,这礼也就不送了!” 大宝脸颊上的肌肉剧烈地滚动,看着一边的禾春儿忍不住担心他会控制不住,当场打禾早。 但幸好,大宝并没有悍勇之气,自我排解了会儿,脸色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臭臭地对车夫说:“给她扔下去。” 禾早脸色有些冷:“你敢扔试试,你今天扔了我家的东西,明天我带人去砸了你的家!” “禾早,你不要欺人太甚!”崔大宝厉目看着禾早,嘴里的唾沫横飞。 禾早双手抱胸,眉毛一挑:“那你就试试!” 朱娇娇在里面踢了大宝一脚,不耐烦地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那气势似乎就焉儿了下来,极其愤懑地吩咐车夫:“给她。” 就钻进车厢,再也不露面了。 驴车扬长而去。 禾春儿被溅起的灰尘喷了一脸,她咳嗽两声,闷闷得问禾早:“早儿,咱现在该咋办?” 他们给叶家准备的礼还是挺丰盛的,一盒子松花蛋,一盒子柿饼,又加了一盒子山东大枣,并一斗小米。 拿起来也沉,因是屉盒装的,好看,却不好提。 禾春儿试着掂了掂:“还重,我能提动,就是沉点,不太好走路。” “咱俩抬着吧,刚出了村子没多会儿,咱走一会儿就到了。” 禾早说着也去试了试提盒,然后就累得直喘气。 她力气到底不如禾春儿,光身高就差了那么多。 禾春儿见她刚才斗嘴脸部红气不喘的,这会儿却半弯了腰像是吃草的牛,不由倍觉可爱,忍不住捂嘴笑了:“你呀,也就是嘴上功夫还中,让你干活你就泄底了。” 禾早嘟嘟嘴,不服气:“那是你比我多吃了几年的饭,我要是也长几岁,这提盒完全不成问题!” “好了,来,我先提会儿,你再帮我抬会儿,不大会儿就到了。” 禾春儿说着就提起了盒子,走着虽然有些费力,但还是不错。 禾早也就没有勉强自己,在至亲面前,也压根用不着勉强自己。 提不动就是提不动。 两个人就一边走着一边说话,禾春儿很无奈:“早儿,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这些东西咱又不稀罕,让他们拿去就算了,这干放着咱还得费力提回去!” 禾早一撇嘴:“我看崔大宝不顺眼,干嘛让他占咱们的便宜,大姐,说句你不高兴的话,就是叶家,我也不想便宜他们!” 禾春儿笑笑,摇头:“这没啥,我对他们也没啥亲情,就是沾了一个亲字罢了!不过,你既然不愿意去叶家,那咋还要跟我一起去?就是咱奶想让咱去,你随便一个理由推了就中了,你嘴皮子多厉害啊,肯定能找出好理由,还偏偏要和他们一起坐车来!” 弄了一个不欢而散。 禾早就掘唇笑得有些神秘:“大姐,你不觉得咱奶,崔家今天都表现得太奇怪了吗?” 禾春儿一怔,慢慢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儿,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确实有些奇怪!往年咱奶是不管去不去叶家的!” “是哩,还有崔大宝和那个朱娇娇,两个人啥脾气你会不知道,今天却对咱百般献殷勤,我就猜他们是在打啥鬼主意,就故意同意一起坐车去叶家,先观察观察再说!” “崔家,朱家,想和咱家合伙做生意?” 禾春儿问。 禾早却摇头:“这只是其一,让我奇怪的是,咱家作坊挣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朱娇娇嫁过来也有段时日了,要想献殷勤为啥不早献,偏偏等到过年这两天,一定,一定有事发生了……” 禾早掌握得情况不多,一边说着一边苦苦思索。 这时,身后传来赶牛车的声音。 这在过年的时候很常见,本身她们走的就是主干道,来往走亲戚的人家都走这条路。 禾春儿往边上让了让,又扭头去张望,想看看是不是熟人,好搭个便车回去。 没想到,这一望倒是惊喜万分:“柳会,咋是你?” 赶着牛车不是别人,正是与三房关系亲厚的柳会。 柳会也很惊讶:“春儿,早儿,咋是你们?”他上下打量着姊妹两个,因为是在土路上行走,两人的衣服下摆都沾了灰尘,发上的珠花,簪子也歪了点,提着大盒子,看着很狼狈。 “咋没坐车?咋就你两个人,没人接送?你们这是要往家里去?” 柳会一连串问了好几句。 禾春儿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不答话。 禾早却大大咧咧,因为当初承过对方的情,对她来说,柳会也是患难之中的伙伴了,高兴得笑:“哎呀,真没想到你竟是雪中送碳的观世音菩萨,快别说了,让我俩上去,走了半天,快累死了,暧,对了,你是回家的吧?” 361.第361章 相助 柳会看着她提了裙摆就要爬上牛车,隐约能看见下面沾染了尘土的绣花鞋,一时有些木愣,愕然好半晌才呆呆点头。 禾早瞪他一眼:“你是咋了,几天不见不认识了?还是不想让我们坐?” 禾春儿觉得禾早动作太不雅观,说话又太直,急得朝她干瞪眼。 柳会却已经反应过来了,心知这就是禾早的真实性格,上次也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不拘小节,很是可爱。 “坐,当然要坐,快上车。”他伸出手,扶着禾早进了车厢,又帮助禾春儿。 后者微微尴尬,却又深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此时对方的举动纯粹是在帮忙,只得含羞道了谢,进了车厢里,见禾早坐得也不规矩,晃动着脚丫子,左顾右盼的,又兴致勃勃地与柳会说话:“哎,柳会,你这是从哪儿回来?咋这时候才回来,该走亲戚了!” 禾春儿气个半死,瞅着柳会不注意,死命扯着禾早的腿,让她停下来,又拿着衣服下摆去盖她的脚。 禾早莫名看她一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古代的男女大防,平日在家里她不用装,怎么随性怎么来,家里也没人说她什么,到了外面与人谈生意的时候,她还是挺会装的,尤其是一张小嘴会说话,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谁也顾不上去看她到底有没有遵守古代的女子守则,但是,这种性情的她,一遇到了熟悉的人,就很容易露馅。 她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坐好,回答也一板一眼起来,看着就像是一个内外兼修的小家闺秀。 柳会从眼角将她的动作从头看到尾,嘴角就翘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是去师傅家里了,拜了年,师傅家里人多,所以坐了会儿我就回来了。”他回答。 禾早煞有介事地点头,却听对方问道:“你们咋咋这儿?” 禾家三房与柳家,关系一向很好的,尤其是柳莺娘还管着禾家的松花蛋作坊。禾春儿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禾早却觉得崔大宝早就不是禾家人,又不怕说出去家丑外扬,因此很轻松地说道:“我大姐今天要去她公公家,便搭了崔表哥家的牛车,谁知道崔表哥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和我们闹了个不欢而散。便半路上把我们丢下,喏,连这送人的节礼也扔下来了,自家赶着牛车走了。” 禾春儿皱眉瞅了禾早两眼,暗暗佩服她这说谎不眨眼的性情。 柳会却听得义愤填膺,双手握拳:“呸,这是哪门子的表哥,亏得你们还是嫡亲的兄妹,他竟然敢这样对你们,这条路上人来往也不多,就把你们俩个姑娘家给丢下,真是枉为人!” 他的怒气倒是出乎禾早的意料。 她忙拦住他笑了笑:“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你也知道我脾气的,怒火一上来,那说话也是口不择言,反正他骂我我就骂他,就看谁嘴皮子利落,没办法,他骂不过人就要用武力取胜,我们两个女孩儿,谁也不是他对手,就被撵下牛车了!” 柳会却挑眉:“他对你们动手?” 禾早看了禾春儿一眼,后者便低着头,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 禾早却没有隐瞒,老实地点头:“是啊,他是想打我耳光来着,但是被我拿话吓住了,就没动手。” “真是岂有此理!”柳会正色看向禾早与禾春儿两个:“你们俩,也不要怪我这个外人多事,但是崔大宝这种性情的人,压根就不能共事,尤其是早儿,你脾气不好,容易冲动,以后还是少和单独相处,免得吃亏!” 禾早点点头,微笑着道谢:“谢谢柳会哥。” 柳会笑呵呵地摸摸自己的脑袋,显得特别淳朴老实可爱。 回了禾家,听到外面动静,禾夏儿与三宝探出脑袋往外看,他们两个是没有资格去马氏的娘家的,因此今天禾家的孩子只剩下他们,等瞅到禾春儿与禾早两个提了东西从车上下来时,两个人有各自不同的反应。 “春儿姐,早儿,你俩咋回来了?” 禾夏儿往后看看,似是想找出崔大宝的身影。 三宝则含着手指头走过来,去扯禾早的衣服:“早儿妹……妹,钱,钱……给钱……买糖糖吃……” 他的脏手将禾早的衣服给染上一个黑乎乎的手印。 禾夏儿皱眉去扯他:“哎,你看你,把早儿新衣裳都弄脏了。” 三宝委屈地看着她。 禾早却摆摆手,很好脾气地笑:“没啥,来,三宝哥,给你俩铜板,去买吃的吧啊,可不许乱跑,吃完回家。” 三宝高兴地应了一声,接过铜板拔腿就跑了。 禾夏儿忙在后面嘱咐他跑慢点,又去看禾早:“早儿,你总是给三哥钱,这不行哩。” “有啥不行,不多,就几个铜板。”禾早不在乎地挥挥手,压低声音问:“咱家里还有客人没?” 禾夏儿往里努努嘴:“来了几位老舅家的姑姨,还有咱家这位大姑,几家人坐在一起,不知道叽叽咕咕说啥,也不让我待在屋里。” 这几位老舅家的姨,就包括昨天去叶家村的那两个出嫁的闺女。 昨天,禾早他们去叶家老舅家拜年,两个儿子却是半点没露面,等后来他们回家半路上远远瞅见对方在门口与邻居说话,禾老四还想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呢,谁知道对方无意中一瞅,就赶忙拔脚往家里去了。 见到这幅情形,禾家人还有啥不明白的,对方这是嫌弃禾家孩子多,见面了要给压岁钱呢,所以才处处躲着。 禾老四当然不会再上门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打了驴车就回了家。 昨天两个舅舅没见到,今天两个姨倒是知道过来。 “今天不是走娘家的日子,咋还会过来?” 禾早问道。 禾夏儿摇头:“谁知道,反正往年她们也是要来的,但也就坐一会儿就去娘家了,今年却一直不走,要是真不走,等会儿还得给她们备午饭。” 几个人一直说着话,倒是把柳会给忘记了,禾早一边说着一边去请柳会:“柳会哥,进屋喝杯茶吧。” 再一抬头,对方早没了踪影。 禾春儿就忍不住叹气:“你这个风风火火的脾气,等你想起来让人家,人柳会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362.第362章 说亲 “哦,走了啊。”禾早很是可惜:“他拉了咱一路,还想着让他进屋坐坐呢。” “不好坐哩,咱爹在床上躺着,他就空着手进家啊,所以刚才我也就没让他。” 禾春儿道。 乡下的一些风俗礼节,禾早真心觉得繁琐。 她们几个人一起进了院子,陈氏正在小炉子边上熬小米粥,看到一行人,微微皱眉,却是没问出声。 她早就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了,只不好出去询问,毕竟禾春儿在那挡着,她一个后娘不好太过问禾春儿姥姥家的事。 “快进屋吧,换换衣裳,洗漱一下,上房有客人呢。”她很温和地说道。 禾春儿很感激她的不询问,点点头往里走。 这时,禾老太太却掀帘子从上房看出来:“谁在说话!” 她的目光聚焦在了禾春儿与禾早身上,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连话也忘了说。 禾早冲她嘻嘻一笑:“奶,我俩回来了,先等会儿啊,换了衣裳就去拜见客人。” 说着,扯了禾春儿就往屋里躲了。 禾老太太气势汹汹,掐着腰往这边来:“咋回事,给我说清楚,这到底咋回事……” 禾大姑却知道轻重,及时在边上拉了她一把,在她耳边低声说:“娘,还是橘儿的亲事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 禾老太太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艰难地点点头,吐出一口浊气:“我大闺女说得对,要置气也不能这时候置气,免得坏了我小闺女的大事,唉,梨儿啊,我跟你说,不是我这个当奶的不慈爱,实在是他们三房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禾大姑很沉稳地笑:“娘,放心吧,日子还长着呢。” 这话禾老太太爱听,她笑眯眯地点头,牵了禾大姑,转身进了屋。 这边禾早则趴在窗台往外瞅了好半天,若有所思。 禾春儿已经换好衣服了,从里间出来:“早儿,你还不换衣服啊,家里来了客,咱得去招呼一声。” 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哦!” 现在日子好过了,三房的孩子能穿出去见客的衣服很多,虽然不如专门做着的这几件奢华鲜艳,但在乡下却已经是极体面的衣物了。 去了上房,屋里果然挤了满当当的人,连着孩子,也有二十来口子,一个个满面笑容的,与禾老太太,禾老爷子聊家常。 禾家日子好过了,所以亲戚们都争着来献殷勤。 看到禾春儿与禾早姊妹,好话更是不要钱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扔。 其中一个远亲姑姑,禾早不太认识的,干脆就扯了禾春儿的手,细细摩挲了一遍,然后点着头叹道:“瞧瞧这小肌肤保养的,哎呦,要是我有个好儿子,早就把你要到我家里给我当媳妇去了,这样标致又能干的媳妇哪儿去寻去!” 她这话在古代,本来就不着调了,父母说亲事,从来不会在儿女面前说。 但,另外一个人更极品,似乎禾早应该叫“表姨的”,直接就扯了禾春儿:“哎呀,你家没有合适的,我家有啊,我家就有一个比咱春儿小两岁的儿子,长得体面,又会顾家,想必真娶了咱们春儿,也是个会疼媳妇的啊!哈哈,这可真是好姻缘啊!” 她捂嘴咯咯笑着,似乎对禾春儿满意地不行。 禾春儿羞恼得不行,偏偏她是个女孩儿家,遇到这种情况,除了低头,竟是什么也不能做。 但是,她气得双肩都在颤抖。这点在场的好几个人都看在眼里。 禾老太太这半年虽说对禾春儿不如之前,可也是疼爱过她的,见她被人这样糟蹋当然不满意,当即脸色就一沉:“春儿以前算过命,不适合说年纪小的,这事儿就此作罢,不用再提!” 那正笑得欢的表姨怔了怔,然后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禾春儿的手,她其实也知道这样做不靠谱,世人说亲,哪有当着人闺女儿的面提的,而她刚那样说,其实就是知道女孩儿家脸嫩,那样说话后,她只管羞恼,却半句也不敢言语,又靠着这一星半点的亲戚关系,亲事说不得就这么定下来了。 如今禾家有钱,娶了这么一个媳妇,那陪嫁还会少得了啊! 但,禾老太太这样一拉脸,她也就不好太过分,满心不甘愿,抓了一把瓜子要吃,抬头却正好看见拉着禾春儿手的禾早。 因是见客,禾早换了一件绣着七彩蝴蝶的淡粉色衣衫,头发梳成了双髻,又戴了一朵用金丝纹着的粉色珠花,耳朵上是小小的金丁香,手上也有一对小巧精致的金手镯,看着又奢华又不俗气。 印象中,这个似乎是三房最小的那个丫头,往常来倒是畏畏缩缩的,半点上不了台面,倒是没想到一整年没见,竟是变化如此之大。 这位表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扯了禾早到跟前,一边细细打量她,一边琢磨心思。 这一近来,就更不得了了,这小丫头似乎出落得相当不错,年纪还小着呢,那眉眼就清清楚楚的,眼睛又黑又亮,似乎不怕生似的,人虽小,但长得却很结实,站在那里,生机勃勃,不像是养不大的,她在打量对方,对方也好奇地打量着她。 表姨一下子就动心了,忙笑着说:“哎呦,这是我三哥屋里的丫头吧,啧啧啧,一年不见,出落得就如此好了,老姨,我家孬儿比你家这丫头才大几岁,春儿你舍不得,不中就把这闺女儿给我家吧,我呀,一定拿她当亲生闺女一样疼!” 她干脆抱了禾早,冲她和蔼地笑:“丫头,跟姨回家吧。” 禾早被她的厚脸皮弄得目瞪口呆。 屋里其他人也是微愣,心里都有些不耻这位的为人,刚说了大的人家不允,这么快就又打人家小闺女的主意,这到底打的啥算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不过仔细瞅瞅这小姑娘的长相,倒是不错,长得出类拔萃的,不像一般的乡下小姑娘。 禾老太太也是一怔,瞅了下禾早的表情,心下一横,慢悠悠得开口:“这个嘛……” 363.第363章 砍鸡 禾春儿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禾早则不慌不忙,笑眯眯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奶,今天来了贵客,我也来帮忙做菜吧,后院里的鸡还多着哩,咱们就杀一只给客人吃中不?” 说着她没有等待禾老太太回答,就径直小跑了出去。 也趁机脱开了表姨紧抱住她的胳膊,表姨见看上眼的小媳妇跑了,急得在后面喊。禾早却充耳不闻。 禾春儿忙跟着她一起跑了出去。 禾老太太也很激动,她激动却是担心禾早去动她的宝贝鸡子了。 “早儿,鸡子你不能……”一个动字还未说出口,禾大姑就掐了下她腰上的软肉,最后一个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禾老太太情绪大起大伏,十分尴尬地笑:“早儿这丫头就是这脾气,太急,说风就是雨的,你们要是中午留在家里吃饭,那啥东西都是现成的,鸡鸭鱼肉都有,绝对少不了。” 她这话一说,屋里其他人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种话明着听像是撵客的。 当即就有两个面皮薄的亲戚站起来:“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了。” “哎呀,走啥走,坐着吧,一年到头也就来这一次。”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都劝着。 屋外就传来禾早清脆的声音:“诸位长辈,可不能走哩,来了总得吃顿饭吧。” 然后门帘就被掀开来,露出来禾早那张神采奕奕的小脸。 表姨冲着她笑,禾早也冲着她甜甜地笑。 笑得表姨心里那个甜啊,好像是喝了蜜一般。 但等到看到禾早接下来的表现时,她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禾早探头往屋里望了望,然后笑嘻嘻地进来,手上却提了一只鸡。 大公鸡一直扑楞着翅膀,屋里顿时尘土飞扬。 “早儿,你把鸡子逮屋里干啥?” 禾橘儿尖利的嗓子响起。 “当然是杀鸡了,我不知道诸位表姑表姨爱吃啥样的鸡,所以来问问。” 禾早回答得理所当然,禾春儿也跟着进来,手里却提着斧头,又端了一个碗。 “鸡血是好东西,咱们可不能浪费掉。” “你拿鸡进屋干啥?” 禾老爷子皱了眉。 禾早却振振有词:“外面太冷,鸡血一出来就成块了,咱们要喝血,不是吃血块。大姐,斧头哩。” “给!” 禾早笑嘻嘻地接过斧头,朝着鸡头猛地一敲,那可怜的鸡就晕了过去。 禾早将它扔在地上,恰好扔在了诸位客人座位的正中间,几个年轻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忙忙跳起来。 禾早却冲她们温和笑笑:“没事哩,就是杀鸡子嘛,不怕啊。” 说完她就瞬间变脸,扬起手中的斧头,朝着地上的鸡脖子狠狠砍了过去,然后像是砍柴一样,将鸡子一劈两半。 鸡血四溅,有些许溅到了客人身上,也有些许溅到了禾早脸上。 而且在这大冷的天,能清楚看到那血上还冒着丝丝热气。 “啊,妈呀……”禾老太太惊惶地失声尖叫,那鸡头在空中蹿了两蹿,直愣愣地掉在了她腿上,隔着厚厚的棉裤,甚至能感觉到那鸡头的热度。 在座其他的人也都被吓得不轻,各各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躲。 禾橘儿手脚瘫软地吓倒在禾老爷子怀里,她刚一直依偎着禾老太太坐,后者却被吓了一跳,将之甩开了。 她叫了一声,幸好被禾老爷子接住了。 禾早却笑得十分欢快,好像对眼前众人的恐慌没有看见似的,继续扬起了斧头:“哎呀,这血都让浪费掉了,还想着接鸡血喝呢。” 说着,她就又从鸡子中央去砍。 只可惜力量有限,她的气势铿锵可怕,但斧头砍进去鸡骨头里一半就被卡在了那里,上下不得。 禾早皱了眉头,扬着斧头上下使劲挥舞,想把鸡甩下来,却没什么用处。 只是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疯狂可笑,可在备受惊吓的一群人来看,却是可怕的。 刚刚还称要带禾早回去当媳妇的表姨苍白着脸,跌坐在地上,双手无力地攀附着炕沿,连粗气也不敢喘。 就是禾春儿也被吓了一跳,然后看着禾早故作疯癫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 杀鸡谁没杀过,但是能杀得如禾早这般疯狂的,似乎也就只有她这一个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咋想的,竟然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见屋里众人被折腾得不轻,禾春儿适可而止,帮着上前劝慰禾早:“早儿啊,你的一片好意,长辈们都知道哩,只是这鸡的杀法不对,来,你拿出来,我细细教你,亏得这是在咱家,周围都是咱家至亲,要是到了外面,人家不笑死你才怪。” 她语气温柔,柔声细语的,与禾早疯狂的动作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禾早停下来,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问禾老太太:“对了,奶,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禾老太太早就被吓蒙了,哪里知道自己刚才想说啥,但是,一接触到禾早含笑的眼睛时,她猛地一个激灵,使劲点点头:“哦,是,是那件事……” 她微微哆嗦着看向表姨:“那个啊,我家早儿年纪太小了,亲事啥的先不说!” 表姨哪里还敢有异议,况且现在哪怕是禾早哭着求着喊让她家迎娶,她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忙不迭点点头,口无伦次:“哦……中……不说……先不说……” 禾早这才心满意足地与禾春儿一起出去。那头不幸遭殃的鸡子也没拿,干脆扔到了那里。 鸡血流了满地。 屋内的众人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等梦清醒后,一个个慌慌张张地告辞了。 而那位表姨,走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地偷偷去看三房的房间。 等听到里面禾早那特有的清脆嗓音时,眉心就剧烈一跳,再然后加快了脚步,之后很长时间,她都不能看到人杀鸡,亦或者是听到“禾早”这两个字。 禾春儿在屋里埋怨禾早:“快把脸洗洗,你也不怕你这名声传出去,让人家说你是凶名!” 将鸡来当人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364.第364章 再见 禾早只笑笑不言语。 陈氏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是咋了,刚才我在这边就听到上房好像你奶在尖叫,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呢。” 她皱眉看向禾早脸上的血:“你这脸咋回事,不是受伤了吧?” 禾早与禾春儿对望一眼,就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她将经过与陈氏说了一遍,后者是有些生气她的大胆妄为的,但是当听说出了理由后,就又震惊有气愤。 他们三房是分出去的,所以子女几个的亲事,是由他们自己做主的,老宅的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根本就做不了主,而且禾老太太任由那些隔了八辈子远的老亲戚这样糟蹋两个亲孙女,却什么也不做,实在太让人心寒。 禾老爷子也是,不管他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却没有及时为两个孩子解围,反而是禾早自己找出理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都是他这个做爷爷的不对。 禾老三也隐约听到了,将两人交到了床头,细细地问:“是谁跟你们说的亲事……“ 禾早不认人,禾春儿回答:“是我爷这边老亲,好像是我们老奶的一个侄女儿。” 老奶,是指禾老爷子的亲娘,禾早他们这一辈称呼为“老奶”。 因为禾老爷子极为孝顺,所以有几家老亲,在亲娘去世后就不该再亲了,他却坚持着来往。 每回过年,都主动让子女拿着东西去拜年,没办法,对方也只好年年来回礼。 之前,禾家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不耐烦,也只有今年,他们的态度算是来了个大逆转。 她这样一说,禾老三就知道是谁了,眉头皱得死紧:“这样的亲戚以后就不应来往了,懂不懂规矩,在别人家里乱说话。” 他爱怜地看着禾早:“咱早儿是个好姑娘,我看咱这方圆几个村啊,都没有配得上咱早儿的。咱春儿也是。” 禾早是个厚脸皮,嘻嘻笑着,全当是赞赏,但是,禾春儿却不行,脸一红,慌忙躲了出去。 陈氏就看看没事人似的禾早,叹口气,有点无可奈何:“你这傻孩子,以后遇到这种话可得躲着,这样大大咧咧地听着也太不像了!” 禾早翘着嘴角笑。 禾老三却夸赞道:“这样才中,这说明我早儿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不扭捏。” “你就可着劲儿地夸吧,看她尾巴还不翘上天上去。”陈氏嗔怪道。 禾老三却笃定地摇头:“咱早儿不是那会骄傲的人,是不,早儿。” 大概是今天禾早对他多笑了两下,禾老三心里就像是数伏天喝雪水一样,浑身沁凉舒服。所以话也多了起来,对待禾早的态度,也有些讨好的意思。 禾早也不好一直对他板着脸,说了笑话,才开始忙活中午的饭。 上房的客人都走光了,偶尔能听到禾橘儿的嘟哝生,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的声音却丁点都听不见。 甚至是三房做饭吃饭,一向喜欢来窜门唠叨两句的禾老太太也没有过来。 等四宝与七宝回来后,就明显发现家里气氛不一样:“早儿,这是咋了?发生啥事了?” 禾早就将一天的经历说了一遍,说得对方目瞪口呆,然后叹道:“你们这一天可是真够热闹的。” “你们哩,挨骂了没有?跟人吵架没有?” 瞅着禾早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四宝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没有。今天咱公公婆婆都挺奇怪的,对我和七宝特别好,在饭桌上一直为我俩夹菜呢,就是咱那两个姨,也是如此。” 禾早心中一动,忙问道:“那他们对你说了啥没有?” 四宝似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当即就回答:“当然,咱婆婆做的很隐秘,但我还是知道,她一直拐弯抹角想问问咱家的松花蛋作坊,谁的方子,谁的本钱,咱与韩家到底啥关系……咱一年能挣多少钱等等!” 禾早垂下眼眸,细想了下,轻声问:“四哥,你说,咱公公家为啥会突然改变态度?” “我想来想去,咱家的生意这些天一直都这样,没有说突然就涨幅特别厉害的,所以外面的人应该不会当成是新鲜事来说,唯一的可能就是咱家松花蛋成贡品的事已经传开了!” 四宝一语中的。 禾早很欣慰地笑:“四哥,咱俩想得一样。” 早在早上,禾老太太,禾大姑,崔大宝,朱娇娇等人对三房的特殊态度,她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而且,朱娇娇到底是商人出身,目光放得更长远,似乎能猜出三房的松花蛋生意正是由她来拿主意的,所以才会一而再地向她献殷勤! 贡品的事,当初因为他们禾家身份地位太低,所以韩家揽去了一大半功劳,也挣取大部分的利润,如果不是中间有个阿澈在这里挡着,想必他们早就夺了禾家的方子,做独家的松花蛋生意去了,一直勉为其难地与禾家继续合作,却是看在阿澈的面子上。 这件事一直被隐瞒得很好,或者说是韩家的风光掩盖住了禾家的霁月,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被传开。 只是,禾早所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件事会突然传开呢? “会不会与阿澈哥有关?”四宝猜测得说道。 禾早想起自昨天早上一别,这两天还没见到对方一面呢,就直接站起来:“我去找他问问。” 其他人并未阻拦。 只是禾早在走到阿澈家门口的时候,就有些犹豫了。 自从昨天早上起来,知道自己是在对方怀里睡了一晚后,禾早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的样子,又不想与阿澈面对面,便有意无意躲着对方。 而阿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举止梦浪了,这两天也没有来找禾早。 因此禾早站在阿澈家门口,竟然觉得近乡怯情,不敢去敲门了。 她不去敲,那门却自动开了,阿澈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禾早便是一怔,接着那双黑澈沉静的双目中就浮现出一抹惊喜:“早儿,你来了!” 禾早有些尴尬,脸颊也有些红,轻轻咳嗽一声,才装作正襟危坐的模样,颔首:“嗯,我来找你有事儿。” “什么事?”阿澈温柔地看着她。 365.第365章 心不在焉 “哦,阿澈……阿澈哥……我……”禾早的脸莫名有些红,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 阿澈认真地看着她。 禾早的眼睛不敢与他对视,犹疑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这几天与韩家有联系没有?” “发生什么事了?”阿澈问道。 禾早忙摇头,然后又点头:“其实也不是大事,就是想问问松花蛋是贡品的事是不是传开了,大部分人都知道是我们禾家的方子?” 阿澈听她说完,略一思索,就颔首:“我帮你问问,这事我不清楚。” “哦。”他没有理由骗她,既然他这样说,那就一定是不知道了。 禾早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辞。 “要不要进来坐会儿?”阿澈却让到了一边。 禾早犹豫地问:“你刚不是要出去吗?” 微微的寒风中,少年的笑带了一分妖娆,很温和地看着她:“我是去找你。” 禾早就不再言语,跟着进了屋。 两位武师傅看到禾早,很亲热地跟她打招呼。 阿澈随意地走在前面,进了屋后,就安静地坐在炕上,随意拿了一本书翻看着,与往常禾早来的态度一模一样。 禾早也跟着在一边椅子上坐下,时不时抬头打量对方,见他的神情如此惬意正常,不由感觉自己是多想了。 虽说古人男女大防严重,可是,在这个时候,如阿澈的年纪,基本上就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而她自己,却还是一个小屁孩,可能对方真的是单纯将她当妹妹而已,没有其他想法。 这样一想,禾早心里就觉得轻松很多。 虽说她一直觉得阿澈为人品性很不错,两个人也很能谈得来,但不代表她是爱上对方了啊。 她才是真的将对方当成是兄长。 “阿澈哥,这两天你咋不来我家了?” 禾早又觉得这点是个疑问。如果对方不是和她一样,感到不好意思,不然为什么会两天不露面。 阿澈从书本中抬头,淡然道:“我已经打扰你们两天了,总不好天天过去打扰,再说,你们也忙。” “哦!”禾早慢慢点点头,这样说也是哈。 她心中的负担顿时全部去掉了,也来了兴致,干脆坐到阿澈旁边,探着小脑袋去瞅他手中的书:“哎,这书好像是新的,我以前没瞧过,来,让我瞅瞅,让我瞅瞅!” 在亲近的人面前,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格。 这样说着,就直接伸手去拿。 阿澈很顺从地松了手,看着她将书拿在手里,然后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树上。 大概是屋里暖和的原因,她脸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让人的心也跟着痒痒起来。 她坐的离他很近,阿澈尽量地往后靠了一靠,才随意地问道:“是怎么回事,贡品的事?” 禾早抬头,眨巴下眼睛,就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然后很不屑地说道:“我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打啥主意,哼,想跟我献殷勤,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阿澈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轻声:“我回来细问问看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来你家的人应该很多,能应付过来吗?” 上门来的人,无外乎要合伙做生意,或者是来借钱。 禾早点点头:“当然能,你不要小瞧我。” 她说话永远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看着她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轻易解决,每每这个时候,阿澈全身心都是放松着的,向后仰靠着,微微垂眼看她,然后手便探过来,在她的耳朵后边轻抹了一下。 温暖的指腹碰触到耳根后敏感的肌肤,禾早差点像只兔子一样跳起来,有些惊愕地抬头看向对方——他这是趁机占便宜吗? 对方的神情却很凝重:“你的脸怎么了,有血!” 禾早耳朵后面有拇指大小的血迹,只是已经干涸了。 刚禾早没有对他说有人找自己说亲的事,主要是觉得这种事她一个古代淑女还是不要对外人讲。 听了他的话,禾早才反应过来,为自己刚才那龌龊的想法脸红,然后就笑:“没啥,是我今天杀鸡了!” 阿澈看出了她的得意洋洋,嘴角含笑,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禾早原本只想一句带过的,可是他这种态度很轻易就将禾早想要讲故事的欲望勾勒了出来。她马上兴致勃勃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又意犹未尽:“如果不是大姐拉我,我肯定会当着他们的面,将那鸡子给大卸八块,再烫鸡拔毛,然后逼得他们吃下去不可。” 阿澈脸上的笑就消失了,他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然后问:“你的亲事是你父母做主还是爷爷奶奶做主?” 禾早被问住了,挠挠脑袋,有些不确定:“应该是我爹我娘吧,我们家到底是分了家的,不过,如果我爷奶执意要插手,我爹娘应该还会采取他们的意见!不是说长辈之命不可违吗?” 阿澈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样,心里喟然叹了一声。 “不过,我觉得肯定不懂担心,事关我以后的终身幸福,我爹娘肯定不会只顾着孝顺!” 阿澈敷衍地笑笑。 再之后,他就没有了说笑的心情。 禾早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但想不通他是为什么心不在焉,之后又与他说话,他总是心事重重的,禾早不耐烦了,便起身告辞。 阿澈亲自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远去,就也不急着回去,干脆站在了院子中间发呆。 两位武师傅很奇怪他在想什么,问他,他却只是一笑置之,并不回答。 禾早说的并没有错,初三下午,禾家又陆陆续续登门许多客人,一个个打着拜年的口号,去了上房坐了一坐,就又来到三房,坐在禾老三面前,不管熟悉不熟悉的,都亲热地对他嘘寒问暖。 禾老三刚刚是断腿的第三天,正是需要好好休养的时候,客人们源源不断地上门打扰,他根本就休息不好。 禾春儿心最软,看着就心疼起来。 她问禾早:“早儿,咱该不该回家了?” 366.第366章 讹诈 禾早低头想了想,然后轻声:“再等等!” “早儿,你在等啥?”每次问她,她总是这句话。 禾春儿便有些奇怪。 禾早往里间禾老三的方向看了看,扭过头笑了笑:“也不差这两天,再等等。” 禾春儿就没有再纠缠,但是她却端了药碗去了里间,同村的一个比禾老三略小点的汉子,一直殷勤地说个不停,口口声声喊禾老三“哥”,比禾老四叫得还勤,别提有多亲热了。 禾春儿一向看不惯这个人,好吃懒做的,她含笑,轻声对禾老三说:“爹,这药该喝了,一下午了,屋里就没断过人,早就让你喝,你却不肯,这药啊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熬,药效也不知道还好不好。” 禾老三好脾气地笑:“一顿不喝没事。” “爹,这药可是花钱买来的,丁点都不能浪费掉,咱家也没那老多钱浪费去。四宝,七宝都读着书哩。” 禾春儿嗔怪道,一边用眼角瞅了那汉子一眼。 对方刚一直拐弯抹角地想要借钱花。 这会儿听了她的话,那人就笑了:“哎呦,哥,瞧你家大闺女儿说的话,你家现在可比不得之前了,现在你家是可这劲儿地往家里搂银子,这钱啊,就像是大风刮来的一样,好挣的不得了,就这有钱程度,还怕浪费一碗药。要我是哥,哥,我铁定喝一碗倒一碗!” 刚进屋的禾早就低头笑了笑。 四宝狐疑:“你笑啥?” 禾早摇头,偷偷地笑:“没啥,就是想起一个笑话,说是从前有个吝啬鬼,太穷的时候很抠门,吃饭不舍得吃菜,就腌的黄豆,一回吃一粒……有次,他直接说,以后等我富了,我要吃一粒黄豆扔一粒……” 四宝听了,想了想才回过味来,嘴角微翘,然后嗔怪禾早:“促狭鬼。” 禾早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觉得嘛,要是咱奶也富了,估计也是这么着。” 这样去说自己的长辈,四宝不赞同地摇头。 禾早转了转眼珠子,径自往前去了。 那头禾春儿正严正言辞地拒绝对方借钱的要求:“要是叔你有啥困难,一起说出来,我们到里正那里一起解决,叔,不是我们抠门,实在是今天一下午,光上门借钱的就有十来多户,我家要是真的全借出去了,那我家就该喝西北风去了。” 那汉子一脸不满,站起来大声嚷嚷:“不应把话说的那么好听,归根结底,还是越富越抠门,不想拿钱而已。” “这是我家的钱,为啥我自家不能考虑考虑,但凡是有人上门来借我们就借出去?” 禾春儿据理力争,半点不畏惧。 “那谁让你家现在有钱了,都做了皇宫的生意!”这话说得那当真是气势辉煌,一气呵成,连个停顿都不打的。 禾春儿正激烈争辩着的神态忽然就安静下来,反问:“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还用听人去说,整个村都传遍了,我们去镇上,镇上的人也都是说呢,说你们禾家现在做了皇宫的生意,挣了大钱,家里有好几十万两银子呢。” 不说禾春儿,就是刚刚进来的禾早,也体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咋会这样?”四宝也忧心忡忡。 汉子仍然一脸愤然:“哥,嫂,我家这情况你们也知道,你家现在这么有钱,也该留点汤给村里人喝着,不然你们撑死了,咱村的人却都饿死了,这算啥回事嘛!” 三房的人都没有开口。 汉子就又继续说:“像我也不借多,就借个十来两银子,让我儿子能娶上媳妇,我家那房子再修一修就中了,我要的真不多!” 禾春儿真想一口啐在他脸上。 平白无故的,让人家给他十几两银子,还要的真不多! 果然是人心不足吞蛇象。 像是之前,禾早将那些绕蝎子的方法,编漂子的方法都传授给了村里人,说的是“要造福全村”,狗屁,如果当时知道村里人是这样的态度,那这些挣钱的法子,他们哪怕是捂死,也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早儿!”禾春儿没了主意,慌慌张张地看向禾早。 后者却很沉稳,面上含笑:“叔,咱一个村子的,所以也最好不用闹得太僵,我们家在村里啥名声,叔你想必都知道哩!” “那是哩,你家名声老好了,富了也不嫌贫爱富的,对咱村里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照顾!” 汉子扬着手大声说着。 乡下人说话都这样,那嗓门似乎永远都低不下来,与人说话,总像是在吵架。 禾早继续笑眯眯地说:“那是不是因为我家厚道,脾气太好了,所以你们才敢上门来借钱哩?” 汉子刚点了下头:“可不是……”又随即反应过来,马上摇头:“这和你家好坏没关系,我就是缺钱,所以想跟你家借俩钱花花,我又不像人家有那么大本事,能做生意!就是盖房子,给儿子其媳妇……这都是大事!” “的确都是大事。”禾早点点头:“但是,叔,这钱我们却不能借给你,刚我大姐说的,今天下午来我家借钱盖房子的有十多口,我家不是钱铺银庄,什么几十万两存银的事更是子虚乌有,叔你还是不要相信的好!” 也就是奇怪,禾早与禾春儿说基本同样的话,但是她的语句慢悠悠的,一字一顿,特别沉稳,那汉子听了,那每个字每句话,就像是钉子一样,牢牢扎在了心口上,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不自在地擦擦脸上的汗,也不与禾早理论,张嘴就开始干嚎::这不中啊,你们老禾家有了钱就忘了亲戚了,忘本了,这咋中,这得让人告到县父母那里去,让县父母来管一管!“ 禾早的神情很冷峻,冷笑一声:“中,叔,你想请县官来一趟,是吧,好,我这就让我四哥去城里将县老爷请过来。” 说着,她扭头冲四宝笑笑:“四哥,别怕,上次咱们还与县老爷一起喝酒来着,还有韩家给咱撑腰,想必县老爷会给咱做主的,请他来了,我也想问一问,这上门强着借钱,不借就要喊打喊杀的行为,算是一个什么罪名,能判多少年!” 367.第367章 拐弯抹角请求 那汉子有些惊慌了,慌忙过来去拉四宝:“哎呀,这到底是咋的,还没干啥就要请老父母过来,哎呦,可不中,四宝,早儿,我跟你们可不一样,你们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和贵人都熟,我们却是天生的庄稼人,背朝黄土面朝天,可不敢见县父母!” 禾早挑了下眉,微微笑着:“叔,这不是让你借着光也来见见县官大人,以后见面了也好说话啊。” 一副为你处身设地着想的模样。 汉子就忙摆手:“不,不,我这人就只配看天看地看庄稼看我的脚丫子,可是看不了官!那,那啥,哥,你家要是真有困难,那这钱我就不借了,啊,我,我这就走,我这就走了啊!” 说着,人已经往外边匆匆而去。 禾老三在床上叫了两声,也没能拦住他,他溜得比兔子还快,似乎生怕禾家人阻拦他,不让他走。 禾早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声的笑。 禾春儿叹口气:“这到底是咋回事,今天要不是早儿在这儿,拿话吓住了他,说不得咱们今天根本就脱不开身。” 她隐晦地看了禾老三与陈氏一眼。 其实,这些上门来的客人之所以连借钱态度也如此嚣张,也是因为他们两个太过温和的缘故,简直是没有一点脾气,对着客人一直都笑眯眯的,就是拒绝,也拒绝得十分无力,这就给人一种错觉,三房的人即使有钱了,也和以前一样好欺负。 实在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家子讨论了下这个话题,便决定等阿澈问过韩家之后再决定如何做。 抽了空,禾春儿便将姐弟三人一起叫了出来,四个人回了家,关了门说悄悄话。 还是那句话:“咱们现在到底该咋办?” 禾老三到底该不该搬回来,外面的谣言该怎么处理! 四宝很谨慎地没有吭声。 七宝年纪小,有点沉不住气,直接就开口:“要我是咱爹,他们敢上门来借银子,我就拿扫把把他们轰出去!才不会坐在那儿白白受他们的气哩。” 禾早就拧了下他的鼻头:“呦,咱家七宝也长成男子汉了。” 七宝气鼓鼓地说:“我很厉害的,二姐,你一直都小瞧我。” “是,是,是!”禾早忍不住笑:“我以后一定高看你一眼,咱七宝长大了是不!” 一听就是敷衍。 七宝现在大了,也能听出来好歹话了,翻了个白眼给禾早。 四宝则沉默着,好半晌才轻声:“咱爹娘也是没办法,家里我和七宝都读书,咱爹受咱爷影响,总觉得读书人最重名声,他们这样委曲求全,是怕我和七宝以后受影响!” 他到底是家中长子,考虑问题很全面,也很慎重。 禾春儿就道:“那也没见咱老禾家名声有多好啊,咱大娘娘的名声,咱二伯的名声,还有四婶被逼走,亲孙子送到娘舅家过活……咱老宅的事情根本就没消停过,也没见咱二伯受到啥坏影响!” 四宝想了想,就看向禾早:“早儿,你说呢?” 禾早沉思片刻,沉声:“其实,咱家现在说啥都是虚的,只有四哥与七宝能考取功名后,咱家才算是有了实底,哪怕为人软弱些,温和些,也不怕被人欺上门!” 说白了,现在的禾三房是借着别人的势才能立起来。 而要想真正强大,只能依靠自己。 “早儿这话说得对,亲戚街坊,敢上门借钱,或者说是要在松花蛋作坊里参一股,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家没有自己的势力,靠着别人的势,就像是盖房子,借了别人家的地基一样,摇摇晃晃的,盖都盖不起来!” 四宝说道。 “可是,咱家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功名啊,四宝考试,至少也得等上几年才中!” 禾春考虑的问题很实际:“但是眼下该咋办,外面传闻那么多,我真怕咱家不安全,会有人来偷东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功无名的禾三房有几十万两银子的消息传开,想必很多人都会心动! “这件事,到底是谁在针对咱们家的呢?” 禾早觉得很奇怪,一直以来,他们三房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老宅,也属于内部问题,而现在,终于要出现外部问题了吗? 其他几个人都摇摇头。 “短时间内凑不足人手,我让咱家的长工短工今天晚上回来,白天可以回家,剩下的,我去找阿澈哥帮忙吧!” 禾早沉吟着说道。 “一直都麻烦阿澈哥,我们会不会太不知好歹……”四宝有些担心。 禾春儿看向禾早。 后者摇头:“不会,阿澈哥跟咱们家算是很亲近的了,他也乐意帮咱家的忙!”禾早重重点头:“阿澈哥是个好人。” “嗯,阿澈哥是个好人。”七宝跟个跟屁虫一样,也重重点头。 禾早马不停蹄,又一次去了阿澈那里。 后者看到她丝毫没有惊讶,仔细倾听她说话。 禾早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阿澈哥,我家银子也有点,总害怕会有人来偷,又不知道该咋办,我家长工加短工才四个人,又都不会功夫,只凭着身上的蛮性,我们一家子都不怎么放心……你见多识广,给我们想想这事该咋处理!” 阿澈的眉头不易察觉皱了皱,却很快就松开,微微颔首:“我等会儿要去县城一趟,正好可以与韩家联系,至于你家的安全,我放在心上了,我和武师傅这几天会继续住在你家。” 禾早其实这样问他,也有想借一下两位武师傅的意思,毕竟,专门教导武艺的师傅,功夫会差吗,说不得会一个顶十个呢。 可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直接说出口,而是拐弯抹角地说。 阿澈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见她脸颊红红的,眼睛不敢与他对视,就曲起手指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傻丫头!” 那语句,也是一字一顿的,似是有些咬牙切齿似的。 之前,根本就没有这么疼。 “来,我瞅瞅。”阿澈掰开了她捂着额头的手,果然看到,额头偏上有一个拇指大的红印。 368.第368章 自己解决 他用拇指指腹摸了摸,动作很轻柔,然后就轻声:“就是让你疼才会记住教训,在我面前拐弯抹角地说话,应该吗?” 他的发音很轻,但语气却相当严肃,尤其是最后三个字,加重了音调,透露出一股生硬。 禾早顿时心虚了。 她咬咬唇,眼珠子转了转,才低头小声道:“我那不是怕你为难嘛……” 阿澈皱了眉头:“把头抬起来说话,声音高一点。”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还要凶人! 禾早赫然抬头,一脸凶巴巴的:“我就爱小声说话,这样才淑女,是符合我小家闺秀的身份,咋了地?” 她扬着下巴,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珠子,那样子好像是准备和人拼命。 阿澈眼中若有若无地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仍然很严肃:“我从镇上回来就过去,你先回去吧,没有事情不要到处乱跑!” 禾早很不满意,欲要争辩,后者却已经进了里间换衣服了,她只好皱皱眉,小声嘀咕:“我哪有乱跑!不分青红皂白就训人,今天吃错药了?” 今天的阿澈,确实与往常不一样,喜欢训她不说,还一直板着脸,笑也不笑。 禾早有些不服气,自觉是因为有求于人,所以才显得她自己特别低声下气。 她赌气不再搭理对方,径自往自家去了。 禾春儿最先看到她额头上的红印,就皱眉:“这是从哪儿撞了个印子回来,疼不疼,来,我给你揉揉!” 禾早觉得说出来是被阿澈敲的有点丢人,就扯了个谎:“被蚊蛹叮了一下。” 四宝怀疑地看着她:“这种天气哪里来的蚊蛹?” 禾早目光望天,散散地说:“那说不定是一只漏网之鱼,这只蚊蛹穿了厚厚的棉大衣过冬呢!” 四宝压根不相信她的说辞,但男娃与女娃不一样,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扯了禾早到跟前,又烤了下手,然后轻轻给禾早揉,一边揉一边耐心地问:“还疼不疼?痒不痒?要不要上点药?” 禾早眯着眼享受着哥哥的温情:“没事,揉揉就中了。” 禾春儿含笑看着兄妹两个互动。 七宝则有些吃醋,忙跑过来,贴着四宝靠着,举起自己的手指,可怜兮兮:“四哥,我手上肿个大包,又疼又痒!” 七宝的手,冬天被冻伤了,手上肿了几个包,天气稍微回暖就开始发痒。 看他这样撒娇卖萌,禾早忍不住笑,主动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撒娇鬼,喏,我的位置让给你!” 四宝好脾气地笑,摸摸七宝的脑袋。 七宝就有些害羞了,低头钻到了他怀里,他的脑袋暖烘烘的,撅着小屁股,像头小猪一样。 禾早坏笑着去拧了下他软乎乎的屁股,然后就传来七宝气急败坏的大叫:“二姐!” 禾早就心满意足地笑。 玩闹够了,几个人才开始说正事,禾春儿说道:“有两位武师傅在,家里应该是安全的,只是,咱爹还是暂时不要搬回来了,咱娘也在老宅伺候他,不用回来,回来还是有危险!” 其他人都点头赞成:“是,咱爹娘都不用急着回来,等阿澈哥带回来最新情况再说,咱再参考下人韩家的意见,再决定。” 谁知道,设计好的计划,却总要出现变故。 因为家里不敢再走人了,禾早与四宝就留在家中藏银子,禾春儿带着七宝回去。 等七宝气喘吁吁地来找禾早,禾早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因为发生了禾春儿与禾早差点被许配人的事后,禾老三就一直寝食难安,想要搬回去,但是家里一直来人,有些话就不好说,他直直等到天色傍晚,客人们不再来了,才让陈氏将禾老爷子找来,说出来要搬回去的话。 禾老爷子当然不答应,百般劝阻,禾老三却打定了主意一样,坚持不肯更改。 直到禾老太太听到消息赶过来,先是扑到禾老三身上,死命打了他两下,然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自己咋的咋的辛苦,养大了儿子却是个白眼狼,一心一念的想要往外搬,一点没把她和禾老爷子当成是一家子。 这样的话,非常严重。 禾老三羞得无地自容,又十分懊悔,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是上门容易出去难,可是谁又知道,当初一个简单的想要与长辈们一起过年的行动,发展到现在,竟是面目全非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 禾老三的目光在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身上犹疑个不停。 前者沉默地坐在那里,因为天冷,双手插着袖笼,低着头,唉声叹气的,似乎对禾老三的要求十分为难。 而后者则拍着大腿,时不时低声哭骂一会儿,要么就是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非得逼着他答应不走才行。 陈氏是儿媳妇,这屋里压根没她说话的地儿,每次她想要开口为禾老三解围,就被禾老太太给啐了回去:“你算哪根葱,我跟我儿子说话,不相干的人不许插嘴。” 禾春儿在外面听着动静,就让七宝把禾早叫了过来。 禾早却只肯站在外面,不肯进屋。 禾春儿听着禾老三在里面一步一步败退,急得不行,走过去推搡禾早:“早儿,可不能再迟了,你得赶紧进去解围去,我口才不中,压不住他们,不然我就去了。” 禾早却坚决不肯,正色看向禾春儿:“大姐,当初我同意回来,就是厌烦了每次发生这种事总要我出面去调节,而事实上,很多事根本就不用发生的,就像是今天早上的亲事,咱奶那样子真的要把我随便许给一个人,她敢这样做,就是因为咱爹娘的态度太软弱了,尤其是咱爹,在咱爷奶面前就是避猫鼠一样,只一味孝顺,服从,压根就不敢去反抗! 我不能总站在前面去挡着,咱家要想真正分出去,咱爹娘要想真当家,就必须自己跟咱爷奶说不,自己去解决麻烦,而不是靠着咱们几个孩子!” 她的话掷地有声,瞬间,禾春儿静默了。 369.第369章 搬回去 好半晌,她才轻声:“早儿,你说得对。咱爹,是得改变一些了……” 禾早有些苦涩地笑:“就看他愿意不愿意了!” 里面的争论还在继续,禾早却走出了屋子。 禾春儿担忧地往后忘了一眼,最终叹口气,也跟着禾早离开。 四宝,七宝也跟出来,四个人哪儿也没去,就坐在大门前的石头凳上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禾老太太就突然爆发出一声嚎啕尖锐的大哭:“……我要去死!我白养了这个儿子……我要去死……” 禾早几个人被惊醒,忙忙站起来往院子里瞅。 禾老太太哭得瘫软在禾老爷子怀里,后者半抱着她半往院子里拖,脸上也是一副伤心的模样,唉声叹气的。 “都是为了陈氏这个臭娘们,我要休了你这个媳妇,我要休了你!” 禾老太太十分激动。 四宝站了出来:“奶,有啥事你别往心里去,不应把自个儿身子弄坏了,大过年的可不值当!奶,来,我扶你进屋吧。” 禾老太太怒目瞪着他:“你别来跟我假惺惺地当好人,你也是陈氏那个贱人生下来的小贱种,我呸……” 她朝四宝狠狠啐了一口。 后者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却不躲不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禾老太太的唾沫正好吐在了他身上。 禾早几个人大惊,忙得上前两步。 屋里禾老三似是听到了她的骂声,哀嚎一声:“娘,有啥你冲我来,不用拿娃们煞气!” 禾老爷子却是有点心疼孙子的,忙拽了禾老太太一把,冲她吵:“你这是咋了啊,咋干事不分青红皂白,这是你孙子!” “我连个亲儿子也没有,咋会有孙子!这不是我孙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禾老太太半点也不理智。 她太过分了,禾老太太沉下脸:“你中了啊,四宝咋招惹你了,给我进屋去。” 他拽着禾老太太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三房的孩子,目光复杂,低叹一口气:“四宝,春儿,你们爹要搬回去,你们……去帮忙吧!” “真的!”七宝率先露出惊喜的笑容。 禾早几个也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禾春儿上前来,递给四宝帕子:“四宝,快擦擦!” 四宝看了她,轻轻地微笑。 禾老爷子看着他们对老宅如此明显的排斥,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了想,还是叫了禾老大:“老大啊,老四不在,你去帮忙让老三搬回去!” 禾老大先前一直躲在屋里,没有出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马氏拦住了他。 他听到叫唤就赶忙出来,答应一声。 马氏后脚跟了出来,陪着笑脸:“爹,娘,真让老三一家搬走啊,哎呦,好容易回来两天,连年也没过完!” “哼,你能耐,你去留啊,看不看人家把你当回事!”禾老太太今天的脾气特别暴躁,冲着马氏嚷嚷了一句,就冲回上房生气去了。 马氏被骂了个灰头土脸,悻悻地嘀咕:“留不住就留不住,反正也是分了家的……” 禾老爷子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对禾老大温声道:“老三急着要走,我看,你就先帮着把大件东西搬一搬,晚上吃了饭再送他们过去!” 禾春儿看向禾早:“咋办?” 他们原说先不急着搬,那样的谣言传出去后,三房新宅就变得不安全了。 四宝听见了,就低声说:“其实老宅也不一定安全,村里人都知道咱爹在老宅养伤,说不得也会有人来这里。” 禾早也慢慢点头:“中,那咱就一鼓作气,马上搬!” 却是连留下来吃饭也不愿意了。 几个人进了厢房,禾老三在床上发着呆,陈氏则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听到动静,禾老三抬头看到他们,就扯扯嘴角无力地笑:“都来了!”他微微坐直身子,脸上的神情很轻松:“咱们今天就搬家吧。” 七宝靠在他怀里,撒着娇:“爹,你终于要回家了,我可真是想你啊。” 禾老三便笑:“傻小子,爹又没去别的地方,不一直在你爷家!” 七宝就嘟了嘴,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这又不是我们家!” 禾老三看看他的神情,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咱这就回家啊。” 七宝就露出欢快的笑容。 禾老三又去看禾春儿他们。 两个大的很听话懂事,跟了陈氏去收拾东西。 禾早虽说也跟着去收拾,但是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禾老三自认为还是了解自己闺女的,无奈地笑笑,想着以后得好好哄哄。 禾春儿见禾早依旧阴着脸,就偷笑:“你这还闹上脾气了啊?当初你可是举双手赞成咱爹搬回来的!” “那是为了让他得到教训!今天要不是我见机快,我都被许给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的歪瓜野枣了!” 禾早睁大眼睛说着:“反正我才不要这么快就原谅咱爹!” “是,是,你是等着有人给陪笑脸哩!”禾春儿笑着,扭过头去收拾被子了。 禾早往禾老三那边瞅了瞅,正好碰到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她猛地回头,轻哼了一声,跟了禾春儿过去。 禾老三无声的叹气。 他们家都没有心情留在老宅吃晚饭,因此禾老爷子也最终没有达成心愿,见他们态度坚决,只好让禾老大帮忙,他自己也上阵,将禾老三抬到了平板车上,一起推到了新宅。 唯一庆幸的是,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天气又冷,在外面的村人并不多,所以看到的人也不多,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 家里一直没有断过人,炕与灶火根本没有熄灭过,屋里暖洋洋的,又点了好几根蜡烛与煤油灯,一进来,就与在老宅那旧房子里不一样。 禾老爷子也深切感觉到了这一点,等将禾老三安排好,在屋里默默坐了一会儿,他就站起身:“那,该走了!” 禾老爷也就忙着起身。 “那啥,爹,留下吃饭吧,早儿她娘去做饭了,很快就中,咱们的馍和菜都是现成的,一热就中了!” 禾老三忙着挽留。 370.第370章 禾老四的决定 今天与老宅闹得有点僵,他本意是想弥补一下的。 禾老爷子却摆手:“不用了,老四现在也没回来,我得去瞅瞅,看咋回事!” “对了,五宝今天就不回来了是吧,是不是老四跟他们起了冲突?” 当初赵家让五宝回来的条件,就是只在禾家待三天,禾家也是同意的。 但是,今天,禾家人却不许禾老四去赵家,但禾老四却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自己带了五宝去了,禾老太太还亲自去追了,却没追上。 家里男丁都跟着去走娘家了,她只好亲自上阵。 可,禾老四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听了禾老三的提醒,禾老爷子开始担心起来,也话也顾不得多说两句,就忙忙往外走:“我得赶紧去看看!” 禾老三急着叫唤两句,对方都没提应声。 禾老三就赶紧对禾老大说:“大哥,你快点跟过去看看,到底咋回事,不应让咱爹吃亏。” “哦,哎……”禾老大这才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 禾老三一脸的忧心忡忡。 陈氏就安慰他:“没事,老四那人你也知道,最稳重不过的。” “嗯,他与岳家关系一向也好,老四媳妇也在那儿呢。” 禾春儿将饭菜端了上来,一家子就扔了这个话题,开始计划着该怎么过完剩下的两天了。 前三天,几乎全被浪费掉了。 七宝最为活跃:“我和五哥,初六就要开学了,所以这两天要好好的玩,二姐,你主意最多,你说,咱们去哪儿玩?” 禾老三也笑着看向禾早:“是哩,早儿,你也来说说。” 禾早故意不去看他的脸,对了七宝笑:“那,咱还是去野餐吧,像咱们上次一样,带了吃的过去。” 七宝举双手赞成:“中哩,中哩,野餐,一起去野餐!” 禾老三就笑:“唉,那我可去不成,这腿啊,还得好几个月才会好。” 几个孩子就又忙安慰他。 因为担心禾老四,吃了饭,禾老三就吞吐了半天,才让四宝去老宅看看到底人回来了没有。 其他几人都觉得很无语,又觉得这样的禾老三似乎要比之前好。 四宝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四叔回来了,但是,却说要去赵家住一段时间!” 这样的大胆与放肆,就是禾早也惊讶地张大嘴巴。 禾老三更是震惊了:“这是咋回事,你们四叔是傻了,这都要和离的人了,他去人家娘家里去住,让村里人咋看咱老禾家?” 禾早哼了一声:“反正老禾家的名声早就坏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 禾老三心里着急,听到她说得风凉话,也没有顾上去理她。 只叫了四宝,一句一句问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四宝知道得也不多,但禾老四与老宅发生了冲突,当年那个早产又早夭的孩子却是个关键。 禾早恍然大悟。 赵家这是知道了真相,还是一直都忍而不发,等着恰当时机再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呢。 禾老三对这件事情也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与禾老太太有关,一点也不相信,皱了眉头:“应该是弄错了,不管你们四婶肚子里怀的是男娃女娃,那都是你们奶的亲孙子,咋会害他?” 禾早翻了个白眼:“今天,她还骂四哥,说他是小贱种呢。” 这话很难听,禾老三就皱了,轻斥:“早儿,不许胡说!” 禾早撇了下嘴。为尊者讳! 哼! 四宝忙道:“爹,我不介意,早儿,你不应生气!” 禾早的心情好受多了,冲着他笑了笑:“四哥,后来哩?” 四宝继续往下说:“咱爷奶当然不同意,我来的时候,正在家里说呢,咱奶一直骂着,听说是连床也下不了了,就坐在炕上骂,咱爷一直叹气。咱四叔在屋里跪着。大伯和二伯他们都看着。” “大宝他们回来了没有?” 禾春儿问道。 白天崔大宝他们去娘舅家的时间是早的,却一直不见回来。 四宝摇头:“没有。” 禾早一直细细观察着禾老三的神情。 后者的确很为难,眉心紧锁着,形成一个川字。 陈氏也有些担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子女一眼。 禾老三却突然抬头,轻声:“四宝,你再去看看,看到你爷就说我现在行动不便,现在管不了家里的事,请他一定要保重身体。” 他想了想,又让四宝拿了一块银子:“这是几两银子,给你奶,让她拿去买菜吧,也算是咱家这段时间的伙食费!” 七宝就忙道:“爹,咱们可没用他家的东西!” “中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可不兴这么小气,给你奶点银子咋了,大过年的,就当咱们是孝敬了!” 三房的人都知道,这一块银子代表了他心里的愧疚。 吃一亏长一智,他现在终于将三房放在了首位,可心里对老宅却是有愧疚的,尤其是对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 三房的人也不是当真让他变得冷血无情,现在他能这样考虑就不错了。 禾早则是很欣慰。 这要是之前,禾老三一定会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就非要亲自过去不可,任谁劝也不中。 外头人都说:“禾家老三太孝顺!” 四宝又去了之后,为了不让禾老三与陈氏多想,禾早将外面的传言告诉了他们。 两个人都十分震惊。 陈氏更是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从炕上站起来,来回走着:“这可该咋办,咋会有这种传言呢,哎呀,咱家哪有那老多银子……真是遭了贼可是该咋办!” 说着,她就抹了泪:“你爹又是那个样子,能帮上啥忙!” 禾老三发现自己的罪状又多了一条。 他一脸悔恨,拉了陈氏的手,正色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就是拼死也会守住咱这个家。” 陈氏感动得一塌糊涂,也忘了还有子女在场,两个人当场就含情脉脉起来。 禾早忙适时轻咳一声。 陈氏才惊醒过来,顿时双颊羞得通红。 禾老三也有些不自在,咳嗽着将目光转向了别方。 371.第371章 送新年礼物 禾春儿几个都偷偷笑着。 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禾早便往外走:“我去开门啊。” 她出门的这一会儿,禾老三就抓紧时间对陈氏说了一句:“唉,早儿这是恼了我了,都不愿意跟我说话哩!” 陈氏含笑安慰他:“早儿那个脾气你也知道,来得快去得一块,你再多哄哄,就过来了。” 禾老三慢慢点头称是,心里已经在琢磨该怎样哄自己的小闺女儿了。 禾早以为来人是阿澈,谁知道打开门一看,却是镇上打铁铺里的崔三汉,后者看到她就大松了一口气:“哎呀,你们咋回事,不是说初二到我那儿拿东西哩,咋一直不来?” 禾早这才想到那个迷你版小竹箫。 她一拍脑袋,怎么会将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她也不算忘记,只是昨天一整天她都在怀疑阿澈对自己有别样的感情,因此心绪不定,就连见阿澈也不愿意,更不用说想起过年送给对方的礼物了。 到现在,她脖子上还戴着对方送她的玉扣呢。 “三叔你做好了啊,快拿来我看看,哎呀,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亲自送过来,这几天太忙乱,我们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禾早一脸歉意。 崔三汉摆摆手:“我就担心是你急用的,当时要的那么急,我大年初一都没过,专门给你做这个了!” 禾早听了更不好意思了。 禾春儿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看到对方顿时明白了,忙迎过来:“哎呀,这可真是咋说才好咧,大冷的天,还劳烦您给送了过来,快,三叔,进屋喝茶!” “不了,东西送到我就走了,铺子里事儿还多着哩!” 崔三汉摆摆手。 “这大过年的也不歇两天。”禾早就笑着问。 “不能歇哩,散活多,明天都初四了,镇上铺子基本都开门了!”崔三汉说着就往外走。 他赶了牛车过来,打铁匠其实很挣钱的,只是工作环境不够好,又太吃苦而已。 禾早见留不住对方,就忙说了一声:“等等。”跑进屋里,拿了一盒专门用来过年送礼的松花蛋,出来放到了对方的牛车上:“三叔,这是家里的东西,拿回去尝个鲜吧。” 大过年送礼,是不兴退回去的,只能回。 现在也没东西回,崔三汉很不好意思,一直说着太客气了,太客气,才赶着牛车趟黑往镇上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禾春儿感叹一句:“崔家还是有好人哩。” 崔三汉是崔光远的本家,只是关系有点远而已。 禾早就笑:“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几个,还各有不同呢,不是都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更何况这个崔三汉,和崔光远家更远着哩,还不如咱和小缎嫂家亲呢!” “中了,我说了一句你就说了一大堆!”禾春儿笑嗔着,推搡着她的肩膀往院子里走去。 后面就传来一个动听悦耳的声音,在这夜色里,犹如泉水叮咚:“早儿,春儿!” “阿澈哥!”禾春儿扭头惊喜地喊,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位武师傅,就忙打招呼:“两位师傅也来了。” 禾早忙将手里的木盒藏到了身后。 阿澈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看到她这个动作,就皱了眉:“你拿的什么,看到我还要躲着,难道是不该知道的吗?” 禾春儿咬着唇微笑,朝两位武师傅摆摆手,一起悄悄往屋里去了。 早儿为了准备这份礼物很用心,她想给对方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阿澈走到禾早跟前,低头看她,对方一味低着头,不肯与他对视,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你又和我闹别扭了?这小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禾早从睫毛缝里瞥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她额头上的红印已经快消失了,阿澈想了想,便伸手轻轻为她揉了揉,柔声细语:“喏,我给你揉揉,不疼了就不生气了中不?” 他不是怀庆府人,而“中”是怀庆府特有的方言,阿澈此前从未这样说过。 而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就莫名带了一种喜感。 禾早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笑了,那就是不气了!”阿澈微笑着望着她,伸出修长的手:“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禾早扬起下巴,看看高出一个多头的对方,眯了眯眼睛,忽然就坏笑道:“那,你得再给我说一句我们这儿的方言才中!” 阿澈浅浅皱了眉:“我刚已经说了。” “那个不算,你再说一个!”禾早立马就瞪大了眼睛。 夜色已经降临了,四周一切都是黑蒙蒙,唯有她的眼睛是亮的,好像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正因为有这两簇光亮,这世界才生机勃勃起来。 阿澈注视着她的眼睛,沉默好半晌,就在禾早以为他不肯说的时候,对方突然开了口:“你眼睛老黑黑老亮亮了!” 这真是典型的五贤镇方言。 禾早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得前仰后合。 阿澈轻咳一声,见她动作夸张,忙伸出手臂挡了她的腰,防止她跌倒。 禾早则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阿澈哥,刚这句话让你接了点地气儿!” 阿澈不懂,但不妨碍他看懂禾早的表情,他屈起手指,佯装要去弹她的额头。 禾早“呀”了一声,就忙往后躲。同时,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捂住额头。 谁知道对方却改了方向去揪她梳的双环。 禾早立马瞪了眼:“我梳头老麻烦了,你还扯,扯乱你给我梳!” “好,乱了我给你梳!”对方马上就回答,语气出乎意料的真诚。 禾早微微滞了滞,心情就变得超级好。 “中了,不跟你扯这些,来,我们去那边坐。” 禾早往屋里探了探,似乎是知道他们俩在说话,并没有人出来打扰。 她干脆让阿澈去了自己与禾春儿的屋里。两个人也不上炕,就在用玉米皮拧出来的小矮墩子上坐了。 禾早兴致勃勃将木盒递给了对方,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瞅着他。 阿澈早就怀疑这是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微微一笑,就打开来,入目眼帘的便是一只做工相当精致的小木萧。 372.第372章 侃侃 禾早嘿嘿笑着。 阿澈拿出来,触感倒是不如看上去的那样精致,微微粗糙,小山村里打铁匠做出来的东西又怎么会太上档次! 但是,他心里却欢喜极了。 “很漂亮,谢谢。”他真诚地道谢。 禾早捂嘴咯咯笑着,却不明言。 阿澈拿着竹箫翻来覆去地看,察觉到了异处,瞅了禾早一眼,便将竹箫打开来,露出里面一只极尖锐的匕首。 他的眉头就猛地一缩。 禾早得意洋洋地凑过来:“咋样,喜欢不喜欢?” 阿澈沉默地摩挲竹箫半晌,才点头:“喜欢。” 他抬头看向禾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你有心了。” 禾早便得意地说:“我想啊,你的处境肯定很危险啊,有这个东西在,至少可以防身是不是!” “嗯,想法很不错。”就是质量太差了。 阿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句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当真敢将之说出口,禾早那一定是雷霆之怒。 她的小辣椒脾气,他可是领教过的。 “怎么会想到做这个?”两个人坐在小矮墩上,因为冷,就又都靠在了暖暖的炕沿上。 禾早托着腮帮子,望着外面的明月,很随意地说:“就是想不起来送你啥啊,你拿来那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我当然也不能落后是不是!这个小竹箫,虽说不值钱,但也是我辛苦一番才想出来的哩,你可不许扔了!” “要是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阿澈故意逗她。 禾早就做出凶巴巴的模样:“要是真丢了,那……那你就再学一天的卢家村方言给我听!” 阿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禾早就忍不住笑:“这下你肯定不会随意放了。你才不愿意说我们的方言哩,让你接地气儿了!” “没有,我没有不愿意!”出乎意料的,阿澈却忽然说道:“你们的方言很有意思,有些东西用官话表达,并不如你们用方言表达强烈!” 五贤镇的方言,发音很轻,尾音总喜欢带着一个“哩”或者是“咧”字,而且句子中间,发音总要拐两个弯儿,有点像唱歌,很好听。 就是有些俗气。 禾早有点惊讶他竟会这样说,认真看了他的脸色,发现他是认真的! 她就掘了下唇,轻声:“你喜欢就中,我还怕你嫌小山村里的乡村俗语让你厌烦了哩!” “不会!”阿澈将目光移到了窗外面,那里,有圆若月饼的月亮,有影影绰绰的重重叠叠山影,还有远处此起彼伏的狗吠。 阿澈觉得他真的爱上了这个地方! “这里很好,是我重生的地方!” 他的目光很澄澈,神情很认真,语气也很郑重。 禾早被这样的他所感动,终于收起了随意的心态,也认真地看着他:“阿澈哥,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这里过一辈子!我觉得这个地方这么偏,肯定不会有人找过来的。村里人又当你是贵人,对你十分尊重,你完全可以放心!” 阿澈勾唇笑了笑,忽然伸手触了下禾早的头顶,感叹似的说:“早儿,你有很好的心肠!虽然脾气暴躁,但心却好。这样会吃亏!” 禾早就不满地“喂”了一声:“你现在训我训上瘾了是不,逮着机会就要说我!像我爹一样!” 阿澈默默笑了笑,瞅见她脸上的神情,就问:“还和你爹闹别扭呢?” 禾早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你的软心肠遗传于你父亲。”阿澈轻笑着:“所以,不要对他太苛刻。他是个孝子!” “那是愚孝!”禾早小声嘀咕道。 “愚孝也有愚孝的好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假死逃生吗,正是因为我之前太过偏激,凡是对上我父亲与继母的事,都不能平静对待,所以,与父亲的关系闹得很僵!或许,我母亲去世的前两年,他对我是心存怜惜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他的抗拒,这些怜惜就慢慢变成了厌恶!直到他后娶的继母也为他生下了嫡子,他对我就真正厌烦起来!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说过的话,除了请安,根本吵不过十句!” 阿澈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所以,我后来常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够愚孝一点,少说一些,他会不会……会不会在我被诬陷的时候相信我,给我后盾……” 这些话,是他第一次对禾早说。 说完这些,他就闭上了眼睛,面色很平静,但任谁都能看到那隐藏于面色下的悲伤与悔意。 禾早着急了,忙去拉他的手:“哎,你千万不能这样想!阿澈哥,天下的父母都爱自家的孩子,你看就我爹那样的性子,却也非常爱我们,我大伯那样的人,有时候我还看见他偷偷塞给三宝哥吃的呢!只是,每个父亲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你父亲,心里也是爱你的,这次,一定是误会重重!如果误会解开了,你们一定会重归于好的!” 阿澈睁开了眼睛,有一些晶亮的东西在他眼睛后面闪动,但是没等禾早看得更清楚,它们就消失不见了。 阿澈又恢复了一贯的风度与从容,温声笑着:“你忘了,我已经弃了祖宗姓氏,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再与他面,又谈何‘重归于好’呢!” 禾早就滞了滞。 好半晌她才轻吐出一口气:“那也不一定啊,人生有很多意外,说不定以后你就回去了呢,就算不回去,与自己的亲生父亲见一面也不算太过分的事吧!说不定你父亲听说了你的冤屈,会主动为你做主呢!你又可以恢复你的身份了!” “他是个极骄傲的人,当初判定了我的罪名,就不会再更改!”阿澈的语气有些加快:“我们不说这些了,大过年的,别让这些事扫了咱们的兴!” 禾早却被他说得心事重重起来,怎么样都不能真正开怀! 阿澈就逗她开心,特意搜肠刮肚想了两个笑话出来,惹得禾早哈哈大笑。 屋里就有瓜子,禾早端了盘瓜子过来,就放在炕上,两个人西南东北地闲侃着。 阿澈虽说出门少,但却读过很多书,看过很多地方志,为禾早描述其他地方的景色,便信手沾来,弄得前世就喜欢旅游的禾早向往不已,时不时就感叹一句:“……这个地方不错,我有机会了得去游览一番……” 373.第373章 闹别扭 女孩子,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阿澈微微笑了下,想了想,道:“如果你是个男娃,将来倒是可以跟我一起出去闯荡闯荡,看看外面,总比一直待在这个小山村里要好,增长点见识后,累了,再回来!” 禾早的兴致很浓:“中啊,中啊,我就是女娃也照样可以跟你一起去!” 阿澈却看看她的小身板,摇摇头,似是很看不起。 禾早就嘟了嘴:“咋,你还小瞧我!” 阿澈见她一脸不服气的模样,不由失笑:“没有,只是,到底男女有别,并不方便……” 禾早皱了眉,小声嘀咕:“那咱现在整天在一起,也没见有人说男女有别啊!” 阿澈听了这话,却沉默了。 之后他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却没有来找禾早,而是回到专属他的房间休息去了。 禾早倒也没太在意,她的心事一向来得快去的也快,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因此等到次日一大早起来,禾早打着哈欠与他迎面碰上,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 对方却顿了一顿,像是没看到她一样,沉默而去。 禾早有些不解。 等吃饭的时候,禾早与他说话,对方只是很淡漠地应一声或者是干脆就不吭声。 这下,禾早再迟钝也看出问题来了。 她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想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是在于她生气? 可是,她的怒火并没有发泄出来,因为在她将筷子放下,怒视对方的时候,阿澈却已经放下筷子离开了饭桌。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异样。 禾早气呼呼地吃完早饭,就去找对方要说清楚,但发现阿澈吃了饭早就离开了,只留下了两位武师傅在禾家。 而之前,他不管是来禾家还是离开,都会先与禾早说一声的。 这次,却连吭也没吭一声。 禾早愤愤咬牙,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理那个冷漠的自大狂了! 但那股气火,一直憋在心口,发泄不出来,弄得禾早也无精打采的。 三房其他人都很奇怪。 时间一长,禾春儿几个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说禾早,光顾允澈每次来禾家,态度都有了很大改变,不但不怎么搭理其他人,就是对禾早,更是非常冷漠。两个人几乎连句话也不说。 到破五的时候,禾老爷子又让大央来找禾老三,想让他们回去吃破五饭,这顿饭一吃过,也就意味着新年结束了,庄稼人就可以下地干活了。 这回,禾老三很坚决的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他走动不便,陈氏得在家里伺候他,下午,金先生就回来了,四宝七宝得去拜见对方。松花蛋作坊也开工了,下午禾春儿与禾早得忙着作坊的事。 所以,三房谁也没空。 大央将话带了回去后,老宅那边就没了消息。 对于这样的变化,三房的人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只希望,禾老三从此后当真是改了才好! 阿澈与两位武师傅也在三房吃的破午饭,郝三嫂与大山等几个人也另开了一桌吃饭。 破午饭的重要程度,与三十饭同样重要,饭菜做得都异常丰盛。 因知道禾早与阿澈在闹别扭,禾春儿就笑着为禾早夹了一块红虾:“早儿,来吃这个,这还是托阿澈哥的福,让人呆管事给送来的哩,听说啊,就是京城里的那些官老爷,也都可能吃不上这东西哩!” “就是,就是,二姐,这是海鲜,珍贵着哩,老好吃了。”七宝一边说着,一边夹了红虾往嘴里塞,然后嚼两下,很熟练地就吐出虾皮,吃得特别香。 禾早轻嗯了一声,却将龙虾又夹给了陈氏:“娘,你吃,我爹身上有伤,不能吃海鲜哩,你就吃吧。” 阿澈夹菜的动作就慢了半拍,随后就恢复了正常。 陈氏忙笑着为禾早夹了一大片的芥腐肉:“咱早儿啊,最喜欢我做的这个芥腐肉了。我特意做得很多,晚上将那一碗蒸一下,就也能吃了。” 七宝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娘,我也稀饭……以后再多做点……” “嘴里含着东西不许说话。”陈氏嗔怪道。 七宝嘿嘿傻笑着。 禾早低头吃饭,却没有说笑的兴致。 阿澈的话也显得很少。 破午饭,几乎三房每个人都动手做了,禾早也做了一个自己拿手的菜,麻辣炖豆腐,汤特别辣,那豆腐都是红灿灿的,一看就觉得嘴里烧得慌。 禾春儿见说不动禾早,就干脆用公用勺子给阿澈舀了一块豆腐:“阿澈哥,来尝尝,早儿做的豆腐,不是我当姐的夸自己妹妹,早儿虽说年纪小,但灶上功夫却很不错,做的几个菜都好吃得很。” 只是,平日动手的机会少而已。 禾早不喜欢像禾春儿一样,整天都钻到厨房里忙这忙那的,她一有空闲就去这个作坊看看,去那个作坊看看,又或者是跑到蔬菜大棚里瞅一瞅,哪怕是抡着锄头在地上锄个草,也比让她闷在厨房里要好得多。 阿澈刚露出丝笑容道谢,禾早的勺子就到了他碗里,将那一大块豆腐挖起来,嘴里还嘟哝着:“他不爱吃这个,大姐,你干嘛给他夹我做的豆腐,他才不爱吃!” 就这样,当着全家人的面,她大咧咧地将豆腐给挖走了。 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陈氏更是训斥道:“早儿,你干啥哩!” 阿澈也愕然看向禾早。 后者却干脆地将豆腐塞到了嘴里,还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好辣,好辣,老辣辣了!” 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一杯的开水。 她吃得香甜了,其他人却没心情吃饭了,一个个去安慰阿澈,又不好做得太明白,就一个个很委婉地说着:“早儿脾气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或者说:“来,尝尝这个丸子,那个豆腐就是太辣了,估计你受不了!” 要么就是训斥禾早:“早儿,这碗里这老多豆腐,你自己舀,咋能从阿澈哥碗里挖呢,快道个歉。” 禾早鼻子歪了歪,闷头大吃不做声。 禾春儿皱眉,又想训她,还是阿澈出来解围:“没事,既然早儿喜欢吃就让她吃吧,这个豆腐,的确是太辣了,光闻着味道就觉得刺鼻!” 禾早吃饭的动作更加快了。 374.第374章 做生意 禾春儿就偷偷瞪了禾早一眼,后者完全没有发现。 禾春儿就很无奈。 对于闹别扭这种事,女娃有女娃的做法,男娃也有男娃的做法。 四宝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又隐晦地看了一眼阿澈,觉得自己妹妹脾气虽然坏,但却是个讲理的人,轻易不会生气,那么,做错事的一定是阿澈了。 七宝则饶有兴致地睁大眼睛,在阿澈与禾早身上来回转,也不耽搁了吃,嘴里一直塞着满满的。 阿澈又去夹了一块煎的驴肉片,禾早眼疾手快,拿筷子挡在了上面,不许他夹走:“这个也不好吃,我做的太油了!” 阿澈黑幽幽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禾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两个小灯泡,毫不畏惧。 也不知怎么的,阿澈只觉得她似乎连生气也显得特别有活力,他嘴角轻翘了下,很好脾气地点头:“那就不吃!” 禾早心满意足地抽回了筷子。 其他人却不能忍耐了。 禾春儿在桌角下狠狠踩了禾早一下,疼得后者倒吸一口冷气,眼泪汪汪。 而剩下的人却像是没听见她的惨叫一样,异口同声地训斥道:“早儿,你干啥,咋这么没礼貌!”又向阿澈赔笑:“你不应跟她一般见识,她今天怪得很!” 禾早泪汪汪的眼睛中露出怒容。 阿澈轻咳一声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很有风度地颔首:“没事。” 禾早气得不得了。 她干脆将自己做的几个菜全都换到了自己面前,瞪着阿澈,气鼓鼓地说:“这是我的菜,都不好吃,你们都不要吃了,我自己吃。” 陈氏与禾老三都皱了眉头。 “早儿,有客人在,你像啥样子。”禾老三道。 两位武师傅在,边上那一桌上还有三房请来的短工长工。 禾早不愿意在破午饭上与一家子都闹别扭,忍了气低了头,勉强将碗里的饭扒完,才擦擦嘴:“吃饱了,走了。” 说完,就出了屋子。 禾春儿也赶紧扒完自己那几口饭:“爹,娘,我也吃好了。我去找早儿啊。” 陈氏叹口气:“你快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谁惹着她了,这两天都阴阳怪气得很!” 禾春儿笑着点头,又对阿澈笑了笑,抬脚走了。 来到外面,看到禾早坐在蔬菜大棚门口的一排石凳上,无聊地低头踢石子。 她就没好气地走过来,在她边上坐下:“你是咋了,破午饭上都不安生,一直跟人家阿澈哥过不去!” 禾早嘟着嘴,好半天,才低声嘟哝道:“谁和他过不去,是他和我过不去,既然不想搭理我,那我做的东西就别想吃!” “真霸道!”禾春儿无奈地笑:“他咋和你过不去了,我看和平常一样,就你不肯搭理人家!” 这种事情也说不清楚。 禾早不是一味埋怨说闲话的人,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柿子坊我看过年后就不开了,咱家的山药备了一冬天,也该准备起来了,等到十五十六过去了,咱将柿子作坊的人都叫回来,帮咱家做山药!” 山药是禾春儿一直好奇的事情,闻言果然就忘记了先前一事,很感兴趣地问:“你到底拿山药干啥?该不会是种山药?” 禾早肯定地点头:“既然花大力气去收它,又放了一冬天,肯定是想要好好种植哩!大姐,我跟你说,这山药要是弄好了,也是一条赚钱的门路!” 禾春儿却不大看好:“种先不说咱会不会,咱这方圆几个村,都没种过,全靠野生的,而且,我估摸着外面都没卖山药的,这拿去卖有人肯买吗?” “所以啊,得运作运作!”禾早很自信。 禾春儿便不再多说,想着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下午,金先生从家中回来,四宝,七宝特意拿了礼物去拜见,当初就说好,反正初五也要过来的,金先生便不让两个人大年初二再跑一趟了,本来,大年初二也是给诸位师傅拜年的日子。 村里其他人见了,便也催着自家娃提了一斗小米,或者是半罐子油,一碗肉菜,就登门拜见了。 呆管事也专门过来商讨过年后两家的生意情况,禾早是到场的,阿澈也在。 呆管事很恭敬地表示过年后,松花蛋的利润,两家是五五分。 禾早也已经猜到了,外面既然有了禾家发明了松花蛋方子的传闻,那韩家也应该改变一下策略了,只是,一下五五分,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韩家,也太干脆了一些。 呆管事说完就去看阿澈的脸色,后者含笑问禾老三:“不知道三叔觉得如何?” 禾老三当然比禾早更震惊,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说:“贵府也太和善了些,我们禾家受不起啊……” “三叔,这是你们该得的,本来就是你们家的方子,现在也只是让你们得到该得的那一份而已!” 阿澈的态度很平淡。 禾老三就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朝禾早投去求助的目光。 禾早则若有所思:“……近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呆管事一惊,勉强笑了笑:“二姑娘何出此言?什么出事?二姑娘指的是哪方面?” 禾早摸摸下巴,很平淡地开口:“松花蛋的利润分成,还有我们禾家有几十万两银子的传闻……后面的传闻很荒诞,不说别的,光看我们禾家有几十万两就太不真实了,您瞧瞧我家,连个仆人也没有,顶多是请了几个长工而已,这在乡下,连个大地主家都不算,又如何算得上是几十万两家产的富翁呢?呆管事,这样的传闻传久了,怕是对松花蛋作坊的生意大有影响,说不得还会连累贵府……” 呆管事停顿片刻,然后笑了笑:“二姑娘好缜密的心思!”他停了一停,才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与我们韩家有点关系,不过二姑娘请放心,这事绝对不会困扰贵府!我们正在着手解决!” 禾早很冷静:“但是已经困扰到我们了,呆管事是贵人,这样的小事可能不会注意,可,我们家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门,要拿银子参一股到作坊里去,或者是来借钱,甚至要给我和大姐说亲事……村里的老百姓没有见识,听到传闻就当了真,我们家却是百口莫辩!” 呆管事略一沉吟,就点头:“而姑娘放心,这件事我来办!” 375.第375章 李家拜年 到得半下午,卢家村的人就听说了禾家三房门口的消息:韩府的呆管事站在三房大门口,将禾三房的人半硬半软地训了一顿,大意就是不要什么人都往作坊里招,现在松花蛋成了贡品,那要求就比之前严格多了,每个进作坊做事的人从头到尾都要好好检查检查,要是有不长眼色的人胆敢来禾家扰乱,那直接让长工绑了送到官府去。 呆管事又当着全村人的面,递给禾早一张金色字帖:“二姑娘,这字帖就交由你保管,到时候有人捣乱,拿着这字帖直接去官府就可以,县父母会见你!” 禾早很郑重地将字帖接了过来。 周围围观的人哗然,但又不敢高声言语,只低低的交头接耳议论。 呆管事威严的双目扫过人群,所到之处皆静了一瞬。 那些想打三房主意的人见状,想要占便宜的心思就淡了些,禾三房夫妇两个虽说老实好欺,但到底有韩府罩着,一个弄不好就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已经死皮赖脸在禾家面前露过面的人,则后悔不跌,心道若是早知道韩家这样为禾家出头,他们就是死也不敢与禾家作对。 都是那几十万两银子让人眼热啊! 呆管事不易察觉地看了一眼远远站在人群后面的阿澈,提高声音:“若是二姑娘还不放心,不如我们韩府送过来几位家丁,帮着你们镇守作坊,如何?” 这样的建议,倒是让人很难拒绝! 禾早的视线不由也看向了阿澈。 少年离得有些远,淡蓝的衣服颜色,束黑的头发,那样昂首站立,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也朝禾早看来。 后者就慌忙将视线移开了。 阿澈的嘴角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那,那就多谢呆管事了!”见禾早关键时刻云游天外,四宝忙答道。 呆管事就满意地笑了。 总算等到一个光明正大派人来卢家村的机会,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人暗中保护阿澈少爷,又不怕被人发现阿澈少爷的秘密。 等到他们一行人离开,村里的人就一片哗然。 个个看向禾家三房的目光也隐隐充满了敬畏。 阿澈等到人群散了,才来到三房门口,禾早早就瞅见他过来躲到了院子里。 禾春儿则与阿澈说话,问他:“……派那些人过来会有啥不便没有……” 意思是说对方同意不同意。 阿澈便笑笑:“他们总是担心,不过说了要送人那就送吧,也正好保护你们家……不然光我们三个人,也得提起精神来对付!” 见他此刻心情似乎还不错,禾春儿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往院子里望了一眼,又轻声询问阿澈:“阿澈哥,你与早儿之间是不是有啥误会……” 阿澈垂下眼眸,语气很平静:“没事。” 说完就抬脚朝前走去。 禾春儿就不好再问了。 四宝走过来,皱眉看向阿澈的背影:“他到底咋惹早儿了?” 禾春儿摇头:“我倒觉得是早儿又犯脾气了,阿澈哥为人我们还是清楚的,他对早儿多好啊……” 四宝眯了眯眼睛,想了半天,忽然就开口:“那或许,两个人之间有点隔阂倒是好了。” 禾春儿没有听懂。 时间一晃就晃到了正月初七。 一大早,禾三房就热闹起来了。 李家少爷李宏缀昨天赶了一下午的车,在镇上的旅店住下,等到今天早上,好好收整了一番,才带着年礼来给禾家拜年了。 这倒是出乎三房人的预料。 他们与李家,其实也就是关系亲密一些的商户关系,彼此之间为的是利益,这种关系,过年不走动也是正常的,而且,现在是李家靠着禾家,所以,禾家压根没想起来要去李家走动。 别人尚可,只有禾春儿早起出门,正好撞见要敲门的李宏缀,两人目光相对,前者顿时羞红了脸。 今日李宏缀是特意打扮后过来的,玉白的束冠,暗青的袖袍,微微含着笑意的眉眼,那蓬发的精神气儿,越发显得面白如玉,又巍峨如山。 禾春儿却是平常打扮,但因为皮肤极好,白嫩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气质又娴静,在乡下是难得一见的气质美女。 所以,两个人看看对方,愣怔了半晌,然后就都脸红了。 等到反应过来,禾春儿就忙忙让开门,低声:“咋这个时候来了,赶的夜路?还拿这老多东西……” 李宏缀是因为有别的想头,所以才特意挑选了今天上门,对着禾春儿笑了一笑,微微垂首看她:“来拜年的大晌午来当然不敬,不够不是赶的夜路,是昨天下午就到了,晚上不好上门,在镇上住下了,今天才过来!” 禾春儿一听就急了:“那来了就来了,住家里就中,那咋还去外面住,大过年的,那旅店里也是荒秃秃哩,你们住在那儿,可真是冷清哩……” 她正好对上对方的眼眸,李宏缀就朝她露出一个特别温柔又稍微显得有点憨厚的笑:“多谢姑娘关怀!” 禾早的脸更红了,急急低下头往回走。 等走到院中,才想起来喊人:“爹,娘,李家公子来了。” 她不敢去见人,就躲到了自己屋里。 禾早却在,她因为与阿澈闹别扭,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大早上也不愿意起来,就窝在被窝里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倒是有些惊异:“大姐,你的脸咋像猴屁股,那么红?” 她嗓门很亮,穿透力也强,禾春儿害怕被外面的李宏缀听到,就忙瞪了禾早一眼。 禾早满头雾水又无限委屈,这几天,貌似大姐一直在瞪她! 外面陈氏已经将李宏缀一行人迎进了上房,语气中也满是惊讶,但是又能听出她很高兴,毕竟,李宏缀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小辈。 来了客,禾早不好再赖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书抛到一边,然后掀被子起来。 等到她收拾打扮妥当,坐在梳妆台前好半天的禾春儿却还没好。 “大姐,你还没好?”探过脑袋瞅了下,发现对方正在仔仔细细地描眉。 年前开始,禾春儿的眉就修剪过,开始描眉了。 禾早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就噗嗤笑了。 376.第376章 被虐待? “大姐,你说,你打扮得这般美,是给谁看的?” 禾春儿脸一红,强自镇定:“净是胡说,我打扮了是让你看的。再说了,过了年我也就大了一岁,咱娘说以后是要好好打扮才中哩” “哦,对哦!”禾早拖着长长的声音:“是得好好打扮哩,过了年就大了一岁,大姐该说婆家了!” 禾春儿正描眉的手便是一斗,眉尾出现了小小的瑕疵,她却顾不得这个,猛地跳起来,顺手拿了一把鸡毛掸子就朝禾早扑过来。 禾早“哎呦”一声,撒腿就跑。 禾春儿也只是做个样子,追了两步就停下来。 禾早则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门口处,哈哈大笑两下,在禾春儿再次变脸前就忙忙出去了。 禾春儿恨得咬牙,低骂了一句,又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妆容,耳边似是听到了正屋里传来的清越笑声。 她的心就跳得莫名慌乱,干脆拿了帕子将好容易画好的妆容擦了干净。 好像这样,就能稍微掩盖些什么似的。 她去厨房里忙活了一回,又与郝三嫂说了几句话,这才端着一壶热茶,尽量比平日走得更加端庄优雅,进了屋子。 李宏缀的目光第一个落在了她身上。 因为屋里有阿澈在,禾早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倒是四宝与七宝都在。今天有客在,禾老三让四宝去与金先生说了一声,放了半天假。 两个男娃粗心,并未发现禾春儿的异样,倒是陈氏朝禾春儿身上多瞅了两眼,对方今天似乎有些拘谨的模样。 阿澈与李宏缀则谈着一些风土人情。 后者虽说年纪不大,但也跟着父亲走过生意,又读书,相比较同龄人来说,倒是显得见多识广。 阿澈又是可以结交,两个人相谈甚欢,最后禾老三基本上就插不上什么话了,只听着对方两个人说。 禾春儿进屋里停了一停,就又赶忙出来了。 她在出门前,又往后望了一眼,好巧不巧的,李宏缀的目光也正好跟随出来。两个人目光相对,彼此心中都打了个突,又赶紧忙忙避开。 陈氏一直注意两个人的动静,见状便微微皱眉。 她笑着起身:“你们坐,我去准备饭菜。” 家里来了两个重量级人物,说什么午饭也要准备得异常丰盛才好。 两个小辈就彬彬有礼地道了谢。 比较阿澈的坦然,李宏缀就又多了一层拘谨:“那太麻烦三婶了,我去给三婶帮忙吧……” 说着就要起身。陈氏忙忙阻止了他,嗔怪道:“大过年的来家里做客,咋会让你动手,你快坐着吧。” 她又吩咐四宝与七宝:“你们俩招呼着点啊,四宝,多去抓点瓜子。” 四宝应了一声,起身去抓瓜子。 陈氏进了厨房,见禾春儿正在洗菜。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她与对方到底是继母继女的关系,即使再亲,有些话也不好讲。 不过,在忙乎的时候,她倒是不由自主就想起李宏缀这个人来,面相,长得那不用说,百里挑一的好相貌,方圆几个村的人都没长得比人家俊的,然后就是家产,那也不用说,李家在当地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商户了,李宏缀自己又是个读书人,身上也有功名,咋看也配得上自家。 就是怕人家会嫌弃他们! 不过,陈氏切菜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细想了想,他们老禾家,门第倒也不算太差。家里到底也出了一个秀才,又有好几个读书人,就是禾春儿的亲哥哥崔大宝,也快考出名堂来了。 这样想着,陈氏倒是对李宏缀越来越满意了。 几次进屋,都对对方特别热情,倒是让后者受宠若惊。 四宝就有点看出端倪了。 七宝则糊涂了,他记得之前娘最看重的是阿澈哥啊,咋李家公子一来就变了呢! 禾早一早上都没进屋。 作坊里又没多少可以忙碌的,她待得无聊了,就出门去逛。 村里人对她一向是热情又带着点微微的讨好的,因为几次发飙,整个村的人都知道惹恼了不讲理会撒泼的禾老太太不要紧,但要是惹着了这个小姑娘,那绝对会弄得满头灰。 又有呆管事那一番警告在前,村里人对禾早就更敬畏了。 一路走来,她收到的都是友好的打招呼声。 等走到柳莺家门口,里面传来劈柴的声音,探着脑袋一瞧,却是柳会在家。 也是老熟人了,禾早就笑眯眯地打个招呼,走了进去。 柳会也算是在外面做事的人,平日穿着也是考究的,长衫,束着发,但是,这会儿在家里做活,就随便套了一件破棉袄,裤腿也扎了起来,方便做活计。 见禾早突然造访,他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拿随意搭在架子上的衣衫,胡乱套了上去。 这样慌慌张张的,倒是显得他有些呆头呆脑。 禾早就忍不住掘唇笑。 “中了,柳会哥,在我面前你干啥不自在!咱都是老熟人了!”她走过去坐下,与他聊天:“你啥时候走哩?” 给人做学徒打工的,很辛苦。 柳会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地笑:“原是今天就走的,但是又请了两天假,初十再走!” “哦!” 禾早眼尖地看到他抬起的袖口向下滑下了一点,露出了手肘,上面赫然有些青紫。 她不由惊讶:“你这手脖子咋了?”她本是个快性子,一步并作两步地跳到对方跟前,拿了他的手看。 柳会有些惊愕,反应过来后就忙着拿袖口去遮掩青紫。 禾早的神情郑重起来:“柳会哥,你跟人打架了?还是谁打你了?” 她大大的眼睛中盛着满满的关心与担忧。 柳会垂下眼睛,低低的无奈的苦笑一声:“早儿,给人做学徒,本来就是这样的……前几年的苦头是少不了的!” 禾早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是你师傅打的?他虐待你?” 禾早的眼珠子睁的大大的,义愤填膺起来。 “不是……只是,当师傅的难免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当然要为师傅解忧……我师父他……对我还是把有错的……” 377.第377章 学徒的悲哀 禾早的声音猛地拔高:“这还算不错?柳会哥,你脑子出毛病了吧,你师傅他绝对不是好东西!” 柳会垂下眼睛,沉默半晌,才轻声:“早儿,在外面当学徒都是这样的,不过我爹娘为了让师傅对我好点,三天两趟地就要送老多东西去,师傅对我也确实不错,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希望你也不要多说,中不?” 他恳切地看着禾早。 禾早只觉得很难受,想了想,才不甘愿的点点头:“中,那你得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到底咋样,这样的伤得上药!” 柳会摇头笑笑:“只是点皮外伤,没事。青紫几天,就慢慢消了。” 禾早往上房那边瞅了瞅,低声问:“你爹哩?” “出去了,不在家,莺儿也不在。”柳会也压低了声音。 “那正好,你来坐,我瞅瞅。”禾早丝毫不避嫌地拉过对方的胳膊,挽了袖子细细看,这一看,才发现,对方一整条胳膊上,有好几道深紫的印子,有的像是被掐的,有的却像是被棍子打的,一道道特别深。 禾早难受地问:“你师傅用啥打的你?” “戒尺,棍子,有时候是手,早儿,没事,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 柳会真诚地说道。 禾早却半点也不相信:“打得这样狠,咋会不疼哩!柳会哥,你就不应骗我了,我可不是小孩子,会被你糊弄过去!” “是,咱早儿聪明着哩。”柳会笑道:“不过,跟我一起学酿酒的还有一个,他也是常被打,打的比我还很哩,想学一门手艺,就得经过这个过程!镇上很多学徒都是这样的,早儿!” 禾早其实也听说过当学徒很辛苦,父母会与主家签一份五年到十年的协议,这协议期内,会将孩子全权交给对方管教,不管打骂都不准干涉,而且还要百般讨好,以免对方敷衍了事,不教自家孩子更深层的东西!学徒,都是想着学一门手艺,以后这一辈子都靠着这门手艺吃饭。所以,如果当师傅的心黑,故意藏着掖着不教你东西,那你不光浪费了时间和金钱,还啥都没有学会! 等到出师了,徒弟又要免费给主家挣几年前,师傅才会放你离开,不然你压根赚不得一分钱。 以前,禾早也只是听说过就抛到了脑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人!而且,与自家关系还非常亲密! 对于这种情况,她没办法不管。 “柳会哥,你在那里学酿酒,觉得咋样?有没有收获?” 柳会点头:“我去了两年了,刚刚入手,估计要想完全学成还得个六七年!” “当学徒出来,自家开个酒铺?”禾早问。 柳会抬起眼睛眺望远方,轻声:“师傅在镇上开酒铺,可能自家开不太顺利,而且开个铺子也得有资金,人手等,也不容易!” “那你的意思是说,学成花个七八年,再开铺子,等到真正盈利也得个好几年,这综合下来,就得有十来年。到时候,柳会哥,你都要三十多了!” “嗯!估计得等到那个时候吧,咱庄稼人挣钱不容易,做学徒虽然辛苦,但咱庄户人家靠天吃饭,就总想着再学个手艺,所以,我这个学徒也是好容易才挣得的一个名额!” 柳会解释得很详细。 “唉,干啥都不容易!”禾早听了,很想叹气。 “所以,早儿,我很羡慕你,你真的有做生意的天分,你看看你家现在,过得多红火,这个生意那个生意的!咱们早儿啊,是经商天才!” 柳会摸了摸禾早的脑袋。 他比禾早大好几岁,所以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很有大人范的小妹妹。 禾早瞧了瞧柳家,柳家在村里算是过得不错的,家里有点余钱,也有四十亩地,算是一个极小极小的地主了。 但,这样的人家,也没想过要送柳会去读书。 “柳会哥,你们当学徒,师傅教你们识字吗?” 柳会失笑:“你咋会这样想,师傅他还不识字呢,这年头,识字的庄稼人能有几个!倒是你家四宝,七宝,有这个机会了,一定要好好学,将来考出个功名给咱村争光!” 禾早却浅浅的蹙了眉,没有再说话。 柳会想着是她到底是个孩子,与自己说了这一大堆的话也该累了,便说:“早儿,想吃啥不,我进屋给你拿。对了,有亲戚来送了点酥糖,比咱这边的雪片糖要好吃,我去给你拿啊!” 说着就起身进了屋。 禾早没喊住他,也就随他去。 等从柳家出来,她整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的。 回了家,到上房门口往里瞧瞧,李宏缀与阿澈聊得正欢。 阿澈很敏锐,眼睛瞬间就定在了她身上。 禾早只伸个脑袋进去,被对方看到后,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移开了视线,将脑袋缩了回来。 然后,切了一声。 她又去了厨房,说要去帮忙。 她对厨房的活计并不热络,以前是因为形势所逼,但是,自从分家后,家里有人专门做饭,她就不大爱往厨房钻了,就是来,也只是负责烧烧火,洗洗菜之类。 正儿八经的炒菜,也就只有几回。 陈氏怪了一句:“你看看你,天天都不着家,再看看你大姐,厨房里的活都不用我操心,你啥时候能跟你姐一样就中了!” 这也是禾家三房常能听见的声音。 禾早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反正相处久了,她也知道陈氏没有坏心,只是一心想把她打造成如禾春儿一样的淑女,哪怕,至少表面上是。 但是,她很不以为然。 去了外面,她好歹也会装两下的,私下里也让她装淑女,扭扭捏捏走路,扭扭捏捏说话,哼,那还不如直接让她裹脚呢! 至少,脚被缠住后,她想走快点都不可能! 禾春儿却不赞同陈氏这样责怪禾早,又拿她做例子。 让她来说,像禾早这样会做生意口才又好,脾气又直的女孩才算少见,也更稀罕! 能给家里挣钱的女娃有几个! “娘,咱早儿是做大事的人,可不用管这个!”她笑着,又去看禾早。 378.第378章 传奇的传闻 后者坐在凳子上,双手托腮,显然神游天外。 “咋了,早儿?” 禾早就看陈氏:“娘,你说学徒干到半路能不能不干?” 陈氏就皱眉:“这话咋说哩?学徒可不好当哩,也不好进去,不过家里送学徒进去,就是冲着一门手艺去的,咋能半路不干?那之前可全给耽搁了,半路从师傅家出来,以后再想学个其他手艺,那名声就不好听了,也没有主家要他!” 禾早掘了嘴:“不会这么严重吧?” 这都牵扯上诚信问题了! “你给谁问的?”陈氏怀疑地看着她。 禾早就慢慢说道:“是柳会哥啊,我看他当学徒挺辛苦的,还常年不在家!” “你柳家婶子都高兴死了,柳会能去当学徒,咋会让他半路不干,你可不应出瞎主意了!” 陈氏朝柜子那边抬抬下巴:“去帮我把大枣拿出来。” 郝三嫂也接口道:“就是,为了让她家二儿子去当学徒,他家可花了不少钱哩,逢年过节的,又要上门送节礼,这半路不干,说啥都不中,太亏了!” “但是,我听说柳会哥他们就算是学成出来,前几年也是不能单干的,还要帮师傅赚钱,然后也不能在镇上开酒铺,不然会抢了师傅家的生意!” 禾早简直都有些生气了:“这都啥待遇,咋还那么愿意让他去当这个学徒!” 陈氏无奈地看着她:“都是这样的,不光是咱们这儿,就是去府城京城,天下当学徒的都要吃过苦头才能苦尽甘来哩!” 禾早张嘴还要说什么,陈氏就打断了她的话:“中了,别人家的事咱们不管,早儿,你去问问人家李公子都爱吃啥菜,咱给人家做点稀罕的。再问问喝酒不,咱家葡萄酒还剩下一点,金华酒应该也剩了一点,得让大山去地窖里拿出来才中!” 禾早无奈,转身去了。 等到从上房里出来的时候,才察觉到陈氏对待李宏缀似乎不一般,要是之前,这金华酒她哪舍得给别人吃啊,都是人顾允澈上门来才会拿出来,喝那么一杯两杯的,就又收了起来,其他人,就是禾老三都不准喝。 她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等吃午饭的时候,饭桌上就又讨论起学徒的问题来。 禾老三的态度与陈氏一模一样,认为已经学到半路了,再半途而废太可惜了。 李宏缀却有不同的见解:“做学徒是很辛苦,有的人不中,就是专门找些徒弟来当下人用的,压榨个十来年,把人身体也搞坏了!” 这话禾早很赞同,马上就点点头:“可不是哩。” “你学人家的手艺,那就得辛苦一点,不然平白无故把人家养家的本领学走了,那也太便宜了!”禾老三却有不同的意见。 他这个意见是这个年代普遍大多数人的观点。 而那些当了学徒的人家,在年轻时候吃了许多苦,等到再收徒的时候,就也要把当初受到的欺压给找回来,所以对待徒弟会加倍的坏,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李宏缀便问禾早:“二姑娘,咋突然想起学徒这事来了?” 禾早摇头:“没事。” 四宝却想到了柳会,猜测她是看不过对方太过吃苦。 话题转移到了李家的生意上,李宏缀笑眯眯的,满脸轻松:“家里这几天好过多了,松花蛋在我们那边到底是独一份,一有货,他们都抢疯了,光年前最后一个集日就挣了不少,我家也大大缓了一口气!” 说道这里,他脸色却是一正:“三叔,我在家里听说过你们家的一些传闻,不知道是咋回事哩,俺爹也让我问问到底是咋了,有没有大影响?” 他看了一眼屋内的人,摇头:“这样的传闻可是了不得哩,有些人就是专门干那些不好的事哩!你们家弱的弱,小的小,很危险!” 禾老三就苦笑道:“谁也说不清好端端的,却惹来这场祸事,不过我这个家,那些宵小之辈来了就知道了,可是值不了多少钱,也就知道我们家没有那几十万两银子了!再说了,韩家也说要给我们派些人手来哩!” 这点是李宏缀没有想到的。他眼睛一闪,然后意味深长地笑:“看来,三叔家与贵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呢!” “哪里哪里,都是承蒙贵人看得起!”禾老三谦虚道。 阿澈听他们说着话,自己则倒了一杯金华酒,又想到那次喝酒时,他故意不给禾早倒,对方就生了很长时间的闷气,便想也为对方倒一杯。 可是,手刚刚举起来,他就想到了自己那日做出的决定,睫毛闪了闪,那拿着杯子的手,就又慢慢放下了! 他端着酒杯慢慢品着。 禾早却没注意桌上发生的事情,只看看李宏缀,又瞅瞅阿澈。 她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个小小的禾家也受到了韩家的连累! 原本是想抽个时间问问阿澈的,可是现在两个人闹个别扭,这个想法也就打消了。 “李公子,你们那边是咋传闻的?”她装作好奇的样子问。 李宏缀就笑:“二姑娘……不中以后咱们就以兄妹相称吧,这样公子少爷姑娘的叫,显得太生分了!” “那中,以后,春儿,四宝,你们就以兄妹相称,宏缀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懂得又多,四宝,七宝,你们以后还得向人家请教才是!” “哪里哪里,三叔谬赞了!我可比不得府上四……四宝和七宝,一个用功勤奋,一个聪明机灵,家里也做着这样大的生意,再过两年,就要超过我了!” 李宏缀忙着谦虚。 四宝与七宝也起身向对方有模有样地行礼,口称“指教”。 李宏缀也忙站起来回礼。 这样来来回回的没玩没了,禾早不耐烦了,又追问了一句:“李家哥哥,你们那里到底咋传闻的?” 她这样催着人家问很不礼貌。 陈氏就无奈看了她一眼,心想还是性子太急了啊。 李宏缀脾气很好地笑:“也没啥,就是说你们家发达了,自家做出来的松花蛋成了贡品,光皇宫里头奖赏的就有好几十万两银子……还有更加传奇的,说你们睡觉都是在金子银子上面睡觉……” 379.第379章 厚脸皮打扰 这传的也太神了! 三房的人都皱了眉。 禾老三有些急躁,一直叹气:“咋会传出这样的话哩,我家一向与人为善,这到底是谁要和我们过不去!” “三叔,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其他的也无用,倒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首先,家里的安全一定是要注意的!” 阿澈正色说道。 李宏缀想了想,突然说道:“那,不中我也派些人手来吧!” 其他的人都非常惊讶。 李宏缀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唐突,又怕被误会,忙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家里长辈也不知道这事,这是我刚刚才决定的,你们家现在就是缺人手,我到时候送来几个功夫好的汉子,再不好,也能守个大门不是!” 他与阿澈还不一样。 阿澈的帮忙禾家是接受的。而李家,牵扯的却更多了。 三房的人互相交换了眼色,禾老三就轻咳一声,郑重地说道:“宏缀啊,你这样说让我们一家子心里都窝心哩,但就是,我们实在不好麻烦你们,这大老远的,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而且,我们家也有人帮衬,人家韩家,还有顾家公子,都要来帮忙哩……所以……” 他太老实,说这些拒绝的话就有些不好意思。 禾早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们今年也要买人哩,等买了人,这家里里外人手也就够了!” 买人,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村里的小地主家,一般都会雇短工和长工,给的工钱少,但如果是买来的人,那就还要准备月钱,并不划算。 乡下人家,并没什么要遮掩的,所以,买人的人家极少。 禾家本来也从没有要买人的打算,就是禾早,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从平等的现代社会来的,对于买卖人口这种事情接受无能! 所以,当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后,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禾早却态度平淡:“爹,娘,咱家是该考虑这件事情了,光雇长工是不够的,尤其是现在非常时刻,还得让人家送人来帮忙!” 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不好说,禾老三干答应一声,就忙着把话题转开了。 饭吃到一半,就有人上门了。 其实,因为家里来了贵客,所以三房今天开饭时间很早,要是往常,这时候还没到开饭的点儿呢。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禾老爷子与禾老二。 禾老爷子是家常穿戴,深蓝色的粗布衣裳,扎着裤腿,脚上穿了常年穿的那双布棉鞋,已经很旧了。背着双手,微微驼着背,在前面带路。 禾老二跟在他后面,穿得却是异常富贵,绣得万字不到头的绵缎袄,脚上也是绸缎做的浅紫棉鞋,头上戴着暖耳帽,却是兔毛的,笼着袖子,仰头挺胸地跟在禾老爷子后面。 等进了屋,将手从袖笼里伸出来,保养白皙的手上,赫然戴了两枚玉戒。 禾老爷子与他相比,一个就是赤果果的乡下清苦老爷子,一个就是从府城里来经商的富家老爷! 这样大的反差,不光禾早注意到了,就是反应迟钝的禾老三也不由就皱了眉头。 “呦,这是有客?”禾老二下死眼打量了李宏缀两眼,见对方相貌气度都不错,穿着也富贵,就先露出个和蔼的笑容:“这是谁家小辈啊,看着可是堂堂好相貌!” “二叔,别看人家李公子年纪轻,却和您一样,都是秀才老爷哩!”禾春儿开了口插话。 禾老二吓了一跳,又下死眼盯了对方两下,才有些悻悻地说了句:“还真是少年有为!” 但态度却不那么热情了。 三房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心里不舒坦。 他年纪到了四十岁,才中了秀才,而人家李宏缀,十几岁就中了秀才,这其中的差别,一看便知。 禾老二说话的兴致也不高,阴阳怪气地瞅了禾老三一眼:“呦,老三啊,我说你现在可是有能耐了哩,和举人老爷,秀才老爷,都来往得怪勤的啊!” “二伯,这位是泽州府的李公子,我们合伙做生意的!”禾老三身体不便,只能半坐在炕上,四宝就主动站起来介绍对方的身份,另一则,也是为了防止禾老二说出不得体的话来。 禾老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哦,是李家公子啊!幸会!” 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幸会的样子。 就是最小的七宝,都斜起眼角看他。 禾老爷子忙着打圆场:“老三啊,你既然有客,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等歇晌的时候我们再来啊!” 说着,转身就要走。 禾老三则有些惊讶:“啊,爹,找我有事?啥事?” 禾老爷子忙摆手:“没啥,没啥,你快招呼你的客人,我们这就走,迟说一点也没啥!” 禾老二却不满了:“这都忙得跟啥似的,好容易来一趟!” 这话一说,让一屋子的人都不自在了。 尤其是作为客人的阿澈与李宏缀。 阿澈对待禾家其他人一向不假于色,直接站起来:“三叔,三婶,那我先回家拿点东西!等会儿再来。” 他微微颔首,干脆的转身走了。 李宏缀当然也不会那么没眼色,站起来笑笑:“那你们说话,我带来的人,我得去吩咐一句话!打扰了!” 说着,就也转身出了屋。 禾老三与陈氏急得在后面喊了好几声,对方仍彬彬有礼地微笑,却坚决离开了。 禾早几个人则坐在那里,对禾老二怒目而视。 禾老二却比谁都委屈:“这也太急性子了吧,我才说一句就都走了!” 他不用人让,直接就坐下来,看了满桌子的菜,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就吃起来,又吩咐禾春儿:“有干净杯子没,快拿来一个干净的,让二伯喝酒!” 他将鼻子凑到那散发着浓郁酒香的金华酒瓶口上,用力吸了一口气,深深叹道:“老三啊,你也太会享福了,这样好的东西,竟然不给咱爹娘孝敬,自家躲在这里吃喝,也太不孝了!” 这样随口胡诌,禾早的肺都快气炸了,抬眼看到禾老三也气得脸色涨红,就冷笑道:“二伯,这酒可不是我们的,是人家顾公子拿来的,没有他的允许,我们如何能给老宅送?再说,这金华酒也是人家要招待李公子的,与我们家可无关!” 380.第380章 秘密 禾老二切了一声,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禾老三忍着气问:“爹,二哥,你们找我到底要说啥事?” 禾老二似是才想起来正事,忙忙咽下嘴里的肉就要说话,禾老爷子却看了桌上其他人一眼,干咳一声:“老三啊,这事还是得跟你一个人说。” 他说得隐晦,但禾老三还是听懂了,他看看一个个睁大眼睛认真看向他们的几个孩子,又看看有些担忧的妻子,想了想,还是点头:“中,早儿她娘,你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我和爹,二哥说会儿话!” 陈氏温顺地应了。 禾早几个人也表现得很有礼貌,起身告辞。 但一出了屋子,禾早就趴在窗台上超里边看,因为是窗户玻璃,隔音效果好,禾早听了半点,没听到半点动静,就不由要骂这太过坚实的玻璃窗了! 陈氏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反正家里的大事小事,禾早总要参合一脚,就是不让她参与,她也明着暗着偷着参与。 七宝有样学样,小屁股一撅,就也趴在了窗台上,煞有介事地伸长耳朵听着。 禾春儿与四宝到底大了,很注意形象,前者就无奈地拍了下七宝肉嘟嘟的小屁股,低骂了一句:“一个个都顽皮!” 七宝嘟着嘴,小眼神哀怨地瞅了她一眼:“你都不打二姐,大姐偏心!” 禾春儿好笑,刚要说话,禾早已经瞪大眼睛扭过头,食指放在嘴边:“嘘!” 她瞪着他们,训斥道:“都低声一点!” 禾春儿与四宝互看了一眼,忍着笑,往后退了两步,但也都注意里面的动静。 屋里的声音特意压得很低,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忽然禾老三的声音就拔高了:“我家和金先生关系也一般,要是二哥真想请教人家,提着东西,恭恭敬敬上门,人家是举人老人,总能指点一点哩!哪用得着我出面!” 禾老二要找金先生? 干嘛? 禾早思忖着,里面就又传来禾老二大模大样的声音:“……老三啊,你也不应因为自家有钱了,就看不起你二哥,你家有钱,那算个啥,还不算是入了商户……我可是走科举正途,那以后是要当官老爷的,有钱那算个啥……” 他说话极难听,禾老爷子就训斥一声:“老二,说正事,你叨叨叨说个啥!” 禾老二不满意,哼了一声:“老三,你给个痛快话吧,我现在来找你来引荐,那是看得起你,你可不应推三阻四的,好像是要害了你一样!等我请教了金先生,今年就一定能中举人!等我当了举人老爷,咱这整个县城,都没人敢跟咱家作对了,你家就是做再大的生意也不怕!” 他画了一个好大的饼。 禾老三便道:“不是,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引荐不引荐的,我就是个庄稼人,啥也不懂,你和人家金先生都是读书人,都不用我引荐,自家就能说道两句,那……那干嘛还要费这个事儿哩……” 禾老三想起了一些以前听说过的话。 金先生好像对禾老二为人不大看得上眼,平常见面也没多少好话。 他不大懂官场上的事,但也觉得如果自己真当成一回事将禾老二引荐给金先生,似乎不好! 他犹豫着该怎样拒绝,从门外就传来禾早清亮的声音:“二伯,你也不应催我爹,这咱家都是庄稼人,可不懂官场上的规矩,而且,我们家与金先生也没好到那种可以引荐的程度!咱见了人金先生,那都是毕恭毕敬,生怕惹恼了人家,二伯,不中你就听我爹的,拿点笔墨纸砚了,上门亲自请教去,这样还显得真挚,说不得还讨人金先生的欢喜呢!” 禾老二最烦的就是三房的禾早,一听她说话,就先皱眉,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就不满地看向禾老三:“老三,不是我说你,你家这规矩也太不像样了,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啥嘴,没半点规矩!你家早儿再这样无法无天,将来那也只是个乡下野丫头!成不了大气候!你瞧瞧我们家秋儿和冬儿,大人说话那从来不插嘴,家里的事也从不搀和,走到哪儿谁都要说一句是个大家闺秀!” 外面禾早就噗嗤笑了出来:“二伯,那是哩,秋儿姐和冬儿在你们面前是大家闺秀,在私下里,我们这些庄稼人面前,可是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这样的大家闺秀我们也真是长了见识了!” 禾老二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朝外嚷嚷:“死丫头,你说啥!” 禾早半点也不害怕,趴在窗台上大声说:“我说你家禾秋儿爱装模作样,面白心黑!听清楚了吧?” 禾春儿与四宝没想到她这样激烈,忙拽着她往后拖,生怕禾老二脾气上来,她会吃亏。 里面果然传来禾老二的声音:“你个死丫头,我打死你……” 说着似是要冲出来,禾老爷子赶紧喝道:“你干啥去,咱是干啥来了,老二,给我站住!” 禾老三也急得不行:“二哥,你敢动早儿一下!” 禾早早跑远了,料想自己这一闹,里边也说不成事了,就放心地去忙自己的了。 禾春儿与四宝都很无语。 禾早则优哉游哉地去房间里换了衣服,又优哉游哉地去了蔬菜大棚里。 在大棚里,还能听到禾老二的吵嚷声。 身后似是有低低的笑声,禾早猛地抬头,却发现事李宏缀一个人站在门口,正低头闷笑。 禾早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笑个啥!” “禾家的二姑娘早就听说性子泼辣,这么一看,还果真如此!你竟然敢这样对你二伯说话!” 李宏缀看向禾早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 同时心里也有些庆幸,这禾早太泼辣了些,幸好禾春儿并非如此! 是个十足十的气质淑女。 “我是有啥就说啥,和别人不一样,不会装!”禾早早就看透了面前这人也是腹黑的品性,因此完全没有遮掩,大咧咧地从上到下瞅了他一眼:“说实话,你大过年的突然上我家来是干啥了?” 她这样直白,让李宏缀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381.第381章 委屈 他细看了看禾早的神情,见对方问了一句又去忙她的了,便干咳一声,尽量说得真诚:“你们家做生意那是一把好手,我这是特意上门来请教来了。” 禾早嗤了一声,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但是却没有再说话。 禾老爷子与禾老二灰头土脸地走了,走的时候,禾老二还回头一直骂着什么。 禾早听到动静,便出了大棚,正好看见阿澈站在边上,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仰首眺望远方,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李宏缀一直在大棚里请教禾早种菜的事,不是太私密的事情禾早都细心讲解了一番,这会儿就也跟着她一起出去。 看到阿澈,李宏缀忙点头微笑。 后者的态度却似乎有些平淡,点了下头,就径自走了过去,也没搭理禾早。 他不搭理禾早,禾早还不愿意搭理他呢。 扭过头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就亲亲热热地对李宏缀说:“李家哥哥,咱进屋吧,你喜欢喝啥茶,我让大姐给你泡!也去去腥气!” 刚吃了那么多肉。 让禾春儿泡茶,李宏缀笑得像是脸上开了花:“那真是麻烦早儿妹妹了!” 两个人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叫得真是一个亲热。 禾早还加快两步,扯着李宏缀的袖子,故意从阿澈身边挤了过去。 陈氏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便狠狠瞪了禾早一眼。 后者嘟了嘴,埋头进了上房。 阿澈在身后,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嘴角就慢慢翘起一抹苦笑。 禾老三最总还是没有同意,而且还因为禾老二骂禾早的那些话,对这位一直很敬重的兄长也生出了一股怒气。 因为有外人在,不好说家务事,众人都很有默契的说起了其他。 等说起李宏缀啥时候回去,后者便笑道:“既然来了,便想多待两天,各处去转转,说起来,你们这边山清水秀,我却没咋转过哩!” 上次去了大武县,人家安排着转了两天,现在人家特意来了,也肯定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啊! 禾老三就赶紧承诺道:“那中,我现在腿脚不方便,但是四宝,七宝都在哩,让他们领着你好好转转!” 李宏缀便笑着道了谢,又说起禾老三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哩,三叔也不应太急,慢慢养伤,我爹常年走南闯北地走生意,也经常有个磕着碰着哩,家里也有些市面上没有的药,这回来不知道,等我回去后,再派人往这边送点药来!” 禾老三忙着推辞:“那咋中,来回这么远,也不方便,又麻烦!” “就是,你的心意我们领了!”陈氏也推辞。 李宏缀摆着手:“那不中,这是好药,伤口好得快!” 他太热情,又是诚心诚意,禾早便代禾老三与陈氏答应下来:“中咧,反正咱俩家以后也不是生客,常来常往的,这个人情欠下也就欠下了!” “啥人情哩,就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 李宏缀察觉到禾春儿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也不知怎的,竟有些紧张,微微低了头,脸颊红了。 半下午,便由四宝领头,七宝,禾春儿,禾早还有阿澈,带着李宏缀去周边的山水处转转。 阿澈去,禾早原是不去的。 还是禾春儿劝她:“你这孩子咋这么傻,现在你说是他惹着你了,那你却处处躲着藏着不肯见人,那岂不是说你心虚了!要我说,你就光明正大的去,他去哪儿你也去哪儿,也正好让别人瞅瞅,咱没做啥,咱才没有可心虚的呢!” 这样说,似乎很有道理。 禾早就仰头挺胸:“我没做错啥,为啥要我躲着,他去,我偏更要去!” 这一番道理,听着倒更像是不讲理的小孩子了。 禾春儿忍着笑点头赞同。 赶了驴车,还有阿澈家的驴车,总共两辆车,四宝与李宏缀,阿澈一辆车,七宝,禾春儿与禾早一辆。 没有外人,禾早就没有形象地半躺在车厢里,拿了厚被子盖着,嘎嘣嘎嘣吃瓜子。 禾春儿则有些心绪不宁,不说话,只低头坐着想心事。 七宝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听着前面车子里传来一阵阵的说笑声,便坐不住了,提出抗议要去前面那辆车坐。 禾春儿知道小孩子爱热闹,笑着让大山将车停下,禾早则屈指敲了两下七宝的小额头,咬牙切齿:“你这吃里扒外的小东西,你去了,等我再炸小鱼,一点都不给你吃!” 七宝嘟着嘴委屈地瞅着她。 禾早昂着首,哼着歌。 七宝就朝禾春儿求助。 后者就嗔怪禾早:“就会欺负弟弟,七宝,乖,去玩吧,你二姐这儿有我呢!” 七宝就笑嘻嘻地跳下了驴车。 禾早瞪他一眼,他调皮地朝禾早吐了个舌头,一溜烟就跑了。 很快,前面就也传来他欢天喜地的亮亮的小嗓门。 禾早没好气的骂:“小没良心的,看我以后有好吃的还给他不!” 禾春儿笑笑:“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七宝置气!” 禾早一瞪眼睛:“我这哪是置气,我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那好,你跟我说老实话,你和阿澈哥是咋回事,这几天互相不搭理的,我觉得阿澈哥无端端的不会惹你,是你做啥了,两个人闹矛盾了?”禾春儿正色道。 禾早撇了下嘴:“你觉得他不会惹我!就他那破性子!” “好好说话,不许骂人!”禾春儿温声道。 禾早也不想把脾气发泄给其他人,只无聊地揪着车窗上的流苏玩,半晌才闷闷地说:“也不知咋了,他突然就不理我了!我又不是非要热脸贴着他的冷屁股,他不搭理我,我才不会主动去搭理他!” 说着,可能是真心委屈,禾早的眼眶莫名就红了一红,小嗓子也有些变:“……不就是贵人嘛……拽啥拽……不理就不理,谁稀罕!” 禾早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娃,这大半年,除了那次挨打流了几滴泪,其他时候,不管受多少辱骂责难,都没有吭过一声。 但,现在因为阿澈的“不搭理”,就难过得要哭了。 382.第382章 主动和好 禾春儿顿时心疼得跟个什么似的,忙将她抱在了怀里,还跟小时候哄她一样,拍着背,嘴里“哦哦”叫着:“咱早儿最乖了,不哭,不哭……” 这如临大敌的模样,让禾早有些好笑,刚刚酝酿的委屈情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从对方怀里挣扎出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不是小孩子,咋会说一句话就哭!”禾春儿也笑。 “才没有咧,那是沙子迷了眼!”禾早还要嘴硬。 “喏,说谎了可不是好孩子,瞧瞧,你脸都红了,一定是在说谎!”禾春儿指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笑。 “那是……那是太阳照的啦!”禾早理直气壮! “是,是,是,你最有理!”禾春儿乐不可支。 禾早扭过头,生起了闷气。 禾春儿又忙着哄她。 禾早发现自己穿越后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可能是因为装孩子装的时间久了,连心灵也跟着弱化了吧! 但是,自己整日与顾允澈闹别扭,到底好吗? 现在,禾家还要依靠着他,她不可能完全与他断了联系。 禾早终于像大人一样开始思考问题了。 在车子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也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她要主动与对方和好! 但和好的目的,却是为了禾家之后的生意更好的发展!还有那几十万两银子的传闻,与韩家的利益相交等等。 所以,禾春儿惊讶地发现,当下车后,禾早主动走到阿澈边上与他打招呼:“阿澈哥,你认识这一片的路不?就来过一两次!” 他们今天来的还是卢家村特有的一个景色,干涸的石床,崖下边是滔滔不绝的水流。 这里的石子都特别干净好看,卢家村的小孩子,没事了都喜欢来这里找石子,然后互相比着看谁的最好看,最光滑。 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是孩子们最满足最幸福的时刻,他们一个个在河床上玩耍着,远远的看着两辆驴车过来,便知是大户人家,乡下孩子都认生,忙一哄而散。 阿澈负手看着跑走的一群孩子,微微笑着:“记着,这里景色很好。” “那是哩,我们卢家村,就这河床与山上的水库两处,风景最好!” 禾早笑眯眯地说道。 她的眼角看向对方,阿澈却浅笑了一下,应了一声“是”,就抬脚去了四宝跟前,低低与他说着什么。 禾早有些愣怔。 如果说之前她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和她闹别扭,那么,现在她确定了,顾允澈分明是有意疏远她! 但是,为什么啊? 他们之前关系那么亲密,她都把他看成是自己穿越后的第一个亲密的知心朋友,有什么烦心的话都告诉他。他一直表现出来的也非常像一个知己! 可,怎么会突然就变了呢! 禾早低头细细回想那几天发生的事,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阿澈那天将心里话告诉了她,但是事后又后悔了,大概是觉得她听了他的阴私,所以百般不自在,故意疏远了她! 禾早咬了唇,什么嘛,之前不是也有过这种谈心的时候,那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次不行了? 禾早想不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但是也不愿意再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反正她已经主动去和好了,结果不如人意,也不能怪她! 她扭头找了李宏缀,收拾好心情,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周围的美景来。 李宏缀也来了玩心,把玩着那些光滑圆润的小石子,瞅了远远站在那边与七宝待在一处的禾春儿,就做无意状:“早儿啊,你多大了?” 禾早没有丝毫戒心:“过了年就十岁了。” “啊,年纪这么小,竟然就这么聪明,帮着家里挣了这老多钱,可真是了不得!” 对方哄孩子的语气太明显,禾早翻了个白眼,半哼不哼的嗯了一声。 李宏缀心思却全在别处,继续问道:“那你四哥呢,我看着他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吧?” 禾早用树枝扒拉着地上的石块,漫不经心地说:“我四哥比我大三岁,他今年十三岁了!咋了?” 她抬眼看向对方。 李宏缀就笑:“没啥,就是觉得你们家属相隔得都不大!” “那你大姐呢?” 原本禾早并不在意,但是听到这句,她立马就警觉起来,一双如黑葡萄似的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你问我大姐干嘛?” 李宏缀心虚不已,但亏得他自幼就在外锻炼,倒也不畏惧一个小姑娘,移开视线左右望了望,尽量漫不经心地说:“就是你们大姐年纪似乎大了一些,所以好奇!” 禾早狐疑地看她一眼,但是禾春儿的身份又不是秘密,她便说道:“她和我们不一个娘生的,她的娘病没了,后来我爹又娶了我娘!我们属相隔得不大,她和崔大宝隔得才大哩,崔大宝今年都二十二岁了!” 她与大宝同属虎的,年纪整整差了一轮。 李宏缀有些奇怪:“崔大宝是谁?” “哦!”禾早想起来他不知道崔大宝过继的事,便简单说了一句:“他是我大姐一母同胞的兄长,后来自请过继到我大姑家了!” 李宏缀都有些叹为观止了。 不过是个农户,这关系也弄得够复杂的。 但是,他看向禾春儿的眼神却是怜惜的:“原来你大姐早早就没了娘,也真是够可怜的!” 禾早斜睨了他一眼,歪了歪鼻子:“我大姐和我娘的关系好着咧,可不像是后娘后闺女儿!” 李宏缀就也忙着应承:“可不是哩,我压根就没看出来,真以为是亲母女哩!这也多亏得你娘和你大姐都是能容人,心善的人,不然,这一家子可是过不成哩!” 禾早点点头,的确如此。 陈氏与禾春儿的关系,让她这个亲生闺女看了都嫉妒。 她与陈氏之间,虽说没有以前那么大的隔阂,但是彼此价值观不同,平日没少起冲突,远远不如陈氏与禾春儿亲密! “早儿,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李宏缀陪着笑脸。 禾早一本正经:“啥事,你说吧!”实际上心里却已经猜出了几分,乐开了花。 383.第383章 警告 “那个,早儿啊,我那天看到两对金丁香很好看,就给你和你大姐每人买了一对,可是,这到底是金子,你爹娘对我又特别客气,我要是真拿了出来,当着他们的面送,那肯定会遭到拒绝,也不好看!不如,我直接送你,你再把那一对给你大姐,中不中哩?” 李宏缀小心翼翼地看着禾早。 禾早则微微皱眉。 她以为他只是想让她传个话什么的,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大胆,竟然想着让她帮忙传授东西。 她想了想,抬了下巴问:“你的东西拿来了?” “哎,拿着咧!”李宏缀笑得很开朗,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两对小巧的耳钉,其中一对是金的,另一对却是金镶红玉的,做成了小兔啃石榴的模样,而那对金的,相比较就很普通了,只是很普通的金丁香,小小的一点,比石榴玉的少了近一半。 不用说,给她的一定就是这对简单的金丁香了。 禾早就堵了嘴,很是不满:“干啥两对差别这么大!” 她睨了对方:“这丁香随我挑?” 李宏缀有些不自在,笑笑:“当然随你……挑!” 他的眼睛小心地朝禾春儿那边看了看,后者似是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正扭头朝这边疑惑地看。 他就又回过头,对禾早诱哄道:“早儿,你看这对全是金子的,灿烂烂的,颜色金黄金黄的,真好看,不如你就要这对?” 禾早却撅着嘴:“我喜欢这对石榴!” “哦,那,那个,那个啥吧,石榴玉衬你大姐的肤色,你年纪小,压不住红色!” 李宏缀磕磕绊绊地说道。 再滑头的少年,再遇上自己心仪的对象时,也都变得虔诚老实如木头了。 禾早忍着笑,故意虎着脸:“哼,我要告诉我大姐去,你说我不衬红色,前个儿她还夸我穿红色最好看哩!” 说着就要站起来。 “哎,可千万别,千万别……” 李宏缀急了,忙扯住了她。 禾春儿已经发现不对了,快速走过来,皱了眉头:“这是咋了,李公子,早儿脾气急,要是做得有不对的地方,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 “没有,没有……”周围几个人的注意都集中在这里。 李宏缀急得不行,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 又担忧地看向禾早,害怕她一股脑全捅出去。 禾早年纪小,不懂事,以为就是单纯地送个礼物,但要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那就是私相授受,这罪名可大了。 而且,现在还有个外人在。 李宏缀简直是后悔说出这件事了,只是,他自从上次与禾春儿分开,就满心眼里都想着对方,这回好容易说动了父亲来禾家拜年,也是百般挑选,才挑出一对比较有特色,又不太具有特殊意义的耳钉,想着抽个机会送给禾春儿。 但是,他与禾春儿年纪都大了,当面送那意义就又不一样了,他又千思万想,才想到让年纪小却又机灵的禾早转交,为了不落人口实,他还有特意挑了一对金丁香! 谁知道,这机灵也有机灵的坏处。 李宏缀想到这儿,只想一头撞到豆腐上。 禾春儿越发有些疑惑,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地看。 禾早却已经将小匣子塞到了袖子里,双手装作冷的模样,插进袖笼,这样外人就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她笑嘻嘻地对禾春儿说:“大姐,我和李家哥哥正聊得高兴呢,你偏要过来打扰,快回去吧啊,回吧!” 禾春儿狐疑,只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但又想不出特别的原因,只好点了下禾早的额头,低声嘱咐道:“李公子是客,你多尊重着点!” 禾早乖乖地应了一声。 等到对方好容易离开,她才看向李宏缀。 后者大大松了一口气。 禾早睨了他一眼,语气也毫不客气:“哎,我说,我大姐可不是你肖想的,你要是再敢做这中私相授受的事,我非得告诉我爹不可!让他打断你的腿!” 最后一句话,说的那是威严无比! 小眼睛一瞪,小嗓子一扯,跟个惊雷一样,炸得李宏缀心里一跳一跳的。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禾早,心里只想着一句话:完了,这鬼丫头竟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完了!完了! 禾早难得看他一副呆头鹅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将手中的匣子还给他:“哪,今天我就放过你了!把这东西拿回去哄其他的姑娘吧,我和我大姐都不稀罕!” 她也不顾对方什么反应,一扭身径自往禾春儿那边去了。 殊不知,两个人的互动被早有所察觉的阿澈看了一清二楚。 他看到了禾早脸上那种得意解恨的神情,又看到了李宏缀呆呆愣愣的神色,好看的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 禾春儿则在盘问禾早:“你俩刚到底咋回事?怪怪的!” 因为在意,所以她扭头瞥了李宏缀一眼,见对方手里似乎拿了件什么东西。 禾早拉回了她的注意力:“没啥啊,对了,大姐,这过了年你也大了一岁,说不得家里要给你找婆家了,你都有啥要求啊,说给我听听!” 七宝也竖着耳朵听得那叫一个认真。 看着两个小鬼头一本正经的模样,禾春儿又好气又笑,抬起手指挨个敲了一下,轻斥道:“没大没小的,这种话也敢问!以后不许问!” 禾早哼了一声,很不满。 七宝就也跟着切了一声,嘟着嘴不满地说:“嫁人不好,我不想让大姐嫁人!” “咱七宝还知道嫁人这回事啊!”禾早忍不住笑。 七宝耷拉着脑袋,踢着脚下的石子,却不吭声。 禾春儿与禾早都诧异地互看一眼。 前者就笑着哄劝道:“我不嫁人,七宝,你听你二姐瞎说!她是想一出是一出!” 好容易把七宝哄得笑了起来。 禾早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七宝。又扭头去看身后。 阿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李宏缀身边,两个人正低低说着什么。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阿澈抬起眼睛,两个人视线相对。 384.第384章 轰人 也没怎么,对方就又淡淡地将视线移开了。 禾早心里哼了一声,也移了开来! 她发誓,再也不主动与对方说话了! 禾早完全没注意到,她又犯了小孩子脾气。 李宏缀心不在焉地与阿澈说着话,心里却在想刚才禾早的反应,知道那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原来禾早已经看出他的心思了,还这样义正严明地警告他不许妄想,那禾春儿呢,她……她是怎么想的? 他看着禾春儿的身影,微微出了神,连阿澈也顾不得了。 阿澈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再一联想到刚才的情景,幽黑的眼眸就眯了起来。 在河床上待了半天,他们又去了水库。 水库一如既往的美丽,只是周围的树木和草都已经干枯了,显得有些荒凉。 但李宏缀却是第一次看到红色的岩石,十分感兴趣,还特意捡了一些好看的,说要带回去作纪念。 禾早早有准备,带了禾老四制作的钓鱼竿,用蚯蚓做饵钓鱼。 冬天的鱼都笨笨的,傻傻的,很容易就上了钩。并且极其肥大。 禾早很快就钓了有三四条大尾鱼。 七宝最为兴奋,一直拍着手:“哦,哦,晚上回去可以做鱼吃了,做鱼吃喽!” 禾早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是,晚上回去可以吃鱼了!” 来了一趟,不能让人家李公子空手而回,她又钓了好几条,准备晚上冻实挺,让李宏缀带回去,也当个稀罕! 李宏缀因为被禾早警告后,在她面前就一直有些讪讪然,当听到她说要钓鱼让他带回去后,顿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禾春儿就笑:“光这几尾鱼可是不中哩,咱家还有秋季晒干的干货,北菇,枸杞,花椒,山药,这些你们那里不一定稀罕,但你们家是住在县城里的,想必也不会专门上山去收购山货,尤其是铁棍山药,却是咱们这里特有的,味道特别好,你多带一些回去尝尝!” 她这样温声细语,李宏缀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忙忙点头应了,又笑着问:“这个山药是啥东西?俺们老家也在村里,但是我却在城里长大,对山里的的陪你恭喜真的不知哩!” “我们家就有,回去让你瞧瞧,跟一根铁棍一样!”禾春儿笑着。 “所以叫做铁棍山药啊,既然要做药,想必也是补身子用的!”李宏缀含笑说道。 他们说话的气氛很好。 不光是李宏缀,就是禾春儿,也很享受此刻。 却有人看不过眼了,禾早挤过来,扯着禾春儿往那边去:“大姐,快来看看,我都又钓了一条鱼了,你却只顾说话!”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禾春儿有点无奈,又有点脸红,忙安抚着禾早:“这就来了,来了。” 阿澈独自坐在一边被水流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大石头上,冷眼旁观。 四宝与七宝一个若有所思,一个好奇地看着李宏缀。 后者微微的不自在,轻轻咳嗽一声,就走到了四宝跟前,带着笑说:“那你们这儿的铁棍山药是个好药材了是不?” 四宝却看他不顺眼了,但他到底大了,不会特别表现出来,只有些平淡地点点头:“多吃总有好处!” 这说法,跟没说一样。 李宏缀尴尬地笑,又去摸七宝的脑袋:“七宝,你喜欢吃海鲜啊!我们家有门路,专门有人给我们送海鲜,啥时候也给你家送来一些吧?” 七宝却因为他刚才与禾春儿的互动,而看他不顺眼,偏过头不让他摸,又轻哼了一声:“不稀罕!” 禾春儿听见了,扭头斥一声:“七宝,不许胡说!” 七宝嘟了嘴,十分不满。 李宏缀就为七宝解围:“没啥,小孩子嘛!” 他干脆走到禾春儿旁边看她钓鱼。 禾早斜瞅着他,意味深长的模样。 李宏缀赶紧朝她赔笑。 禾早不为所动,继续斜瞅着他。 李宏缀简直都后悔死了自己的举动,干嘛非要找禾早当飞鸽呢,早知如此,他还不如自己直接送呢,弄得他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 四宝那头已经招呼他了:“李大哥,来这边,我们说说话!” 李宏缀只好走了过去,心不在焉地说话。 四宝已经看出了点什么了,坚决不允许他走到两个女孩边上,故意找话题与他聊天。 因他对山药很感兴趣,就对他讲了很多关于山药的事情。 等到天黑下来,他们下山的时候,阿澈与李宏缀走到了一起。 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没有对李宏缀产生过敌意的人了。 所以,李宏缀的心情也是放松的,但是刚说了两句话,阿澈却突然话锋一转,淡淡地问:“李公子家里既然经商,想必也很忙?” “那是,尤其是过年这几天,上门的人太多了,简直都忙不过来,我这回来拜年,都是推了好几个约了!” 李宏缀没有防备,开口说了实话。 “哦!”阿澈应了一声,就浅笑了下:“那你估计也不能多待了,你还得赶紧回去招呼家里呢!原本说明天带你去县城里逛逛呢!” 四宝也赶紧开口:“就是就是哩,我们可不能再留你了,你家里就你父亲一个忙碌,这可是我们的罪过哩!今天晚上我们把东西收拾好,你明天早点上路!” 说着,就有些懊恼的样子:“今天中午就该备了东西送你回去的。” 李宏缀:“……” 七宝就得意地笑。 禾早也捂了嘴,偷偷笑。 只有禾春儿悄悄看了对方一眼,也点头:“家里有事,那就尽快回去吧,可不应耽误了事儿!” 在禾家姊妹与阿澈的联合攻击下,李宏缀压根没有还手之力,沉默好半晌,才只得苦笑一声:“好,那……我明天就回去!” 他朝禾春儿那儿看了一眼,又不死心:“那等我下次来,咱再一起逛去……” 阿澈温文尔雅地笑。 “好咧,等你下次来!如果是来年秋天了,正好带你上山看山药!”四宝回答。 他这不欢迎也太明显了。 就是禾春儿也察觉到了,不由看了四宝一眼。 385.第385章 生气 等回到家,禾早就主动对禾老三与陈氏说:“爹,娘,咱得赶紧帮着收拾东西了,李家哥哥明天就要走了!” 禾老三大吃一惊。 他也以为李宏缀至少也要待个两天。 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陈氏也微微惊讶:“咋这么快就要走哩?既然来了一趟,就多待几天,让几个孩子领着你好好逛逛!” 禾早就去看李宏缀。 李宏缀摸摸鼻子,微微露出一个苦笑,却很诚恳地说:“原本就是要明天走的,家里事情太多,就我父亲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还是尽早回去招呼着点好。” 自己也做生意,自然知道一忙起来,那是啥都顾不上。 禾老三也没有再劝,只叹道:“唉,到底是离得远,这一来一回就得两天,你明天回去,也就耽搁了三天时间了,你家里确实也离不得你哩,那你就明天回去吧!” 李宏缀便点头恭敬答应了。 他在禾老三面前,一向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少年。 禾老三就吩咐陈氏:“你快去将咱家的特产给宏缀准备一些,还有地窖里的山药,葡萄酒,柿饼,都拿出来多点,让他回家正好可以送礼!” 陈氏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李宏缀很不好意思,不停嘴地道谢。 “中了,中了,在我家就当你自家一样,不应眼生啊,坐,宏缀,让他们做饭去,咱们来吃饭!” 禾老三招呼李宏缀。 禾春儿却扭头出去了,不过一会儿却是端了几样小菜。 这些小菜,过年间三房家就没有断过,一个炒花生米,一个糖醋拌莲藕,一个猪肝片儿,一个凉拌西红柿,一个拍黄瓜,也亏得他们家蔬菜大棚给力,蔬菜足足的,不用担心短缺。 除了小菜外,她还特意将最后剩下的一点金华酒带了过来。 等到上菜的时候,目光与李宏缀相对,双方倒是显得比白日平静多了,都微微颔首,恭敬有礼又有些客气的疏淡。 这样的态度才是正常的。 只是,在禾春儿离开后,李宏缀仍忍不住看了她的背影好几眼。 禾老三完全没发现,只禾早却看的一清二楚,她不由撅了下嘴,扭头也出去了。 禾春儿又转头回来了,扯了她:“那个拔丝山药我做得还不熟练,你来教教我!” 禾早就哼了一声:“给那个李家大少爷吃啊?” “你咋就是看他不顺眼?”禾春儿弹了下她的额头,嗔怪道:“人家好容易来一趟,这回要走了,咋的也要好好做一顿好吃的才中哩!要是别的我还不麻烦你哩,不是因为他们那里就没有山药嘛,不得给他介绍下吃法,免得他回去后也不知道咋吃,白白浪费了!” 在禾早明亮的注视下,她的声音有些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而且,这山药也是咱家花好大力气才买回来的。” 这话取悦了禾早。她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这山药可是她掏钱买回来的,总不能白白送人吧。 最起码,趁此机会,让占了便宜的对方在泽州府将之宣传出去! 这么一想,禾早简直就要为自己的天才和机智鼓掌了,她甚至比禾春儿还要有兴致,一口气将自己前世记着的关于山药的做法全都做了出来。 有拔丝山药,有山药枸杞粥,山药排骨汤,清炒山药片,山药炖鸡,山药炒肉片等等。 等端到饭桌上后,因为是晚上的缘故,灯就是再亮,也不如现代的电灯,禾老三半眯着眼睛,使劲看了好半晌饭菜,才纳闷地问:“这里面的那白色东西都是山药?” 禾春儿忍住笑,点点头:“是哩,今个儿早儿发疯了,非得要做一桌的山药菜,我和娘都没办法,只好由着她!” 禾早很不服气,大咧咧地坐下,先拿筷子夹了一个拔丝山药蘸了下水,夹给李宏缀,甜甜地对他笑:“李家哥哥,你先尝尝这个拔丝山药,看看味道咋样?” 她一下午都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突然变化这么大,着实让李宏缀有些吃不消,他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先吃,便主动夹了一块鸡子肉给禾老三:“三叔,你请!” 又为陈氏夹了一块肉片。 禾老三看着很高兴,也不先吃,指着他碗里的拔丝山药:“宏缀啊,你尝尝这个菜,这是早儿想出来的菜式,快尝尝咋样!” 禾早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将后人的功劳自个儿领了,只得又红着脸重申:“爹,说了多少次了,这不是我想的菜式!是听阿澈哥说的……” 她刚说到这句,才想到阿澈也在场,不由讪讪然闭了嘴。 以往她是背着他撒谎,但成了习惯,今天竟然当着对方的面睁眼说瞎话。 阿澈正悠闲地品着葡萄酒,闻言微微诧异。 一双清亮的眼睛朝禾早看过去,后者有些慌乱,忙忙避开了,但下一刻,就以更强的气势回望过来,大大的眼珠子一点也不躲闪,直直看着他。 这是在向他示威呢! 阿澈嘴角轻弯了下,然后从善如流:“是,三叔,这菜式我以前见过,是用红薯做的把丝红薯,我与早儿一说,她就想出了拔丝山药这道菜!” 他扭头看向禾早,由衷地夸赞一句:“早儿就是聪明!” 禾老三笑得合不拢嘴,忙着谦虚:“哪里哪里,就是一个乡下小丫头,野着哩!” 陈氏也忙着谦虚:“早儿这丫头脾气太急,一点也不让人,平日里倒是让阿澈受了不少的委屈哩,还多亏您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 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看出禾早这几天与对方有点不大对付,便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向对方陪个不是。 禾早听着爹娘都向着对方,却损着自己,顿时满心委屈。 她歪了歪鼻子,微微冷笑,看向阿澈:“呦,阿澈少爷,我这个乡下野丫头,怕是也不配跟你同一桌吃饭,不如,劳您挪一挪尊臀,不与草民一张桌子,免得有碍您的尊名!” 阿澈抬起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静静看向她。 禾早睁大眼睛,熊熊的怒火在眸中燃烧着,毫不退缩。 386.第386章 愤然离桌 禾老三与陈氏却被吓得跟什么似的,忙异口同声地责备禾早:“早儿,你干啥哩,当着客人的面,这是做啥!懂不懂点规矩!越大越不像话了!” 又一边向阿澈赔不是:“阿……那个,顾少爷,你不应跟她一般见识,早儿她就是这个坏脾气,说了多少次了都改不了!哎呀,你可千万别生气!” 禾早咬了下唇就要说话。 禾春儿眼明手快,在她脚上飞快地狠狠地踩了一脚。 禾早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禾春儿就又瞪了她一眼。 四宝也忙朝她使眼色。 七宝则睁大眼睛忧心忡忡的样子。 禾早只得勉强吞了这口气,禾老三,陈氏与禾家二老不一样,她如果今天当真撕破脸皮大闹一场,那之后脸面上就都不好看了。 再说,今天还有外人在。 她不想让李家的人看笑话。 禾春儿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禾早垂了眼眸,默默吸了几口气,耳中就听到阿澈清润含笑的声音:“三叔三婶,你们都太小心了,早儿是什么性子我知道,相处这么久了,她是一个最最纯性情的人,为人真实宽容,刚才她只是和我说笑话呢,你们也太当真了!平日里都是习惯这样的!” 他又朝禾早看了过来,微微叹口气,一副十分无奈又十分包容的模样:“你说你啊你,平常在自家人面前这样也就罢了,今天还有外客在呢,来,我给你夹个菜,笑一笑就过去了,你也不怕吓着人家李公子!” 说着,他果真为禾早夹了一块炒山药片。 他没有借题发挥,禾老三与陈氏着实感激他,一个劲儿地道谢。又拼命给禾早使眼色,让她接了这个台阶下。 相处这么久,阿澈什么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表面上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却是个十分骄矜孤傲之人,禾早这样下他脸面,他却仍肯放下身段哄劝着,也是有心了。 禾春儿,四宝也都拼命朝禾早杀鸡抹猴子。 好像一个个都害怕她会爆发一样! 禾早原本不是特别生气的,只是觉得长辈的话不顺耳忍不住反讽了一句,但是现在,心里的怒火却越烧越旺,并且,又夹杂着无数的委屈。 她不知道这委屈从何处而来,或许是因为禾老三与陈氏的态度,也或许是因为阿澈的前后不一…… 她放下筷子,垂着眼眸:“火上还蒸着山药呢,我去看看!” 说完,也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抬脚就走。 禾春儿忙叫了一声:“早儿!山药还没熟呢!” 她却连回头都没有回。 屋内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七宝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禾早会生气,想了想去觉得既然二姐是跟阿澈哥哥生气,那一定是对方惹着二姐了。 他瞪了阿澈一眼,却是抓了禾早的碗,狠命为她和自己夹了满满一碗的菜,理直气壮:“爹,娘,我出去吃!”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哼,就是赌气也得把自己独自喂饱才行。 他这幅模样把一屋子的人都弄得哭笑不得。 七宝找在厢房找到了禾早,对方无聊的盘膝坐在炕上翻着一本书。 他探头一看,还是阿澈送的书,便火上浇油:“二姐,阿澈哥的书你还看啊,你不是和他正生着气哩!” 禾早瞅他一眼,见他手里甚是艰难地端着满满两碗饭,便有些好笑:“你这是特意给我送饭来了啊?” 七宝郑重点点头:“那是哩,二姐,咱就是赌气也不能饿着肚子赌,不然就是和自己过不去,那是自己惩罚自己!” 禾早眨巴下眼睛,微微地笑:“这话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七宝便不满地看着她:“二姐,你记性真差,这还是你说的话呢!” 七宝年纪小,总有个撒撒小傲娇脾气的时候,每每一发脾气,他就不吃饭,这还是禾早告诉他的话。 禾早忍不住笑了,又有些微微的感动,摸摸他的脑袋:“还是咱七宝知道疼二姐!” 七宝扬着下巴,十分得意。 “来,一起坐下吃。”等七宝坐下了,她才又解释起先前的话:“二姐还要给你一句忠告,不要以后和哪个人生气,就把他送的东西给的东西全都扔了,坚决不沾一文钱的关系!这样做可不中,非得让仇者快亲者痛不可,你就应该死死霸占着对方的东西,说啥都不还给他,这样你还赚了呢!” 禾早摸了下书皮,叹口气:“现在洛阳纸贵,这书我舍不得毁掉,但要是别的东西,我非得狠狠发一回恶气不可!” 七宝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那比如说我以后我和五哥生气,那他送我的小泥人啥的我都不要还给他,而是把他给砸碎?” “呃……”禾早有点被问住了,呃了好几下,才郑重点头:“是,只要你不喜欢了,那就砸碎!” 七宝便若有所思。 禾早有些心虚地看着七宝的后脑勺,有种自己将未来一朵鲜花给摧残掉的感觉。 她不敢再开口说什么,埋头吃饭。 因为只和七宝在一起,两个人气氛很活跃,说说笑笑地很快就将饭菜给吃完了。 禾春儿特意找了借口出来了一趟,躲在门口悄悄听里面的动静,见一片欢快声,才微微放下了心,掘唇笑着离开。 这一顿饭,因为两个人的缺席,所以气氛不算太好。 尤其是阿澈,那之后就很少说话。 也没见他生气,只是话很少,偶尔为陈氏与禾老三夹菜外,其他人完全不理。 禾春儿也挂心禾早,对李宏缀的频频注目就没有太过关注了。 后者很是失望,他明天一走,等到再见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可是他手中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但是又一想到禾早的警告,他就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瞅机会送出去? 他之前其实过得相当风顺,功课好,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又有经商的才能,随手一出手就能给家里赢来大笔的利润,非常受家人的重视,和同窗好友师长的关爱! 他做事,也一向有勇有谋,干脆果决。 但是,当遇到儿女之事时,他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387.第387章 退回礼物 一直等到禾家人将他的行囊收拾好,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做。 因为明天要走,他去私塾后院子里嘱咐一下自己带来的人,等回来后,正好遇上来开门的禾春儿。 两个人互望一眼,禾春儿脸色微红,忙忙低了头。 李宏缀则有些紧张,挠挠脑袋,半天才想起来:“哦,那个,是你来开门啊!” “暧!这就要锁门了……”禾春儿声音有些低,一直没抬头看向对方。 她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李宏缀就进了院子,扭头见对方正在关门,犹豫了下,还是没能抵制住诱惑,就像是中邪一样,将一只捂在怀里的匣子拿了出来,塞给禾春儿:“那……这,这是送你……你和早儿的,我看花样啥的都挺好看……我……你看看你喜欢不……” 他也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色,说完这句话,就落荒而逃,活像身后有一只鬼在追着一样。 禾春儿简直是震惊了,等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手里就好像是拿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拿都拿不稳。 她急着要还给对方,但是李宏缀早就跑掉了。 她又不能追到对方的房间里去,有些懊恼为难地看着手中的匣子。 她想了想,决定等明天早上再还给对方。 回到房间里后,她就有些恍恍惚惚的,又不敢让禾早看见,悄悄将匣子藏到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禾早与她对头躺着,也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她今天心情也不好,早早倒头就睡了,又因为生阿澈的气,生禾老三与陈氏的气,生禾春儿与四宝的气,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禾春儿也是满腹心事,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的。 禾早就皱眉:“你咋也不睡?” “哦,嗯,这就睡了!”禾春儿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早儿,今天到底是咋了,没事吧?” “没事,别吵,我要睡了!”禾早将枕头盖在了自己小脑袋上。 瞧她还是和自己生闷气,禾春儿有些无奈地笑,却也不再打扰她。 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 到了次日早上,两个人都是大黑眼圈,禾早打着哈欠,从窗户往外边瞅了一眼,才嘟哝了一句:“你们都去送,我就不去。我瞌睡着呢。” “那咋中,快起来,咱都得去送!人家好容易来一趟,你不去送,像啥话!” 禾春儿却不同意,探了身子,将特意塞到那边炕上面的棉衣棉裤拿出来,暖了一晚上,棉衣都暖烘烘的,一点也不怕冷。 她递给禾早:“快穿衣服,洗漱一下。我先去做饭。” “不是有郝三嫂吗?”禾早又打了个哈欠:“早饭简单做点就中了。” 禾春儿就有些奇怪:“早儿,我咋发现你对人家李公子好像有点敌意似的?到底咋了?” 禾早打着哈哈:“有吗,没有啊!”她开始左顾而言他:“不过,今天四哥和七宝都要去学堂了,四哥也不知道啥时候会住回去私塾里!” “咱爹说等正月十五了吧,开学几天,功课也不算太紧,也让你四哥多在家里团圆几天,等真住到了私塾里,就算离家近,也是觉得他一个人冷清!” 禾春儿回答。 禾早就“哦”了一声。 半晌却没听到那边有动静,她就从镜子里往后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对方从枕头下面拿了一个匣子出来,那匣子出奇的眼熟,不就是昨天李宏缀送给她的那只! 她就眯了眯眼睛,哼,那个李宏缀花招不少,这么快就把自己老姐给哄住了,以她对禾春儿的了解,对方不该是个会主动接受外男礼物的人啊。 禾春儿将匣子夹到了自己的袖筒里,若无其事地对禾早说:“早儿,那我先出去了。” 禾早点点头。 一等对方出去,她就忙挪到窗户下面,瞪大眼睛瞧着外面的动静。 李宏缀已经在外边准备行囊了,大山几个在帮忙,陈氏也早就到厨房帮忙做饭了。 院子里并没有人,禾春儿去厨房转了一圈,就走出来,来到李宏缀身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禾早就看见两个人朝边上角落里走了走,禾春儿将手中的匣子塞给了对方,好像是埋怨了两句,脸上微红,又微微带着怒气似的。 李宏缀有些懵,拿着匣子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都没吭声。 禾春儿又瞪他一眼,转身就跑了。 李宏缀反应过来,忙喊了一声:“暧,春儿……” 看到四宝打着哈欠出了厢房门,就又忙忙住了嘴,将匣子塞到了怀里。 他亲热地跟四宝打招呼,只是,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禾春儿羞恼得跑回了厨房,干了一会儿活,就有些心神不定,又回了房间。 禾早在窗口处看得津津有味,见她进来,就吹了一声口哨,语气有些轻佻:“哎呦,大姐,你的脸咋红得跟新娘子的脸一样,像是抹了胭脂?” 禾春儿心里有病,闻言脸就更红了,瞪了她一眼:“可不应瞎说!” 禾早嘟嘟嘴,凑到她跟前:“大姐,你老实交代,你和那个李宏缀之间是不是有啥秘密……” “啥秘密,啥秘密!早儿,可不能胡说话!男女七岁不同席,咱庄户人家虽说不讲究这些,但女孩子家也是要名声的,以后这些话可不能随口胡说!” 禾春儿有些恼了。 她发起脾气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禾早忙做了老实状,讨好地笑:“好嘛好嘛,我就是在大姐你跟前才会问一句,到了别人身上,我啥话都不会说!” 说着,她就举手做发誓状! 禾春儿被她弄得无可奈何,也没心劲儿跟她发脾气,叹了一口气:“你啊,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说话没个轻重!” “随咱小叔呗!”禾早就嬉皮笑脸。 禾小叔可不就是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禾春儿嗔怪地看她一眼,但心里也忍不住赞同。 说起来,禾早跟禾小叔性子就是瞒相似的。说不得,还真是随了他! 禾早咳嗽了一声,正了正脸色,很认真地看着她:“大姐,你说,你对李家公子到底是个啥印象……我瞅着,他好像很在意大姐你的……” 怕对方再次恼羞成怒,禾早并没有提那个匣子的事。 388.第388章 婚事自主权 禾春儿脸色并不好,看了禾早一眼,才轻声:“啥印象不印象的……他不是一个……守礼的人……以后,可不应提他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禾早十分惊愕。 但是,又一想,禾春儿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为错。 李宏缀在这个年代,敢不经过父母同意就向相中的女孩子送东西,着实太过大胆,太不守规矩了。 这事是禾老三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怕是再也不欢迎对方上门了。 其实,禾早对私相授受这种事却是习以为常的,在后世,年轻的小伙子姑娘,不是自由恋爱的! 但,她之所以拒绝为李宏缀转交礼物,却是因为她知道如禾春儿这样的古代女子,对待男女一事十分保守,如果她原本对李宏缀无意,却被她这一转交礼物给挑动了心思,那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更如果,她心里也对李宏缀有情,双方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就好事,那她岂不是害了禾春儿。所以这个时候,女子不见外男,婚姻由父母做主,也是有其一定道理的。 而另一个方面,却是因为她对禾春儿的另一半要求极高,李宏缀人不错,但还达不上她的要求! 她禾早的姐姐,当然值得最好的! 因着禾春儿这样的看法,禾早就没敢再问其他,也没敢说其他,生怕她对对方的印象会更加不好。 李宏缀也很快就自食恶果了,在禾家人送他离开的时候,禾春儿也出来送他,但是目光就是不与他对视,脸色也冷冰冰的,这让李宏缀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他想抽个机会与对方道个歉,他昨晚的行为确实是鲁莽了,但生生没找到机会。 禾老三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出来送,陈氏却来了。 阿澈也来了。 四宝与七宝,禾早都在。 当着这些人的面,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他只得大声轻轻嗓子,一个人名一个人名挨着喊:“三婶,四宝,七宝,春儿……”对方连眼皮子也没抬,他无奈,只好继续往下喊:“早儿,顾家少爷,那,我这就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啊!你们有时间了也去我们那里逛逛去,我扫榻欢迎!” 他拱拱手,让人赶了驴车走。 陈氏热情地招呼他下次一定再来。 几个孩子就显得有些冷淡了。 等到对方远远地离开看不见身影了,七宝才嘟嘟嘴:“以后可不欢迎他!” 他去搂禾春儿的大腿:“大姐,以后咱不让他来,中不中?” 禾春儿忙哄着他:“中,听咱七宝的。” 七宝就露出欢快的笑容。 四宝则朝七宝招手:“走了,七宝,咱快迟到了。不应让先生打你手心!” 要上学了,七宝哀嚎一声,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冲到屋里拿了小书包,就跟着四宝不情不愿地上学堂去了。 禾早眨巴着眼睛有些担忧地望着禾春儿。 对方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着:“我去给郝三嫂帮忙刷碗去。” 说完也转身走了。 原地就剩下禾早与阿澈了。 禾早刚只顾担忧禾春儿,完全没发现阿澈就站在边上。 这会儿她就眯了眼睛,斜睨了对方一眼,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阿澈也不恼,微微笑着看她离去。 他背负着双手,在晨曦下站立,一身单薄的淡色衣裳随着微风微微晃动,使得他整个人好像是站在水中一样,越发显得清伊其华,出众璀璨。 到得下午,呆管事来了。 他这次来,除了送来派来的六位打手外,还有一则关于韩家家主的口信:“贵府二姑娘禾早为人聪慧,生于乡野,却非乡野之命,如今年纪也有一十,这婚姻一事尚且不急,等老夫日后好好为其选一良婿,才是良配!” 这恍若是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三房众人外焦里嫩。 禾老三与陈氏都震惊地看着呆管事,韩家,韩家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以后禾早的婚事他们做父母的还不能做主了? 呆管事态度十分肃穆,朝二人拱拱手:“我们家家主的意思,想必两位也明白了,贵府二姑娘可是注定要飞上枝头当贵鸟的人,两位可千万不要使明珠蒙尘啊,切切要听从家主吩咐才好!” 说完,他就告辞了。 看着那尘土飞扬,三房只觉得头顶上的天一下子塌了下来。 禾老三不求富贵不为功名,要给自家闺女找女婿,肯定也是找人才兼备之人,唯恐小两口日后日子过得不顺心。 但是,那韩家家主,却相中了禾早的才干,要做主婚配! 那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为了名和利,要是他将早儿随便配一个老头,或者是给人当小老婆,那可该咋办! 陈氏更沉稳一些,想了想,才轻声:“说不得韩大人是一片好意,真心为咱们早儿着想才这样吩咐我们!” 禾春儿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但此时完全将那点心思给抛了出去,紧紧握住禾早的手:“这算咋回事,韩家咋会突然提这个要求!” 因为院中还有韩家送来的那六位打手,三房的人就是失态也要注意分寸了。 这样一想,竟是觉得自己宛如被对方控制住一般。 只有禾早,至始至终都很冷静。 当听到禾春儿最后一句话,她心思就是一闪。 对啊,她才只有十岁,三房现在该说亲事的人是禾春儿。再不济也有四宝,怎么轮也轮不到她。 韩家怎么会突然想起她的亲事来了! 除非有人故意跟她不过去! 再一联想那天,顾允澈问她她的亲事是由谁做主…… 禾早立即断定,这是阿澈搞的鬼! 她也顾不得正与对方闹别扭,急冲冲地就冲了出去,阿澈优先地坐在大石头上看书,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冷,此时太阳正暖烘烘照着,他坐在那里看书,别提有多舒服了。 “喂!我问你,韩家要为我的亲事做主这事是不是你捣的鬼?”禾早说话怒气冲冲的,毫不客气。 阿澈抬眼看了她一下,黑幽幽的眼眸,也不知怎的,在这温暖的天气中,让禾早打了个寒战。 她咬了牙,哼了一声:“会瞪人就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小人才会畏畏缩缩躲在背后做坏事,要是君子,就光明正大的!韩家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背地里干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389.第389章 疏远的路人 “敢,为什么不敢,是我做的!” 阿澈声音淡淡的,但是,那视线,却隐隐多了一些压迫。 禾早咬着唇:“你想干啥?” “你不是担心你爷爷奶奶会将随便配人,我就跟我姨夫提了一下,有他这尊大佛在,整个卢家村,都没有人敢对你的亲事指手画脚!” 对方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沉静悠远。 禾早有一刹那的囧,好半晌,她才“哦”了一声,觉得自己错怪对方了。 而再一回想刚才她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兴师问罪的模样,似乎就太不应该了!太不是好歹了! 好吧,她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从没有心虚的时候,但是现在顾允澈成功地让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了。 作为一个现代独立自强的女汉子,最讨厌这种对不起别人的感觉了。 禾早咬了下唇,大大的眼睛眨巴下,就微微移动了下脚步,想要溜走。 只是,她刚一动,对面就传来清淡却又具有压迫的声音:“站住!” 禾早不甘不愿地停下来,见对方豁然起身,就嘟哝了一句:“咋,错怪了你,你还想揍人哩?” 阿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半年,禾早长了不少,但同样的,对方也长高了不少,所以,禾早仍然只到对方的肩膀下方。 他这样居高临下,就带有极强的压迫性。 禾早缩了缩脖子,暗想依着阿澈的性子,不会真要打人吧! 阿澈在她身边站定,幽黑的眸盯了她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我发现,这几天你的胆子特别大,处处敢顶对我!今天更敢过来质问我!禾早,是不是相处时间久了,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这样的问话,让禾早心弦一颤。 她愕然抬头,正好对上对方冷漠幽深的眸。 禾早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对方那贵冷、疏远的神情,那话就又咽到了喉咙里。 她垂下眼眸,等再抬头的时候,神情就变得坚定冷漠了,微微颔首:“当然我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跟您一比,我就是一乡下野丫头,当然没有资格来这里叫嚣!今天很抱歉,是我逾矩了!” 她微微笑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一丝谦卑与恭谨——这是她之前从未在顾允澈面前显示过的! 顾允澈脸色莫测地看着她。 “那,您没吩咐的话我就先走了,您是贵人,时间宝贵,实在不敢打扰您的时间!” 禾早不等他回话,就即刻转头,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顾允澈望着她瘦瘦小小的背影,但又异常坚挺的脊梁,薄唇掘了下,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弹。 很快,禾家人就发现禾早与阿澈和好了,说话也不再针锋相对,更不像之前那样,禾早处处对对方不顺眼,相反,每次见面,她总要轻声向对方问好,支使她去送个吃食什么的,也处处变得多礼起来。 但是,礼多人不怪,禾早这样做,正好表明大了一岁,也就懂事了。 陈氏与禾老三都非常满意,整天笑呵呵的。 只有与禾早住在一个房间的禾春儿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以往,禾早有事没事都要去找顾允澈说话聊天,或者是与对方开玩笑,耍一下赖皮,而后者也愿意哄着她,每每送过来的好东西,大部分都指明是送给禾早的。 但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阿澈那里再也没有指定的东西送给禾早。而禾早,除了必要的见面和大人指使她去送东西之外,也再不往阿澈跟前凑。 就是路上无意中遇上,也只是含笑打声招呼就各自走开了。 禾春儿也想找禾早聊聊心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禾早却似乎故意躲着她,又或者是含糊着转移话题,禾春儿是个相当聪敏机智的女子,见状也就不再提起,只冷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远。 其实,就她而言,是有些庆幸的。 不管阿澈身份如何,他也不是他们这些庄户人家可以肖想的,之前禾早与他走得那么近,关系又那么亲密,她还隐隐担心过,现在,这个顾虑算是完全打消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这日,是吃汤圆的日子。 五贤镇这边吃汤圆都是上街去买,极少自己做的,也或者是一些俭省的人家,也不吃汤圆,就是像包饺子一样,拿了红糖白糖馅儿包了,在汤里一煮,也就权当是吃汤圆了。 禾家三房一大早就上街去买汤圆,因着昨天老宅那边又来人请他们回去过元宵节,被禾老三拒绝了,后者就有些愧疚,他现在行动不便,就让陈氏多买一些回去,给老宅送去。 买汤圆花不了多少钱,陈氏也就欣然同意。 她与禾老三的想法是一样的,拒绝了一起过元宵节的提议,心里就总有些不自在,总要做点什么事情来补偿一下老宅,心里才好受。 花的钱不多,几个孩子也就不说什么。 几个人在大街上逛着,因看到有捏面人的小摊,七宝就兴致勃勃地要求也捏一个。 禾早也来了兴致,这几天她都有些闷闷的,难得遇到高兴的事,当然不会放过,当即就牵着七宝的手挤到了小摊前面。 捏面人的是个老头子,手很快,态度一丝不苟,捏出来的人与真人长得特别像。 七宝便要求人家将一家老少全都捏出来。 这时候街上人正多,陈氏让大山看着驴车,自己带了禾春儿,四宝就赶了过来,那老汉也就神奇,眼睛只一瞟,捏出来的小面人却神似。 禾老三,是禾早口述出来捏的,也十分像。 七宝却突然拍了拍脑袋:“我说忘了点啥,咱把阿澈哥忘了,咱也给阿澈哥捏一个吧!” 四宝就摇头:“怕是阿澈哥不喜欢!” “咱捏一个送他,他肯定稀罕!”七宝没当回事,又扭头朝禾早找支援。 禾早就笑了笑,点头:“中,那也捏一个!” 七宝顿时眉开眼笑。 禾早是几个人中描述能力最强最形象的,老汉很快就将一个迷你版的顾允澈捏了出来,那倨傲的神情,冷漠的眼神,简直是神似极了。 390.第390章 挨打 七宝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 他自己亲自拿着,喜滋滋地说:“我要亲自给阿澈哥拿回去!” 又小心得瞅了禾早一眼,在他心里,禾早是与他争宠的最强劲对手。 他将阿澈哥当成是偶像,所以对禾早还是有些吃味的,只是作为男子汉,自觉要让着女娃们,这才没有爆发出来,但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的。 禾早看得好笑,掘了下唇,点点他的小脑袋:“中了,我不跟你抢!” 七宝这才咧嘴傻乎乎地笑着。 等到了店铺里买汤圆的时候,禾早却拍了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拿件东西,你们先买着,我马上就来,驴车就在门外面哩!” 元宵节,逛街人的很多,陈氏有些不放心,忙让四宝跟出去看着。 又一边嘀咕:“啥要紧的东西非得现在去拿,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但是,四宝一出了门,就看不到禾早的身影了。 禾早一路小跑,来到了捏面人的小摊前,因跑得急,额前闪着亮晶晶的汗珠,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笑得也特别灿烂:“老爷爷,刚才您捏的那个面人,再给我捏一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她这个堪称明艳的笑容,那捏面人的老人只觉后背微微冒着冷汗。 四宝找了一会儿,急得脸上都出汗了,才看到禾早施然然走了过来,不由急得拽了她的胳膊:“你去哪儿了,哪里都找不到你,害我以为你被拍在拐去了!” 禾早好脾气地笑:“我就往那边去了一趟。” 她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四宝没好气地看着她:“今天街上人多,你可不许乱跑。” “暧,是哩,是哩!”禾早讨好地笑笑。 等买了汤圆,打道回府的时候,路过一家酒铺,禾春儿就指着那铺面对禾早说:“早儿,你看,那就是柳家小子学徒的地儿!” 此时,店铺里生意兴隆,来往客人不觉。 隐约的,能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酒香。 禾早心思一动:“不中咱也去称几斤酒?” 对上陈氏狐疑的目光,她笑着解释:“我爹虽说不能喝酒,但我爷能啊,今天是元宵节,咱除了送汤圆,也该打几两酒让我爷尝尝!再说我小叔今天肯定回来!” 因为煤窑上事多,直到大年三十都没休息,禾小叔是大年初一回家的,但只待了一下午就很快回到了镇上,这中间就基本没回去过。 煤矿里忙,村里人都知道。 禾老爷子心里也惦记着,早早就询问了人,知道正月十五休息,就巴着盼着禾小叔回去。 提到禾小叔,陈氏脸上就露出一抹笑容:“你小叔现在可是能干了哩,往年可没有现在这样吃苦哩!” “那咱多打两斤酒,犒劳犒劳我小叔。”禾早笑着说。 “中!”这回陈氏很干脆。 进了店铺,陈氏去打酒,禾早则在店内转来转去,左顾右盼地找着什么。忽然,她眼睛就是一亮。 在那边的成品酒货架边上,柳会正弯着腰对客人赔笑,嗓子有些哑,额上也沁满了密密的汗。 酒铺的生意很好,除了柳会这个小学徒,还有好几个伙计,店铺老板也站在柜台里收钱,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大概是太累了,柳会从高高的架子上搬下来一坛大瓮酒的时候,踩着的凳子一歪,他险些从上面掉下来,慌忙去扶住了架子,但是手中却是一空,酒坛子摔在了地上,砰得一下摔个粉碎。 周围就静了一静。 那买酒的客人就抱怨了一句:“真是晦气,你拿东西不会小心点啊,你说,现在该谁赔?” 柳会脸色有些发白,从凳子上下来,就哈着腰赔不是。 酒铺老板气冲冲走过来,一捋袖子,指着他就破口大骂:“你个小畜生,你想干啥,想砸了我的店是不是,你没吃饭啊,没两把子力气,搬个酒就差点把整个店给我砸了!” 说着,就踹了他一脚。 酒铺老板本身就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这样用力一踹,着实不轻,柳会顿时往后踉跄两下,轻喘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白。 “这位客官,这位客官,刚才真是对不住了,我让这伙计给您陪个不是啊,您这壶酒,店里只收一半的钱,您看咋样?” 酒铺老板对上客人,却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那笑得简直堪比弥勒佛了。 禾春儿也认出了柳会,轻轻呀了一声,有些无措:“这,这该咋办……” 四宝皱皱眉就要向前。 禾早忙拉住了他,往低着头的柳会那边瞅了瞅,压低声音:“四哥,不兴这样哩,柳会哥现在这种样子,知道咱这些熟人看到了,未免会不自在,咱不如当成是不知道吧!” 四宝一怔,才慢慢点点头。 柳会在卢家村,一直是柳莺娘的骄傲,常挂在嘴边的。 也是村里其他人羡慕的对象。 对连饭都吃不饱的村民们来说,给人当学徒,学一门手艺,意味着日后吃穿不愁! 现在,他们将他最狼狈的模样看在了眼里,想必对方会羞窘难当吧! 他忙叫住了正想往那边冲的七宝,又扯了下陈氏的衣角,低声:“娘,咱先出去吧。” 陈氏愣了愣,却无声跟着出来。 一家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尤其是七宝,鼓着腮帮子埋怨道:“柳会哥被人欺负了,咱咋能看着!咱得过去帮着出气!” 陈氏叹口气:“这给人当学徒啊,就是这样的,挨打受骂那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柳会确实是做错了,打翻了人家一坛酒,就是砸了主家的生意,吃点苦头也是难免的!” 四宝小眉头皱着:“那咱就只能看着,不能干点啥?” 他们与柳会家关系很好,都舍不得他这样被人欺负。 陈氏轻摇了下头:“你能干啥,这是别人家的事,咱不应多管,就是回去后也不应多嘴,跟你们柳家婶子提起!” 她还特意看了禾早一眼。 四宝与七宝都有些不服气。 禾早却朝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四宝心中雪亮,知道她心中已有了主意,禾早的主意一向是最管用的,他也就变得心平气和了。 391.第391章 强力后备 等到回去后,陈氏与禾春儿去做饭,禾早就冲着里面喊:“爹,娘,大姐,我们去玩了啊!” 她和四宝,七宝故意笑哈哈地跑了出来。 陈氏倒是很欣慰,笑着对禾春儿说道:“这好容易大年十五十六放两天假,四宝该去玩玩,他整天就闷在家里读书,别给闷出病来!” 禾春儿也笑着点头称是,只是她从窗口往外望去,却微微皱了眉。 从今天回来,她就总觉得这几个小鬼在密谋什么似的。 禾早三个穿了自己最富贵得体的衣服,一蜂窝地跑到了黄老汉家里,说要租他的车。 又给了足够的租钱。 黄老汉是靠着这个吃饭的,当然马上就套车,送姐弟三个去镇上了。 等到了酒铺门口,禾早念了一句上面的字“老濮酒家”。 七宝就挠着脑袋:“二姐,第二个字你认识啊?” 他认字不多,这个濮字根本没接触过。别说他了,就是学得比他快上两三倍的四宝也不认识。 禾早就指着上面的字,笑着:“那个字念‘pu’,是一个姓氏,现在不会没关系,以后总要学到哩!走,咱们进去吧!” “哦,好像是听说过有人姓濮的!”七宝煞有介事地点头。 四宝则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复杂多笔画的字,又看看禾早欢快的背影,掘着唇用力握了握拳。早儿太过聪明,明明他每天学习那么努力,早儿只晚上看那么一会儿书,但懂得知道的还是比他多! 他一定,一定要更加努力,绝对不能被妹妹给甩到后边去! 禾早当然不知道,她这个从后世穿越来的伪萝莉,对四宝还起到了激励作用! 进了店铺,她装模作样地一挥手:“小二,将你们店最好的酒全部拿出来,我们要买酒!”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店内的生意正是兴隆,老板与伙计们都忙得脚不沾地的。 听到是一个女娃娃再喊叫,其中一个伙计就没好气地一挥手:“去,去,去,捣啥乱,没看到正在这里忙着哩!” 他对禾早十分不客气。 四宝就蹙了眉,挺身挡在禾早面前,他一身书生打扮,偏偏那衣服布料极好,绣工细致,就是头上也用了一块白玉束着发,面白如玉,却又威严如斯,使得众人一看,就觉得是个书香人家的小少爷。 “你干啥!开门做生意的,有你这样蛮横的吗,狗眼看人低!” 低低的威吓声,倒是能唬得住人! 那小伙计就是一愣,再抬头细细打量了三兄妹,就泛起了嘀咕,看这模样打扮,倒似是从好户人家出来的。 既然是好户人家来的,那一定能买得起酒! 他就忙赔了笑脸:“哎呦,几位小少爷小姐,都是小的不好,小的也是忙昏了头,才冲撞了小姐,还请原谅则个!” 他朝着禾早作揖。 禾早就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边有动静,老板当然发现了,等看见是几个小毛娃,穿着却又甚讲究,便不敢怠慢,忙亲自赶过来陪着笑:“几位小少爷小姐大驾光临,真是使寒铺蓬皮生辉啊,刚是伙计无状,还请诸位不要生气!几位是要买酒?不知道要买啥酒?” 因着四宝看着最像一个做主的人,老板便对着他说话。 四宝就左顾右盼了一下,指着架子上最高的那些:“越贵越好,都拿过来!我们家要买了送礼用。” “哎,好咧,快,快去拿货!”老板就笑着对四宝作揖:“小少爷,我们家的好酒都在窖里放着哩,有几十年的女儿红,竹叶青,红曲酒……我让人去后面拿货。” 说着,就扬声喊了一声“柳会”。 柳会其实刚才已经看到他们了,闻言便忙走过来,低头:“师傅。” “快去窖里拿酒!”老板喜滋滋地吩咐道。 禾早则十分惊奇的模样:“柳会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当学徒!” 她蹦跳过去,牵了对方的手,摇晃着撒娇:“柳会哥哥,你早说了元宵节陪我玩哩,婶子却说你上镇上来了,原来是在这里做生意挣钱哩!” 七宝是个鬼机灵,见到禾早这般作态,就也忙忙扯过他另一只手,嘟着嘴:“就是就是,自从柳会哥哥你来当学徒,就不再和我们玩了!” 那老板便有些懵,上下看了他们几眼,便诧异地问柳会:“会儿啊,你认识这几位小少爷小姐?” 禾早掐了下他的手心,给他使了个眼色,就笑眯眯地抢先回答:“当然认识哩,咋会不认识,柳会哥是我婶子家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说着就埋怨柳会:“自从柳会哥哥来了镇上当学徒,就没咋见过了!” 她掘着小嘴:“柳会哥哥,你啥时候回家啊,就是过年,也才待了几天!” “柳会哥,原来你是在这家里当学徒啊,那可真是巧!”四宝也开口:“老板,既然咱们有这层关系,那就再多拿两坛子酒来,你不是说有女儿红吗,我们爷最稀罕这个,就再拿四坛女儿红,两坛竹叶青吧!” 说着,他就从荷包里拿出来一块银锭子,足足二十两。 那老板惊疑不定地看着柳会,想不通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有钱的好户。 “会儿啊,你在我这儿也几年了,咋没听你说起过……这些少爷小姐是……” 柳会本是个聪慧剔透的,禾家兄妹联手为他长面子,他当然不能扯后腿,便笑笑:“师傅,他们是那个很有名的松花蛋、柿子作坊的禾家,我们自幼邻居,只这两年我出来做事,生疏了!” “咋生疏了!”禾早不满,斜睨了他一眼:“是你太忙,我和四宝整天去找你都看不到你!” 濮老板当然知道禾家,事实上只要是古阳县做生意的,就都听说过禾家。 知道他们靠上了怀庆府的贵人,又靠着那张松花蛋方子,成了贡品之家。这可是极难得的,就是京城那些经商的百年世家,都不一定有这份荣耀! 所以,虽然,现在禾家仍是泥腿子出身,家财权势都不显,却仍是他们这些做小本生意倾羡的对象。 392.第392章 心知 濮老板就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嗔怪地看柳会一眼:“你这孩子,跟人禾家有亲,咋不早说哩,我早该主动上门送几坛子酒去!实在是失礼了!” 柳会忙摆手解释:“不是亲戚,是邻居……一个村里的……” “咱当然算是亲戚了,柳会哥,就我娘和你娘的关系,咱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啊!”禾早大咧咧地说。 她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娃娃这样说话,实在让人侧目。 四宝就不赞同地看她一眼。 不过,他也亲自开口:“柳会哥,我们要急着回去,等你啥时候歇了,上我家去吃饭啊,我爹娘天天念叨着你哩!要不是你来做学徒做了一半了,我爹还想让你帮着管我们家作坊呢!” 最后一句,可谓是一语惊人。 濮老板那神情就是大变,看向柳会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就好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 禾家的松花蛋有多挣钱,那都是存在传说里的。 听说禾家现在有几十万两银子,虽说这个数目夸张,但据他猜测,上万两银子应该要有的! 那皇家买东西,没有个上万两,压根就拿不出手呀是不! 等回去的时候,柳会送几人出去,濮老板忙着与四宝这个最重量级的人物说话,柳会则走到禾早跟前,轻声:“早儿,谢谢!” 禾早就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 对方却是从他们第一次来店铺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当他被训斥并被踢了一脚的时候,简直是无地自容,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禾家人竟然悄无声息地走了,然后又以这种方式回来做他的强力后援! 他本是个聪慧的,当即就明白了禾家人的用意,顿时,心里感激不已。 直觉的,他认为这种事只有鬼精灵的禾早才能做得出来。 “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禾早压低声音说道。 刚她是想讽刺那濮老板两句,揭穿他虐待徒弟一事,但是却又想到柳会一个少年的自尊,便将那点小心思给按了回去。只是心里,到底有些郁闷。 柳会对她笑笑,轻轻点头:“他不敢了。” 禾早就笑得特别欢快,趁着那边搬酒上车的机会,她就忙着嘱咐:“你可不应心疼银钱,买点上好的金疮药,今天我也忘了给你带,这年纪轻轻的,可不应落下病根!” 老气横秋的语气,一如既往。 柳会初次听到,只觉得百般违和,但是现在听习惯了,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搬了六坛酒回家,路上七宝捂着嘴咯咯笑着前仰后合:“那个濮老板的脸色真是太精彩里,像是开了颜料铺一样。” “这种事,回去后可不兴对咱爹娘说啊。”四宝嘱咐道。 禾老三与陈氏都是老实人,这辈子都不会同意“仗势欺人”,哪怕被人欺负死了也不会。 七宝就使劲点头。 等瞅了一个机会,四宝就问禾早:“你才说起的那个学徒就是柳会哥吧?” 禾早吐了舌头笑了笑。 四宝就摇头,叹了一声:“以后柳会哥学会酿酒也挺好的,开个酒铺,也能衣食无忧过活一辈子!” 禾早则托着下巴,异想天开:“四哥,你说让柳会哥白天在酒铺里学东西,晚上去念书咋样?” 四宝知道她又出瞎主意了:“去哪儿念书哩?金先生没时间,再请个先生得花好多钱!柳会哥也没时间哩,镇上先生价钱更贵!” 见禾早张嘴就要说什么,便马上警告道:“你可不应说咱家出钱请一个,早儿,咱家不是大户人家,现在是稍微富了一点,日子能过了一点,但,离好户家的要求还远着哩。本来,咱家就够瞩目了,你再掏钱请一个先生来,你让那些地主家、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家里咋想!” 七宝也郑重点头:“二姐,先生那天还嘱咐我和四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家现在不安全着哩……” 禾早想想现在禾家的形势,也确实马虎不得,就点点头:“我知道轻重哩,你俩嘱咐过我的事,我咋会去做,放心吧!” 四宝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早儿外面看着说厉害,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实际上心却特软,就像那些绕蝎子的方法,编漂子的方法,她毫无藏私地教给村里人,也是存着一个村子发家致富的意思! 这样的想法当然好,但是,他们本是农家,弄这样大的阵仗,却会碍了真正大户人家的眼! 他们家要真想做这样的善事,也得他们自己能真正立起来后! 想到这里,四宝就觉得时间更加紧迫了,他决定回去吃过午饭后就立即读书,他要争取考一个功名出来,让早儿做事再也不怯手怯脚! 回了家,陈氏看着那一坛坛被搬下车的酒,目瞪口呆。 禾老三在屋里听说了,倒是很高兴:“暧,不得了了,我俩儿子知道给他们老爹买酒喝了,真是孝顺哩!” 禾老三虽然木讷,在外面从不多话,但却从不吝啬夸赞自己的孩子。 对外头人一提起自己的孩子,就是:“我儿子咋的咋的……”或者是:“我闺女咋的咋的……”夸得让陈氏听了都脸红。 禾老三仍我行我素。 这会儿,陈氏见他真高兴,原想责怪几个孩子乱花钱的话也就没说出口,只嘱咐人搬到地窖里头去,一家子开饭。 禾老三忙大叫:“给我开一坛子女儿红!我要尝尝我闺女儿子给我买的酒!” 陈氏就忍不住骂道:“真是人来疯你,大夫说了你不能喝酒,给阿澈开一坛吧!” 禾老三当即道:“那,那我就只闻闻味儿!” 这可怜兮兮的语气,三房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阿澈也淡淡笑了笑,头一偏,就看到了笑得双颊红润的禾早。 他眉眼中的笑意更浓,整个人也愈发清润。 禾早却无意中与他的目光对上了,一早上的好心情刹那间没了,她微微敛了敛笑,扭头进了上房。 阿澈嘴角的笑容还挂着,只是,却再没有先前那般清爽了。 “阿澈哥,你要喝女儿红还是竹叶青?”禾春儿问道。 “都好!我反正是要住一段时间的,每个都尝尝!”他清淡淡地笑,清润动听的声音传入了屋中。 393.第393章 引荐真相 禾早当做没听见,笑嘻嘻地问禾老三:“爹,今天腿还疼不疼?” “长骨头咋能不疼哩,不过,黄大夫用的药好,现在疼得不那么厉害了!”禾老三笑着说,又沉吟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什么话不好说的样子。 禾早就睁大眼睛瞧着他。 禾老三慢慢说着:“早儿啊,你和人家阿澈是不是还在闹别扭?” 禾早的眼珠子就转了转,她已经表现得很好了,难道还是被看出来了! 她就嘟嘟嘴,往前靠了一靠撒娇:“爹,我都大了一岁,当然不好和以前一样,再和男娃整天玩在一起!” 这样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禾老三想了想,就不再说什么。 阿澈也没成年,因为,中午也只是喝了小半杯尝了下味道,就也不再喝了。 禾老三让给老宅送去了一坛女儿红,一坛竹叶青。 四宝去送的,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七宝正在跟家里人抱怨:“爹,娘,你们不知道这几天二伯天天跑到学堂里去,缠着先生说话,先生都没时间听我们读书了!” 禾早很感兴趣:“他干嘛一直缠着金先生?” 上次来死乞白赖地让禾老三引荐,被骂走了,难道还不死心! “好像是问功课!”七宝挠着脑袋,大人的事他总是弄不明白。 禾早皱了眉:“他只是问功课,你们先生就不跟他说?” 七宝把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可不是哩,先生的脸阴得像是要打雷,等撵走二伯,就对我们可凶了!” 四宝听他夸张,就走进屋训斥了一句:“七宝,不许胡说。” 七宝鼓着嘴,很不满意:“本来就是哩。” 禾老三便问四宝:“到底咋回事?” 四宝看了一眼屋内的人,便含糊说了一句:“好像金先生以前有一个同窗,虽然未考中进士,却在县父母身边的主簿大人,管文职,快要童生试了……因此……” 屋内的除了七宝,其他人都听懂了。 陈氏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禾老三则是瞪大了眼睛:“他这是想干啥?” “哼,二宝哥快要考试了呗!”禾早冷哼一声。 还有阿澈在,陈氏便忙瞅了她一眼。 要是往常,禾早肯定会说一句:“没事哩,阿澈哥不是外人,不会往外说。” 但是,现在,她却瞅了阿澈一眼,闷闷闭了嘴。 禾老三却担心起来:“这可不中啊,我得找你爷说说去。” 说着就要从炕上下来,吓得一边的陈氏忙按住了他,又气又急:“你懂啥哩,你不知道大夫说了让你前一个月一点都不能动弹,这万一骨头长歪了可咋办,以后走路就瘸着腿?” 禾早探头望了一眼,许是刚才确实是动着了,禾老三有些龇牙咧嘴,鼻梁上也微微冒汗。 她就凉凉地说:“怕啥,就是长歪了,那大夫还能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敲回来!就是疼点,长不瘸!” 她这样讽刺长辈,禾春儿与四宝当然对她杀鸡抹猴的使眼色。 七宝则好奇地问:“二姐,这骨头长歪了还能重长啊!” “那是哩。”禾早稳稳坐在那里,眼睛却睨着禾老三:“只要大夫拿了小锤,一根一根骨头地敲断,重新长就中了!” 七宝的眼珠子瞪得老大。 陈氏没好气:“你就不应吓你弟弟了,啥时候了都。” 她又正色看向禾老三:“你就是想去说话,也得让娃们把老爷子请来,你不能动弹,总不能让大山他们把你抬去吧,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咱家出了啥大事了哩!” 禾老三低头想了想,只好无奈点头:“那就这么着吧!” 四宝分量最重,便由他做代表去请禾老爷子。 这时候,是人们最清闲的下午,禾老爷子在家里也没啥事,就坐在后院里编漂子,现在漂子的价格降了下来,三文钱两个,但对乡下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庄户们除了过年走亲戚忙碌,基本上都坐在家里编漂子。 他很奇怪禾老三叫自己有啥事,禾老二这几天都待在村里,也不能说他住在了村里,而是每天早上租了车子来,晚上又租了车子走。 禾老爷子就曾说过他:“这样净是浪费钱哩,不如就直接住在家。” 但是禾老二却总是支支吾吾地不情愿,禾老爷子也就不勉强。 但是,禾家其他人都知道,不管禾老二愿意不愿意住老宅,刘氏与几个孩子一定是不愿意的。所以都宁愿让禾老二多跑几趟。 所以,当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说租车费钱后,禾老二就要求要把家里那唯一的一辆牛车带走,就是禾三房特意孝敬的那辆牛车。 这下子可是炸了锅了。 禾家过年也没清净两天,吵来吵去得不消停。 四宝刚去的时候,就听到一家子在吵,他不是多嘴的人,回去后也没吭声。 但是禾老二却见禾老爷子要去三房,心思就转开来,也决定跟来一趟。 除了老宅家有一辆牛车,三房家不光有驴车,还有一辆牛车,老宅家的不让他用,那三房多一辆车,他总可以借借吧! 这样想着,他便正大光明地跟了禾老爷子过来。 禾三房的人对他的印象极差,尤其是知道了他找金先生的用意后,对他就充满了鄙夷。 禾老二却浑然不觉,或许说是他已经习惯了,反正三房从没有看他顺眼过。 禾老三看到他也跟来了,眉头先是一皱。 陈氏忙让禾早几个都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他们禾家的爷们。 禾早与七宝则躲在外面偷听。 禾老三刚开始开口,还没说到重点处:“那个,爹,我找你是有事要说,那个金……” 禾老二就急匆匆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老三啊,你家两辆车,不中就给我们家一辆吧!这我们天天镇上来镇上去的,连个车也没有,太不便了!” 禾老三就愕然抬头。 禾老爷子也有些惊讶,扭头看他:“老二,咱家里那辆牛车你要想用,就暂时用着,老大老四那边我去说。” 禾老二就不满地说道:“爹,你也看到马氏那态度了,简直像是要吃了我一样,再说那牛车只是暂时用,那算个啥,还是不方便哩!” 394.第394章 决绝 禾早在外边听得直皱眉,大声喊:“二伯,你要想用我家牛车,借一天两天的没啥,但要长期用,那就拿钱来买,我们家买这辆牛车也差不多花了十几两银子哩,咱都是亲的,给你个便宜价,拿九两银子来就中了,绝不让你吃亏!” 禾老二顿时骂骂咧咧个不停:“死抠娃子!说话极难听,我是外人?我是你二伯!没个女娃家的样子,又趴在窗口偷听……” 他瞪着禾老三:“老三,你就不管管!” 禾老三被他拿话将住,只得咳嗽一声,往外边喊了一句:“早儿啊,外头天冷,小心冻着了,快去厨房暖和去吧!” 这不疼不痒的一句话,让禾老二气得干瞪眼。 禾早与七宝便得意一笑。 七宝就笑嘻嘻地大声说:“暧,好咧,爹,马上就去。” 禾老二的脸色就更阴沉了。 禾老爷子往后微微偏头瞅了瞅,没有说话。 禾老三已经开始了正题:“爹,那个,我听说这几天我二哥一直找人家金先生……” 禾老二的怒气马上被转移了,吓了一跳,以为禾老三知道了什么,忙忙连恐吓带诱哄:“老三,我找人家金先生是去请教读书上的事,你大字不识一个,这些可不是你该管的事!再说,以后我和你二宝侄子考个名堂出来,你这当叔叔的也有体面,又威风,说不得生意能做得更大呢!” 禾老爷子有些不解找金先生与二宝有啥关系。 禾老三却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他经过这个过年的磨难,对老宅的人有了新的一层认识,而且,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官场上的徇私舞弊,事情的性质已经不同了,所以,他的心肠也就硬了起来。 他很干脆地对禾老爷子说:“爹,我二哥找金先生是因为他有个同窗,是县城的主簿,管着今年的童生试……”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 禾老爷子十分震惊。 禾老二则又羞又怒,跳脚站起来:“老三,你咋胡忒忒啥,这话是胡说哩!你心术不正,不应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心术不正!” 禾老三兵不动怒,只正色看向禾老爷子:“爹,这可是大事……了不得哩……” 禾老爷子并不是一个糊涂虫,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细想了一遍,再想想禾老二这几天的反常行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就转身怒视了禾老二:“老二,老三说的话可是真的?” 禾老二仍想强辩:“爹,不是,你听老三瞎说!我找金先生是因为他是举人老爷,我要考举人了,总得去取取经咧……我……” “二伯,你要是真去取经,那人家金先生干嘛几次都把你撵出去!请教学问,这么正的理由,金先生可不是那种人!” 禾早趴着窗口,大声说。 禾老二怒极,猛地转身,红着眼睛大骂:“狗屁小孩给我滚!不应让我揍你啊!” 那副红了眼睛的模样确实十分吓人。 禾老爷子的声音十分严肃:“老二,你跟我说实话,真是去请教学问的?” 他在禾老二心里,还是有点威严的,禾老二想继续说假话,却没了胆子,只好哭丧着脸:“爹,我那也是没办法……二宝虽说有读书的天分,但做文章的火候总差那么一点,我这个做爹的,一把年纪了都没有考中举人,还不是因为当年中童生试太晚了,失了先机……所以,就绝不能让二宝走他老子的老路!” “那——你就去作弊?”禾老爷子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禾老二支支吾吾的:“这不算作弊哩……是……是请教……那个姓金的狗眼看人低,我咋说咋哀求他都不愿意……” 说着,禾老二就怨恨地看着禾老三:“怨不得老三不急,他们家四宝就是人家的学生,哪怕是今年考童生试也铁定能中……” 话未说完,禾老三就啪得将炕桌上的一个碟子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禾老二目瞪口呆。 禾老三就指着他,脸色涨红:“二哥,话不能胡说,你成心这么说想干啥!你想毁了我家四宝是不是!啊!”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声音震得禾老二头皮发麻,他不由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满意:“你想干啥,还想打架哩!” 但看那模样,要不是腿断了,禾老三还真有可能冲过去与他打一架。 禾老爷子也觉得他的话难听,便训斥道:“老二,啥话不能瞎说,你乱说啥哩!四宝刚上了两个月学,去考童生试!说这话都不像!” 他的训斥却不痛不痒,与禾老三所期待的甚远。 但是,这么些年,禾老三都已经习惯失望了。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缓缓扭头看向和老二:“你滚出去,以后我家不欢迎你!” 不说禾老爷子与禾老二惊呆了,就是外面的禾早与七宝也惊呆了。 刚摔碟子的声音太大了,禾春儿与四宝也都悄悄走过来偷听,听到这样的话,也齐齐惊呆了。 曾几何时,禾老三会对老宅的人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来! 从来都没有! 禾老二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老三,你刚说啥?你让我滚?”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禾老三偏过头不去看他,声音也有些冷:“爹,我跟你说的事也说过了,请你放在心上,另外,四宝今年不会去考试!就算他去考,我也绝对会看着他,不让他走那些歪门邪道!” 他如此说话,禾老二的鼻子都气歪了:“你说谁歪门邪道呢啊,可算是学了两句成语,你就拽了,能了,烧了啊!禾老三,我******告诉你,你还真不应觉得自己会挣钱了就了不起了,哼!咱骑着驴走着瞧,看以后谁更强!谁走得才是正道!低贱的商户!” 禾老二一甩袖子走了。 禾老爷子也微微的惊讶,微微的不满:“老三,你咋这样说话,咋说,都是一家子。” 禾老三偏着头不看他,也不肯说话。 老实人泛起固执来,那是比谁都固执的。 禾老爷子又说了他两句,他连半点反应也没有,顶多就是瓮声瓮气一句:“爹,以后我这大门,你想来就来,我二哥,不许他上门!” 395.第395章 炫耀 禾老爷子叹着气:“唉,你说这好好的到底是咋了,唉!” 禾老三不抬头,他也没办法,背着手出了门。 正好遇见迎面走来的陈氏,禾老爷子就无奈对她说:“老三媳妇啊,你多说说老三啊,他这个脾气太拗了!我先过去了啊,改天等他气消了我再来。” “暧,爹你慢走。”陈氏忙应着。 禾早几个就在边上站着,禾老爷子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却也没心情说话,只点点头,就出去了。 七宝异常兴奋,捂着嘴悄声道:“咱爹可是发了老大的脾气。” 他的幸灾乐祸也太明显了,禾春儿无奈地瞅他一眼:“低声点,咱爹心情不好哩。” 七宝将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眼睛却眯成了月牙。 “以后咱二伯真不上门就好了。”禾早也嘀咕道。 屋里传来陈氏安慰禾老三的声音,几个孩子就悄悄走开了。 到了晚上,一家子坐在一起吃汤圆。 禾老三也没大心情,吃了两个就说饱了,又笑着与几个孩子说话,但是他们都能看出他有点在强颜欢,与老宅闹翻,对禾老三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 陈氏想了想,主动要求四宝:“四宝啊,你吃了饭不中去你爷奶家一趟,你小叔在哩,他过年啥都没弄,这回回来,咱给他送点汤圆,扁食,枣花了啥的!” 枣花,是过年要供香的白面馍,将面团切成细细一团,然后挽成一朵朵漂亮的花,再用刀切出一条条美丽的印子,拿了红枣按上去,就成了枣花馍。 五贤镇家家户户都有。 而且,因为这个枣花馍蒸的时候很费事,那面又特意揉的时间长,又露天供香了十来天,因此等溜一溜吃起来特别劲道鲜香。 七宝就特别爱吃这个。 往年在老宅,那仅有的几个枣花也轮不到他吃,现在分了家了,过年时家里又特意蒸了许多,但,这对七宝来说还是不够。 他一向有些护食,闻言就掘了嘴:“娘,咱把一般的馍给小叔送去就中了,咱家又新蒸了花包,小叔也稀罕哩,干嘛要送枣花!” 后面一句话就嘀咕得特别低了:“枣花一年就吃一次哩。” 陈氏就没好气:“你就是个好护食的,你小叔那么亲你,你连个枣花也舍不得让人吃?” 七宝就垂着头嘟着嘴,孩子气十足。 禾老三却突然生气了,猛地拍了下桌子,怒视着他:“给我坐好了,你那是啥样子啊!男子汉大丈夫,在乎一点吃食像话吗,以后不许护食!” 七宝被吓了一跳,抬起眼睛时,已经泪眼汪汪了。 禾早他们也都被吓了一跳,去看禾老三,对方的神情却异常严肃,厉声看向四宝与七宝:“我跟你们两个说,以后你们读书考试,不应给我想着投机取巧,坑蒙拐骗,作弊的,凭自己的本事给我好好考,考不出个名堂来,那就老老实实回家给我种地!其他啥想法都不许有!听到没有!” 古代父亲在家庭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四宝与七宝啥话都不敢说,忙忙站起身应了。 七宝的眼睛上还飘着泪花呢,却连哭都不敢哭。 禾早暗暗喘了一口气,心想,以前以为禾老三是个不会生气的木头,没想到,这木头人爆发起来,就像是天上打了雷一样,方圆多少地方都要抖一抖! 孩子们不敢吭一声,只有陈氏停了会儿,才柔声劝了一句:“中了,你还养着伤哩,不兴生这么大的气!快不应气了,瞧瞧,几个孩子都被你吓得不轻!” 禾老三沉着脸不做声。 陈氏就赶紧吩咐:“四宝,春儿,你们带着弟弟妹妹去老宅送东西去,就咱家县城的东西,拿些送过去。” 四宝与禾春儿应了,带着弟弟妹妹出去。 等出门后,禾早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天哪,咱爹生起气来可真吓人,刚我可是大气都不敢出!” “中了,这事不应多提了,咱爹不是跟咱生气,是跟咱二伯生气哩,咱二伯那样说四宝,咱爹就想让你们两个争点气!” 禾春儿又向四宝与七宝解释。 四宝颔首,十分稳重:“我知道。” 去了老宅,老宅的气氛也不怎么好,安安静静的。 连翘看到他们,就笑眯眯地迎上来。 禾早几个人都没怎么理她,连翘年纪越大,那脾气就越像马氏,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别人和她说话,总要带了几分小心,生怕会挑起她那根敏感的神经。 连翘却是来夸耀来了:“早儿,我今天看到阿澈哥哥了,阿澈哥哥主动跟我说话了。” 她笑得异常灿烂。 但是,一听到她这种语气,禾早马上明白她是知道她与顾允澈闹别扭的事了。 虽说现在两个人面上是和好了,但是,也足够让连翘来刺她一下了。 她翘了翘嘴角,冷笑一声:“哦,是吗,那敢情好,今天说话,明天就该上门来做客了,连翘姐,希望你能扫榻欢迎!” 连翘没有读过书,对于禾早说的话就不怎么懂,在北方,他们从不说榻,只说炕和床。 她哼了一声:“天天人跟我夸你读书了,聪明了,哼,也就那么一回事,扫炕欢迎都不知道,榻,啥榻!” 禾早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闭着嘴,挑起眼睛瞅了一下禾春儿几个,他们也都低头憋笑憋得辛苦。 连翘看出了他们是在嘲笑她,气得不行,恨恨瞪了禾早一眼:“我知道你是在嫉妒,你等着,我一定把阿澈哥哥请来家里做客,我就看着你嫉妒死!” 她转过身,扭着屁股气汹汹地走了。 禾早眯了眯眼睛,无声说了句:“拭目以待!” 只是想起给她制造这一场矛盾的始作俑者,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马氏听到几个人的争吵,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瞧了瞧,就陪着笑过来:“那个,早儿啊,你说夏儿都在你们作坊干活哩,现在你们作坊更是了不得,都给人皇家做变蛋了,那再加一个连翘咋样,那也是你亲姐,手脚也麻利,干活觉不给耽搁了!” 396.第396章 稀罕的原因 如果说是适才禾早可能还会考虑考虑,那现在,她的答案只有一个,她干脆利索说了一句:“不中。” 这样干脆的拒绝让马氏有些下不来台:“暧,早儿,你说话可不兴这样哩,好不好的,我到底是你长辈!” 禾早瞅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大娘娘,我和连翘姐天生气场不和,两个人到了一处,说两句话就铁定是要吵架的,严重点的说不定会打起来,我那作坊是做生意的,可不是请人去打架的,所以,不中!大娘娘,我看连翘姐近来火气大得很,你多给弄点下火的草药喝啊!” 她本来就没有故意遮掩着声音,连翘在那屋里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气得从窗口往外喊:“禾早,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离了你我还不能活了哩!” 她这一嗓子,正好验证了禾早刚两个人不和的话。 禾早就摊摊双手,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她跟着禾春儿等往上房里走去,马氏则气得冲到了连翘屋里,对着她骂起来。 她一向最疼孩子,但这次却是想着趁过年这个时机,一切都重头开始,那作坊里说不得就缺人了,连翘正好也可以进去。 却被连翘刚才的怒气给否决了! 很快,里面就传来马氏与连翘两个人大吵大骂的喊叫声。 禾老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禾老爷子坐在炕上闷头吸烟,几个孩子进门,他顿了顿,才抬头,嗓音有些嘶哑:“来了啊,来干啥了。” 四宝将手中的东西提起来:“是爹娘让我们送东西来的。” 禾老太太与禾橘儿也不见人影,只有禾老爷子一个。 他“啊”了一声:“那就放那儿吧,都坐,坐。” 然后就没声音了。 禾早左右望望,问了句:“爷,我奶哩,咋不见人?” 禾老爷子好像没听见,连头也没抬。 禾早又问了一句。 禾老爷子才反应慢板怕似的,叹口气:“你奶去你大姑家了,估计得等上几天才能回来哩。” 禾早几个人就十分惊讶。 今天是元宵这样重要的节日,禾老太太竟然会去了镇上。 到底是太重视出嫁的大闺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屋里的光线十分黑暗,好半天禾早才适应下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看到那边地上是一摊瓷碗碎片。 她就佯装惊讶:“爷,那边碗碎了。” 没有人来打扫。 禾老爷子就淡淡说了一句:“不小心打碎了。” 禾早“哦”了一声,主动说:“那我来打扫吧,爷,你别看我个子长得矮,我扫地却老快快了!” 说着她就去拿扫把和簸箕。 禾老爷子说了句:“不用。”禾早却充耳不闻。 他也就不说了,事实上,刚刚经过一场吵闹,他如今也精疲力尽了,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应付一群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今天禾老二那样说四宝,又不是和以前一样,是个不懂事的小毛娃,所以,禾老爷子觉得他应该安慰安慰四宝,还有七宝。 他就叫了两个人坐下来,问问功课,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按理说,两个小男娃应该都有些激动的,但大概如禾老三一样,期待了无数回了,心肠已经冷了。即使这时候禾老爷子的焦点与心肠全在他们之上,那也没有半点兴奋感。 四宝恭敬又平板地将在学堂的一些表现说了。 七宝有样学样。 两个人都规规矩矩的,倒是显得十分乖巧。 禾老爷子很满意,心里却越发感叹了,这老三从小就不显山不露水的,没半点拔尖之处,倒是没想到生了两个好儿子。 再想一想禾老二,他心里又在大叹:可惜可惜! 这样一份心思,他就没了与两个孙子交流感情的心情,摆摆手:“你们吃了没,要不就留在这里吃饭?” 三房的孩子们自从分家后,从没有在老宅吃过饭。 他这样说,就分明是送客的意思了。 四宝带着几个人出来,禾早马上就无声说了一句:“咱奶与小姑都跟着二伯去镇上了。” 禾春儿惊讶:“你竟然能看出来?你咋看出来的?” 禾早就微微的得意:“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偷偷去咱奶的房间里看了啊,咱奶和小姑的衣裳都不见了。那肯定是跟着二伯一起走了。” 七宝也煞有介事:“咱二伯肯定是和咱爷吵架了。” 四宝若有所思:“咱爷的精神大不如前了。” 禾早就嗤之以鼻:“光过年这几天就发生过多少事,咱爷年纪也大了,可比不得年轻时候。” 四宝与几个人互望一眼,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二伯虽然也好几十的人了,单丝真的太不懂事太没有担当了! 出去瞅个机会问禾夏儿,果真如此。 今天从三房家回来后,禾老爷子就把禾老二叫到了屋里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就乒乒乓乓的像是打架的声音,禾老太太就忙冲了进去,愕然发现禾老爷子正追着禾老二打,后者不敢还手,却敢逃,将禾老爷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禾老太太心疼禾老二,就与禾老爷子对吵起来。 然后,又是摔碗摔碟子的,她一气之下带了禾橘儿,跟着禾老二,赶了家里的牛车走了。 禾老爷子也赌气不去追,马氏倒是追了,却被禾老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灰溜溜地回来了。 禾早就有个疑问:“那啥,咱奶为啥这么稀罕咱二伯,她可从不指望儿子孙子养老哩!” 这是禾老太太的口头禅,她曾经不止一次的表示过如果等哪一天她真不能动弹了,就让儿子把她扔到南河里去,她绝对不会向儿子讨饭吃! 其实,这只是一种辖制儿媳妇的手段。为的是以后就算她不能动弹了,也一定是当家做主!绝不会看媳妇的脸色过活。 禾夏儿很尊重禾老太太,听到她这句问话,有些不好说,就指了一事走开了。 禾春儿则悄悄地告诉禾早:“听说咱奶当年生咱二伯的时候,吃得好睡得好,老是做一个同样的梦,说是梦见她在金色的大石头上睡觉,就特意请了算命的来看,人家说咱家可是不得了,要出一个大官爷出来哩,就是咱二伯!咱奶自此后对咱二伯就不一般了!咱爷也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咱二伯读书!” 397.第397章 去县城看花灯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偏爱禾老二的原因竟是这样,禾早也算是了开了眼界。 禾春儿继续解释道:“这还是我无意中听咱奶跟咱爷说闲话说的,那算命的人说咱奶躺的那个金色石头实际上就是金子,大金块!所以,咱家那老穷,还是供咱二伯去读了书!咱二伯也算是聪明的,小时候说话做事都比别人强几分!” 禾早便笑:“那是哩,要不然也考不中个秀才,这秀才老爷多难考哩!” 她这明显就是反话。 禾春儿嗔怪地看她一眼,但自己却也忍不住笑。 回去遇到了阿澈来禾家,与禾早闹翻后,他一般白天都回去练武,到了饭点和晚上才过来禾家,帮着看家。 遇见后,都互相笑着问好。 禾早也表现得完美无缺:“阿澈哥来了啊。” 阿澈望着她微微地笑:“是从老宅来的?” 禾早点了头:“暧。” 之后就无了话,四宝忙着请对方进屋:“我有功课要问阿澈哥,阿澈哥,来我屋里吧。” 七宝便也忙着跟了过去:“四哥明天一过就要去学堂去住了,我今晚要和四哥一起睡。” 他生恐四宝与阿澈住一起,就没有他的地儿了。 四宝与阿澈都忍不住笑,后者就看着他:“那你也过来吧。” 禾春儿却拦住了他:“七宝,你不应去捣乱,你四哥和阿澈哥做功课去哩,你来,跟我们玩。晚上睡觉了再过去。” 七宝就眼巴巴地望着四宝。 四宝便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明天还要休息一天哩,我带你去玩啊。” 七宝这才点点头,转过头找禾春儿去了。 四宝突然想起来什么,就去招呼禾早,对方却早拉着七宝的手进了厨房。 走的时候,却连个招呼也不打。 阿澈也没有与禾早说太多的话。 四宝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似乎阿澈哥与早儿之间关系没以前那么好了。 第二天,禾老三的气就消了不少。 他一大早就笑着对几个孩子说:“这天也都别杵在家里了,去街上玩去吧,让你娘领着你们一起去,她一直在家照顾我哩,这个年也没过安生。” 那天刚陪了李宏缀去玩,禾早玩的兴致就不是很高。 四宝却突然说道:“不中,咱今天去县城吧,听说昨天县城里就特别热闹,还有猜灯谜得奖钱哩,街上也有花灯,老漂亮了。” 他是听村上的同窗说的。 禾早便问:“咱镇上有没有?” 昨天白天他们去了一趟镇上,晚上就没有去了。 四宝摇头:“咱镇上就那几个花灯,没有特意做的,县城里多,咱今天去玩一天,晚上可以直接住在县城,明天早上再回来!” 陈氏有些犹豫:“四宝七宝明天上学哩。” 禾早就说:“卢家村去县城的路程不算太远,如果明天早上早点回来,应该能赶上去学堂。” 禾老三就也点头:“那就去吧,一年就这一次。” 禾春儿也点头:“那咱就去。过年县城肯定很热闹,往年都没有去过。” 陈氏见几个孩子都点头要去,便也道:“那咱就去。”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就换了衣服,带了足够的钱,去了老宅说一声,家里有大山在,再请了禾夏儿白天来照顾禾老三,更加保险。又请了禾老四帮忙赶车,又顺带去县城玩一玩。这两个人都是老宅最好相处的两个人,当即就答应下来。 禾老四还说:“不中我就待在家里,让大山跟着你们去。” 要是往常五宝在,他会带着五宝一起去县城,但是现在五宝住在姥姥家,就他一个大男人,去县城也没啥可玩的。 禾老爷子却另有思量,出来对他说道:“那你去一趟也中,看看县城都有啥活计,这过了年又是闲春,去打个短工啥的也挣个钱!” 也是这个理儿,禾老四就点头答应下来。 马氏眼珠子转转,想让连翘与大央也跟着去:“能去帮忙提个东西。” 自从那次被打,陈氏对马氏就不怎么说话,态度也总是淡淡的,听了她说,就直接拒绝:“不中哩,县城人多,大央和连翘也跟去,就六个孩子,我怕看不过来会丢了。这责任重,我担不了!” 马氏忙陪着笑:“这算啥,两个孩子那老大了,难道还指望你看着他们,让他们跟去是提东西哩!” 马氏低了头,不做声。 禾老爷子就打了圆场:“中了,既然人多,那大央和连翘就不应去了,家里也有活计让他俩干呢,等下回吧!” 马氏就耷拉了脸,十分恼怒,下次,啥时候是个下次! 等着老宅出钱让他们去县城玩,就是做梦! 她干脆发了脾气,掐了腰:“爹,那不中这么着吧,咱家也有牛车,我带着俩孩子去城里耍,咋样?夏儿在家也会做个饭啥的,俺们也不让你拿钱,我们就光着身去,哪怕是看看那花灯也中!” 说着她就要抹泪:“人家二房几个娃还是奶娃娃的是就去县城玩过了,三房的也早去过了,就我家这苦命的娃去不了,都是一家子骨肉,非得分个高低贵贱,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话极难听,禾老爷子的脸色就变了变。 但是,以往这时候都是禾老太太出来胡搅蛮缠,与马氏对骂,现在禾老太太与禾橘儿都不在,论口才,禾老爷子不是马氏的对手,就只好答应下来:“那你家去也中,但咱家牛车被老二拉镇上去了……” 马氏的眼睛在三房身上滴溜溜转了转,就仰起头大声说:“那我们去镇上拉。” 在三房与与自家利益相关的二房之间,她选择了找二房麻烦。 说做就做,她放下袖子,又进屋将头发一挽,换了件红滴滴的小袄出来,指挥着大央与连翘:“走,跟你老娘去镇上要牛车!” 大央与连翘都兴奋地跟去了。 禾早他们已经看呆了。 他们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大房会对此有啥反应,毕竟两家不合已久,也没想到马氏会有这么厚的脸皮。 而事情发展的地步,也确实出乎他们的预料。 398.第398章 当真 回去的路上,禾春儿忽然惊呼一声,捂着嘴:“遭了,咱们刚才竟然忘了邀请阿澈哥!” 陈氏一行人就都默了。 “那回去说也不晚。”四宝安慰道。 禾春儿却叹着气:“咱们也太失礼了。” 禾早却认为阿澈不会去,他这种身份,本来就应该极少出现在热闹的地方。 回去,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由禾春儿与四宝两个去邀请对方。陈氏去分量太重了,怕对方会却不过好意而勉强自己,由两个长子长女去请,却是正正好。 对方其实已经看到他们收拾行装的动作了,便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去好好玩吧。” 禾春儿与四宝都有些讪讪然,觉得对方可能是因为自家的怠慢才这样说,前者就小心翼翼地笑道:“阿澈哥,今天县城有灯会,咱一起去瞧瞧热闹!” 四宝也点头:“一年就这么一次,要不是我爹腿不能动弹,一定也要跟去哩。” 阿澈对于这种灯会灯节却没有半点兴趣。 他之前愿意跟着禾家一起出去,那是因为有禾早在,周围一切都变得很热闹很有意思,他心情会很好,现在他与禾早闹翻了,那点好心情也就消失了。 所以,他摇头表示不去,又扯了个理由:“今天我要上山去,所以真的去不成。” 他上山,只是为了练武。 这是正事,禾春儿与四宝就不好再劝了,只得回来说了一遍。 禾早并不惊讶,陈氏倒是有点惋惜:“他总一个人闷在家里也不好,跟着一起去看看热闹倒是散心了。” 但对方不去,他们也不能勉强。 一家子就收拾好心情,等了禾老四换了衣服来,便高高兴兴地去县城。 他们去县城是必须要经过镇上的,因为官道就修在镇上。 等到了镇上,正好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禾老四停下驴车,声音有些迟疑:“那个,咱要不要过去看看?” 遇到吵闹声,禾早的原则,一向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免得被殃及池鱼。 就很干脆地说:“四叔,咱绕道过去。” 禾老四有些犹豫:“哦……那是……” 外面就传来禾老二那熟悉的声音:“你想干啥,苍天化日之下,想要抢东西啊,小心我把你告到官府哩去!” 然后就传来马氏彪悍的声音:“我呸,这是我们家的,你却硬生生给抢到镇上来,还真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大央,走,快赶着牛车,咱急着赶路哩,可没工夫在这里耗着!” “暧,不许走,不许走!给我停下!” 禾老二在后焦急地喊着。 禾早他们便面面相觑,都一个个从窗口往那边看去,竟是马氏带着俩孩子,硬生生将牛车从禾老二租的大院子中赶了出来,刘氏与几个孩子可能怕丢人,躲在院子里没有追出来,禾老二却勇猛地挡在了前面。 大央却是个心狠的,那赶牛车的鞭子压根就没停下,反而还死命抽了牛屁股两下,大黄牛吃痛,供着角,死命朝前跑着,眼看就要撞到禾老二身上去,周围的人都发生一声声惊叫。 禾老二竟然也吓傻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人影猛地冲上来,将禾老二给推到了一边。 那个人影很熟悉,禾早定睛一看,竟然是柳会。 禾老二这才回过神来,腿软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柳会刚使了把力气,浑身没有力气,也被他带的跌在地上。 堪堪避过那飞奔的牛车。 两个人额头上冷汗涔涔,禾早一行人也被吓得心惊胆战。 围观的人纷纷谴责大央。 后者却是赶着牛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对于身后的讨论声充耳不闻。 陈氏捂着胸口,惊愕万分:“大央这孩子咋长成这样了,就是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 禾早就实话实说:“娘,大房二房两家矛盾一向厉害,这回,我看大央哥也是憋了火气,想出这口气的!” “想出口气也不能这般,这被牛撞了可是了不得,你二伯说不得会被撞个好歹出来。” 陈氏说着就想下车去看看。 禾早几个人都不愿意与二房打交道。 禾老四却与陈氏一个想法,没办法,只好让他赶着驴车去了前面。 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去。 禾老二正对柳会千恩万谢,又用袖子捂着脸哭诉自家兄长一家子的霸道。 刘氏这会儿便也带了儿女出来,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好像刚刚真的遭了大难一样。 禾早看不惯他们一家子妆模作样,就提高声音打招呼:“二伯,二娘娘,你们刚没咋样吧,在那边瞅着我们都吓了一跳!” 禾老二刚哭诉委屈,也把三房给稍带了上去。 说大房都是在三房撑腰的情况下才会这样胆大。 但是,刚刚开了头就被正主给撞上了。 他吓了一跳,脸上就像开了颜料铺,一阵青一阵白。 陈氏原是一片好意,听了他的话,神情就难看了。 她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就又去看柳会,笑得慈和了些:“今天多亏了柳会,不然你二伯就要被撞了!” 柳会却是恰巧经过这里,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是应该做哩,这不正好经过。” 他见三房一家子几乎都在,便问:“你们来镇上有事?” 陈氏不好说是去县城,就含糊点点头。 四宝则正色看向禾老二:“二伯,刚才的事情经过我们都看在眼里,实在想不到大央哥竟然如此大胆,但是你刚才说的话却只是猜测,不是事实,我们三房与大房可没有勾结在一起,与你们二房过不去,若是二伯有啥疑问的,咱们可以去村里请里正过来,调查调查事情经过!” 说着,他便面朝四周,小脸上一片肃穆:“我们禾家三房是做生意的,我和七弟也是读书人,最讲究的是一个名声,二伯这样说,与我们家的名声有碍,对咱整个禾家也不好!我看,请里正来是有必要的!” 禾老二被唬了一跳,他刚与三房吵了一架,心里憋着火,所以故意给三房抹黑的,但不代表他当真愿意把与三房的矛盾闹到村里正那里去。 他就忙笑了笑,大人有大量的模样:“哎呀,这算啥,小事小事,咱都是骨肉至亲,有啥委屈不满的,也就叨叨两句,你到底是个孩子,太容易当真了些!” 399.第399章 刘家身世 四宝看着他,淡淡道:“二伯唠叨的两句话性质太严重,由不得我不胆战心惊,还望二伯恕罪则个。” 禾老二面色不太好。 四宝接着提高声音说道:“以后还望二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家丑不可外扬,二伯如此,怕是我们禾家的名声会一落千丈!” 他这样当真众人谴责他,而围观的众人也都朝这边指指点点,禾老二只觉得脸上发烧,恼怒异常。 但是,当他怒目而视的时候,正好与禾早那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相对,对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好像随时都要张口说话一样。 若说四宝还给他留了点雨点,只限定在了家丑之上,那禾早要是一开口说话,绝对会让他们二房成为镇上的笑柄,几天都抬不起头来。 他只得不甘不愿咽下了嘴里的话。 四宝彬彬有礼地向他们告辞:“那二伯二娘娘,我们就先过去了。” 禾春儿,禾早与七宝当然有样学样。 刘氏是个聪明人,也不愿意落人口实,笑眯眯的点头,又嘱咐道:“有空常来玩啊。” “暧。” 禾早甜甜的应了一声,同时心里却在冷哼,谁要真来你家做客那就是来自寻其辱! 陈氏也微微颔首,就转身与孩子们一起离开了。 禾老四担忧地看了禾老二一眼,嘱咐一句:“二哥,你还是进屋歇着吧,刚到底受了惊!” 他又郑重向柳会道谢:“那就多谢柳家小子了,等回来后再上门找你致谢啊。” 柳会连称客气。 因为禾早邀请,他现下又没有事情,就坐到了车辕上,将他们送出了镇。 原本禾早是想问问他这两天的待遇改变了没有,但因为有个不知情的陈氏,想了想,就随意问了些酿酒的事情,又承诺道:“今天秋我们家还要酿酒,去年酿的也不严谨,今年还要请你来帮着把把关!” 她到底不是正经酿酒手艺出身,只是前世自家从网上学来的一些方法,肯定比不得柳会这种专门学了好几年的酿酒徒弟。 陈氏忙斥了一句:“到时候人柳会还不知有时间没有,你咋能让人家白白帮忙!他师傅家是酿酒铺子,咱们也要卖葡萄酒,怕是处理不好,会让柳会难做!” 同行相忌! 况且柳会只是一个小徒弟。 柳会却笑着摆手:“没啥,到时候我尽量过去啊,跟我师傅说说情,应该可以……他要是听说是给你们禾家帮忙,一定十分乐意。” 陈氏不知内里,倒是惊讶:“那你师傅为人倒是不错哩,哪天有时间了让你三伯请上门来叙上一叙!” 柳会就笑着点头:“那敢情好。” 等出了镇,他就下了车,嘱咐他们小心一些,看着驴车渐渐走得没了身影,才转身回去。 因为耽搁了些时间,到了县城,时间也快到中午了,他们订好了房间,又让店小二给驴喂草料,这才去找饭馆吃饭。 竟然来一趟县城,禾早当然不愿意去路边小摊上将就。 一家子与禾老四一起便去了庆宴楼。 之前虽说也来过几次县城,但都来去匆匆的,就是吃饭,也大多是在县城里中等档次的饭馆里解决的,这庆宴楼却是除了禾早那次来见韩兰硕外的头一次上门。 那小二压根就记不得她了,见一行人穿着打扮都算是中富人家,就很殷勤地请了进门。 禾老四便要了一间靠窗的雅间。 正要上楼时,禾早意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暧,你家这酒楼不是全县城的第一酒楼,咋连个鹦鹉舌也没有,就这还称为鹦鹉舌,简直是徒有虚名!” 这个声音…… 嚣张跋扈,犀利刻薄,不是那刘玉泉是谁! 七宝也瞪大眼睛望那边瞧去,那站在柜台前,与掌柜理论的是一个身着枣红色小袄,眉心处点了一枚胭脂,脖颈上带了黄橙橙的金项圈的小少年。 他边上站着的,是一个类似老仆一样的人,愁眉苦脸地弯腰站在那里,一声声小心地劝:“少年,咱回去吧,啊,小心老太太找!” 刘玉泉很不耐烦:“你急什么,我就是来吃一顿饭,咋了,你还能不让我吃饭啊!” 他推开他,往前走了两步,手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掌柜的,我要吃鹦鹉舌,没有的现在去给我抓鹦鹉,总也能凑够一盘菜吧,啊,这上门的生意你往外推就是傻子!” 他啪得一声在柜台上放了两腚二十两的银子。 禾家人不由汗颜。 这爆发户的作风,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改变啊。 当初刘家经营五贤镇的和春堂,禾早以为也就是个小富之家,但后来接触久了,才知道他们刘家竟然是怀庆府所有和春堂的东家,和春堂是个全国连锁的药店,那富裕的程度自不必说。 自古至今,药店都是暴利。 好像是因为刘家的老太太当初在家里备受宠爱,她与长兄是双胞胎,长兄羸弱,她未出嫁之时就一人挑大梁,打理和春堂的生意,和春堂在她手里发展得越来越大,最后形成全国连锁的趋势,这本是一件大好事,但是,自从长兄娶了妻子以后,因为她太能干,又控制了家族的生意,掌管着家族的钱财,那长嫂对她就处处看不顺眼,想方设法想把她嫁出门去。 并因此与老太太的父母发生过几次激烈争吵,长兄懦弱,竟是半句话也不肯劝,老太太是个要强之人,她本就因为掌管家族生意而错过了成婚的年纪,等长嫂入门她也已经二十岁了,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 在长嫂的逼迫下,她不愿意让父母为难,就自己挑选了铺子里一名年轻能干又忠厚的掌柜,与之成亲,又要求家族将怀庆府的铺子都给予她出嫁。 这本是家族产业,但是,长嫂为了撵她快快出门,父母对她又心存愧疚,竟然同意了。 又为了客源的考虑,这些嫁妆铺子,她并未改名,仍以和春堂相称。 又因为她能干善打理,之后的几十年,怀庆府的和春堂名声大大超过其他府城的名声。 这点,也算是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400.第400章 比身高 后来长嫂生了孙子,娘家所有人的重心就都放在了那孙子上,又因为长嫂的挑拨,老太太与娘家关系越来越疏远,出嫁后的第三年,她回去探亲,与长嫂起了争执,长兄来劝架,也不知怎的,他那羸弱的身体就支持不住了,当天就去世了。 娘家人都把她当成是害死长兄的罪魁祸首。 后父母也早逝了,娘家里长嫂独揽大权,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但因为怀庆府的和春堂经营得好,娘家的生意却日落千丈,长嫂心存嫉妒,总是派遣人来捣乱,老太太为了清净,就带着一家老小,避到偏僻宁静又漂亮的山村小镇上居住,刘掌柜是个孝子,对外也称是镇上和春堂的掌柜。 这些消息,本来是机密的,但是因为有韩兰硕在,呆管事早早就将刘家的事情告诉了禾家。 本意也是让他们与刘家搞好关系的,都是怀庆府的生意好手,彼此关系好的话对做生意也很有利。 平时,禾早他们与刘玉泉相处的还不错,但对方脾气太臭怪,又备受娇宠,所以总会有些大大小小的纷争,也多亏了刘掌柜为人宽厚,总笑着说是“小孩子家吵吵闹闹的,很正常”,从没有追究过,两家关系才没有弄僵! 而刘玉泉也是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的人,刚刚吵过一架,扭头就又能心无芥蒂地与你玩到一处去,对于这种脾性,禾早也是醉了。 这不,看到他在炫富,七宝就毫不留情地吐槽:“切,我当是谁,那个谁,刘玉泉,你在镇上还炫不够,又来县城上炫富来了!” 刘玉泉眼睛一睁,看到他们几个就跳脚起来:“咋是你们几个,你们来城里干啥来了!” 七宝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干嘛要告诉你!你在这里等着吃鹦鹉舌头吧,恕我们不奉陪了!” 他扭头就往里间走。 刘玉泉忙叫了一声:“等等,不许走!”也不顾与掌柜在争吵了,拔腿就追上来。 陈氏与禾老四都在,当然不可能直接走掉,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刘家小少爷也在啊,这是从府城回来了?” 刘家在府城,县城,镇上都有院子,刘家老太太也是个会享受过日子的,一年到头就这里住住,那里住住,好不逍遥恣意。 当着大人的面,刘玉泉还是能装装样子的,他施了一礼:“是,三婶好,四叔好!”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就能听出来最后那几个喊“四叔”的语气很不情愿。 刘玉泉也是去过几次禾家的人,对于老宅的极品也有所领教,所以,对老宅的人都不感冒! 陈氏便又训斥七宝:“刚见面,你就咋说的话,出门在外收敛点,那小脾气都收起来!” 七宝挨了骂,低了头,又从睫毛缝里看到得意洋洋的刘玉泉,就很不服气。 陈氏又邀请对方:“小少爷这是没吃饭吧,那不中就跟我们一起吃吧,我们也就刚到县城!” 刘玉泉本就是在家里闲得无聊,出来找事来了,现在有人陪又有人斗嘴,当然乐意,很高兴地应了一声。也不管鹦鹉舌不鹦鹉舌了,直接就跟着禾家人往里走。 走了一半路,就又扭头对下面喊:“掌柜的,那四十两银子就放着吧,我要请人吃饭。” 掌柜的擦擦额头上的汗,遥遥答应了一声。 楼上的陈氏就很不安,迭声说自家请,刘玉泉很不在意的摆手:“三婶,来了城里,就跟来我家一样,当然我得做东!” 他那摆胳膊伸手的架势,虽说年纪不大,但很像模像样,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而相比之下,七宝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陈氏看了,就一阵羡慕。 别人尚可,那楼下的掌柜却摸了胡须,拧着眉头想着,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几个小孩子眼熟,似乎什么时候见过一样。 等他问了那老仆那几位是什么人时,听说是从五贤镇来的,他那已经迟钝衰老的大脑里,却罕见地闪过一道闪电,记起了半年前的一幕。 那个来卖野味的乡下丫头,黑溜溜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点也不怯场…… 他们竟然是如今名镇怀庆府的禾家! 真是…… 意想不到! 刘玉泉显然对这里很熟,熟练地点了几样招牌菜,就把菜单让给陈氏,让对方点。 自己则忙着与七宝斗嘴,忙得不亦乐乎。 等斗嘴的空隙,看到禾早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就又不满了:“暧,我说禾小早,你看到我咋连个表示也没有,吭都不吭一声。” 适才,他们都是互相打过招呼的,这是古代的最基本礼节,同龄人之间,平日见面,也要行个礼什么的。 禾早当然对他行礼了。 她就翻了个白眼:“你只慌着与七宝斗嘴,跟你说话你都听不到!” 刘玉泉就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谁也听不见!” 他上下打量禾早一眼,就得意洋洋地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手指点了点她:“你起来!” 禾早睨了他一眼:“干嘛!” 刘玉泉不耐烦了:“让你起来就起来,哪来这老多废话!” 他在乡下待得久了,那一口标准的官话也半夹着五贤镇的方言,听了让人想要发笑。 禾早没好气地站起来,瞪着他。 刘玉泉就大模大样地伸出手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然后心满意足:“瞧瞧你,光吃饭不长个儿,不过一个月不见,我都这老高了,你还是这么矮!” 他与禾早同龄,但从来,都比禾早高出小半个头。 禾早其实已经很努力地在长了,但因为之前常年的营养不良,又有天生遗传的硬伤,想要半年就蹿得多高也是不可能的。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自从第一次见面,这小屁孩就喜欢揭禾早的短。 禾早瞅了瞅边上坐着的禾老四与陈氏,在心里哼了一声,默默记下了这笔账! 七宝很维护禾早,见状就瞪大眼睛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你和我二姐比啥高哩,过来跟我比比!” 他比刘玉泉小两岁,身高与禾早也差不多,但到底有两岁之差,这样的身高也算是不错了。 401.第401章 过府拜见 刘玉泉就背着手,得意洋洋,用那种让人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哼,这辈子你都会比我低这么多,谁让你比我小两岁,这辈子你是追不回来了!” 这话可谓是犯了众怒。 七宝马上找支援:“四哥,快来,他又欺负我和二姐!” 四宝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但还当真站了起来,高个子的优势十分明显,他低下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架势。但他却十分温和地笑了笑。 刘玉泉就切了一声,没好气:“不就比我大那么几岁!” “那是,就这么几岁,你这一辈子也追不上!”七宝懒洋洋地说道。 陈氏嗔看了他一眼,小声提醒:“出门在外,可不许这么嚣张!” 七宝很委屈,他只是正当防卫,哪里是嚣张,要说嚣张,在座的几个人哪有刘玉泉嚣张! 当听说他们是来县城看灯会猜谜语后,刘玉泉不由道:“那该昨天来,昨天城里特别热闹,就是我家门口,也挂了百来个花灯哩,每个花灯上都沾有谜语!谁猜中还有奖哩!” 不过,他摆摆手:“各家各店铺虽说都有奖,但不多,也就笔墨纸砚或者是奖励一个花灯啥的,最多也就是一二两银子,对穷书生来说还好,对你们家如今来说,就不够瞧了!” 七宝不满:“一二两银子,那也好多了中不中!” 他是穷苦出身,还是很心疼银子的。 “那今天还有没有?”禾早比较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当然有,只是估计没有昨天热闹!” 就这,也够禾家人高兴了,他们害怕今天来了县城,却因为时间不对看不成灯会。 “咱们镇上那小地方,却不兴这个,也就两三家挂了花灯,大部分人就是逛街吃小吃,或者是放鞭炮!” 禾春儿也兴致勃勃地说道。 “鞭炮有啥好的,咱府城和京城,人家都是放烟火,在空中砰地一声炸开,会出现天女散花,柳树开叉,万花齐放这些场景,老漂亮了!比单纯的放鞭炮有意思多了!” 刘玉泉对五贤镇的传统不屑一顾。 其他人一头雾水,不懂烟火是个什么东东,倒是禾早却眼睛亮了亮,原来,这个时候已经有烟花的诞生了啊。 刘玉泉见众人不解,便很得意地解释了一番,最后豪气万丈地说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们去京城过年,老热闹了!大街上那人来人往的,简直人脚都踩不到地儿,那有钱人多得一抓一大把……” 他有点好吹牛皮,禾家人都知道。 禾早就兴致缺缺地加了一句:“那是不是地上都扔了金子,连乞丐一歪腰就能捡到一大把!” 四宝他们都偷偷笑了。 刘玉泉对上她那双揶揄的眼睛,顿时觉得有些羞恼,哼了一声:“我偏不告诉你!” 七宝就说:“我们也不稀罕,等改天我们自家去京城玩去!” 他们家如今也确实有这个条件。 刘玉泉就很郁闷,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太习惯禾家三房一朝变富的变化。 四宝见若是再说下去,刘玉泉估计会要被家里两个小捣蛋鬼给气哭了,就笑着问道:“你这一个多月都没回去,功课学到哪里了?” 刘玉泉年纪小,但启蒙时间早,所以比四宝,七宝都超前很多。 却又因为四宝学的速度是正常人的两倍,所以,四宝想看看他与对方还差多远。 刘玉泉提起读书来就头疼,兴致缺缺地说:“好容易过年了,谁耐烦读书,这一个月我就没上过课,只是温习了下之前学过的文章,又临了几张大字而已!” 四宝就“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等吃了饭,听说禾家人已经订好旅店了,就非要跟过去看看,众人无奈,只得任由着他。 他到了地方,将之挑剔得一无是处,最后话锋一转,对陈氏说:“不如三婶你们住我家去吧,我家可比这里好太多了,院子又大,房子又多,多你们几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他挑剔了半天,原因在这里啊。 禾早只觉得很无语。 她与刘玉泉一直都有些合不来,见了面总要吵架,因此她捅了捅四宝,示意他拒绝。 四宝便笑着说道:“那可不行,大过年的,我们不能平白无故就上门打扰,再说了,你们家老太太爱清净,一下子上门这么多人,怕是会打扰到贵府老太太!” “就是,刘少爷,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省得家里人人担心!” 刘玉泉却不愿意回去:“你们对县城又不熟,我带你们逛街去。” “那也请先回去歇歇才好。” 禾春儿说道。 刘玉泉之前去过他们家几趟,身前身后跟了好几个人,甚至还带了干净的棉被铺褥来,夸张的表示他们家少爷自小就要午休,一天也不曾隔断。 这让三房的人很是汗颜。 所以,他们对他的这个习惯都急得很清楚。 那老仆也跟着劝,又说:“等回去请示了老太太,再过来相陪也是一样的。” 刘玉泉这才不甘不愿地点了头。 四宝想了想,就说:“那我就同你一起过去吧,来了一趟,却不上门拜见,倒也是失礼!” 他看向陈氏:“娘,我陪你去一趟好了。” 确实,既然知道相处不错的刘家在县城,入门而不见,却是不好。 而由主母陈氏与长子四宝去拜见,却是最为合适了。 陈氏就点了下头,于是又一阵忙乱。 他们来县城来的匆忙,什么也没戴,亏得之前来县城送货,与几家店铺关系却是不错,陈氏让刘玉泉先回去,自家则去布店里挑了最上等的适合老年人穿的布料,又为刘玉泉买了一套文房四宝,这才与四宝上门。 刘家老太太听了刘玉泉说有人上门拜见,也做好了准备。 她其实是在静养,对于外人一概是不见的,但是他们刘家的和春堂虽说有名,但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也就属于一般的富户,顶多是沾了一个“救死扶伤”美名,无论如何,药铺生意总是清贵些的。 402.第402章 合胃口 可是,禾家地位虽然不高,但是与怀庆府的一把手韩家却有着丝丝密密的联系,由不得她不重视。 她亲自接待,又想到一路上听到的传闻,便又让刘掌柜亲自去接禾老四,禾春儿与七宝,要邀请他们上门来住。 只是一个晚上,实在不必麻烦。 禾早见推不过刘掌柜的好意,心中就越发狐疑起来。 她总觉得在府城或者是京城,发生了一些对他们禾家来说很重要的事,因为与阿澈闹翻,这些事情她本是托付给对方去调查的,但现在,她想,或许有必要去找一个呆管事了。 为了方便联络,更好的为阿澈服务,呆管事并未去府城,而是在古阳城待着。 刘掌柜上门来请人,禾老四却不在,他来县城不是游玩的,而是去找一下有没有零工可打,抽个时间,与三房兄妹说一声就自去了。 禾春儿原说要陪着对方,他却摆手:“不中用,我去找活干,你一个女娃跟去干啥,我去的那地儿气味不好哩!” 他大字不识一个,又不懂生意经,所能找的活计只能是体力活了,男子众多,女娃不适合去,七宝又太小,他一个人在街上走都怕被人给拐去了呢,更别说让他陪着了。 禾早只好对他说了几家相熟的店铺名字,让他万一有啥事,也好有个帮忙的地儿。顿了顿,又对他说:“四叔,真找不到活也没啥,你要是真想出来打工,我跟这几家店铺说一声,总有适合你的活干!” 禾老四却摇头:“就是个零工,也不能让你们给人赔笑脸!”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倒是让禾早有些微微的过意不去。 说实在话,禾老四为人有些孤冷,一向“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所以,以前三房与老宅的种种冲突,他几乎从未插过手,后来分了家,他又承了三房的情,那心才慢慢偏向三房。 禾家如今在县城有自家专门的松花蛋销售渠道,要想安插一两人进去还是很容易的,但是,禾老四又没有与老宅分家,禾早最怕的就是,如果他们帮助了禾老四,那老宅的其他人就是趁隙而入! 好容易才让禾老三认识到他们的真面目,彼此离心,又如何能主动沾上那些牛皮糖! 等到刘掌柜来请人的时候,她就灵机一动,一个想法跃出了脑海。 于是,她便笑眯眯地牵着七宝,一起去了刘家。 陈氏、四宝与禾春儿看到他们两个,倒是吃了一惊,然后就开始为难。 若是住到刘家,真心不是他们所愿,之前两家也只是有过蝎子的生意往来,后来又招待了两回刘玉泉,却与刘家老太太没有过深的交情,大过年的,真不好住在人家家里,但,若是直接拒绝了,禾早与七宝又特意被请了上门,可以看到对方的诚意,拒绝了双方脸色都不好看。 禾早就笑着说:“娘,既然刘伯伯都上门亲自邀请了,咱们要是拒绝了就实在是失礼,那就应下来吧,再说,我还从没有住过这样大的院子呢,正好可以逛逛!” 陈氏忙责怪道:“咋说话的,也不怕人笑话。” 刘老太太却笑着摆手:“三夫人可莫要责怪,我看你们家这个小姑娘就很好,性子颇对我的胃口!” 她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当年未出嫁就敢掌管家族那样庞大的生意,而禾早却也年纪小小,就与极品亲戚斗智斗勇,又帮着让自家发家致富,这种性格与才干,让刘老太太一向都赞不绝口。 陈氏就有些尴尬,她却与他们是截然相反的性情,最守规矩礼仪,最不喜欢女儿家有一点点出格的地方,所以平日对禾早也要求很严格。 “老太太是厚爱,但早儿这孩子的脾气,我真是为她担心,现在是年纪小点,说话莽撞些,人家提起来会说一句童言无忌,但等到长大了,那就成了不学无术,粗俗无礼了!” 她干脆对刘老太太说了心里话。 刘老太太却摆手:“你呀,不是我交浅言深,老婆子托一句大,你就是太看重外人的看法了,这居家过日子,当然要随自己的性情来,如果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人,你非得强行要求她规规矩矩的,走路说话都斯斯文文的,那还不得把她累死,她心里也不痛快,哪还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我看啊,你们家二姑娘就很好,自家有主见,又有分寸,就算长大了也不会很出格!又不会受欺负!这女孩子啊,就在家的十几年是舒心的,等出嫁到了婆家,那就得处处受到辖制,处处受欺负,又要讲究个三从四德,女诫女则,若是自己再不随着自己的性子过活,那可就真的是活着也无趣了……” 陈氏似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很新鲜,又有些不安,这还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呢。 刘老太太却说上了瘾,话锋一转,转到了禾春儿身上:“我看你大姑娘性情也不错,柔中带刚,以后就是嫁了人也不容易被欺负!” 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家两姑娘都不随你啊!” 陈氏隐约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但又有些听不太懂。 禾春儿却已经尴尬得坐都没处坐了,低着头站起身,想要避出去。 亏得是刘掌柜将人送到,自己就先离开了,不然禾春儿还会更尴尬。 与她反应不同的是,禾早却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相反,眼睛却亮晶晶地望了刘家老太太。 她与对方接触少,以往见到,也顶多就是行个礼问个好就罢了,从来没有深交过,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一个人。 好吧,其实,当初听到刘家的故事后,她就觉得刘家老太太为人很不简单! 还真是如此! 真的是——太合她的胃口了! 刘老太太显然也看到了禾早眼中的兴奋,就笑着朝她招手:“常听我家泉儿提起你,却总没有机会与你好好说说话,今天倒是个好机会,过来我这里坐坐。” 403.第403章 当头一棒 长辈相邀,不好拒绝。 禾早就咧开嘴笑着,走了过去。 她大规矩是不错的,等走到了跟前,又弯腰行了一礼:“老太太!” “暧!”刘老太太很高兴的模样,牵了她的手坐自己身边。 在北方,对于有点钱权的老人,自己晚辈都习惯称呼“老太太”,禾早也这样称呼她,也就是表示亲近的意思了。 刘老太太问她在家都干些什么,又喜欢什么,禾早一一答了。 刘老太太就夸赞道:“我常听说你和你大姐在家里管着作坊,家里很多挣钱的法子都是你想出来的,就知道你和你大姐都是聪明的孩子!” 她性情倒是也当真豪放,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当即就对了陈氏说:“我以前就想着这一事,只两家交情不深,不好说!但,现在就说了吧,我看,你们也不要一味让家里两个儿子读死书,这作坊的生意有姑娘参与是好事,说明你们明理,但儿子才是传宗接代之人,对于经商之道,也要有所涉及才是!男子是要养家糊口之人,女子会不会做生意先不说,但男子若是连妻子儿女的温饱都管不得,还谈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呢!这样的人就是无能,窝囊废!” 这样的言论,陈氏当真是闻所未闻,顿时震惊无比。 四宝与七宝也是,两个人都认真听着。 禾早也若有所思。 等刘老太太累了,一家出来,刘玉泉就主动带领他们去刘家安排好的院子,院落倒是不错,景致干净,屋内布置得也很典雅,许是因为院里专门有一小片地种植药材的缘故,院子有一股极清淡的药味,倒是比花香还要好闻些。 李玉泉先离开留给他们收拾行囊的时间,禾早就说开了:“今天刘老太太的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我,以往,我竟是做错了!” 刘老太太的话不光对禾早是个点醒,其他人也是感触颇深。 四宝也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禾早就看着他,笑道:“四哥,你是不是想说,不如回去你也帮着管作坊?” 四宝就点了下头,却又有些迟疑:“只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同意?” 金先生虽说为人还算豁达,但是对做生意一事一向保持着鄙夷的态度。 再一个,就是禾老三与陈氏的态度。 他们都指望着他能早日取得功名,让家里的地位再提高一点。 而且,由他自己来说,他读书的时间都不够,再去学做生意,是不是真的耽搁前程! 这是件大事,不能马上就决定下来。 禾早想了想,就说:“那咱就等回家后,一家子商量商量后再说。” 四宝点了点头。 七宝却不太懂其中关键,只觉得做生意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又能挣钱,他因为功课不紧,也跟着大姐二姐去作坊里看过,觉得很有意思,所以让他在读书之余,多跟着大姐二姐看看,他是一百个乐意。 陈氏听着姐弟几个讨论,一直沉默着,没有插话。 之后去逛街,也一直有心事的样子。 禾早几个看见,知道她对刘老太太那些话可谓是当头一棒,也就不去打扰她。 刘玉泉对县城还算熟悉,带着他们从县城北一直逛到了县城南,买了很多小东西。 尤其是孩子玩耍的东西,像那些陀螺了,俗称“打老牛”的,泥叫叫了,空竹了。四宝与七宝都特别感兴趣。 禾早与禾春儿则相中了那看着颜色十分鲜艳、材质很坚实的白索,也就是俗称的跳大绳。 在乡下没什么可消遣的,看过了书,跳绳锻炼下身体也不错。 又有一些造型奇特的四喜人,阿福,挂虎和大座师等,都特别可爱,也买了很多。 只是看到那胖乎乎的几个阿福,禾春儿就想到那天她打扫房间内的时候,在床头柜子的下面,找到的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阿澈泥人。 她一看到那个泥人,就知道是那回在镇上他们捏的,只是,不知道禾早什么时候偷偷返回去捏的阿澈。 禾早虽然表面不显,但心里定然是极恼对方的。 只是,这种发泄的手段也有些幼稚。 禾春儿又不舍得说她,怕她伤心,就将泥人捡了起来,细心放好。 但,那只胳膊她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不知道禾早扔到哪里去了。这回买阿福的时候,她想着店家也有现捏做的,要是禾早还没发泄够,再买一个也行。就一直怂恿着:“早儿,咱再照着原型捏泥人玩吧,上次捏的几个咱爹都特喜欢,还特意放到了架子上呢!” 这倒是实情。 禾早就点点头:“中咧。” 七宝很高兴地马上指着自己圆嘟嘟的脸颊,让店家给他捏一个。 现场捏的价格贵上一些,比单卖已捏好的阿福要多挣一些钱,那店家也很高兴,忙忙道:“捏一个还是多捏两个,你自己收着一个玩,另一个送朋友也是好的!” 他能看出禾早刘玉泉他们不是一家子。 七宝就看向刘玉泉。 后者忙双手抱臂,鼻孔朝天:“哼,谁稀罕要你的泥人儿!” 七宝哼了一声,扭过头气鼓鼓地说:“那捏两个,一个我自己要,一个给二姐拿着!” 刘玉泉有些后悔自己的态度,但是却嘴硬地不肯说些软话。 禾春儿试探性地问禾早:“那再给早儿你捏一个?” 禾早瞧着这县城的店家捏泥人的功夫比镇上的要好多了,捏完了还有涂色彩,似乎更逼真一些,就也点了下头:“那就捏一个吧,看着挺可爱的。” 刘玉泉等了半天,见对方都没有再出声,便重重哼了一声。 禾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禾春儿却猜出了这小傲娇孩子的心思,有些好笑,也不拆穿,继续问禾早:“那你要不要给阿澈哥捏一个!” 禾早的眼睛一瞪,鼻子一歪:“干嘛给他捏!我才不要!” 禾春儿摸了摸鼻子,笑笑:“那我也捏一个吧。” 四宝也点头:“那就都捏着玩,我也捏一个。” 刘玉泉在边上听了半天,都没听见禾家姐弟说他的名字,不由有些恼,想了半天,就气鼓鼓地对店家说:“那,你给我捏四个!我要送人!” 404.第404章 刘家花灯 他指了自己的脸颊,很高傲很贵冷的说。 只是,那与七宝一样圆乎乎肉嘟嘟的脸颊,却破坏了这份气质。 禾早就惊愕:“你干啥要捏这老多!” 刘玉泉气得简直都不想跟她说话了。 也真是奇怪,禾早不管跟谁都能相处得很好,但似乎就是跟他气场不合,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过心平气和的时候。 等店家捏好刘玉泉的小人后,他就朝禾春儿禾早四个人怀里一人扔了一个:“拿着,过年来了,别说我没给准备礼物!喂喂,把你们的礼物都交出来!” 七宝瞪大眼睛怪叫道:“这就叫礼物,你也太抠门了吧!” 刘玉泉便也瞪着眼掐着腰跟他吵起来:“要是别人要我的捏人,我才不愿意给咧!” 禾早却明白过来,咬着唇很想笑。 她咳嗽一声,笑眯眯地对店家说:“再帮我捏一个我的。” 刘玉泉在旁边听见,嘴角就微微咧开,很得意地笑了。 七宝就奇怪:“二姐,你捏两个干啥!”他有些喜滋滋的:“也要送给我啊!” 禾早好笑地点了下他的额头:“送给刘少爷的。” 七宝的嘴巴就鼓起来。 捏完了泥人,刘玉泉却只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并振振有词:“你们快拿钱出来,我可不能拿,不然就成了我花钱给自己买礼物了。” 禾春儿笑眯眯地付了钱。 四宝,七宝,禾早都各做了一个泥人送给刘玉泉。 禾春儿因为年纪大了,自觉应该避着一些,陈氏对此很满意。 他们一直逛到了半下午,刘家就来人请他们回去。 原来刘家将他们当成是贵客来看待,做了丰盛的晚饭请他们入戏。倒是弄得禾家人都不好意思。 陈氏又央求刘家去将禾老四找回来。 后者自从去找活计,就一直没回来。 刘老太太欣然应允。 不过一会儿,禾老四就被找了回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众人都有些吃惊。 禾老四微微局促,但还是解释道:“刚找到一个卸货物的活计,工钱现给,我们四个人将三辆车的货物卸完,就有二百文的收入!” 他擦着汗,笑得倒是很开心:“就半下午,倒是挣了五十文,这城里的钱就是好挣!” 陈氏就责怪道:“再想挣这个钱,也要等以后,年还没过完呢,你就开始干重活了!” 禾老四只呵呵笑着,并不回嘴。 但是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禾早掘了下唇,她刚才已经有一个很好的想法,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 刘老太太倒没有那么多偏见,只是很欣赏禾老四的朴实肯干,笑眯眯地让刘掌柜请他出去喝酒。 在刘家,男女也是分开坐的。 为了禾老四,刘掌柜专门在外间也开了一席。 席间又让刘玉泉出去敬酒。 他人小,也只是以茶代酒罢了,但是这架势,却是把禾家当成是正经的客人来对待。 禾家,包括禾老四,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 因为晚上要去看花灯,所以,刘老太太特意将席面开得早了些。 等到吃了饭,天色才刚刚暗下来,时间还早。 陈氏他们都去换衣服了,晚上人太多,若是戴的钗环多了,容易被人给摸去,所以连发型也要特意梳个利索的才行。 禾早就抽了个空,扯了禾老四去角落里说话。 她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想让禾老四有勇气点,借着来县城干活的名义,从老宅搬出来,来到县城过活。 禾老四可从没有想过这一点,不由异常震惊。 禾早就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来县城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我奶不常来,对这里的情形不清楚,所以,如果四叔你不想和离,还可以把四婶接过来,五宝也接过来……” 禾老四已经瞠目结舌了。 禾早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觉得五宝公公家坚持要让他住过去,就是想让四叔你也多去看看,他们也不希望你们和离……五宝大概也希望你和四婶夫妻团聚,一家子团圆吧!” 禾老四的震惊去后,就迟疑着没有说话。 禾早知道她这样的想法,对禾家的男人来说,可谓是惊世骇俗,也不催着他立马回答,只道:“刘家的和春堂在县城就有两家,名声甚广,如果四叔你愿意来城里,那我就教你一个挣钱的法子,应该足够你们三人在县城安身立命了!” 禾老四的唇动了动,没有应声。 禾家的男人们,到底没有媳妇们有魄力。 如果是赵氏,禾早相信她一定立马就会点头赞同的! 或者禾大姑,禾小姑,站在相同的立场,也会立马就同意。 禾家真是上下翻错了锅盘。 因为有心事,禾老四晚上去逛花灯的时候,也一直心不在焉的。 四宝,七宝倒是兴致盎然,专挑能猜谜的花灯过去。 他们之前都没接触过类似的灯会,很新鲜,禾春儿倒是很感兴趣,但是读的书不多,连字也认不全,更不用说猜了。 禾早也来了兴致。灯谜她后世还是接触过一点的,虽说不是行家,但那些最简单最粗俗的,想必她也能猜出来一二吧。 刘家自家就有灯会,门口挂着的花灯也是最多的,有孔雀开屏,玉兔捣药,麻姑献桃,夸父追日,莲花盛开等等许多种类的花灯,做工也很精致,看着很漂亮。 但因为是刘家的客人,禾早他们反而不好往前凑了,只看着欣赏了一会儿就要抬脚离开。 刘玉泉却忙拦住几人:“暧,你们咋不猜我家的灯谜!” 禾早几个便笑。 七宝更是大言不谗:“这不是怕都猜中了你哭鼻子吗!” 刘玉泉双手抱胸,鼻孔朝天:“哼,我特意想了好几个难的,就看看你们能不能猜出来!” “中啊,走,我瞧瞧去。” 七宝被轻轻一激,就上当了。 禾早与四宝他们很无奈,只得跟上去。 刘玉泉带他们去的是边上角落挂着的几个灯,样式倒也简单新颖,有一个白萝卜样式的,下面还拖着长长的萝卜缨,还有一个是大元宝样式的,花灯本来是个极高雅的物件,让他这样一弄,登时就俗了起来,禾早只看一眼,就笑喷了。 405.第405章 危机感 还有一个造型更加奇特,竟是男子冬天头上戴的暖帽。 七宝早就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陈氏也忍不住笑着。 刘玉泉却得意洋洋:“怎么样,这是我自己做的花灯,很独特吧!” 七宝哈哈笑着,一个劲儿地点头:“很独特,相当独特哩!” 听出他是反讽,刘玉泉就阴了脸。 四宝忙轻咳一声,指了那上面悬挂着的红纸:“揭下来这个就中了吧?” 刘玉泉沉着脸点点头。 四宝便揭下来一个,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千岁老人齐相聚(打一食品)”。 四宝就凝眉思索起来,然后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这就分明是猜出来的意思了。 七宝挖耳挠腮,却想不出来,不由急得问禾早:“二姐,你想出来没有?” 这个不算难。 禾早便点了下头:“估计是了。” 七宝瞪大了眼珠子:“是啥?” 禾早便笑道:“你也吃过的,就在你的……” “不许说,不许提示!”刘玉泉急得跳脚。 七宝朝他瞪了瞪眼睛,继续苦思冥想。 刘玉泉就不甘愿地问四宝:“你说说你的答案。” 刚禾早的那句话,已经表明她猜出来的是正确的了。 他现在就期待四宝猜错了。 但是,四宝却是个异常稳重的人,如果是不确定的事根本不会轻易张口,他微微一笑:“是长寿面!” 对了。 七宝瞪大眼睛一想,千岁老人,不就是长寿吗! 他欢呼起来。 陈氏脸上也带了与有荣焉的神情来。 刘玉泉脸色臭臭的,指着第二个花灯:“猜猜这个!” 这回,是七宝率先扯了下来,他打开一瞧,字倒是都很简单:“江海寄余生(猜一灯谜用语)”。 意思也简单,但用到灯谜上就万分难了。 七宝抓着脑袋,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倒是四宝背过这首诗,将苏轼大文豪的《夜饮东坡醒》默背了一遍,才微微解其意。 “既然是寄江海,那定然是指客泊海外了,说的大概就是泊人了吧!” “四哥,对了,就是这个。”禾早笑着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她是因为前世见过这个灯谜,所以知道答案,但若是让她去想,她却是猜不出来的。 刘玉泉顿时老不满了,眼角瞅着他,暗想真是奇怪,他虽比自己大,但也不过上了半年的学,怎么进步如此之大,不光能背出这句诗词的出处,还能知其意! 他指了最后一个:“哼,还没猜完呢,你来猜猜这个!” 只有两个字“夏至”。 这回,却是禾早先猜出来了。 夏至那一天,不就是一年中白天最长黑夜最短的那一天吗?那岂不是地久天长? 但是,她眨巴下大眼睛只看了四宝,没有做声。 四宝则沉思着。 七宝开始瞎猜了:“这有啥难的,不就夏至吗,呃,最热,最长……” 刘玉泉脸色难看,瞪了他一眼。 禾春儿则捂了七宝的嘴:“你不应捣乱。” 她似乎也察觉出今晚的猜灯谜对四宝来说很重要。 四宝听了七宝的话,却是眼前一亮:“地久天长!” 都是十岁出头的孩子,能猜出这些灯谜真的算是极为聪明了。 刘玉泉瞪大眼睛,好半晌才切了一声,很不服气:“喂,你才上了半年学,怎么就学到这种程度了,连灯谜都能猜出来!” 这话说得。 禾早就很傲慢地硕大:“哎,我说刘少爷,你可不应看不起人哩,我四哥读书那是比谁都用功,他读书的时间都是一点点挤出来的,可从来都不贪玩!最晚一个睡,最早一个起。” 除了去练武的时间,剩余的都被他拿来读书了,也就过年这几天,才算是放松了一下。 刘玉泉本来没将下午四宝的问话放在心上,但是这会儿就又想起来,不由问道:“你读书读到哪里了?” 四宝却不欲与人攀比,只摇头笑笑:“定然没有你多,而且,先生说我贪多嚼不烂,过年后,让我再打头读起呢!” 听了这话,刘玉泉才算是舒坦了些,没有追问下去。 禾早却知道金先生让四宝重新读一遍书的意思,这是利用了后世常说的反复识记法来加深对文章的记忆,却是要重新检查过去半年四宝读过的所有内容。 这之后,他就又要忙起来了。 禾早想到刘老太太说的那件事,决定一回家就要商讨出个结果出来。 刘老太太听说四宝将刘玉泉出的三个灯谜全部猜出来后,倒也有些吃惊,然后就叹道:“这禾家的几个孩子,都不是池中之物啊!” 刘掌柜却不以为然:“灯谜只是取巧之物,做学问考官,却非寻常可比!母亲太过盛誉了!” 这个儿子的才干平平,唯有脾性忠厚纯善,是个优点。还好泉儿随她! 刘老太太也不多说,只嘱咐了下人一句:“等禾家人回来,一定要小心伺候!” 刘家众人纷纷应了。 刘掌柜倒没有太过惊讶,自从听到那样的传闻后,他们刘家本就想与禾家交好。 禾早他们一路游玩,看到有灯谜的就猜,不管会不会只瞎猜一气,最后只四宝猜中的最多,禾早次之,七宝再之,陈氏与禾春儿也猜中了两个。 一行人兴冲冲地捧了很多花灯回来。 七宝说要拿回去给人瞧瞧,不许扔。实际上却是要拿回家炫耀的意思。 禾早他们都随他的意。 今晚猜灯谜,他屡屡都猜不对,已经被激发出了斗志,晚上临睡觉时,也非要借四宝随身带着的小抄看一看才行。 四宝含笑分给了他一些。 所谓的小抄,与后世的意思却不一样,而是禾早特意选了有一定厚度的纸,剪成纸片,然后用羽毛制成的笔,将四宝平日读书的重点都抄录下来,按一定的顺序排好,让对方放在荷包里随身携带,保证不管在哪里,就算是手中无书,他也能抽空看一会,加深一下印象,就像是现代学英语单词一样。 四宝对这个方法大赞。 金先生知道后,也夸奖禾早“很有想法,很聪慧,很有灵性”。 禾早也为七宝准备有,但是对方却懒得带,总是看了一看就放到一边了。 这回猜灯谜,兄弟两个的学识水平明显摆在那里,七宝这才产生了危机感,要奋发向上! 406.第406章 留下 几个人玩了个痛快,晚上都睡得特比实,只有独住一间的禾老四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到第二天与刘家告别后,他才找到了禾早,期期艾艾地问道:“早儿啊,你说你有挣钱的法子,有啥法子?” 禾早掘唇一笑,她的方法很简单。 在后世,古阳城一片家家户户都流行吃烧饼,有着专门的工具,烧饼夹鸡蛋,夹串,辣条,或者是夹个火腿,后来才又流行夹大肥肉和煎熟的土豆菜、青椒,因为买的人超级多,甚至超过了买蒸馍的人,所以,一条街上哪怕摆了四五家卖烧饼摊的也不够。 当然,这种现象也就只有古阳城有,到了其他市县,烧饼就不那么实兴了。 反正,在禾早的记忆中,如果哪一天少吃了馍夹串就像是少了点什么一样,很不舒服。 想必大部分的古阳城都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这些日子,她观察过古阳城与五贤镇,烧饼压根就没有流行起来,或许是因为烧饼是用白面做的,而街上卖的大部分都是黄面蒸的窝窝与摊的小娥饼。 况且,打烧饼需要的技巧不多,却需要实打实的力气,也要天天起早贪黑的,很是辛苦。 禾老四与赵氏都是勤劳之人,想必,这点苦难是可以克服的。 禾早就大致向禾老四说了烧饼的模样,后者就“啊”了一声,若有所思:“你说的跟山东煎饼差不多!” 山东的煎饼,摊成极薄极细的一层,吃起来焦香异常,与小娥饼一样,也是用黄面煎的,所以古阳城街道上也有两家卖的,生意还不错。 禾早想了想,含糊道:“大概有点类似吧!” 禾老四却有些不确定:“这个打烧饼就能挣钱?我看城里花销大着哩,昨晚咱吃的那馄饨,就那么一小碗,就有十来文钱,而且,喝他们家一碗面汤还要多拿两文,在咱们那儿,可是一文钱也不用哩!面汤随便喝!” 禾早就笑道:“城里开销大是正常的,但是来钱的机会也快啊,四叔你昨天一下午给人家卸货,就有净五十文的收入,这要是在家里,可是好几天才能挣得的!” 说的,倒也是! 禾早便再接再厉:“再说了,四叔,这打烧饼的事你先不应跟家里说,我呢,先帮你弄好需要的一切,你先试试,要是能挣钱了那不更好,要真的不赚钱也不怕,你到时候再找其他的活就中了!” 禾老四便有些心动了,半晌,搓着手说:“那个,那本钱可不能拿你们家哩,我自己也有!” 本钱不会花太多,顶多三四两银子罢了。 但就是三四两,禾早也怀疑禾老四没有,但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她摆摆手:“没事哩,我先弄好了,等四叔你正式开始挣钱了再还我是一样哩!本钱也不多哩,打烧饼跟卖窝窝是一样的,薄利多销!” 禾老四就慢慢点了个头。 因着四宝与七宝还要上课,禾早就决定她推迟两天再回家,让陈氏带着禾春儿,四宝,七宝尽快赶回去。 她这个决定太突然了,禾家甚至连车上的行囊都收拾好了。 禾早却笑着说:“本来我就想着再迟一些走。我还有事要找呆管事哩!再说了,娘,我住在刘家,你们也应该能放心哩,还有四叔陪着我哩!” 陈氏却皱眉:“大过年的,你住在人家里不是给人添麻烦,不中,这回你得跟我们一起回去!” 禾早无奈,只得朝四宝求救。 四宝却先质问道:“你留在城里干啥哩?” 事情没有定好,禾早不愿意先闹得人尽皆知,就走到四宝跟前,悄声对他说了几句。 四宝就觉得禾早是异想天开,倒不是觉得她的法子会不挣钱,而是:“咱四叔四婶都是要和离的人了,你不要瞎出主意!” 禾早就笑道:“这不是八字没一撇吗,我也就是想想,具体咋样还不知道哩,反正咱四叔要在城里找活计,我正好有一个法子!让他试试又不会怎样!” 这倒也是。 四宝想了想,就劝了陈氏:“娘,早儿既然要留下来,一定是有原因,刘家与咱家也是相熟的,还有四叔陪着她哩,所以,我看,那就让他们先留下来……” 陈氏仍不放心:“你四叔在城里是找活干哩,哪有时间招呼她!” 禾春儿忽然说道:“娘,那不中我也留下吧,早儿一个人确实不放心,我回家也就是作坊那一摊子事,娘你先帮我管管,等早儿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陈氏更不放心了:“你这么大一个姑娘,城里这么乱,我更不放心了。” 禾老四见状便道:“春儿,早儿,你们就跟你娘回去吧,我这事不急。” 陈氏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反对,闻言便有些尴尬。 她刚才那意思,怎么听怎么像是不相信禾老四。 还是刘掌柜出来解了围:“三夫人放心吧,我们家过两日也要回镇上了,到时候一定将三姑娘平安送回府上。” 刘玉泉在边上听了,眼睛就亮了亮。 刘掌柜又说:“刚才家母就已经吩咐过了,要我拨一个人手护送你们回去,不然我们也是不放心哩。” 他招手让一个白净的十五六岁的小伙计过来:“这人你们也认识,药铺里常跑腿的,小方,他送你们到了之后也就不回来了,直接去药铺上!” 禾家人就更不好意思了。 四宝也会赶车,但到底小了几岁,让人不放心。 他忙道了谢。 刘掌柜就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陈氏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人刘家安排得这么周到,她要是再拒绝就像是不信任人家一样,但她还是拉了禾春儿与禾早到一边,叮嘱了好多,又着重叮嘱禾早:“尤其是你啊,你可不许随着性子来,想干啥就干啥!城里大着呢,小心你吃亏!” 禾早敷衍地答应着。 禾春儿则笑着对她说:“娘,快回吧,四宝七宝上学要迟到了!” “哦,对,对!”陈氏又慌里八张地往回走。 禾春儿与禾早便忍不住笑。 407.第407章 赌注 等送走了一行人,刘玉泉就一脸高傲地走过来,小脑袋扬得高高的:“喂,你是不是想逛城里啊,反正我也没事,可以勉强带你去逛一逛了!” 那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让人看了牙痒痒。 禾早就也学着他的样子,高冷地说道:“不用劳烦了,我和我大姐,四叔自己过去就中了。” 她扯着禾春儿的手,又向禾老四招呼一声,笑眯眯地走到刘掌柜跟前:“刘伯伯,多谢谢你了啊,我们先去街上看看,再回来啊。” 刘掌柜却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其实是想和人家小姑娘玩的,但因为那糟糕的个性,每每都让人厌烦而不自知。 他就笑着说:“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让泉儿带你们过去吧,泉儿,快过来,老是摆着那一张臭脸,怪不得人家不愿意跟你玩呢,快收了脸色。好容易来了一个玩伴,可不许惹人家三姑娘不高兴!” 刘玉泉就嘀咕一句:“谁稀罕跟她玩。” 禾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拽了禾春儿先往前走了,叫也没叫刘玉泉一声。 后者站在那里,似是有点无措的样子。 刘掌柜就笑着踢了下自己宝贝儿子的小屁股,轻斥了一声:“还不快跟过去。” 刘玉泉扭捏了一下,但还是没能抵抗住新玩伴的诱惑,臭着脸追了上去。 “哎,这个儿子的脾性啊,真是要让人着急死。” 刘掌柜叹着气说。 禾早发觉刘玉泉跟在身后,也不搭理。 倒是禾春儿忍着笑朝他招手:“刘少爷也过来了啊,快来,一起走吧。” 刘玉泉这才快了两步走过来,脸上带了点笑意,但是却很快又不满意了:“咱坐车来多好,走路多累啊,我家有好几辆驴车呢。” 禾春儿笑着很有耐性地解释道:“坐车是不累,但坐在车上,这周围的景致就都看不见了,再说,我们还从没有好好逛过县城呢,这样走着更有意思。” 刘玉泉“哦”了一声,还是不懂走路逛街有啥意思,又累又慢的,还要提防小偷。 不过,他还是尽心尽责地嘱咐了一句:“把钱袋都藏藏好,这城里小偷多着呢!” 街上人也多,一不留神,小偷抢了钱袋就跑。 禾春儿本身就把钱袋藏的好好的,闻言却还是很温柔地抚摸了他的头:“谢谢刘少爷!” 刘玉泉顿时如同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小老虎,心情非常好,眯着眼睛笑,看向禾早的目光也是得意洋洋的,别提有多欠扁了。 禾早非常无可奈何。 在街上走了一段,她忽然指着那对面的店面,里面的人来往不觉:“这是你家的店面吧?” 刘玉泉就得意极了,高傲地点着头:“可不是,咋样,我家城里的店面比镇上的更气派吧!” 禾春儿顺着他的话头点头:“果真如此。” 禾早也点头:“嗯,是很不错。” 刘玉泉眼珠子转了转,问:“你们想不想进店里面看看,要是买药啥的,我做主可以给优惠啊!” 大过年的让人买药,这可不是好兆头。 禾春儿与禾早都有些无语。 跟来的老仆就忙讪讪地劝着刘玉泉:“少爷,这话可不能说。” 禾早却点点头:“那进去看看也好。” 她率先走进了药铺里,往外看去,这家店铺选择的地点很好,算是城里最繁华的一个地段了,而且,刚走过来的时候,那边就有好几条巷子,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宅户,平日出来买东西看病什么的都很方便。 而这家店铺外面,也空荡荡的,没有人占用的迹象。 她心里有了谱,又四处看了看,就发现了打铁铺,顿时很兴奋地跑了过去。 刘玉泉正兴奋地向他们介绍药铺的掌柜呢,禾早却突然跑出去,让他顿时觉得很没脸面。 他气冲冲地就追过去,要找禾早算账。 但禾早一心要做出后世的烧饼炉子,当然不会搭理他。 她对铁匠比手画脚地说着自己的要求,那铁匠听得一头雾水的。 禾早干脆要了笔和纸,就了一块安静的地方画起图画来。 她的毛笔字,经过小半年的练习,倒是也有了不小的进步,但是,这写字与画画还是有区别的,刘玉泉看着她画出来的那犹如狗爬一样的图案,笑得捂着肚子前仰后合的。 禾早一扭脸,一瞪眼,厉声喝道:“闭嘴!” 那刹那,竟像是一个小夜叉,刘玉泉被吓得惊了一惊。 禾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后面赶来的禾春儿吓得忙朝她摆手,并示意人家的老仆还跟在后面呢。 禾早皱皱鼻子,干巴巴说了一句:“好嘛,刚对不起了。我不该吵你!” 也不等对方啥反应,就干脆扭头专心地与铁匠说话。 刘玉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有了图画,再加上语言描述,铁匠总算有了些想法,点点头,满口承诺:“中,中,这得等个四五天才能打好。” 这家铁铺也有好几个人,一起合力,估计两三天就能做好。 禾早就加倍了银子,让他们快点。 那铁匠果然满口应承。 等离开后,禾春儿就好奇地问道:“早儿,那个是干啥用的?” 禾老四却知道就是所谓的“烧饼炉子”了。 禾早笑着解释了一遍,禾春儿就恍然大悟,怪不得禾早说啥也要多待两天,原来是为了四叔啊。 刘玉泉在边上听了半晌,就挤过来问:“那是做烧饼的,和小娥饼像不像?” 最关键的一处已经弄好了,禾早心情倒也很好,笑眯眯地摇头:“不是,等做好了你看到了就知道了,这烧饼应该是古阳城独我们禾家才有!” 刘玉泉就很不服气:“吹牛!” “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看我到底是不是再吹牛!保准比你吃过的小娥饼要好吃。” 禾早牛哄哄地说道。 刘玉泉就瞪大了眼:“我才不相信咧,敢不敢打赌!” “敢,为啥不敢!”禾早站在街头,双手抱胸,与他大眼瞪小眼:“赌注是啥?” 刘玉泉想了想,就把自己身上的玉佩摘下来:“喏,就是这个,要是我输了,这个玉佩就给你了,要是我赢了呢,你给我啥东西!” 408.第408章 租空地 禾早摩挲了下那玉佩,便知道是上等的货色,她身上可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想了想,她便说道:“那我就赌我……” “谅你也没什么我能看得上眼的东西,这样吧,你要是输了,你就要陪我玩十天,咋样!” 刘玉泉忽然就开了口。 禾早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小屁孩,听听他说的话,简直能把人气死。 “咋,不敢!”刘玉泉朝她瞪眼睛。 禾早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一副随你的口气:“中吧,那就随你!” 刘玉泉这才得意地笑了。 回去后,禾早就与刘掌柜商量要在他家店铺外面占用一小块地方卖烧饼。 这在铺面中也是常见的,主家租了一个店面后,想要减轻一下经济负担,或者是吸引更多的客人,便会将门前的空地租给一些小商小贩。 刘家的铺面却属于他们自家所有。 不过听了禾早的请求,刘掌柜就直接同意了。 门前的空地,本来就是白白空着的,之前也有人上门说想租,是他觉得开药铺看大夫的地方,门口太嘈杂了也不好,再说,他们家也不缺那几个租钱,就没有同意。 可,这人如果是禾家,那就又不同了。 他们刘家现在巴不得禾家能欠他们一些人情呢,这就是最好的关系网。以后两家也会越来越亲近。 他问了句:“用倒是可以,但是你们要卖啥东西?” 他笑着说:“你们禾家如今可不比之前了,哪怕是直接在县城买一间铺面,那也是松松的,干嘛要租一个外面的空地?” 虽说地方好,但风水日晒的,很辛苦。 禾老四就老实地笑:“其实早儿是为我租的,我想在街上试试卖吃食,看看咋样!” “卖啥吃食?” 到底是药铺,外部形象还是很重要的,刘掌柜就问道。要是卖臭豆腐什么,他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是大饼,与咱们的小娥饼和山东煎饼都有些类似。”禾早笑着说。 “哦!那倒是也可以。” 刘掌柜说道。 “那刘伯伯,我们就先试一个月,看看行不行!您看这租钱是多少,等会儿我们一并付了!” 刘掌柜就忙摆手:“付什么租子,就咱们这关系,等数伏天了,让你们村多送一些蝎子就行了,这租钱就不要了!” “那咋能行,哪怕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更何况咱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呢,眼睛瞧着的就是那个利字,按县城的规矩,该咋来就咋来,刘伯伯,您也不要跟我们客气!咱要想以后来往经常,彼此没有嫌隙,这规矩就得摆上台面才行呢!” 禾早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刘掌柜被逗笑了,想想,不管是他们刘家还是如今的禾家,都不缺这几两租子,太推让就显得刻意了,便爽快地点点头:“行,那我也不说多的,不二话,你们看中的一定是主街道的药铺,这条街上租金本就贵一些,因为人流量最大,销量也最高,咱们到底是熟识的,我也不多要,比时间上低一点,每月就要你们一两八钱银子,怎么样?” 禾早也已经问过了,知道这条街上,外面的空地都是一月二两到二两五钱银子不等,刘家给的这个家,也的确是很低了。 她便很感激:“那真是谢谢刘伯伯了。” “我看,你们只是先试一个月,这头一个月也不用立字据了,而且你四叔也是头一次做生意,在县城要租房,日常花销,还有做生意的本钱,这租子你这个月底给我就中!” 刘掌柜沉吟着说道:“等到一个月后真觉得可以,要长期租,那咱再立字据!” 这样,是真真正正从禾家的方面去考虑的。 禾早与禾老四都非常感激,后者更是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搓着手,张嘴说了半天谢谢。 他这样子,比当初的禾老三还是要强些的。 禾早就自然多了,大大方方一笑:“刘伯伯这样客气,那我们家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再说以后我四叔就全靠你们照应了,我们家到底离县城远哩。刘伯伯,你们也不应跟我客气,今天晚上,我请老太太,您,还有刘少爷,一起去庆宴楼坐一坐吧!” 刘掌柜习惯性地想要拒绝。 禾早就忙笑道:“刘伯伯,可不兴拒绝哩,不然我四叔以后在你们家门口做小买卖也不自在!总得让我们表示下吧!” 县城的一桌席面,也就二两左右。 禾早这样,却是在变相地付第一个月的租子了。 这样,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场面上还很好看,又能增强两家的感情。 刘掌柜就无可奈何地笑笑,指着她叹:“你啊你,就是个鬼精灵!” 禾老四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架势,在边上不自在地站着。 刘掌柜就感叹道,也亏得禾早这小丫头只是出生在农家,父母长辈都是世代的老实人,要是让她生在了如他家老太太那样的经商世家,怕是这小丫头的名声绝不下于母亲! 刘玉泉很生气。 他的怒气来的莫名其妙,让特意出去采购东西的禾早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两个人打赌之后,他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呢。 但是禾春儿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仰着头生闷气。 禾早干脆不管他,自己在菜市场上找着适合做成烧饼串的东西。 后世的串串肯定不行了,辣条也不行,火腿也不行…… 似乎,没几样可以照搬到现在的。 不过,面酱还是有很多的,又有五花肉,她决定顺带将酱肉的方法交给禾老四,烧饼夹肉,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又选了土豆,干辣椒,干茴香,干胡椒,还有一篮子的鸡蛋。 回去后,便借用了刘家的厨房。 禾早亲自示范,一点点交给禾老四。 她前世没有卖过烧饼,但好歹也是吃着烧饼夹串长大的,对其中的流程再清楚不过,等到禾老四熟练了,自己再摸索着改进。 做生意嘛,本来就是这样的,一口吃不了胖子。 409.第409章 做烧饼 禾老四学得倒也快。 没有烧饼,干脆直接夹在白面膜里吃,抹点酱,切点小碎葱,再撒一些姜末,白面馒头的味道前所未有的好起来。 刘老太太也凑热闹,甚至也吃了一个馒头夹鸡蛋,称味道很好。 禾早就掘唇笑。 揉了面,等到第二天才会发。 所以,之后,他们便去县城里找出租的屋子。 禾老四一个人的话,倒也好找地方,就捡那种最便宜的大通铺就行,因为古阳城是个煤炭销量很靠前的县城,因此城里很多给挖煤苦工住的大通铺,一二十个人,并排躺在一个屋子里,价钱便宜,一个晚上也就几文钱,但是,禾早还有些私心,希望,禾老四能够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回,以后将赵氏与五宝都接到城里来。 所以,他们干脆就在主街道后面的巷子里找,出租的屋子很多,价格却很贵,租的空地一个月才一两八钱银子,出去的屋子,一个月就要三四两。 打烧饼再挣钱,一个月也不可能净赚四五两银子啊。 没办法,禾早他们只好往稍微偏离主街道的地方去找。 租金相对就便宜多了,找着找着,禾早发现他们上次找禾小叔时就是这一条巷子口,便来了兴致,往里一打听,这一条巷子的房子果然租金便宜,又带着一间厨房,院子,院子里的空地虽说不大,但也能开辟一小片菜地,种个菜什么的。 这个还是让禾老四做主。 不过禾早又加了一句:“四叔,还是选院落稍微大点的,好歹能种个菜,这就省下买菜的钱了,你出去看看,城里的菜老贵贵了!” 禾老四心里盘算了下,就点头同意了,他是个庄稼人,就算来城里干活,不种些什么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心里没有着落一样。 他们最终挑选了一件与禾小叔当初住的那条巷子后面的胡同里,院落更大一些,整体看着也更整齐一些,租金也不算太贵,每个月二两银子。 有一个好处就是院里就有井,吃水方便。自然,种菜更方便。 禾老四就定了这间。 但是,这户人家的主家认死理,非得让交三个月的租钱不可。 现下的情况是,禾老四很可能干不了三个月,他身上又只带了二两多银子,这还是他许久的积蓄,家里也没剩下多少了。 总不能让人家三房拿钱吧! 禾早便发挥着那三寸不烂之舌,与主家讨价还价,最后还作势要去别家去租,那主家才同意只付一个月的租钱,但是,需要多付二百文钱,为的是防止一个月到期,他们还没有找到下家,这二百文就是禾老四给他们的补偿!但要是付三个月的,就不需要另外付了。 在外面租房子,是有这个说法。 禾早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知道禾老四没有拿那么多钱,就与禾老四商量,他拿大头,她则将二百文拿出来,回头等他挣钱了再还也是一样的。 反正都欠下这么大人情了,也不差这一点。 禾老四就同意了。 租好了房子,又去买了几十斤的好面,两罐子菜籽油,一应的家什摆设,又去刘家将适才买的东西搬过来,看着也像是一个小家了。 人家不给准备被子,禾老四就决定等两天后送禾早他们回家时,把被子铺盖带来。 原本,就是想着先找个短工,等回去后背了铺盖再过来的。 刘掌柜则笑着说:“让老四兄弟就住我家吧,你们还一个个不同意,这住在外面,太麻烦了!” “要是住一天两天的,我们也就只能麻烦贵府了,但我四叔可是常住哩,白住你们家可不行!”禾早笑嘻嘻地说道。 刘掌柜也就笑笑,不再说什么。 当晚,他们一起去了庆宴楼吃饭。 当然是禾早请的,只是,刘掌柜却特意定了女人家也能喝的葡萄酒。 出门在外,就是禾早再馋,也只肯沾了沾,就不再碰了,禾春儿更是自觉,连沾也不肯沾,只以茶代酒。 刘家人也不勉强,只挑了禾老四灌着。 禾老四今天很高兴,所以来者不拒,很快就喝醉了。 禾早今天完成了件大事,心情也很轻快,一边夹着菜吃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刘家老太太与禾春儿聊天。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到异样。 即使相处了这么久,她却从没有见过刘玉泉的母亲。 刘家,就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以前,她以为刘夫人是住在府城或者县城的,但是,现在看来,却不一定。 莫非,是早早去世了! 不然怎么会连元宵节也不一家子团聚。 这样想着,禾早就有点怜惜起刘玉泉了。 甚至还主动帮他夹了菜:“等烧饼开业,你要是喜欢吃,我让我四叔每天单独送你一个。” 刘玉泉拖着长长的尾音,从鼻孔里说话:“我肯定不稀罕!” 禾早心坎上刚刚冒出来的那一点点怜惜之情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屁孩。 禾春儿笑着解围:“瞧你们两个,年纪一般大,按理说该说得来的,咋一见面就都成斗鸡眼了,在外面可别吵了,小心让人笑话!” 禾早皮笑肉不笑地冲刘玉泉“嘿嘿”了一声。 后者黑亮的眼睛眨巴下,就扭头冲刘老太太说话去了。 切! 禾早也把小脑袋埋到碗里面,只露出个后脑勺。 禾春儿却依旧笑着。 她能看出禾早在家的几天,因为与阿澈吵架一直有些郁闷,但来了县城后,倒是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模样。 就当做散散心吧。 第二天,禾早就去找了呆管事。 她留在县城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问问呆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现在禾家被人推到了台前面。 呆管事其实十六晚上见过禾三房一家子,他们来了县城,阿澈不放心,特意让人来跟他说一声,让他没事多照看一点。 这也是真心爱护禾家人的意思。 呆管事就也没露面,只让人看着。 等听说禾家二姑娘又是去打铁铺又是租房子的特别热闹,就猜测这是又想出法子做生意了。 出于韩家的利益考虑,他也想上门去问一声呢,禾早就找上门来了。 410.第410章 哭 等听对方说了来意,他便和缓地笑着,可语气却怎么听怎么有种敷衍的意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作为贡品的松花蛋方子是你们禾家的消息传出去后,便有很多人对你们家好奇,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些人都被我们家挡回去了,府里又派了打手去你们家里看护着,安危上不成问题!” 他提前这件事,就是想让禾早知道他们韩家的好处。 禾早当然不能再纠缠下去,但是她还是笑着说道:“话虽如此说,但我还是希望以后如果涉及我们家利益安危之事的话,呆管事能够提前示警,我们一家感激不尽!” 这是拿话将他来了。 呆管事不动声色,含笑点头:“那自当如此!” 等到临走的时候,呆管事又让禾早带走很多从怀庆府捎过来的特产,还有一笼子的大红虾与螃蟹。 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是哪里孝敬的。 呆管事笑眯眯地说:“这里面一半是给府上的,一半是给顾少爷的,还望三姑娘帮忙转达。” 禾早笑得很甜:“知道了。谢谢呆管事。” 但是,等到出了门,她就撅了嘴。 看来,要想问清楚真实事情的发展经过,还是得从阿澈着手啊。 她有些苦闷地回去。 刘家人看到这样丰盛的半辆车子东西,都有些吃惊,尤其是看到有些就是他们刘家也不好弄的特产时,刘掌柜就心想,看来,禾家果然有门路啊!与府城的贵人确实有紧密的联系。 禾早就着自家的分量,分了一部分给刘家。 刘掌柜也没客气,直接收了,当天就用这些特产做了一顿丰盛的吃食,刘玉泉大呼过瘾。 等到禾早说的烧饼炉子做好后,特意推回去试了试,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煤球出现,平民百姓家用的都是柴火,稍微有点能耐的人家,却是直接用的炭块,所以当做炉子的时候,禾早就也让将铁板下边两个火口做成了烧炭块似的。 至于最上面那一层铁板,现代用的是不锈钢,这样打出来的烧饼不会有异味,但是现在当然达不到这种条件,禾早就要求做成了铁皮,到时候勤去烧焦的铁渍就可以了。 等打烧饼的时候,她特意让禾老四再多抹一层油,让光滑一些,一尝,味道果然不错。 禾春儿吃了也很喜欢。 禾早就得意洋洋地看着刘玉泉。 刘玉泉有些不相信,禾早就亲自给他抹酱,切姜丝,又煎了个鸡蛋,将特意腌制的酱肉切碎,用干辣椒,土豆丝拌了拌,在铁皮上又煎了煎,一股脑塞到了烧饼肚子里,又将腌制酱肉的汤汁倒入一点,让他吃。 刘玉泉咬了两口,那清秀的眉眼就舒展开来。 味道确实不错。 他三两口吃完,就伸着手大咧咧地要求:“我还要来一个!” 禾早故意问:“好吃不好吃?” 禾春儿与禾老四都在偷笑。 刘玉泉脸面上下不来,臭着脸,但到底抵不过烧饼的香味,还是仰头望天,含糊地说:“还行吧……” 禾早却故意让他说清楚:“到底好吃不好吃?不好吃的话就不给你吃了!” 她把小箩筐中的烧饼往一边推了推。 刘玉泉气急败坏地看着她。 禾早的眼睛却瞪得比他还大,还要明亮。 刘玉泉败下阵来,只好耸拉着肩膀:“好吧,好吧,好吃,中了吧?” 他不满地瞪着禾早,好像说了这句话就相当于禾早欠了他多少银子一样。 禾早忍不住好笑,觉得逗小屁孩的感觉真的好爽。 平常她身边没有多少比她小的人,就一个七宝,还是很乖巧很维护她的亲弟弟,不好太过分地捉弄他,正好就有一个傲娇自大的刘玉泉,不拿来欺负一下就太对不起她细胞中的恶趣味了。 “喏,我再给煎一个啊。”她的语气倒是不错。 刘玉泉的脸色好转了些,好奇地看着她煎鸡蛋的动作:“这叫做煎鸡蛋?从来没有吃过!” “好吃吧!还有这个酱肉,腌制起来很麻烦哩。” 禾早笑眯眯地说着。 刘玉泉接过第二个烧饼,吃了一会儿,忽然道:“禾小早,你得将你家腌酱肉的法子告诉我,我回去后让我家厨娘做给我吃!” 酱肉的味道真的很错。 禾早教过禾老四,后者就忙要点头应承。 禾早却瞪了刘玉泉:“这是我四叔要拿来赚钱的,你要吃,每天来我四叔摊子上吃好了,干嘛要把秘方告诉你!” 刘玉泉十分不满:“不就是个破房子嘛,你干嘛不说,真是小气!小气鬼!” 他朝禾早恶劣地吐了吐舌头。 禾早却正色道:“我问你,你家是开药铺的,店中也有好些珍贵的药方子,你奶奶你爹从小就教你要把方子告诉别人啊!” 刘玉泉张张嘴,却又闭上。 他家算是民间的杏林之家,那些珍贵的药方,他作为唯一的嫡子,当然从小就要接触,但是,不管是奶奶,还是父亲,都告诫过他,这些方子哪怕是死也绝对不要告诉别人! 但是,他嘟哝道:“我家的药方子和你这个不一样,我家的药方子是挣钱的,而且还是治命的呢,但你家的,不过是腌制个肉,挣几个大钱而已!差远了!” 禾早冷笑一声:“不管挣钱多少,这腌肉方子都是我四叔安身立命的根本!为啥要随意告诉外人!你家的药方子是能够给你们家赚大钱的,所以你们才会死守着不外泄出去,不然治病的方子才更应该往外传哩!既然你们家都舍不得,为啥我们家就舍得,有句话叫做推己及人,你知道不知道?” 这句话显然说得重了。 禾早口才向来就好,刘玉泉辩不过她,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又觉得自己丢了大人,顿时只觉无限委屈,瞪着她,说了声“你”,眼眶就红了。 禾春儿忙劝道:“呀,男子汉大丈夫,可千万不能哭哩!不哭不哭!”她安抚着对方,又训斥禾早:“早儿,你少说两句,瞧瞧你多厉害,把人都训哭了!” 禾早有些目瞪口呆。 411.第411章 向人家学习 她没想到原来傲娇的小男孩,也是个心里脆弱的娇娃娃。 这样一来,就显得很没意思了。 她悻悻地开口:“好了,是我不好,你别哭了!我不说就是了。” “谁说我哭了,你才哭鼻子了呢!”刘玉泉反而更生气了,也不扔手中的烧饼,扭头就往外跑。 禾春儿忙叫了声,要追出去。 却迎面走来刘掌柜,他皱着眉,看着哭得鼻子红红的刘玉泉,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子,快把眼泪擦干了!” 刘掌柜一向都笑眯眯的,很少有这种疾言厉色的时候,刘玉泉吓得不敢吱声,低着头站住。 禾早却想敲自己一下,刚才的那些话,她也就是对着刘玉泉一个小孩子,才会没有顾忌地随口而来,没想到人家大人在外面听了个一清二楚,运气也太不好了。 禾春儿也惊愕万分,等回过神来,就狠狠瞪了禾早一眼,听听她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简直就是在公开批评人刘家为了利益草菅人命了! 禾早耷拉着小肩膀,低着小脑袋,前所未有的乖巧。 屋里的气氛很尴尬。 禾老四是个老实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刘掌柜却爽朗地笑道:“禾二姑娘这张利嘴啊,我今日可算是领教了!” 禾早有些懵,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刘掌柜却一脚轻轻踢了踢刘玉泉的小屁股,轻斥:“你看看你笨嘴笨舌的,在人家二姑娘面前,可是占不了半点便宜,也亏得你整天夸自己是孩子王!以后,跟在人家二姑娘身边多学着一点,就这口才,你能学个十分之一,我就心满意足了!” 事情发展的走向,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禾早好奇地看着刘掌柜。 对方却叹口气,对她笑着:“二姑娘啊,泉儿这小子就是被娇惯坏了,倒是没什么坏心眼,以后还要请你多教教他!他跟你比,还是差得远啊!” 禾早不由汗颜。 禾春儿也忙道:“刘伯伯太客气了,早儿这脾气在家里不知道说了她多少回了,却不能改!早儿刚说的话太不应该了,早儿,快跟刘伯伯道歉!” 禾早乖巧地走上前,施了一礼:“抱歉,刘伯伯,我一时说得忘形……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刘掌柜却摆手,连称不碍事。 其实,禾早说的那些话是世人皆知的,只是因为人情世故,没人会故意说出口罢了,而禾早小小年纪,却能想这么长远,却又让人惊讶。 也或者是别人教导她的? 刘掌柜心里沉思着。再一抬头,就发现自己那个不挣钱的儿子,已经忘了先前的嫌隙,毫无芥蒂地围在禾早身边,东张西望,问这问那,当然,嘴里还不忘吃着人家的烧饼! 这熊孩子! 刘掌柜满是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这个烧饼的味道倒是蛮香的。 禾早很有眼色地给他夹了一个肉串。 刘掌柜吃了一口,那眼睛就亮起来,不由点头:“嗯,这个味道,在县城一定会大卖的!” 禾早就开心地笑起来。 禾老四自己做了几次,觉得做得大差不差了,禾早一行人就也要打道回府了。 刘家也已经收拾行囊,回镇上了。 众人便合在一起回去。 等到了镇上,刘家因为先前禾家送的海鲜,回了很多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药材。这倒是异常珍贵了。 禾老四忙着要拒绝,刘掌柜却摆手笑道:“你们送的东西我就大大方方接受了,我们府上送的,你们可不能推辞!” 这样一说。禾老四就不好说什么了。 刘掌柜就又嘱咐道:“什么时候过来说一声,有什么困难也说一声,我们府虽说只是药商,但在古阳城一个县城,还是有些手段的!” 禾老四就忙着道谢。 这边刘玉泉也扯扯禾早的小辫子,牛拽拽地说:“要记得来找我玩啊,要是不来,我亲自找到你家去!” 他示威性地挥挥小拳头。 禾早将自己的辫子从他手中解救出来,瞧瞧那边刘掌柜在与禾老四说话,顾不上这边,就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威胁道:“你敢再揪我辫子,我就把你的头发给你烧光!” 她那恶狠狠的模样,倒是把刘玉泉给唬住了。 后者呆呆地看着她。 禾早忍着笑,拍打下身上的尘土,装模作样地说:“如果以后有时间了,当然会找你来玩哩,你不要催就好!” 刘玉泉呆呆地“哦”了一声。 一直等到禾早一行人离开,刘玉泉才瞪大眼睛想着,禾小早说要烧他头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厉害,禾小早貌似比他还厉害! 以后,好像不能再随心所欲欺负她了! 这可怎么办! 等到回去的路上,禾早却叮嘱禾老四:“四叔,回去后,先不应说你要准备卖烧饼,就说找了个做苦工的伙计,工钱还行,但是人家就只差一个人,所以就急着报了名,又赶紧回来拿铺盖,又得赶快回去,其他的就不要多说了……” 禾老四听得一呆一呆的,茫然问:“为啥不让说实话!” 禾早叹口气:“家里还有大伯哩,大娘娘咋会让你一个人挣钱!但是这卖烧饼的活计,你和四婶两个人刚刚好,多添一个人那就不挣钱了!再说了,要是真卖烧饼,我怕爷奶不让你去哩!” 烧饼,毕竟是一种新的吃食,老人家都守旧,总觉得会赔钱,还浪费劳力,有很大可能不让禾老四去。 幸好,禾老四不如禾老三那样固执愚孝,只想了一想,就点点头:“中,我先去试一个月再说!” “嗯。” 禾早想了想,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一个人在城里,花销比家里要多多了,禾老四身上就那么点钱,肯定不够。但是,要是她主动提出借对方钱,似乎有点让对方伤自尊! 她到底是小辈。 这件事还是让老爹跟他说吧,想必,如果是兄长开口,禾老四可能会更容易接受! 还没到家门口呢,得到消息的陈氏就忙忙迎了出来,瞧那模样,也是真心焦急。 禾早的心情,就很好。 412.第412章 短视无知 “可是回来了,没有给人刘家添麻烦吧!” 她永远就有一颗操不完的心。 禾早就乖巧地不吭声,禾春儿笑着:“刘伯伯回了很多东西呢,七宝可是有口福了。” 看了眼车上的东西,陈氏就忙说:“老四,你也带回家一些,这几天,麻烦你照顾着姐妹俩了!” 禾老四忙摆手,诚心诚意地道谢:“不,不,这话该是我说哩,这几天,多亏了这姐妹俩!” 如果烧饼这个生意真能做下去,那禾早简直就相当于给他指了一条养家糊口的财路了。 而且,禾早所说的那件事——虽说他面上没有同意,但心里却仍时不时就想起以前一家子相处的画面。 至少,对他来说,去县城里能拥有养家糊口的本事,有些困难也就不成困难了。 禾老四先去看望了一下禾老三,后者也向他道谢帮忙照顾两个女孩。 然后,禾老四才带着车上小半的东西回去。 老宅,今天午饭当然吃得很丰盛,非常难得的是,等到三房让禾早端了一碗海鲜一碗肉菜送过去后,禾老爷子竟然也忙让禾夏儿端了一碗蒸的大螃蟹:“咱中原人,极少吃这个,他们都说尝着味道倒是极好,我却吃不惯这个腥味,你也拿回家尝尝吧!” 中午,禾早家没有蒸螃蟹,原是陈氏与郝三嫂已经做好了丰盛的午饭,螃蟹就放着晚上吃。 禾老爷子这样盛情,禾早当然不会没有眼色,当即笑眯眯地笑纳了:“那就多谢谢爷了,七宝最爱吃这个了!” 禾老爷子含笑点头,心情很好的样子。 禾老太太接下来就说了一句:“早儿啊,你跟你们四叔一起,知道不知道他已经找到活计了?” 她白皙圆胖的脸上,眉眼舒展,一看就是十分畅快的模样。 哦,怪不得这两个人心情这么好,原来是知道禾老四要打工的事了。 她就点头:“嗯,听四叔说过,是找了一个活干。”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城里活计好找哩。” “就是,就是,听你四叔说他就给人帮忙了一下午卸货物,就挣了五十文钱,这可就相当于拾钱哩!” 禾老太太很兴奋。 禾早:“……” 她往禾老四那边瞟了一眼,暗想,对方也太老实了吧,那五十文钱都花光了,却还要说出来,事无巨细地跟爹娘报备! “我说,一下午能挣五十文,那一天岂不是挣一百文!这一个月下来,就是三两银子哩!可比你们二伯那个私塾要挣钱哩,早儿,怕是你们家的作坊也比不上吧!你们挣的多,但是又请了那么多人帮忙,还要给人家贵人分一大半,每个月还不知道能落到手里多少哩!” 禾老太太很不屑。 也不怪她短视无知,因为对着大闺女,二儿子抱怨过太多次三房的不孝顺,那两个人心术都不太正,就都骗她说三房其实没挣多少钱!禾老太太也就轻易相信了。 禾早眨巴下眼睛,决定当做没听见。 只是,等她离开的时候,又偷看了禾老四一眼,有些为他的未来担忧起来。 如果,禾老太太以为只要在城里干活,每个月都能挣三两银子,那禾老四岂不要累死! 她出了院子,还能偶尔听到禾老四试图解释的声音:“娘,那只是个意外……我找的这个活计,可挣不了这老多哩!” “你是不想往家拿钱还是咋的,啊!城里的钱那么容易挣,就像是拾钱一样,你一直说挣不了是啥意思!”禾老太太很不满。 禾老四就无话可说了。 禾早回去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一家子。 陈氏的眉头就皱起来,但她一般上不会评人是非,因此未吭声。 倒是禾老三有些叹气:“你奶这是要钻钱眼里了啊……钱哪能一下子挣完的,再说了,你四叔在城里,能有啥好活计,不过是做个苦力,这做苦力的钱哪容易挣哩……你奶以前也做过工,咋越老越不明白这个理儿了呢!” “她才不管哩,管你累死累活,只要有钱拿就中!”禾早忿忿嘟着嘴。 陈氏就斥道:“不许多嘴。咋说话的,那是你奶。” 禾早挑了下眉:“那也得她有一个当长辈的样子!” 陈氏瞪了她一眼,却又给她夹了一个小红虾,埋怨道:“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禾早这才不吭声了,埋头剥红虾。 禾老三并不知道禾早打的主意,禾春儿就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禾老三倒是惊奇万分:“咱早儿又有新主意了啊。” 禾早很谦虚地笑:“还不知道会不会赚钱哩。” “总得试试才知道吗,怪不得今天我觉得你四叔态度特别好。”禾老四感慨了一句。 禾早就好奇地问道:“爹,你是不是也觉得四叔的性格别扭?” 四宝与七宝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禾老三就哈哈笑了一下:“别扭倒不至于,但你四叔从小对啥都淡淡的,但又有主意,只不喜欢跟人说罢了。” “那跟大伯有点像!”七宝摸着下巴说。 禾老三就摇头:“你大伯那是太老实了,你四叔可要圆滑一些。” 禾早就与四宝在桌上互看了一眼,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 禾老三这种老实头都说禾老大太老实了,也可见对方老实到什么地步! “爹,这事先不要跟老宅的人说,我四叔也是想试试。”禾早嘱咐道。 禾老三点头:“我自省得哩。” 作坊元宵节特意放假了,现在又重新开始做工。 禾夏儿来三房后,就悄悄对禾春儿说:“我娘在家里闹着想让爹和大央哥也跟去县城打工哩。” 禾春儿就无语:“过年时咱爷不是一提这事,大娘娘就不同意吗,说是怕乡下人去城里吃苦啥的,不让去……我看到大央哥倒是很想去!” 禾夏儿摇头:“可能是听四叔说能挣钱吧!” 禾春儿就微微蹙眉,这大房的人要是真跟了去县城,那四叔打烧饼的事就瞒不住了。 “咱爷却不同意,家里四叔一走,就剩下我们一房头了。咱爷的意思,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闲时,不管干啥都能赚到钱!没必要都跑到县城,太远了,三叔腿脚又不便,真有急事连个跑腿的人也没有!”禾夏儿又道。 413.第413章 活计争夺 这话倒是实情。 禾春儿那颗刚提起来的心就又放下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马氏又岂是那种对方一说就轻易放弃的人,之后的两天,她都在家里大吵大闹,非得让禾老大与大央跟去不可。 禾老大也还是那个木头性子,不管你吵得天翻地动,他只一个不吭声,只坐等结果就算了。 禾老四有些发愁,连着跑了两趟来禾早家,想找她商量对策。 禾早也很无语,早就告诫过你啥话都不要说,你倒好,那话就是憋不住,说啥你一下午就挣了五十文,这不是净找事嘛! 不过,禾老三还是让她想着法子帮帮对方, 老宅的人都是一干极品,二房禾老二人品压根就不行,大房有马氏在,三房就不敢相信他们,也只有四房,不管是回娘家另过的赵氏,还是沉默寡言的禾老四,相比较来说,还是比较靠谱的。 如今,禾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只有三房一家,看着也太单了些,要是能有个兄弟帮帮忙那就更好。 有句话说的好:兄弟合力,其利断金! 如今三房还真需要禾老四的帮忙。 禾早就勉为其难地走了一趟。 老宅就没有一日安宁的,禾早去的时候,马氏正站在那里,掐着腰,和两位老人辩论:“啊,为啥让四房出去挣钱,不让我们大房出去!他四房就那一个娃,现在也给了公公家里给养着呢,哪还用挣钱!爹,你看看我们大房,多少个娃哩!我们不挣钱,你们给养着哩啊!” 她气势很盛。 禾老爷子吞吐了几下旱烟,才叹口气:“老大媳妇啊,当初过年的时候,我就提过这事,是你给拒绝了,老四家里又没啥负担,五宝不在家,他一个人出去我也放心!你们家几个娃都在哩,这当家的出去了,万一家里有啥事咋办!谁还能去县城把人给找回来不中?再说了,老四老大都出去了,我们二老在家,可是急抓着都抓不到人!” 马氏的想法很干脆,仰起脖子哼了一声:“让老四在家就中了,他那个活计正好让给我们当家的,刚刚好!” 对于这种大言不惭,不要脸面的话,一屋子的人都为之汗颜。 禾老四双手握拳,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他是真的气坏了! 马氏吵了几天,今天才终于道出了目的。 她想要硬生生把他的这个活给抢过去。 禾早却抢先一步说话,语气中都充满了惊讶:“大娘娘,你也太自信了吧,你说让大伯干四叔的活,那就肯定中啊?我四叔去干活,人家也是面试考察过的,你随便一个人过去,就能顶了,说的也太简单了!” 马氏脸色很不好,她此时也顾不得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财神爷了,反正谁挡了她现在的财路,那就是自寻死路! 她瞪着她:“小丫头片子不许插话,滚一边去。” 禾早的眉毛挑了挑,很冷淡地说:“大娘娘,这事你相差了,四叔干的活是我给推荐的,人家也是从各方面仔细考察过后才决定用四叔哩,这还分了一个月的试用期!” “试用期?那是啥东西?”马氏不解。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由皱眉看她。 禾早气定神闲,微笑着:“所谓的试用期,就是先试着用用,看看你这人合用不合用,要是做的活不中,那就立马辞退!” 她故意睁大眼睛惊奇道:“难道你们都没听说过?大地方的要求可严格了,可不是说谁去就都中哩!而且,第一个月的试用期,工资可低了,估计,也就顾着一个人的三餐吃饱,有良心的主顾,会再管一下住宿,那没良心的只看钱的主顾,才不管你晚上是露宿街头还是咋的!” “啊!连工钱也没有?”马氏不相信。 禾老爷子也沉思:“我活了半辈子,从没听说过啥试用期哩……” “爷,你那是老黄历了,现在,咱县城因为煤炭,在府城都很有名哩,来往的外地人多,这要求也就新鲜起来了!” 禾早笑眯眯地说道:“我四叔原本是没有工钱的,是人家主顾知道是咱们禾家,特意说了除了四叔的一日三顿管饱,与管住宿以外,再给三百文的大钱!等试用期过了,工钱另说!” 禾老四惊讶地看着禾早睁眼说瞎话! 但是她说的这话合情合理,就是他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像是真的了,更不要说禾老爷子与马氏他们了。 马氏狐疑地瞅了她一眼,嘀咕一句:“城里的活这么难找?” 禾早煞有介事地点头:“可不是哩,谁都知道现在是闲时,周围几个乡的人都要找活干,县城就那么大地方,可不是你挑人家,是人家挑你哩!” 这话很像! 马氏哼了一声:“才三百文,吃饱了撑得才去干!” 她摆摆手:“我娘家大哥说他那里有活计,就让我们当家的去他那里干吧!” 禾老太太不满,想说什么,却被禾老爷子给制止了。 他现在要求真的很简单,不管大房干啥,只要不再吵吵就中。 既然老大媳妇这么想让老大出去赚钱,那就去吧。 到底,家里,还有三房在呢。 老三腿脚不方便,但还是个能拿主意的人! 真出了啥事,也不至于捉瞎! 如果,禾早知道禾老爷子心里是这么想的,估计要骂娘了! 马氏也是个精明人,当禾老太太问她娘家兄弟出多少工钱时,她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就几百大钱吧。”然后,就急匆匆地带着禾老大与大央走了。 禾老太太气得干瞪眼,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被马氏牵着鼻子走,让他往东绝不敢往西,让他站着绝不干坐着,不由气得骂了一句:“真是我生的种,要不是看他那么听他婆娘的话,我早把他溺死了!” 禾老爷子就道:“大过年的,听听你说的这话!” 他又看向禾老四:“那,老四,你尽早就走吧,跟人说好的事,不好多耽搁!” 禾老四就忙忙应了。 事情圆满结束,禾早也功成身退。 只是,禾老爷子看这她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不太相信刚禾早说的那番言辞。 414.第414章 禾家账本 禾老四当天下午就收拾了行囊铺盖,又特意来三房辞行。 听了禾早的话,禾老三就劝了对方几句,借给对方二两银子并几百个大钱。 禾老四原是坚持不肯要的。 他自己觉得禾早给自己出了主意打烧饼,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再拿人家的钱,那和大房就没啥两样了。 但是禾老三劝道:“穷家富路哩,你一个人在城里,真有个头疼脑热的,别连个吃药的钱都没有。这钱我都记着哩,等回头你赚钱了,再还我也一样哩。再说,我家的光景你也看到了,如今,真是不缺这几两银子。” 禾老四身上确实没多少钱,城里的物价贵,他这钱估计就够吃几顿饭的,想了想,他便郑重接了过来,道:“三哥,你放心,租房子的钱,做烧饼炉子的钱,我都记着哩,等我挣钱了,以后连本带息还给你们,不让你们吃亏。” 禾老三摆摆手:“说啥傻话哩,咱们亲兄弟,能帮就帮一点!时间不早了,你也走吧,到那儿还得忙着。” 禾老四就站起身告辞。 禾老三想起什么,问:“老四啊,你是咋去哩?要不,让大山送你一趟,我家驴车就在那儿放着哩。” “不,不用,我去黄老汉家租他家的车。价钱也不贵,你们家事忙,这车得送货啥的,我就不占用了。” “哎,你跟我客气啥,送货的还有那牛车呢,再说,城里也时不时就来人拉货,这驴车就是自家用的。大山,大山,你进来。” 禾老三就吩咐大山,让他把禾老四给送到地儿再回来。 禾老四仍百般推辞,总觉得太麻烦人家了。 禾老三虎了脸,眼一瞪:“你看看,你看看,咋还跟我客气上了,可不应傻了啊,坐车走吧,再等等,天就黑了,家里有车,干啥要去租车,那钱是多得要烧包是吧!” 他催着大山去套车。 禾老四的脸就微微烧得慌。 老宅也有一辆牛车,但是他出门的时候,禾老爷子却说那牛在镇上被使唤得很了,得好好养养,让他去找黄老汉租车。 又说穷家富路的,拿出二两银子给他。 但是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就虎视眈眈在那瞅着,马氏也在门外探着动静,他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要了这二两银子,怕是又要惹出一场争吵,便坚决不肯要。 禾老爷子无奈,便也罢了。 禾老太太就忙让禾橘儿将钱给收了起来,还振振有词:“你去城里,人家管你吃住,可是饿不着你哩!要这钱也没用,省着给你二哥读书吧。倒是你挣的钱,自己可得顾着点,不应瞎花啊!”说着又叹气:“都好几十的人了,没出过门哩,让我咋的都放心不下。” 禾老爷子倒是又嘱咐好几句,让他多吃点多穿点,一个人在外面不应省钱,该花就花。又对他说:“临走了去你三哥家坐一坐,不是说多亏了你三哥的面子,人家才要你,去那说一声谢。” 禾老四就提着包裹过来了。 禾老太太的行为他不做评价,但老爷子的话却让他有些感动。 但是,一直到大山赶车牛车送他出了村,他才有些回过味来。 为哈老爷子早不说让他去三哥家坐坐,非得临走了,还要提着包裹背着铺盖去。 难道为的——就是让三房送他路费,又套车让长工送他去县城吗? 禾老四这样一想,心里就微微发寒。 他走后两天,就趁着大山去送货的时候,让他捎信回来,说烧饼已经卖了两天了,但是,生意不算太好,挣的不多,倒是和春堂的人对他很客气,吃午饭时总会特意给他打一份饭。 药堂里是管伙计午饭的。 他不好意思,就特意做好几个烧饼送过去。 但是,又怕自己与和春堂这么亲密,会影响禾三房与之的关系,就特意来问问。 禾老三就笑笑:“你们四叔也太小心了,咱与刘家啥关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他有些担忧:“早儿,你的那个烧饼是不是不中?你四叔不挣钱!” 其实,不管是绕蝎子,编漂子,还是做松花蛋和柿饼,禾三房的生意坐起来可谓是一帆风顺,从没有说不赚钱的。 也因此,让禾老三造成了一种错觉,似乎不赚钱的生意就不应该做。 禾早就掘唇笑:“爹,你太心急了,这吃食哪有那么容易就火上来的,总得让客人吃吃,再品品味道,然后给着宣传宣传吧,这吃食啊,是靠着口碑做出来的。就像是那酒,是靠着酒香闻出来的。这做生意各有各的门道,急不得!” 禾老三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也放了心:“中,咱早儿有做生意的天分,你说中,那肯定就中。” 正月,一转眼就过去了。 禾家的松花蛋度过了过年的高峰期,如今已经进入了正轨,每日卖出的量都基本保持了平衡。 禾春儿仍旧管着松花蛋作坊的事,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四宝也加入进来。 他花费的时间并不多,只三天一小回,五天一大回,到作坊里看看情况,再翻开账本看看这几天的销售情况,做到家中的生意心中有数。不像是之前,连家里每天能挣多少银子,都没有个谱。 七宝是个小跟屁虫,当然跟他一起看。 这样翻看账本的时候,禾家人就发现问题了。 一直认为比较精怪机灵的七宝,竟然在做生意上比四宝有天分。至少那账本,禾早给他讲了一遍,他就能看懂,有事没事就要翻一翻,哪天卖的多,哪天卖的少,又挣了多少银子,他心里边门儿清。 禾家的账本,当然是禾早从后世挪过来的,做了表格,一条条记录得清清楚楚,禾春儿除了每日在作坊检查帮忙外,另外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记账本。 她学了半年,也认了几个字,尤其是账本上的那些字,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禾早却相当于一个总管,将各部分的细节分工下去,自己就做了甩手掌柜。只半月检查一次。 在她的熏陶下,禾老三与陈氏都能大约看懂账本,至少,拿起一本账本,知道是关于松花蛋还是作坊的,每天大约的销售量是多少,销售额是多少,净利润是多少。不至于闹笑话。 415.第415章 新规划 因为禾家现在有好几个山头。 禾早便挑了一座最青翠、细草最嫩、又有一片沟渠流过的山头,请了短工将山上小面积的荒草荆棘烧了,那些多年的柏树、杨树、柿子树等却留了下来,有个阴凉,烧山也是一个大工程,因为这山头不是独立的山头,而是与其他的山连在一起的。 禾早就让人先在两座山的交界处,先将树草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留出一块完整的空地来,又洒了厚厚的草木灰,拿了水将草木灰完全湿透,这样保证,就算有火星飘过来也不至于将火势蔓延到里面的山上。 然后,又划分出一个个范围,用火慢慢烧着,因为怕火势太旺不好处理,又特意选了无风多雨的这一日。 整体上进行得还顺利。但光为了收整出这样一片荒山,就耗费了好大的力气,三房上下都累得人仰马翻的。 卢里正也担心出事,一天两三趟地往山上跑。 烧的草木灰直接成了肥料,翻地翻到了下面,下过一场春雨后,土地变得特别湿润,看着油汪汪的,倒是显出几丝汤来。(这里的汤,念shang,是农家人称呼土地肥沃的意思) 禾早就将早就准备好的苜蓿草种子拿出来,让人洒在了山坡上,又下了两场春雨,那苜蓿随风就长,长得特别旺盛。 苜蓿草是养殖中最常见的草类,不管是鸡鸭,还是猪羊都爱吃它,而且还特别好打理,如果只养鸡子,那山坡上长出来的苜蓿草是足够从年头吃到年尾的。而且,只要气温达到了5摄氏度,苜蓿草就能够生长,漫长的冬季,倒是有一半还会生长。 与此同时,禾早就如同在小说中看到的一样,先在山脚四周,加盖了围墙,又在坡上盖了几座鸡舍,后面又加盖了几栋房子,准备用来养猪。 禾早之所以选择这座山头,又下了大工夫,还有一个原因,这座山半腰,有一道从其他山上流过来的自然形成的沟渠,沟渠有两米宽,比较浅,能看清水底的鹅卵石,而水势又缓,水源旺盛,沿着半山腰,差不多整整环绕一周,又从这座山上,往另一座山上流过去。 而在这座沟渠边上,就有一个小水潭,不远处,就是几个天然形成的深坑,被草和小碎石子填满了。 这几个坑如果人工挖掘整理,连到一块,再加上那个小水潭,就相当于一个半的大水塘。而且,往北走,山脚下还有一大片空地,以后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挖出来一个水塘。 这里,倒是一个天然适合养鸭的场所。 三房所挣的钱,倒是花了大半去买原材料——鸭蛋。 这时候的人工不值钱,村里都是闲人,禾早便决定要自家养鸭子,收鸭蛋。 又因为有这样一大片地方,就决定再养些鸡子和猪。 想想,每天,在山坡上来回收鸭蛋鸡蛋的感觉,倒是非常好。 对于这个建议,三房的人都非常赞同。 虽说现在已经是好户人家了,但以前残留的小农思想,还是让他们觉得干啥能不花钱最好,既然能自给自足,为啥要花冤枉钱! 陈氏更是斗志昂扬:“到时候我一个人就能管过来,现在在家里就管一个做饭,可要闲出毛病来哩。” 本来,老宅倒是养有鸡子,但是吃个鸡蛋却无比困难,如果自家孩子生病了,或者是生日了,陈氏厚着脸皮朝禾老太太要一个鸡蛋,就像是要割她的肉一样,回回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她和几个孩子都算是吃够了没有鸡蛋吃的苦。 分家的时候,她倒是想要分两只鸡,但是,禾老太太连提都不提,这话她也就不好说了。 又因为分家的时候不对,没法自己养鸡,就一直买鸡蛋吃。 她其实也早就想好,过年后自家买了种蛋,抓只老母鸡来孵一窝。再抓几只小猪,养到过年,卖不卖钱的不说,杀了给家里的长工做节礼倒是省得花钱了。 她也把这个计划跟几个子女提过,七宝还兴致勃勃地说要摸种蛋呢。 禾春儿也很赞同,说会帮忙给猪割草。 只有禾早神秘一笑:“到时候我有个计划。” 她当时没当回事,但没想到,她口中所谓的计划,竟然如此庞大。 花钱虽说不少,但陈氏心里头高兴。以后吃鸡蛋可是不用跟老太太说好话了,做松花蛋,自家里就有现成的,可不用拿着大笔的钱去买了。 这房舍都建好了,就该去孵小鸡小鸭了。 禾早嫌自家孵得慢,干脆去县城买,因为要的量多,连着好几天,才买了一千多只小鸡,一千多只小鸭。又抓了三十多头母猪和三头公猪。也亏得山上地方大,不然这么多家畜,还真没有地方养。 山坡上大部分地方都是放羊鸡子的,后山那连着池塘与沟渠的地方,才是放养鸭子的。中间,特意用了高高的栅栏挡住,又怕栅栏不坚实,又挨着慢慢种一层荆棘,特意留个小门就好。 这是个大工程,得以后慢慢细做。 猪好养,直接放到山顶屋子里的猪栏里就好。 山坡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小家畜,陈氏就又从柳莺家捉来几只刚下的小土狗。又特意买了二十多只小鹅。 鹅看家的本领不比小狗弱,而且,鹅会领着小鸡小鸭觅食,倒是能省人不少心。 看到禾家这么大动静,村里就又开始人心浮动了,不服气的就会说两酸话:“哎呦,瞧人禾老三家,现在又要出稀罕招了,不光放火烧山,还在山上养鸡鸭,我养鸡十来年了,还从来都不知道山上也能样鸡哩。” 另外一人卢小二就也酸溜溜地说:“亏得我家今年把北山边的大池塘给包了,原说要养鸭的,谁知道人三老爷家里也要养!” 就有人奇怪问:“人家养鸭跟你有啥关系!想养就养,人家一下子一千来只,想必你家也不会有这样大的阵仗!不影响啥!” 这话说得那人脸一下子通红起来。 他家养鸭,不为别的,却是因为去年禾家买的鸭蛋多,那几家专门供应他家鸭蛋的庄户,都发了大财,在镇上买了庄基地,盖了房子,手里边也都添了十几亩地。 416.第416章 买羊 这人原意是夸禾早的,但是说话却四不像,就有人啐他:“你可拉倒吧,就你刚才说的话,跑到人三老爷那里说去,肯定要被捶一下!啥叫咬人的狗不叫!你把人三姑娘比作狗啊!” 原先那人就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脑袋呵呵笑:“咱都是粗笨人,就是想夸人也说不出好听的话来,但,我就是说哩,人家三姑娘是个好姑娘!以后谁家娶了她当儿媳妇就相当于搂个聚宝盆在家里了。” 周围的几个人都点了头,赞同道:“这话说得有理。” 同时,心里边也都各有想头。 这原是村里人的闲话,既是闲话,当然不会太机密,第二天,这话就原原本本传到陈氏的耳朵里,然后传到禾春儿的耳朵里,然后传到七宝的耳朵里,再然后终于传到了禾早的耳朵里。 她正在山坡上忙前忙后,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当呢。 眼瞅着请的短工长工都不在跟前,七宝就迅速在禾早耳边说了。 后者“啊”了一声,就轻哼了一声:“说这话的人还不知道我的亲事咱爹娘都不能做主哩,哼,想给我说媒,中啊,找那个人去!” 她朝山下瞅了瞅,这一段时间,山上很热闹,村里很多人也都来看热闹,连漂子也不编了,阿澈今天却是第二次来,刚刚开工火烧坡的时候,他来看了看,似乎也很紧张谨慎的样子,之后就没再来过,今天可能是空闲的缘故,又过来了。 不过没有上山,就在山下转悠。 七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笑道:“二姐,你还和阿澈哥生气啊,阿澈哥不是说了,让贵人做主是为你好哩。” 禾早就皱皱鼻子,用手轰他:“走,走,小孩子家家不懂大人的事!我忙着哩,你找别人闲谈去。” 把一头雾水的七宝给轰走了。 他来到山下,正好迎面看到阿澈,就抱怨道:“阿澈哥,你以后可得好好说说我姐,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刚还骂我小孩子家不懂大人的事。” 阿澈望着他微微一笑:“你又去烦你二姐了?” 七宝很不满:“咋能说是烦她哩,我可是给她通风报信哩。” 他就将村里那些闲话悄悄告诉了他。 阿澈的眉头浅浅皱起。 不过,七宝很快就说:“我看就不用担心,阿澈哥你不是说贵人老爷要管吗!” 阿澈却慢慢说道:“让村里人这样议论你们兄妹的亲事也不好,有碍名声。” 七宝挠挠脑袋。 阿澈却不再说话了,往山上忙得风风火火的禾早那里看了一眼。 前头因为火烧小山坡,倒是烧死了几窝小兔子和山鸡,这些野味禾家不缺,就给村里人都分了分。 老宅家自然是首份。 因着这一善举,就有人投桃报李来了,来的是村里的宰福来,人称宰大爷的。 他家里养了一些山羊,想要送禾三房几头,称山羊多了,闹得慌,自家养着费力。 说是送,但是,如禾老三如今的家境,自然不可能白要。 他便叫来禾早商量。 禾早问了问现在山羊的市价,便知今年养羊的都赔了,这宰大爷嫌市价太低,挣不了钱,就想着看能不能从三房这里捞回些成本。 其实,也看重的是禾老三与陈氏有名的老实心善,换句话说,是人善可欺。 不过,禾早倒是想为家里添几头羊。 这时候想喝纯奶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喝纯天然的鲜奶了,鲜奶有营养,长期食用能补钙长身体,还能美白肤质。 禾早一直嫌自己矮,皮肤也不算太白,而且,在古代的乡下,家里就算再富裕,吃食也就那几样,很想换换口味。 她就同宰大爷商量,问家里有没有正产奶的羊。 宰大爷就有些迟疑。 产奶的羊是刚刚生产过的,一般上一只羊一次会产一对小羊羔,小羊羔还小着哩,不会吃草,全靠着吃奶才中,而且,能将小羊生下来并奶水旺盛的母羊,说明这头母羊很强壮,强壮的母羊说不定一年能产四头小羊羔呢。这可老值钱了。 乡下人养羊,靠的就全是新增小羊羔的利润。 所以,健壮的母羊很珍贵。 禾早见状就冷笑,既然上门指着禾家买他家的羊,却只愿意给最差的,这人品也太次了吧! 她就微微一笑:“宰大爷,我家倒是愿意买养哩,但是我家不靠它挣钱,就是想着买上几头,能喝上羊奶就中。你也瞧见了,我爹娘和七宝身体都不好,指望着羊奶补哩!” 宰大爷就有些犹豫,支吾了两句没吭声。 禾早也不恼,慢条斯理地说着:“大爷你听听,我说个数,你看中不中。我和我娘亲自去挑你家正产奶的羊,挑上两三头,再挑一头公羊,价钱嘛,母羊别家都是三十文钱一斤,我给你四十文,公羊则三十五文一斤!中的话,咱这就上你家挑,不中,您喝杯茶就请回吧,虽说您免费送我们羊,让我们非常感激,但,你这么大年纪了,我家可不敢贪你的便宜哩!” 她的语气,已经让宰大爷隐隐察觉到其中的暗讽了。 他老脸微红,自己在心里默算了下,最终还是点了头:“中,那就这个价吧。” 他没有再装腔作势讨价还价,让禾早看他顺眼了不少。 她与禾老三打了声招呼,就去喊陈氏。 陈氏却笑:“这可是难住我哩,我不会挑羊,从没有羊过那东西。” 想了想,她说:“你柳莺娘在娘家的时候帮着家里养过,估计会懂,我去叫她啊!” 因为去宰大爷家,也正好经过柳莺家,所以就一起过去,等进了院子,禾早却发现柳会也在家里,不由笑着打招呼:“柳会哥,你回来了!” 这些日子,柳会能休假的日子变多了。时不时就能看到他。 他也很感激禾家几个孩子对他的帮助,一回来,就会去三房家,看看有啥需要他帮忙的没。 要是以前,三房倒是真有。 他到底是个半大小子,比四宝个子高,又壮,禾老三不方便的时候,他帮忙提个水劈个柴都很正常。但是,现在禾家有了长工。他就有些无用武之地了。 417.第417章 学认字 于是,禾早就让他晚上来家里学认字。 他到底还年轻,禾早觉得不认字太可惜了,正好,他们家禾春儿、陈氏,还有禾老三,都是晚上跟着七宝读书认字的,多加上柳会一个也不算多。 柳会当了几年学徒,倒是也认识一些酒名,只是不会写,但这基础可比禾春儿他们好太多了,七宝没有时间,禾早就负责教他,觉得教起来可是省心多了。 当老师的都喜欢聪明学生。 柳会就笑着朝禾早点头,走过来问陈氏:“三婶,咋了。” 陈氏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柳莺娘并不在禾家作坊,她正好回家做饭,听到便擦了手,忙忙跟着一起去了。 柳会说自己也没事,就也要跟去。 他们到了宰大爷家里,羊圈里有二三十头羊,柳莺娘也不嫌脏,进了羊圈,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又揪揪羊的耳朵,抬了抬后腿,然后就点出其中的三头母羊,和其中一头很壮实的公羊:“要我说,你们买母羊就中了,就三头,就算是要配种也借用一下公羊就中了,特意买一头倒是不必!” 公羊急躁,尤其是山羊,脾气暴,有些厉害的还会顶人,一个壮劳力说不定就弄不住它。 柳莺娘觉得单独养只公羊挺危险的。 陈氏就看禾早。 禾早笑笑:“没事,三婶,都说羊肉膻,但对身体极好,在家里待段时间,可能就杀了吃了。” 听她这样说,柳莺娘就不再劝。 四头羊秤了重量,母羊一共是三百二十五斤,公羊是一百三十三斤,总共是十七两六百五十五文。 这个价格,已经是相当高了。 柳莺娘吓了一跳,想了想,还是悄声对陈氏说:“你们买的太贵了,今年的羊可不值这个价。” 陈氏却笑笑:“没事,宰大爷一个人放这些羊也是辛苦,咱能帮着就帮着点。” 柳莺娘有些无语。 这一下子就多了三四两银子,足够卖两头成年猪了。 不过,禾家人不说什么,她这个给人做工的就也不要多嘴了。 但是回去后,她却忍不住对着自己的儿子叨叨:“你三婶家啊,人人都太老实,心都太软了。那宰大爷是个啥人,村里人谁不知道,年轻时候是个赖皮,弄得妻离子散的,几个子女都没人愿意搭理他,现在一个人靠着放羊过活,就指着去沾他们老三家的光哩。你三婶还愿意让他沾光,真是太软了,太软了啊!” 柳会想想禾早为他做的事,微微感叹道:“是心狠软!” 见柳莺娘还在喋喋不休,他就劝道:“娘,我三婶家现在可不一般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三四两银子,人家不眨眼就能拿出来,你就不应为他们操心了!我看早儿精明着哩,怕是也仔细考虑过才答应的。” “你早儿妹是中,但她到底是个小辈,真意见相左的时候,最后还是要听你三叔三婶的!” 柳莺娘不以为然。 柳会想想禾早乖乖听话的模样,忍不住掘唇笑了。 他今天回来了,晚上就去了禾家学认字。 禾早他们正弄了杏仁在热羊奶。 柳会闻到禾早身上老大一股奶香味,就笑了笑:“你要是天天喝这个,身上可就老是这种味了!” 喝羊奶是有钱人的消遣,乡下人哪舍得喝。 禾早就抱怨说:“第一次挤羊奶,倒是挤了我一身一脸,那味道膻得很,我洗了个澡就不中哩。”说着就用力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然后小脸皱成了苦瓜脸。 柳会忍住笑:“啊,你娘没教你?” 禾早眨巴下眼,然后抱怨七宝:“都怨他了,他非要去挤羊奶玩,我瞧着怪有趣的,就也跟去挤了下……” “哦,原来是某人太笨的缘故。”柳会意味深长地点头。 禾早不高兴了,瞪着他:“你到底是来笑话我的,还是学写字的,要是不学,我还不用教你哩。” 因柳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进度慢,禾早就特意放慢了单独给他讲一遍。 柳会忙笑着求饶:“好了好了,是我错,请二姑娘不要生气了,这么俊的小姑娘,一生气可就不好看了。” 他是一副哄孩子的语气,倒是没让人觉得轻浮。 禾早就瞪他一眼,翻开了书。 阿澈听着这边的动静,沉默了下,忽的将书本合上,对陈氏说:“三婶,我回去休息了。” 陈氏就笑着嘱咐两句,让他去了。 这一个多月了,三房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宵小上门,让人放心不小。 因为各方面原因的考量,几天前,禾早与家人商量后,让韩家送来的几个家丁回去了。 在乡下待着当然不如府城,这几个家丁倒是经得呆管事同意后,赶紧就走人了。 他们能吃,又有一些大家族下人的坏习性,在家里长待,禾早怕影响四宝七宝的性格。 家里养了家畜后,原有人手已经不够,禾早决定再给家里添加几个长工,家里的屋子够住,这几个长工跟着阿澈他们一起住下来,安全上也算是有了保障。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明白,那几个家丁能这么顺利就送回去,最关键的原因还在阿澈身上,肯定是他与呆管事说情,对方才不得不同意的。 她不知道韩家往家里送家丁是不是有其他用意,可是,能够待上一个月,也就算是有了交代,家里,也算是少了耳目。 从这点来讲,她还是感激阿澈的。 但后者明言让她离他远点,这感激也就放在了心里,从未说出口。 她正努力地将对方当成是普通的恩人来看待,而柳会的到来,使得这种努力变得容易了些。 相处久了,柳会就会显露出他幽默风趣的一面,常常会说些俏皮话,又能放得下身段,所以禾早觉得,跟他在一起,倒是挺开心的,一些不愉快的事也就很快就忘记了。 但,阿澈却十分不耐烦。 他的不耐烦直接就显现在脸上,从柳会来禾家学认字的第一天起,他看到对方就总是淡淡的。 柳会也是有自尊的人,对方看不起他,他当然不会热脸贴着对方的冷屁股! 418.第418章 禾橘儿上门 所以,两个人之间总是淡淡的。 阿澈回去不久,禾橘儿就上门了。 她是代表着老太太来的,上门来的第一句话,也不看有没有外人在,直接就开口:“三哥,你们咋回事哩,听说你们买了宰大爷家的山羊?总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正围在炕桌上看书写字的三房人都有些惊讶。 柳会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禾早。 但是,后者脸上的神情,却有人耐人寻味。 禾老三看了看直接闯进来的禾橘儿,态度倒是很温和:“橘儿,来了啊,坐,让俩丫头给你倒茶。” 禾橘儿同禾老太太一样,不知道存着什么心理,自从禾三房建了新宅园以来,基本就没有主动来过,而现在她能过来,说明是和老太太指使他跑的腿。 禾橘儿冷哼一声:“你家的椅子我可没那福气坐哩,你家的茶我更没资格喝,你们家来往的都是大贵人富人好户哩,可没有我的位置!” 这话明显就是酸溜溜的了。 禾老三对这个小妹还是很宽容的,叹口气:“你这说的啥傻话,一家子的至亲!” 禾橘儿就嗤之以鼻:“一家子的至亲,三哥,我看你为了这屋里的人,怕是早把赞爹咱娘给抛到脑后了,这屋里的才是你的至亲哩,我们算老几!可是不般配!” 当着外人的面,她这样使性子,禾老三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我,微微沉着脸:“橘儿,你瞎说啥!” “我瞎说啥!你看看你们家都谁住着,这也是村里头的穷小子,天天登堂入室的,当成自个儿家了,我和爹娘却连踏进这个家的资格都没有……” 说着,她就伤心地抹了泪。 这都是哪跟哪啊。 禾老三有些懵:“橘儿啊,没人不让你来啊。你咋能说没资格来!你该来就挺来了!” “没人请我,我当然不敢来,咱爹娘都是,你要是真孝顺,就该大大方方地,和和气气地,恭恭敬敬的,将咱爹娘一起请过来,哪怕只是住两天哩,也显显你的孝心!” 禾橘儿拿话激将。 禾老三却想到了过年那一连串的遭遇,不由有些迟疑。 禾橘儿瞪大眼睛:“好啊,我就知道你只是口头上说说哩,压根就不想见到我们!” 禾老三忙着解释:“不是,橘儿,不是……” 他到底是个老实人,心里头有不愿意父母上门的想法,就觉得非常慌乱,好像自己是个罪人一样,越说越语无伦次。 禾早接住了他的话头:“小姑,我爹倒是想让爷奶来家里住,你瞧瞧我们家这么大的地方,不说两个人,就是咱们那一大家子二十来口人,都能住下来……” 全家人谁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都惊讶地看着她。 禾橘儿也微微惊讶。 禾早继续笑眯眯地往下说:“但是,小姑啊,这事也得你情我愿不是,你光说让我爷奶过来,我爹是愿意哩,但是我爷奶愿意不?他们愿意了,我大伯二伯四叔愿意不?他们可是没分家哩,得好好问问他们的意见!要是他们三个房头都说不愿意养老了,都要做个不孝子,好,我们分出来的三房一定将二老接过来,嘘寒问暖,绝不敢有半点怠慢!等二老搬家前,再请里正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来说道说道,让全村男人都知道二老搬家的原因。这样才中。 不能说,我们家强着要孝敬二老,反而将大伯二伯四叔他们陷入到了不仁不义的境地,是不是?这可是不该哩!所以,小姑,你呀,还是先回去问清楚再说!” 她拉里拉吧说了一大堆,其中的内容更是禾橘儿目瞪口呆。 三房其他人倒是不意外了,这样的反讽才是禾早最擅长的嘛。 柳会也面带微笑看向禾早,目光中充满了欣赏。 禾橘儿反应过来之后,就只会:“你……你……” 其他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禾早不急不缓地问:“这要是平日里来串个门啥的,我家更是举双手欢迎,扫榻迎接,不中,我们待会儿就跟你回去请人,现在天闲,二老在家也没事,来我家转悠转悠也中。” 她笑着看向禾老三,叹口气:“唉,也不知道咋回事哩,我常见我奶去别人家串门,却就不来咱家串门,说不得就是因为咱们没有亲自郑重地上门去请哩!” 她又看向禾橘儿:“小姑你也是哩,老宅的人基本上都见,就不见你和奶,今天你能来,我们家可算是来了稀客了!不过小姑你来得迟了点了,要是早点来的话,我三宝哥可刚刚走,你们还能一起回去哩,他可是每天都来哩!我家院子大,他大概觉得挺好玩的,天天乐不思蜀!” 她故意提三宝,却是说连脑筋不清楚的三宝都能天天来玩,他们家也是热烈欢迎的,反而是禾橘儿与禾老太太两个不见人影,又去别人家串门,这倒是什么个意思! 禾橘儿反而先上门来质问他们,到底是有脸还是没脸! 果然,这么长长一番话下来,禾橘儿已经是脸上如同火烧了。 禾老三就警告地瞥了禾早一眼。 有外人在,不要弄得场面太难看。 禾早心领神会,微微侧着头,佯装好奇地问:“小姑,你今天来就是问问你和我爷奶能不能来我家串门啊?” 禾橘儿这才想起被自己岔开的话题。 她今天来,主要就是问问宰家的山羊。 却是一看到在那里悠闲坐着的柳会,顿时生了气,觉得别人都能来三房家太气人了,忍不住降了禾老三一降。却反被降了回来,闹得好不尴尬。 她稳稳神,竭力拿出来气势汹汹的架势责问:“三哥,咱蒋村老舅家也养了山羊哩,你家买山羊咋不去他家买!” 这事,禾老三却是半点不知。 他非常惊讶:“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哩。” 本来,在乡下,羊算是个珍贵件儿,穷人养它却不吃它,都是好户家吃的,穷人是吃猪肉的,好户不吃猪肉,认为低贱,也因此,羊被摆得位置高高的,价钱也一直居高不下。 这个时候,要是谁家能养上几十头羊,那就算好户了。 419.第419章 原来如此 就像是先前卖给禾家山羊的宰家,以前也是好户。那个宰大爷以前是个赖皮,特别会讹人,他的家财很大部分就是讹来的,然后又跟着一些地痞流氓去镇上要些保护费啥的,慢慢积攒了点,但是因为为人不好,闺女出嫁后就不和娘家来往,儿子也早早带着媳妇分家另过,他一文钱也舍不得分给他们,就自己拿着,等到年老没本事了,就买了羊过日子,往年都能赚钱,就今年赔钱,这才将主意打到了禾三房身上。 所以,这方圆的人家,如果谁家养羊都会人尽皆知,都会知道人家家里养着珍贵物件。 但是,蒋家养羊,老三家却是半点也不知。 禾橘儿就没好气:“过年我们去他家过年都没有见哩,他们不在家里养着,也不吭一声,我还纳闷为啥他家里有钱了,原来是因为养羊的缘故。” 这样一解释,三房的人就都沉默了。 养羊了却不告诉人,就说明这一家怕他们禾家上门打秋风。 禾春儿想通这一点,就冷笑:“那现在是啥意思,以前不告诉,现在为啥告诉了!” 四宝就道:“小姑,我们家本来就不知道他们家养羊了,所以才会去买人家的,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如此。” 禾橘儿点了点头:“四宝这话说的不错,那你们把宰家的山羊退给他,去咱老舅家买吧,到底是亲戚,三哥,咱娘嘱咐我跟你说,这价钱还是高点好,不应让人家不赚钱,你家却不却这几两银子!既然都有钱帮衬外人,为啥不能帮衬自家人!” 禾早都被这种话给气笑了。 但其实,三房其他人心里也有疑问,宰大爷那样的人品,为啥禾早愿意买他家的羊,那样精明、思虑长远的她,难道想不到,如果今天被宰家讹了,自家却还要甘愿被讹,以后这种事情不是更多了。 当然,这是四宝与禾春儿的想法。 禾老三与陈氏却总觉得,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一点是一点,没啥。 禾早开了口,她稳稳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自己编的识字卡,轻轻将识字卡在桌上拍打了下,吸引了禾橘儿的注意后,就含笑看着她:“小姑,你刚这话说得可不对。我四哥是心善,所以想着能帮亲戚一点就帮一点。但我家的钱自己挣的,那咋花我们自己就能说了算!用不着别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最后两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 三房其他人的腰板都挺起来,是啊,话是这样说没错,自己赚的当然自己做主花! 禾橘儿皱眉,冷喝一声:“呀,你这死丫头,怪能做主的啊!你爹还没说话,你就说啥就是啥啊!” 禾早微微扬起下颌,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们家我能做大半个主。今天去宰大爷家买山羊,也是我的主意,我喜欢出高价买羊,那我就出高价,我愿意买谁家的羊,那我就买,没有必要去理会外人的说法!” 这大言不惭的话,简直让禾橘儿惊呆了。 三房其他人也很惊愕,禾早以前虽然很嚣张,但从没有这一刻嚣张! “以后也是如此,我们三房不管是谁,想咋花钱就咋花钱,想跟谁做生意就跟谁做生意,其他人,不要自当是个人,跑过来指手画脚,那只会是自取其辱,让自己难堪!” 禾早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神情冷凝,小下巴抬着,确实能够唬得住人。 禾橘儿就被唬住了。 七宝也被唬住了,他乖乖地坐在那里,大眼睛眨巴着,敬畏地望着禾早,一动也不敢动。 禾橘儿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委屈又愤怒,朝禾老三告状:“三哥,你听听她说的话,这个死丫头……” 不等禾老三接话,禾早就冷冷盯着她:“还有,我们敬你是长辈,所以对你百般礼让,让你在我家嚣张放肆,任意骂人不还口,但是,如果你执意要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我们几个小辈,一句一个死丫头,死小子,没有做长辈的样子,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以后是真的不欢迎你上门了!你敢踏进来一步,我们就拿扫帚把你轰出去!” 没有想到禾早竟敢对她这样说话,禾橘儿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到三房几个孩子齐齐对她怒目而视。她就红了眼眶。 她看看震惊没有反应过来的禾老三,大哭道:“禾老三,我要告诉爹娘你纵容你家禾早欺负我!” 说着就往外跑。 禾早拔高几个度的声音在后传来:“哼,也真好意思,她比我足足大五六岁,好意思说我欺负她,明明是她欺负我!” 禾橘儿恼怒地跺跺脚,往外跑的动作更快了。 等到她离开了,三房的屋内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禾老三轻咳一声:“早儿啊,你……” 四宝忙抢先说道:“原来早儿,你给宰大爷家买山羊是这个用意啊。” 禾早微微笑着点头:“这招咋样?” 四宝想了想,然后诚实地点头:“太嚣张了些。” 禾早就掘唇一笑。 禾老三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兄妹俩再打什么哑谜,他半点也看不出来。 柳会与禾春儿却是猜出来了,脸上都带了笑容。 四宝就对禾老三与陈氏解释道:“爹,娘,其实咱们家刚开春就又放火烧山,又养鸡鸭猪羊的,闹得动静太大了,过年的时候,已经很多人都上门朝咱家借钱了,虽说后来被呆管事唬住了,但咱家现在又这老大的动静,谁也说不定会故态复萌,就像是我小姑刚才,所以,早儿就故意去买宰家的山羊,还给了老高的价,表面上看是咱们好欺负,实际上却是给人下套呢,就等人来了显显威风,把人再次给唬住!” 他顿了顿,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下边的话,声音也有些低:“我奶和小姑第一个上门,所以就被禾早拿着作伐了。” 其他人也才明白。 陈氏犹豫道:“这样做是不是太偏激了。” 420.第420章 兴师问罪 一直坐上壁观的柳会意外地开口:“三婶,我觉得早儿这样做事这样说话挺好,全村的人都知道你们家心善,这人善是好事哩,但咱这儿可就有几个不好的人,喜欢欺负善人,你们家又拉不下来脸面。还就得需要早儿这样一个敢说敢做的人哩,她又是个女孩家,才十岁,有时候就是说话说过了,那也没有要紧!” 连外人都帮着禾早说话,陈氏那责怪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禾早向柳会投去感激的一瞥。 柳会则眨了下眼睛。 因着禾早这一发作,后来就果然没有人上门说借钱或者是借地方养鸡鸭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禾橘儿还将禾早说的那些话给传扬了出去,还添油加醋,没过两天,弄得临边的村子也都知道了禾家二姑娘的嚣张了。 三房在外听说了后,都很气愤。 陈氏对禾老三说道:“这事想当然就没有谁,只有你的那个妹妹,她和咱早儿到底有啥冤仇大恨的,要这般对咱早儿,这以后早儿名声坏了,她这个小姑就能得了好!” 她口气很冲。 禾老三也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现在行动不便,不管是干啥都没法自由行动,所以,一向是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但是这回,他却主动要求:“你去外面喊大山几个进来,我要亲自去老宅一趟。” 陈氏其实也只是发发怒火而已,并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意思,所以听到他这样一说,倒是很吃惊:“你要去老宅理论啊?” 禾老三沉着脸:“为啥不理论,我闺女儿没做错啥事,橘儿这般去外面说闲话,我这个当三哥的要教训教训她!” 这话,说的屋内的人都感动起来。 尤其是在边上站着的禾早,更是觉得这一直以来对禾老三的隔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动。 要知道,以前遇到这种事,禾老三只会做个缩头乌龟,不敢吭一声的。 到底,是有所变化了啊。 几个孩子都互望一眼,都能看出来互相眼中压抑着的兴奋。 “爹要去,我支持。”四宝轻咳嗽一声,站出来说道。 陈氏惊讶:“四宝!” 四宝正色道:“娘,这可不是小事,小姑在外面败坏妹妹的名声,咱们家要是不声不哈的,那就显得咱太软弱可欺了,以后她会变本加厉。” “就是,娘,这种事不能姑息,我爹一定得去和我爷说道说道,让我爷管管。这话明显就是小姑传出来的,说不定还有我奶。”禾春儿也说道。 陈氏其实也很生气,但她向来觉得家和万事兴,再说禾早确实说了那样的话,她就觉得直接这样找上门,似乎不太好。 一看,就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禾早这回却是鼎力支持禾老三。 难得他有为自家子女做主的精神和实际行动,应该让他继续保持下去。 “爹,我小姑那样说我,外面人不知道咋想我的呢,这事,你一定得给我找回公道。” 她走过去,扯着禾老三的袖子,泪眼汪汪。 这么一段时间,小闺女一直不和自己亲近,现在这样,倒是让禾老三的心一下子就变得软软的,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豪气万千:“中,早儿,爹给你讨回公道啊。” 禾早就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陈氏与禾春儿都无奈地看着她,这明眼一瞧就知道她是在装,而禾老三却是高高兴兴地上当受骗。 他被抬到了老宅。 陈氏陪在旁边,几个孩子都乖巧地跟在身后。 一路上见到这样大的阵仗,同村的人就都很惊讶:“呀,这是咋了?既然腿脚不便就不要多走动,在家里好好休养。” 这是充满善意的话,是关心禾老三的。 后者笑笑:“好长时间没去看我爹娘了,去老宅走一趟。” 别人就夸了一句“真孝顺”走开。 身后有人酸溜溜地说道:“到底成老爷了,出门前后都有长工跟随,这要是一般的人家,腿折了就在床上躺三个月吧,可是不能动弹哩。” 来到了老宅,禾老爷子他们也都很惊讶,忙忙迎出来。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对折了腿的三儿子还是有些关爱的,都急忙骂着:“你咋来了,有啥事差个孩子跑跑腿就中了。” 禾老太太也道:“就是哩,你是想先摆着你现在能啊还是咋的啊!这阵仗可真够大的。” 她没好气地瞅了禾早一眼,目光中满是不满。 最宝贝的小闺女受了欺辱哭回来的事她可是记着呢。 禾老三叫了声“爹,娘”,就让阿山他们把他抬到屋里去,等其他人也都坐定后。 他就对上了在炕上坐着,偏偏扭过身子面对墙壁,一看就是闹别扭的禾橘儿,声音很威严:“橘儿,现在村里的人都在传早儿的闲话,这是咋回事?”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禾老太太瞪大眼睛:“老三,你咋跟你妹妹说话的啊!合着你这大老远过来,就是要吼人不是!” 适才的关爱全部消失不见了。 禾老爷子也严肃地看着他。 禾老三却不为所动,继续喝问道:“那些话到底是咋传出去的,橘儿,你给我说,把脸扭过来。看着我说话!” 到底是管了一些人的缘故,他的威严可谓是与日俱增。 禾橘儿原本不肯扭头的,听到他这最后一句话,顿时像只炸开毛的猫,猛地扭过来,冲着他大声嚷嚷:“你想干啥,想给你闺女讨公道是吧,为了你闺女你要对我这个亲妹妹咋样,啊?你家不就有钱,了不起了,啊,所以要随便欺负人!爹,娘,你们看看他,看看他咋对我说话的!” 她一向就会胡搅蛮缠,但实际上她口才不好,翻来覆去也就那两句话。 禾橘儿哭得很伤心:“在他家他就纵容着早儿那个死丫头欺负我,现在在咱家,当着你二老的面,他也敢这样跟我说话!” “人家一提起,就说我多享福哩,有一个会挣钱的哥哥,大把的银子给我花,给我备嫁妆,说我现在也是个千金小姐哩,呸,让他们来看看禾老三刚那个样子,就再也不说嘴了!” 421.第421章 诈 她这话,就简直是太不知廉耻了。 除了老宅的人,三房的人都为她脸红。 分出去后,禾橘儿怎么能有这么厚的脸皮称自己是“千金小姐”,哪怕是禾春儿与禾早,这样正经的三房人都不敢这样成自己呢,至今有人叫禾春儿“姑娘”她还会不好意思呢。 而且,她提自己是禾老三的亲妹妹,所以咋的咋的!但是,想想她平日里的作为,自己也不嫌臊得慌。 吃东西上,从没有像别家的姑姑一样,让过侄子侄女,反而还要抢侄子侄女的东西,又护食,喜欢吃的东西若是被谁吃了一口,那就会立即大吵大闹,非得弄个天翻地覆不可。 穿的就更不用说了,一家子都得先紧着她做衣服,不管是哪个嫂子娘家送来的布料,都要先抢过来挑选一番,穿一套还要霸着一套,只有自己真不喜欢的才舍得让给嫂子穿,自己穿旧的衣服,也要把侄女们分个三六九等才给,从不会是爽爽利利的,要是谁不小心惹恼了她,想要穿旧衣服旧鞋子,哼,不骂你个狗血淋头就算好了。 平常用的东西更是如此。 她的闺房就像是人家镇上小户千金的闺房,摆设很多,布置得特别好,衣服首饰都塞得满当当的。 这样的姑姑真不多见,不说三房,就是大房二房四房,那么多孩子没有一个人喜欢她的。 就算是最会奉承的二房禾秋儿禾冬儿,也只是想要讨好她间接讨好禾老太太罢了。 现在,她来跟三房说自己是老三的亲妹妹,那脸皮也真如城墙厚了。 “橘儿,你好好说话,不许哭。”禾老爷子训斥一声,但目光却是温和的。 如禾老太太一样,他也十分疼爱这个小闺女,看着她哭自己也不好受。 说了她之后,他就扭过头去看禾老三,叹口气:“老三啊,你闹这么大阵仗来就是为了找橘儿兴师问罪?这脾气也太大了点吧,她到底干啥了让你这般生气!” 这样一听,好似他并不知情一样。 禾老三就张开嘴要解释。 谁知对方话锋一转,却又继续说道:“就算真是她做错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宽宏大量一点,就这样急赤白脸的来骂她,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可咋受得了啊!” 禾橘儿,脸皮薄? 禾早当场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她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一屋子的人都听见了,那目光唰唰都看向她。 禾早清澈的大眼睛中,却即刻就蓄满了泪水,也不看别人,就只看禾老三:“爹,小姑那样说我的闲话,她真是我小姑吗?从小到大,她见了我就会骂我,从没好声好语跟我说句话,现在又故意去外面败坏我的名声,好像不把我逼死不罢休一样!” 禾橘儿气急:“早儿,你这死丫头胡说啥!” 禾早一脸天真地看着她,声音软软的,好不可怜:“小姑,我知道你是嫌我是我爹的亲生闺女,他总是向着我不向你,所以你就百般针对我!但是,不管咋的,你想打我就打,想骂我就骂,但是不能去外面说我坏话啊,现在全村人都说我咋的咋的,你不是成心想把我逼死吗?” 说着,大颗的泪珠就从睫毛上滚落下来。 她哭得可比禾橘儿艺术多了,看着就楚楚动人。 禾老三更心疼她了,怒视着禾橘儿:“橘儿,你到底咋想的,在外面添油加醋,说早儿嚣张放肆,不把全村人放眼里,不听长辈的话,对长辈出言不逊,是个不恭不孝不慈不善之人,你是不是真的要逼死她才甘心!” 他又看向禾老爷子:“爹,你说我这样上门来找橘儿,让她受不住,那现在因为她的缘故,全村人都这样骂早儿,她一个小闺女更咋受得住哩!” 禾早适时地趴到禾老三怀里,哽咽着哭起来。 禾老爷子有些惊愕的样子:“这话咋说,村上人咋说早儿?这又和橘儿啥关系?” 他如今否认却已经太迟了,就刚才他说的那句话,禾早与四宝都已经断定他是知情的,至少知道一部分实情,如今这样,只是想为了禾橘儿掩护而已。 也不知道禾老三看出来没有,他相当平静地说道:“那天橘儿上门,不说别的,一进来就骂了我一顿,十分没有礼仪,还有外人在场,早儿听不过去,就为我辩了两句,又说了她对我不敬,没想到橘儿就怀恨在心,这几天就到处散发早儿不恭不孝奥不慈不善的闲话,连周边的村子都听说了,现在不管哪儿都在说咱家早儿不是个好姑娘。现在先不说,有这样的名声在,她以后可该咋办?谁家愿意娶她?” 他也是气急了,忘了禾早还在场。 禾老爷子黝黑的脸有些黑,沉着脸去看禾橘儿:“橘儿,真是你去外面说的?” 禾橘儿梗着脖子想要承认,禾老太太立即掐了她一下。 她疼得一哆嗦,却改了口:“……不,不是我……” 她眼神游移不定,一看就是心虚。 四宝淡淡看着她。 禾老爷子就开了口:“老三啊,这话你是听谁说的,莫不是误会了,咱橘儿不是那种人哩!” 禾老三气道:“爹,这话一定就是橘儿说的,当天晚上早儿说话的说话,就我们一家和橘儿在场,春儿,四宝他们咋会往外传闲话,只能是橘儿。她一直就看早儿不顺眼!” 禾老太太却精明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你家可不止你们几个人,你们家乱死了,有长工短工,还有那个啥顾少爷,那么多外人在,你却偏要说是你亲妹妹说的闲话,分明是你对她有意见!” “奶,这你就冤枉我爹了。”四宝忽然开口。 他口气很淡,但站在那里去非常稳重,无端端地就让人相信他的话:“是村里的人见我小姑与人交头接耳再跟人说话,样子鬼鬼祟祟的,我大娘娘也在场,所以我们才确定的。” 四宝将目光转向看热闹的马氏:“是不是,大娘娘?你在场对不对?” 禾橘儿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422.第422章 惩罚 四宝说的完全没有错,当初她给人说禾早闲话的时候,马氏就站在边上听着,因为这件事,她还忍痛给了对方一件她最喜欢的银簪子,才将对方的嘴给堵住,当时又多加了一个银镯子,让她去与村里人闲话。 这件事,本是机密,但如何让四宝得知。 马氏也大吃一惊。 她其实当时就在犹豫要不要得罪禾早,但是却抵受不住那首饰的诱惑,料想以后就算查出也只能把禾橘儿查出来,绝对查不到她头上,因此也就优哉游哉,还到处去说禾早的闲话。 见到她们两个这样子,一屋子的人还有什么可犹疑的?” 他看向了。 禾老三质问禾橘儿:“橘儿,这话是不是真的?” 他看向了马氏,却没有说话。 在他心目中,禾橘儿是晚辈,他可以拿出做兄长的架势来,但是马氏却是长嫂,有些话却不适宜他开口。 禾老爷子也皱眉:”橘儿,到底是咋回事。还真跟你大嫂有关?“ 马氏忙摆手:”这可和我没半点关系,我是半点不知哩……我……“ 她还要狡辩,却正好对上禾早凉凉的目光,顿时便焉了。好半晌,才支吾一句:”我这可算是受咱小姑奶奶支使!她给我簪子镯子,还在我那里放着呢,这就是证据!“ 她这样竹筒一倒,全都说了出来。 三房的人也都了然。 禾橘儿又气又急,指着她就破口大骂:”你奶奶个熊,你胡说啥哩,那簪子镯子是你从我这里偷的。咋会是我给你哩,我才舍不得咧!“ 禾老太太当然要护着自己亲闺女,便也跳起来指着她破口大骂:”好你破娘们,是你在背地里使坏,你破坏我孙女的名声不说,还将这屎盆子扣在我小闺女身上,你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禾老爷子也皱眉,威严地看着她:“老大媳妇,家和万事兴,你这一直想着法的去陷害自家人,这到底是咋想的啊,咱早儿不好了,对你有啥好处!你这性子啥时候能改改!” 一家子的矛头都针对了她,马氏顺势觉得无辜极了。 这件事真不是她起的头,但现在二老却为了那个宝贝闺女,想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哼,想得倒美! 她当即就一甩胳膊,一扭脖子,冷冷骂道:“我呸,去你娘个大狗蛋,大鳖爪!我陷害你家闺女,也不瞧瞧她那个样子,值得不值得我去陷害!,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这分明是你闺女看不惯人家早儿,才要坏她的名声哩,现在想要冤枉我,门都没有!你们不应只顾指着我一个人说道,我告诉你,我不光有物证,还有人证!当时在场的那几个人我都能给你们说出来,老三啊,早儿啊,你们到时候去问问就知道了,看看到底是谁使得坏!” 她张口就开始数名字:”前头张大大家的儿媳妇小草,村南边那个大富媳妇,还有……” “不许说,不许说!”禾老太太急了,急忙冲过来想捂住她的嘴,却因为脚下是她刚扔的一个山里红的籽儿,一脚踩上去,便哧溜一下跌倒了。头重重撞在炕角上,倒是把人给吓了一跳。 禾老太太也撞得七荤八素的,好半晌就倒在那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禾早无奈地一瞥眼,一到关键时刻,这老太太就会使出这招。 禾老三也是如此想法。 都因为禾老太太以前太能作,将几个晚辈心中的信任值全部用完了。 现在,她是真的跌倒了,撞伤了,却没有人相信她了。 禾老三忍着气轻声:“爹,娘,这事橘儿必须给我家早儿一个交代!我不管她和大嫂咋办,哪怕是一个个的上门去说实情,也要这影响给我消除了!” 因着他这一说,原本去扶禾老太太的禾橘儿也停了手,不可思议地看着禾老三:“三哥,你说啥!你让我去干啥?” 因为太激动,那最后几个字她就是尖着嗓子吼出来的。 禾老三肃穆地看着她:“橘儿,这事你得承担起来。” 禾老爷子也不顾躺在地上的禾老太太了,忙着来求情:“老三啊,这可是你亲妹子,就算是她做错了,你让她亲自上门给人家说出来,这以后让她咋做人,你还让她活不活了!” 这话要是以前,禾老三或许还有些触动,但他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自有自己一套处理事情的方案,他们都一根筋,万事是不计较则以,一计较就非要弄出个结果来不可,任谁求情也不行! 禾老三不为所动,继续说道:”爹,橘儿都这么大了,该说婆家了,但心思不正,再不管管她就该上天了,你瞧瞧她哪是个当小姑的样子,一有点不顺,对侄子侄女不是打就是骂,对几个兄长嫂子也是如此,就是对您二老,也多少恭敬之心,她已经被惯坏了,今天这事的性质尤其严重,必须得管,严厉地管教才中!” 禾老爷子静默了片刻。 禾橘儿有些怕,低低叫了一声:“爹!我不要去……” 这怯怯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挺可怜的。 禾老爷子沉默了好半晌,才将目光转向三房一家子,他们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对禾橘儿的同情,反而一个个微带嘲讽和不屑。 他们对禾橘儿的厌恶,如此明显! 这让禾老爷子心里一惊,也感到发凉。 都是一家子的骨肉,血脉相连,但,三房对橘儿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 真是大了,大了就管不住了啊。 要是以往,他们怎敢如此! 他叹口气,声音沉重:“橘儿,这回确实是你做错了,你心地倒是好的,就是心性大,这一发起脾气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让你去跟村里每个人都解释一遍,这法子也不中,原本事情没这么严重,但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就是不严重它也严重了1老三啊,要我说,就让橘儿亲自给早儿道个歉,再跟我下地干活一个月,这样的惩罚咋样?” 还是偏心禾橘儿的。 禾早微微冷笑。 禾老三也很失望。 他是真心觉得禾橘儿该管教了,今天他如此严厉,一方面是心疼早儿,想为她讨个公道,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想要改改禾橘儿的坏习性! 禾老爷子处置得不疼不痒,又如何有用! 423.第423章 妥协 他甚至都有些心灰意冷了:“爹,要是你看这么着处置中,那就这么着吧,但这一点,以后橘儿都不许上我家的门。” 最后这一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似乎丝毫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禾老爷子的眼孔就剧烈缩了一下,颤悠悠地说:“老三啊,这是你亲妹子……” “爹,我处置的法子也跟你说过了,要是你不同意,那我以后就没有这个妹子!”禾老三似乎也发了狠。 禾老爷子的唇微微颤抖着,看看左右,似乎很无助的样子。 家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大房的人都全员到齐。 禾老大一向不管是,但这会儿也不由为禾老爷子抱不平:“老三啊,你吃错药了,这般跟咱爹说话!” 他的性子算是比较温和的,要是让禾老二,禾老四在,说不定就与禾老大打起来了。 禾老三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禾橘儿尖叫一声:“娘,娘,你咋了!”她拼命去推搡禾老太太的身体,后者的哎呦声才大起来。 禾老三一惊,忙也过去查看,见对方果然磕着了,头上鼓了一个大包,满脸痛苦之色。 禾老三也顾不着去吵架了,一个大力将禾老太太抱起来,放在了炕上,又忙吩咐四宝:“四宝,去请黄大牛来。” 四宝也知道事情轻重,飞奔而去。 禾早也担心对方会真摔出个好歹来,往前走了两步,谁知道就被禾橘儿厉声呵斥了:“你给我滚开,要不是你,哪里会有今天的祸事。” 对于这样的颠倒是非,禾早已经彻底无语了。 她干脆往后站了一步,双手抱胸,淡淡看着她:”小姑,今天这祸事是谁惹出来的还不知道哩。但一定不是我。” “中了,都别吵吵了!能不能安生点!橘儿,你进屋,给你娘端碗****喝。”禾老爷子吩咐道。 他虽然没有名声,但看他的态度,却分明认为禾早是罪魁祸首。 黄大夫很快就来了,他已经对禾家这时不时的突发状况很习惯了,一进来只点了下头,就去把禾老太太的脉,又看了看对方的伤势,便道:“也没大碍,就是磕着了个大包,对身体无碍。连药也不必上,只休养两天,不要动气就中了。” 听他说的,倒是真的没有大碍。 禾老太太还在哎呦哎呦地叫。 禾老爷子有些着急:“那,大夫,她一直叫唤,怕是疼得厉害了吧!这要不要上药……” 黄大夫沉吟了下,然后说:“那要是想上药,我就开些活血化瘀的,这疼啊,是得疼上几天,不大碍,不大碍!” 他开了药方,嘱咐让人去他那里拿药,就直接出门了。 留下禾家的人面面相觑。 禾老太太还在哎呦哎呦叫唤,禾早与四宝几个互望一眼。 四宝就先开口:“爹,咱家还有那活血化瘀的药,我去拿过来。” 禾老三一直沉默着,听到这话,才点点头:“去吧。” 禾老爷子倒是很快就心平气和了,只是帮着禾老太太拢了拢头发,就叹口气对禾老三说:“老三啊,你娘这老大年纪了,可多灾多难呢,你有啥事,不中改天再来说。” 禾老三低下头,好半天都没吭声。 禾老爷子刚这样说,其实还是为禾橘儿变相求情的意思。 但是,禾老三最后却道:“爹,我要求也不高,要想让我以后还认橘儿这个妹子,就让她去给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里,把事情经过一说,再去里正家一说,最后,来我家给早儿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不然,你老也不用让我来说,直接就不认她完了,以后也不许她上我家的门!” 禾老三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禾家人都沉默下来,就是禾老太太的哎呦声,似乎也听不见了。 三房的人没有等他们商量结果,直接就回家了。 临出门时,还听见禾老太太又气又恼又有些伤心的声音:“这老三的心是越来越硬了,当娘的还躺在这儿哩,他就要欺负他妹子了!” 三房的人谁也没吭声,只是加快了往回走的步伐。 禾早一直乖乖地跟在禾老三身边。 气氛似乎有些沉重。 等出了胡同口,往新房那边去的时候,禾老三就与禾早开了玩笑:“呦,我闺女咋不吭声了,刚被吓傻了?” 禾早就看着他;;咧嘴一笑:“才没有咧。” 她笑眯眯地去牵禾老三的手:“我爹今天可给我长脸了,我晚上要下厨亲自给我爹做好吃的,爹,你想吃啥,随便报,我都给爹做出来!” 这夸张肆意的语气,让禾老三觉得又仿若回到了从前。 他当即就很高兴,报了一大堆菜名:“哎呦,我小闺女亲自下厨做的菜,那可真是稀罕啊,爹一定全部吃完。” 七宝也来凑热闹:“二姐啊,我想吃大龙虾。给我做个焖龙虾呗。” 禾早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不能报菜名,咱爹报啥你吃啥。” 弄得四宝很不满:“二姐偏心。” 三房一家子都笑起来。 当天晚上,三房又给老宅送去吃食和药,是禾春儿送去的,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消息:“我爷说,回头就让我小姑去里正家里,还有几位大爷们家里去说道说道。” 禾老三正低头看陈氏写字,闻言便滞了滞:“还有呢?” 禾春儿掘唇笑:“还有一点啊,就是让我小姑再来咱家,郑重地对咱早儿负荆请罪。” 禾早在旁边就做了个鬼脸,咧嘴笑开了。 能让禾橘儿低头,这真是再痛快不过的一件事。 “也不知道你爷咋想通的,今天咱们在他那儿,他可是一个字都不许的。”陈氏也不顾着练字了,放下笔说道。 禾春儿微微冷哼:“我小姑可不愿意哩,我去的时候,她一个人闷在里间哭呢,我爷奶叫她都不应一声的。” 禾早不屑:“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再不改改,娘家的人都被她得罪光了。” 陈氏就揉着手腕:“不中不中,写字太累了,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我可是干不成哩,让我写一个字,不如让我去做一顿饭,有这写字的功夫,早儿那一顿饭我就给做出来了。” 424.第424章 屈辱的道歉 禾早承诺晚上要做一顿大餐,但是她人小胳膊短,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做完,把全家人都饿得半死。陈氏想要去帮忙,一家子却硬是将她按在了那里,让她学写字,并让禾老三看着她。 两个老夫老妻的都很不好意思。 禾春儿就笑:“娘,这写字可是享福哩,你没看我二伯二宝哥都想着读书写字,地里的活计可是半点都不相干的。” 陈氏就嗔怪一句:“写字哪是享福哩,那写字多的人,脖子也歪了,眼睛也坏了,腰也闪了,手上也磨了厚厚的茧子,我看啊,可是没咱干粗活舒服哩,读书写字是累人哩。” 说着她就担心地望了望窗外:“四宝和七宝还没回来哩,又被留堂了!” “咱再等等,又不急。”禾老三笑道。 一家子没再继续说禾橘儿的事,倒是其乐融融。 等了两天,禾橘儿那边却还没有动静。 禾春儿有些等不及,皱了眉:“别是变卦了吧。” 禾早倒是慢悠悠的不急:“没事,等着吧,咱爷这人说话还是算数的,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要做到。” 禾春儿便不再说什么。 果然如禾早所说的,禾橘儿当天晚上来了。 她脸颊烧红,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也不看其他人,只仰头看天:“早儿,先前那事是我对,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她说得完全是不情不愿的,就是来道歉了,也让三房一家子都不舒服。 禾早掏了掏耳朵,然后故作惊讶地说:“小姑,你说啥,我咋没听懂?啥事?哪件事?小姑你跟我说清楚。” 禾橘儿愤怒地盯着她。 禾早却微微笑着。 禾橘儿忍着气,低了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就先前我说你闲话那事,对不起……” 禾早却又偏着头,瞪大了眼睛:“小姑,你声音太低了,我半点都没听到!” 禾橘儿气得胸口起伏:“禾早,你不要欺人太甚。” 禾老三也咳嗽一声:“中了,早儿,你小姑既然知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看在禾老三的面子上,禾早歪了歪鼻子,不再吭声。 禾橘儿很想发火,但是,想了想禾老爷子今天嘱咐她的话,也只得强忍了气,扭头就走。 她的态度不好,三房人也不与她计较。 禾早甚至笑眯眯地与她打招呼:“小姑,走了啊,好走啊!” 禾橘儿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她骂了一声,急匆匆从这个让她窒息的三房大宅院里离开。 她发誓,从此再也不踏入三房的大门。 因为禾老三这一强硬的举动,倒是让后来老宅的人看到他,多了一些恭敬,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禾老太太的身体过了两天,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因为气恼禾老三,便一直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装病。 对她这种行为,禾家人也都已经习惯了。禾老爷子也心疼老妻到了老却要受子女的气,便嘱咐一家子,要格外小心谨慎,不要热闹老太太。 马氏就是高声说一句话,也要挨骂,因此她有次气得发狠道:“在这个家待着就像是牢笼,等哪天老娘过腻了,直接一卷铺盖,去投我家兄长去!” 她的兄长,可不是亲兄长,只是族兄。 禾老太太就顶她一句:“你可拉倒吧,你要是真投奔给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兄长,我家老大该投河自杀了!我们两老骨头也要气死了,你可省点心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禾老太太这样骂她,马氏竟然没吭一声,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有人来学话,禾早对老宅的动向倒是一清二楚。 她眯了眯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马氏一定是因为做贼心虚,不然依着她的性子,早就大吵大闹起来。 接连有人上门要做三房的长工,不过是喂养家畜,庄稼人不管是谁都能干过来,而且人家老禾家给的工钱高,待遇好,方圆几个村的人可谓是挤破了头想往里钻。 禾早的要求不算高,但第一就是要爱清洁,要保证每天都将圈里的粪给清理得干干净净,还要隔上两三天,就要按照她的要求洒上石灰粉消毒。晚上,也要住在山上,帮着看守。 山上养了这么多家畜,一定有歹人来偷。 所以,上门来的长工还要做好会受伤的准备。 前几条,没有人提出异议,就这最后一条,让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 他们只是想来混口饭吃,可没想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啊。 对于这种反悔的人,禾早一律不勉强,只再三强调了下在山上放养家畜的一些规矩和要求,就与禾老三,陈氏一起选了六个长工。 因着住在山上,为了名声着想,他们只挑了男长工,其中有两个都是如大山一样的年轻人,家里太穷,自小就是被拖累着长大,大了也没啥一技之长,家里哪怕是连亩地也没有,填饱肚子都成了奢望。这种时候,做长工是最好的选择。 乡下的长工一般上是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到期若是还想再续约就再签,请了证人签字,去官府一盖章就可以了。 而短工则有签半年,一年,五年的,最长也就是五年。还有另外一种,家里有农活时才来帮着干几天的,也是短工。 三房一口气签了六个长工,并五个短工。 鸡子和鸭多,上千只一个人可看不住,所以两个人看鸡子,两个人看鸭子,剩下的一个人将猪和羊全包了,剩下的长工则分到了三房宅院里干些粗活。 至于那五个短工,却是为了禾早早就准备好的山药做准备。 三房的家山药当初收也是花了不少钱的,一直储存在地窖中,现在天气回暖了,放在地窖里都已经出芽了。 陈氏就问了好几回了:“咱家的山药咋还不种?” 她怕再不动作,那山药会真得给暖烂了。 山羊中含有淀粉,性质与红薯、土豆有些类似,发了牙的山药是不能吃的。 这些,禾早都对他们讲过。 但是,要是一直不种,那又不吃,就真的浪费掉了。 425.第425章 种薯处理 禾早将人手做了分工,除了四宝七宝上学,禾老三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以外,其他的人都进分配了活计,去年收上来的山药足有二百多斤,第一步,先种薯处理,时间上就是春分前后,而播种前的二十天中,挑选光洁细长粗二厘米的山药,不要过细,也不要过粗,因为是野生的,禾家收上来的山药只有一半达了标,剩下的禾早舍不得扔掉,又又分了一个次等。山药的上端十五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有一个学名,叫做山药栽子,其余部分就叫山药段子,而通常种植的时候用山药栽子种植,真不足的话也可以用山药段子,野生山药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上下长得比较均匀,因为野生生长的山药都是根据所处的阳光水分,真的适合后才破口而出的,生长得特别均匀,第一次种植,怕种薯不够,禾早就又将这些山药分为两种,最上等的是山药栽子,再次一等的用山药段子。 而长度大于二十厘米,山药末端部分不能做种。 将种薯处理好后,还要放在太阳下晾晒,去掉水份,以免腐烂,在傍晚时要加盖草席,春日晚上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放置二十五天。 这就和做柿饼是一样的,每天都要注意天气气温变化,及时收盖草席。 二百多斤的山药,十来个人,也忙了三天三夜,每个人都累得直不起腰来,禾早几个小的,因为这几天不停手的忙碌,手上都起了茧子,粗糙不已。 她拿了上好的胰子洗手,又天天晚上用芦荟挤的汁子泡水,因为大棚里丝瓜又出来了一批,便又摘了丝瓜,让人轧成汁子,专门用来抹脸抹手。 她可不是个小气的人,将丝瓜汁分了分,众人一开始都不以为然,只不过看她是个小东家,不好拒绝而已,但用了两天,明显感觉皮肤改善多了,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扬出去,最后,就是县城里的大家闺秀也都知道了用丝瓜水可以美洁肌肤。便也争着让下人去买丝瓜。 这种天气,哪有丝瓜可以卖,到最后,还是便宜了禾家的蔬菜大棚,倒是让三房又赚了一笔。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因着忙碌,禾早也没顾上与阿澈的私事,就是偶尔见了,也只是一点头就过去了,倒是柳会因为天长了,现在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回来,与禾早相处得多了,两个人关系倒是比以前更加亲密。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这是晚上,要是白天,禾早不是去松花蛋作坊看看,就是去看看山药种薯咋样了,又或者去学堂瞅瞅,忙得像个陀螺,连在家里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别人也就算了,只阿澈看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瞅着,貌似她的小日子越过越顺心如意了!比他的要顺心如意多了! 但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口的话,又岂可更改,因此,带着这样的想法,就算他有些后悔当时的态度强硬,还是依旧坚持着没有主动与禾早搭话。 两个人之见继续僵硬着。 这断期间,禾老四倒是传来了好消息,好像是他的烧饼终于火起来了,基本上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卖脱光,比那猪肉包子还要卖得快些。 他现在一天就能净赚二百多文钱。一个月挣了快六两银子。 去掉房租和伙食费,也能净赚四两银子。 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这四两银子对禾老四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大钱,尤其是他收的全部都是铜钱,那样一大匣子,看着真让人眼红。 他当即就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遮遮掩掩地去了银庄,将铜钱都换成了银子,一个二两的,一个二两夹了大半边的,便怀揣着当天就赶回了卢家村。 卖烧饼挣了钱,这禾早是知道的。 他们的人天天都要去县城,但知道禾老四净赚有六两银子后,她还是吃了一惊。 三房其他人也都为他高兴。 不过,想了想,禾早却又说:“这头一个月的收入,可不算稳定,这吃食上本就是如此,一开始火爆,但之后就又趋于平缓了,四叔,我看你下个月应该能挣五两。以后也会保持这个价。去掉其他的费用,一个月能拿三两多银子,也算是不少了。” 一年就能挣三十多两,这可是以前都不敢想的事。 禾老四虽说如今对禾早已经信服,真正见识到了她的本事,但是,听到禾早这样断言,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心想这一个月明明这么赚钱,咋早儿却说下个月会少哩。且让我再卖卖看。 因着卖烧饼这个伙计能干,禾老三就问他下一步该咋办。 禾早曾经将自己的想法与一家子都商量过。 几个小的当然支持她,让禾老四将赵氏带到县城里去过活,离了禾老太太的眼,想必会活得更自在些。 禾老三与陈氏却有不同的意见。 他们还是太谨小慎微了,总觉得长辈不同意赵氏这个媳妇,虽说她很可怜,但要是禾老四真的违背父母之命,偷偷将赵氏带出去,重新过夫妻生活,那就太不孝了。 对于他们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刚说教是不行的,禾早干脆不管,只等禾老四回来了问问他的意见。 禾老四这次回来,却真的是要做这件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直接说:“三哥,我也不瞒你,我对娃他娘是没啥想法,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她的好坏我都知道哩,当年我没敢跟咱爹娘说个不字,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赶出了咱们这个家,过去这一年多,我不管去哪儿,都是人家骂她的声音,休弃的妇人,这日子可难过着哩,五宝以前多懂事,现在,被我娇惯得不成样子!我养娃还是不中,得让他娘亲自来……所以,他们赵家要五宝去住段时间,我就同意了……不管他们啥想法,有亲娘在跟前,五宝这孩子也能享享福哩,在咱家,就只在三哥你这里能舒坦点,回那个家却是不中哩……” 三房都沉默着。 禾老四深吸了好几下,才郑重说道:“三哥,我想把五宝和他娘都带到城里去。” 426.第426章 禾老四的决心 “我现在也能赚些钱了,也能让娘两个过好日子哩,可不用再像以前那样……” 禾老四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但他随即就停住了。 陈氏朝几个娃们使眼色,禾早几个便跟着一起出去了。 也不知道禾老四与禾老三谈了些什么,等禾早他们再进去,禾老三也同意让赵氏跟去县城。 禾老四的模样,看着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似的。 禾早有些无奈。 禾老四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却还觉得心里不踏实,不敢去求禾老爷子同意,就干脆来找禾老三,似乎后者对他的做法赞同的话,那他心里的承担的罪责就更少一些。 禾老四直接就了赵家接赵氏,也不知他怎么说的,反正事情很快就成了,没有两日,禾早就听说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城里了。 禾老四还传信回来,想要利用三房的关系网,在县城给五宝找一家学堂,让他好好念书。 事关学习,这可是大事,禾早就给刘掌柜写了一封信,让大山给送了过去。 刘掌柜很快就回信了,说自己一定会帮着找一家最好的学堂。 禾老三怕禾老四一家在县城里,一开始日子过得拮据,就让大山送去了十两银子,并明着说让他们以后还。 禾老三只留下了二两,剩下的又让大山给带了回来。 大山回来后说,赵氏从娘家来的时候,倒也带了些银钱,一家三口过小日子是足够了。 禾老三这才放了心。 二十五天后,三房便又开始山药种植。 因为长时间的晾晒,山药截断面向内萎缩,水分流失,这个时候就说明已经可以种植了。山药种植的土地也是有讲究的,不光土层要深厚肥沃,还要七年以上没有种过山药的,并且是沙性土壤,当初三房分家分得的那些荒地,就有好几亩都是沙地,却有些贫瘠。 禾早却更相中南河下边的那那五六亩地,地方广阔不说,也属于沙性土壤,却因为离水源近,又有枯树叶堆积,算是比较肥沃的了,他们家与里正关系还不错,年前,她就主张将这一大片地给买了下来。 因为南河是以前村里人扔死狗死猫死猪的地方,还有扔垃圾,村里人都嫌它不吉利,方圆四周荒地多的是,倒是没有人愿意来这里种植,买的时候也很好买,里正很轻易就同意了。 种薯处理好后,禾早就让大山他们将这五六亩地给耕好。又堆了肥慢慢呕着。 这其中,还发生一件小事。 因为一下五六亩地,家里就一头牛犁地太慢了些,陈氏便去老宅借牛。 这牛本身就是他们孝敬给二老的,按理说借牛很好借,谁知道禾橘儿与禾老太太都不同意。 她们都记恨着上次的仇,连屋也不让陈氏进,禾老太太就直接扯着嗓子喊道:“我家的牛就是死了也不借给你们!” 让陈氏又气又无语。 她不惯与长辈争执,但想了想,还是忍气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娘,这牛还是我们家孝敬给二老的,倒是不知道再借用一下竟是这般难……” 柳莺家也有牛车,她想着不行就去他们家借去。 屋里的禾老太太十分生气,扯着嗓子骂咧咧个不停,说她就知道三房两口孝敬给她的东西都不是诚心诚意的,这一瞅着机会就要把东西给要回去。等等说了一大堆。 禾老爷子从外面回来了,听到陈氏一说,倒是没有迟疑,直接就说:“那你牵走吧,种地可是大事。” 屋里禾老太太叫得更高了。 禾老爷子叹口气,很是无奈:“你娘这脾气啊,越来越急了,你们当小辈的,不应跟她一般见识啊!” 陈氏便忙点头应了,迟疑了下,还是将牛给牵走了。 她的话没错,这牛车,本身就是他们家出来的,现在借用一下,为啥不让用! 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做出这种没品的事来。 再加上家里的驴子也被赶上阵了,只用了一天时间,地就整个翻了一遍。 这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都在后边呢。 山药,最关键的是要深埋在底下,最后长成一米两米的时候,再从地下面挖出来,这就需要将地挖得相当深了,先施肥,然后再深耕一百七十厘米左右,将培隆起土,进入土壤,然后就是松土,再挖排水沟,因为山药怕水,埋得又深,若是浇水时,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根茎糜烂,因此要挖出一条条的排水沟排水。 因为山药喜温暖,怕霜冻,所以三月下旬到四月播种最好,禾早他们三月份就开始了,挖八厘米的播种沟,将山药平放在播种沟内,每亩播种两千五百根,再用八到十厘米的碎土覆盖。 这就完成第二步了,因为铁棍山药属于攀缘植物,而在山上挖到的野山药,大部分都是藤蔓窝成一团躺在地上,只有极少数正好周边有大树或者是山岩的才会攀爬。 山药一般上会在山药苗高三十厘米左右的时候扎架,在北方,一般上都是用细竹竿或者是又长又细经过细细挑选的细棍子,扎的时候要深入土二十厘米,以免风一吹就倒了。 当然,扎架就是后话了。 山药种植与麦子、玉米种植还不一样,这个时候,麦子和玉米都已经实现了“半机械化”,所谓的半机械化其实也就是指由牛马之类的家畜代替人类来劳作,而山药,却必须要人一点点地去完成,并且是长时间蹲在地上。 禾早坚持从头种到了尾,那腰一天都没抬起来过,她又是最忙的一个,因为要前后看别人做得怎么样,还要考虑排水沟的位置,两根山药之间的距离,所以等将山药种完后,她累得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两天。 因为这一暴晒,她明显就变黑了。 好容易养白的小脸,变得黑黢黢的,倒是很喜感。 禾早又开始了自己的美容大业。 她干脆用丝瓜水洗澡,将洗好剥了皮的丝瓜放到石头盆里面,又用大的捣捶捣,来回几下,丝瓜就稀巴烂了,用热水一和,新鲜纯天然的美容洗澡水就好了。 一个人泡还不过瘾,她干脆拉了陈氏与禾春儿一起泡澡。 427.第427章 菠菜 禾老三就笑话道:“人家这时节还吃不起丝瓜哩,你们倒好,竟然拿去泡澡,太浪费了些。” 丝瓜真正卖出去炒菜用的,不多,大部分都卖去给大户人家的妇人小姐们美容去了。 禾早觉得自家也真是浪费了,以后就少做了一些。 等到四月多份,地里就开始忙了。 要除草施肥,三房家幸亏是多了几个长工短工,不用三房的人下地,就将一切都处置得妥妥当当,不管是禾早还是禾老三都很满意, 四宝与七宝却跟着下地干了一会儿。甚至还请了一天的假。 三房家,如今是不需要几个孩子再帮着家里人干农活了,但是禾老三却规定过,家里的几个孩子,不管是男娃女娃,都要跟着下地干一天农活,好好体会一下农人的辛苦,以后就不会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从另一个方面,却也是希望他们不要像过继出去的大宝,和二房的人一样,养成眼高手低,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 他的苦心,禾早几个人都懂,所以都没有怨言。 而禾早,之前种山药的时候,更是亲力亲为,没有丝毫偷懒。 这点让禾老三看到,就非常欣慰,觉得自家小闺女又聪明又能干,还不怕苦,真是世间少有的好闺女! 时间走至五月份。 大棚拆了,陈氏带着几个长工在大棚四周种植了一大片蔬菜。 而去年十月份种下的蒜苗、菠菜等都已经能吃了,禾三房的伙食显然更丰盛了一些。 禾早爱吃菠菜,郝三嫂便天天炒着吃。 菠菜炒了之后,味道比放在面条里煮着要好吃多了。但七宝却不愿意吃,如所有的小孩子一样,他喜欢吃肉,喜欢迟海鲜,最不喜欢的就是炒青菜。 这天禾早夹了一根菠菜吃着,忽然看到盆子中那菠菜根红灿灿的一片,便笑着指着问只吃肉的七宝:“七宝,你猜,这个炒菠菜还有另外一个好听的菜名,是啥?” 七宝眨巴下大眼睛,看着那青乎乎的一团,果断摇头:“不知道。” 禾早笑着给他夹了一大筷子:“你把这些吃完我就告诉你。” 七宝不满了:“我又没想知道。” 过了年后,到现在,他个子又长高了些,那样坐着,似乎比禾早还要高出一点点。 所以,那态度一不注意,就会被人理解为是对二姐的不礼貌。 禾早还没说什么,禾老三就皱了眉:“干啥哩,好好跟你姐说话。” 七宝就不敢再吭声了。 在禾三房,虽不能说两个大家长不偏心男娃,但对两个女娃,他们却一直很尊重,也要求两个男娃去尊重。 这又与老宅二老对闺女的娇生惯养不一样。 因着禾早有意识的灌输,如今的禾老三与陈氏还是很注重两个女娃的独立性培养的。 七宝不甘不愿地将菠菜吃完,小脸都皱成了包子脸。 禾早调皮地拿筷子一捣,七宝顿时吐出个泡泡,他的小脸更苦了,朝禾老三告状:“爹,二姐欺负我。” 禾老三对禾早一向都是宽容的,面上含笑:“胡说,你二姐跟你开玩笑哩。” 七宝的嘴巴撅得快有油壶高了。 他不敢高声说出来,但那无声嘟哝的嘴型却分明是说:“爹偏心……” 禾早忍不住轻笑出来。 “早儿,到底是啥?”四宝也好奇地问。 阿澈从两个月前开始,就不再来禾家住了,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没有不长眼的宵小敢来禾家,禾家一直都风平浪静的,让人很放心。 天气回暖了,阿澈也要去深山里勤练武艺,因此与禾三房的人说了一声后,来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事实上,因为与禾早闹僵,他此后说话的次数就很少,一直显得有些沉默寡言的。 禾早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却从不说出口。 禾家其他人也不好管,只劝了禾早多体谅对方,却被后者一笑置之。 他不在餐桌上,气氛就更欢快了。 禾早就笑眯眯地说道:“叫做红嘴绿鹦哥。” 一家子仔细观察了下那菠菜,便都笑叹:“还真是!也真难为你这个名字是咋想出来的。” 禾早可没那厚脸皮将这功劳往自己脸上贴,赶紧摆手:“这是我从一本杂书上看到哩,可不是我想的。” 她看的杂书多,和家人也不在意。 本来嘛,禾家都是乡下人,对书本就存着一种敬畏心理,而禾早作为女孩子,能认字就很了不起了,管她看什么书呢。 吃过了午饭,闲来无事,这天又比较暖和,也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禾早就决定于禾春儿一起去地里掐红薯叶子吃。 这时候的红薯叶子是最鲜最嫩的,掐回来不管是炒菜还是放面条里都好吃得不得了。 红薯地离三房家不远,远远地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禾橘儿。 她其实甚少出门,因为本身的脾气性格,她在村里同龄人中最很不受欢迎的,而外人也不会像禾家人一样,去放下身段迎合她,而禾橘儿又不是个能去迎合别人的人,与同龄女孩子相处了几次,便再也不肯来往了。 哪怕人家上门找她去玩,她也不去。 禾老太太心疼她,就也随着她。 时间越长,禾橘儿就与村里同龄人的关系越远,这一两年,她其实已经甚少在村里走动了。 就是上次,她在村里说禾早的闲话,三房的人都很吃惊她主动出去与人闲扯呢。 这次,见到她,禾春儿与禾早更吃惊。 禾早与她闹了矛盾,见面也就先不做声。 禾春儿便与她打招呼:“小姑,这是去哪儿了?” 禾橘儿脸上含笑,抬头看向她们。 这更是少见的,禾橘儿一向如同更年期早到的中年妇女一样,那脸色从没有好看过,今天竟然对三房的人笑了。 禾早第一个反应,就是抬头去看天空,看看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升上来了。 事实证明,姊妹两个想得太多了。 人家禾橘儿一看到是他们两个,那脸色立即变得如同茅坑一样,又臭又硬。 哼了一声,就越过她们往前走。 禾早与禾春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 禾早眼尖地瞅到对方不光身上穿了件红滴滴的春衫,就是头上,也戴了碗口大的红色芍药。 428.第428章 找婆家 禾早就眯了眼睛:“咱小姑莫不是去相亲了?” 这时候也有相亲一说,但所谓的相亲,可不是小辈男女相见,而是对方父母来相看另一方的子女,年轻男女间是不能见面的。 禾春儿就若有所思:“说起来,咱小姑比我大两岁,却还没说婆家呢。” 禾早来了兴趣:“那还真是去相亲了啊?” 禾春儿没好气地说:“那不可能,要是相亲,也不会她去,是咱爷咱奶,说不得还要带上咱二伯呢,只她一个人去算啥事哩,走了,咱不说了。她的事咱少管。” 她推搡着禾早。 后者又回头望了一眼,才跟着禾春儿一起去了红薯地里。 晚上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汤面条吃,洒了几滴香油,又拌了葱姜倒进去,禾早吃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 禾老三今天也跟着下地了,他的腿早一段时间就好利索了,但因为怕以后走路不利索,就特意又在床上歇了一个月,才下地活动,他这回非要跟着下地,一家子拗不过他,都嘱咐大山要跟着他,不许他多做活。 禾老三执意下地,也是因为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只觉得骨头都生锈了,太想去活动一番。 他也知道好歹,黄大夫之前就说过,刚长好的骨头比较脆,不能干重活,所以,很有分寸地干一会儿歇一会,倒是不累。 回家后,买闻到那香喷喷的味道,不由使劲吸气:“可真是老香了,你娘擀的面条是最好吃哩。” 禾早笑眯眯地端了水过来,让他洗漱。 禾老三好兴不已,顿时把禾早夸得地上没有天上无双。 七宝正好下学回家,在进家门以前,就偷偷对四宝嘀咕了一句:“二姐是咱爹的心头宝。” 四宝哑然失笑。 他已经过了争宠的年纪,而且他是厚道人,觉得父母疼爱弟弟妹妹是应该的,但是七宝却不同,总是要与人争个高低不可。 而家里这个受宠的却偏偏是自己最喜欢的二姐,七宝就总是纠结,到底要不要和她争宠,虽然最后自己决定把老爹的疼爱让给二姐吧,却又总是有些不甘愿,因此每每看到,总要抱怨一句。 一家子都知道他的脾性,都觉得好笑。陈氏还夸过他长大了,知道礼让兄姐。 这倒是让七宝觉得很开心。 陈氏并不像其他的母亲,对子女一向严厉,这样的夸赞是很少的。 等吃了饭,禾夏儿就上了门,脸上有些为难,说:“三叔,我奶找你哩。” 如今老宅的人越来越少,禾老四去了县城,二房不在,三房分出去了,就只剩下大房,而大房的禾老大与大央却都跟着去镇上干活去了,哪怕是五月份除草这个季节,他们也都没有回来。 捎信说是铺子里太忙,离不开人。 禾老爷子面上没说啥,但心里很不是滋味。 禾老四倒是很自觉就回来了,二房的人也不见人影。 禾老三却因为断腿的缘故,去帮忙,又被禾老爷子给骂了回来,他便派了一个长工过去,算是代替自己。 其实,他是想着老宅也没几亩地,不中就他们家给代除草算了。 这回禾早没有劝他什么,却是他自己又想通了。 努力了好久,他们三房才终于挣的如今的局面,他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再陷入到过年时的那个境地。 派去一个长工代替他,其他的却还要老宅的人来完成才中。 如果要想帮助老爷子,他就从这方面着手。 因此,他亲自带了人去镇上,从马氏那位兄长的铺子里,将正忙着搬运货物的禾老大与大央叫了回来,禾老大却不是当真没有心肝之人,他知道这几天地里忙。却因为拿了人家工钱,有活计又不好不做。 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位兄长还不愿意,扯着禾老四的领子让他们还工钱。 这种地痞无赖一样性子的人,咋会是大嫂族亲? 禾老三不与他一般见识,直接自掏腰包,将那多给的二十枚大钱给了他。 那兄长不甘不愿,骂骂咧咧地看着他们走远了。 禾老大就掏出自己装钱的布袋,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大把铜钱,数了半天,才发现还差两枚,就又对大央说:“大央啊,你手里还有没有钱,拿出两枚来,还给你三叔。” 大央不耐烦,直接摆手:“那钱都让我我娘给拿走了,我哪有哩。” 禾老大就面带难色。 禾老三才知道他要干啥,忙摆手:“大哥,这钱我不要了。咱都亲兄弟,不值几个钱,你就不应给我了,给三宝买点吃的吧,那孩子啊,就好吃。” 开春后,容易长膘。 三宝如今是越发胖了。 禾老大不善言辞,只沉默着将钱给收了回去,一句话也没说。 禾老三又亲自去了禾老二家,将对方给揪出来了。 禾老二是读书人,嫌丢人,躲在屋里面不肯说话,等听到禾老三站在门前要与街坊邻居说话,这才紧赶着来到外面,要拉禾老三进屋。 禾老三沉着脸,丝毫不顾情面:“二哥,你跟我回去不回?” 禾老二被气得没有办法,只好撒了手上车。 禾老三也上了车,让人赶了牛车直接回家来。 这是他们回来的第二天,咋老太太让人喊他? 是发生啥事了? 因为之前与禾橘儿那件事,禾老太太一直恼怒三房,就是禾老三也不轻易搭理了。 现在既然是她找他上门,那就只能是老宅里又发生事情了。 禾早有些不耐烦:“老宅都不能消停会儿,这农忙还没过去哩。” 禾春儿就扯她的手:“走,咱一起跟去看看。” 禾早想了想,就站起来跟去了。 她还是对今天禾橘儿的异常行为感到疑惑,想亲自去看看。 她的猜测其实没有错。 禾老太太找禾老三,为的就是禾橘儿。 禾老三一上门,万事没有摸清头脑,禾老太太就直指着他厉声:“老三,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亲娘,你就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拿橘儿当不当亲妹子?” 禾老三莫名,但还是答:“当然哩,娘,橘儿是我亲妹子。” “中,那我现在要求你给你亲妹子找个好婆家!”禾老太太语出惊人。 429.第429章 ,阿澈的番外(一) 冷厉的呵斥声:“出去!” 阿澈慢慢从书房中退出去,没有去看坐在桌子后面那个威严冷漠的男人。 曾几何时,原本疼爱的父亲,看到了他,就变成了满满的厌恶与不耐烦! 阿澈走出书房,不知不觉走上了母亲以前最喜欢待的凉亭上,那时,他,母亲,父亲,一家三口一直都欢声笑语的,父亲对他,也是满满的慈爱。 但这些欢声笑语,自从母亲去世,新的母亲进门之后,就渐渐消失了。 爱他的父亲,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斥:“二少爷,咱得快走了,王爷还等着你去请安呢!” 是二弟乳母的声音。 他一低头,就看到二弟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大哥!我正要找你,你在这儿,先生说我写的字越来越好了,大哥,你说等我受先生夸奖了就要奖励我,我的奖励是什么!” 只有七岁的二弟,看着十分可爱。 阿澈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就要去摸他的头。 她的乳娘却即刻冲过来,将二弟抱在了怀里,一脸防备地看着他:“大少爷,二少爷该去给王爷请安了……” 阿澈的动作就滞了滞。 他忘了,如今继母和二弟身边的人把他看成了猛虎野兽,生怕他会对越来越聪慧的二弟不利。 但大概只有他母亲才知道吧,他对那些权利地位一屑不顾。 他只想找到早逝的母亲,找到那从前的关爱。 找到那位爱他的父亲…… 二弟大大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 乳娘急匆匆把他抱走了。 身后跟了一大群的仆从。 而他呢,他是这个府的嫡长子,是爵位的正式继承人。 但是,身边只有寥寥几个人。 母亲在世的时候,他被府中下人尊称为世子,但自从二弟出生后,父亲的态度改变后,阖府上下就开始称呼他为“二少爷”。 他年纪虽轻,却什么都看得明白,知道这是那个女人的一种手段。 就像是,之前那次酒宴上,二弟喝了他倒的酒,莫名其妙长了一身痱子一样,所有人都觉得是他下得暗手,就是父亲,也是这样认为。 他知道是那个女人。 起风了,微微有些凉意。 大丫头沁芳走上来,将披风递给他:“世子,我们回去吧。” 从书房那边传来他渴望的欢声笑语,却是父亲与二弟在说笑。 留在这里,只会徒增伤心而已。 阿澈微微颔首,接了披风就大步朝外走去。 …… 深夜的祠堂。 一切都很安静,一切又都是冷寂入骨。 阿澈直挺挺跪在祠堂里,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但还要跪一个晚上。 因为白天二弟与他接触后,回去就发高烧。 父亲指责他心狠手辣,罚他来跪祠堂。 沁芳为他求情,却被捆了几巴掌,牙齿也掉落了两颗,差点被撵出去。 他身边那些想要给他求情的仆人们,吓得都不敢再吭声。 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感受到,这个府,已经是那个女人的天下了。 因为深寒季节,在阴冷的祠堂跪了一个晚上,次日他就病倒了。 随后,病情更是气势汹汹,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他躺在病床上,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死了。 这天晚上,沁芳却来了,她因为上次的错,被禁止来屋里伺候,只在外面做一个粗使的打扫。 这是母亲留给他最后一个丫鬟了,之前的被撵的撵,死的死,就是乳娘,也被打了一顿板子撵了出去,至今不知流落何方。 沁芳是趁着夜深人静,伺候他的人都睡后,悄悄摸进来的。 她十分着急又害怕,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悄声说:“世子,世子,那药有问题,千万不能喝……千万不要喝……” 他才一个激灵,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他完全忘记了,目前以前给他讲过的后宅生活常识,送到嘴边的东西,不要轻易入口! 他竟然轻易将那些药喝了进去。 他挣扎着对沁芳说了几个字:“找……顾……” 顾家,是母亲的娘家,姥姥和几个舅舅,一直都十分疼爱他。 之后的两天,送到嘴边的药,他总是支撑着将丫头们都撵出去,再想着法子扔到窗外面去。 他的身体之间有了力量。 药渣在窗外的时间待得久了,那个女人大概是察觉到了,派来的丫头婆子十分强硬,竟是逼着他非喝药不可。 而因为他不服从,她又一状告到了父亲那里。 父亲没有亲自来,只是让一个属官过来,义正言辞地指责了他一番。 他心灰意冷…… 顾家终于来人了。 这次是大舅舅亲自来的,府中的下人不敢拦他,让他进了府。 大舅舅当年就曾是“拼命三郎”,他但凡不满的事,那就一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满城风雨。 可是,他们没有实在的证据。 那些残药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他的铺盖箱笼,被那些人也检查得彻彻底底。 所以,再能耐的大舅舅,也只能暂时保全他的安危而已。 他的病情好利索后,舅舅就要求父亲,说他身体孱弱,原应该好好练武。 他其实自小就学习武艺,但因为继母的要求,父亲让他从武转文,不再练到练枪。 继母的原因很充分——那是她刚刚怀二弟的时候,说一看到他动枪动箭,肚子的胎儿就惊惶不已,怕是看不得刀剑。 父亲也是真的宠爱她,自此,府中之人皆不得在府中练习兵事。 他不知道朝中大臣是如何看待父亲这个昏庸的决策,却知道如果母亲在世,一定会拼命劝诫他! 因是大舅舅的要求,父亲同意了。却不许他在府中练习。 所以,他便住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被放逐了。 而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将沁芳带了出来,伺候他起居,其他的人,只指明要了两个武艺师傅,又将庄子里的人都格在庄子外面,不许随意进来。 在这个庄子里,他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大舅舅临走的时候很愧疚,如今顾府威望不如之前,无力与王府抗衡,所以帮不了他太多,又因为他特殊的身份,甚至想要把他接回顾府抚养都做不到。 阿澈却微微摇头:“离开了那个府会更好!” 只是,会真的好吗? 430.第430章 非嫁不可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禾橘儿直接从里间冲出来,扯着嗓子喊:“我不嫁,我只嫁给杜少爷。” 杜少爷? 禾早与禾春儿刚刚进门,就将这句话给听个清楚。 她与禾春儿面面相觑。 禾老太太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冲过来,指着禾橘儿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能啊你,不声不哈就给自己弄个女婿,我看你丢人不丢人,要是这件事传出去,我看你这辈子都不用做人了!” 禾早简直无语了。 这事听着就是个机密事,娘两个却一个比一个嗓子高,是要闹哪样。 但是,那个杜少爷到底是谁? 她进了屋,先清清嗓子:“奶,不管啥事,咱好好的说,你和小姑现在大吵大闹,外人都听见了。” 禾老太太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忙忙闭了嘴。 禾小姑还要大吵,禾老太太就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禾小姑怨愤地瞪着她,掘着嘴一声不吭。 禾老三这才有空问:“娘,到底咋回事,你刚才说的是啥意思?” 禾橘儿的脸有些红。 禾老太太冷笑一声:“你这个妹子好大的本事,不声不哈就给我们弄来个好女婿。” 禾老三皱眉:“是谁?” 禾橘儿一仰脖子:“你管不住我,我可不是你妹子哩,你也不应管我。” 禾老三不看她,将目光转向了禾老太太。 后者就轻哼一声:“是咱们村大财主杜家。杜家三子。” 杜家,其实也是靠着煤矿发家的,在村里算上首富。 而那杜三子,禾早也是见过的,长得倒是风流倜傥的,又会打扮,脸上也常敷了粉,看着倒也算个翩翩公子。 但是,禾早却觉得他有些娘娘腔,就是说话,也喜欢拿着折扇,或者是翘起兰花指,来回指点着说,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不庄重。 禾老太太大概也是如此的想法:“那杜三少爷可不是个好人哩,以前一直欺负大宝二宝,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就自觉了不起,现在更是来勾引我闺女,老三,这件事我交给你,你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去!” 禾老三的脸阴沉得如同锅底。 禾早就问道:“奶,我小姑和那个杜少爷发展到啥程度了,两个人之间是啥关系?你只说让我爹去找人家麻烦,不要本来就没啥事,经您这样一闹,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禾老太太其实没有急才,经禾早这样一说,就猛地反应过来,忙忙点头:“对,对哩!这事不声张,得悄悄的,得悄悄的……老三,你先别去!” 那着急的模样,好像禾老三立马就要起身过去一样。 禾早环顾四周,屋内就只有禾老太太与禾橘儿,便问:“奶,我爷呢?” 处理这种事,禾老爷子总要比禾老太太靠谱点。 后者就一撇嘴,往禾橘儿那边瞅了一眼,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不在……” 禾橘儿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禾早就正色道:“奶,这事得男人出面处理哩,所以,我爷必须在场,而且,我小姑的事到底咋回事,我们都不清楚,奶,你再好好说一遍。” 禾橘儿直接开口:“都不用再说了,我要嫁给少桓哥,我喜欢他,谁也不嫁,就要嫁给他!” “我咋听说人家杜三少爷要娶亲了?”禾春儿突然说道。 禾橘儿便目光愤愤地看着她:“你胡说八道,那都是对外说的,实际上少桓哥喜欢的是我,他承叙我要拒了那门亲事哩!” 禾早无语了,原来这个杜少爷还有门亲事啊。 禾橘儿是真傻还是假傻,咋会认为人家会为了她就辞掉亲事! 这时候的婚姻可不是儿戏,父母长辈一旦定下来,要想更改那是难上加难。 “你到底想的啥!”禾老太太都快被气死了,连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你娘我指望了你一辈子,就等着你嫁给一个当官的让我享福哩,你现在倒好,找了个乡绅家的少爷,你快把我气死了!” 禾春儿与禾早都一时无语。 虽说对禾小姑这个年级还没找婆家感到奇怪,但谁又能想到禾老太太的要求竟然如此之高。 不要乡绅少爷,不要秀才举人老人,一跃要当个官夫人! 禾春儿动了动唇,似乎是使了半天的劲儿才没有将话说口。 禾早问禾橘儿:“小姑,你俩到哪种程度了?” 禾橘儿瞥她一眼,很冷漠:“我干嘛跟你说,好让你们拆散我和少桓哥!” 禾老太太气得在她背上打了两下,禾小姑吃痛,捂着背哭起来:“为啥我不能嫁给他,我二哥也是秀才,我三哥家里家财万贯,我身份地位也不差哩,完全能嫁得了他!” 禾老太太苦口婆心:“傻闺女啊,你咋这么傻啊,正因为你条件不差,娘才想让你嫁个更好的,那杜少桓连个功名都没有,咋配得上你哩,你都忘了你以前跟娘说过的大愿了,要找个当官的嫁了当官夫人!” 禾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看了看脸色依旧严肃的禾老三,又看看皱着眉头的禾春儿。 想了想,便朝禾老三摆手:“爹,咱外面说话。” 屋里的娘两个显然没有与他们商量的意思,那他们就自己去外面商量。 禾老三跟着她出去,禾早也开门见山,直接说道:“爹,你听见我奶的话了,她竟然还想让我小姑当官夫人哩,这当官的老爷是那么好容易寻的哩?这事跟她是铁定说不通了,你还是跟我爷好好唠唠吧。是要嫁这个杜少桓还是再另寻良人,先问问我爷的意思,要我说,这个杜少爷可不是良配!” 禾老三郑重点头。 禾早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也见过那杜三少爷,知道是个娘娘腔,很是不喜,平日也嘱咐过四宝七宝与他少来往。 因为年纪相差得大,倒也没有牵绊过。 没成想,禾橘儿竟然与他走得这么近。 他犹豫着,问禾早;“早儿,你小姑这事之前你知道不?” 禾早摇头:“不知哩,不过我今早看到她穿着簇新,从村那头走过来,当时我还奇怪,不年不节的,小姑咋穿这么齐整哩!” 431.第431章 杜三少 禾老三点点头,吩咐道;“这事回去后先不要坑声,你娘那儿也不要吭声。” 禾早就好奇地看着他:“爹,这事不告诉我娘啊?” “爹来说。”禾老三摸摸她的脑袋,又冲里面的禾春儿叫了一声:“春儿,你和早儿先回去吧。” 禾春儿答应着出来。 屋里还传来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的争吵声。 回去的路上,禾春儿忍了忍,才忍无可忍地说:“听听咱奶和小姑的话,这要是有外人在,咱们赫家简直要被笑话死了!” 禾早深有同感。 她蹙了眉:“大姐,你说那杜三少爷有婚约在身?那他还来招惹咱小姑?” 禾春儿的脸不知为什么有些红,想了想,才开口:“其实,那个杜三少爷可不是好人哩,之前有过两三次,我在村上小路里走着,他就过来搭讪……我没搭理他,后来,见他还来找我说话,就和大央说了一句,大央还是护着自家人的,估计到他那里恐吓了一番,后来我才没有再见到他!” 禾早不由睁大了眼睛。 禾春儿怕她误会忙忙说道:“早儿,你可不应多想,这和咱小姑的事不一样,但,我想说的事,从这件事中就可以看出那个杜三少爷是个啥人了,咱小姑跟了他,一定没好日子过,更何况,他还有婚约在身呢!” 禾早冷笑了下:“啥不是好人,分明是一只流氓!大姐,你做得对,就该不搭理他,这事我不知道,不然我要找人毒打他一顿。” 禾春儿就忍不住笑:“知道你厉害,但这话也就说说,可不能真去找人打啊,人家杜家可是村里首富,与他家交恶对咱也没啥好处。” 禾早便叹口气:“咱小姑还真会挑人,这以后两家是铁定要闹僵了!” “回来看咱爹和咱爷咋说吧,咱家现在地位不算太差,小姑说实话,要是好好找,也能找个好的,就是那个杜三少爷可不中,咱小姑跟了他真是瞎了眼……” 看来禾春儿对那个杜少桓没有一点好印象,提起来就是咬牙切齿的。 禾早暗想,当初大姐应该是吃过那个人的亏。 听她这样一描述,那个杜少桓应该是一个花花大少,看到哪家的姑娘落了单,就喜欢调戏几句。 禾春儿洁身自好,自己走开了,又让了人去警告对方,这才没有下文。 但是,禾小姑却上了当受了骗,轻易认为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她犹豫着问:“大姐,你说那杜家的亲事好退不好?” “亲事哪退掉?真退掉了,让人家女方咋办?说不得就是跳河自杀呢!”禾春儿的神情十分郑重:“婚宴大事可不是开玩笑哩,再说了,这杜三少爷的亲事,我听说是他死去的爷奶给他定下的,出于孝义,人杜家也绝不会退!而且,我听说女方家境还不错,这女方也是有名的知书达理之辈,我不是我不偏向咱们自家人,咱村里随便选出一个姑娘,都要比咱小姑要强点呢。” 禾橘儿长得还可以,就是脾气太不好。 禾早便无奈地笑:“咱小姑和咱奶真是一个脾性,一不注意就要闯出点祸事来。” 禾春儿不由笑了笑,但很快就又为禾家的未来担忧起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禾小姑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嫁得出去呢,要是处理不好,不光是禾小姑自己会被牵连进去,就是她们所有的禾家姊妹,包括已经分出去的三房,都会受到连累。 想到这里,禾春儿就又对禾小姑的行为恼怒起来。 回去后,禾早遵循自己的诺言,没有先向陈氏提起。 等晚上回来后,禾老三就在床上对陈氏说了。 后者正为他端洗脚水,闻言差点没把手中的盆子给扔在地上。 她显然比两个女孩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压低声音坐过去:“你说啥?那橘儿是咋想的啊?杜三少爷可不是个好鸟,村里年轻的小媳妇小姑娘们都绕着他走,那橘儿是个傻子,自己傻乎乎地撞上去?” 他们当然比年轻小姑娘知道得要多。 杜少桓风流成性,刚刚十来岁就强暴了给自家做事的丫头,还不当一回事,这丫头是山里面卖出来的,因为日子穷得过不下去了,所以才想让小闺女出来挣些钱,但不光被主家少爷给强暴了,最后又因为惹恼了三少爷,被三少爷给一顿毒打,连脸也打花了,他们家也是心疼闺女的,便来杜家苦苦哀求,杜三少爷人不中,父母还是可以的,也是有些对不起的意思,主动将这可怜的丫头给放了出去。 如今,还不知道这丫头是生是死,嫁了没有呢。 陈氏想到此事,就语气坚决:“不中,这事绝不能成!橘儿嫁到杜家,那就是自寻死路。当家的,这事一定得解决好,不能让她一个老鼠坏了蒸锅粥,咱家春儿早儿都是好孩子哩!” “哎,我知道哩。”禾老三叹着气:“我今天和咱爹商量了老半晌,咱爹说先让把咱二哥给叫回来。咱娘商量不成事……” 他没有将禾老太太的豪言壮语说出来,怕会被陈氏瞧不起。 只是,心里却颇为禾老太太的想法感到头疼! 官家夫人,这倒是谁给她灌输的想法,还真敢想。 因为快要到春收了,所以这事得抓紧,不能往后再拖。 禾老二也没有迟疑,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因为家里有事,禾老大就没去镇上,大央却哭死苦活地要去,禾老爷子原是让他帮着给家里干个活跑个腿啥的,他却趁半夜跑了。让禾老大与禾老爷子都很无奈。 他又只是一个半大小子,不能当真不管,又得让禾老大去镇上看看他去了没有,确定他安全后,禾老大才又从镇上回来。 禾老二听说了橘儿干的好事,第一个反应是:“那他们老杜家知道不知道?这可是玷污了我亲妹子的名声啊,不中,这事咱俩家得做到一起好好叨叨,他们杜家不拿几百两银子,这事就不应想摆平!” 禾老二心中想的是银子大事。 432.第432章 棋高一筹 禾老爷子却担心的是自己闺女的名声,见禾老二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把事情闹大,就瞪了他一眼:“你说得容易,这要是闹得人尽皆知,不光橘儿,就是大房的夏儿,连翘,你们的秋儿,冬儿,三房的春儿,早儿都要受影响哩!” 禾老二滞了滞,才悻悻地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哩,爹,杜家有钱,咱悄悄与他商议,晾他不敢不拿出钱来。” “你咋悄悄商议?人杜家有钱,这几百两银子说拿就拿出来了?那里正家也不可能说拿就拿出来几百两!更何况杜家只是一个普通的乡绅之家,杜老爷是个秀才老爷而已,算不得啥!” 禾老爷子敛住自己的焦躁:“我这回叫你们回来,是问问你们的想法哩,橘儿是绝对不能嫁给杜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的,杜少桓我娃我知道,可不是良配,你们妹子嫁给他,这辈子算是毁了。所以,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让他杜家对此一声不吭,不管之前咋回事,以后都闭了嘴就中,不要往外乱说话影响咱橘儿的名声!” 禾老大瓮声瓮气地说:“我听爹的。” 禾老二眼珠子转了转,偷眼去瞄禾老三。 后者沉默不语。 禾老爷子就看向他:“老三啊,这事就交给你处理吧,你二哥打头阵,与人杜家老爷商量,将咱家的意思传达传达,你哩,就跟在你二哥后,看看他有啥吩咐!” 禾老三沉默了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那听爹吩咐。” 禾老爷子就露出轻松的笑容:“咱家只要齐心协力,这次的灾祸定能闯过去!” 禾老三这才抬头:“爹,那橘儿呢?” 禾橘儿并不在家。 禾老爷子就先皱了眉,看得出来是生了禾橘儿的大气,但是,在几个兄长面前,还是想给她留些面子的,之淡淡地说:“我让你娘带她去石灰窑村了,那里咱们的窑洞还能住人,先让她住几日,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禾老三就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担心。 禾橘儿明明是对那杜少桓动了情,咋会这般听话地去石灰窑村。 禾老爷子当然没有说出口,他是让禾老太太与禾大姑一起将禾橘儿给押在牛车上,又让大宝给赶过去的。 禾大姑对于亲妹妹,还是有些关心的,听说这事后,不由分说,先给了禾橘儿一个耳光,然后就哭得声泪俱下,怨她不自爱。 禾老太太也掉了泪。 因为大宝也跟了过来,在边上看着,倒是也红了眼眶,似乎都为禾橘儿的命运担忧着。 禾大姑铺子里还有事,将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安排在窑洞里后,就先与大宝一起回来了。 路上遇到了禾早与禾春儿姊妹俩,倒是很亲热地打招呼。 禾春儿却很自然将脸扭向了一旁,大宝对她们也只是哼了一声。 兄妹之间,倒是相处得跟陌生人一样。 禾早迎着禾大姑的笑脸,也缓缓露出一个笑。 等到他们赶牛车走开后,禾早才看向禾春儿,慢慢说道:”大姐,我想到咱奶那个荒谬的想法是从哪儿来了。“ 她目视着禾大姑远去的方向、 禾春儿一皱眉,就冷笑道:”可不是她,她眼光可高着哩。咱奶本来就有些高想法,被她这样一推波助澜,可更是了不得哩。” 事情很急,当天晚上,禾家人就与杜家坐在一起说开了。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刚起个开头,杜老爷的脸色就是大变:”老哥,这事关两个孩子名节的话,可不许胡说哩。“ 禾老爷子一帮人都有些惊愕。 人杜老爷正色说道;“我家少桓虽说是个不懂事的,但他已经是个订了亲的人了,咋还会出去,胡乱败别人家清白女儿的名声!这话,可不能胡说,以后也切莫提起,不然就莫怪我不客气!” 禾家人都是一呆。 禾老三则是苦笑。 这场事弄的,他们是生怕杜家会牵累了橘儿的名节,没想到人杜家也是如此,比他们禾家更棋高一筹的是,人杜家压根就不认可这件事,这当头竟是要反诬他们的意思。 禾老爷子难得口吃了下:“啊,那,那个杜老爷,我家橘儿……她可是……可是亲口……” 杜老爷长得人高马壮的,白白胖胖,养尊处优的样子,天刚刚热起来,他额头上就满是汗,一边拿着帕子擦汗一边冷声冷语:”禾家老哥哥,我都说过了,这事和我们家少桓没关系,您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就莫要怪我将你们一纸告上官府,说你们污蔑我家少桓的名声了!” 他这样义正言辞,禾老二就先心虚了。 他扯扯禾老爷子的袖子,勉强笑着:“爹,那这事你看……” 禾老二就是这样,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没有半点担当。 禾老三则不卑不亢地说道:“杜老爷,我们家不是上门来找事的,是来解决问题的,既然你说他们没有关系,但我们橘儿却说是你们家的三少爷屡次骚扰于她,这话您若是不信,咱就请出三少爷出来,当面对峙!” 他这话,也是带了两份重量。 杜老爷可以忽视禾老爷子与禾老二,却不能忽视他禾老三,因此顿了顿,才苦笑道:”这事啊,前因后果我们也说不清楚,要我说,还不如就此打住!谁也莫要提起的好!这对我们两家也都好。” 禾老三冷笑:“那错的一方是谁?” “双方都牵连上了,一定是双方都有错。”杜老爷是个滑不溜秋的,自然不肯揽责。 禾老三就道:“这种事,吃亏的是女方,所以,要说错,自然也是男方错得多一些,我们禾家也不是不明理之人,这事能悄然解决最好,不要影响双方的婚嫁,但若是外面走漏一星半点的风声,我们女方没法做人了,那我们禾家必定来你们杜家讨回公道!” 斩钉截铁的话,让杜老爷不敢再轻忽对待。 他沉思半晌,才缓慢点头,笑笑:“那是自然。” 却是变相地承认自己是错误方了。 禾家人这次告辞。 433.第433章 妄想 一出来杜家,禾老二的精神就又回来了,骂咧咧的:“老三啊,刚才你咋说话的啊,咱们老禾家是受委屈的那一方,他们杜家该拿些钱出来赔偿咱们才是哩,你倒好,两句话没说,就被撵出来了!还是大老板呢,我看啊,你就是个胆小鬼!” 禾老三对此不置可否,甚至都不搭理,淡淡地对禾老爷子说道:“爹,这事不能再往外说了,免得被人听见。” 禾老爷一凛,忙点头:“你说的是。”然后就严厉地看了禾老二与禾老大:“你们俩,回去也把嘴给我闭严实一点,就是媳妇那儿也不许说,听到没有。” 禾老大与禾老二都老实地应了,只心里怎么想的,却谁也不知道了。 禾老二走了一会儿,仍然不甘心,悄声嘟哝道:“爹,这件事咱家应该能得些赔偿银子……” 他不停口地念叨着银子,禾老爷子又岂会当真不知他用意。顿时恼了,没好气瞪他一眼:“老二,到底是钱重要还是你妹子的名声重要!” 禾老二其实骨子里是个怯弱的人,老爷子这样一发威,他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路安静地回去,禾老三半中间就与他们分了手,往自家院子里走去。 回去后,看到几个孩子都仰头好奇巴巴地看着他,便笑了笑,也没让几个人回避,直接对陈氏说了一遍。 陈氏想得长远些,皱眉:“这杜家怕是提前知道了你们要去找他哩,他消息倒是灵通!” “说不得是橘儿告诉那个三少爷的。”禾老三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他们家三少爷说的吧,弄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哩。他们杜家怕担责任,压根就不愿意承认。” “不愿意承认就好,就怕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说咱们家橘儿咋的咋的,还会影响到咱俩闺女身上。” 禾老三瞅了眼一大一小俩闺女,幽幽吐口气:“总之没有大的坏影响就中了。”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似乎就此结束了。 但是,在两天后,禾老太太就气急败坏地回了家,她整个人像是从白灰窑里捞出来的一样,白拉拉的,头发和眉毛也染成了白。 她一屁股坐在上房的正中央,大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哭道:“我哪个傻闺女啊,把她老娘一推跑了,跑了……这没良心的傻丫头,一定是被人骗了……真是个傻丫头啊……” 禾老爷子一惊,忙叫人去把禾老三叫来,自己则细细问了她到底咋回事。 禾老太太巴拉巴拉地说开了。 原来,当初他们去窑洞的时候,就是强迫着禾橘儿去的,后者压根就不愿意待在那里。 她一个人到底老了,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管也管不动,一不留神,就让对方给打开门跑了。 她急忙呦喝着追出去,却被对方给推了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边上那一堆白灰中,等她咳嗽着从里面爬出来,禾橘儿却不见了身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又急又气又担忧对方会出事,马不停蹄跑了回来求支援。 禾老三刚好赶到。 禾老太太鸡爪似的手就死死扣住了他的胳膊,嗓音沙哑:“老三啊,老三啊,娘知道你本事大,娘求你了,橘儿她可是你亲妹子,你一定得把她找回来……她一直都乖巧听话懂事哩,是个好丫崽子,现在敢这样忤逆父母,都是杜家那个小鳖孙挑唆他的……老三啊,娘给你磕头了,你可一定一定把你妹子找回来啊……” 禾老三极少见到禾老太太如此无助的时候。 自小,禾老太太就像是头顶的一座山峰,似乎永远都不会倒塌。而后者冷酷严厉的形象,也早已深入人心。 如今,她方寸大乱,不顾形象地哀求,也说明她是真心疼爱禾橘儿这个女儿的吧。 禾橘儿竟然是被猪油蒙了心,将亲娘母亲往白灰堆里推! 禾老三心里百味纷杂,但还是点点头,轻声:“中。” 禾老太太瞬间哭倒在他怀里。 禾老三将她抱到炕上去,就去看禾老爷子。 后者一直很沉默,与他目光对上,就点点头:“去吧,橘儿这丫头我知道,不是这么没理的孩子,一定和杜家人有关。我等会儿让你二伯回来,你们兄弟两个有商有量地去找人,但要悄悄地找,可莫要旁人怀疑,你妹子还要名声哩。我们老禾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禾老爷子显然有了怒气,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拍手使劲拍在了桌子上。 禾老三点头应了。 他对于找人没有经验,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去问禾早的要好。 禾早与禾春儿两个在家,当i听说这件事后都十分惊讶。 禾春儿张大了嘴,半晌才愤愤不平:“我看她是鬼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肝!” 如果,对方真的跟杜三少爷跑了,那与私奔可就没有两样。 这年头胆敢私奔的女子,抓回来基本上一辈子都完了。 禾早暗暗为了禾橘儿竖了个倒着的大拇指,可真是“强”哩。 “早儿,你说有啥好法子没,不要惊动咱村里的人!”禾老三满怀希望地问。 禾橘儿是禾家的女孩,她现在与人“私奔”了,影响最大的就是禾家剩下的女孩们。 如果处理不好,可能整个老禾家都要蒙羞。 小辈们别说谈婚论嫁了,就是抬头做人都成问题。 禾早也恨不得让禾橘儿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祸害他们的好,但是,她却必须要把她找回来。 她想了想,问道:“爹,我奶是咋回来的?她别一个人弄得动静大,让别人都看见了……” 禾老三就是一凛,这——还真是有可能! 冷汗就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禾老三直接往外走:“我去问问你奶去。” 等他走后,禾春儿就问禾早:“早儿,你准备咋找人?” 禾早却摸了下巴说:“找人倒是不难,关键是找到人后,咋让人乖乖地跟回来,不应你这边找到她了,她像是身后追着鬼一样拼命地跑!” “你还真有找人的法子啊?”禾春儿惊讶。 434.第434章 有效的惩罚手段 “这不难,杜家在镇上也有宅院,不中就是县城,宅院也就那么两栋,田庄我就不知道了,回头问问咱爹,让咱家的长工埋伏过去,仔细打探一下就一定有消息。而且,咱小姑是今天出走的,她一个女娃,不可能独自上路,也要有人接应,如过是杜三少爷亲自接应也好,如果不是,那也必定是杜家人,如今农活开始了,一路上都是人,找人一问就肯定见了!” 听她这样一说,还真的挺简单的。 “那咱咋问啊。”禾春儿道:“咱这样大张旗鼓,不就是告诉人咱家丢了小姑吗!” 禾早凝眉想了下,道:“也不难,直接说咱小姑跟咱娘吵架,一个人去镇上城里逛街去了,问问人看见了她没有!” 她这么大了,又是乡下姑娘,独自一个人搭便车也是有的。 “这个法子等真不中的话再用,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人赶快去看看他们杜家的宅院里,有没有窝藏咱小姑。”禾早说道:“宅院还不行,那杜三少爷要是个聪明人,怕是连他们自家人都瞒着,那就只可能是去住客寨旅店,咱镇上的客寨条件都次,倒是有一些专门收留来往贩卖煤炭的生意人的住所,还是长期租的。” 禾早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很干脆地说:“我觉得,我知道咱小姑在哪儿了。” 禾春儿的眼睛越睁越大。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禾小姑就被找到了。与禾早猜测得一模一样,她大咧咧住在镇上的一家独立院落里,杜三少爷还亲自上门探望过,被禾家派出去的长工给逮个正着。 禾老三一听到消息,立即就带了禾老爷子等人赶过去。 禾早与四宝也都要求去。后者是听到消息后,急忙从学堂里请假回来的。 家里没一个能主事的人,再说让四宝出来见见场面也是有好处的。 他们来到了那所院落,长工总共是六名,再加上禾老大、禾老二、禾老三,大央,大宝和二宝,倒是也有十来名粗汉子。 禾早是唯一跟着的女娃。 但她气势却最强盛,对院子里站着的一个粗使丫头和一个粗使婆子视而不见,直接指着那个粉面秀气的男子喝道:“来啊,把他给我绑起来,按在院子中间给我打!” 一个长工就抱了一大捧的粗棒子来。 那杜三少熬得一声叫:“你们敢打我!我是杜家的人……” “把嘴堵了!”禾早指着他喝道。 大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大山跟了禾早最久,最清楚她为人做事,当即就拿了布团子,堵了杜三少的嘴。 还摸不清楚状况的禾橘儿这才反应过来,一声尖叫就要扑过来:“你们要干啥,你们要干……” 禾早却指着她继续严厉:“把她也给我绑了,拿了布嘟嘴!” 这到底是主家的亲妹子。而且男女有别。 几个长工就微微迟疑。 禾橘儿已经朝杜三少扑了过去。 禾早直接吩咐禾老三:“爹,你和我大央哥两个一起。” 他们都是父兄,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就上了手。 禾老二哎哎叫了两声,却赫然对上禾早迸射过来的冷厉眼神,吓得他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再也不敢吭声了。 禾老爷子也伸出手犹豫着想让他们住手,但,看了看那被强迫跪在正中央的杜三少,又硬起了心肠。 这回橘儿闹得太不像样子了,让早儿教训教训也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日后闯出更大的祸来! 竟然跟人私奔…… 真的不像样子……不像样子…… 禾老爷子颤抖着手,哀声叹气了老半天,这不顺心的事太多了。 禾橘儿哪能抵得过两个男子,很快就被制服了,禾老三迟疑地看了眼禾早。 禾早就指使大央:“大央哥,也让小姑跪下!” 她对上禾橘儿那不甘愤怒的眼神,冷笑一声:“小姑,你可不应觉得是对我跪的,我爷在这儿,你和杜三少爷跪的都是他!” 说完这句,她就直接指了杜三少:“你们动手,先打他十棍子,我看看他是哪里来的胆气,敢勾引我们老禾家的人,现在更是带着人私奔!竟然有种干这种事,就要有胆量承担后果!开始!” 来之前,禾早曾将长工们郑重其事地叫到一块细细嘱咐过,而又是大山领头。 因此,倒也没人违背禾早的意思。 大山第一棍先打了下去,杜三少就浑身一个颤抖,呜呜叫了两声,却因为被人牢牢禁锢着,动也不能动。 另一个长工的第二棍就也咬牙打了下去。 接连三四棍下去,不光是禾老二不敢吱声了,就是禾橘儿也吓着了。 那杜三少倒在地上支吾叫着,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反抗。 足足打了十棍子,禾早才喊停。 禾家人也觉得心中的那口恶气似乎也出了一些。 禾早居高临下,淡淡看着杜三少:“三少爷,这十棍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知道勾引良家妇女的下场!” 杜三少想要逞凶瞪她,但刚瞪到一半,禾早唇角就翘起一抹冷笑:“你还想挨棍子?” 那杜三少的头就垂得低低的了,再也不敢吱声。 也不过是个孬种而已。 禾早这才看向禾橘儿,后者有些惊恐地盯着她。 “小姑,你一个人私奔的行为给我们老禾家带来了耻辱,要是今天找不回你,你知道有啥后果吗,你自己暂且不提,我们整个禾家都抬不起头做人!” 她说得算是语重心长,但看禾橘儿,却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她一点也没认为是自己的错。 对于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要想制服的办法只有一个,省心省力又有效。 “我爷在家时说了,这样的闺女与其给家族蒙羞不如一棍子打死,倒是省心多了,小姑,杜三少都挨了十棍子,但他是外人,我们家不好处置他,但你,却是处置得的,哪怕是真打死了,告到官府,也只是咱爷管教女儿而已,外人是管不着的!” 这时候,宗族法律大于官府。 禾早说这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禾橘儿要真被i亲爹打死了,外人不会多说一句。 435.第435章 签字画押 禾橘儿的眼神有些迟疑恐慌,又去看禾老爷子的神色,后者接到禾早的暗示,将目光转向了一边。 禾早就对大央点头:“大央哥,怕是我家长工不敢动手,这回还得劳烦你。” 大央沉默了下,看了看禾老爷子,就走过去,结果棍子,顿了顿,就砰得一下打在了禾橘儿的背上。 后者疼得呜呜叫出来,在地上翻滚着。 大央第二棍子就打不下去了。 禾老爷子的眼中就噙了泪水,他看不过眼,动了动唇,却对上禾早冷漠的神态,就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去。 禾早等禾橘儿平息下来后,就淡淡说道:“小姑,我爷让我问你,你知错不知错?” 禾橘儿愤怒地瞪着她。 “大央哥,继续。” 大央的第二根棍子就打下来,比第一棍稍微加重了些力道。 禾橘儿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眼泪鼻涕一起哗啦啦滚落下来。 那杜三少看着就更害怕了。 这禾三房的二姑娘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心狠手辣,连自己亲姑姑都下得了狠手,那等会她会怎么对自己! 杜三少越想越怕。 大央又打了第三棍。 禾橘儿眼中的愤怒与不甘愿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恐惧。 她摇着头,往一边躲闪着。 禾老爷子上前一步,轻咳了一声:“早儿……” 声音有些沙哑。 禾早却看着他,语气很淡:“爷要是想让我停手,中,我现在就停手,但此后的事我不会插手半分。” 今天她跟来,却是禾老爷子特别要求的,他其实心里也清楚,禾家从没经过大阵仗,遇到这种事情压根就不知道该咋办,整个禾家也就只有禾早能镇得住这个场子! 所以,他主动跟禾老三提起,禾老三就允许禾早跟过来。 之前在车上禾早也与他们约法三章,明言说好不管她做什么,禾家的人,尤其是禾老爷子与禾老二都不能管,否则她就罢手,任凭他们去折腾! 这事,是禾老爷子之前就同意的。 所以,听到禾早这样一说,他滞了滞,又看了看疼得颤抖不已的禾橘儿,为难至极。 禾老三走到他跟前,低声:“爹,早儿的法子虽然狠一些,却好使……” 禾老爷子无声地轻轻点了下头。 禾早就对大央说:“继续,大央哥。” 大央又打了第四棍,第五棍。 禾橘儿似乎连叫唤的声音也没有了,躺在那里,颤巍巍的呼吸着。 禾早这才让大央停手,示意人拿出她口中堵得严严实实的布条,声音冷酷而清晰:“小姑,你知错了没有?” 禾橘儿显然对她的声音有了一定的畏惧,萎缩了下身体,就忙点头:“我错了,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嗓子沙哑得厉害。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 禾老爷子在这边也哭得厉害。 他想上前,却被禾早制止了。 禾早就质问道:“小姑,咱爷让我问你话,你要说实话,你和杜三少爷私奔,是谁的主意?” 禾橘儿顿了顿,然后很坚定地指着对方:“是他,是他跟我说的,只要我跟他一起私奔,咱家就不会反对我俩的亲事了!我就当是出来住几天,然后就回去了……爹,我没想着走……我还要回家的……” 禾早简直想为她的天真叹气了。 你无名无分跟了一个男人住了几天,就算真回家了,那也是失了贞洁的女子,要是大家族,连活都活不成了! 现在禾家计较的,不光是她离家出走,最重要的是,她跟了一个男子离家出走! 但,可怕的是啊,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行为的危害性! 这只能归功于禾家二老教育的失败。 她瞟了禾老爷子一眼,后者一瞬间像是老了很多,皱纹密布的脸上泪痕斑斑,半张着嘴,也同样为禾橘儿的话震惊着。 似乎直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禾早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那些警告是为了什么! 都是他没教好闺女啊,是他没教好…… 禾老爷子闭了眼睛,长长叹息一声。 禾早对禾橘儿的话没有做半点评价,只让人把杜三少嘴里的布条取出来,冷冷地问:“三少爷,果真是你诱惑我小姑私奔的?” 杜少桓却使劲摇头,瞪着眼睛喊:“可不是我哩,不是我……是她,是你们家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勾引的我……我耐不住……” “掌嘴!”禾早突然一声厉喝:“杜三少,你的嘴太臭,我帮你洗洗。” 大山强有力的拳头毫不迟疑就打了下去。 杜少桓便哎呦一声叫,吐出一口血来。 他说话再也不敢不规矩了。 也亏得他能屈能伸,挨打之后还能说出流利的话来,陪着笑脸:“禾早小姑奶奶,这事我错了,真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们禾家人了,我对天发誓,要是我再招惹禾橘儿,就让老天打雷我把给劈死!” 禾早淡淡一笑:“口说无凭,这些,你得写下字据来才中。” 笔墨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大山将笔墨纸砚放到了他跟前。 禾早让人给他松绑。 杜少桓却有些犹疑。 大山就扬了扬手中的棍子,杜少桓缩缩身子,颤抖地拿起了笔。 禾早便道:“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杜少桓就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情愿。 这字据就相当于把柄,一旦写了,可就翻不了身了。 “或者,你还想让我帮你洗洗嘴。” 禾早看着他冷笑。 杜少桓耷拉下肩膀,有些不耐烦:“真啰嗦,你说就是了。” 禾早微微一笑,扬声道:“我,杜家三子少桓,心存不良,见禾家小女长相出色,欲勾引……后更挑唆其私奔……如若以后再犯此类事,心甘情愿,任凭禾家处置!绝无二言!” 杜少桓极快就写好了。 中间,他若是敢停顿一下,大山的棍子就毫不迟疑落了下来,有次他只是脖子发痒去挠而已,却被大山打了一棍子。 他不由气道:“你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再打,我只是挠痒痒,挠痒痒都不让啊!啊!” 436.第436章 说客高手 大山冷着脸面无表情,只晃了晃手中的棍子。 杜少桓气闷不已。 写好字,禾早过目了一遍,又让他签字画押。 就这怕是不够,又让他拿了自己的章印,盖了一个红章,确保万无一失后,才一伸手,微微一笑:“你可以回去了,杜三少爷!对了,如果你家想要找我们算账,欢迎前来哦,我们可是准备好了迎接大驾!” 她笑眯眯地说道,杜少桓心里打个突,觉得自己简直都不想看到她那张脸,急冲冲就逃离了这个狼窝。 他连罪魁祸首禾橘儿看也没看一眼。 禾橘儿此时,也没了与他谈情说爱的心情。 杜少桓一走,禾早就道:“爷,爹,咱也走吧,免得杜家人找到这里来。” 下午呆管事要来禾家一趟,所以,她今天才有恃无恐,就算是杜家真找到禾家,也只能干瞪眼而不敢做出其他的事。 杜家,其实只是卢家村首富,手里有些钱财,杜老爷是个过气的秀才,就没其他可以担忧的了。 禾老爷子忙去搀扶禾橘儿,后者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禾老爷子也含着泪,抚着她的背,似乎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禾早看着禾老爷子,声音清晰沉稳:“爷,别忘了我们说过的。” 禾老爷子一滞,就慢慢放开了手,转开头:“橘儿啊,你等会就坐车,去泽州府。” 禾橘儿懵了:“去那干啥哩!爹,我身上还疼着哩……我……” 禾早笑眯眯地说:“小姑,到那儿了自然有人帮你上药,这一路上也不远,就半天时间,车我都安排好了,你即刻走就中。我爷说了,咱家在泽州府还有一门亲戚,我小叔的兄长大叔和亲娘就都在那里哩,咱也是一门子亲的,你过去住几天,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啊!” 禾家现在只雇了男长工,多有不便,所以,禾早便让禾大姑担任这一差事。 对于亲生妹妹,禾大姑还是上心的,又是禾老爷子的命令,不管她心里咋想的,面上却是同意了,刚才她没有跟过来,是将自家的店铺交代一下。 有禾大姑跟着,禾老爷子也算放心不少,其实依他的意思,他是想亲自跟着,要么让禾老太太跟着也中。 但禾早却不同意。 禾老爷子是一家的大家长,禾家离不了他,还有禾老二与马氏全靠着他去镇压呢,禾老太太那个人,只安安生生待着,不要捣乱就可以了,可千万不能让她跟着禾橘儿。 禾橘儿只觉得自己眼泪还没擦干,就被人推到了牛车上,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朝泽州府赶过去。 直到车子走出了镇,她才从愕然中反应过来,然后就是悲愤即起。 “呜呜呜,我不想活了,我没法活了……杜少桓那个骗子欺骗了我……他是个骗子,鳖孙子,鳖爪子,兔孙子,下次让我看到他,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她叫的声音很高,吓得禾大姑忙捂住了她的嘴:“我的姑奶奶啊,你可是小点声吧,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还是咋的!” 禾小姑哭得肝肠寸断,十分委屈;“大姐,我……” “你啥哩你,都是爹娘把你惯得不像样子,觉得你是老来得女,没咋管你,你看看你闯出的祸事啊,要不是家里找到你了,你跟着那个男人过一夜,人家要是不娶你,你岂不是要一头撞死!你是猪脑袋啊,竟然学着人私奔……你看看那些私奔的,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禾大姑对她也是气急,先骂了一通。 禾小姑很不满:“我和她们不一样,她们不知道廉耻,自个儿跟了男人跑了,我却是被杜少桓承叙过的,我说只要我跟他在外住两天,家里就同意我们的亲事了……” 禾大姑也像禾早一样,简直快被她的天真打败了。 她不由冷笑:“你咋跟她们不一样,不聘而奔,与男人住宿外面,忤逆长辈,自行婚事,这咋不一样了,你以为那些私奔的女人,就没有跟你一样得到过承诺?男人都喜欢甜言蜜语,实际上却最不负责任了,你真跟了他住在外面两天,生米煮成熟饭了,就是咱爹娘本事再大也没辄了,你就只有三条路可走!” 禾橘儿仍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很天真的看着她。 禾大姑冷笑:“第一,自杀,第二,出嫁做尼姑,一辈子不嫁人,第三,你嫁到他们杜家当小老婆去!” 禾橘儿恍若一个晴天霹雳,呐呐自语:“不至于吧?” “为啥不至于?”禾大姑忍着气:“橘儿啊,你不这样做,那就是给咱禾家断生路,你数数家里还有几个女孩要嫁人,这要是再严重一点,都会影响到我这出嫁女身上,我的芳芳也照样嫁不成人!再严重的,几个男娃都要受影响……你二哥、大宝、二宝都是要读书的,家里出了一个没有礼义廉耻的姊妹,他们读书都抬不起头来,说不定连考功名都要受影响哩!” 禾大姑越说越严重。 禾橘儿惊呆了,连背上的疼也忘记了,只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这不能吧,不能哩……大姐你故意吓唬我……” “你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吓唬你,你尽管自己亲自去尝试尝试!” 禾大姑也不恼,只淡淡地说。 禾橘儿想了半天,缓缓摇了摇头,迟疑地说:“我……不……” 意思是说她不要尝试。 禾大姑这才缓缓松口气。 她拉了对方的手,语重心长:“所以啊,这事情的性质极其严重,现在亏得把损坏压到最小了。橘儿啊,你现在就跟着我去泽州府住几天,等到事情平息了再回来,到时候咱爹娘给你说门好亲事,这件事你也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提,知道吗?” 禾橘儿呆呆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禾大姑的口才也十分好,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说服禾老太太。 禾早正是看中她这种才能,才让她看着禾橘儿,加上刚才那一吓,与杜少桓的薄情寡义,相信禾橘儿会知道事情轻重了。 437.第437章 威吓 禾早一行人回到家中,与禾老爷子他们在家门口分了手。 临走前,她还是说了一句:“爷,我小姑的亲事得快点准备了。” 禾老爷子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禾早一眼,转头走了。 今天的禾早,让他看到了她狠心无情的一面。 三房家的二丫头,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啊! 这种人,要是发起威来,是六亲不认的。 禾老爷子自此就又多了一个心事闷在心口。 送禾大姑与禾橘儿去泽州府的,除了大山,还有禾老大,到底有自家人在放心一些,而且,禾大姑当年与禾小叔一家相处得并不好,有禾老大出马,怕是会更好一些。 陈氏则仔细听着四宝说事情的经过。 等听到禾早让人真揍人的时候,就下意识看了她好几眼。 禾早笑眯眯地仰头看着她,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没想到大山哥和大央哥都听我的话,嘿嘿……” 四宝无奈笑了笑。 这个时候她来装无辜。 当时她那个冷酷的样子就是他看了也挺害怕的,也怪不得大山和大央都听她的。 “你们打了杜三少爷,也不知道杜家会不会来人!”陈氏忧心忡忡。 禾早倒是没当回事:“他们家不敢咋样的,咱家现在有他们的把柄,放心吧,娘。” 陈氏还是有些担忧,又欲言又止的,却想到禾早的脾气,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 她想说禾早做事太偏激了,但……她又是为了自家人好,而且,在那种情况,禾早的做法确实是唯一有效的方法。 中午,禾早毫无负担地美美吃了一顿,刚刚吃完饭,杜家就来人了。 杜老爷算是富人中比较心善的一个了,但是也是有着富人们都有的通病,比如说喜欢仗势欺人,再比如说极其护短…… 他没去老宅家,先来了三房,就是因为根据杜少桓所说,禾早是支使打他的那个人。 禾早对他的到来完全没有意外,先看着他与禾老三寒暄,但是,杜老爷又岂会有这闲心,不搭理禾老三,径直看向坐在椅子上养神的禾早:“禾二姑娘,是你打了少桓?” 禾早一摊手,极其无辜:“杜老爷,你看看我这小身板,咋能打得过你们三少爷呢,你莫不会是误会了吧?” 杜老爷急得火急火燎,在空中一挥手:“你少给我打花腔,是不是你打的心里清楚,咋,你想让我们杜家拆了你们禾家是不是?要是识相点的,主动承认错误,挨了我的十棍子,这事就算扯平了!不然,你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陈氏有些惊吓,但还是强自镇定着站到了禾早前面:“杜老爷,有话好好说……” 她的这种行为,算是天下任何一个母亲都会做到的。 所以,每每看到她这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母爱时,禾早就会告诫自己,在日常生活中,要去尽力忍耐对方与她的思想碰撞。 她与陈氏,就像两个来自不同星球的人,说话做事,喜好,脾性,都是截然相反的。 所以,她们两个,也注定不能成为一对贴心的母女。 但现在这样,对禾早来说,已经足够了。 杜老爷大放厥词,禾早却从陈氏后面探出头来,不温不火:“杜老爷,自食恶果的怕不是我们,而是你们家三少爷吧,四哥,你把三少爷写的那张纸拿出来念一念!” 供纸就在四宝怀里妥善放着,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才拿出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 杜老爷越听,脸色越差。 听到最后,已经是沉如锅底了。 禾早收了脸上的笑,语气很冷:“杜老爷,如今我们是街坊,所以,这张自供纸就自家收着,但若是你们杜家胆敢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亦或者是做出别的什么危害我们禾家的事,那么这张供纸一定会放到县官老爷的公堂上!” 杜老爷脸颊上的肌肉就猛地一抖。 禾早便又叹口气,语气和缓下来:“其实,杜老爷,我们杜禾两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你们三少爷觉得好玩,逗我小姑玩,也没这场事。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以后,我们两家还是通家之好,只,请杜三少爷离我们家远点!” 杜老爷的脸颊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像是开颜料铺一样。 顿了好半晌,他才狠狠甩了下袖子,转身要走。 禾早却又叫住了他:“杜老爷,这供纸上谁对谁错写得一清二楚,贵府三少爷那十棍子也只是个轻微的教训,但我们禾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孬种!他胆敢再犯前事,到时候势必要见些血,事情才能罢休!还有,这张供纸我们禾家地位卑微,却是不敢收留……” 听到这里,杜老爷脸上就现出一抹惊喜,这意思是…… 谁知道禾早却话锋一转:“所以,今天下午韩府的呆管事过来,我会转交与他,请他代为保管!” 这样,就不怕杜家使唤,或者来偷来抢了,禾家也安全一些。 杜老爷强忍着怒气,尴尬笑笑:“这怕是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韩府神通广大,咱们家这些事可瞒不了他们,你当我们今天咋那么容易就找到我小姑和贵府三少爷了,当然是呆管事帮忙找的。”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禾早最大的筹码。 杜老爷浑身就是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禾早。 又在三房其他人身上看过去,因为太震惊了,他没有看出来陈氏的讶异。 禾早脸上是淡淡的笑,沉稳的神态,表现得无懈可击。 杜老爷相信了。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无奈一笑:“二姑娘放心,以后那畜生我会让他离你们远远的,不敢来打扰……” 他转身而去。 大门外面围着的十几个家丁也跟着一起去了。 陈氏这才捂着自己的心脏,喘着气:“刚我都快被吓死了,杜家好大的阵仗!” 禾春儿也觉得后背都湿透了,她们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就算是再信任禾早,还是会紧张的。 她看向禾早:“早儿你可是好胆子哩,啥话都敢说!” 陈氏却有些犹疑:“人呆管事真知道咱家这事?” 438.第438章 收小麦 禾春儿忍不住笑:“娘,这是早儿哄人哩,人呆管事那么忙,哪顾得上咱家的杂事!” 禾早却摇头:“那倒不一定。” 韩府对他们禾家的关注,远超他们自己的想象。 禾春儿就犹豫起来:“那是好还是不好……” 禾早倒是比较轻松:“看你咋说了,要拿杜家这件事来说,肯定是好,有人关注帮忙,就算咱自己解决不了,他们也会帮着解决,但要是咱家的松花蛋方子来说,那就算是坏事吧……” “咱有阿澈哥哥帮忙……”禾春儿说道。 禾早却摇头:“他到底是外人。” 禾春儿就顿住了。 禾早就又笑道:“没事没事,是我杞人忧天哩。” 禾春儿没有说话,但眼底还是存着疑虑。 农活没有两天就开始了,这可是个大工程,卢家村不管是穷人还是富户,都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开始抢收小麦。 因为五月份多雨,麦子却最怕下雨,而收完麦子后,又要在下雨前将玉米给种进去。 所以时间紧得很。 三房家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他们家地多,镇上有,县城也有,早早就招了短工,与家里的长工一起去收割。 禾早几个也跟着下地收割。他们干得不多,家里人手足够,也只是权当锻炼了。 四宝与七宝都从学堂里请了两天假。 将收割回来的小麦晒到场子,因为禾三房没有场子,禾早年前就特意在村口往南走的路上,买了一大片荒地,用车和大轱辘去碾压,直到把地给压得严严实实,平平展展,才让人打扫干净,等卸小麦的时候,就又打扫了一遍。 没用过的场地比较生,不太好用。 所以,地上的土一定要打扫干净。 又在边上建了木屋,里面放了大油纸,毡席,防着下雨,又放了一张床和铺盖,等着晚上看庄稼时用。 这个场地对禾家现有的田产来说,还是足够的,就只一点,从县城往回拉的小麦比较多,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拉完,到最后还要再拉到镇上卖掉,比较费功夫了。 但现在,禾三房的一切还都处于兴建阶段。县城也没有宅院,没有人手,只能麻烦一点,将粮食运到家里来。 禾早将这一点记到自己的小本本上,决定等有机会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将麦子晾晒,然后拿着大轱辘碾压,碾压也是有技巧的,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碾得重了,麦子都被碾碎了,不值钱了,要是碾得轻了,小麦却又不能完全从麦秆上分离出来。 所以,专门用来碾压麦子的大轱辘也是特意打的。 将麦子从麦秆上分离出来后,便要晾晒小麦颗粒了。 因为是从麦秆上硬生生碾下来的,小麦颗粒上带了很多麦秆的粉末,晾晒后需要“扬灰”。 等到小麦晾得透透后,就拿起木铁楸,对着风的一面,将小麦扬起,风就趁势将麦秆粉末和一些细小的灰尘垃圾都吹走了。 落在地上的就是干净的小麦。 刚刚打下来的小麦吃起来很清香,村里的老人们,如禾老爷子,就算是牙齿不管用了,也很喜欢吃生的小麦,拿上几颗放在嘴里,嚼巴半天,似乎无限香甜的样子。 但是禾早是农家女儿,知道他们只是在享受这一年的大丰收。 当小麦刚从地里割回来的时候,吃在嘴里,倒是满嘴的清香,但要让禾早他们孩子来说,再清香也比不得将小麦烤熟后再吃得清香! 那略微青涩的外皮,被烤得焦黄,最里面的果肉却还是鲜嫩的,混在一起去吃,那味道似乎是天下任何的山珍海味都不能比的。 往年,禾家麦子不多,每次总是很小心地收割,哪怕是青小麦,也不许孩子们吃的。顶多,禾老爷子砸吧两下过过瘾。 所以,四宝禾早他们都爱极了烤焦的小麦,却只有很少的机会能够吃到, 都馋得不得了。 而烤小麦也只有这五月份吃着才香甜,要是换到了其他时候,却又没这时候特有的香味了。 这回,几个孩子却是过足了瘾。 禾老三是烤小麦的能手,抓起一大把青小麦,沿着火炉边上撒一圈,一会儿就熟透了。 几个孩子就分着吃。 老宅那边,今年收麦子,幺蛾子倒是没那么多。 麦子比玉米更稀罕,就是懒惰的马氏,去了地里,也被吃白面的冲动给支使着,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割着,连翘跟在后面捆,然后一摞摞抱到路边,等牛车赶过来装车,再一趟趟往家里运送。 老宅的地不算多,麦子产量也一般,因此,没有两天就完全割完了。 老禾家是有专门场地的,这回因为禾早他们帮了禾橘儿的大忙,禾老爷子还让人来说了一声,说把场地借给他们用,但是禾老太太却不愿意。 她一开始并不知情,等过两天,也不知道是谁说露了嘴,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宝贝闺女被禾早打了板子,顿时气得不行,时不时就要把禾早和大央挂在嘴边骂着。 也亏得禾早不在跟前,不能听到,而大央也一直在镇上待着,很少回来。 他出去外面闯荡了下,就越发不想在村里待了,一有机会就要往镇上去。 农忙的时候,是马氏捎信让他回来的,他也知道家里人手不够,想了想往日禾早的做法,就去了禾老二家里,强硬着把他们带回了家。 马氏十分赞赏他这一行为。 晾晒后,等装包的时候,老宅那边又有状况发生了。 禾老二亲自来三房的场地,看着那满满一场地的小麦,心里羡慕得不行,却又强压了酸意,笑着说:“老三啊,你家的小麦准备卖到城里还是镇上?” 禾老三也早想过这个问题,就直接开口:“我家今年小麦产量不错哩,人呆管事早就预定好了,我们准备一口气卖给他们,让他们拉走就中了。” 因为多,三房的小麦需要再晾晒一天。 禾老三的眼珠子就转了转,嘿嘿笑了:“那老三啊,人家呆管事要,保证会给高价钱,你也知道,这时候卖粮食,价钱却不高哩,你看不中这样,我们把小麦卖给你,你们再一起卖给人呆管事咋样?” 禾老三迟疑了。 439.第439章 以次充好 都是一家子,按理说帮这个忙无可厚非。 但是,往日老宅的一些做法,让禾老三直觉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他迟疑了下,就说到:“那这事我得问问呆管事。家里麦子收了多少斤!” 禾老二大手一挥,说了一个大概数目:“也就几百斤吧。” 这时候产量低,有几百斤的产量已经算是丰收了。 禾老三点了下头:“中,回头我问问。” 禾老二笑嘻嘻地开玩笑:“咋的,老三啊,你这个老板当的可不中啊,这么大点事,还要你去跟那个呆管事汇报,那也不过是个下人,有的事你自己做主就中了,可真是不会做老板啊!” “啥下人不下人的。”禾老三不喜欢他这种腔调,总自觉高人一等似的,很正色地说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哩,人呆管事在贵人面前是下人,在咱们面前可是有着体面哩,就像我家的生意,都是他做主哩,该得几成利润,也是他说了算!从这儿,你就可以看出他的能耐了!” 禾老二却大咧咧地说:“你啊,就是太老实了,都没法说你了!对了,老三啊,你们与韩家合伙做生意,能得几成利润啊?” 他凑到了禾老三的身边,想要套取情报。 但这一点,他却记得清清楚楚,禾早曾经说过,不许将禾三房如今得的利润告诉外头人,只限于他们一家六口知道。 他们与韩家,如今在松花蛋生意上,算是平起平坐。 这一点,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 他当即就摇头:“这都是早儿跟呆管事商议的,我却是不知礼。” 禾老二看他一本正经,怎么问就是闭嘴不说,不由有些气闷。 原本想着这老三就是个木头,诈一诈就说出来了,没想到,现在也变精明了。 他愤愤不平地走了。 禾老三在次日呆管事来收小麦的时候问了一句。 后者倒是很平静:“只要麦子收拾得干净,颗粒饱满,就要。” 禾三房家的麦子,也是下了大力气种的,中间浇水,除草,补种苗,或者是苗太稠了,都要再过一遍,将稠的苗给拔掉,不然太稠,都在争养分,苗就不长了。 老宅的却不能保证了。 禾老三心里有些打鼓。让陈氏看着点,自己则去了老宅家里。 他提出要看看收到包里的小麦,禾老二便将排在最前面的一包推了出来,打开来抓了一大把让他看:“老三啊,你瞅瞅这颗粒,瞅瞅这质量,那真是上等的小麦哩,没得说的,卖给他韩家一点也不亏!” 禾老三看了看,觉得也差不多。 但是,他现在多长个心眼,往里面瞅瞅,便说:“我再瞅一包。” 他随意来到屯放在中间的那些,禾老二却忙拦住了他,笑道:“人检查都是从最外面检查的,你咋从里面,来,看看外面这几包……” 他笑得很假。 禾老三如今也算是了解他了,当即就觉得有问题,板着脸道:“二哥,人呆管事说了,只要最好的,咱做事可不能昧良心,这麦子好就是好,可不能以次充好哩!” 禾老爷子没出来,他也不再看,直接走到屋里,对坐在炕上的禾老爷子说:“爹,人呆管事也要咱家的麦子,但说了要最好的,最干净的,我怕二哥不干农活,看不清楚,还请爹再给过目过目,要是都中的话,我就请呆管事派人来拉,要是有的不行,就把那些次的给去掉!” 大户人家一口气买上几千斤,确实有以次充好的可能,但是,也正因为此,他们才会随意抽查,并且他们来买禾家的小麦,全是凭着阿澈的关系,不是路边的小猫小狗随意买的,你要是让他们回去后发现自家以次充好,这以后的生意还该咋做! 人家阿澈少爷的脸又该搁到哪里去。 禾老三这幅模样,禾老爷子就知道出事了。 他点点头,肃穆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检查,人呆管事是对我们看得上眼,才肯拉我们家的粮食,我们禾家,可不能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 他朝禾老二那边瞅了瞅,其中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禾老二额头上就有汗珠滚落下来。 他强笑着辩解:“爹啊,这韩家也不知道干啥用的,一下子买了几千斤,可是不差咱家这几百斤哩,再说咱家都是好的,就有几包不太好。” 禾老爷子呵斥一声:“你是不是把我昨天说的单独装起来的那几包也放进去了?” 禾家有老爷子把关,差不到哪里去,禾老爷子不管偏心不偏心,与外头人做事,却还是凭良心的。 禾老二却趁他不注意,将次的几包都塞了进去,本来都没多少。 禾老二尴尬一笑:“我就是为咱家着想……我……” 禾老爷子没有听他把话说完,直接看向禾老三:“老三啊,你回吧,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禾老三走出去后,能听到对方呵斥禾老二的声音。 他叹口气,想着这几年二哥做事,似乎越来不经讲究了!是不是因为常年住在外面,所以都跟着变坏了! 禾老爷子出马,禾家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将次的麦子挑了出来,禾老爷子就通知禾老三,让呆管事来人吧。 呆管事做事果然认真,派来的汉子五大三粗的,做事却十分细致,每一个麻袋都打开来,抓起来麦子看了看,才又重新系住口袋。 禾老二看了有些庆幸。 卖完了麦子,就要极快种玉米了。 又是几天忙碌,等一切农事都忙完,日子也已经跌入了六月份。 天气越来越炎热,禾早他们也都换了单衣。 因为卖麦子,禾三房又小赚了一笔,禾早便要求与禾春儿去城里玩。 禾老三也在家里待了几个月,就也要一起去。 其中,在五月初,大宝二宝去考秀才,却双双落榜,老宅那边便很安静。 禾老三为了宽两位老人的心,就特意去问问想要带什么,到了老宅后,却意外地发现禾橘儿已经回来了。 她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倒是越发养得水润,看到禾老三,倒是也叫了一声:“三哥。” 禾老三有些吃惊,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禾大姑,便问:“你大姐哩?” 440.第440章 禾橘儿回来 禾橘儿撇了撇嘴:“她回家了,让我先回来了。” 杜家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听说杜三少也被杜老爷毒打了一顿,他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因为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好,一个村的人都只知道杜家三少爷又犯错了,却不知道到底犯的什么错。 也因此,禾橘儿与禾大姑他们仔细想了想,便决定回来,回来之前也没有跟其他人说,直接就回来了。 禾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宝贝闺女,倒是心疼得不得了,忙着叫人拿她爱吃的东西吃。 她企事业就刚回来,禾老三就来了。 禾老三点点头,又问了句:“在那里过得咋样?见到大娃了没有?” 大娃,是禾大叔的名字,而禾小叔的幺娃,却是随着他的名字取的。 禾橘儿眉头便皱得紧紧的:“谁看到他了,他们一家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就是婶子也不管,我和大姐在他家待不住,就去了客栈住客栈上。” 禾老三有些惊讶:“你们一直住在客栈?” 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他也问过禾小姑的境况,但禾老太太对他都不搭理,禾老爷子话又少,直接就说:“还中,还过得。” 他觉得禾老爷子是怪他的意思,便没有再多问。 他当时没有说话,但回去后,却与陈氏说起时,还是忍不住叹道:“橘儿太浮气了些,大姐也是,就由着橘儿,两个女人出门在外,还大咧咧地住客寨,没出事算是奇迹了!” 陈氏就笑:“你也想得太多了些,没啥事,就是在客栈里住了几天,咱们去城里时不也如此。” 禾老三点头,但仍然闷闷不乐,就是去县城的路上都没有精神。 陈氏便将事情悄悄对两个闺女说了。 禾春儿第一个反应:“一定是我爷奶拿钱,所以我爷才不肯跟我爹说实话,这事要穿出去,你看吧,老宅一定闹翻天了!” 之前禾老三与陈氏都没想到这一点,但是听她一说,似乎就是这么个理儿。 她不由叹气:“你爷奶是偏心了点。” 禾早冷笑:“何止是一点点偏心!我看啊,这事瞒不了多久,我小姑可是一点都没意识到这该保密,直接就告诉我爹了,我大娘娘就住在老宅,那可是带着耳朵眼睛的,会不听?” 陈氏想想老宅可能会即将迎来一场大战,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家来了县城,估计不会被波及到。 他们在县城好好玩了一天,又特意去找了禾老四。 其实按照禾早所说,中午吃烧饼的少,就不用营业的,但是禾老四却是个勤恳的人,又想挣钱,一旦机会都舍不得扔掉,每天都是从最早上一直待到晚上七八点才收摊,一直等到街上真没了人。 禾早他们去找他,不用说,一定在和春堂药房前。 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烧饼摊的纯利润基本保持在每个月四两左右,虽说没有第一个月多,却足够娘三个在县城吃住了,还附带着五宝上学,还能再存些银子。 和春堂对他们又特别照顾,禾老四觉得最近的日子真是春风得意。 他等到第二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老宅的人他在卖烧饼,是禾早教的生意,那利润他却少说了些,只说每个月往家里交上一两银子。 他其实也是个老实鬼,每个月一两,对老宅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没有怀疑,十分欣喜。连带着对禾早似乎也和颜悦色了些。 只有马氏有些不自在,曾三番五次当着禾早的面说:“都是一家子骨肉哩,早儿这小丫头却分个内外彼此,只顾着帮人家四房发大财,没压根没想到我们大房,我们大房可是有四个孩子哩,负担重着哩!他们四房,就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她就又愤愤不平:“那五宝都去县城里读书去了,就我家大央读不成书……” 她也只是发牢骚而已,是大央自己不想去上,所以禾早也只是一听就过了,不与她计较。 禾老四看到禾早他们,很是热情,他的态度比以前未分家时要热情多了。 见了几个侄子侄女也很亲。 这不,就赶紧先每人夹了一个烧饼鸡蛋,又拿了一大把铜钱让两个女孩子去买吃的东西。 这是她的一片好意,禾早与禾春儿都没有推辞,大大方方接受了。 禾早就笑道:“四叔,近来生意还好吧?” 禾老四嘿嘿笑着,有些憨的样子:“还中,就是早儿啊,我见到街道那头还有两家卖烧饼的……虽说没有我这里味道正,但面团子大,去那边买的人也挺多。” 禾早就道:“这是无可奈何的。做生意都是如此。况且卖个烧饼也简单,人家把你的烧饼炉子摸透了,就会了。” 禾老三也点头:“是哩,我们家的松花蛋也有人仿着卖哩,但当时早儿做的各种措施挺多的,人家买了他们家的,尝尝味道,还是来我们家的,觉得我们家的味道正!” “就是,这是个牌子效应,所以质量是关键,四叔,你这烧饼摊子也是如此,一定要干净,实惠,不能让客人们觉得受骗了,他们以后就不愿意来了。” 禾老四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 正说着话,五宝下学堂也回来了。 他中午都要经过烧饼摊子再回家,顺带给家里带两个热乎乎的烧饼去。 几个月不见,五宝倒是长得高了点,脸上的婴儿肥也去了不少,到底算是在县城历练过的,他看着禾老三他们,很惊喜,又非常有礼貌地一一打招呼。 当禾早将手中的烧饼递给他的时候,他很坚决地摇头:”早儿姐吃吧,我不饿。” 这让禾早有些惊讶,又不由摸摸她的脑袋夸道:“咱们五宝到底是长大了,读了书了,懂事了。” 要是以前,五宝是最护食的。 禾老四也笑着,脸上有种与荣有焉:“五宝这娃,比以前强老多了,到底他娘跟在身边教着,比我一个人单管着要好。” 禾老三见来买烧饼的人也有,便不欲打扰他的生意,又觉得就跟着五宝上门太隆重了些,禾老三就独自去溜达溜达,让陈氏带着两个女孩去禾老四租的宅院找赵氏。 441.第441章 赵氏劝诫 赵氏比以前要年轻多了,以往,就算是她没有哀怨愁苦,但那股精神气却不在,而现在,跟在丈夫儿子身边,身上的那股精神气就有了,看着当然显得年轻活力多了。 她对几个孩子也很亲,先忙着从里间抓出来一大把买给五宝吃的零嘴,不由分说就先塞给两个人:“先吃着啊,中午就不应走了,在四婶这里吃饭,四婶的手艺可是没拉下来的,做的饭啊,五宝常说好吃。” 来到他们家,禾春儿与禾早才能感受到亲戚间的温情与来自长辈的关爱。 陈氏就忙着拒绝:“不了,我们等会儿就走,娃他爹还在街上等着哩。” “咦,那咋没一起来?”赵氏有些惊讶。 陈氏就笑道:“怕是太兴师动众哩,他说你们这里院子也小了,来了怕是挤搡不下,就在街上转悠着。” “那就去把他叫来,你们难得来一回县城,五宝你去把你爹叫回来,今天家里来了客,这生意就不做了,你爹啊,连这个也不知道,快去跟他说一声,顺带去把你们三伯接回来!” 家里来了客人,很热闹,五宝当然高兴,答应一声就跑出去了。 陈氏见无法拒绝,也就安心下来,让禾春儿与禾早去门口玩,自己则帮着赵氏准备饭菜。 因为人多,之前的材料就不够了,赵氏忙着拿钱去菜市场买菜,想着禾春儿与禾早姊妹两个怕是吃惯了好饭菜,就特意称了两斤好米回来。 五宝稀罕得跟什么时候,急着叫道:“娘,咱家今天吃大米啊。” 那欢悦的语气,倒是让赵氏有些心酸。 虽然如今挣得多,但每个月给家里交一两银子,他们还想再攒些钱,再加上五宝的学费,这花销就不小,所以,在日常生活中,她一向是能俭约就俭约,自家院子里种的菜,基本就能实现自给自足,顶多就是烧饼摊上腌制的肉,五宝馋了让他吃两口,大米饭更是难得吃一次的。 陈氏听了,就道:“你过日子也太细了,这孩子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得多买肉多吃白面,这样才长得高!” 她特意指了指禾早:“你瞧我家二丫头,以前跟个小豆芽丁一样,咋都长不高,这一分了家,家里的鸡蛋肉白面,都没有断过,也吃粗粮,和细粮搀到一块,这不就长高了嘛,跟以前一对比,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赵氏也不由多看了禾早两眼。 如今的禾早白白嫩嫩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十分机灵可爱。让人轻易不得忽视。 再看看禾春儿,似乎也出落得越发好了,禾春儿之前吃的不好,但也是村里比较排得上号的漂亮姑娘了,如今这样特意一打扮,竟是将全村最漂亮的姑娘都比了下去。 她当时没有吭声,但等两个女孩都出去后,就偷偷问陈氏:“春儿这年纪也快到了,是不是快说婆家了?” 陈氏便来了兴致,神情微微愁苦:“我其实啊,就是为这件事发愁哩,我到底是后娘,这平常咋待她也是个为难事,这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也是个为难事,生怕一个说不好,会让外头人说闲话。春儿这孩子,不是我说,是真心善良的好孩子,那稳重,那股贤淑的气质,我就爱得不得了,光从这点看,她倒是比我家早儿要强多了。但也因此,她呀,有啥事喜欢藏在心里边,我就怕万一说个不合适的她又藏着不说,那我不是背了她的意思!” 赵氏是个爽利人,觉得她想得太多了,便道:“你呀,就是心思太细,这居家过日子,哪能没有半点磕磕绊绊的,人春儿我也看了,大大方方的,可不是那小气人,再说这亲事,本就是父母做主,她一个姑娘家可没说话的份儿。” 话虽这样说,但疼爱闺女的人家,总会偷偷询问下闺女的意见的。 陈氏便道:“我是怕人说我不好,所以这亲事早和我们当家的说好了,就让他来选,他来定,我顶多帮着瞅一瞅,说一说好坏,其他的就不沾手,给她和早儿的嫁妆,也都要一样哩,这样才不会让人说嘴!不过,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她年纪还不大,多留两年,也不晚!到时候细说吧。” 赵氏却有不同的看法:“我说你魔障了吧,你还真魔障了。按理说家里两个闺女嫁妆该是一样的,但是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家如今的银钱可都是早儿想的法子挣的,这嫁妆得给她丰厚一点,就不算上这一点,你这个当亲娘的,也该想着私下里补贴下自己的亲闺女儿,要是真的能一碗水端平,可真是傻了!” 赵氏的想法,是时下所有当娘的一致想法。 但,陈氏却偏偏和她们不一样。 她怔怔地想了半天,才忽然开口:“那怕是不妥哩,早儿春儿两个姊妹关系好得很,早儿这个孩子心又大,怕是不在乎哩!我总想着一碗水端平,这样才不会有坏名声!” 她都说到这份上,赵氏有些话倒不好说了。 她没有再吭声,只是偶尔看了陈氏的神情,便微微叹气。 这个三嫂虽说没有大嫂、二嫂的臭毛病,性子却有些迂。到底是秀才家养大的女儿啊,人都说他们陈家的人都有些迂腐,果然不错。 陈氏就又嘱咐她:“要是看到有好的茬,给我们留意一些。” 这里的茬,指的是优秀适合的少年。 赵氏点头:“一定!” 禾老三与禾老四一起有说有笑地回来,屋子太小,厨房就更不用说了,两个人在里面就挤得满当当的,插不进去第三个人。也亏得院子比较大,又种了满满一院子的菜。 禾早他们便在阴凉地摆了桌子,一家子围着吃。 倒是也热热闹闹的。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吃了一会儿饭,禾早就热得额头上都是汗。 禾老三与禾老四哥两个很高兴,称了几斤酒,喝了个痛快。 吃了饭,禾老四、禾老三喝醉了,便歇在家里,赵氏陪着陈氏他们去逛街。 买了些新上市的布匹,又置办了些首饰,赵氏陪着什么也不买,倒是不好看,陈氏便强硬着给她也买了一对金丁香。 后者一直摆手说不要。 442.第442章 意外的秀才老爷 陈氏就说:“说出来不怕你说我猖狂,送你一对丁香还是送得起的,你看看你这几年也没添个首饰啥的,看着不像,这丁香就拿着吧,权当今天你招待我们一家子的谢礼了。” 赵氏还要推辞。 陈氏就佯装沉了脸:“你看你,叫我一声嫂子,嫂子送你个啥东西你还百般推辞哩,可不兴这样,快拿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来回推让着像啥!” 赵氏这才不好意思地将东西收了,又羞赧地说:“三嫂你看你相中啥了,我也给你买,我虽说过日子细,但绝不是不舍得花钱的人,花钱买东西送我三嫂,我乐意哩!” 两个人都是相处了十几年的老妯娌了,彼此间也熟悉对方的性情,陈氏知道她这个人,性子爽利,却也傲,自家穷,也不稀罕别人家钱多,因此送她的金丁香,对方还真不太稀罕,她稀罕的是这份情谊。 陈氏就笑道:“中哩,我相中啥了,让你买。” 两个人只顾说话,倒是把两个年轻女孩给忘了,禾春儿与禾早瞧她们说得煽情兮兮的,便偷笑着往一边走了走。 最后,赵氏果然为陈氏买了绣工精致的香包,不值几个钱,就这花样比较稀罕。 陈氏高高兴兴地道了谢接过来。 回到家后,禾老三一头就醉倒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陈氏没好气:“原是让他陪着咱们去逛街的,他倒好,自己先喝个痛快,都是让咱照顾了他一路。” 禾春儿掘着唇笑,帮禾老三将鞋脱下,顿时被那脚臭味熏得皱皱鼻子。 陈氏看到了就笑:“放着我来吧,我等会儿给你爹洗洗脚,你去打盆热水来,再拿个巾子。” 禾春儿笑着点头,转身走了。 禾早也早就把鼻子成一团,捂着嘴:“我先出去了啊,爹,你好好睡。” 说完,就跑出去了。 陈氏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这个闺女啊,是永远也学不了做一个淑女了。 禾老太太当晚让禾橘儿来叫禾老三去商量事情,对方睡得死死的,禾橘儿不相信陈氏的说辞,亲自闯到里间去,陈氏在后只干瞪眼,她很不喜欢这种不规矩的行为。 禾橘儿叫了一遍又一遍,对方也没反应。她这才死心回去,临走前又盛世凌人地对陈氏说:“明天早让我三哥不吃饭就去家里,娘有话跟他说。” 她连个三嫂也没喊。 禾早就笑眯眯地走过来,看着她喊了一声:“小姑!” 一看到她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禾橘儿就下意识地背部发凉。 她想到那五棍子,知道禾早的性子,便强忍耐着对她点了下头,微微露出些笑容:“早儿。” 禾早便歪着脑袋问:“小姑,我奶找我爹干啥哩,这么急!” 禾小姑不自在地偏过头:“我咋知道,明天让你爹问你奶去。”说着她又嘱咐了一句,语气相当地温和:“早儿,这不是小孩子家管的事,你莫要管!” 禾早就甜甜地笑:“暧,我会跟我爹说哩,小姑,你出去了几个月,倒是变漂亮了啊。” 禾橘儿有些自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得意地说:“那是哩,你大姑都说了,这女孩子啊,是越长越漂亮的,长得漂亮的女娃,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哩!那长得不好看的,却只是个刨槽命了!” 刨槽,在方言里,是说家畜一类的在地上刨槽东西吃的意思,如果说用来形容一个人的命运,那就只能是又卑贱又困苦的命运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禾春儿说的。 两个人年纪差两岁,算是相仿,所以有时候禾橘儿会与禾春儿攀比。 后者对这些一向不在意,一笑置之。 她这次意有所指,禾春儿就当是听不懂,禾早也当听不懂,只欢呼道:“哎呀,那可真是好哩,我和我大姐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肯定命好哩!” 禾橘儿被噎了个半死。 她看看一脸天真的禾早,闹不清楚她是故意的还是真这样想的。 禾春儿忍不住笑。 禾橘儿气得冷哼一声,一甩头,昂首挺胸地走了。 禾早注意到她走路的方式也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像是一般乡下女人走路一样,大大咧咧的,走动间都带着泼气与犀利,但是现在,她的腰肢却下意识地摆动,下颌微微扬着,微微孤傲的模样,却是最有气质的走法。 禾早眯了眼睛,看来这小姑在泽州府学到的东西不少啊。 她更好奇的是,对方火急火燎找禾老三是想干啥哩。 次日早,她便缠着刚刚睡醒,仍有些迷糊的禾老三一起去了老宅。 禾老三一副睡眼忪惺的模样,禾老爷子看了就只叹气:“你这咋中,去了一趟城里,就喝得醉死了,跟你二哥一样了都。” 禾老二非常爱喝酒,回回是吃宴席必喝酒,酒桌上必醉! 禾老三也后悔昨天的得意忘形,尴尬地摸摸脑袋,问:“爹,你找我啥事……” 禾老爷子就往禾早这边瞅了一眼,淡淡的:“早儿啊,你先出去,我和你爹说会儿话。” 屋里只坐了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就是马氏与禾老大也回避了,禾早下意识就觉得这事与禾橘儿有关。 便三步并作两步,蹦跳到禾老三跟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不嘛,我要和我爹坐一起,爹,我不捣乱,只乖乖听着。” 禾老三在大事小事上都很顺着她,更何况脑子今天转得有些慢,一听她说就直接点头:“中,那就待着……” 禾早高兴得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那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看那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起来。 禾橘儿郁愤地瞪了她一眼。 禾早笑嘻嘻地回望着她,没有半点害怕。 禾老爷子也算是了解这个孙女的性情,只看了看她,便道:“那也中,我说的事没啥见不得人的,老三啊,这回找你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禾老三微微侧身,认真听着。 禾老爷子就道:“你大姐在泽州府住了一段时间,相中了一个年轻有为的秀才,这秀才家与你们家是生意往来的商户,所以,想托你问问,这位秀才老爷到底品性为人咋样!” 443.第443章 偷听大王 当听禾老爷子说一个年轻秀才时,禾早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对方说出来是大武县的李家,禾早就彻底惊呆了。 她看了看禾老三,后者反应很迟钝,好半天才迟疑地问:“爹你说的是宏缀?” 禾橘儿在边上高兴地说:“对哩,就是这个名字,他以前上你家时我见过。” 禾早简直都无语了。 想到李宏缀与禾春儿之间的一些互动,她的眉头就皱得死死的。 虽说,她对李宏缀不大看得上眼,但,到底也算是人选之一啊,现在禾橘儿跳出来算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李宏缀在泽州府那边对她说了什么? 恩,这样观察观察也好,正好趁机多了解一下此人,也算是为以后做准备了。 禾老爷子点了点头。 禾老三有些大舌头了:“宏缀他……他……” 他看看禾橘儿,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 虽说家里没有挑明,但是他确实有让李宏缀当自家姑爷的想法,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春儿年纪又小,自家只是个商户,比不得人家李宏缀,已经有秀才功名了。 但这些想法,该如何跟禾老爷子说呢。 禾早就问道:“小姑,是人家李少爷对你承叙了啥?还是咋的?你们咋认识的?” 她看向禾老太太:“奶你也同意?李家哥哥只是个秀才。” 禾老太太心里不太满意,但是听说人李家在泽州府家财万贯,是个大商户,李宏缀自己又上进,早早就中了秀才功名,以后中进士也是十分八九的事,而且,就橘儿现在的年纪,要想找一个年纪相当却又当了官的官老爷,貌似不太可能。 全天下,都几乎不会有如此年轻就中了进士的人。 想来想去,再加上禾大姑的劝解,她觉得这个李宏缀就很合适。 李家来卢家村也有几次,她虽没见过其人,却也听村里人闲谈说过,长得那是体体面面的,既像是文弱书生,又像是武状元,这长相就十分可以了。 但是,她还是要见一面再决定。 她家橘儿这么优秀,可万万不能马虎了。 所以,她与禾老爷子叫来禾老三,却是想让对方找个借口把李宏缀叫过来一趟给他们相看相看。 禾老三则目瞪口呆。 李宏缀这样好的条件,二老竟然挑剔! 他又瞅了一脸得意高兴,又微微带了害羞的禾橘儿一眼,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事,还是回去跟早儿她娘商量商量再说。 不能立即答应! 明明……明明李家少爷,是他看好的女婿! 禾老三胡乱找了个借口,没有答应对方也没有否认,就直接告辞了。 他今天走得满腹心事,二老都看出来了,不由有些疑惑。 禾老太太想岔了,直接说:“咋,难道他觉得咱橘儿配不上那个秀才老爷,所以才这般为难?” 禾老爷子也皱眉:“不能吧,老三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咱要求不算高,你数数,咱家几个读书人,又有一个秀才,这可不能!橘儿和那个李少爷般配着哩。” 不过,他还是追问了禾橘儿两句:“你和那个李少爷到底是咋认识?” 禾橘儿眼睛漂移:“也没啥,就是有次街上逛街,我看到他,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我们就说起话来,再后来,我记着爹娘的话,不与陌生男子走太近,倒是他,一天两三趟地找我,我便告诉了大姐,大姐稍微调查了下她的身世,就带着我赶紧回来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 但骗骗十分信任她的禾家二老,却是足够了。 禾老爷子就慢慢点点头,想了想,道:“这事啊,咱先不应吭声,等着老三那头回话再说,橘儿啊,你在家这些日子也要省点心啊,不应出去胡闹,更不要与杜家人见面!” 他还是担心禾橘儿会对杜三少爷余情未了。 禾橘儿却一脸不屑:“爹你就放心吧,就杜少桓长那个样子,我才懒得搭理他,之前是被他骗了,你闺女我这么聪明,吃过一回亏就学一次乖,绝不会被他再骗了。” 禾老爷子看着她的样子,摇摇头。 禾老三回去后,把姊妹两个指使出去,将事情告诉了陈氏。 陈氏却是早有这个想法的,还是她把这个想法透露给禾老三知道,后者才渐渐将对李宏缀的喜爱变成对女婿的赞赏的。 她不由急了:“这可该咋办哩……我瞅着咱春儿,对李少爷不像是没感觉的样子……” 她一时失言,禾老三就急了,红了眼睛:“你说啥,你说春儿和李宏缀有私情?” “哎呀,不是,不是。”陈氏被他吓了一跳,知道他误会了,就急急忙忙解释道:“你不应急,是我说错了,我是说人家李少爷来咱家时,我看春儿对人家倒是规规矩矩的,又夸过对方,还让四宝七宝跟人家学,我想着,这不是有些好感……” 她越说越不成样子了,最后干脆不说了,只叹口气:“我是后娘,这种事上不管咋说都不对,我只跟你说一样,春儿可是个好姑娘,和那别人不一样,你不应瞎想她!” 见她急了,禾老三这才忙收敛了怒色,放缓声音:“中了,中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哩,咱春儿和早儿都是好姑娘,这点我完全放心,宏缀也是个好后生,就是现在这事该咋处理,你说说?” 陈氏也犯愁。 她犹豫着:“要不问问早儿?” 禾早一向主意最多。 禾老三迟疑着没说话,门就被禾早推开了,她早就在外面听墙根听了许久,却因为与禾春儿有关,还要防着对方,一进屋,她就看向对方:“爹,娘,你们都相中了李家少爷啊?” 禾老三对她的不请自入很无奈,但也没心情跟她计较,只点头又摇头:“这说亲的事可不是一下子就决定下来哩,宏缀是不错,但也得看缘分……现在又有你小姑的事,估计是不好弄了……” 禾早却不放在心上,很随意地说道:“既然如此,爹,我的意思是你去大武县悄悄问问李少爷的为人品性,我小姑那样的人,将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咱得提前把所有可能都掌握了才中哩。” 说着,她就将从老宅偷听来的话告诉了禾老三与陈氏。 444.第444章 李哥哥来访 听到她说又是偷听的,禾老三就有些无语,但随即就因禾橘儿的话而恼怒了。大声嚷嚷:“如果这像你小姑所说,这宏缀可不中!” 禾早便道:“事情经过,咱们谁也不清楚,所以我便想着去查查,看看李家少爷人品到底咋样,是不是我小姑在说谎!” 陈氏也点头:“是哩,早儿她爹,你得去泽州府一趟。” 禾老三就沉吟道:“咱家也该往那边送松花蛋了,这次我去,就说咱家要采买一些他们那边的布匹啥的……” “爹,这时候谷子都收了,你就说咱们这边收的谷子今年颜色不太好,便想去他们那边买一些金灿灿颜色哩,就说送礼看着也好看。” 禾早便出主意。 这个主意好。 禾老三就点头:“中,咱家今年的小米颜色的确不大好,还是雨水少的原因,人泽州府可是产小米的良地。我先去转悠几天,等遇到了李家的人,就用这个理由解释。” 看得出来,他对李宏缀是非常上心的,当天下午就换了衣服,套了驴车,就带了大山一起出发了。 有个人互相照应,陈氏他们还算放心。 就这,陈氏还千叮咛万嘱咐:“这一路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哩,咱家去大武县的官道,丛山多,路不算太好,去了那边也打探打探就赶紧回来,咱爹娘都等你哩。” 禾老三点头应了,因为不想让外头人知道,就对路上遇见的人说是去县城一趟。 禾三房家天天都是人来人往的,村人也没注意,只是羡慕如果禾老三亲自出马,那一定是去挣大钱的。 禾老三也没特意去和老宅的人说,等到禾家二老知道他去县城后,也已经是第二天了。 禾老爷子十分惊讶:“这不吭一声就去城里了啊,离得这么近,咋没回来过夜?” 禾老太太很生气:“就不能指望他点啥,这亲妹子的事都不管,自己走了。” 陈氏也只是赔笑。 这种事情不好和媳妇说,两个人就没有再吭声。 两天后,禾老三回来了。 同时,也把李宏缀给带了回来。 这倒是让三房人有些惊讶。 自从过年时候算是被很不“友好”地撵走后,李宏缀中间就只来了一次,还是来拉煤炭的,泽州府煤炭也多,但因为煤坑多,大部分都被官员与地方豪强给垄断住了,没有小商户可以插手的余地,李家现在在当地能买的煤炭已经很少了,价格也偏高,而相比较之下,五贤镇这边的煤矿就更像是刚刚出生,蹒跚学走路的孩子,许多行规没有形成,谁有钱谁就可以买,而且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与府城想比不算很便利,价钱也就偏低一些,像是方圆百里之内的比较弱势的煤炭商户,都愿意来这里买。 李宏缀那次来,也只见了禾春儿一面,却没说上话。只进屋给禾老三陈氏请了安,送了泽州府本地的特产,就匆匆离开了。 这次,他学精明了,没有再说送礼物不礼物的。他相信,禾早那小丫头精明着哩,一定盯他盯得紧紧的。 见禾老三把他带回来了,陈氏倒是吃惊之外也很高兴,她颇喜欢这儿小辈的,热情地开口:“既然来了,就先进屋歇歇吧,这一路风尘,春儿,去倒茶!” 禾春儿低了头,应了一声,扭头去了。 她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也没有看李宏缀,这让后者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他想大约是姑娘家害羞的缘故,并未放在心上。 他玉树临风地笑笑,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就看到了小不点禾早。 正好对上她那双圆溜溜极其精神的大眼睛。 这不是好对付的。 他忙咧嘴讨好笑了笑。 禾早却瞥他一眼,扬头去追禾春儿去了。 这让李宏缀觉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跟着禾老三陈氏进屋。 坐定后,禾春儿上来茶,却正好是他喜欢吃的碧螺春。 他来过几次,其实也知道禾三房买来备课的,大多是白茶,或者是信阳毛巾。 因为这两种茶叶的产地离怀庆府近,市面上买也方便,这边的人也都喜欢喝这些茶。 而碧螺春却是过年那次闲谈时,他无意中说过的,没想到对方就记住了。 李宏缀很感动,忙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禾春儿却垂了头,微微施礼就又出去了,连在屋里多待一会儿都没有。 往常她可不是这样。 李宏缀终于感到事态严重了,一遍又一遍往门外边看,天热之后,三房就换了竹帘,从缝隙中隐约能看到外面。 他一边看还一边想,莫不是这些日子,禾早、四宝几个常在她耳边说他的坏话,让她对他厌烦起来了吗? 禾春儿回自己屋里做针线活,但总是定不下心来,缝上几针就要出一回神,直到禾早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呀,大姐,你的颜色配错了!” 她一惊,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要绣树叶的,结果却用了粉色线,脸就一红,忙忙将线换回来,又去拆已经缝好的线。 禾早坐在她身边,认真地问:“大姐,李家哥哥来咱家做客,你不去看看,就躲在屋里干针线活?” 禾春儿语气很淡:“他是客人,爹娘自会招待他,我去不去又有啥关系!” 禾早摸摸下巴,越发肯定了,禾春儿一定是知道禾橘儿说得那些话了。 但是,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很小心,从没在她跟前说起过啊。 “大姐,你好像对李哥哥很生气的样子?”她睁大了眼睛,试探性地问。 禾春儿惊得抬起头,然后又随即否认:“哪有,我哪有生气……我是啥身份……和一个客人生哪门子气……” 听听,听听,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禾早就大人模样叹口气:“二姐,你知道了是吧,小姑说的那些话……” 禾春儿的脸猛地就通红起来。 她瞪着禾早想要否认,却发现只是徒劳,竟是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禾早了然,轻声:“大姐,你很在意李哥哥?” 445.第445章 婚配 禾早突然这样说,禾春儿异常慌乱,语无伦次:“你胡说啥,这可不能胡说哩,早儿……” 禾早便陪着笑:“我也很在意李哥哥啊,以为他是个好人咧,听咱小姑一说,觉得他和杜三少爷很像哩!” 禾春儿便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别人咋样和咱没关系,咱家和他们李家,也就是做生意的关系……” 禾早长长地哦了一声。 禾春儿又低头绣针线。 上房的李宏缀心里也有些不平静,禾老三问话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正说着话,四宝与七宝联袂而来,看到他也都很惊讶。 禾小姑说的话七宝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所以他倒是也热情,迎上去去揪对方的袖子:“李哥哥,你咋突然来了?” 他一直以为禾老三就是去的县城呢。 四宝却是慎重又细心的,早就发现了家里的异状,问了禾早便一清二楚了。因此对突然上门的李宏缀很防备,眯了眼睛看他,语气也很不客气:“李少爷咋突然来了?” 禾老三就笑道:“宏缀是来玩的,要在家里住几天。” 四宝就故意说:“都来过几次了,咋还来,我们这边可没啥好看的风景!” 李宏缀摸摸脑袋,笑着很憨。 四宝也如禾早的样子,淡淡瞥她一眼,扬头出了屋子。 这让李宏缀很无奈,又苦笑地想,到底是亲兄妹,这动作表情都一样一样哩。 四宝与禾早在门外碰头,他先是皱眉:“他咋来了?” 那模样像是责怪禾早没有阻拦住似的。 禾早就很无奈:“我哪里知道,咱爹也不知道咋想的,把他带回来了,这下可好,他们进村子来,可是有人看到哩,说不得咱爷奶那边就知道消息了。” 四宝很是头疼:“咱大姐呢?” 禾早瞅他一眼。 四宝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有些事不说,但他心里头却清楚得很。 禾早就往厢房一指;“在绣花呢,连线都拿错了,咱大姐心里不静。但是,她像是很生李宏缀气一样,提都不愿意提他……” 四宝倒是没有太惊讶的样子,点点头:“昨天我见她和咱小姑说话了,咱小姑一定说话不中听……” 禾早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禾橘儿昨天就已经来耀武扬威过了啊! 等到吃了晚饭,让李宏缀去休息,禾早就和四宝偷偷摸摸地去了上房窗外偷听里面的谈话。 陈氏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开了口:“你都考察好了,咋直接带人回来了?咱爹娘那边咋办?” 禾老三笑了笑,很轻松惬意;“我去了大武县,也没惊动李家,就按早儿说的法子,挨着门面铺买特产,倒是买了一大车的东西,这打听事情也打听出来一些,跟咱知道的一样,宏缀啊,是个好小伙,没啥坏名声,跟家里头丫头们也清清白白哩,又学问好,长得好,倒是主动向他们家求亲的女方不少,但都被李家给拒了。我这心里疑惑,橘儿那话是咋回事。正好就碰见了他,大武县也不大,碰见了两个人就说了会儿话,我就主动跟他道谢,说谢谢他照顾咱大姐和橘儿,宏缀态度坦坦荡荡的,说是曾经在街上见过一面,他没怎么见过人,倒是没认出来,是橘儿先认出他来了,这才叙了旧。他知道他们就住在县城里,倒是觉得单身两个女子住客栈有些不方便,又不好直接邀请进家,就回去对老太太一说,派了几个年老妈妈们住在了客栈隔壁,也算是个照应!” “后来没几天,她们就回来了,他也松了一口气,还想来信问问人平安到家了没有哩!” 陈氏便沉吟道:“听他这话,倒确实坦坦荡荡哩……” “嗯,他就和橘儿见了一面,大姐也在场,可算不得儿女私情!” 陈氏就有些生气:“那橘儿咋那样说话,听她的口气,似乎两个人已经私定终身了哩!” 禾老三叹着气:“橘儿说话不靠谱哩,这性子是浮了,说的话就也浮了……” “那你咋就把人带来了,咱爹娘那边准备咋交代?”陈氏问。 禾老三就笑笑:“当天和宏缀见了面,他邀我入府去住,我想了想,也就没推辞。谁知道进了他们家,和李老爷一谈,说起儿女婚事来,那李老爷说年初请人给宏缀算卦,说是要找一个属犬狼的,家住在南边之女,这样才与男方属相相配,还能王府兴宅哩。我一听,寻思着这不是和咱春儿正相合哩!咱春儿今年十四了,属狗,可不是犬狼吗!” 陈氏一惊:“那你就直接说了?” 禾老三忙摇头:“我哪会那么傻哩,咱春儿年纪还小,咱庄户人家,女娃十七八岁才嫁人的也不少,咱家这日子也刚好过一点,我也舍不得让她早嫁吃苦哩,但既然宏缀和咱家春儿有这个缘分,就先让两个接触接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咱爹娘,橘儿那边……” “到时候我就拿这个属相的说法说一说吧。”禾老三说道。 陈氏就摇头:“你现在拿这个说说不打紧,要是之后春儿真和李少爷成了那咋办?咱娘一回想今天你说的,本就觉得你是骗人哩!” 老实人大脑构造很简单,禾老三还觉得这属相一说就完全可以解决了,没想到还是不中,甚至会弄巧成拙,不由也犯了愁:“那该咋办?” 正巧,外面就传来禾橘儿温婉好听的声音:“三哥三嫂,咱爹娘叫你们过去哩,到底是分了家的人了,想见也见不到,一天不见就念得慌哩。” 禾早与四宝正听得入迷,一听这个声音就是一惊,齐齐扭头,便看见禾橘儿提着灯,扭摆着腰肢走过来,话是对上房说的,眼睛却一直朝四周望去,似乎在找什么。 禾春儿也往外边忘了一眼,因为院子里特意点了两个灯笼,什么都看得清楚,她所站的地方比禾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见禾橘儿打扮得很漂亮,那说话都特意捏了嗓子说的,就很烦躁,放下窗棱子扭头往炕头坐了。 446.第446章 桂花过敏 禾早对着夜色翻了个白眼,皮笑肉u笑:“呦,今天咋是小姑你来了哩,以前你可是懒得跑腿哩,爷奶找我爹娘啥事?” 禾橘儿瞪她一眼,但又顾忌屋里的人没有斥骂,只捏了嗓子,细细地说着:“这长辈的事我咋知道哩,早儿啊,你爹娘哩,是不是在屋?” 屋里就传来禾老三清嗓子的声音:“是橘儿啊,这么晚咋来了,快进来吧。” 禾橘儿就得意地看了禾早一眼,扭身进了屋。 见屋里没有李宏缀的身影便很失望。 她对着两人也没了好脸色,淡淡道:“三哥,爹娘找你哩,快去吧。” 禾老三还没想好理由,就有些迟疑。 往外挪动着步子,就正好碰上李宏缀过来,他看看禾老三,又看看禾橘儿,先停下脚步恭敬地问:“三叔,橘儿姑娘!” 他叫禾早为二姑娘,是按照三房的排行来说的,所以,当称呼禾橘儿的时候,就没法再称呼二姑娘了,就只好称呼她名字。 而被喊名字,禾橘儿也是很高兴的。当即脸色就绯红了一片,低着头轻声喊:“李哥哥。” 那温温柔柔的,几乎都要甜得滴下水来的声音,让禾早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四宝也皱眉,小姑当着外人就这样酥了的样子可咋中! 真是不庄重了! 禾老三轻咳一声,也很看不惯。 让三房人比较满意的是李宏缀的态度,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面上含笑,却又低着头没有乱瞟,低声:“橘儿姑娘,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这声兄长倒是担当不起。” 在禾橘儿惊讶的目光中,他淡淡的解释:“我称呼三老爷为三叔,姑娘再叫我兄长,就是错了辈分了……” 这么不留情的一句话说出来,禾早差点都笑出声来。 而看禾橘儿的脸色,已经是由红转青,青转白了。 屋里的禾春儿将他的话听个一清二楚,嘴角也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很快就又消失不见了。 自己的亲妹子尴尬,禾老三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他忙出声解围:“宏缀啊,我去老宅一趟,你在家里自便啊,缺啥要啥都跟你三婶说,可千万不要眼生啊!” 李宏缀就答应一声,顿了顿,便道:“我那里还带了些特产,倒不是啥好东西,就是我们当地产的一种叫‘黄金小米’的谷子,颜色金灿灿的,焖了吃特别香甜,还有用这黄金小米酿的酒,度数不算高,味道醇厚,老爷子估计爱喝,我既然来一趟,总也要上门去打个招呼,三叔,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客人主要要求去拜见老人,禾老三作为主人,当然没有立场阻拦,迟疑了下就点头,还说了一句:“这些我也都带了,你要是给了,我倒是不好再给重复的了。” 李宏缀就笑笑,让跟来的仆从去将东西拿来。 要是任何时候,禾橘儿都会愿意让对方去,她巴不得两个人多见面呢,但是,现在,他们叫禾老三的目的却是为了…… 这怎么好让当事人在跟前! 她就急忙说了一句阻拦的话:“李哥哥……李公子也累了,就先歇着,就是想要请安明天去也中哩!” 李宏缀笑笑,摇头:“若我一个人冒昧上门打扰,倒是不好,正好趁着三叔给我引见,橘儿姑娘,请!” 他往一边侧侧身子。 禾橘儿没有急才,对于这种情况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只好满腹心事地往前走。 李宏缀跟在禾老三后面,不紧不慢地踱着步。 禾老三在庆幸今晚有李宏缀在,就不怕二老的逼问了。 但禾早却看出了些门道,望着对方悠闲自在的背影,暗暗想着,莫不是李宏缀对禾橘儿的态度并非没有察觉,而是出于种种原因,一直未吭声吧! 这次,莫不是再主动为禾老三解围? 这样一看,这个人倒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心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禾早觉得自己烦极了。 果然如她所料,因为李宏缀的在场,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就是有满腹的话要说,也不能说出口,只好慢慢与李宏缀聊着家常,因为见识少,两个人在俊雅有风度的李宏缀面前,总有些笨拙的模样。 幸好李宏缀是个很有涵养的人,笑容温和,态度恭谨耐心,还亲自为禾老爷子倒了一杯黄金小米酒。把老爷子高兴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他还主动提起这次来禾家的原因:“实是因为以前就和贵府四少爷、七少爷约好,年后再来一趟好好玩的,正巧农忙过去了,我便来了一趟。” 禾老太太眼前一亮:“那,既然要去玩,就让橘儿给你指路吧,她对这一块倒是熟得不得了……橘儿,快来,快来,你呀,就是太勤快了,这都来了客人,还里里外外忙个不停!这太勤快的闺女啊,以后嫁到婆家是受婆家人爱戴,但自己却很吃苦哩,在娘家啊,你就多歇歇!” 禾橘儿因为要展示自己的好身材,与吸引对方的主意,故意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然后又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颜色太浅,又特意去换了一件粉红色的衣裳,头发上也抹了很多桂花油,弄得整个屋子都是浓浓的桂花香味。 她听了禾老太太叫唤,就忙走过来,对着李宏缀福了一幅:“李公子。” 声音细细的,有着这个年纪女子特有的淸媚。 但,李宏缀却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这十分失礼,也十分尴尬。 老宅的人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禾橘儿才目瞪口呆地看着狼狈得拿帕子擦鼻子的李宏缀,抹了红艳艳的口唇张得老大。 李宏缀往一边躲了躲,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才尴尬地说:“抱歉,真抱歉,我对桂花香味有些敏感……阿嚏……”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 禾橘儿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禾老太太也张大嘴,“啊啊”了两声。 离得近了,禾老爷子也看到了禾橘儿的装束,见她脸上扑的粉足有一尺厚,脸颊抹得跟猴屁股一样,身上穿得也太艳了些,就很不满地轻咳一声,斥道:“橘儿,你还不快去把那桂花香味给洗了!真是失礼!” 禾橘儿委屈不已,眼圈便红了。 447.第447章 佳人与良人 什么事都没说明,她这一哭那像什么,禾老爷子就无比威严地瞪着她:“还不去!” 禾橘儿恼怒地将手中帕子一摔,扭头跑出了屋子。 在屋里,还能听出她委屈的嘤嘤哭声。 李宏缀与禾家人同时感到尴尬起来。 屋里一片静默。 什么话也不适合再说下去了,李宏缀就站起身,施了礼:“这么晚还来打扰,实在是晚辈的不是,晚辈不敢再扰两位休息,这就先告退了。” 禾老爷子忙着挽留。 奈何对方的鼻子又有些做痒,打了两个小小的喷嚏。禾老爷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呆愣愣地看着对方出了屋。 禾老三也急忙告辞。 禾橘儿并未回屋,只是站在院子里低声地哭。 她这个样子,让人一看,以为别人怎么她了。 李宏缀也没想到她还在院子里,不由脚下顿了顿。 禾橘儿却惊喜地看到他,主动往前走了两步,深福了一幅,脸上梨花带泪:“李公子,刚是我的不是,还望你莫要怪罪!这样吧,为了赔罪,我明天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请李公子赏脸品尝!” 她也算是秀才的妹子,说出口的话倒也有几分文雅。 只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样邀请一个同龄外男,似乎有点不合适。 李宏缀忙侧过身体,深深作揖:“橘儿姑娘客气,只是我明日另有约,就不麻烦橘儿姑娘了,另外,刚才的事我没有责怪的意思,请橘儿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这饭就莫请了!那,就告辞了。” 他越过禾橘儿,往前走了。 禾橘儿这回是真的哭了。 看禾老三犹豫不决地看着她,就恨得一跺脚,使着性子:“你看啥看!” 也扭头跑了。 禾老三皱了下眉头,叹气,这个妹子脾气这么大,以后可该怎么办才好。 家里的禾早坐在炕头上,一边与禾春儿说着刚才李宏缀说的那句辈分错了的话,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的,没个正行。 四宝,七宝都在,也跟着笑。 禾春儿就瞪她一眼:“还不快坐好,有话好好说,七宝可是有样学样哩。” 她这一说,七宝就来了劲儿,猛地一扑就扑到了禾早身上,嘻嘻笑着:“嘿嘿,可是大姐说的,我有样学样,二姐,咱俩就这样躺着!” 他人小劲儿不小,重重压在禾早的小身板上,那胖乎乎的小身体几乎没把禾早压死。 她哎呦一声惨叫,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七宝,你是想搞谋杀啊,差点没把我压死,快爬起来!” 禾春儿与四宝都被七宝豪放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忙忙把他拉了起来,又去看禾早。 刚还笑得无比欢快的禾早,这会儿捂着肋骨,疼得皱起了苦瓜脸。 禾春儿知道是撞着了,忙帮她揉着,又责怪七宝:“你还当是你小时候哩,你二姐能把你背起来,你没瞧见你这半年长胖了多少,你二姐咋能承担住你那分量!” 四宝也担忧地上下看着禾早。 七宝嘟着嘴,不敢吭声。 禾早却只是被撞了一下,没有大碍,揉了一会儿,就又生龙活虎了,从床上跳下来,往窗外边瞧去:“快看快看,咱爹和李宏缀回来了!” 七宝也忘了刚才的训斥,忙忙就也凑了过去,姐弟两个脑袋挨着脑袋,都撅着小屁股,使劲往外瞅着。 禾春儿看着这同样大大咧咧的姐弟俩,无奈摇摇头。 但她对外面也很关注,一直往外瞧着,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回,就是四宝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微微一想便知道了原因,心里顿时更讨厌李宏缀了。 那些想来抢走姐姐妹妹、最喜欢妆模作样的小子们,最讨厌了! 四宝即使只有十三岁,也已经有这种意识了。 因为李宏缀回来了,陈氏便出来迎他,趁对方不注意就斥责了几姊妹一声:“家里有客,还在疯玩,都快去睡,四宝七宝写字去。” 几个人都耷拉着脑袋各自去了。 (其实,当这样的语境下,用“姊妹”的意思,就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这也是五贤镇的一种方言。) 次日早,禾春儿与李宏缀再次遇见。 禾春儿向来都起得早,不像禾早一样喜欢赖床。 而李宏缀作为客人,或者是因为知道对方喜欢起早,这天早上,也同样起得很早。 两个人都去洗漱间打水洗脸,迎面遇上后,便都停住了脚。 他先施礼:“禾……姑娘……” 语气也有些期期艾艾的,眼睛直直盯着禾春儿。 禾春儿有些心烦气躁,微微避过身体,嗯了一声就要回去:“李公子请自便。” “暧!”李宏缀见心中的佳人还未说两句话就要走,一时情急,忙忙拉住了她。 禾春儿一惊,一边躲一边喝问:“你干啥!放手!” 李宏缀这才惊醒过来,忙忙松开手,不停地作揖:“是我冲动了,对不起,对不起,春儿姑……禾姑娘,我对姑娘是万分爱重,绝对没有逾矩之心,还请姑娘恕罪!” 禾春儿生怕被人看到两个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一边扭头看着四周,一边正色:“刚才的话李公子还是不要说了,这让人听见,会误会,尤其是我爷奶他们……” 这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对方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直射向她。 “莫非姑娘也觉得我是那种花心无耻之徒,见一个就要爱一个,要挑拨一个?” 李宏缀说一句,就往前逼近一步。 禾春儿慌乱不已,又对自己说错话而后悔不跌,不由急道:“谁说你这些,你这人蛮不讲理,还挡在这里干啥,起开,我要回去了……” 李宏缀却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任她怎么甩也没有松开。 “我自知过年那次私下送姑娘东西有违礼节,也懊悔不跌,后来更是羞惭得不敢来见姑娘……上次,好容易找了理由来了一趟,姑娘却连看也不看我一样……我……我只是后悔太冲动,让姑娘对我生了戒备之心……但我对姑娘的心意,天之可表!我,我只是……只是初知情事,想要讨好姑娘而已,谁知弄巧成拙……姑娘,我,我知道三叔对我有些误会,以为我和橘儿姑娘有牵扯……但我实话实说,我就只见了她一面,却是知道她是你小姑,就那样放在街上不好,才派了人去伺候着,其他心思却是半点也无……我……我就怕你误会……” 448.第448章 叫姑姑 “对橘儿姑娘如果真要有什么,也是爱屋及乌……绝无他意……” 因为太紧张,李宏缀说得语无伦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却是满头大汗,连握着禾春儿的手也是汗意。 禾春儿不适地微微缩手,心里却有些触动。 李宏缀见她安静地听着,顿时来了勇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自知礼节所限,不该和姑娘这般纠缠不清,但我要告诉姑娘一句,家父年初已经为我算了卦,卦中说我宜于犬狼之女,吾家之南之女婚配……姑娘,我一定请家父近早来贵府提亲!” 他郑重地朝禾春儿作了一揖。 正好此时七宝打着哈欠走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俩在院子里站着干啥,李哥哥,你也太多礼了,大清早的还要给我大姐行礼!” 禾春儿这才从惊愕中惊醒过来,忙忙转身就跑。 李宏缀在后边叫了一声,她反而跑得更快了。 她原本是去洗脸的,这会儿却跑回了房间里去。 李宏缀便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还想着等听她的答案呢! 七宝则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个奇奇怪怪的人。 屋里禾早听到动静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顺带将手中的书放在床头柜上,她有一个坏习惯,就是不管早起还是晚睡前,都喜欢拿一本书放在被窝里看着。哪怕是清早醒得早也要看一会儿书,赖会儿床再起来。 不过禾春儿倒是觉得这是小妹喜欢读书的表现,从没有劝过的。 禾春儿站在门后边,脸颊上飘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禾早就眯了眼睛,怀疑地问:“大姐,你一大清早的是干啥了?咋跟做贼一样!” 禾春儿轻咳一声,想想刚才李宏缀说的话还是有些心乱如麻,先是嗔怪地看了禾早一眼:“别瞎说!”但又想到禾早的聪明才智,便佯装无意地问她:“早儿啊,你说,咱爷奶是不是真相中李家少爷了啊?” 禾早打了个哈欠,从睫毛缝里瞅着她,然后撇了嘴:“大姐,你干嘛突然问起李少爷的事啊,昨天提起她你不是还咬牙切齿的……” 禾春儿忙道:“我哪咬牙切齿了,人家是客人……我哪会对客人无礼!” 说着,她就又有些害羞,脸颊红红的,忙低头去整理被子,也不顾禾早还未穿衣裳就把她身上的被子个扯了过去叠整齐。 禾早忙“暧”叫了一声,埋怨道:“人家还不要起来哩,人家还要睡。” “睡啥睡,家里有客,不应睡懒觉了。”禾春儿干脆利索地将炕上收拾了下。 禾早就嘟着嘴看她,暗暗想着,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不过看看天色,是不早了,该起来了。 她又打着哈欠,慢腾腾地起身穿衣。 出门遇到好似在院子那葡萄架下面读书的李宏缀,对方亲热地朝她打招呼。 禾早高冷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李宏缀无措地摸摸脑袋,觉得自己讨好这位机灵鬼小姑娘的路途,得好长好长了!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禾春儿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变得温和了不少。 虽然吃早饭的时候,仍不与说话,但看到他也会颔首示意,或者是主动为他泡茶添饭等。 李宏缀的心里便有些底了。 吃过早饭后,又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不用想,肯定是别有所图的禾橘儿。 禾早先皱了眉:“爷奶咋让她过来了!” 其实,她这回是猜错了,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丑,禾老爷子觉得再与李家少爷接触,双方的印象都会不好,便不许禾橘儿私下来三房家。 但后者又岂会听他的话,一大早就仔细打扮了,偷偷溜了过来。 她倒也不眼生,笑眯眯地跟李宏缀打招呼:“李少爷今天是不是要出门,正好我在家无事,帮你指指路。我们这边,也是挺热闹的!” 三房的人面面相觑。 禾老三为禾橘儿的不庄重而不满,沉声:“橘儿,你咋突然来了?” 禾橘儿看他一眼,因为李宏缀在场,倒是也叫了一声“三哥”:“我在家无事,便来陪陪客人,咱家里来了贵客,可不能冷落了不是!” 她又看向四宝禾早几个:“四宝七宝要去上学,春儿早儿年纪都小着哩,可是不懂招待客人,三哥三嫂你们整天忙得跟啥似的,可是没空哩,人李少爷在这里,如果不自在了或者是有啥事需要人帮忙了,我正好可以帮忙哩!” 本来,三房的人四宝七宝去上学,其他的人却是准备领着李宏缀去镇上转一转的,再在酒楼里吃个饭。 但是被她这样一说,好像是谁都没有空,谁都不合适似的。就她最合适。 李宏缀尴尬起来,挤出一抹笑:“橘儿姑娘,这个倒是不用,我来是想考察一下这边的铺面哩,俺家想今年在谷阳城或者是你们五贤镇上开个铺面,正好禾二姑娘是做生意的好手,我也想请教一下她的意见,所以由她带路就正合适,不敢麻烦橘儿姑娘……” 李宏缀将禾早抬出来,是因为她年纪小,就算是单独陪着外男,也不会被人说没规矩。 而事实上,禾早一个人太单了些,禾老三他们也不会只让一个人作陪,所以怎么也会把禾春儿加上去。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让禾橘儿知道了。 禾橘儿就斜眼瞅了一下笑得眯眯眼的禾早,佯笑:“早儿一个小女娃懂啥哩,李少爷你也太看得起她了,李家哥……李少爷啊,咱们李禾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不如以后我就直接称呼你名字吧,这样也显得亲近些。” 既然叫哥哥不合适,那就叫更显得亲近的名字。 禾橘儿说着就羞答答往前走了一步。 禾春儿往旁边扭了脸,一声不吭。 李宏缀瞅见她的脸色,就暗叫要遭。 不过,他也是年少聪慧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就考取了秀才功名,倒是不慌乱,当即就施了一礼:“既然橘儿姑娘如此坚持,那就直接称呼我名字吧……” 禾春儿他们都有些惊愕。 连他们三房几人都没直接叫他名字呢! 禾橘儿脸上现出一抹喜色。 “不过,”李宏缀却话锋一转:“如果要显得亲近些,我再称呼橘儿姑娘就不妥了,那不如随着早儿七宝他们,一样称呼姑娘为小姑姑吧!” 禾橘儿的脸色瞬间变绿了! 449.第449章 糊面条 禾早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是禾老三朝她瞪了她一眼,她又立马假装成咳嗽的样子,咳嗽两声,然后闷笑道:“李哥哥,这声姑姑叫的可真是合适哩,反正你叫我爹娘叫三叔三婶哩,那也就跟着我们叫小姑小姑姑吧!” 她的态度太嚣张了。 禾春儿都有点看不下去,掐了下她的后背。 禾橘儿气得差点要发火,最后也只是强笑着说:“宏缀啊,你咋这样叫我,说不得我年纪还没你大……” 李宏缀却正色道:“辈分在这里放着,与年纪无关,小姑姑,如今你是长辈,我可不敢劳烦长辈为我带路,还请小姑姑你回吧!” 禾橘儿没有急才,想要辩解但是却无话可说,她傻傻地站在那里,急赤白脸了好一会儿,看着三房他们有商有量地要去哪儿哪儿,便又羞又臊,转头跑了。 临出大门前,还扭头哀怨地瞅了李宏缀一眼,好似他做了多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一样。 李宏缀始终低着头,连个正面也没看向对方。 就是禾春儿也忍不住要为禾橘儿可怜了。 但她不否认,自己的内心却未对方的这种“无情”而大大松了一口气。 李宏缀这样做,明显就是在告诉自己,他对小姑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而又主动称呼“小姑姑”,也是杜绝了老宅向他提亲的可能,也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他自始至终,就将禾橘儿当成是长辈来看待。所以,就算是在泽州府,主动派下人去伺候禾橘儿,也是礼敬长辈的意思。让禾橘儿他们无处说嘴! 她能想到,四宝与禾早当然也能想到。 四宝就偷偷对禾早说:“我倒是不那么讨厌他了,相反还挺喜欢他的毒舌的!” 禾早就掘唇一笑,却是说道:“那可不中,要想当咱姐夫,就这么点能耐,我可是不同意把大姐嫁给他哩!” “咋,你要考验他?”四宝奇道。 禾早就瞅他一眼,理所当然:“不然哩,我之前就一直在考验他啊,看看他会不会因为我们态度变化后,还对大姐看法一致,还有小姑的事也是在考验,目前为止,还都不错,算是过关了……” 她突然一眯眼睛,凑近四宝:“咋,四哥你不是?” 四宝尴尬地笑笑。 他怎么能说他的生气只是单纯地生气而已,完全没想到考验不考验的事。 只能说——早儿这个小脑瓜子,想得事情太多了! 在镇上逛了逛,李宏缀说得其实没有假话,果然是想在这边开铺面,一路上几乎将每家店铺都看过了,还不停地咨询禾早问题。 禾早就这些问题来说,也算是半个行家了,因此倒也忘了要对对方摆冷脸,一会儿两个人就亲亲热热地聚在一起说话,让禾春儿看了很无语。 路上还经过柳会的酒铺,因为想着要给柳会长脸,他们又特意去铺子里坐了坐,走的时候给李宏缀买了五六坛子这边盛产的酒。 柳会并不认识李宏缀,但去见对方与禾早之间太过于亲热了,两个人也没有避嫌,他了解禾早,知道她是最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的人,便跟师傅说了一声,说要陪他们逛逛去,如今他师傅对他十分宽容,不光每天晚上让他回家,每每他有什么要求也都会欣然同意,更何况,这半年来,因为柳会的关系,禾家总在这里订酒,隔上一段时间就会买上几坛,又或者是来镇上请生意场上的人吃饭,总也要来这里买酒,倒是让酒铺的生意比以往兴旺不少。柳会师傅对他就更优待了。 柳会就跟在禾早他们身边听他们讲话,当听到两个人在谈生意经时,不由很惊讶,猜测这个少爷一定是禾家有来往的商户。 不过,禾早对镇上的铺面每一家来历好像都很清楚的样子,买卖的好坏,也都能说出个一二,就也让柳会惊讶了。 以往他们在一起说得最多的却是书本上的东西,他学,禾早教他。 但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还能教给一个大男人生意经,禾早懂得可真是不少。 逛到一半,他们便去吃饭,吃的却是古阳城的特产,糊面条。 所谓的糊面条是在正常地做汤面条之前,等水烧开了,将玉米磨成的碎粒倒入锅中,就像是做玉米粥一样,再放入面条,青菜叶,葱姜醋等。 这时候白面很稀少,而汤面条又汤稀面少,所以出门在外,吃一大搪瓷碗稠稠的热腾腾的糊面条,是一件很爽的事。 因为糊面条做的时候,有一个最主要的步骤,就是起锅后,在勺子里倒少少些油,再放到炉火上加热,再将葱花放进去,然后就迅速焖在锅里面。那葱花和油就都在锅里炸开了,等掀开锅盖,便是扑鼻的香味,比单纯的炒菜要更有味道。 但当然了,糊面条因为碎玉米粒很多,吃起来不算雅观,不如大米一样能登大雅之堂。 而禾家的传统,一到下雨的时候,家里就要吃糊面条了。 禾早一直闹不清这样的习惯是从哪里来的,她也曾问过禾春儿,根据对方的说法,好像是因为一下雨,农人就闲了下来,就会有心情好好做吃的,糊面条需要好好做才能做出与我伦比的香味来。而下雨天人也容易饥饿,吃糊面条却正好能填饱肚子。糊面条又特别利口,下雨天需要吃利口的食物! 泽州府那边却是不吃这个的,他们不管早上中午还是晚上,都吃小米,早上和晚上就是小米粥,中午就势焖小米饭,也甚少吃馒头。 这其实也是一种节省白面的吃法。与糊面条是有相同点的。 因为在饭桌上吃得很热闹,禾老三就笑笑,回忆了从前:“前咱未分家时,就是吃一顿糊面条那也吃不上哩,黄面不好做面条,家里又没有白面,但一下雨就兴吃糊面条,咱家就只放了哏(gen)星,放多一些,又将那青菜叶子下一大锅,最后嘭点葱花,就相当于糊面条吃了。这还是之前哩,等早儿和七宝出生后,家里越过越穷了,就连糊面条也甚少吃过。” 禾老三说得哏星,就是玉米碎粒的方言,其实就是玉米渣的意思。 450.第450章 禾家旧事 禾早对于之前的事可是半点不知,但是也很有兴致地问:“爹,咱家之前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这时候农人们连糊面条也不是想吃就吃的,糊面条需要放白面,而一般农家里哪有白面。 禾老三笑了笑:“那是我小时候了,咱家的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哩,也有点良田,家里也能吃上一回两回白面,只是后来孩子多了,家里又供人读书,这开销大着哩,这才慢慢穷下来了。” 说着,他就又说道一件事:“你奶当时可算是地主家的小姐哩,嫁到咱们家,算是下嫁了!” 禾早就满头黑线。 想想禾老太太平常那种拐脚暴躁的模样,怎么也无法把她同地主家的小姐几个字联系起来。 禾春儿也道:“咱奶是家里独生女哩。” 这个禾早是听说的,但是,她回忆起蒋村老舅家的情形,也不见得有多有钱的样子,虽说是也养羊了,但之前不也天天哭穷嘛。 她就问:“那我奶家既然是地主,咋嫁到咱家里了?难不成咱家也是地主?” 陈氏听她问的露骨,还有外人在,便轻咳一声,为她夹了一筷子咸大酱:“看你,只顾说话,饭倒没吃多少,快吃。” 禾早只好闷闷地去吃饭。 禾老三就又笑着说起了其他。 禾早仍惦记着这件事,再之后逛街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柳会就悄悄对她说:“你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一些。” 禾早惊讶地看着他。 对方便笑:“都一个村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们说你家闲话会避着你,可不会避着我哩。” 禾早就点头,好奇地问:“你都听说些啥?” “说起来,你家爷奶的事也能谱写出一段传奇了。你们老禾家,当时家境也算是不错,又有些单,但是你奶家哩,家里地不少,却只是独女,这在咱乡下来说就是绝户了,不过听说你奶的父母对她很娇宠,找婆家也不愿意找人口太多的人家,怕闺女嫁过去受苦,然后就相中了你们老禾家。你们老禾家就兄弟两个,老大还不算太正干,十几岁就跑出去外面了,多少年都不回来,就只你爷一个人在家撑门面,你老奶又是个可以人,一辈子从没跟村里人红过脸,对小辈又特别喜欢,家里也算是有点余钱,你奶家就觉得把你奶嫁过来不会吃苦……” 可以人,在五贤镇方言的意思里,就是说这个人很可以,脾气好,对人也很照顾体贴,不会轻易红脸。 禾早就托了下巴:“我咋听说我老奶跟我奶关系处得可不好哩……” 柳会就微微一笑,似乎意味深长的样子。 禾早不由催促他:“你这般笑是啥意思,快说快说,你放心,我才不会跟我娘一样大惊小怪,说你学那长舌妇说长辈闲话哩!” 这话说得…… 柳会就瞪了她:“喂,你到底想不想听我说?” “想,当然想,柳会哥哥,你最好了,快说嘛,快说嘛!”禾早拽拽他的袖子。 柳会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继续往下扒拉:“但是你奶哩,因为自幼受到娇宠,脾气吧,便有点骄纵,性情又古怪,不喜欢做饭,用一个此来说,就是好吃懒做……” 他看了禾早一眼,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我是照搬别人的话……” 禾早很凶:“啰嗦啥,往下说。” 还是这急脾气! 柳会忍不住笑,摸摸鼻子,继续说下去:“好吃懒做也就罢了,她还不孝顺公婆,当时对你爷好像也不好,一有个矛盾争吵就拎个小兜回娘家,你奶的娘家人也护短,几次都找上门来,全村都是有名的。你老奶嫌丢人,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但对她一直不算太好,你奶脾气大,一生气就喜欢躺在床上怄气,谁也不搭理,也不做饭,也不洗衣服。你老奶生病后,家里就没人做饭了,你爷下地劳作了一天,回来一看冷锅冷灶的,就发了脾气,把你奶打了一顿……” “啊……”禾早惊讶,原来年轻时候禾老爷子还会打人啊。 那奇了怪了,老两口现在看着感情多好啊,老爷子整天护着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 柳会苦笑,大概是说人闲话,也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红着脸,声音压得很低:“你爷把你奶打了一顿,你奶哭着回了娘家,这可不得了,你奶娘家人就带来堂兄弟堂侄子,过来暴打了你爷一顿,又把家里给砸了,最后,咱们村当时的里正老爷出面,你奶家还不肯罢休,非要老禾家拿出赔偿不可。你们老禾家当然不肯,管教媳妇都是天经地义的,这事就僵了下来!你奶就一直待在娘家没回来,你老奶也被气得躺在床上,半年都没下来,你爷也是一大堆的事,还有你大伯大姑俩孩子了,没人管咋中,没办法,你爷就低了头,去接你奶回来。你奶娘家人就来了劲,赔偿多要了一半,还说着钱最后都让你奶给拿着,最后还是给了几个娃,老禾家不吃亏,你爷也就咬了牙狠了心,将余钱都拿了出来,不够又把地卖了两亩,全给蒋村拿过去,你奶才回来……” 禾早已经听到无语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当时闹得这么严重,禾老太太把婆婆都气到病床上躺了半年,后来老爷子与老太太的感情是咋变好的! “这之后你奶就更不做家务了,在家里跟太上皇一样,你老奶还得伺候着她,但有了娃,磕磕绊绊着,这日子慢慢也就过下来了,谁知道咱们这儿又发生了灾荒,灾荒年,地里都没有粮食,你老奶就这样饿死了……” “那不是说当时我们老禾家家境中吗,咋还饿死人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听人说你们老禾家当时的那些田产来历不正,灾荒年被打劫的胡子们给盯上了,为了自保,你老奶就送出去一批田产,那些胡子们还是找上门了,凶神恶煞的,一个个拿着大刀,斧头,一言不合就要砍人,也把你爹打伤了,后来去打你们老奶时,却是你奶突然拿了把扁担冲上来跟那些胡子们打起来,竟是打倒了两三个粗汉子,灾荒年,就是胡子们也都饿得不行,没有力气。你奶这一打就把胡子们打跑了,你爷很感激她救了你老奶……” 禾早恍然大悟。 451.第451章 坏名声 原来这当中有这样一段故事。 禾早好奇地问:“不过,你们这些外人咋知道得一清二楚哩?” 柳会便笑:“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当年村里出了这样大胆一个媳妇,可是出了名了。” 禾早一头黑线,她以前还一直在想禾老太太这样的性格,是怎么在婆婆手下熬出来的,谁知道人家是一嫁过来就成了比婆婆还要高级的人物啊。却又偏偏好命地救了婆婆,被丈夫感激了半辈子,后来一直维护于她。 看来,她的暴脾气是天生如此的。 禾早想起以前听到过的禾老爷子为对方所辩护的话:“她没坏心哩,就是这个脾气,心地可是好的……” 她还一直奇怪他是从哪里看出禾老太太心地好,原来就是从这点中看出来的。 柳会刚口中所说的胡子,就是土匪的统称。 但她还是很不解:“为啥我奶要把家里的田产送出去呢,明明是自家的,咋个来历不正法?” 这点柳会就不知道了,摇摇头:“我也就听人说过一嘴,好像是更久远之前的事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老禾家在卢家村的名声一直不算好,就算是禾老爷子一直与人为善,却因为种种原因,村里人对他们都有些防备。 禾早还想再问,禾春儿就催促他们:“你俩别躲在后面说悄悄话了,快跟过来。” 禾早就只好咽下了疑问。 一直等到晚上回家,与禾春儿回了厢房睡觉,她才迫不及待地问禾春儿:“大姐,你知道咱家以前的地咋个来历不正法不?” 禾春儿以前颇受禾老太太的宠,待在对方身边多,所以相对来说消息也灵通些。 她听了禾早的话,就微微皱眉,然后叹气:“原来你下午和柳会叽叽咕咕的,就是在说这个啊?” 禾早睁大眼睛点了头:“对啊,他告诉我了咱奶在灾荒年救了咱老奶和咱爷一命……” “多久远的事了,提了不好,不应问了啊。” 禾春儿说着就要吹灯睡觉。 禾早忙哀求着:“大姐,你就告诉我嘛,我保证谁也不说,我是咱禾家人,有权利知道!” 禾春儿被她逗笑了:“啥权利不权利哩,这事也没啥好说的,就是之前灾荒年之前,咱老爷年轻时,也有过一次灾荒,那时咱村家家户户都要空了,都去外面讨吃的去了,咱家那时候家境还中,家里也有余粮,咱老爷就给上门来求粮的人一碗小米,就收人家一亩地,就这样,也攒了几十亩地。” 禾早惊讶不已。 禾春儿继续说:“这事可不算光彩,咱禾家在咱村可算是个外来户,人口就那么几家,咱爷这么做,等灾荒年过后,咱村的人对咱家态度就不好了吧……” 她压低声音在禾早耳边说:“所以咱爷长大后说媳妇,知根底的都不愿说咱家,咱老奶才去外村找,找到了蒋村……” 禾早汗颜。 怪不得有那么多好姑娘,禾家却偏偏瞎了眼挑了禾老太太这样一个媳妇来。竟是有这样的内情在。 看来,这做人一世,可千万不能贪小便宜,禾老太爷就贪那么几十亩地,把子孙几代都给害了。 禾早一直相信“娶个好媳妇好三代,娶个糟媳妇祸害三代”的说法,至今为止,禾老太太的一些坏影响都直接体现在小一辈身上,禾老三那一辈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当娘的笨拙,所以几个儿子都跟木头似的,不会说话,特别老实,犯起脾气来又特别拧。 而禾老爷子却是个相当内秀的人,也有一些聪明才干,禾大姑与禾老二不就正好随了他!但那身上的懒劲儿、不爱打扮的邋遢模样,却是随了禾老太太。 “这事我就跟你说一次,以后可不应再胡乱问了,说起来都是脸上无光哩。”禾春儿也觉得当初老太爷的做法有些过分,但她不能说长辈的不是,就只能保持沉默。 禾早点点头,又嘻嘻笑着:“大姐,你不应担心啥,咱三房是分家出来的,与老宅那边还不一样。” 禾春儿就也笑着点头:“所以早儿你啊,时不时给咱村的人出点点子让咱村的人挣钱,我就很赞同,咱这也算是给村里人留下好印象了!” 已经是过去三代的事了,到了禾早他们算是第四代,时间久远,村里也就甚少有提起的人,但那些坏影响却仍没有根除,而禾早这一举措,却也是一种慢慢消除坏影响的举措。 禾早倒没想这么多,当时只是纯粹觉得庄户人都太穷了,连白面也吃不起,天天背朝黄土面朝天,反正她脑子里有很多从后世带来的法子,自家又不挣那些小钱,倒不如让给村里人,让他们也都改善下生活。 毕竟是一个村的人,大部分还都是和善人的。 “大姐,我咋觉得当时灾荒年时,不一定就咱老爷这般做了,一定也有其他人……那咋就咱家名声不好了?” “听说好几家其他的都是大地主,灾荒年一过,他们凭空多了多少亩的良田,就都搬到镇上城里过活了。” 禾早便恍然点头。 事情问清楚了,禾早也就放宽了心,晚上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禾家便要带李宏缀去城里玩。 城里到底热闹些,而且这天也是城里赶集的日子,倒是会比平常更热闹,四宝七宝也正好休沐,一家子便与李宏缀都赶去了。 禾橘儿倒是在当晚回来的时候露面了,送来了一提盒的吃食,据说是担心他们一家都出去,回来没有饭吃,所以特意做好了双份送过来。 这对三房的人来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来都只有他们往老宅送东西的,几乎没见过老宅往这边送东西的呢。 禾橘儿将提盒放在上房桌子上,又主动去厨房拿碗筷。 禾春儿要跟上去帮忙,禾早就一把拉住她:“你去帮忙啥,让她自己去拿,我看她知道咱家碗筷放的位置不知哩!” 禾家的厨房盖得和别人家的都不一样,因为禾早要保证卫生干净,所以当初盖房子的就特意盖了和现代的厨房很相似,灶火的上边和周围都拜访了很多橱柜,专门放置锅勺碗筷。 452.第452章 撕破厚脸皮 所以第一次到三房厨房的人,是摸不清头脑的。 禾春儿就无奈地看她:“你当郝三嫂是吃白饭的啊,不会跟她说!” 禾早这才一拍脑袋,她这猪脑袋。 也真是醉了。 她忙小跑跑到厨房里,禾橘儿果然上下瞅着,就是找不到碗筷。 因为往常见面,禾橘儿对郝三嫂就不算客气,后者对她的印象也不好,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防备:“橘儿姑娘,你干啥哩?” 她到底是在三房家做帮工的,所以对姓禾的人还是很客气,至少表面会叫一声尊称。 禾橘儿就很不屑,冷瞥了她一眼,颐指气使:“那碗筷都藏哪儿去了,啊,让你来干活,你看看你干的是啥,碗筷都找不着地方!” 郝三嫂忍着气,把手擦了擦:“橘儿姑娘要啥,就请吩咐我吧,我给你送出去。” “少罗嗦,快给我找出来。” “呦,小姑,你倒是挺威风的啊。”禾早在后面望着她嘻嘻地笑。 郝三嫂看着她,就忙笑着打招呼:“二姑娘,这厨房里油烟味重得很,你呀这一身簇新衣裳,可不应给你熏坏了,快出去,有啥事在外面吩咐我就中了。” 对方其实也只是心疼衣裳的缘故。 乡下人,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换一件新衣裳,而禾早却因为出去逛街,换上的都是簇新的好料子。 禾早笑眯眯地点头:“好嘞,没事,三嫂,这衣裳有味洗洗就中了。” 禾橘儿却觉得郝三嫂这是在故意埋汰她,对禾早是那样的态度,对她自己却又是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瞧不起人! 她撅撅嘴,冷冷吩咐道:“早儿,把你家的碗筷拿出来。” 禾早笑嘻嘻地看着她:“小姑,你是客人,在我家里,这些杂事你就不要沾手了啊,快出去吧,我瞧着你也穿的是新衣裳,怕是也会被这油烟味给熏坏了!” 郝三嫂瞅了她一眼,果真是新衣裳!她就撇撇嘴,心知肚明。 禾橘儿不耐烦了:“萝莉啰嗦干啥,碗筷放哪儿了。哼,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找,我有手有脚,不至于连个东西也找不到,我就不信离了你们我还能找东西找死到这儿……” 她说话一向很难听。 禾早与郝三嫂都没有理会。 但是,禾橘儿这句话没有说完,正在拉抽屉的动作一急,抽屉就被拉了出来,那放在里面的小碟子和勺子、筷子就哗啦啦掉了一地,也碎了一地。 动静很大,她还很给力地大叫一声:“啊!” 让外头人都以为是咋了,赶紧冲了进来,紧张地问:“咋了,咋了!” 待看到屋内的情形时,一个个都静默了。 禾早远远站在厨房门口,郝三嫂在案板处切菜,而禾橘儿却站在灶火左边的橱柜那里,胳膊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动作,脚下是跌碎的瓷勺子和小碟碗。一看就知道刚那动静是谁弄出来的。 “这是干啥哩,橘儿?”禾老三有些生气。 禾橘儿刚被吓了一跳,现在又被吼了一声,魂都觉得抖了抖,不由也来了气,完全忘了李宏缀的存在,冲着禾老三大声嚷嚷:“你冲我吵啥哩啊,我好心给你们送吃食,来拿个碗筷都找不到,你们家是不是故意藏起来不让我看到,啊!就是你们故意捉弄我哩,这谁家会把碗筷放到抽屉哩,禾成家,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出丑?还有你这个禾早,就是存心看我笑话……” 她一边指着人一边大骂,那架势,与泼妇也差不多了。 禾老三只觉得丢人,轻咳一声:“橘儿,有话好好说,你叫啥哩,这周围都是人,也不怕人听到……” “我怕啥,我这就去告诉爹娘,你们家故意埋汰我!”禾橘儿气冲冲地往外走。 禾早就适时地喊住她,满脸无辜:“小姑,你回家要告状,但总得听我解释完吧,那抽屉是橱柜的抽屉,当初做了就是专门存放碗筷的,这样干净,不荡尘土哩!你没见那抽屉都是镂空的,就是沥水用的。抽屉做的时候就很浅,而勺子小蝶又都是瓷的,很容易就打碎,所以我们家人拿都是轻轻拉出来。也难怪小姑你不知道哩,因为你是第一次上我家厨房来嘛!还真是稀奇!我一直以为小姑你捂手不沾阳春水哩!在老宅也没见过你进过厨房哩!” 禾橘儿猛地扭头看她。 对上对方那双黑亮水汪汪的却又含着戏虐的大眼睛! 她是故意的,是故意看自己出丑的…… 禾橘儿无比肯定这一点,怒气如同烈火一样,瞬间袭遍了全身,她猛地就朝禾早这边冲出来,伸出手也要抓她,满脸狰狞:“你这个死丫头,我打死你……” 禾春儿忙要挡在禾早面前,却有一个人比她更快,率先站在了禾早面前,并沉着有力地抓住了禾橘儿的双手。 后者一怔,抬眼看却是李宏缀。 对方面无表情,语气很淡:“橘儿小姑,您是长辈,还请对小辈们宽宏一些!” 禾橘儿一震,顿时想起她今天来的目的,她是要留给对方一个好印象的…… 但现在,似乎全部弄错了! 她慌了,忙语无伦次地解释:“宏缀,我,我不是要打人……就是,就是禾早太气人了,她,她是故意惹我的,是故意的,我不是要打死她,我只是要教训教训她……我……” 她越说越不像样子。 而李宏缀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禾老三看了不像,忙呵斥道:“橘儿,你快回家吧,你瞧瞧你这脾气大的,这饭菜我们心领了,三嫂,麻烦你送橘儿回家!” 她这个情绪不稳的样子,禾老三也有些不放心。 李宏缀就松开了禾橘儿的手。 后者咬着牙,恶毒地盯了禾早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郝三嫂忙说了句:“我马上就回来做饭啊。”也赶紧跟了出去。 禾春儿便看了禾早一眼。 后者站在那里,微微地笑。 她当然是故意的,他们家的橱柜是她指挥着做的,她当然比谁都清楚放蝶碗的抽屉,有多容易就被拉出来。 尤其是故意做成镂空沥水的,更是轻巧。 她也是故意激怒对方! 禾橘儿随禾老太太,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就已经是宛如婆婆一样的存在了。 她故意装贤惠,那自己就早早撕掉她这层皮,看她以后还怎么装! 453.第453章 偶遇阿澈 禾春儿却又觉得禾橘儿可怜。 她也看出禾橘儿当真对李宏缀有意,不然不会一趟又一趟厚着脸皮往门上跑。 她看了李宏缀一眼,正巧对方也正看她。两个人目光相对,便齐齐脸红,又慌张地扭向一旁。 禾早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不由有些垂头丧气,犹如斗败了的公鸡。 明明,刚才她还很得意很高傲。 她回去换衣服,禾春儿就跟了进来,倒是一边换衣服一边笑着说:“早儿啊,我看小姑以后估计不会再来家了。” 今天这么丢人,禾橘儿却又是个很爱脸面的人,又生三房的气,估计之后好多天她都不会再上门了。 这也是禾早雷厉风行的原因。 禾早听了,便闷闷点点头。 禾春儿察觉到她有些闷闷不乐的,便奇怪:“咋了,刚你那气势还比谁都高哩,咋一会儿就怂了!” 禾早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也不说话,换了衣服,就拿了本书出去了。 以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找阿澈说话去,对方很会开导人,又或者什么话也不说,两个人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书,那郁闷也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但是,现在她与阿澈闹翻,已经有半年没有主动踏过对方的大门了。 柳会,禾早也有点不想见他。 她现在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六月份,已经是要到搬蝎子的季节了,天长了,这时候,天色只是昏暗,没有完全黑下来。 禾早就信步朝水库的方向走去。 这里空气很好,水很清澈,周围水汽又很大,坐在这里,只觉得一切烦恼好像都消除了。 禾早爬上了山,坐在常坐的那个方方正正的石头上,脚随意踏在面前软软的草地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仰望着天空,繁星闪烁,半轮弯弯的明月反而有些淡,月光却是清华的。 禾早看着那月亮上淡淡的树影,突然觉得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前世的家了。 穿越了也差不多一年了,时间却过得很快,刚刚穿越来那几天的小心谨慎还历历在目,转眼,她在古代也算是开辟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了。 也不知道前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可好! 前世她是独生女,家里就只她一个,她穿越后,父母他们想必都痛不欲生吧! 不过她大伯家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家关系又一向很好,以后两个堂哥和堂姐也一定会照顾他们的。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自己穿越的意义是什么,一开始,她以为就是为了帮助禾家三房摆脱被奴役的命运,但是,现在,她却又不确定了…… 分了家,日子却还要继续往前走。 就像是禾春儿,四宝,七宝,还有她自己,总有一天会结婚生子一样…… 到那时,她自己也算是真正地在这古代扎了根吧! 或许,这就是她今晚突然郁闷的理由。 看到禾春儿如此轻易地情窦初开,眼看着,似乎要与李宏缀成其好事!一方面是对这个大姐的不舍与担忧,而另一方面,却是为的她自己吧! 她之前从未想过嫁人的事。 她年纪还太小,今年刚刚十岁,总有好多年的时间供她去选择挥霍。 但,禾春儿的事却给她敲醒了一个警钟。 在古代,女子十几岁就可以谈婚说嫁了。 在大城市,像是北京城府城,那些世家女说不得十三四岁就要出嫁了,而乡下的晚一些,最迟也不会超过十七八岁。 禾春儿今年才仅仅十四岁,家里就已经开始讨论她的婚事了! 那她呢,等她十四岁,是不是也必须要选择一个人,与他共度一生? 穿越前,禾早叫做萧雨,刚刚大学毕业,连工作也没有开始找,更没有谈过恋爱。 所以,她觉得,穿越后她对婚姻生活似乎是有些恐惧的。 所以,她很想拉慢禾春儿的节奏,似乎这样,就也能拉慢她自己的一样。 如果她真的在这个地方选择嫁人,也就意味着她选择在这里终老…… 而那个前世的家,也再也回不去了…… 她努力奋斗了一年了,对于回家的路却茫然无知…… 而且,她是魂穿,不是身穿,现代的那个自己,怕是尸骨已经入土化成灰了吧! 这样的她,看起来,似乎没有一丝回去的机会啊! 这样胡思乱想着,禾早便长长地幽幽叹口气。 她的感情向来直观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而现在这种纠结转肠的心情,却让她很烦躁,很讨厌。 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许自己再往悲观处想,然后干脆躺在草地上,欣赏着月影云舒的星空。 身后的树上,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似乎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禾早吓得差点魂都没了,猛地扭头,轻斥:“谁在那儿!”同时,手里已经抓了一块大石头。 阿澈很无奈。 他视力极好,早就远远看见对方过来,想要离开却已经来不及,只好如之前一样坐在树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同时有些奇怪,天色这么晚了,她一个人独自上山干什么。 但是,禾早坐在那里长吁短叹的,又小声嘟哝着什么,似乎是满腹心事,最后干脆躺在地上,竟是短时间都不会离开的样子。 他长期僵硬地坐在那里也会很累的好不好,就稍微挪动了下身体,没想到,就碰到了一根树枝。 禾早朝这边看过去,趁着清华的月光,很容易就瞅见他那么大个人藏在树上。而且,一看见他,她就又想起来对方把她的婚事自主权给了韩大人,便更郁闷了。 反正大晚上的谁也不在,她也不用装得那么辛苦给他好脸,便皮笑肉不笑地嘲讽:“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高贵无双、躲到这小山村的世家公子顾少爷啊,顾少爷,我看你也不要叫啥澈不澈的,没得玷污了这好名字,我送你一个更妥帖的名儿可好?” 这小丫头毒舌功又开始了。 阿澈坐在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禾早半点不畏惧,她心里对对方可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呢。 趁机发泄发泄怒气正好! 她咧开嘴阴森森地笑着:“梁君二字如何?顾梁君!” 454.第454章 阿澈的威胁 阿澈眼睛一闪,却懂了她的意思,不由苦笑了下。 禾早冷笑道:“我看你天天喜欢躲在树上啊,房梁上啊,偷听别人说话,那叫个梁上君子正好!咋样,梁君正合适吧!” 她冲对方嘻嘻一笑。 阿澈从树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地上,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清澈:“我先占了这位置,是你后来才过来,怎可说我偷听!我看你躲在这里自哀自怨的,像个小老鼠一样叽叽喳喳地烦躁个不停,我不说你扰了我休息,你反而骂我是小偷,天下何曾有这样的道理!” 禾早气节,闪亮的大眼睛使劲瞪着对方:“你才像只小老鼠在树上东藏西躲的呢,要不是你故意藏起来,我岂会看不见你!仗着有一身武功就欺负人!哼,骂你是小偷还便宜你了哩,要我是我奶啊,老多的词等着骂你哩,卑鄙无耻,阴阳怪气,霸道专横,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狗仗人势,伪君子……” 她一口气骂了许多,直到阿澈忽然大踏步上前,逼着她后退了两步。 他神情淡淡的,但就是有那么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挺吓人的,禾早别看平常聒里聒噪挺大胆的,实际上却是个很识务的人,她瞅瞅眼前的形势,明显自己落在下方,便明智地住了嘴。 但那双眼睛却仍不服输,瞪着他,口气很冲:“干嘛,你想杀人灭口啊!” 阿澈一双清淡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就微微扬了唇:“杀人灭口有何难!” 他手轻轻一推,禾早的身体就不由往后倒去。 她本身就是背对着水库的,这样一倒,不用说直接会跌入水中。顿时禾早吓得一个机灵,条件反射般就抓住了他的手,哀嚎出声。 她的分贝很高,很尖,顾允澈觉得自己耳膜都要被刺穿了。 他又微微一用力,就轻而易举将禾早拉了回来。 禾早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惊魂未定。 对方低头看她,嘴角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像是嘲笑:“怎么,就这么点能耐,就敢说我忘恩负义了……” 禾早回过神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双脚瞬间在后面摆了个攻击的姿势,双手握成拳朝对方攻去:“会点功夫你就随意欺负人了,我还要骂你以大欺小,倚强凌弱……” 她手上动作很快,腰盘也算有力,竟是攻击了好几下。 但双方巨大的悬殊放在那里,顾允澈只往后侧了下身子,单手就制服了她。 他将她双手压在背后,禾早就没有章法胡乱踢人,小丫头还是很有劲儿的,阿澈就被踢中了两下,疼得很。 他不由皱眉,微微加大力道,双腿也制住了她的脚,后者便不能动弹了,如同小鸡一般在他手中挣扎着…… “放开我,放开我……”气急败坏的声音。 “倚强凌弱不是这样用的,你天天捧着书看,却连最基本的成语也没学会!”对方气定神闲地挑她的语病。 禾早瞪大了眼睛,因为气急,便用起了自己最后一个武器,张大嘴巴就咬住对方的手,狠狠咬下去。 阿澈不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想要嵌住她的下巴逼她松开,却又担心会伤了她,只得拼命往外扯自己的手,又踢了下她的脚腕,禾早便失去了重心,往下跌去。她忙尖叫了一声,终于松开了嘴。 然后,便华丽丽地四脚朝天摔在了草地上。 阿澈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印了一个血印。可见刚禾早咬得有多狠。 他不由生气了,皱眉瞅着她:“你属小狗的啊,会咬人!” 禾早躺在地上,也不急着起来,反倒洋洋得意亮着自己的白牙齿:“我属老虎的,老虎咬人可比小狗咬人厉害多了,咋样,被咬的滋味不好受吧!哼,以后要是还想被咬,尽管来招惹我,看我不咬断你的手!” 她小小的牙齿上,这样一咧嘴,确实能看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阿澈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拿了帕子绑在手上。 禾早站起身,拍打下身上的草屑,仰着脸,一言不发就朝山下走。 阿澈虽说是主动要求对方远离自己的,但是在他主动偃旗息鼓之下,对方竟然如视他如无物,径直走开,这样的举动让他有些生气。 他掘了掘唇,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吩咐道:“以后,离柳家那个大儿子远一点。” 禾早猛地停住脚步,然后回头盯着他,双目几乎要喷火了:“你凭啥命令我!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阿澈淡淡一笑,双手背在后面,目望远方:“你不要忘了,你的婚事掌握在我姨父手中,换句话说,也就是掌握在我手中,我可以命令你嫁这天下任意一个男子,也可以命令你远离这天下任何一个男子!这才叫做倚强凌弱!” 禾早双手握成拳,牙齿紧紧咬住唇,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他。 对方云淡风轻地笑。 禾早却突然轻笑一声:“我们禾家可不是贪恋富贵之人,如果为了荣华富贵,我要被你们配给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或者是与我的朋友兄弟分开,那你就想岔了,顾少爷!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们全家将权势地位拱手还于你们,重新过我们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去,好日子我们过得,苦日子也照旧过得!不信,你就试试看!” 说完,她看也不看对方的脸色,转身就走。 身后的阿澈微微一怔,想要叫住对方,但是那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其实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强硬! 他只是被她的态度气到了,所以有些口不择言…… 他只是想让她想明白,她的亲事,她交友的权利是掌控在他手中的,让她知道点分寸,与那个柳会离得远一些! 只是,远一些而已…… 而他,却似乎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本来,她就很厌烦他了!从今往后,岂不是这厌烦要加上一倍! 阿澈仰头望天,嘴角沁出一抹苦笑。 禾早怒气冲冲地下了山,直到了自家门口,才勉强收敛了怒气,又整了整微微散乱的头发,掘唇微笑着,进了屋。 455.第455章 说破 三房的人都看不出她生气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都埋怨道:“要吃饭了,你跑哪儿去了,快去洗手,来吃饭,哪能让客人一直等着。” 因为她没回来,李宏缀出于礼仪,坚持要等。 三房吃饭与在老宅吃饭的时候不一样,男女并不桌,因此,不管是顾允澈还是柳会,亦或者是李宏缀来做客了,也照旧是一个桌吃饭。 禾早就忙笑笑,尽量随意地说:“我去河边那里玩了,谁知道天黑得这么快。” 四宝眼尖地看见她头发和衣服下摆上,都沾有草屑,却也没多想。 吃过晚饭后,禾老爷子亲自来了。 三房顿时有些慌手慌脚,禾老三与陈氏赶忙就迎了出来,禾春儿也忙拿出厚厚的大垫子垫到椅子上,让禾老爷子坐。 四宝亲自去泡了茶。 禾老爷子呵呵笑着,直摆手让他们不要忙,说:“我就出来溜达了,看到你家就想着进来坐坐。看你们都慌张得跟啥似的。” 禾老三呵呵笑着:“啥时候想来尽管来,爹。” 禾春儿也笑:“爷,我们家你可是来的次数太少哩,这来一趟,我们都当成是稀客了。” 说这无疑,听者有心,禾老爷子便疑心对方是在暗示他来三房家来得少,因此心里有病,笑笑不吭声,低头去喝茶。 家里也有三房送去的白茶,但是他作为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乡下老汉,对这茶叶的研究却不精通,只砸吧砸吧嘴,摇头说:“要我说啊,都说茶叶精贵,只城里人才吃,这咱乡下人啊就是吃不惯,这味道也就奇怪着哩,说甜不甜,说苦不苦的,我看不如喝红糖水好喝哩。” 这话倒是有些逗乐。 禾早就忍不住笑道:“爷,那以后你来了,就给你冲红糖水,要么打个鸡蛋水也中哩。这茶啊,得慢慢喝习惯了才中,要不然一开始,我们家也喝不惯哩。给你家送去的茶叶,你都放起来,不肯吃。” 她又埋怨一句。给老宅送去的茶叶,老爷子不爱喝,也舍不得喝,都给二房与禾大姑家送去了,禾三房也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禾老爷子只笑笑,就亲热地与李宏缀交谈。 对方恭敬地站着,有问必答。 禾早冷眼旁观,断定禾老爷子还是为了李宏缀而来。 大概是下午见禾橘儿哭着回去了,心里有些不好受,便过来打探情况了。 老宅的人,怎么一门心思就相中李宏缀了呢。 禾老太太眼光不是很高的吗,非官不嫁,禾橘儿一开始也是非那个杜三少不嫁,咋去了一趟泽州府就都变了。 禾早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帮着断了禾橘儿对杜三少的妄念了! 与其让她搅和李宏缀与禾春儿,倒不如还去搅和着杜三少。 禾春儿似是也看出了一些门道,低了头慢慢出去了。 禾早忙跟了上去。 然后,又有些犯愁,看禾春儿这样子,怕是也动了情了,这门亲事到底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数呢!这提前动了情,可该怎么办! 这也是禾早最担心的一点,当初李宏缀托她送礼,她就强硬地拒绝了,却就是怕原本禾春儿无意,等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后,那心就也慢慢动摇起来。 古代女子见外男的机会少,等见到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就太容易动心了。 禾春儿就站在葡萄架下,望着明月微微出神。 等听到后面的动静,一看是禾早时,就笑着问:“你咋也跟着出来了?” 禾早之前反对她过早说亲,却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缘故,今天她上山长吁短叹了一番,倒是觉得心情不那么郁闷了,因此倒是也心平气和地问道:“大姐,你觉得李哥哥这个人咋样?” 昨天她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但禾春儿很生气,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今天,她微微慌乱后,就脸红红的:“你一直问这个干啥,你不是一直夸你自己识人最准的嘛,自己还看不出来。” 禾早就嘻嘻地笑:“我识人准,但那可是生意上的,实际生活中啥样子的,我可看不出来。我看这李少爷莫名其妙来咱们家,也住了两天,也不提走的话,对咱小姑那么不客气,倒不是为小姑而来的,我就是奇怪了,他这回来是真的要开铺子啊?还是另有所图哩?” 禾春儿低垂了眼睛,声音很轻:“你管人家有啥目的,只要不是坏心眼就中。” “那可不中,有他在,咱小姑和咱爷天天来咱家,这我可受不了,我看啊,我干脆去跟他说让他赶紧走人得了,免得哪天咱奶也要登咱家门了,那咱家可就真的是鸡飞狗跳了哩。” 说着就抬脚要往里走。 禾春儿忙拉住她,有些急的语气:“你真去撵人啊!” 禾早就睨她一眼:“咋,大姐,你舍不得?” “瞧你瞎说啥,嘴上没个把门的,有些话不能胡说!”禾春儿嗔怪道。 禾早就叹口气,忽然正色道:“大姐,你也喜欢李少爷是吧?” 禾春儿揪着手中的袖子,左顾右盼:“你胡乱说啥,这喜欢不喜欢,可不兴瞎说……” “你也别哄着我了,我知道你稀罕那李少爷哩!”禾早嘟着嘴:“所以我才不喜欢他。四哥和七宝也都不喜欢。” 听这语气,禾春儿有些惊讶:“你们都知道了?” 禾早没好气地看看慢半拍的禾春儿:“大姐,过年的时候,我们就都知道他要送你首饰,是我拦着不肯给你,最后他还是偷偷给你了吧?所以,我们几个才很生气,一起把他给赶走了。” 禾春儿听得目瞪口呆。 禾早倒是忍不住笑笑:“不过他脾气倒是好,我对他不理不睬的,他也没啥反应。这种人呢,换句话说就是比较能忍,会装,是个腹黑,大姐,你以后要真嫁给了他,这心眼可斗不过他哩!” “你这说的都啥跟啥,啥叫腹黑!还斗心眼!我的亲事都没定呢,你就别胡说了。”禾春儿埋怨了一句,脸上的红晕就一直没下去。 456.第456章 自信爆棚 禾早就瞅着她:“大姐,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李少爷是为了你而来……” 禾春儿不习惯与人说这样私密的话,心跳有些加速,手心也出了汗,很紧张。 “早儿,你不应……” “大姐,李少爷就没跟你说过悄悄话?”禾早仰着小脑袋,认真地盯着她看,又嘟了嘴撒娇:“大姐,你要是还瞒着我我就不理你了。” 她说着往一边扭扭身子。 禾春儿就很无奈,忙拽住她,全是妥协的语气:“好嘛好嘛,我跟你说就是了。其实,他也没跟我说两句话……就今早遇见了,跟我为过年的事道歉,又解释他对小姑没啥意思,就是对长辈的关照……还有啊,就是……” 她有些害羞,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禾早正听得认真,闻言便忙催促道:“快说,快说。” 禾春儿没好气,只得开口:“他还说他们家今年给他算卦,说是适合与犬狼之女婚配,家还要住在南边的……” 她的声音低下去。 怀庆府就在泽州府的南边。 这与禾早偷听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就发了个白眼,暗想,这个李宏缀果然是个有心计的。 他说的算卦的话,一听就知道是故意配合着禾春儿的出身说的,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他自己想的,还是他家里帮着想的。 不过,看样子,禾春儿是挺高兴的。 禾早就又问:“大姐,你对他是啥想法啊?” 禾春儿的脸扭到一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啥想法不想法的……” 禾早便试探地说:“那我以后就对李少爷好点?不再顶对他?” 禾春儿轻声:“他是客,你顶对他干啥!” 禾早一听就知道对方心里是维护李宏缀的,就撇了下嘴。却也没说反驳的话。 禾老爷子待了很晚才走。 李宏缀与禾老三、陈氏亲自送他出门。 禾老爷子看了眼禾老三,轻轻叹口气,走了。 他想跟对方好好说说禾橘儿的事,但这几天,老三有点躲他,让他抓不着人。 他其实这时候心里也有了点想法了。 禾老爷子是精明的,是有头脑的,禾老三与陈氏对李宏缀那么亲热,连叫法也都是按着晚辈的法子来叫,可见是非常喜欢这个晚辈。 就如他与禾老太太非常喜欢这个晚辈一样。 三房又有个年纪也快到了的禾春儿。 莫非,禾老三也有这心思,要把禾春儿许给李宏缀? 闺女与孙女,哪个更亲一点,那是自然的。 禾老爷子有些发愁,回去后就去看禾橘儿了。 后者正躺在床上生闷气,她回来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这时候是哭累了,但气还没消。 禾老爷子就宽慰了两句:“可别哭了,把眼睛都怄肿了,明天咋见人去!” 禾橘儿一把把被子蒙在头上,大声嚷嚷:“我不见人了,让我死了算了,我不见人了,我还有啥脸见人,我今天都丢脸死了!” 禾老太太也忙赶了进来,去掀她的被子,心疼道:“哎呦,我的傻闺女啊,你这寻死觅活的给谁看哩,快把被子掀开,免得给捂死了!我是最心疼你哩,可舍不得你受委屈啊,那个早儿今天害你丢脸,娘改天一定替你讨回来啊,咱不气了啊,不气了!” 禾橘儿从被子里钻出来,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又扑倒禾老太太怀里,满腹委屈。 禾老太太也心疼得像啥似的,一直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又咬牙切齿地骂禾早,骂三房。 禾老爷子叹气:“你再骂能干啥,有话好好说,橘儿今天就是觉得丢脸了,那也是咱橘儿的不对,你就不熟悉他们三房家的厨房,还要跑进去帮忙,那不是越帮越忙!你这脾气啊,也该改改,当着外人的面就发了一大通脾气,今天我去你三哥家里,说了你一句,你三哥脸色也不好,跟我说你要打早儿哩,早儿又没干啥,你干啥要打她!” 禾橘儿就哭得更伤心了:“爹,我被欺负了,你还骂我!” 禾老爷子气闷道:“谁欺负你了,禾早比你小多少岁,能欺负得了你这个大人啊?” 被欺负了,只能说自己没成色! 禾早就更气了:“谁说只有她一个人,他们一家都欺负我,爹,你去了一趟三房,那心眼咋不偏着我了!” 禾老爷子非常无奈,想想自己猜想的事实,就更气闷了,点了旱烟吸了一口,然后劝道:“我看李家这门亲事也不算是好亲事,大武县跟咱隔着一个府城哩,太远了,别的不说,就真的把你嫁到那边去,我都舍不得,你娘也坐不惯那牛车哩,想去看你都得走上半天,这哪能天天去看你,我看啊,这门亲事不中哩……橘儿啊,凭着你二哥三哥在咱们镇上的身份,你也能说个好亲,没必要非得去那上面,当个小拐弯的媳妇!” “拐弯”,却是怀庆府对泽州府人的一种叫法。这两个字本身就带了一定的轻蔑意味。 因为怀庆府处于中原地区,良田多,人们相对来说富裕,而泽州府,却大部分都是山区,地少,它们与五贤镇这边还不一样,五贤镇因为水源丰富,良田也多,又有着煤炭矿产,日子还过得,但是,泽州府那边,大部分都是贫困的,因为他们大部分人说话声音有夸,说一句话能拐好几个弯,所以,五贤镇这边都称他们是“小拐弯”。 在以前,给一个小拐弯当媳妇是很丢人的。 所以,禾小叔的亲生母亲在丈夫死后,很快就回到了泽州府,因为在卢家村,她是被人嘲笑的对象,直不起身来。 禾老爷子是真心实意地劝慰禾橘儿,但是对方却性子上来了,直接甩口:“哪怕我嫁过去后把你们都接过去呢,也不用你们看我哥嫂他们的脸色过日子,跟着我过。李家那般有钱,我要是真嫁了他,以后他高中当了官夫人,那你们就更享福了!” 这话说得禾老太太又感动又向往,一拍大腿:“好闺女,你等着,娘一定把李家这门亲事给拿下来!” 她自信满满。禾老爷子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457.第457章 哄人 李宏缀次日又去了三房的山坡上看了一圈。 对禾早能想到用这种方法养鸡鸭而惊奇不已。 又见那些鸡鸭撒着欢的满山坡上跑,却就寥寥几个人看着,便好奇地问道:“难道不怕这些鸡鸭自己跑丢吗?这山后头,可不保险哩。” 禾早摇头:“不怕,这后面都种有荆棘,鸭子喜欢水,鸡子却怕水,轻易不会过来。再说,山坡上还养了鹅,土狗,都是看家好手哩,也不怕人偷。” 李宏缀左右看看,因为看到脚边正好是一个用小树枝拢起来的小窝,便好奇地问:“这是做啥?” 禾早捂嘴笑:“一看你也是个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少爷,这是收鸡蛋鸭蛋用的窝,养成习惯了,鸡子鸭子就主动跑这里边下蛋,不用你人满山坡上找了。” 李宏缀便恍然点头。又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我在乡下没住多长时间,后来又是读书,又是做生意的,对乡下的事确实不怎么精通!” 禾早就蹲下身,顺手摸出来五六个鸡蛋,还有两个特别大,一看就是双黄蛋,不由眉开眼笑:“今天七宝可是有口福了哩,他最欢吃双黄蛋了。” 李宏缀的眼睛也有些亮晶晶的了:“一个窝就这老多!” 禾早瞥他一眼:“一天我们收两回蛋,要是喂得好,这鸡鸭一天都下两回呢,还有一些鸡子吃了蚂蚱、蚯蚓啥的,就容易下双黄蛋。我们家就特意招了长工,一天啥也不敢,光去找些蚂蚱蚯蚓给它们吃。” 李宏缀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朝前走着,只觉得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因看到鸭子的池塘,见那水上面似乎漂了一层绿色的东西,便问:“那是什么?” “那是水草,浮萍啥的,鸭子爱吃哩,这池塘里我们还弄了点鱼种撒下去,都是长不大的那种小鱼,尽够鸭子吃的。”禾早看着那在水中扑腾的灰扑扑的鸭子,露出微笑:“这些鸭子小日子过得可比鸡子要好多了,能玩水,每天一大早醒来,就一直嘎嘎嘎狂叫着,催着人放开栅栏,它们好扑水。” “那鸭蛋是尽够做松花蛋了?”李宏缀问。 禾早点头:“之前一直不够,但到了六月份,就差不多了,每天能基本收上一千六七百枚大鸭蛋,还有二三百枚都是双黄的,我就想着这些双黄蛋专门做成松花蛋,再取个好名字叫‘团圆翡翠蛋’,当成贡品供上去,等与韩家商量下,他们同意的话,我再弄些专门做团圆变蛋,你看咋样!” 李宏缀也是禾早身边为数不多的有经济头脑的人。 对方就点头,又叹道:“这名字倒是不知道你咋想出来的,团圆翡翠蛋,团圆变蛋,好好计划一下,说不得又要掀起一股松花蛋热了!” 禾早听了,就一晒。 这种名字,在现代叫得太多了,对她来说可没半点新意。 因为当初买的山羊不下奶了,山坡上又有地方,禾早就干脆又买了几头母羊,让人帮着放,吃得好长得好,倒是又下了好几对小羊羔的,羊奶也基本没缺过,基本每天都有新鲜羊奶喝。 山羊很活泼,尤其是小山羊,还没学会走路,就先跳着走,其实养过羊的人都知道,小羊羔最先学会的就是跳,前后双腿轮流跳,有时候力度没掌控好,跳着跳着就一下子栽到了那里,大母羊再拱着它的小身体把它给拱起来。 看着可爱极了。 一开始,禾早与七宝都能围着看小山羊跑步看好半天,然后笑得前仰后合的。 李宏缀显然也是头一次看到小山羊,也站在那里,笑了半天。 禾春儿也掘唇笑,他笑了笑,就不由朝对方看去,恰好对方感应到了什么,也看过来,两个人目光相对,就有一种浓情在四周飘荡。 禾早很煞风景地哼了一声。 两个人就惊得不行,忙忙移开。 做贼心虚! 禾早低声嘟哝一句。 原本她是想让对方尝尝鲜羊奶的,但是,现在她决定暂时不让对方喝了! 看了一上午的鸡鸭猪羊,李宏缀回去后,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臭的。 不敢与禾春儿太过接触,怕她笑话自己,又不好大白天的就在客人家里洗澡,只得先换了件衣服出来。 谁知道,刚出了屋子,门外就有一桶热水在那儿放着,大山又正掂了一桶冷水过来,笑笑:“李少爷,我家姑娘吩咐说你刚从山上回来,怕是不适应,让我给你提点水……” 他说得隐晦,但李宏缀却一下子就猜到一定是春儿吩咐的。 只有春儿才会如此心细。 他心里顿时甜得像蜜,赏了大山一两银子,自己将两桶水都提回了屋。 这时候洗澡还是有些凉的,尤其是只拿了水往身上冲,并不是坐在大浴桶里去洗。 当天下午,他说话就明显带了鼻腔,闷闷的。 禾早听了,就皱眉:“你该不会是在山上吃了风吧?” 陈氏就忙让请大夫。 李宏缀就忙摆手:“不用麻烦,三婶,我身体好,没事,就多捂捂就中了。” “那这原说让你明天走哩,可是走不成了,身体没好可不能再吃风了。”陈氏很上心,想了想,觉得那中药又苦,年轻人不一定喝得惯,就干脆做了一大锅的香油炒蜂蜜,这是治感冒咳嗽的土法子,很管用。 而且,味道特别香。 又因为炒得特别多,整个三房上下都能闻到这种味道。 陈氏怕几个孩子在山上也吃风多了着凉,就也让他们每人也喝一碗。 李宏缀一直感叹太香了,太腻了,太好吃了。 他有一半是夸张的,为的是拍三房的马屁。 但就算是知道他拍的马屁,陈氏与禾春儿还是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李宏缀更是说道:“三婶啊,你们村里可是有不少自家祖传的法子哩,我都没见过,这要不是来你家做客,我就真不知道哩,以后着了凉了也只会傻乎乎地喝中药,却不会喝这么香腻的蜂蜜水哩!” 陈氏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要是稀罕啊以后常来。我再多教一些土法子!” 李宏缀就忙点头:“那可是好哩。” 458.第458章 羞愤欲死 他巴不得常来哩。 禾春儿瞅他一眼,见他笑得很灿烂,心情也就很好起来。 待了好几天了,李宏缀这日就要辞行,因为吃的土方诊治及时,他并没有得太严重的感冒。很快就好了。 禾家也没有理由让对方继续留下来,就只得一起送他去镇上。 因为李宏缀确实有想将铺子开在五贤镇上的想法,便托付禾家帮他留意一下哪家铺子要出租,如果合适的话,就先帮他租下来,等他收到消息后即刻就赶过来。 他倒是想要留下一部分定金的,因为五贤镇租铺子的行情也打听过了,但是,禾老三却坚决不要。钱也不多,不好为了这个一直推来让去,李宏缀只得先行谢过。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他父亲是更倾向于在谷阳城开铺子,但,他却因为禾春儿的缘故,更愿意将铺子开在五贤镇上。 挣钱不挣钱都无所谓,这间铺子起到的最关键作用就是方便他来往。 李宏缀要走之前,想了想,还是主动提出去给禾老爷辞行。 禾老爷子已经猜测道禾老三的一些想法了,后来的几日,倒是不再叫他过去,也不曾说过什么悄悄话,这让禾老三松了一口气。 但是,等到李宏缀又亲自去辞行的时候,禾老太太却忍不住问出口:“我说红缀啊,像你这样有才干的年轻小伙子,家里怕是也有上门来提亲的吧,你父母可给你定了亲事哩?” 禾老太太其实要是装,也能装成一个很和蔼很好说话的老太太。 禾老爷子便有些责怪地看她一眼:“你看你,问的啥话,今天孩子来辞行,你的话不应那么多,也不看看合适不合适哩……” 禾橘儿则有些羞,微微往老太太后面躲了躲。 禾老三微微的紧张。 李宏缀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年时家父已经为我算了卦,说我不宜早娶,时间还要往后再推两年为好,而且是宜与犬狼之长女婚配,而且家父也想让我继续读书考取功名,这两年,亲事怕是不能考虑!” 他娓娓而谈。 禾老爷子却很失望。 这两年不说亲,等说亲的时候橘儿的年纪就不行了啊,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正好慢慢定亲,再经过一年半载的,十七岁嫁出去。 再等两年,她都十八岁了,太晚了,都成老姑娘了。 “这你家倒是不急,你都有秀才功名了,还考啥哩,这举人老爷可不是那么好考哩,你没听人说举人老爷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哩,那是神仙,一般人可不容易考。你瞅瞅我家的老二,都考了一辈子,头发都花白了,还没考中举人哩,所以,你就应该先成家再立业,为了功名往后拖亲事太可惜了,说不定就错过好查了!” 禾老太太今天也难得地嘴溜了一回。只是说出来的话,却着实不中听。 除了她,禾家全体人都很尴尬。 禾早默默地想,如果禾老二也在这里,此时只怕也要羞愤欲死了! 李宏缀笑眯眯的,态度良好:“老太太说得有理,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自是听从长辈的吩咐!” 禾老太太的眼睛就往禾橘儿身上一瞅,张嘴就要说话。 还好禾老爷子眼疾手快扯住了他,急着送客:“那啥,中了啊,来辞行也辞行过了,李少爷啊,以后还常来啊!一路走好!” 李宏缀很恭敬地拱拱手:“老爷子,老太太,小姑姑,多谢这几日的款待,那我就告辞了。改天再来拜见!” 说完他就走了。 禾老太太急得不行,甚至想要追出去。 禾老爷子瞪着她,又气又无可奈何:“哎呀,你咋是个这哩,你都没听见他说的啥话,婚姻只是父母做主,你就是有心跟他说亲事,他自己也做不了主啊!”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很不满:“我就不信他看到我这宝贝闺女会不着迷,你瞧瞧咱橘儿长得多漂亮哩,这方圆几个村子里,都找不出第二个比咱橘儿更好看的人哩。” 禾橘儿也埋怨道:“爹,你刚咋拦着我娘不让说,说不得我娘说出口他就不好拒绝了!” “那还要不要点脸面啊!咱家又不是比他们李家太低搭,咱老三家的生意比他们李家还要强哩,咱自己却要争着赶着把闺女嫁给他家,何苦哩!这不是非得让人家看低咱不是!” 禾老爷子气得也口不择言起来。 禾橘儿便学着禾老太太的模样一拍大腿,哭喊道:“那我就要嫁他,咋办!爹,我不管你用啥法子,我都要嫁给他!” 禾老太太也猛地跟着点头:“死老头,我可跟你说啊,这事你必须得管到底,咱家是女方家,不好上赶着,这话在理,但是我瞅着那李家小子可不识趣哩,对咱闺女一口一个小姑姑,一口一个小姑姑的喊着,可是半点想法都没哩。我看,你还得把老三找来,命令他把这事情给办妥!你不说我还跟他说,我就不信了,我自己的儿子,帮我办件事都不愿意哩!” 禾老爷子很犯愁:“关键是老三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些事情,已经离开的禾老三他们当然不知道。 一直到将李宏缀给送走,从镇上回来后,才发现禾老爷子在三房的门口等着他们。 他也不进屋,就一身旧年常穿的深蓝色短打衫子,坐在门口大石凳上,手上则不时敲打着大旱烟杆,再深深吸一口。 他边上倒是也放了热水壶和茶杯。 禾老三很是惊讶,忙忙走过去:“爹,你咋来了,咋不进屋哩,家里都有人,这天眼看着一里里热了,在外面坐着看中暑哩!” 禾老爷子就笑笑:“没啥,这一辈子的庄稼汉,就不怕太阳大,你家请的长工倒是都懂事哩,一遍遍来请我进去,你们不在家,我进去干啥哩!老三啊,跟爹走一趟吧!” 他这架势,明显是有话要说。 而禾老三也恍然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朝禾早那边看了一眼,就点点头:‘暧,爹,那咱就走一趟。” 他跟着禾老爷子朝村后面的竹林走去,而禾早几个,则担忧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459.第459章 老爹长本事了啊 禾老爷子找禾老三说的果然就是禾橘儿的亲事。 他到没有说的太强硬,但也很直接:“老三啊,这些日子我看李家少爷这个人不错,是个好茬啊,你妹子今年也十六了,跟他年纪也相当,咱们两家倒也不能说高攀谁,橘儿有你们几个哥哥,甚是倒也不算差,我是相中他了,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长哩,而且你现在做生意,也见过一些世面哩,爹相信你的眼光,你说说你对李家少爷的印象!” 禾老三顿时有些懵。 他这几天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也曾预想过如果禾老爷子真问起他的话,他该怎么回答,连说的话也都想清楚了,但是这一懵,就全给忘了。 他顿时支吾起来。 禾老爷子叹口气:“你看看你,让你说个话,你咋支吾支吾是不清楚哩,这门亲事你赞同不赞同给句话就中了。” 按着禾老爷子的理解,不管禾老三心里是咋想的,但他是个孝顺的,从不肯违背了长辈的意,如今他这样明确问到他身上,他哪怕是不应声也决计不会说自家也相中了李宏缀当女婿的。 他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以后脸面都好看点。 要不然小姑与侄女抢一个女婿,说出去也太难听了! 春儿年纪小不说,又是长辈,本该让着长辈的! 禾老爷子设想得很好,而且为了不让禾早搅局,还特意叫了他单独行动。 但是,他没想到现在的禾老三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木头了。 禾老三支吾了下,还是犹犹豫豫地低声说了句:“爹,其实那次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没应声,是有个缘故……宏缀时常上我家,我和早儿她娘都越看越觉得这后生不错,不管是身世还是自身才学人品,都是百里挑一哩……所以,我和她娘就想着……爹,春儿她年纪也不小了,该说婆家了……” 禾老三期期艾艾地说着。 禾老爷子倒是很平静,哦了一声,然后问:“那是春儿相中李少爷了?” “不,不是,爹,春儿是个老实孩子,可没有这想头,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我和娃她娘相中宏缀了……” 禾老爷子就笑了笑:“你们也相中了那没啥,正好说明李少爷是个好后生嘛,春儿老实,不知情,但是你妹子可不是个老实丫头哩,我和你娘说悄悄话的时候,她都听到了。她是女娃娃,这听到了自己亲事,如果最后发现变成侄女的后,那她该咋想!老三啊,这事是我和你娘没做周全,让你妹子知道首尾了,这要是不成,怕是她会钻牛角尖哩,她与前头那件事,就让我和你娘提心吊胆了几个月,你娘身体又不好,实在是不能再来第二回了!春儿年纪又不大,你妹子却是到年龄了,她在这边又发生这种事,咋看都远嫁最好哩,倒是你们春儿是长女,你真舍得让她远嫁到泽州?” 禾老爷子一口一个“你妹子”,其实就是打的亲情牌,他知道禾老三心善老实,自己态度稍微强硬一些再稍微无奈一些,对方一准就会答应下来。 禾老三果然犹豫了,好半晌都没吭声。 禾老爷子也不急,慢慢等着对方的回答。 在这边,禾春儿也有些心浮气躁,往大门外的方向看了好几次,也没见着人回来,就对禾早说:“早儿,刚才咱来该跟着的。” 禾早口才好,有禾早在,说不得能帮着圆圆场面。 禾早却气定神闲的:“大姐,这时候就是急也没用。你消停等着。再说了,咱爹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我倒觉得他一个人跟咱爷过去也没啥。” 陈氏也是有些担忧的,但是却不好在两个女儿面前表现出来,听禾早这样一说,就忍不住笑:“瞧你说的,生像是你爷是大老虎哩!还能把你爹给吃了。” “吃了不一定,但吓唬吓唬却是可以哩。”禾早往外边瞧着,还一边开玩笑:“说不得我爹就被吓得腿软软的回来哩。” “中了,这这丫头,越大越胆大了,连你爹也敢编排!”陈氏点点她的额头,一抬头看见禾老三进门了,便忙忙迎了出去。 她去看对方的脸色,有些失魂落魄似的,便心里一突,悄声问:“咱爹叫你干啥去了?” 禾老三扯出一丝笑,安慰她:“没啥大事,就是橘儿的亲事哩,咱爹让我去说和,我给拒了!” 陈氏就啊了一声,忙问道:“那你咋说的?咱爹问你了没?” 禾老三点点头:“那还能咋说,当然实话实说!咱爹是个明理人,也没再说啥!” “你咋拒绝的?”陈氏还觉得不可思议。 禾老三就笑笑,摸摸后脑勺,憨憨的模样:“我就说这事我说了不算,而且之前咱也打听过宏缀的亲事,他不也说了嘛,跟他对咱爹说的一样,宜婚配的那些。再说咱是女方,不好上赶着哩,就只能等着人家上门来说了。我就这样了,咱爹也没吭声,最后就让我回来了。” 陈氏便叹气:“这以后咱爹怕是看咱要有想法了。” 她到底还是心思细,担心得多。 像禾老三这种人,事情发生之前倒是纠结百转的,但是,事情定了,他人也跟着定下心来,不再想着一茬事了,一摆手:“这事因为跟咱有关联,咱爹那边咋想的,咱是管不了,但是也不应插手,就看最后怨愤吧!说不得,宏缀就与橘儿有缘分哩……” 总之,他不去当这个媒客就是了。 陈氏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两个人就站在大门跟前悄声说的,禾早偷偷凑过来,光明正大地偷听。 而夫妇两个也说得很专注,愣是没发现禾早的存在。 禾春儿见说了半天话还没说完,倒是很心焦,却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上前,只得有些焦急地看了禾早。 等禾老三与陈氏说完往前走,差点就被伸长耳朵听音的禾早给拌了一跤。 禾早很可爱地笑。 禾老三就无奈,大蒲扇似的手掌就抓了抓她的小脑袋,说了一句:“你看你这女娃娃,就喜欢听人说话。” 禾早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嘿嘿笑着。 老爹,长本事了啊! 460.第460章 大房发财? 禾老三对她无奈得很,想要骂又舍不得骂,但是不说两句吧,这习惯可不好得很,便一拍她的脑袋,喝道:“还不快去,杵在这儿干啥哩。” 禾早像是得令一般,非一般迅速跑了。 陈氏就瞪了禾老三一眼:“你就惯着吧。” 禾老三挠着头,呵呵笑了。 禾早很快就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禾春儿,后者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患得患失:“这事,最难办……” 她总觉得如果老宅那边真心要做成什么事,努力下还是很容易就做成的。 禾春儿便向禾早寻求意见:“早儿,你一向主意多,你说这事该咋办?” 禾早却摸着下巴:“其实这事,只要不是咱爹出面帮着咱小姑说亲,那就没啥……” 禾春儿就看她一眼,无奈:“你呀,不管成不成,只要咱爷奶真的给李家提亲了,那就咱与小姑的关系,以后也不能再……人家李家会觉得我们禾家女孩都不自重,说了姑姑,又来说侄女,这名声有多难听哩……” 禾早一想也对。 她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本土人士,总是很容易就把事情想简单化了。这古代,姑侄之间可是相当亲呢。 她就凝眉想了想,第二天,就快马加鞭让长工给大武县送去了一封信。 之后,她便时时注意老宅的动静。 老宅那边也没啥的动静,就是次日,老爷子将镇上的禾老二与禾大姑给叫了回来,这两个人是老宅的军师,一切坏点子都是他俩出的。 禾早很注意,但是却因为能力有限,不能听到更有价值的消息,她只知道之后,禾老二与禾大姑就回到了镇上。 再接着,禾老二就动身,说是要去县城一趟。 哼,这理由与当初禾老三用的一样。 禾早用脚趾头去想也能猜到对方是去哪儿了。 这是要用禾老三的秀才老爷身份了,不知道李宏缀能不能挡得住。 禾早有些担忧。 再之后,禾老二也回了家一趟,看那脸色,像是不好,禾早就估计不行,然后她就去了老宅一趟,装作去送一碗肉菜,便听到从上房里传来禾橘儿的哭吗声,还有禾老太太愤怒的声音,禾老爷子的叹气声。 禾早挑了下眉,心满意足地将肉菜给放大了厨房,就要回家。 禾夏儿正在做饭,见状便忙道:“早儿,等着,二姐送你个东西。” 说着放下手中的菜刀,擦了擦手就要出去。 禾早刚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上房,丝毫没注意到禾夏儿,这会儿看到她的身影,才略微惊讶。 因为禾夏儿常年穿的都是洗得褪了色的粗布衣裳,很旧,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红头绳绑了辫子就行了,没有丝毫打扮过,但是,今天,她却穿了一件明显是半新的浅黄色衣衫,下面是青绿色裤子,头发上也难得地梳成了丫鬟式,看着她那张脸倒是愁苦少了些,反而多了些少女的柔白与细腻。 禾夏儿,不知不觉也变得漂亮了呢。 禾早呆呆地想。 她仔细回想着之前见过的几次,似乎对方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但是她心里有事,却没有在意。 正想着,禾夏儿就又进来,手里却是一把各色头绳,青色,红色,粉色,紫色,黄色,一共五种颜色,每种颜色都是两根,她微微有些羞涩,将头绳往禾早手里一塞:“以前都是你和春儿姐照顾我,我也没好的东西给你们,就是好的你们家现在也不稀罕,这是大央哥给我买的头绳,我反正用不了这么多,就给你们戴吧。我瞧着你和春儿姐绑头发总要用到头绳的!” 禾早便更惊讶了,接过来那一大把头绳看了看:“是大央哥给你哩?” 禾夏儿就点头:“可不是,大央哥在镇上挣了钱,听说是那些客人们给的赏钱也不少哩,工钱他都交给了家里,这赏钱自己却留下来了,遇见了,便给我和连翘买了些头绳珠子啥的!” 禾早就瞅瞅她身上的衣裳,好奇地问:“那这衣裳,好像是连翘姐的吧?” 连翘的衣服,可不算太多,顶多马氏挤出私房钱,给亲闺女扯了布料做新衣裳,那料子也不会太好。 只是,这衣裳颜色鲜嫩,又是半新不旧的,家常穿了倒是正合适。 而且,连翘虽说比禾春儿小,却长得高,而禾夏儿却是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的,乡下人做衣裳,都习惯做大一些,再将边角折起来缝了,等个子高了,再拆了就行。 禾早就注意到禾夏儿这身衣裳的袖口、衣服下摆,都有明显的拆补痕迹。 禾夏儿掘唇笑:“可不是她的衣裳,大央哥给她扯了新布料,这旧衣赏她就不穿了,白放着也可惜,你大娘娘就让我穿了。除了这一身,还有两身哩,我看那两身都很新,没大狠穿,就先放着,等遇到重要日子了,再穿!” 禾早更加奇怪了。 在她的印象中,马氏可不是个对继女继子大方的人,哪怕那衣裳被老鼠咬烂了,那吃的都发了霉,也绝对不会禾夏儿与三宝的。 这是怎么了,马氏突然转性了? 还有,大央咋听着,像是发了大财一样! 禾早就有些不放心:“大央哥还是在他舅舅那儿干着哩?” “暧!招待客人啥的,我没去过,但听连翘说,大央哥天生就吃着一碗饭的,会招待客人,就是那算盘他瞅了瞅也会打哩。听说他舅舅要着力培养他哩!” 禾早有些怀疑,但是想想她以前的猜测,都是觉得这个所谓的“舅舅”大力培养大央,也是很正常的。 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悄悄嘱咐道:“夏儿姐,你放在我们那的工钱可千万不应说漏嘴哩。” 禾夏儿有些随禾家男人的性子,心善,但也老实,人家稍微对她好一些,她就巴不得把心肝全掏出来给人家看! 那些工钱,是她以后安身立命最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被大房的人知道。 禾夏儿迟疑地点点头:“我知道哩,早儿。” 禾早不放心地回家,在路过大房厢房的时候,因为存了心思,特意往里面瞅了瞅,因为这时候没有蚊子,大中午的天气又热,大房的帘子正好卷了起来,禾早便看见那屋里比以前崭新多了,好像是换了几个大的物件家什。 似乎,真的像是发财了! 461.第461章 请为冰人 因为禾老三常去镇上,她回家后便好奇地问:“爹,你去镇上去过我大央哥舅舅家的铺子没?” 大央的同族舅舅也姓马,叫做马卫伯,一般上名字中有一个“伯”字的,在家族里排行应该都是老大,而如果有个“叔”字的,则是老二老三了。早前不显,这铺子也就近两年才开业,干的是布行。 街上卖布的就有两三家,生意不好不坏,也没有很接济过大房,但是,到底是有个开布行的舅舅,大央和连翘两个,身上穿的衣裳与其他人相比,并不算旧。 禾老三不知道禾早何意,只摇头:“他那个舅舅为人不中哩,咱说不到一块儿,也没共过事。跟他家没咋牵扯过。” 禾早就嘟嘟嘴。 “咋了?”禾春儿看着她。 禾早笑笑,摇头:“也没啥大事,就是我看我大娘娘家里,像是换了好几件大的家件哩,屋子里也崭新崭新的,而且,就是我夏儿姐也捡了连翘的衣裳穿哩。她家像是突然发了大财。” “这做布行的可突然发布了财,一年到头生意稳定着哩,再说,在镇上庄户人家买的都是粗布,粗布可不值钱哩。” 禾老三也摸出了一点点生意经,开口说道。 禾早就若有所思:“怕是有别的门路吧。” 禾春儿就悄悄捅了捅她,给她使了个眼色。 禾早这才想起自己去老宅的目的,又见禾春儿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好笑,但还是悄声说了一句:“放心。” 给了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 禾春儿脸颊红红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嗔怪地看了禾早一眼,起身出去了。 禾早则是在次日收到李宏缀的来信后,才正儿八经知道禾老二去大武县到底干了什么。 他到底是秀才,再说女方家上赶着将自家女儿嫁给对方,也太低搭了,不管是禾老二还是禾老爷子,都不太同意,他们便想出了一个迂回的法子。就是禾老二去了大武县转悠,装作无意中见到李宏缀或者是李府的人,再由人家请上门拜访,这样,就算是占了一个贵客的名头,到时候有啥话都好说。 事情进行得还顺利。 禾老二刚一进县城,就恰巧碰到了逛街的李宏缀,双方顿时特别热情地交谈起来。 当然,禾老二压根就想不到,李宏缀已经接到禾早的来信了,特意等在路边的。 交谈过后,李宏缀就主动邀请对方上门。 禾老二那是志得意满,大摇大摆地进了李家的大门。他对李青中认识的经过并不光彩,虽说这之后再见面,彼此也有了几分热络,但禾老二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总觉得对方背地里嘲笑自己。但是这回,他被李宏缀恭恭敬敬地请上门,让他觉得好像之前那些丢脸的事情已经烟消云散了。 也见到了李宏缀的父亲,还有李老太太。 在谈话的时候,他本想随机应变,提一提还待字闺中的妹子,但谁知道,李青中却突然就说起了老三家的禾春儿。 他倒是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一直感叹道:“我年前见过贵府大姑娘一次,啧啧,觉得不管是长相还是为人处世,都拔尖得不得了,一点也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姑娘……其实,说起来,犬子宏缀今年也有十七了,身上也算是考中了秀才功名,勉强能拿得出手,而且年时我们找人算卦,人家说了必得是犬狼之女,南方之长女才可婚配。贵府大姑娘却正好是长女,之前与贵府三老爷谈话的时候,也说起过,生年份正好是犬年,这也算是良配啊! 当然,做亲得你情我愿才可以哩,不能我一家说稀罕了就行了。恰巧,我和老太太在家里正要商量去找谁做这个冰人呢,您就上门了!。你身上有着秀才的功名,又是同族长辈,倒是非常适合这个冰人的身份呢,不知道,二老爷可否为犬子跑这一躺?某必感激不尽!” 说着,李青中就深深施了一礼。 而禾老二,早就是目瞪口呆。 禾老爷子也深知姑侄两个抢同一个女婿,说出去名声太难听,他叫去禾老二谈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提过禾春儿。深知,就是禾橘儿自己与禾老太太都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初次听说的禾老二彻底懵了。 好半晌都没有应声。 李青中就有些疑惑,暗自寻思:莫非他还记恨去年那件事?但如今两家关系正好,他这个做二兄的又是先做错了,若是还记恨他们李家,那心肠就也太狭窄了! 因为是谈及自己的亲事,李宏缀就站在李青中的后面,微微低头,此时,却从眼缝里瞅了对方一眼,嘴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 他能明白禾早的心思,知道她不愿意让家里长辈也知道禾家还有将禾橘儿许给他的事情,这会让李家对禾家姑娘造成一个很坏的印象,对对禾春儿很不利。所以,昨天一接到禾早的信,他研究了一个晚上,就去找了父亲深谈。 因为母亲早逝,父子两个相依为命,两个人关系也比普通家庭中的父子关系要亲密一些,李青中又很听从自己儿子的话。 所以,他稍微拿话一劝解,李青中就同意提禾家的亲事了。 毕竟,过年的时候,他们究竟就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当时他被禾禾春儿的态度弄得七上八下的,最后还是下决心为自己争取一回,他虽说是个书生,但骨子里却还是一个商人,最先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不管,对方对自己有没有意,先娶到手,慢慢培养感情就是了。 就这样,他找了小有名气的一名道士,给了他足够的银子,又指点他怎么说。 李青中与李老太太就轻易相信了,又很快就想出了符合这些条件的女子——禾春儿。 李青中与李老太太都见过禾春儿,细细一回想也觉得对方确实不错。 但是,因为觉得突然,他们都决定把提亲的事往后推推,先让李宏缀往那边走动得勤快一些,等禾家对他印象好了再提。 着就有了李宏缀的两次拜访禾家。 等到这回,李宏缀去劝解李青中的时候,就告诉对方,他在禾家好像听到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462.第462章 撕扯 他想出的理由也简单,就是禾三房在家里已经开始为大闺女找女婿了,并且,现在的禾家与以前可不一样,禾老三接触了不少青年才俊。 李青中本就是个爽快人,一听到他这样说,又觉得自家反正是算了褂要定下禾家大姑娘的,便向禾老二开口了。 就这样,双方都被瞒着,事情却无比顺利地进行着。 禾老二一听到对方主动提禾春儿,哪里还敢再提禾橘儿的事,他此时只想飞奔回家,与老爷子商量下这事情到底该咋办! 同时,他又在一遍遍审视着李宏缀,暗暗想着,以前都不曾注意过,难道这个李宏缀就这么优秀,让老爷子与三房都抢着要人! 但是,大概是出于某种说不得的心理,他怎么看还是怎么觉得看对方不顺眼。 李宏缀当然不会在乎他的看法,只笑眯眯地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 最后,禾老二可谓是落荒而逃。 弄得李家人一头雾水。 禾早将这封信看完,立即就哈哈大笑。 禾春儿因为害羞不肯看,看她举止实在怪异,就埋怨道:“你只是看个信,又不是吃兴奋豆了,一直傻笑啥哩。” 禾早将信塞给她,仍是止不住地笑:“你自己看吧。” 禾春儿还是害羞,脸红红的,把信拿在手中揉了好一会儿,直到禾早不耐烦地说:“中了中了,里面可是啥悄悄话都没说,都是光明正大的,你怕谁,快看吧!” 她这才瞪她一眼,忐忑不安地看起信来。 她如今虽说也跟着识字,但是认字量与禾早是没法比的,后者虽说写的字不行,但是已经能磕磕绊绊写出来一封信,读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呢,却十个中有三四个字不认识的,不由尴尬了,捅了捅禾早,问她:“这个字读啥?” 禾早这才想到这一茬来,拍了下脑袋,便拿起信小声为她读了起来。 她与当事人不一样,禾早看了,只觉得很意外很搞笑,但是禾春儿却异常害羞,又有些紧张不安:“哎呀,他,他咋让他爹这般对咱二伯说,那咱二伯不是就……那可该咋办!咱爷奶肯定也知道了!” 禾早却不以为然:“之前咱们就只怕咱们会丢人丢到李家去,特意让李少爷给咱们解围。我看他这个解围法子就不错,让咱二伯去给妹妹说媒的,反而当成了堂侄女的冰人,哼,看他还有脸说咱小姑的事没!” “哎呀,早儿!这亲事……不是说再等两年嘛,现在提了……”禾春儿低下头,弱弱地说:“是不是太早了,这时间也不对啊……” “有啥不对的!”禾早摆摆手:“大姐,这只是他们提亲,咱们家答应不答应还是两回事呢!不够我看咱爹娘肯定都很高兴哩!” 禾早自从在水库上发泄了一通,倒是对禾春儿嫁人这件事不那么排斥了。因此表现得也很乐观。 因为心中有数,禾早与禾春儿便在家里等着禾老二上门。 但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天黑,对方仍不上门来。 禾早便看着禾春儿:“大姐,你说,该不会是咱二伯压根没想着来跟咱家说吧?” 老宅那边却有了动静,到了半下午,连翘就上门来叫禾老三与陈氏了,又特意点名还要禾春儿跟去,大意就是老太太找。 禾早便眯了眼睛,这架势,明显就是来者不善嘛! 一般上说亲事,哪里会特意把当事人叫来的,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做儿女的根本不能插手。 她也不吭声,径自跟在身后。 谁知道连翘也是个精明的,往后一扭脸,便掐着腰喊道:“喂,禾小早,咱奶没叫你,你在家待着吧!” 通常,当村里人话语中含有歧视意味的时候,会叫禾早为禾小早! 禾早轻蔑地瞅了她一眼,依旧大踏步朝前走。 那架势,压根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连翘也与她对吵过两次,知道轮口才自己不是对手,因此咬咬牙,跺了跺脚,跑到最前面去跟禾老三告状:“三叔,我奶没叫早儿去。” 禾老三倒是笑眯眯的,态度很好:“啊,没事,早儿就爱热闹,让她去找你玩吧。” 连翘气得扭过头,直接不想跟他说话了。 禾早则撇了撇嘴,跟在禾春儿后面。 姊妹两个都有些疑惑老宅叫人的愿意,但禾春儿牵涉到自身,当局者迷,没有禾早看得更清楚。 禾早猜得果然正确。 禾老太太叫他们三房是挨骂去的。 进了上房,也亏得她能先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淡淡吩咐连翘出去。 又让禾橘儿关好门,因为又瞅见夹在禾春儿与陈氏身边的禾早,便一声厉喝:“你给我出去,咋那么好信儿,啥都想听一听,滚出去!” 禾早却不怕她,咧嘴一笑,抬脚上了炕,乖巧地坐在那里:“奶,好久没来看你了,我来跟你亲香亲香!” 禾老太太的太阳穴猛地跳动两下。 禾老爷子在边上叹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哩,跟个孩子生啥气,啊,这都是看缘分不缘分的!” 三房的人除了禾早与禾春儿,都一头雾水。 禾早便伸长脖子,好奇地问:“爷,你说的啥?”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从里间冲出来,直直朝禾春儿冲去。 禾早一个激灵,大喊一声:“姐,跑!” 那个人影却已经抓扯住禾春儿,啪啪两个耳光,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小贱妇,小贱人,不要脸的****,我今天非要撕了你这身骚皮不中……” 禾春儿懵了,挨了两个耳光也没反应过来。 禾早急得先冲过去,去捶禾橘儿的背,又去踢她,还一边大喊:“爹,小姑快把我姐打死了,爹,快来帮忙……” 禾老三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三两步就冲过来,扯了禾橘儿的胳膊往后一拉,就把禾春儿从危机中脱离出来。 禾春儿的头发也散了,脸也肿了,脖子上还有两道血印。 禾橘儿还在禾老三的手里张牙舞爪的,要扑过来,脸上一片狰狞:“禾春儿,你这娼妇,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禾老爷子与和老太太都愣住了,半晌,老太太才扑到禾老三跟前,冲着他的脸问:“禾成家,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家不要脸地去勾引李少爷,才让他变卦不娶橘儿!” 463.第463章 祸害遗千年 禾老爷子则叹着气:“你干啥哩,还不赶紧去安慰橘儿,你看看你!” 禾老三则终于明白禾橘儿发疯是为了哪般。 但他不知道李家已经向禾春儿提亲了,只觉得禾橘儿捕风捉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把禾春儿打了一顿,实在是可恶可恨。 他也是很疼爱禾橘儿这个大闺女的,因此就皱了眉,语气很不好:“娘,这话可不能胡乱说!我们春儿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在家里坐着,这祸事也能从天上下来!橘儿,还有你,你是当小姑的,比春儿大,咋能一上门就打人!我跟你说,你要是有火气就冲着我来,不应对春儿发!她是个老实孩子,啥事都不知道,这与李家结为亲家的事是我的想法!与小辈无关!” 禾橘儿满脸是泪,死疲力尽地冲着他大声嚷嚷:“三哥,你是想看你亲妹子死是吧,中,那我死给你看!我看看你到底是要你闺女还是你妹子!” 说着,她大力甩开禾老三的胳膊,就朝那土炕重重撞了过去。 她其实也是个实心眼,木楞木楞的,这么一撞是拿出来所有的愤怒与委屈,没有一点点作假的地方,而偏偏,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反应利索的,只禾老太太奋不顾身,用力一扑抓住了她的脚腕,就这,她也一头重重装在了炕上,顿时,只听咚得一声,她倒在地上,额头上鲜血直流。 禾老太太的眼前就花了,趴在那里好半天才大喊一声:“天啊,我的闺女啊,我的闺女啊……” 她连走似乎也不会了,直接就朝禾橘儿那边爬。 那模样,让禾早看得也要辛酸起来了。 但是,此时,在她脑海中回放的却是之前禾老三摔断了腿,对方不紧不慢的样子。 对待亲生子女,她都有这样大的区别,看来,禾橘儿确实是她的心头宝啊。 禾老爷子本来是最镇定的那一个,但这会儿也淡定不了了,手脚哆嗦着,忙忙移到对方跟前,用手捂住禾橘儿额头上的窟窿,颤着声:“这可该咋办,该咋办哩……老三啊,这可该咋办哩……” 禾老三也慌手慌脚,不知道该咋办了。 禾早很是厌烦这些事。 不是她冷血,而是老宅三天两头就闹出这种事,再好心的人,最终那心肠也会被磨硬。 光撞墙自杀这事,老宅就发生多少回了! 禾橘儿这样做,分明是被惯的! 但是,眼看着对方头上那血窟窿流得血越来越多,人命危在旦夕,她还是开口:“爹,你拿拿草木灰给小姑堵了伤口,我和大姐去请黄大夫,娘,你去烧开水,把帕子洗干净包扎。” 禾老三与陈氏简直没了主意,完全是她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黄大夫还好在家,听了禾早的话,匆匆拿了匣子就出了门,回头又吩咐禾春儿:“你去把我床头那个红木箱里的一个瓷瓶拿过来。” 禾春儿便忙应了。 黄大夫则跟禾早在前拼命跑着。 到了老宅,里面已经哭声一片了。 禾早心里也不由有些吃惊,莫非禾橘儿真的一头撞死了? 但是,接下来她就听到禾橘儿那软弱无力却又颐指气使的声音:“娘,我疼,让三房的人都给我滚,滚,我不要见他们,也不要见到那个小****……” 回应她的,是禾老太太急忙应迭的声音。 禾早一晒,冷哼一声,她就说嘛,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禾橘儿这个祸害,怎么会轻易死去! 她干脆连屋也不进,喊正在洗血帕子的陈氏:“娘,既然小姑不想看到咱三房,那你们就先出来,免得她看见更生气,对伤口可是不好哩!” 陈氏有些犹豫。 禾老三其实也有些心寒,但到底是亲妹妹,此时也是担忧她的安危的。 他就对禾早温声说:“早儿啊,你先跟你姐回家吧,我和你娘在这儿就中。” 他心思乱,压根没注意到禾春儿没跟着一起过来。 禾早乖乖点头应了。 也不管里面如何诊治,出了大门等禾春儿。 禾春儿即刻就跑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小瓷瓶。 见到禾早,便急忙问:“咋样,咋样?” 她脸色煞白,看样子是真的吓坏了! 禾早就一撇嘴:“大姐,你放心,我瞅着小姑那样,是死了的!刚躺在那里,咱娘给她脸上的血,她还在骂咱一家子呢,说不想看到咱们!咱爹娘脾气好,我可不耐烦在那里等着她骂!” 禾春儿想了想,就道:“那你就先回家吧,我把药送进去!” 禾早却拦住了她:“你去送药,就是把自己送到她舌头下骂着!这样,大姐,你把药给我,我送进去,你先回吧,反正你在这里也帮不了忙!她反而会趁着自己受伤的机会欺负你!我可不能看你受欺负!” 禾春儿却不肯:“我回家像啥啊,咱小姑都成那样了!” “那怪得了谁啊!她自己作死,不作就不会死!” 她说话难听,禾春儿就嗔怪一句:“早儿!” 禾早轻哼一声,压低声音:“大姐,我看你真的是回家的好,你在这里,除了让她败坏你的名声外,没有半点益处!你是当事人,回避一下最好了!” 这话也有道理! 禾春儿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像是做梦一样,想了想,点点头,嘱咐一句:“那有啥事一定要赶紧来跟我说。” 禾早就点头。 对方这才不放心地走了,还一步三回头。 禾早拿了药瓶子进屋。 里面就传来黄大夫大淡淡的呵斥声:“你额头上有个血窟窿,在流血,你要是再乱动,我可是诊治不了了!” 禾橘儿气得哼了两声,就又哀嚎:“呀,你慢点啊,你干啥,疼死了……” 却是黄大夫拿了上好的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因为刺激性大,禾橘儿哀嚎了好几声。 最后,又用了厚厚的纱布包裹住,他才站起身:“伤口不要湿水,她脑子可能撞着了,这几天会有些头晕犯恶心,你们……” 话未说完,禾橘儿就很应景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炕沿上,地上,黄大夫的鞋上,到处都是。 禾老爷子十分过意不去,忙忙道歉。 464.第464章 破相 黄大夫遇到这种事的几率大得多了,也没怎么觉得,就摆手:“没事,你们先看护着她吧,我去给她开药方,你们看咋抓药!” 这话说得却也有个前因。 三房富裕了,后来禾老太太再闹病,就不肯再吃人家黄大夫从山上挖下来的药,而是非得去镇上大药堂去买。 禾老三都劝她黄大夫家的药与药店的药是一样的,她却不听,每次还有些颐指气使的让黄大夫开出来药方。 乡下的大夫是很受村人尊敬的,尤其是黄大夫这种见你困难了就少要或者是不收你的医疗费。 禾老太太的这种行为,不管是谁心里都会有疙瘩。 三房也非常尴尬。 所以,除了应付禾老太太那边的无礼外,禾老三还特意登门去赔礼道歉,才总算与黄大夫恢复到了从前的关系。 黄大夫这次问,也只是随口一问。 谁知道却也惹恼了禾老太太,她抬头嚷嚷:“你没看着情况多眼中哩,就是买药也要下午去镇上了,这会儿我们吃啥,肯定是买你家的,老三,老三,拿钱!你不跟去拿药,还要让你老娘我亲自去拿啊!” 这样的爆脾气,大概是已经将全村的人都得罪光了。 禾老爷子还知道轻重,忙拱手向黄大夫道歉,又吩咐禾夏儿:“夏儿,你进屋把钱,然后跟着黄大夫去取药。”他又添了一句:“你三叔也操劳久了,让他歇歇。” 禾老三与陈氏忙前忙后的,额头上都沁了密密的汗珠。 禾老太太就瞪眼了:“那咋是咱家拿钱,这是三房惹出来的祸事,咋不让三房去拿……” 禾老爷子简直都被她打败了,瞪着她:“都啥时候了,还一直纠结着谁家拿钱,你到底要不要救夏儿!” 禾老太太看了看脸色苍白,仍小声哼哼的禾夏儿,这才咬牙闭了嘴。 禾老三也没想着拒绝,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让黄大夫一直站在屋里看笑话,他就忙直起身去掏自己的钱袋:“我拿,娘,我拿,夏儿,你不应进屋了。” 禾夏儿却也觉得这事让三房拿钱太不地道,已经快步进了里间,回应道:“三叔,我拿过钱了,你快收起来吧。” 她紧接着出来,跟了黄大夫要过去。 禾早才从门外探了探脑袋,正好与黄大夫对视上,便嘻嘻笑着,将手中的瓷瓶子递过去:“黄大夫,你要这个?” 黄大夫没好气地看她,这里面装着的是救命的良药,当时他一听说撞墙了,头上有血窟窿,就以为这人快不行了,赶紧让拿过来救命的。 谁知道,就算是额头上有个窟窿,这禾家女娃也精神得不得了,把血止住后,就一点事也没有了。 这救命药当然也用不着了。 只是,他进了屋诊治这么长时间了,这女娃咋才把药给送来! 要是真急等救命,那岂不是要耽搁时间! 禾早嘿嘿笑着。 黄大夫接了瓷瓶出去。 禾老三想了想,就也跟着出来了。 他准备去村前头的杂货铺里买些吃的。 这点,禾早并不反对,分家后,自己亲妹子受伤了,不拿钱买药治病,这本就是合情合理,但是,除此外,要主动买点东西来探望,却又是应该的。 禾老三也买了不少,割了好几斤猪肉,又知道吃猪血是补血的,便又买了三四斤猪血,又买了红糖,油酥饼等,最后林林总总的,掂了一大兜的东西回来了。 禾老爷子一直说他破费了。 禾老太太眼睛骨碌碌一转,也顾不上吵禾老三,先出去对着刚进来瞅了一眼又溜出去的马氏喊道:“大房的,那谁谁谁,你躲到茅坑里去了,快出来,三房都知道给你妹子买东西,你这个当大嫂的咋一点动静也没,快出去也买点啥回来。” 马氏从屋里慢腾腾的出来,便伸出手:“娘和橘儿想吃啥,给了钱我去买!” 她说话笑嘻嘻的,故意装作听不懂禾老太太的话。 禾老太太今天心情极差,气得就从脚底下脱了鞋子,使劲朝她扔去:“臭娘们,让你自家拿钱给你妹子买东西,你就舍不得了啊,你当我没看见大央大把大把地往家拿钱!” 马氏利索,躲了过去。悻悻地低骂了一声,还是扭腰出去了。 她还是比较有眼色的,这时候并不是合适的吵架时间。 禾老爷子就忙追出去,喊了好几声:“回来,老大媳妇,不用去了!” 累得他只喘气。禾老太太也气得在后面骂他。 马氏这才姗姗来迟,扭着腰回来,笑:“呀,这爹咋不让买!” 禾老爷子缓缓道:“那啥,三房家都买了不少了,东西多也吃不完,免得放坏了,先吃了再说。” 不用自己拿银子,那当然好。 马氏高高兴兴地应了,直接就又进了屋。 禾老太太气得指着禾老爷子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老东西,花她大房的钱是花你的钱了,你那么紧张干啥……” 禾老三与陈氏却都看明白了,不由互看一眼。 禾老爷子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只看了禾老太太一眼,低声喝道:“你要是想让你闺女撞墙的事传出去,尽管去支使!为了那几口吃食,值当不值当!” 说着就越过她走了。 留着禾老太太在原地发愣。 她这才想到,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要保住自家闺女的名声! 一个女娃娃,真被传出去自杀的名声,那这辈子都不要想嫁人了,更不要说,是为了外男与自家侄女争抢怄气自杀的…… 那…… 禾老太太出了一身冷汗。 禾早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时,她才缓缓开口:“爷,奶,我瞅着我小姑没事哩,虽说撞出血了,但是大夫都说没有大碍,好好养着就没事了……但是,” 她往炕那边瞅了瞅,掘了掘唇角轻笑:“我听黄大夫说,小姑怕是要破相了!” 此言一出,举座四惊。 尽管这个座,只有寥寥五六个人。 禾老爷子急忙转身,喘着气看她:“早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就是禾橘儿也躺在炕上,不安地动了动。 465.第465章 倒打一耙 禾早拖着长长的声音,点头:“那可是哩,人黄大夫会说假话!他刚倒是想说,但是咱家乱遭遭的,他就说这事等以后来复诊了再说!我小姑头上是个血窟窿,估计得养个大半年,伤口才好哩,好了也不会好利索,会留一道长口子!” 禾老爷子手中的旱烟砰得掉在了地上。 禾老太太也像是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打哆嗦。 禾老三与陈氏也非常震惊,但随即又了然,陈氏其实在看到那个血窟窿时,就已经有这样的意识了。 禾橘儿那边,忽然就发出“哇”得一声哭声,歇斯底里的,把人都吓了一跳。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这才如梦初醒,忙忙奔到她身边,一边安慰她,一边陪着她一起流泪。 禾老太太也顾不得与三房吵架出气了,只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快,老三,快去把你二哥,你大姐都叫回来!家里除了大事了,这可真是要命的事啊,快去,快去!” 禾老三看了看陈氏与禾早,转身就去了。 橘儿撞墙自杀,也是该请他们回来了。 禾早淡淡看着几个人悲伤绝望的一幕,深深觉得,不作就不会死! 禾橘儿如果有半点头脑,不要只意气用事,不要太以自我为中心,那就不会见一个男人就爱一个,更不会闹得为对方自杀! 而老爷子与老太太,如果不那么偏心禾橘儿,遇到这种事多劝劝,不火上浇油,那禾橘儿也不会真撞到墙上! 总而言之,禾橘儿有这样的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谁也不怨! 她额头上那道伤口她没看,但是她问了黄大夫,对方说怎么也得有一寸长。 长在脸上,尤其是正要说亲的女儿家,这寸长的伤疤,已经算是天底下最大的噩耗了! 如今,不要说官夫人,就是正经庄户人家的媳妇,也很难当上了! 到得晚上,老宅的人就就聚齐了,只差了四房。。 禾老四在家里如同禾老三一样被忽视,又远在县城,就没有人通知他。 此时,禾大姑抱着禾橘儿默默淌泪,禾老太太则拉着禾老二急急说着什么,无非是请个好大夫的话,禾老爷子坐在上位上,默默吸着烟。 这架势,像是禾家的天塌了下来一样。 大房的站成了一堆,马氏与连翘在暗暗讥笑嘲讽,三房的人一堆,看着像是外人。 黄大夫晚上又来看了一次,这次明言说了“会留伤疤”。 禾老二与禾老太太说了说,就忽然扭头对禾老三道:“老三啊,你不是与和春堂的人熟,他们刘家也有不少好大夫,不中你去请一个靠谱的来,给橘儿看看伤。” 这也是实情,禾老三就点头应了。 禾老二又开口:“这橘儿的伤是因为你们三房才弄的,我看她看病的钱,吃药的钱,治疗伤疤的钱,都得你们三房拿出来才中!” 禾老二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提前想到了这点。 禾老三略一犹豫,看向了禾早。 禾早马上就开口:“二伯,这话说的是几个意思,你先说来听听!我咋听着觉得怪奇怪哩!” “咋奇怪了!”禾老二斜眼瞅她。 哼,压根就看不上她! 禾早微微一笑:“我小姑自己想不开要撞墙,与我们家可是没半点关系哩!咋能她撞墙了,算在我们家头上!这个理儿可不能弄错,不然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三方不仁不义,逼着自家亲姑姑撞墙自杀,都以为我们家干啥了呢!” 她看向窝在禾大姑怀里的禾橘儿,对方的眼神正仇视地看着她,她毫不在意,只问:“小姑,你说你要撞墙的事赖我们家?” 禾小姑的眼睛就如刀子一般向禾春儿射去。 后者看她一眼,低下头,默不吭声。 禾老太太那往日对禾春儿的怜爱半点也没有了,看着她冷声:“这事全怨你们家春儿!陈氏,你咋教的孩子,以前春儿在我跟前时,可不是这样哩,现在跟了你出去不到一年,都变得这般了,春儿,你是不是真要逼死你小姑才中哩,啊!” 她把矛头直直指向了禾春儿。 禾春儿咬着唇,双手握成了拳。 三房的人,都很委屈。 明明他们家与李宏缀,也算是早有默契了,谁知道禾橘儿会突然杀出来,还正大光明,理所当然地占据了第一者的位置。 弄得禾橘儿像是第三者!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男方对她无情啊,向自家求了亲! 是禾橘儿自己恼羞成怒要撞墙,橘儿脸上还有被她打的伤呢,也差点破相哩! 禾老三也是满心郁闷。 但他是个老实人,有些话,不会当面就说出口,那样,是伤感情! 禾早却敢说,她压根就不怕惹恼老宅,也没有为长者讳的意识。 她冷冷地开口:“奶,你这话说反了吧!我看,现在分明是我小姑要逼死我大姐哩,我大姐做了啥事,让你们把我们一家叫过来又打又骂的,我小姑就算是再气,那咋也能下得手去!到现在我家都一头雾水哩,奶,你说说,我小姑是咋了,这么生气!” 她佯装好奇。 禾老二听不下去了,指着她,胡子一翘一翘的:“死丫头忒能胡说,你家敢不知道!老三,你们家春儿与人李少爷有了首尾,你这个当爹的真不知道啊?你们抢了橘儿的亲事,你们家不知道?” 禾早简直要被这样的说法给气笑了。 禾老三也脸色涨红。 禾春儿心里有病,此时脸颊通红,身体摇摇晃晃起来。 四宝忙稳稳扶住了她。 禾早就冷笑一声:“二伯说的是哪个李少爷?是泽州府的那家吗?真是奇怪,我们家啥时候抢了小姑的亲事?小姑又啥时候和李少爷订了亲?小姑,我记得人李少爷总是尊你是长辈,见了你也要尊称一声小姑姑的吧,连辈分又不一样,又是咋定的亲?好,就算是真订了亲,手信在哪里,定礼在哪里,聘礼在哪里,生辰八字在哪里?咋的我们这些做亲戚的,一个声响都不知道……” 马氏也急忙开口,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看热闹的意味:“我们大房也不知道哩!” 466.第466章 立起 这明显是老两口与三房的战争,大房最好不要插手进去。 禾老大悄悄扯了扯马氏的袖子。 后者瞪他一眼,仍然好奇地看戏。 禾老二被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就看向禾老太太,后者直接就张了口:“老三,我和你爹早就相中李少爷那孩子做女婿了,你爹还特意找你说了,让你说和,你倒是推三阻四的……我就让你二哥去探消息,谁知道人李家说要让他当冰人,给你们家春儿作保哩……你们还敢说你们不知情,啊!良心都被狗吃了,连亲姑姑的亲事也敢抢!” 不知情的禾家其他人都适时地张大嘴巴。 禾春儿的脸已经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害怕禾老三与陈氏不会掩饰,禾早就急忙开口:“啥亲事,啥冰人,我们家咋不知道哩!人李家要是真有这意思,为啥没人吭一声!二伯,人李佳让你当冰人,这你都回来多长时候了,咋都没上门来说一声?却反而跟小姑说了,让她突然就发疯了!” 禾老二张张嘴,再次哑口无言。 他只顾与二老商量该咋办,完全就没想到要通知三房这件事。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禾早就突然跺了跺脚,脸上泫然欲泣,一副哀伤的神情:“这好好的都是啥事,突然被叫过来骂了一顿了我小姑更是厉害,把我大姐都打了一顿,这脸上都也要破相了,现在更是冤枉我们抢了你们的好亲事,这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亲事还不一定哩,却倒打一耙,尽把污水往我们头上泼!奶,二伯,我大姐可是你们的亲孙女,亲侄女,你们去口口声声说她和男人有了首尾,是不是成心要逼死她!这事传出去,就是我大姐自己不寻死,也要被人的口水也淹死!李家少爷来我家只是拜见长辈,咋就被你们说的这么难听!要是我大姐跟人家见几面,就是有了首尾,那口口声声要嫁给他的小姑又是咋回事! 这不明摆着是要欺负人的嘛,看我爹娘老实,不会拌嘴,就要三天两头地来一回,非得把我们一家给折腾死了才肯罢休哩!” 她哭,七宝也跟着咧嘴哭。 四宝的眼中也微微带了湿意,掘了唇,沉默地盯着老宅的人。 禾老三与陈氏也悲从心来,他们对很多事情并不知情,更不知道李家提亲的事,此时才觉得自家在老宅眼里,连个屁都不算! 禾早继续哭喊着:“先不说那个李家是个啥东西,李家少爷到底是好是坏,他现在提了亲我们却肯定不会答应!我大姐年纪还小着哩,咋会现在就说亲事!二伯,你拍拍你的良心问问,要是有人当着你的面说禾秋儿禾冬儿跟人有了首尾,你是不是要跟人拼命!啊,我爹娘老实,不会说,但心里的苦谁知道啊! 我们是晚辈,是小辈,争不过抢不过,也逃不过,那干脆就死了算了,我们一家子都像我小姑一样去撞墙,撞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谁啥李少爷,杜少爷,蒋少爷,只要你们有能耐,随你们嫁去!看看我们家的人都死了,还有谁跟你们抢女婿!是不是人家一个个地都挤着上门争着要娶你!” 说着,她就扯了禾春儿的手,泪眼婆娑:“大姐,他们那么说你,这名声是要坏了,咱不能让他们糟蹋咱们的名声,走,咱也撞墙去!现在,谁撞墙谁有理!撞墙了,提起也说我们好的!,是小姑,奶,还有二伯一起逼死了咱们!” 她扯着禾春儿的手,就使劲朝禾橘儿刚刚撞的炕头撞去。 但是,此时情形与先前不一样,屋里挤满了人不说,禾老三、四宝、七宝都在跟前,怎么会看两个女孩儿出事,一个个急着大喊着奔过来,拉的拉,拽的拽,在前面挡的挡…… 好容易将使出了牛犊子劲的禾早拦了下来。 她是假哭,哭得高高低低,悲悲切切:“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没脸活了,要被人逼死了……” 禾春儿却也哭了,她是真哭,心里寒到极致的哭,因此哭得很压抑,从嗓子里勉强挤出一点声音,泪却如同江河,滔滔不绝。 是四宝拦住了她。 她推开他的手,就要当真去撞墙:“没法活了……” 禾早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一个扑身,如同禾老太太一样,抓住了她的双腿,禾老三忙挡在了前面。 禾春儿就撞到了他怀里。 陈氏也吓得尖叫一声,急急奔过来。 禾春儿倒在禾老三怀里,哇得一声哭出声来。 三房的人都落了泪。 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等人就都讪讪的,不住嘴地说着:“这算咋回事,这啥话都没说的,就寻死觅活的,是要干啥……” 禾老三抱着她,心疼如刀绞,见禾老太太还在絮叨个不停,就深吸一口气:“娘,有啥话咱不当着孩子的面说!你心疼橘儿,因为她是你闺女,春儿也是我亲闺女!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才让这几个孩子一直跟着我受欺负,如今更是受欺辱!春儿今天当真撞死了,我就让我二哥给她偿命!” 最后一句话,他是嘶吼出来的,血红的眼睛死死等着禾老二:“禾耀祖,你最好记住我的话!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坏我闺女的名声,我真他,妈的要你偿命!” 众人都被他的爆发吓呆了。 包括佯哭的禾早。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吓得不吭一声。 禾老二更是呆呆坐在那里,脸色铁青了。 禾老三发泄了怒气,就抱着禾春儿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也没转身,直接就开口:“那李家的亲事,谁想要就要,自家抢不过就不要赖别人家闺女的名声!今天这件事,如果我在外面听到一点关于春儿咋了咋了,我就不客气,谁说出去的话谁给我负责!” 他大踏步走了。 从后面看,他的背影似乎从来都没有如此高大过! 禾早与四宝两人都有些呆。 四宝突然就轻声:“早儿,咱爹,真立起来了!” 禾早微微出身,然后就轻笑:“是啊,咱爹真立起来了!真立起来了!” 虽然,这样的强硬是被血和泪逼出来的!但是,真的很了不起!真的很让人惊喜! 禾早笑着,但是双眼中,却再次湿润了,这次,是真实的泪水! 467.第467章 私下见面 禾老三在老宅说的虽说是气话,但也确实有这个想法。 因为李家做事不利索,导致禾春儿把把柄递到了老宅人口中。 禾老三对这一点很不满意。 而且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可能装聋作哑地仍与对方谈论亲事。 因此,当禾早将老宅发生的一些事隐晦地告诉了李宏缀,后者就立即又派了一位媒人上门说媒。 他们这次请的也是古阳城比较有名的秀才,与李宏缀是同乡,家里也做点小生意,两个人算是兴味相投,处得不错,而且,这人也有了点年纪,做媒人也正好合适。 这人姓马,人称马秀才。 马秀才上门后,行为做事倒是不酸气,反而有种生意人的爽朗精明。 他将来意说了后,又隐晦地表达了为何李家要突然换媒人的原因:“因为是临时起意,觉得如此更亲近些,但是等回去后,李家老爷又想了想,却又觉得贵府二老爷是隔房的兄长,让他过来说媒似乎有点强逼的意味了,你们就算不愿意也不好拒绝,因此,便又郑重委托了我来。” 这个说法也只是让场面好看一些。 禾老三嗯了一声,拱了手,态度很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拒绝的:“虽说亲事是结两姓之好,但是,我看李府少爷年纪轻轻就是个秀才,前途不可限量,而我们家,现在也只能说是种田的,泥腿子出身,而且,李府到底是泽州府的,离我们家太远,我大闺女是长女,我和她娘都不愿意她嫁得太远,都希望能在附近给她找个好人家!怕是,两家没有这个缘分了……” 马秀才就有些懵。 按理说,这种直接找地位比较高的人来当冰人,就是双方已经提前约定好,只差媒人上门这一项了,也要么是男方笃定女方会答应的! 没想到,却反而被拒绝了…… 因为是肯定会喝上一杯媒人酒的马秀才,微微尴尬,沉默不语。 他一抬头,就看见从外面窗户上探进来一个小脑袋,长得白净秀气,一双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就很精神。 禾早见被发现了,冲他嘿嘿一笑,就又低下了头,缩到了窗户下面。 禾老三也跟着扭头去看,却没发现什么,便又对对方说:“还望马老爷回去后将理由说清楚,李禾两家关系向来不错,希望这亲事不成莫成了仇家!” “不会,不会。”事已至此,马秀才无话可说,微微笑着,拱手离去。 禾早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叹气。 回去后,看着埋头做针线的禾春儿,也不敢将刚探得的消息告诉她。 禾春儿却知道她去干什么了,见她坐在那里唉声叹气的,便笑笑:“我记得你之前是不同意哩,咋现在比我还着急……” 禾早看着她无事人的样子,有些无语:“大姐,你就不急啊!” 禾春儿摇头,仍专心做针线:“急啥,不急!” 好淡定的声音。 禾早托腮瞅着她的动作,问:“你在给谁做针线活呢?” 看样子,似乎是个耳暖套。给四宝或七宝的? 禾春儿就微微笑着:“给咱爹做的!咱爹总是去镇上或者县城送货,等冬天冷得很哩!” 禾早彻底无语了。 自从上次禾老三那样大发雷霆之后,又非常父亲般地将禾春儿带离了老宅。禾春儿对他的崇拜之情简直如同江海之水,滔滔不绝! 干什么都先紧着他! 禾早有时候也会吃醋:“上次我也出了力好不好,你就跟没看见似的!” 禾春儿只眯着眼笑。 李家知道禾家拒绝后,都大吃一惊。 李宏缀却早有预料。 他也在责怪自己,当初看到禾小姑,为啥不赶紧逃跑,反而非要抢着上去献殷勤,这下可好,连一辈子的幸福都要搭进去了…… 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自己亲自来一趟禾家才行。 但两家刚议过亲,又被对方拒绝了,再上门怕是不那么好上了! 他想了想,便先给禾早来了一封信。 因为两家有生意来往,隔几日就会送货取货,书信来往很方便。 李宏缀想询问禾早的意见,要不要登门来亲自道歉,怎么样做才能不被禾家人拒之门外! 禾早却觉得他不管采取什么方式,都会被拒之门外。 她托着腮想了想,这天就带了禾春儿要去镇上逛街。 就在镇上,不远。 现在几个长工中,大山是三房最信任的,所以就让他陪着姊妹两个去镇上买东西。 大山又是个沉默寡言的,能藏秘密,禾早也不担心他会泄密。 等到了镇上的一间茶馆,李宏缀却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这次穿着打扮与之前很不一样,之前总是一副富家少爷打扮,斯文风流,但是这回,他却穿了短打衣裳,绑着裤腿,脚上穿了黑色布鞋。头上也戴了斗笠,遮阳用的。 但是猛一看,和大街上走的干粗活的青年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禾春儿对他特别熟悉,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来,顿时一脸惊讶。 禾早则忍不住笑:“暧,你还别说,就你这身打扮,还真像个庄稼人!以后就是你家生意败了,考科举也没成功,你估计也能养活你自己!” 这话很不吉利。 禾春儿惊讶过后就开始瞪她。 李宏缀倒是好脾气:“二姑娘就是这个性子,没有坏心眼!其实,我能听出她这样是在夸我呢!” 禾早确实是夸他。 按照他平常那文武双全的气质,却打扮起来又特别像个庄稼人,可见他的适应能力很强,或者根本就是干过粗活,所以装扮起来才那么像回事! 人活在世上,不一定非要往高处走,当高官做大生意什么的,不管做什么,只要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地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就不会饿死! 这样,禾早才不会担心禾春儿日后会受苦! 禾春儿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大山,又偷偷去瞪禾早:“你咋把他叫来了?” 李宏缀包了雅间,禾早就指指里面:“有话进去说,在外面傻站着像啥!我和大山哥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给你们把风啊!” 说着,她将禾春儿推了进去,后者脸颊羞红不已,有些恼又有些羞。 李宏缀也有些紧张,搓搓手掌,不知所措地看着禾早。 468.第468章 天上掉下来的亲事 禾早简直无语了,推搡下他的腰,小声:“笨死了,快进去啊!” 她这一想开,倒是也挺热衷于做红娘职业的。 李宏缀傻乎乎地“哦”了一声,走进去。 禾早则与大山百无聊赖地站在外面数蚂蚁。 大山犹豫了好几下,还是问:“二姑娘,这事合适吗?” 他在禾家吃住,有些事也有个耳闻,知道三老爷根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禾早不以为意,一摆手:“让他们说清楚就中了,说不得我大姐一狠心,就让李宏缀死心了呢,以后也不用来打扰咱们!” 大山“哦”了一声,不放心地看了看那道门。 禾早却忽然眯着眼睛看他:“喂,大山哥,回去后,这里要……”她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 大山对她这个动作已经很熟悉了,因此每次禾早带他偷偷出去,总是没好事。 他有些不满,也不点头,直接就扭过头去。 不过禾早也已经熟知他的脾气了,知道他这个样子就表示默认了。也就不管他了。 出乎禾早的预料,禾春儿很快就出来了,还回头望着呆呆站在那里的李宏缀笑笑:“那,就再见了!” 李宏缀脸色似乎有些惨白。 禾早惊讶了额,莫非,禾春儿真的拒绝了他? 她一声不吭,和大山跟在禾春儿后面走。 直到在路上,见禾春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禾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你是……” 禾春儿就看了她:“早儿,现在两家的亲事不适合提,所以我跟他说让他好好考取功名,要是还有心的话,就两年后再来,这之前就不要来打扰我们了!咱爹现在肯定不想见他!” 禾早就若有所思。 再之后,她虽说还会与李宏缀通信,但是,没有再讨论过有关禾春儿的任何事。 禾春儿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谈及亲事就一味的害羞,将主动权全权交给长辈,反而有一个相当清醒的认识。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那她这个小灯泡就光荣地隐退吧!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禾橘儿额头上的伤也好了大半。 但如黄大夫所说的那样,她的伤口好了,但是却留下了寸长的疤痕。 禾橘儿长得算是不错的,至少皮肤很白净,一双杏眼,也算秀气。与长相平庸的禾大姑很不一样。 从这一点看,她是随了禾老爷子。而白净的皮肤却是随了老太太。 禾老太太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白,在年轻时候,禾早不知道她长相如何,但是人老了后,微一白胖,就给人一种慈祥和蔼的感觉。 禾老爷子,却长得相貌堂堂,一双眼睛囧囧有神,现在是年老了,没精神气了,但是就这看着也是个很正直很公正的老人——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禾家的子女,大部分都随了禾老爷子,相貌堂堂。 禾小姑破相了后,脾气更坏了几倍,老宅天天都能听到她骂人的声音,老爷子老太太也心疼闺女,一味地孙聪她,这也造就了禾橘儿的脾气越来越坏,现在演变成她不光骂人,甚至不如意还会摔东西,打人的举动! 有次,她甚至将来安慰她的禾老太太给推跌倒了。让对方的腰疼了好几天,连走路都异常困难。 禾橘儿却没有半点反悔之意。在禾老爷子骂她的时候,她梗着脖子与禾老爷子对吵! 那态度,与之前她对三房的人一模一样。 但是,之前老两口都没特别的感觉,反而觉得女儿这样厉害,以后嫁人不会被欺负。但是,当禾橘儿的炮火也集中对准了他们之后,他们才恍然觉得,女儿竟然不知不觉变得如此陌生了! 这样未出嫁就做了婆婆的人,以后出嫁了,那里能有好日子过! 但事实上,有这样明确认知的也就只有禾老爷子罢了,禾老太太当年差不多也是这样过来的,最后一场灾荒,顺利地让婆婆早逝,她的日子就一帆风顺了。 可以说,她这辈子都没有吃过太多的苦,未出嫁时有父母护着,出嫁后就被禾老爷子护着。 她其实根本不曾真实了解过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 禾大姑继承了禾老爷子的聪明与为人处世,但禾小姑,却只继承了禾老太太的刁蛮任性与狠辣! 禾老太太躺在床上了几天后,听到禾老爷子开始想要纠正禾橘儿,时不时就会呵斥对方,她就扯着嗓子骂禾老爷子心狠。 有母亲护着,禾橘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对外,禾橘儿撞墙自杀的事没有传出去,禾家也编了理由说她是磕到了窗上悬挂的镰刀,将额头给割了个口子。 为了让名声更好听点,禾老爷子甚至让马氏他们出去传,说是禾橘儿为了给家里干活,天黑,没看清路,才会受伤。 一村的人都是知道禾橘儿的,听了也就一笑置之。 倒是有不少人提了东西上门看望的。 禾橘儿却犯了疑心病,总觉得人家上门就是取笑她的,也不顾还卧病在床,就总是跳起来拿了鸡毛掸子,要把人家给赶出去。 同村的人那时候就传开了,说禾家小闺女破相后,脑子有些不好使了! 但是,传闻传多了,外村也有人相信禾橘儿的贤惠名声的。 等到一个多月后,还真就有人上门来求娶的。 却是五贤镇南边的村子,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却因为先前娶了一个媳妇早死,就一直未娶,这大儿子的母亲听说了禾橘儿的事,觉得她既然肯干活,就是个能吃苦的,又在村里被传说为人厉害,说明处世为人都有几分泼辣,正好适合长子媳妇,以后能撑得起家业!脸就是破点相也不要紧,听说伤口在额头上,捡了刘海,用头发一遮就中了。 这一户人家家里也有几分薄田,开们做着小生意,日子还算是过得的,比一般庄户要强些。 对破了相的禾橘儿来说,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 但禾橘儿一听,便使了性子,将东西摔得摔,骂得骂,说禾家人看她不顺眼了,想早点撵她出去! 然后就谁说也不听,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生闷气! 469.第469章 禾小姑失踪 老两口没有办法,只好使出了杀手锏。请来了在镇上的禾大姑。 也不知道禾大姑怎么跟她说的,禾橘儿终于振作起来了,却有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我要亲自想看想看那个人!” 她肯嫁人就好。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高兴得简直热泪盈眶了,又私下里一合计,就决定把男方叫过来问问话,然后让禾橘儿躲起来相看一番。 在这个时代,有如此宠爱女儿的人家也算是少有了。 禾早听三宝含糊地提起这件事后,就很是感慨了一番。 她对老宅的事不感兴趣,也没兴致去管,却也很想知道下面的结局,便一直悄悄关注着。 却说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在镇上的一家饭店见了对方。 男方也跟来了,但是,只看一眼,老两口就很失望。 怪不得对方不嫌弃禾橘儿是破了相的,这个男人,年纪老不说,脸上却长了一脸麻子,实在不能说是好看,除此外,个子也高高壮壮的,说话也条理清楚。 禾老爷子有些见识,与对方交谈了一会儿后,就变了想法。 他开始觉得,让禾橘儿嫁给对方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男人,最重要的不是相貌,而是为人处世。 而禾橘儿如果家给对方,一辈子是不会愁吃喝的。 但是,禾老太太与他的想法却完全相反,她认为让禾橘儿真嫁给这种长相的人,算是一辈子都跳进火坑里了。 因此,她在饭桌上说话也很不客气。 禾橘儿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等看到对方的长相后就怒火中烧,也不顾对方还有长辈在,就直接冲出来,直直指着男子嘶喊:“你们要把我嫁给这种丑八怪!我呸,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肯嫁!” 说完,她还轻蔑地看着对方:“像你这种麻子脸,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辈子你都别想娶到媳妇!” 她气得拿了桌上的茶碗一摔,把满屋子的人惊得一呆后,扬长而去。 男方一家子对这次会面很重视,从上到下都是一身的新衣裳,还特意带来了重重的礼,却被如此羞辱! 那男子也是个有骨气的,怒气隐忍不发,站起身淡淡开口:“看来贵府千金并不同意,我实在不敢高攀,议亲就此作罢,告辞! 说完,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他的父母也不善地盯了禾家人一眼,跟了上去。 因为不想兴师动众,禾家这次就禾家二老与一个禾老二,三人跟随。 等到对方一家子离开,禾老爷子的脸色才铁青起来,他喝了一声:“那个逆女!” 他是真的相中男方的为人处事的! 大概是被气坏了,等他站起身的时候,眼前就隐隐发黑,差点跌倒。 禾老太太与禾老二都忙拦住了他,禾老太太吓得一叠声问他咋了。 禾老爷子摆手,吩咐禾老二:“去将橘儿找回来!” 禾老二就答应一声,赶忙去了。 但是,他是什么人,一直都自私自利的,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走了两条街,还看不到禾橘儿身影后,就觉得累了,也觉得烦了,就走到一家酒馆,先喝口酒解解馋再说。 等到他从酒馆里出来,天已经半黑了。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一直等不到他,也就先搭车回家了,他们以为禾橘儿很生气,禾老二在哄她,反正只要天黑前送回去就行。 两个人对禾老二还是很放心的,直接就回了家。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回来。 禾老爷子的眉心一直跳,坐不住了,便找来禾老大,让他去镇上找人。 禾老大做事实诚,一听说便有些急,急忙赶到了老二家里,禾老二已经醉得熏熏的倒在床上,说啥都不知道。 刘氏与几个孩子就更不知道了,等禾老大说禾橘儿一直没回家后,刘氏才异常惊讶。 这下子,可算是出了大事了。 就连老宅最近一直不愿意搭理的三房也被惊动了,禾老太太哭着上门,扑到禾老三身上,让他赶紧将家里的长工短工都派出去找人! 她闹得动静太大,其他的人都很不满。 马氏也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家里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丢了,哪怕是一夜没回来,你这么大声嚷嚷,闹得全村人尽皆知,那以后,禾家所有的子女都不要说亲事了! 她先不耐烦地劝了禾老太太一句,就急急对禾老三说:“咱娘是气糊涂了,这事也敢大声嚷嚷,老三啊,你得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事给遮掩过去才中哩!不然传出去,咱家可是一点名声都没有了!” 禾老三恼她说话只顾自己,但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便忙看向禾早。 禾早不负众望,沉思道:“那咱就说小姑晚上突然生了急病,我奶太担心,哭着上门让咱家找大夫……先撑过这一晚上再说,咱们其他的人,赶紧去找小姑!对外就说是小姑从小就佩戴在身上一枚平安符,当初是机缘,一位道士上门给的,灵验得很,如今丢了,小姑才突然生了重病,得赶紧找到那平安符才中。这样,咱一家子大张旗鼓地找人,也不会让人怀疑!” 禾早仓促之中想出来的法子,不算完美,但总比直接说找人要好。 禾老三就忙带人去了镇上。四宝与陈氏也忙跟去了。 禾春儿与禾早看家。 禾老太太哭着嗓子都哑了,也抹泪说自己也要去找。 她年纪大了,天黑又看不清楚,在路上出点事,一家子又得忙着照顾她。 禾早就忍下气,劝解她:“奶,你就先消停点,说不定小姑只是生闷气,这会儿见天黑了,就赶回家了,你还是回家等她吧!” 禾老太太一听这话有理,就忙惊喜地要回家。 禾早就又嘱咐了一句:“还有,奶,你去外面千万不要说我小姑没回来的事,她以后还要嫁人呢,你这时候弄得人尽皆知的,以后小姑回来,谁家还敢娶她!” 禾老太太的命脉是禾小姑,只要针对这个命脉去说事,就没有不成的。 禾老太太忙忙点头:“中,我晓得哩,我咋会那么傻!” 说完,就忙拐着小脚往回走。 马氏就陪着笑:“我陪娘回去!” 她没有跟去找人,大半夜的,路都看不清楚,跟去就是受罪,她才不会那么傻! 470.第470章 找到 找人一直找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得老高了。 禾老三,陈氏与四宝才疲惫地走了回来。 禾早与七宝忙忙迎上去。。 四宝先看向他们,点了点头:“人找到了。” 禾早与七宝才松口气。 虽说对这个小姑没有半分好感,但是,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丢了,尤其是古代,想也知道不会落到什么好地方去了,能找到人就好。 四宝说了一句后,就有些欲言又止。 禾早谨慎地看了看禾老三与陈氏,两个人神情也沉重。 这个表情…… 禾早心里咯噔一声,禾小姑铁定是出事了! 她猜得没错。 禾小姑是出大事了。 她昨天中午一气之下就奔出了饭店,在镇上胡乱走,还一边走一边哭,活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惹得周围的人都看她。 她却一个个瞪过去。 因为今天的日子特别,她也是细心打扮的,穿着鲜艳,头上也戴了金钗子,在路人眼里,就像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富家小姐。 也没人愿意冒犯,因此一开始没人搭理她。 一直等她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口,从后面才上来两个流里流气的男子。 禾橘儿为人没有大脑,并不知危险降临,口气还特别冲:“你们干嘛,滚开!” 那两个小青年互相看看,就嬉皮笑脸地说请她去吃饭。又说了一些恭维她漂亮的话。 禾橘儿的怒气就渐渐消了,她从小就在家人的保护之下,并不知人心险恶,轻易地中了他们的圈套。 当两个小青年说请她去吃饭消消气时,她就同意了。 再然后,吃饭的时候,饭里被下了迷药,便昏睡了过去。 两个青年做这种事情也没有经验,与她在街上说话,又带她去饭馆吃饭,都有人看在眼里,所以,当禾家去找人的时候,轻易就找到了线索。 但是,因为两个青年是将昏迷的禾橘儿带出了镇,往县城方向去了。 禾老三他们便立即跟在后面追着,晚上不许进城,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进了城门,禾老三又厚着脸皮找了呆管事,呆管事在县城那是说一不二的,也很尽职,很快就找到了禾橘儿的下落。 她和那两个青年在一间旅店里住了一个晚上。 又审问了一番,原来那两个青年要去府城将她卖掉。不管是卖给人做丫头,或者是卖到青楼,都有一笔不菲的银子入账! 呆管事问到此处,就任凭禾家人处理下事。 他是外人,知道禾家的私密事就已经够让人尴尬的了,没必要再往下挖得更多。 只是,心里对禾家的事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麻缠事真多,如果不是看在阿澈少爷的面子上,他觉得韩家宁愿不与禾家扯上关系!要处理的后事太多了。 再说禾家这一头,禾橘儿到了半夜也就醒了,再蠢笨如她也知道自己被人拐了,吓得尖叫辱骂,还想逃跑,却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两个青年要卖她,想要卖个高价,倒是没想着占便宜,毕竟破了瓜的姑娘根本不值钱。 但是,禾橘儿却是个急脾气,压根就买不来一个乖,在自己处境劣势的情况下,还一直放狠话。 两个青年便由一开始的挑逗,变成后来的实战了。 禾家人找到她的时候,她衣衫破烂,披头散发,脸和眼睛都是肿的…… 禾家人的心也凉了半截。 禾老三先大踏步过去,把那两个青年给胖揍了一顿。就要送他们去见官! 禾老爷子却不肯。 禾橘儿是自己的亲闺女,他虽然也气也恼也心疼,但要为她的终身去考虑,这事见了官,方圆百里的人都要听到风声,尤其是松花蛋的禾家,在县城很有名的。 所以,将两个青年送官是绝对不行的。 禾老爷子就问禾老三该咋办。 后者思索了一下,他也是朴实的庄稼汉,对处置人没有经验,只得又找了呆管事帮忙。 呆管事微一思索,便颔首:“这是交给我吧,人我带走,你们以后就不要问他们的下落了!” 禾老三不敢去细想这句话的深层意思,只匆匆点了下头,就让对方把人给带走了。 禾橘儿有些呆傻的样子,只看到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还会哭一哭,看到其他人,连哭也不会了,就只呆呆的。 她这个样子不对劲,又不敢为她找大夫。 正好禾老四在县城,禾老爷子就把禾橘儿安排到了禾老四那里。 自然,禾老四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等到了对方租住的小院,看着走出屋来喂鸡的赵氏,一群人都愣了愣。 禾老太太时下没有心劲儿去计较,却还是对赵氏说了一句:“给我滚出去!被休弃的媳妇,还有脸住在这儿!” 赵氏忍气吞声,没有做声。 禾老四在卖烧饼,并不知家里一摊事。 禾老三急忙让人去找他回来,自己则对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说:“如今橘儿的事最重要,其他的先往后放一放,爹,娘,这周围都是老四的街坊邻居,吵吵声高了,他们都能听到动静!咱带橘儿来,只是走亲戚!” 禾老爷子就劝慰禾老太太了两句,又警告了一番,这事才暂且压下。 但是,怎么看以后还是有的闹! 这就像是听天书一样,禾早听了,有点冒星星眼! 然后,瞅着禾老三与陈氏不注意,她就悄声问四宝:“咱小姑人咋样?” 四宝回忆了一下,皱眉:“像是吓傻了,一点也没精神气儿了,但是,我瞅着,她瞪人的样子和以前差不多……” “瞪人?”禾早惊讶:“她现在这情况还有心劲儿去瞪人哩?” “就是瞪咱四婶啊!”四宝道:“当时进屋的时候,她不愿意进去,就站在那里瞪着咱四婶。一直到咱娘把四婶骂出去后,她才进去哩!” 禾早眯了眼睛,这怎么听着,像是要鸠占鹊巢啊! 七宝也嘟了嘴:“五哥要倒霉了。” “是四房一家都要倒霉了!”禾早毫不客气地说。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几天四房过的日子了。 “咱四婶也挺可怜的,咱奶今天骂她,她一句话都没还嘴!”禾春儿轻声,亲眼看到禾橘儿变成那样,她说话的兴致并不高。 471.第471章 折腾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赵氏的情况很特殊,她能不能留在禾老四身边,就看禾老四的态度了。 当天吃了饭,睡到下午,禾老三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了一番,就说自己要去县城帮忙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 亲妹子出了大事,他这个当哥哥的,也确实不能往后躲。 陈氏就点头,又让大山跟他一起去。 她倒是也想去帮忙,但是她是外媳,待在贞洁出了问题的小姑身边,只会让公公婆婆对她不满,所以,她很有眼色地不往前凑。 禾老三带了足够的银子,临走前还说,如果可以,就再给他们找一个小院租着住。 那么多人挤到老四那里,也不像话。 禾早却觉得禾老太太那种人,不一定愿意住出去。 陈氏也是担心赵氏的情况,想了想,便让禾老三捎信给她,如果要是觉得有不便的话,就先回来,避开风头再说,等老两口回家了,她再过去。 禾老三很无语:“你这是啥法子!净是增加矛盾哩,我看,就让老四媳妇在那里伺候着,时间一长,再多的怨气也消了!你要是让她躲,越躲越出问题!” 他一个人说着,娘几个都在他背后偷偷使眼色。 很多时候,做儿子的与做媳妇的观点是不一样的。 陈氏也没有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只嘱咐他一定要捎信捎到,就让他去了。 禾老三这一去,就知道了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三房的人也都等得心焦,本来觉得他当天晚上就能赶回来的,白天长了,时间也算足够。 禾老三回来后,就一脸疲惫,进屋后先擦了把脸,才在一屋子急切的目光下,说了一句话:“橘儿割腕自杀了……但是没成功,被早儿四婶给发现了……” 看到一家子脸色都变了,他就忙忙把后边的话给说出来。 禾早长长呼出一口气,割腕自杀,听着像是比撞墙自杀更严重点。 不过又被救回来了,能说是禾橘儿命太大,还是真的是祸害遗千年,怎么样折腾都折腾不死! 不得不说,禾橘儿真的是太能折腾了! 陈氏急道:“这橘儿要是真想不开可就难了,这人心里头有个不好的想头,你这人看着总有个倏忽的时候……” 禾老四顿了顿,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去,不然陈氏他们会更生气。 禾橘儿会自杀,是因为听到了赵氏与禾大姑在外间的闲言碎语,两个人也是好意,只是担心她日后该怎么生活罢了,但是,禾橘儿听到后,就一时想不开,拿了刀割了腕。 禾老太太对亲生闺女当然没法发泄怒气,便将所有的怒火都冲着赵氏发过去。 赵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挨了一个耳光。 禾老三偏偏不在家,去街上赚钱了。 五宝也上学去了,只剩下赵氏一个人,很可怜。 赵氏是个刚强的,无缘无故挨了打,挨了骂,受了侮辱,一声不吭,卷了铺盖就走。 反正她是走习惯的了,当初,与禾老四之间一点事都没有,就只是因为不受婆婆待见,所以三五天就回娘家一趟。 禾老三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住着,但是,她娘家那边,当初都知道她是跟了禾老四去县城过好日子去了,再回娘家也太丢人了,禾老三想了想,就给她租了县城最北边的房子,又与禾老四说了声,让他不要只顾着生意,把家人都给忘了。 明知道家里是这种情形,他第二天还去出摊就不对。 禾老四一听,就急了,摊子胡乱一收,忙忙去了县北边。 禾老三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租子,院落比那边的更大些,条件更好些。 禾老四要给他钱,他却摆手,说是就当是为了尽孝吧,反正他今天来是预备给老两口租房子的。 但是,禾橘儿又割腕了,这房子是租不了了,老两口不挪窝,就让老四他们挪窝也是一样的。 禾老四又说自己中午会去接五宝,一家子现在暂时在这边住着。 跑的了和尚,跑步了庙。 禾家烧饼在县城很有名,禾老太太如果要找他很容易。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禾老三知道陈氏为这些事烦忧,就没对她说,但是却特意找了禾早来商量,想让她给出个好主意解决掉四房的麻烦。 禾早却一针见血:“这事麻缠得很哩,我奶对我四婶有偏见,这偏见有时候一辈子也不会消哩,我看让我奶喜欢我四婶,难!” 禾老三就愁得抓抓脑袋:“你说这婆媳咋就不能好好相处哩,总是要吵吵的……” 赵氏比陈氏刚强,与禾老太太对吵过,禾老三也是看在眼里的。 禾早就一晒,有禾老太太那样的婆婆,有马氏那样的儿媳妇,天下的婆媳能成一家子,那就奇了怪了! 不过,她却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我奶不喜欢我四婶是有原因哩,要解决掉四房的麻烦,就得从这个原因着手……” 她说的就是赵氏早夭的那个孩子。 禾早总觉得孩子早夭一定与禾老太太有关,后者心虚,才会看赵氏百般不顺眼。 但是,她却不想去揭穿这件事。至少不是她去揭穿! 禾老四与赵氏明显是不知情的,如果知情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禾老三也是木头人一个,不管家里闲事,对她说得一头雾水。 禾早干脆摇头:“没办法。” 禾老三这才不死心地离开。 禾老二是当天下午,喝得醉醺醺的来到了三房。 因为他的缘故,导致禾小姑遭受了一个女人最悲惨的经历,甚至差点自杀。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心里都是怨他的。 禾老三这几天也没搭理过对方。 那晚他喝的太醉,甚至都没有去找人。 其实,说起来,禾老二也挺委屈的。 他不是不愿意去找,实在是那天喝得太多了,啥都不知道,咋还能知道人丢了呢! 再说,他们二房也出了人了,刘氏跟二宝去找了一个晚上呢。 禾老二第二天醒来后,知晓这事,就先出了一身冷汗,厚着脸皮去了县城,却遭了闭门羹。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不愿意见他。 禾老爷子甚至还说了一句:“这里用不着他,让他回去应酬喝酒去吧。” 禾老二当时都吓傻了! 472.第472章 递扫帚 之后,他几次去县城,都没有见到人。 禾老二其实胆子很小,被依靠了一辈子的父母直言不愿再见他,他就恐慌了,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老三能帮他了。 这几天,他一直借酒浇愁,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禾老三一看他喝得醉熏熏的,就先皱眉。 禾老二涎着脸笑:“老三啊,你哥哥我来找你了,几日没上门,你也不知道去找我,哥俩聊一聊!” 禾老三态度淡淡的:“二哥找我干啥哩!” 禾老二就凑近了他一步:“老三啊,我跟你说,因为橘儿那事,咱爹娘如今都怨着我哩,你可不能只看着不管,我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会挣大钱了,也和贵人扯上了关系……咱爹娘如今也愈发看重你了,我来不为别的,就是央你给咱爹娘说说好话,我这么大的儿子了,不见我算咋回事哩!” 他陪着笑:“你说是不是哩,老三!” 禾老三瞅了他一眼,就问:“二哥,你到现在知错不知错?” 禾老二这几天被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话,说实话,他已经被问得不耐烦了,他当然知错了,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他除非是个木头,不然可着劲儿后悔! 但是,谁让他那天酒瘾犯了,想去喝酒呢! 为啥都要来问他这一句! 禾老二的神情就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说:“老三啊,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错不知错有啥重要哩,你们不就是想看我笑话罢了!” 大概是喝醉酒的原因,禾老二连站在那里的原因也没有,坚持了这么一会儿,就一屁股坐到了炕上,看到禾早与禾春儿坐在上边,便伸出手像赶小鸡一样:“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搀和,都出去玩去!” 禾早砸吧下嘴,简直不想去看他了。 禾老三也是同样的想法,轻声:“二哥,我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两个建议,我要是你,这时候我就不会去喝酒。我会诚挚地去给爹娘道歉,负荆请罪,并且保证下次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他微微怜悯地看着禾老二:“像你现在这样,连错也不肯认,咱爹为啥要见你!还让你祸害橘儿吗!” 禾老二恼了:“都说我祸害橘儿了,我咋祸害她了啊!是她自己不要脸,跑去相看人家男的,然后又脾气坏跑了,最后被两个人给哄骗了,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太笨太蠢,最后咋都怨到我身上了!” 不得不说,他这句话真相了。 禾老三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是,你比她大了多少岁,橘儿才几岁!你的年龄都足够当她爹了!你去找人了,为啥不再坚持找,咱爹娘恼恨你的缘故你真不知道哩?啊!橘儿是晚上才被拐到了县城,你要是之前花些心思去找她,就绝对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说着,他就伸出了拳头,在禾老二前面晃了晃,恼怒地说:“赶紧滚出我家,不然我会揍你!” 禾老二睁大了一双红通通的严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呦,老三,你能了啊,你现在敢揍你兄长了!” 他从炕上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又去看禾春儿与禾早两个,指着禾老三:“看看,看看你们爹,他要打人哩!” 禾早就啪得将炕桌上的茶碗重重放在炕桌上,抬起眼眸,冷冷地说:“二伯,我家可不欢迎你,你要是再不走,我爹揍你,我帮着他递扫帚!” 禾老二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呆呆地想了半晌,才不甘不愿,嘟嘟哝哝地离开。 到了门槛那儿还被绊了下,差点跌倒,禾老二咒骂了一声,发泄似的大声骂道:“你老三房家的门槛变高了,我如今这秀才老爷身份也进不来了啊!” 直到他声音远去了,禾早几个才互相望望,禾春儿就噗嗤一声笑了,指着禾早:“你瞧你刚才说的话,乐死个人!咱爹要是真动手了,你还真要推波助澜啊!” 禾早晃着小脑袋:“那当然哩!” 禾老三看看她,眼中就流露出来笑意,但是,不一会儿,他就想起了已经同禾小姑一样被养废的禾老二,脸上的笑容就又隐去了。 禾老三帮助四房租了院子的事最总还是被禾老太太知道了,她就直接让禾老大找禾老三过去。 禾老二貌似失了“圣宠”,禾老四住在县城的另一边,禾老大就变成了香饽饽,有时候就干脆住到了县城。 禾老大说话说得磕磕绊绊,但是也不妨碍禾老三听明白,他很无奈:“咱娘啊,太要强了,老四一家住得远远的不妨碍他们就中哩,咋非得要说出个四五六来!” 此时已经要进入到七月,距离禾橘儿割腕自杀也过了小半个月了,禾老爷子他们咋还不回家,难道禾橘儿的心情还没调整好? 但是,禾早却觉得按照禾橘儿那样的性格,她本应该很快就恢复正常才对! 颐指气使,才是她的本性嘛! 禾老大对禾老三的抱怨不发表任何评论,只咳嗽一声,嘱咐他:“咱娘让你早点过去哩,你别给忘了就中,我今天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事要用我哩,那我先走了。” 他也是穷苦大半辈子的人,对于如今已经非常富裕的三房,站在那宽敞明亮,装饰得十分漂亮的三房宅院里,他总有点不自在,因此说了几句话,就很块离开了。 他走后,禾老三就问禾早:“早儿,你说到了县城我该咋对你爷奶说?” 禾早就看着他笑:“爹,你给我四叔四婶租院子时咋想的?” 禾老三摸摸头,也有点想笑:“那还能咋想,就是想着家和万事兴呗,你四叔,五宝都是可怜人……” “那就把这话讲给我爷奶听,爹,你咋想的就咋说!”禾早认真地说道,然后就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笑:“再说了,咋能说我奶叫你你就要紧着去挨骂,迟一天半天的不要紧!” 禾老三有些犹豫,让长辈久等会不会不太好! “县城那么大,就是我四叔违背我爷奶的意思,他们住得那么远,也不会天天吵,爹你就不应太担心了。”禾春儿也安慰! 473.第473章 刷新高度 禾老三最终还是当天下午去了县城,去时就明言说他晚上可能回不来,让一家子不要等他。 禾早站在驴车跟前,仰头望着他笑:“爹,我们要不要准备纱布,金疮药啥的等你回来?” 她这是在开他的玩笑。 三房的人都轻笑起来。 禾老三很无奈,从车厢中伸出大手,敲了敲禾早的小脑袋,嗔怪道:“你这孩子,就等着看爹出糗!” 禾早就掘嘴笑:“爹你是孝子嘛,孝子,是爹娘无缘无故要打人,自己就得把皮肉凑上去,还怕爹娘的手心给打疼!我们当然随你啊,我们都是孝子孝女,得在你回来前把事情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她这话里的意思,禾老三听明白了。 他定定注视着禾早,认真地点头:“放心,早儿,爹不是傻子,会站在那里挨打哩,明天你爹我全须全尾地回来啊!” 禾早就歪了脑袋:“那中哩,我们等着爹回来去山上绕蝎子去。” 蝎子,对三房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转折点,所以,尽管今年已经富裕了,他们却仍决定要上山绕蝎子去。 去年,他们绕来的蝎子大部分都卖了,但是,今年,禾早却决定卖掉一部分,剩下的要晒干,让柳会帮着做蝎子药酒。 蝎子对人体有很大的好处,每天喝一些蝎子酒可以强身健体。 蝎子酒去年才刚刚流行,还是从京城的上层社会中流传下来的,许多地方还需要改善。 禾早希望借柳会的手,及她自己前世的经验,能做出来一种老少皆宜的蝎子酒。 真正的蝎子酒,可不是只要将死蝎子往白酒里一泡就可以了。 禾老三去了县城,出乎意料的,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来,一脸疲惫。 禾早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不好。 果然,和老三那说起了自己这次去县城的经历。 其实,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住在县城这小半个月,每天的花销大部分都是四房拿出来的,禾老三也放过几次银子,但是,禾老太太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对付赵氏身上,也就没心思要三房的钱,而是每天都要让禾夏儿去朝四房要银子,禾夏儿去县城也有几天了,禾老太太让她专心照顾禾橘儿,一句话,她是一个现成的丫鬟。 有时候,嫌禾夏儿要的钱少,禾老太太就自己去烧饼摊前守着,一等禾老四收摊,就把当天所得的钱全部抢过来,连个零头也不会给禾老四留下。 禾老四已经连着七八天没往家里拿过一文钱了。 他们其实过得并不富裕,就算是积攒了一些银子,也被禾老太太给要的差不多了,又都住在县城,吃喝住都要花钱,五宝还要去学堂,禾老太太此举,简直是想把四房一家子给逼散! 她一开始以为四房如今住的院子是他们自家租的,等后来才听说是禾老三帮着租的,顿时来了怒火,让禾老大将禾老三叫去,骂了一顿。 禾老三只低着头不吭声,直到对方骂够了,才将自己做的原因解释了一遍:“……老四没个婆娘,吃喝住都没人操心,五宝这么大的孩子了,没亲娘也够可怜哩!大宝和春儿没了亲娘,我这个做爹的都看在眼里,他们那是没机会,五宝娘却还能回来,咋为啥非得拆散他们哩……一家子在一起,比啥都重要哩……”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既然老太太你能这么心疼自己的亲闺女橘儿,为啥都不能体谅体谅赵氏想儿子的心情! 禾老太太见他还敢顶嘴,顿时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但是,禾老三说了这一句后就不再吭声,她一个人骂着骂着就没了心劲儿,最后指着他,逼着他去将那房子给退了。 禾老三皱眉:“那要让他们一家子住哪儿?” 禾老太太一蹦三尺高:“我管他们去死,哪怕好似住在大街上当要饭的,也不准他们住在那里!” 禾老三已经对她深深失望了,他沉默了下,道:“租房的钱是我掏的,但是当初就说好是四房借我的,等他们赚了钱一样还我!我就没资格收回那房子!” 如今的老三不好管了。 尤其是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县城,禾老太太恼怒地瞪着他,最后,挽了袖子,咬牙:“中,你不去撵人,我自个儿去!” 说完,她就直接朝四房家冲去。 在县城住了些时日,她也摸出几个门道来,出门第一件事就是租了辆牛车,朝四房家赶去。 禾老三与禾老爷子忙追在后面。 等他们赶去的时候,禾老太太已经将四房家的铺盖褥子小衣箱全部扔到了街上,碗都摔碎了,筷子扔了一地,她还指着赵氏大骂:“不要脸的臭娘们,上了年纪的****……” 骂禾老四是“没良心的鳖爪子,鳖孙子……” 五宝正好休沐在家,吓得哇哇大哭。 巷子里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 赵氏只觉得自己受到过的侮辱,如今又再次经历了一遍。 她咬着牙大喊一声,就朝禾老太太冲过去,直直将对方撞了个屁股墩儿,禾老爷子忙喝了一声:“你要杀了婆婆不成!” 禾老四也惊讶万分。 禾老太太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又让禾老爷子去公堂告状,说媳妇要杀她…… 赵氏悲愤绝望之下,捡了扔到地上的菜刀就朝禾老太太冲过去,口里直喊道:“不用去公堂,我杀了你这个狠心无情的婆婆,我自己再自杀!” 幸亏禾老三拦得快,不然那刀尖就擦到禾老太太脸上了。 俗话说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禾老太太是个横人,被赵氏这不要命的做法给吓傻了! 她当即就吓得屙出来屎尿,把周围人都给熏得要吐隔夜饭。 当然,讲述这一段的时候,禾老三并没有多言,长辈的有些糗事,还是当做私密为好。 他最后简单总结道:“你奶吓病乐,一直拉肚子,我帮着看顾了这一天一夜,大夫说没大碍了,这时候才回来。” 禾早已经是久久无语了,每当她觉得禾老太太的极品已经登峰造极的时候,后者总会再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474.第474章 大公羊发飙 禾春儿就问:“那有人报官没,我四婶没事吧?” 禾老三摇头:“都说是家务事,我和你们爷也跟街坊邻居的道歉,众人才散去了,你四叔怕你四婶出啥事,就让她先回娘家待一段时间,把五宝也带回去,对外就说是走娘家,我和你们四婶一起回来的,把她送到她村后就先回来了。” 禾早便有些叹气:“这岂不是又分开了!” 禾老三正色说:“你们四叔四婶这件事不好管,先等你奶完全好了再说,早儿,你和春儿也都是!先不要管这事!” 他这话关键是嘱咐禾早。 禾早就瞅了他一眼,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一看就是在想啥坏主意。 禾老三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摸摸她的脑袋:“你啊!” 禾早倒是真心想管这趟闲事,如果她后来没有发生那一件事的话。 次日,因为好几天没去山坡上看情况了,禾早就特意起了个大早上去。 因为看到那头大公羊在欺负小羊羔,小羊羔被它顶得跌一下再跌一下。 其他人都在忙着收鸡蛋鸭蛋,没人注意这边,禾早就拿了专门赶羊用的细鞭子去抽大公羊,抽了两下,想是打疼了,大公羊发起怒来,冲着禾早把两只大角给顶起来,又往后退了两步,一只后蹄子还刨了刨地,就像是公牛顶人那样,卯足了劲朝禾早顶过来。 禾早先看它那架势,就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等真看到它朝自己冲过来,顿时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扔了鞭子就跑。 大公牛很厉害,在后面跟着。 本来,在山坡上就是以放养为主,公羊母羊都是在一个圈子里边自由活动,禾早也偏偏调皮了一回,跑到圈子里来,她人小腿短的,哪里能跑得过壮得犹如一头牛的大公羊,瞬时屁股就被顶了一下,往前一扑,摔到了一堆羊粪里。 山坡上有好几个管着放养家畜的汉子,听到动静已经大呼小叫地赶了过来。 在大公羊拱第二次之前制服了它,几个人合伙把它给拉住,又用绳子套住了它的大角,拿了鞭子狠狠抽了它几下,将它给关到了棚子里。 禾早则早被长工给抱下了山。 她这回是吃了大亏。夏天穿得单薄。 大公羊的力气又不亚于一头牛,她粉嫩嫩的小屁股被拱了一下,当即就乌青发黑,肿得老高,连带着左边的大腿都肿起来了。 禾老三与陈氏都在家,见她这幅架势都被吓了一跳,禾老三忙抢先两步抱了她,往黄大夫家跑。 陈氏忙忙跟在身后。 幸好没有大碍,只是皮外伤,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又伤的是一瓣屁股和大腿,连走路都很困难,黄大夫为她上了药,又叮嘱她这几天都不要下床,尽量少走动。 禾早作为一名成年女性,先是摔到了羊粪堆里,接着又被人扒了裤子上药,哪怕现在这幅身体只是一个小女孩,也羞恼得不得了,又埋怨自己太粗心大意,一直将头埋在枕头里不出声。 不算大碍,也就没有去通知正在上学的四宝和七宝,两个人回来的时候,禾早已经强逼着禾春儿为她打水,勉强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其实,不洗也不行,她身上都是淡淡的羊粪味,会熏到人。 而且,怕被七宝笑话,她又逼着禾老三、陈氏与禾春儿,谁都不许将她跌到羊粪堆里的事告诉四宝、七宝。还又让去嘱咐那几个长工一句。 禾春儿就敲了敲她的脑袋:“中了,受伤了还不老实,天天惦记这个惦记那个哩!快趴着好好歇歇!大夫说了不许你乱动!” 禾早睁着大眼睛,斜瞅她一眼,很是不满:“我看到你笑了!” 禾春儿知道她的惨状后,除了但系,那嘴角就一直没压下去过笑意。 向来精明聪慧的早儿,竟然会出这种糗事,也太逗乐了些。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禾早的黑脸后,马上又收敛了脸上的神情,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安慰对方:“中了,不气了啊,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咋能跑得过发狂的大公羊哩,快好好歇歇吧,山上的伤疼不疼?” 禾早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也不算可疼,就是有些烧,火急火燎的。” “就是这种疼。”禾春儿叹口气:“黄大夫说先前估计四五天都是这种疼,等这火烧般的感觉下去了,肿也就消了一半了。” 四宝与七宝回来后,七宝倒是没笑,只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的:“二姐,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热水来。” “二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零嘴,我给你拿酸话梅来。” “二姐,你……” 见禾早脸上出了汗,就会拿湿帕子帮她擦脸,天已经很热了,她趴在那里动也不能动,当然很受罪。 禾早被他的行为弄得满心感动,但是很快就又不耐烦了。 大中午的她勉强喝了面疙瘩汤,就吃不下去了,又瞌睡得很,想要睡吧,偏偏七宝就在她跟前写作业,想起来就问她一句话,让她睡了半天都没睡着! 最后,禾早忍无可忍把他给撵了出去。 七宝悻悻地拿了书本出去,还很委屈。 禾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外面就又传来七宝兴奋的声音:“二姐,二姐,阿澈哥来看你了!” 禾早一听,瞌睡虫全被吓跑了。 她忙扭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把薄被子往上边拉了拉,一边大声喊:“不许他进来,我不让他看!” 话音未落,一个月白色人影就踏进屋来,从容的气度,白皙的皮肤,微微的浅笑,像是一抹凉意吹入了这燥热的屋中,顿时就让人觉得凉快不少。 “听你声音这么中气十足的,可见是真的没有大碍!”阿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 禾早斜瞅他一眼,也不理他,就趴在枕头上装睡觉。 阿澈一进屋就先皱眉:“这屋子是热了些。” 走到炕前,见她脸上晕着红晕,额头与鼻尖上都沁了汗,便知她是热的,不由自主就拿了自己帕子为她擦汗。 475.第475章 送香皂 禾早一惊,忙往一旁躲,还斥道:“你干啥!” 阿澈轻轻训斥一声:“大夫说了你不能动,趴着不要乱动!” 他一只手半按着她的肩膀,边将她脸上的汗擦了擦,就又皱眉:“你受伤了,怎么也没人来照顾你!” 禾早瞪着他:“你到底想干啥?态度一天一变的!我只是小伤,可不敢劳你这个贵人来看望,你还是请回吧!” “人都不能动了,脾气还这么坏!”阿澈无奈笑着摇头,顺手拿了边上的大蒲扇给她扇着,一边问:“你怎么会想到招惹你家的那头大公羊,公羊的脾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总是去山坡上,所以很了解那头大公羊的脾气,之前也顶过人,只是请的长工都是汉子,年轻力壮的,被顶一下也没事。 他也认为禾早不该犯这种错误。 禾早很郁闷,她真是昏了头了才要去帮那只小羊讨公道,结果害得自己摔到了羊粪里。 她往一旁躲了躲,闷闷地说:“你快走,不要逼我把脾气都发在你身上!我翻脸可是不认人的!我也不会管我爹娘在家不在家,脾气一上来,别指望我给你好脸!” 禾早尽量在有外人的时候,对阿澈露出一个笑脸,但是如果只有两个人单独在,那就绝对会拿出一副不耐烦或者是厌烦的架势来。阿澈每每这时候会走掉,或者是待得时间稍微长了些,禾早就会立即走掉,反正绝不跟他单独说一句好话就是了。 这次就是她受伤了也是如此。 阿澈低头看着她冷着脸的模样,就轻轻叹气:“是啊,你可是个最记仇的人!” 他的声音非常低,禾早没听清楚,直觉不是好话,直接抬头,气势汹汹:“你说啥!” 那一双大眼睛,特别亮,特别有精神。 阿澈忍住心底那丝突然而起的淡淡痒意,勾唇笑了下:“没说什么。” 他看看四周,这是禾春儿与禾早的厢房,布置与平日没什么两样,这边摆放的是禾早的东西,那边则是禾春儿的,禾春儿那边多是针线、绣品居多,什么都摆得整整齐齐的,禾早这边却有一个很玲珑可爱的格子架,上面摆了很多书,自从闹翻后,禾早再也不去他那里借书了,总是自家去买。再就是笔筒、毛笔,还有好几根细细的据她说是羽毛笔的东西。 阿澈也许久没有进来这个女儿家的闺房了,见布置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就笑:“我那里那么多书你都没看完,怎么还自己买!” 这不是明知故问! 禾早眯了眼睛,敛了脸上的怒色,打算心平气和地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阿澈觉得还是习惯带着一脸怒气的她,这样平静的禾早让他有些无法招架。 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白皙的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禾早的眉头也皱起来。 阿澈果断站起身,丢下一句:“要是想吃什么,让人跟我说一声,我给你送过来。还有,这几天,千万不要动,不要下床!” 说完迈了长腿就走。 禾早一头雾水,半晌才悻悻说了一句:“真是无聊!” 来了一趟也没个具体的目的,就好像是单纯来看她一样! 他还以为无缘无故威胁她两次后,就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再回到从前吗? 哼! 吃晚饭的时候,她也是趴在床上吃的。 之前禾老三腿断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一家子怕他单得慌,就特意把饭桌端到他那里吃去。 这次也是一样,禾早趴在床上吃,其他人围着小炕桌吃,又时不时为她夹菜什么的,也很方便,很温馨。 禾老三特意来请功:“早儿啊,那头顶了你的大公羊,爹下午就把它给牵走卖了!本来爹是要杀了它给你报仇的,只是这大热的天,活的没有死了好保存,那肉过了夜就坏了,不过,咱把它卖个好价钱!收羊的就喜欢这种有劲儿的,说是肉质比较好!” 七宝则嘟着嘴很郁闷:“二姐,本来我是想抽它几下给你出气的,但是咱爹和大山哥都拦着我不许我去!” 禾早就笑着安慰他:“没事,我被顶了下就是因为抽了它一鞭子,你要是也被顶出个好歹来,那咱俩可都成笑话了!” 说着,她就斜眼去看禾春儿与四宝。 那两个人都在无声地笑。 七宝也斜眼去瞅他们,哼了一声:“幸灾乐祸!二姐现在是不能动弹,要是能动弹了,可有你们受的!” 禾早顿时笑得露出一双大白牙:“嘿嘿,还是七宝了解我!” 她威胁地看向已经笑了她一天的两人:“等我好了,哼哼!” “中了,你们俩,做哥哥姐姐的,有个大的样子,不许再笑早儿了。”禾老三忙护着禾早。 禾春儿与四宝乖乖低头吃饭。 其实不能怪他们幸灾乐祸,他们是知道禾早栽到了羊粪堆里面的,怎么想那个画面怎么觉得好笑。 吃了晚饭,七宝就又兴颠颠地跑来,递过来一块木匣子:“二姐,是阿澈哥给你送来的。” 禾早皱眉。 七宝就兴冲冲地打开:“瞧,是玫瑰花香的胰子,这胰子颜色,也是红色的哩,样子也做成玫瑰样的,特别漂亮好看,用这个洗脸洗手,肯定很干净!二姐,以后我也来蹭你这个用吧,那要不,你给我切一小半也中!” 他讨好地蹭了蹭禾早,完全没有发现禾早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这说明那个人已经知道她栽到粪堆里的事了! 他特意送来香皂,是想借机讽刺她是不是! 七宝见问了半天她还不出声,就又问了一句:“二姐,这个肯定老贵贵了,咱县城都没卖的,不过以后我要是遇到了,再换你一整块,中不中?” 禾早沉着脸,脸色特别恐怖:“给我有多远拿多远!不许拿到我面前来!” 七宝吓得一个激灵,抱了玫瑰香皂就往外跑。 妈妈咪呀,老姐好恐怖! 禾早则趴在床上坐着深呼吸的动作,那个忘恩负义、仗势欺人的臭小子,竟然还敢来嘲笑她! 如果有机会,她非得狠狠出口气不可! 476.第476章 凉玉枕席 但实际上禾早这回是真的误会他了。 阿澈确实知道禾早栽到了羊粪堆里,但是,却因为知道对方很爱干净,就是腊雪天,也要坚持每天泡泡澡的,所以想着她满身羊粪的味道肯定很不舒服,而且,他今天中午来探望她的时候,不是他敏感,他当时确实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极为微淡的羊粪味道。 羊粪其实放时间长了,味道是相当的淡的,并且是极好的燃料。但是,没有臭味,也能闻出来是羊粪的味道啊。 他当时忍着没吭声,为了照顾禾早的自尊,等回去后,就立马让人去县城买胰子。想着要讨她高兴,就特意买了几位罕见的玫瑰花样式的胰子来,希望能让禾早看到心情好一点。 但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禾早对他的印象更坏了,甚至坚决不肯用那块胰子。 禾早自从与他吵架以来,就一直处于劣势,今天再次被嘲笑,她反正趴在炕上也没事干,就干脆苦思冥想整治对方的主意来。 阿澈第二天早上来看她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事。 微微红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小眉头皱着,十分严肃。 阿澈就有些奇怪:“你怎么了,是伤口疼吗?黄大夫到底是乡下的大夫,不如我让人从府城给你找一位经验丰富的治跌打损伤的大夫吧!总能好得快些。” 他的语气很温和。仿若是回到了从前。 他进来,禾家人没有吭声,禾早抬头看到是他,眉头就拧成个疙瘩。斜眼瞅着他,想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直趴在这里会不会出痱子?”见她不回答,阿澈也不以为意,看了看她的姿势,似乎和昨天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便担忧道:“这天越来越热了,你看你脸上的汗都没下去过,身上还要盖了薄被子,以后不要盖这么厚,只搭一件薄衣衫就好了。刚我来时已经吩咐他们去县城给你买些冰块回来,先暂时解解热,呆管事已经去府城拉去了,你们家冬日也没有储冰的习惯,一下子拉了几车,够你们夏天用就好。” 禾早越听,脸色就沉得越厉害,最后干脆很不客气地质问:“你这态度一时好一时歹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你翻了脸,现在再换个笑脸,拿个小恩小惠随便哄哄人,我就会跟个小狗一样围着你乱转!你未免把人想得太扁了!” 她胸口是满满的火气。 阿澈的眼眸就是一凛,对上禾早那双明亮得似乎要燃烧起来的眸子,渐渐收敛了凌厉,轻叹一声:“火气还是这么大!” 他拿出帕子来,想再为她拭汗,却被对方给躲了过去。 阿澈也不勉强,只将帕子放到炕桌上,轻声:“你不要动来动去,身上有伤,就自己注意点。” 因为注意到桌上的茶水已经空了,就又为她倒了一杯:“我听你大姐说你不愿意多喝水,怕起来,喝水也是嫌热的缘故,屋里放了冰块,你就不容易那么口渴了。你看,你嘴上都长泡了。” 禾早冷冷注视着他。 阿澈也不管她搭理不搭理自己,只是将自己拿来的几本书一字摆开放到桌上,把大蒲扇放到桌角,又把放在炕上的一个包袱打来,里面却是一面枕席。 禾早瞅了一眼,就微微惊讶。 那枕席不是时夏世人习惯用的竹席,竟然是异常珍贵的翠玉串成的席子。 她之前从未见过。 阿澈注意到她讶异的目光,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是今年我舅舅送我的生辰礼物!叫做凉玉枕席,与凉玉枕是同一个意思,只不过后者造价太高,也太珍贵,一般上轻易不会得见。但是凉玉枕席就相比较来说容易得了。我也才用了几天,想着你怕热,就给你拿来,借给你用用!” 他的语气更加轻柔了:“你摸摸,很凉。” 禾早咬了唇,目光闪动,他的生日礼物啊…… 说起来,他的生日以前自己也问过,是前半年的…… 他竟然未吭一声。 就算她与他闹翻,不与他过生日,还有爹娘大姐他们呢! 他不吭一声,是几个意思! 她半天都未说话,阿澈也不恼,只好脾气地说:“你这里人来人往的,怕人看到会起坏心,我把这个铺你枕头上,再用一块帕子盖上面,就看不出来什么,还能遮一下凉气,女孩子,太凉了也不好。” 说着,他就过来帮着摆弄。 禾早不耐烦地推他:“谁要你假好心,拿走,拿走,我不稀罕!我是穷人,穷人用竹席就中了,可是消受不起你们贵人才用的东西!” 阿澈半弯腰站在她面前,听到她这样说,动作就停了停,然后直起身,淡声:“你明知道我如今已经是无根之人,又何苦一句一个贵人来嘲讽于我?” 禾早咬了唇,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说话难听。 但她脾气其实就是这样,脑子快嘴快,一有怒火,就会不受控制地要发泄出来。 如果是对着敌人,那是大快人心,但若是对着自己人,就容易伤人心。 她张嘴想要解释一句,或者是道个歉什么的,但是,却又拉不下脸来,只好沉着脸瞅向一边。 阿澈其实也很了解她,知道她的脾气就是这样,一时恼了他,就待他像仇人一样了。但,要是好起来,就一点也不拿他当外人,随时随地,为他急之所急,想之所想!热情得让人根本都招架不住! 他刚也就随口一说,随即就又低下头,把枕席帮她换了。 禾早有点不好意思再拒绝,闷闷地趴在胳膊上,任由他动作。 她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和他赌气一样了,异常的可爱。 因为夏日穿得单薄,她脖子上戴的那块玉扣就露了出来。 阿澈看见,不由笑笑:“多谢你帮我保管它了,放在我那里,我还真是不放心呢。” 禾早这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当时与对方闹翻后,也想过要不要把这玉扣还给对方,但是,无缘无故将东西还了,就真的像是赌气一样,但是取下来放一边吧又害怕这样重要的东西会丢失,因此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先戴着。 这戴着戴着就一直戴到了现在。 477.第477章 保姆 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被他看到了这个,哼,一定会很得意! 禾早忙像烫着了一样,忙把玉扣摘下来,想要扔出去,但是在扔的刹那,想到这是对方极其心爱的东西,又怕摔碎了,就干脆往那边推了推,脸上有些红,语气却强硬:“你不说我还忘了呢,现在正好,还给你!” 阿澈的眉头浅浅皱起。 禾早扭过头不看他。 “收起来。”阿澈决定自己再退让一步:“这是当初说好的,你不能因为与我赌气就乱作决定!” “谁跟你赌气,谁乱作决定!我这是太优柔寡断,早该还你了,一直拖了太久了。”禾早瞪大眼睛。 “戴上!”阿澈的态度却突然强硬起来,伸手将玉扣的绳子系到她脖子上,禾早往后仰脸想要躲开,却碰着了屁股上的伤口,顿时小脸就皱成了苦瓜脸。 阿澈低喝一声:“别动。” 禾早愤愤不平。 “好好戴着,你与我赌气就是,干什么要和东西过不去。这玉扣是招你了惹你了,你不肯要它!”阿澈与她挨得很近,一双幽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禾早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它没招惹我,是它的主人招惹我了!” 阿澈忍不住笑:“所以你才更应该保管它,真想出气,自己生闷气有什么用,留着这枚玉扣,气着了就摔一摔,跺一跺,大不了最后换成钱,还小赚一笔呢,你还了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细细教导禾早出气的方法。 禾早听着,脸上就越来越不自在了,她那个时候可是把捏成他模样的小人给撕扯得七零八碎的呢。 不过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太孩子气了。 她干脆轻咳一声,干巴巴地说:“这可是你说的,摔碎了跺碎了可不怪我,最后卖成钱,钱也是我的!” “当然。”阿澈颔首。 禾早从睫毛缝里偷偷瞅他一眼,对上他那带着宠溺,与一点点无奈的笑。 她朝外指了指:“你该走了。” 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阿澈抬头看看时间,点头微笑:“那我先过去,下午我再来看你。” 禾早一扭头:“不敢劳驾!” 阿澈嘴唇勾了勾,走了出去。 禾早则摸了摸脖颈上的玉扣,有些小小的烦恼。 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到底想干什么,态度这样变来变去,又肯放下身段来哄她,难道是有所企图! 到了下午,禾早身下的竹席就换成了很名贵的湘妃竹,比起一般的竹子来说凉爽多了。 呆管事送来了三车的冰,就干脆杵在三房家的地窖中,因为当初要储存山药,地窖挖得很深,一般的东西储存在第一层,下面又挖了一层更深的,储存的效果更好。 这三车冰放在里面,大概能保存一段时间。 禾老三与陈氏很感激,又很不安,这时候的冰是无价的,一般平民百姓家根本用不起。 禾老三估摸着拿出了五百两的银票,要给呆管事。却被对方拒绝了。他一脸正色:“这是我家少爷特意送给贵府用的,署夏可是难过,有了这冰,怕是会好一些。” 三车冰可不是小恩小惠,这东西很金贵。 禾老三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合适。 阿澈站在旁边,笑着说:“三叔,就收下吧。我那里没有挖地窖,以后用冰也是从你们家拿的。” 禾老三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为了阿澈啊。 他心神领会,忙忙点头:“尽管来取。要不,每天早上,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这些小事都无所谓,阿澈便点头:“也好。” 屋里摆放了冰块,禾早立即觉得凉快很多。 禾老三原本想着这既然是特意给阿澈准备的,他们自家用就太厚脸皮了,坚决不愿意用。 阿澈却是亲自帮着在上房摆了两个冰盆,禾老三才摆脱那点想法,一个劲儿地冲阿澈道歉。 阿澈这才温言说道:“三叔,这冰是我与我姑父要的,我姑父本来就有心思要送你们一些,再加上我正好,便一口气送来了三车。所以,你和三婶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冰在一般人眼中很珍贵,但是,对韩家来说,却很平常。” 禾老三摸着脑袋呵呵傻笑:“你就是太客气了,总为我们家人着想哩……遇见阿澈少爷,可真是我们家的贵人!” 阿澈微微笑了笑。 贵人嘛,这个却不一定! 大概是因为冰块的原因,阿澈再次去看望禾早的时候,后者就显得神清气爽多了,就是那脾气,也有所改善。 对了他,也不再一直横眉冷眼的了,但也不会特意给好脸,只趴在那里,自顾自地翻书,粗略地看几页书。 趴着很无聊,她这情况又不能坐。很难受! 阿澈见了,就伸手将书从她枕头边抽走。 禾早忙“暧”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他长手长脚地将书拿到了一边。 “你干嘛!”禾早很是不满。 “这样看书对你眼睛不好。”阿澈道,翻到她刚才看的那一页,看了看:“反正白天地里我没事,我给你念吧。” 说着,没等禾早的反应,就用那优美动听的嗓音念起书来。 他的官话特别标准,又是那种如同泉水叮咚一般的音质,在大夏天听他念书,是一种特别的享受。 禾早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听着听着就不由入了迷,而且,还真的是特别舒服啊,不用费眼睛,她干脆趴着,将小脑袋埋到那沁凉沁凉的枕席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悠悠转醒,还以为很晚了,一抬头却见阿澈竟没有离开。 他在炕桌上盘腿坐着,低头写着什么,听到动静,就看了她一眼笑:“醒了?我的声音竟然成了催眠曲了。你睡了一天还瞌睡!” 禾早瞪大眼睛:“你咋还没走?” 她去瞅窗外,天色似乎是快黄昏了,温度也降了不少。 但奇怪的是,平常家里紧紧出出总是很多人,松花蛋作坊的,自家人,来串门的,可是,现在外面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人都哪儿去了?” 禾早很迷茫。 “作坊的人都下工了,你爹娘,春儿,还有四宝、七宝则是跟着去了县城。”阿澈回答:“你没有人照顾,他们便托我照看你一会儿。” 478.第478章 如厕大小事 禾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禾老太太那边又闹幺蛾子了。 阿澈却颔首:“是你奶病情加重,一家子都去侍疾了。” 禾早顿时无语了。 原本在老宅的时候,一家子跑去侍疾还说得过去,现在对方跑到了县城里,这一家子也得一个不落地跟去啊! 真是嫌钱多了烧包,还是怎的! 一家子在县城吃住,那不得花钱啊! 禾早就皱眉:“老宅那边也去人了?镇上也全家都去了?” 她问的第一句就是人去了多少,而不是老太太病情严重不,有没有改善,神情中没有半点为对方担心。 阿澈就很无奈:“你啊,以后在我面前可以这样,但是就是在自家人面前,就是装也要装一下,刚才问的我那句话应该是问你长辈的病情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很柔和,循循善诱的,让人听了不至于反感。 禾早斜瞅他了一下。 “对,就是不耐烦也要如此!私下里这样说就没事。”阿澈继续不疾不徐地微笑。 禾早咬咬唇,轻骂一声:“虚伪。” 阿澈就气定神闲地微笑。 禾早没有办法,就咳嗽一声:“那好,我奶病咋样了?要紧不要紧?用不用我这个病人也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飞奔过去?” 她嘻嘻笑着很甜美。 阿澈微微侧了头,明润的眼眸瞅着她,轻笑:“病情怕是有些惊险,但是,据说你奶还能骂人,骂一堆在乡下待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不去看她,不孝顺,你三房一家,大房一家才赶紧去了县城!” 禾早就知道禾老太太这肯定是没事了。 只不知道这回发神经是为了何事!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一双小小的玉足赫然印在眼前。 刚还气定神闲的阿澈脸颊微红,移开视线,也跟着起身:“你要什么?我帮你拿!你不要动。” 刚刚过了一夜,臀部上的伤淤青不减,肿得老高。 这时候又没有特别好的外敷药,只能靠慢慢养着,让肿消退。 禾早趿拉了鞋子,手扶着炕沿慢慢往外走。 阿澈急了,口气不太好:“你到底想干什么,说了不让你乱动!我帮你就是了。” 禾早忍无可忍,扭头瞪着他:“我要去如厕,你帮我啊!” 阿澈顿时呆在当地。 他其实应该想到,她突然从床上起来,是想去如厕。 但是,他又怎么会想得到呢。 从小到大,他这是第一次伺候人。 他迟疑半晌,最后还是赶过来,搀扶着她的小胳膊:“那我送你过去。” 他的力气很大,这样一搀扶,禾早就觉得好受多了。走路一拐一拐的,像是禾老太太。 禾老太太是因为老寒腿,那条腿常年都偏疼,所以走起路来就喜欢一拐一拐,可是乡下老人这样的行为非常正常。而禾老太太的腿疼,也没有半分影响到她走路的。 阿澈瞅了瞅她的腿,便问:“腿上也受伤了?” 小姑娘娇嫩,骨头皮肤都很脆弱,这要是换在成年人身上可能没事,换到她身上就有点严重了。 禾早摇头:“也就一点点紫肿,没事。” 她扭头望望那边的荆条,垂眸想了想,忽然就咧嘴笑着,小声音特别甜:“阿澈哥哥,你帮我一件忙好不好?” 阿澈低头看她。 禾早指着那边的荆条:“你瞧我连走路都走不成,你帮我做个拐杖吧!” 他们家现在没有合适的棍子,只有一早就砍下来堆在那边的荆条还可以。 荆条一般都很细,细的编漂子容易,但是禾家却是因为要用荆棍晾晒柿饼,因此砍割的都是比较粗壮的,没有用完,就堆放在院子角落。 阿澈朝那边看了看,心里很清楚,这是禾早在想着法子整治他了。 他摸摸鼻子,颔首微笑,很干脆回答:“好啊。” 禾早从厕所里出来后,就又进了西厢趴在那里,只不过窗却开得大大的,能将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阿澈乖乖地选了一根最长最直的荆条在努力,他并没有干惯这种活计,拿在手里,用锋利的匕首去削长短,一开始有些笨拙,但他到底是练武之人,稍微一熟悉就削出来一根很好的、能适合禾早身高的小拐杖。 拐杖表面被削得平平展展,没有一点刺手的地方。手握着的地方,又是特意选取了一个开叉的位置,磨平,中间微微往下凹,拿在手里才会最方便最舒服。 禾早从窗口往外看,一开始见对方出糗,倒是挺高兴的,但是,一会儿就看了他熟练的动作,不由郁闷了,将头扭到了一边。 这时,听到外面传柳莺娘特有的爽朗声音:“早儿啊,在家不!” 她进了家门,看到阿澈,倒是一愣,便忙客气地笑:“顾少爷也在啊,是来看望早儿哩。” 她一直在作坊帮忙,与阿澈也很熟了,但阿澈这种人,贵冷,很不容易让人接近,就是禾三房自家的人,看了他,还会有点不自在呢,更不用说柳莺娘了。 阿澈点了下头,看到她手上提了个大盒子,便知是特意给禾早送饭来的。 禾家将禾早托付给了他,当然不会连伙食也一起交给他,就又特意嘱咐柳莺娘晚上送饭。 自然,是送两个人的饭。 柳莺娘自忖,这平日里总受禾三房家的恩惠,难得被对方麻烦一次,那这差事就得办得体体面面才行,因为就特意借了对方的大提盒,准备炒几样小菜,焖了小米饭送过来。 阿澈跟着柳莺娘一起进了屋。 禾早正笑着与柳莺娘说话:“大娘,麻烦你来送饭了,真是谢谢了,你整天忙着,让我莺儿姐送来就中了,还又劳烦你跑这一趟!” 柳莺娘是个双立人,当即就笑:“你莺儿姐倒是想来,是我不让她来,她一个孩子,可是没你懂事哩,来你家就只会送个饭,这后院也不晓得去瞧瞧,厨房的灶火也不晓得看死了没有,还得给你们温上水,晚上洗澡洗脚用。你那药不是还得熬,拿来我去熬吧,你娘说都是用小炉子熬的,我给你熬好了,温到小炉子上,你慢慢喝。” 479.第479章 喂饭 禾早忙忙道谢。因看到阿澈进来了,眼珠子一转,就笑道:“大娘娘,你家去忙吧,阿澈哥会帮我熬药哩。我娘走时,也都嘱咐过他了,你怕是给我送饭还没吃吧,要不就搬了凳子来一起吃?” 柳莺娘是特意给禾早做的饭,做了两锅饭,他们刘家吃的就很一般了,玉米粥,炒了一个肉菜,拌了一个青菜,白黄面一起做的窝窝。 这样的伙食,在卢家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乡下人,对口食这之类的东西总是很敏感,一听说让自己留下吃饭,柳莺娘就不好意思了,好伙食当然是给禾早这个病人吃的,自己留下来算是怎么回事,贪那一口吃食! 她随即就要离开,但又看了看阿澈,有点不放心:“顾少爷会熬药吗?” 禾早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会哩,会哩,熬药很简单。” 柳莺娘犹豫道:“这熬药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火候,时辰,都得把握好哩,不然就没药效了。” 禾早就瞅了阿澈:“阿澈哥哥,你会不会啊?” 阿澈看着她,有点无可奈何地笑。 好吧,他其实也猜到了,自己又厚着脸皮凑上来,想与对方和好,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总要出点苦头! 现在是熬药,如果他拒绝了,禾早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更离谱的招式来对付他呢。 他就点头:“我会,柳伯母还请回吧。我会照顾早儿的。” 这样熨帖的话。 柳莺娘有些感动,又有些好奇,暗暗想着,这顾少爷果然与禾三房的关系不一般哩。 这人都走了,三房也就放心把受伤的小闺女托付给顾少爷! 顾少爷看着,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也愿意为了禾早去生火熬药! 她心里小小的八卦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决定等吃了饭再来看看。 大人不在家,一个小闺女在,也是真让人忧心的。 等人走了,阿澈就直直盯着禾早。 禾早半点也不心虚,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往外面指指:“阿澈哥哥,我该喝药了,那药可不会自己好哩!” 阿澈却走过来。 禾早忙一缩身体,有点受惊吓:“让你去熬药,你干啥!” 一看,这做贼心虚的模样也太明显了。 阿澈没好气地看她,却是将炕边上的提盒取下盖子,将里面的饭菜摆放出来。 柳莺娘的手艺那也不是盖的,有炒得极肥的肉片,煎炸的小黄鱼,土豆炖鸡块,炒花生米,炒菠菜,西红柿炒鸡蛋,一小盆排骨汤,又有一小盆金灿灿的小米饭。 这丰盛程度,堪比刘家过节日时吃的了。 禾早的肚子立马就咕咕叫起来。 她咽了下口水,忙去拿筷子。 但是,想必是考虑到禾三房家就有这些东西,柳莺娘就没往里放,勺子和碗都没有。 禾早立刻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阿澈。 后者一笑:“你是想让我给你当跑腿的啊?” 禾早理直气壮:“你不是特意来照顾我的!”她大大咧咧:“就拿个筷子和勺子就中了啊,我直接就着盆吃饭。” 阿澈的神情就滞了滞。 用盆吃饭,这是饿死鬼投胎吗? 而且就算你太能吃,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女孩子的修养呢,闺阁之气呢! 最后,就是这样丰盛的一桌饭,明眼一看就是给两个人准备的,现在是打算着不光让他干活,还要让他饿着肚子干活是不是? 精明腹黑的顾允澈才不会干。 他长手一伸,动作迅速地将鸡块,花生米,炒菠菜,小黄鱼,肥肉片全都给拿走了,就剩下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和一盆排骨汤。 但是,禾家人都知道,禾早是不爱吃炒鸡蛋的。 这就相当于只留给她一个排骨汤! 禾早的眼睛嗖得一下就瞪圆了:“你干嘛!” 那样子,与护食的老母鸡也差不多了。 阿澈很有涵养地笑:“柳家伯母是太娇惯你,但是你身上的伤,可不适合吃太油腻的,尤其是大晚上的,你趴着睡觉,还不容易消化!这米你也不能多吃,我等会儿给你拨一小碗。吃太饱可不行。” 说着,就提了大提盒要出去。 禾早急得从床上起来,伤口疼得她小脸皱成包子了,语气却又气又急:“暧,你胡说八道,我这是骨伤,最应该吃肉才能好得快!你想一个人独吞啊,给我拿回来!” 阿澈扭头看她:“那不是有排骨汤,喝了这个,说不定你身上还会多长些骨头呢!” 禾早气得咬牙切齿,瞪着他,低低威胁:“快给我拿回来,少说三道四的!” 阿澈轻轻飘飘地笑:“柳家人日子过得也不富裕,我去拿给他们,知道你是吃饱的,他们想必也能心安理得地吃了。” 这话在理。 禾早也不是真的贪嘴的人,当即犹豫下,指了指西红柿炒鸡蛋:“那你至少给我换个菜,哪怕是菠菜,我不要吃炒蛋!” 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 阿澈就又回转身来,重新将盘子摆在桌上,温言:“你虽然很大方,但这是他们特意做了送你吃的,再还回去干什么!应该全部吃完刘家伯母才会更高兴!” 好的坏的,全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禾早闷闷地垂着小脸,觉得自己再次被欺负了。 阿澈亲自给她盛了饭,又舀了半碗排骨汤,放到她面前,又问:“这样趴着吃舒服不舒服?” 禾早趴在那里,面前特意放了一张干净的长板子。 趴着当然不舒服,但是禾早的伤正好在后臀与尾骨相间的地方,坐着会很难受。所以宁愿趴着。 她不情愿地回答:“你自己试试好了,看舒服不舒服!” 还是在和他赌气! 阿澈屈起食指,没来由就敲了下她的额头。 禾早委屈了:“我病了你还欺负我!” 阿澈对上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微笑:“你趴好,我来喂你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禾早没有半点防备,微微愣住,心底就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她脸颊一红,忙忙拒绝:“没,不用,我自己会吃,又不是孩子……” 只屋内的气氛,却有些异样。 阿澈不以为意,干脆放了小凳子在炕边,拿了筷子和勺子,一口口喂她。 480.第480章 再次受惊吓 喂好了饭,等他自己吃的时候,饭菜都有些凉了。 禾早有些过意不去,捅捅他的袖子:“喂,嫌凉的的话,你去热一热,就放在锅里,用水烧开,就行了,很简单的。” 阿澈摇头:“不用麻烦,我赶紧吃了再给你熬药。” 他很注意养生之道,哪怕是从府中逃出来,在外面餐风露宿的,吃饭也只会吃个七分饱。 吃完之后,他很自觉地将碗筷收拾了,又学着之前看到的那样,将干净的剩菜折到了一起。 禾早吃饱喝足,又被感动了后,心情倒是很好,看着他微微笑着:“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会过日子的人了。” 以前,想必如他,吃剩的饭菜会直接倒掉吧! 大户人家都是如此。 阿澈就笑笑,不言。 禾早自顾自地说道:“吃剩菜剩饭是老习俗了,你慢慢也就习惯了。你没见咱村子上谁家吃桌,就有人喜欢拿着空碗过去,等吃完了,便将桌上剩下的还能吃的菜都给折回家!这些,主家是不管的,难得见一次荤腥,当然是可着客人吃,这样面子上才好看哩!等客人走过了,主家还要再这一次,将不太干净的放在一起,干净的放到一起,然后分给本家邻居!庄稼人都实诚,你送上门半碗肉菜,他们都会感激你跟啥似的,以后关系自然而然就亲近起来。” 阿澈一边收拾着一边听,闻言便笑:“看来这小小的折菜一事上也蕴含着大道理呢。” “那可不是。”禾早也觉得好像是回到了从前与对方相处的时候,很轻松地笑:“那次我家发家不也不如此,就是我大姑喜欢多管闲事,插手我家分折菜的事,两家关系更僵了。” 她加了一句:“口食,在咱庄稼人眼中,那是很重要哩。” 阿澈点头,看她:“以后有机会你再多说一些这样的事给我听。” 禾早却猛地想起此时的状况,顿时觉得自己心软了。 她猛地沉下脸,将长板子一推,就趴到了那里,用被子将自己埋得紧紧的:“想让谁讲你找谁去,我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这态度,是想起来又生气了。 这样的脾气…… 阿澈无可奈何地笑,端了碗筷出去。 这一年,他学会了很多,烧火是野外生存的必备本领,因此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 只是,熬药却是需要更高深的技术,等他将半碗汤药端到炕上的时候,禾早闻到那仿佛比往常更苦的药,小鼻子就皱了:“是不是糊了?” 阿澈白皙的脸颊就是一红。 熬的中药,贴在了锅底,当然会糊。 不光有点糊,而且熬的火太大,时间又长,原本正常的该一碗的汤药,也变成了小半碗。 对方也没有换衣服,袖子,衣服下摆,还有鼻尖上都挂了几道灰。 禾早对于喝又苦又糊的中药很气愤,但是抬头瞧见对方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哪来来的大花猫!那我家小老鼠都吓跑了。” 阿澈一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狼狈模样,不由苦笑。 他刚才忙的手忙脚乱的,完全没顾上自己的形象。 他脸色有些黑,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禾早暗想,要是就此气走了才好呢。 但对方只是去了原本自己住的房间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等看到他又出现,禾早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失望。 总而言之,心情复杂得很。 喝完了中药,又消磨了会儿时间,三房的人却还没回来。 阿澈也安慰她:“想必是在路上,下午才过去,晚上回来肯定赶!” 禾早看了看天色:“晚上没有月亮。” 只有漫天的星星,不如明月时明亮。 走夜路,并不安全。 当初禾老三就是这样摔断了一条腿。 阿澈便道:“有火把,有出行灯,你爹娘做事你放心,都是在稳妥不过的人。” 禾早就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想睡?那就睡会儿!我在这儿陪你。”阿澈很体贴。 禾早也没心情与他斗嘴了,动了动身子摇头:“我不睡,我看会儿书,等他们回来。” 阿澈就为她念书。 禾早在那阴阳顿挫,动听悦耳的读书声中睡着了。 人都是如此,越睡越想睡。 她这一睡,就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她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 “早儿真是麻烦阿澈你照顾了啊,天这么晚了,也不应回去了,就在家住下吧。” 随即是阿澈应允的回答声。 禾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陈氏与禾春儿站在那里,便惊喜道:“娘,大姐,你们回来了。” 陈氏走过来看她,爱怜地说:“这不是放心不下你,我和你大姐就先回来了。” “那意思是说,我爹,四哥,七宝都没回来?”禾早瞪大了眼睛。 难道禾老太太的病情就当真如此严重? 陈氏叹口气:“老太太这回病得不轻哩,整个人都拉虚脱了,头发也花白了不少。” 禾春儿就笑着安慰她:“不过没有大碍,我们去的时候,咱奶不成个样子,等回来的时候,却喝了两帖汤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精神气还弱,咱爹不放心,要四宝七宝留着侍疾。我和娘原本是要待在那里的,但是,县城里又买那么多空房间,家里又有你,我和娘就先回来。是大山哥送我们回来的。” 她解释得很清楚。 禾早却隐隐有所触动。 又是拉肚子! 她发现禾老太太似乎是只有吓着了才会拉肚子。 那这回也是如此了,她是受了惊吓! 上次她这般的时候,是与四房有关,如今也是如此! 看来,禾老太太对当初那件事真的是太心虚啊。过去了多少年,见了赵氏的面,就原形毕露了! 陈氏则让她向阿澈道谢,毕竟对方照顾了她一下午。天色这么晚了也不去睡,一直守着她。 陈氏自己就很感动。 禾早大眼睛瞅了对方一眼,低了头,闷闷说了声:“谢谢。” 阿澈含笑点点头,又温言嘱咐禾早:“想要什么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弄来。” 陈氏与禾春儿就忙说着客气的话。 阿澈便道:“那我先去休息,还是之前的屋子,今晚三叔不在,如果有事我在的话更好点。” 其实,家里有了几个长工,安全上倒是没有大问题。 但是几个主人都是女流之辈,长工却基本是男子,不太方便。阿澈就主动请缨住下来。 481.第481章 鲜水果 陈氏就一遍一遍地念叨人太懂事,太知礼,对他家太好等等。 禾早觉得耳朵听得快出茧子了。 陈氏就瞅她一眼:“你给人家使脸色了没?” 到底是做娘的,小闺女与阿澈闹别扭,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吱过声而已。 禾早就“啊”了一声,一脸无辜:“人家不辞辛苦来照顾我,我给他使脸色干嘛,我有这么不知好歹嘛!” 禾春儿便瞅着她微笑。 那目光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禾早就正色问道:“我奶到底是咋了?有没有大碍?” 这回禾老太太又吓病了,别说禾早,就是陈氏与禾春儿这样的老实人都心里犯起了嘀咕,怀疑老太太是不是真的冲撞了什么。 村里的老人,可没听说谁一吓就吓得拉肚子拉到腿软,下不了床的! 当然了,拉肚子的那味道,却是不好闻的。 陈氏与禾春儿都闻闻自己身上,只跟禾早说真没大碍,就去洗澡了。 禾早睡了一觉,来了精神,大半夜的也不去睡,拉了禾春儿说话。 禾春儿今天经历了闹哄哄的一天,头昏脑涨的,但是只能要去睡也睡不着,就躺在床上细细与禾早说了起来。 原来,上次禾老太太被吓着后,就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这回,又被赵氏吓了一吓,病情气势汹汹的,让人防不胜防。 这次全家子都去,除了侍疾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禾老太太让家里的男人出面,去将赵氏送到官府里去。 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再说,赵氏可是五宝的亲娘哩,禾老四就那么一个儿子。 禾家的男人除了禾老二,都不是惹是生非的主。禾老大与禾老四也一直劝慰禾老太太,老太太就躺在床上嚎叫着,看来是痛恨赵氏痛恨到了极点。 禾老爷子就让他们几个先口头答应着,只把老太太的病治好再说。 禾早不由惊讶:“那这么说,咱四婶还真得吃官司哩?” “谁知道哩,明天看咱爷咋说吧,这事还是咱爷说了算。”禾春儿说道:“不过我觉得咱爷一定不会答应!” 家丑的事,传出去,整个禾家都没了名声了。 “五宝现在也读书哩。”禾春儿含糊的说道。 以后要真的背负一个母亲弑母的名声,五宝连考个秀才都不能。 禾早就哦了一声。 “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哩。”禾春儿迷迷糊糊地说道,睡意袭来:“明早还要跟娘一起去县城里呢。” 禾早就皱眉:“还要去?” 那边却半天没传来声音。 晚上,屋里只放了小半盆的冰块,就这,屋子里也已经很凉了。 禾早觉得屁股上还是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望着那冰块,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突然的,她就一拍脑袋,觉得自己是个大蠢猪。 在现代,受了伤什么的第一件事不都是要冰敷吗,怎么她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在这时候,可是不兴用冰块去敷伤口的,只是采了中药磨碎了慢慢敷,或者是推拿。 只是她的伤口位置有些特别,黄大夫就算是个大夫,在这民风保守的古代,也不好直接在她小屁屁上推拿啊。 就是那天包扎伤口,他也是隔了衣服查看了下,压根没看里面。 禾早瞅瞅禾春儿,已经睡着了。 她只得勉强起身,拿了帕子捡了几块冰包住,放在小屁屁上,那股凉意瞬间就传遍了全身。禾早龇牙咧嘴忍受了一会儿,小屁屁就麻了,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禾早终于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冰敷的效果那是杠杠的,次日早起来,禾早顿时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肿块也消了很多。 她下地试着走了走,还是疼,磕磕绊绊的,但是至少疼痛减轻了许多。 陈氏与禾春儿果然要到县城去。 再次将禾早交付给阿澈,便急忙赶车走了。 柳莺娘送饭, 禾早与阿澈的小日子过得倒是又平静又安乐。 她趴着,对方给她念书,或者是给她讲一个生动的小故事。 这里是架空朝代,禾早对历史上的那些人物一头雾水,由阿澈讲出来也很有新鲜感。 呆管事快晌午的时候又送来了一些稀罕零嘴,像是木瓜片,大椰子,还有仍带些水灵的荔枝呢。 禾早有些不安:“你这般兴师动众的,到底有没有关系啊!” 还被人追杀哩,不低调可以吗? 阿澈不以为意:“这是从府城运来的,原不是特意为了我,是送来老家的长辈的,我这是要了来,一点也不麻烦。” 禾早还是嘱咐道:“你以后还是别要这些东西了,反正就一些水果,我也不稀罕,也不爱吃。” 她不比这里的人,连椰子和荔枝是什么都没见过。 “再说咱们这儿就有很多哩,野葡萄,茱萸果,青核桃,酸枣,柿子……慢慢吃着就中。” 阿澈就含笑看了她:“你这是关心我吗?” 禾早一怔,就闹了个大红脸:“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招摇,会牵连到我们一家子身上。” 阿澈就微微点头:“是吗?” 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没有抹去。 禾早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干脆不理他,专注地趴在那里吃荔枝。 她剥壳的动作很灵巧,白嫩嫩,水灵剔透的果肉从壳中取出来,再放到嘴里,吐出核来。 明明连荔枝都没有见过,却熟悉得好像是吃了上百遍一样。 阿澈看着她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就垂下眼睛,伸手打开椰子壳,将淡黄色的果汁倒在了碗里,递给她:“喝这个尝尝。” 禾早便就着他的手尝了尝,又皱眉:“味道淡淡的,放几个冰块吧。冰镇一下好喝。” “你倒是挺清楚,怪会吃的!”阿澈便笑:“不过你火气大,吃冰可不好,就这个喝吧。” 大中午的从府城拉过来,就算是中途有冰镇着,这会儿喝道嘴里也已经是温热的了,禾早就朝冰盆的地方努嘴:“那至少放上面,降降温。” 阿澈侧着头想了想,笑着起身,果真将碗放到了冰块上。 禾早顿时很开心地笑。 “谁告诉你用冰块敷着伤口好得快?”阿澈回转身,并没有坐下,而是若有所思地问。 禾早顿时心虚不已。 482.第482章 休弃 “我在古书上一个偏方上看的。”她忽闪着大眼睛,语气很轻,很真诚,很可信。 “什么古书,我也瞧瞧。”阿澈不温不火地继续笑。 禾早一摆手,很符合平时的个性:“我看的书那么多,谁知道在哪儿哩!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你那里的书。” 阿澈微笑着,将目光转向了边上的小格子架。 禾早笑嘻嘻的:“那古书被我不小心扯破了,就拿去扔了。” “处理得挺彻底的啊。”阿澈的样子有些高深莫测。 禾早半仰着小脸,看不出来半点心虚的样子:“你想看啊,那我临摹给你好了,这大半年我的字也能看了。” 反正以前看过的书那么多,胡诌也能胡诌一本。天南地北的,保证是这时候谁都没有看过的,这样,就是让顾允澈看见了,也会觉得真是一本古书了。 禾早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写本书在身边,谁问都有话回。 阿澈就去翻她的笔墨,禾早也是练了很多大本子放在那里的,阿澈已经半年都没有看过她的字了,这样一页一页翻着,果然见后面越写越好。 练毛笔字本来就是如此。 一开始很难,但等真的入了手,练起来的速度就很快了,并且会渐渐形成自己的风骨。 当然,禾早的字离风骨还远着呢。 她现在顶多能被称为,刚刚将骨架打好。 之前,那骨架是散着的,随意堆放在一处,让人看了就惨不忍睹。 现在,倒是有进步了。 阿澈瞅着禾早口中所谓的“能看”的字,他出身王府,自幼见识过的名人字帖多不胜数,禾早这样的字迹在他看来与小孩子涂鸦无异。 但是瞧瞧她极其自得的样子,他嘴角就浮出一抹笑意,点头:“不错。” 禾早便微微得意。 过年后,她对练字也是下了功夫的。 只是,她突然相到个问题。 她现在的字迹,那是等不得大雅之堂的,如果就这样写到书上伪装古书,让人一看不就知道是她写的吗! 如果是用羽毛笔写的简体字呢! 之前不认识繁体字的时候她写得太多了,亲近的人都知道,也照旧会被露馅。 禾早不由叹气。 看来这个思路是行不通了。 三房一家是当天晚上赶回来的,一个个疲惫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打仗似的。 四宝与七宝都是两天没有上学堂的,回来后也顾不得别的,先去了学堂问问这两天学的东西,准备回来复习复习,明天再请教先生。 禾春儿则一脸沉重地进屋换衣服。 阿澈见状,就猜到他们一家会有话要说,就先知趣地告辞了。 陈氏忙力邀他晚上过来吃饭。 阿澈看看三房的冷锅冷灶,没有拒绝。 这几天,三房的人忙碌,而郝三嫂早之前几天就请假了,说是娘家有事,这已经去了五六天了人还没回来,做饭一向是陈氏与禾春儿负责。 等他走后,禾早就迫不及待地问:“咋了,咱四婶不会真被送到官府了吧?” 禾春儿叹口气:“咱爷挡着哩,哪里会送!但是,因为咱奶执意要送人去吃官司,咱四叔为了四婶,不得不退步,答应休了咱四婶!在咱爷奶的看顾下,咱二伯写了信,咱四叔按了手印,然后就让人给送到了赵家村。” 禾早不由惊讶。 然后,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禾老太太的这个做法,一定是高人在后支招。 凭着她的头脑,她想不到用威逼的办法逼迫禾老四妥协。 她会用的,只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咱大姑昨天是不是就住在县城?”禾早问。 “那可不是。”禾春儿点头,脸上带着微微的厌恶:“那个崔大宝也在,整天进进出出的,自命不凡似的,让人受不了。” “那大宝媳妇呢?”出于对大宝的不喜,私下里,他们很少叫对方为兄长。朱娇娇也会直称姓名! “当然跟去了。”禾春儿一点也不想提他们两个,很快就换了话题。 禾早则断定,这事一定是禾大姑在背后捣的鬼。 也不知道她这个出嫁女,伸手管娘家这么多事干什么,老四浮起两个离婚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禾早觉得这一刻,她对禾大姑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厌恶。 “五宝呢?” 禾春儿的神情也很是担忧:“回来时咱爷说改天让人去把他带回来。” 被休弃与当初回娘家的情形还不一样,禾早相信此时的赵家一定很不平静。 赵氏这样的脾气,原是禾家媳妇中最完美最不会被欺负的那一个,但是,下场却是最惨。 当然,或许,与禾家其他的第一茬媳妇相比,她就很幸运了。禾老大与禾老三的第一茬媳妇都病死了。 禾早长长“哦”了一声,却直觉认为五宝不会轻易被禾家带回来。 她的猜测没有错。 等到禾家忙完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的事,一家子从县城回家,几个男人一起去接五宝,却被告知,赵氏带着五宝独自过活去了,他们赵家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禾家人都惊讶万分。 这是后话。 且说当禾老四休掉赵氏后,禾老太太就神清气爽,病很快就好了个彻底,能下床走动了,精神气也来了,整天在小院里吆喝来吆喝去的,周围的邻居都被她的大嗓门弄得不耐烦,最后齐声讨伐之下,老宅的人灰溜溜地回了乡下。 在县城住了俩月,禾老太太又大病一场,那脸却半点没瘦,反而更胖了,胖墩墩的,本就皮肤白皙,现在又珠圆玉润的,看着更像是个慈祥老太太了。 禾老爷子与禾橘儿却恰恰相反,都一个个瘦得跟皮包骨一样。 好像是禾老太太将两个人的伙食全都给吃了。 禾早此时也能走动了,就是会拐脚。 禾老三带着一家子去拜见长辈,禾老爷子倒是问了禾早两句,又嘱咐她不要行礼,快坐着。 禾老太太却没有半点慈爱之心,只眯了眼睛瞅她,然后轻哼一声:“你这丫头,伤的也是时候哩,这家里等你出力,你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禾早口才好,当初禾老太太是想着凭借禾早的口才,逼得禾老四休弃赵氏的。 禾早嘻嘻笑着,全当没听见,只往炕里边看了看,就对禾小姑笑:“小姑,倒是苗条了!” 483.第483章 插手生意 “这斤两轻许多哩。”禾早笑得很天真。 禾小姑瞪她一眼,因为探出了头,禾早明显看到她似乎比以前要衰老一些,脸上有了如禾夏儿一样的愁苦,又夹了刻薄,倒是让她的姿色给去掉了几分。 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是压抑的,大概是因为额头上披了厚厚的刘海吧,这刘海却是为了遮挡额头上的疤痕所致。 她脾气变得更加暴躁阴鸷,但对禾早的手段还记忆幽深,并不愿意无缘无故招惹她。 禾早其实也只是为了警告禾老太太而已。 她敢针对她,那她就要针对禾小姑。 心里对禾小姑的遭遇还是有些同情的,到底都是女子,知道被迫经历过那种事是什么滋味。 而且,禾早真心觉得,禾小姑如果能从中吸取一些教训,从此改正一些,那这个经历也就不算太糟糕,但是看看禾小姑的表现,她就觉得很难了。 禾老太太不满地瞅了禾早一眼,却不再看她,而是对禾老三吩咐道:“老四不愿意在县城干了,也要回家,我回来时骂了他一顿,我看,他平常最听你的话,你多去劝劝他,再骂骂,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他在想啥哩,无非是媳妇被休了不高兴。你跟他说,就凭着他如今那门手艺,到哪儿说不成一个媳妇,就是县城里的小姑娘,我看也要人争着要哩!” 在镇上住了几天,她对禾家烧饼的盈利有了很明确的了解,就是死也决计不肯让禾老四不干的。 禾老三就勉强笑着:“娘,这事也不能勉强,老四一个人不想呆在县城,就是回家做烧饼也中哩,不管是在镇上,还是咱村里,估计都会有人买。” “那哪能一样,咱村才有几个人,都会谁去买白面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家一样,如今成了好户家!老三,这做人可不能丧良心啊,你一家富裕了,就不管兄弟们的死活了!” 说着,她就淡淡瞥了陈氏一眼:“老四的活计是你给找的,你再给你大哥找个活吧,他现在就在镇上铺子里打个散工,挣不了啥钱,你就带着他去外面见见世面,回来后也能帮着你管生意!你一个人,四宝七宝没长成哩,天天靠两个闺女像啥样子。” 这话一说,禾早的眼神就凌厉起来。 她微微掘唇,抬头冷冷地看了眼禾老太太,就在禾老爷子的脸上扫过。 后者微微皱眉,却拿了大旱烟抽着,未吭声。 禾老三当时没想那么多,他直接就拒绝了:“娘,这生意上的事早儿春儿管得好好的,干嘛要换人,再说,我大哥管不方便,他之前也没接触过……” 他其实就是想说禾老大与他们不是一家子,管起来当然不好管。 但是禾老太太哪里肯听,指了他就骂道:“说你啥你还觉得你精哩,你这精都用到别处去了,你家四宝七宝读着书,将来是考官哩,这俩闺女以后嫁了人还跟你一个姓?你兄弟才跟你一个姓哩,你可不要识错好人心,你老娘我是真心为你着想哩!” 这话,不是她能说出来的。 果然,禾大姑在背后说了什么。 禾早就眯了眼睛,微微冷笑:“奶,你要说我和大姐是这个家的外姓人,管我家作坊的生意不合适,那我大伯来管就更不合适了,分了家出去的,还插手管啥,比我和大姐还要名不正言不顺!既然i不信任我和大姐,那中,四哥七宝,从今儿起你们都不要上学了,回来家接守家里的生意吧,将来要是做生意做赔了,啥都赔个一干二净,人家问你们哥俩咋落得这么个惨下场,你们就说当初太孝顺,听了咱奶的话,把大好前程都给浪费了……” 禾老太太猛地从炕上跳起来,直接指着她:“你说啥!你说啥!你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埋忒我是不是!” 禾早淡淡看着她,不温不火:“我是就事论事。奶,不是我做小辈的埋忒你,而是你这个长辈故意作践我们做小辈的呢!” 四宝向前一步,握住禾早的手,抬头看着禾老太太,轻声:“奶,我是我家里的长子,我家的东西最后都会分给我,这作坊我放心交给我大姐和早儿,将来就是给她们做陪嫁,我也心甘情愿。奶你一片好意,这事是不要管了吧!” 他的态度也很强硬。 禾老太太又惊又怒,指着他大口喘气,几乎都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禾早与禾春儿都很感动地看向四宝。 禾老三与陈氏也有些惊异。 七宝仿佛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一样,也忙上前一步,去牵禾春儿的手:“就是我的那一份,我也愿意给我大姐和二姐。我不要。” 禾春儿与禾早同时露出了微笑。 禾早则想,这一年的付出,真的没有白费,有这样两个好兄弟,她这辈子都可以含笑向前走了。 三房几个姊妹这么团结一致,倒是让其他人都吃一惊。 尤其是四宝的魄力。 他与七宝还不一样,大宝出去后,他就是长子,家里的大部分财产都是归他的。将被封为贡品的松花蛋大方地让给姊妹做陪嫁,这份魄力让人佩服! 刚才禾老太太那些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是在挑拨禾三房兄弟姐妹的关系,但没想到,四宝与七宝都如此懂事。 禾老爷子微微皱眉,看了四姊妹一眼,就去呵斥禾老太太:“中了,你就少说两句,整天啥话被你一说,再好心也变了味了。” 他又笑着跟几个人解释:“你们奶的脾气你们也知道哩,心眼不坏,就是嘴笨,说出的话就是容易得罪人!她可是没啥意思了,就是觉得你们姐妹俩管着作坊太辛苦了,让你们大伯\大娘娘,或者是大姑啥的给帮帮忙……” 禾早笑得意味深长。 说了半天,最关键的一句在这里。 他与禾老太太拐弯抹角地再推荐自家亲闺女呢! 禾大姑这是插手完四房的事,又想来插手他们三房的生意了吧! 484.第484章 后怕 禾早几个人都想明白了,互相交换了眼色。 禾老爷子没有主意,继续往下说道:“要说你大伯没有做过生意,不放心,那你们大姑就行,她这些年一直管着镇上的杂货铺,好名声那是方圆百里都知道哩。她给你们家帮忙,那可是放一万个心!” 禾早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细细审视着禾老爷子的脸色,想要看清楚一个人到底要偏心到何种程度,才能昧着良心,看不到他们与禾大姑之间的仇恨。 如今两家逢年过节都基本不走动,三房几个姊妹,路上看到禾大姑,都不愿意搭理人,只是迫于礼教规矩,才叫一声姑姑,但是这声姑姑和叫陌生人的名字没有区别。 四宝也轻轻握拳,咬着牙,在忍耐着。 陈氏有些着急,急忙去看禾老三。 后者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有些怔忡惊讶。 “老三啊,大宝也是你亲儿子,你大姐来给你帮忙那是正正好的事,你放心她也放心。你不多想别的,也要多给大宝想想啊,他日子过好了,你这个当爹的也就好了。” 禾老爷子的话,语重心长。 禾早却很想笑,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崔大宝与朱娇娇,大热的太能也愿意奔赴到县城里去了。 她脸一沉,刚要开口,却被身边的四宝抢了先。 后者挺着小身板,微微抬头,声音很镇定,但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晰:“爷,你或许忘了我大姑过继了我们大哥,但是,我们家却不会忘记这种夺子之恨,夺兄之仇!我们尊称她为一声姑姑,那是为礼教故,但并非当真与崔家就和好如初!她要想管我们家的生意,好,跟我爹娘道歉,说清楚当初为什么要过继我大哥,并且愿意不愿意让我大哥回来!只要我大哥回来,我家生意就让她管!”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就是禾早也很惊讶,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突然就明白了四宝的用意。 七宝就有些急了。 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大哥,他可不愿意他回来哩。 他去扯四宝的袖子,后者正全身注意力都放在禾老爷子身上,压根没有主意。 他又去看禾早,后者微微张开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四宝!”禾老三很是惊讶。 让大宝回来? 这件事他当然在睡梦中想过,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愿意看着子女离开身边。 但是,他也知道,过继一事已经成了定局,又是禾大宝心心念念所渴望的,他就不多想,也从不在子女身边提这件事。 可,如今四宝也说让大宝回来…… 禾老三有些感动,之前他总以为几个孩子对大宝怨念很深,不愿意与他和好,但现在看来是他误会他们了。 禾春儿已经开口:“就是我大哥愿意回来,也要向咱全村的人认错才中,并且要放弃考取功名的机会,安心回家做一个庄稼人才中。” 其他人更加惊讶了。 没想到禾春儿平时不声不响的,涉及到亲哥哥,竟然这么心狠。 放弃考取功名的机会,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岂不是坏了一辈子前程。 禾早却是知道禾春儿的心思。 对方心里还是在乎大宝的,总是担心以对方的为人品性,真的有了功名掌管一方后,不光会祸害百姓,最后说不得还会落个悲惨下场。 如果当真是这样,倒不如不读书,只安心做一个富家翁! 让他回家来,禾春儿心底倒是有些愿意,但是又觉得如果他不回来,他们三房一家子会过得很好。 他这颗老鼠屎就不要回来扰了一家子的安宁了。 “真是心狠啊,啊,一个比一个心狠!”禾老太太也恼怒气愤,指着他们骂道。 但是,几个孩子的立场无比坚定,又是一条心,禾老太太骂归骂,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她只好将怒火全部对准了禾老三与陈氏。 两个人是被她骂惯的,一律低了头不吭声。 直到禾家,三房也没有松口让禾大姑管理自家生意。 回到家,一家子人都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累个半死。 禾早不顾禾老三的感受,径直夸赞四宝:“四哥,今天你说的那些话太给力了,让人听了好窝心,好痛快。” 四宝就笑,淡定地回答:“那个时候本该就是我这个长子出面说话的,你们女孩说话,分量不够重,咱爹娘又不会说话,就只能我出马了!” 不得不说,上了一年的血,他的进步不小,要是一千年的四宝,是绝对做不到现在这种程度的。 禾早就掘唇笑:“刚开始我跳了一跳,还以为你真要让崔……表哥回来呢!” 四宝就朝禾老三那边看去,对方听着子女们的谈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才的刹那,他是有让大宝回来的想法,但,几个人都只是说说而已,心里缺不情愿的! 他有些为大儿子担心。 “爹,你真想让我大姑来管咱家生意啊?”禾早睁大眼睛看着他。 几个子女就齐刷刷瞅着他。 禾老三忙忙摆手:“不,哪会哩,咱和你们大姑不是一路人,咱家生意不让她插手啊!” 禾大姑要插手三房声音干啥,还不是为了赚钱。 凭着她的心计与翻脸不认人的狠辣,让她来管,估计过不了几天,松花蛋作坊就姓了崔了。 禾早就笑笑,声音意味深长:“听说我大姑的公公婆婆都去世的早,所以家里的生意才让一个人管了,这也太巧了,不然我们那个大姑父可不是做生意的好料子,大姑要是没嫁过去,这杂货铺可就乱成一锅粥了!” 她说得隐有深意。 四宝,禾春儿,还有陈氏三个立马就听懂了。 一个个心底有些发凉。 禾老三怔了怔,才恍惚有些明白。 他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但从没有对几个子女说,听了禾早这句话,突然就一个激灵,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幸亏,刚才几个孩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老爷子。 家里的生意绝对,绝对不能让禾大姑来管! 他决定,就算是老爷子、老太太不死心再找他说项,他也一定要拒绝,真不行,就拿崔家二老的事来说明! 关键处,也就顾不得撕破不撕破脸皮了! 485.第485章 抵制禾大姑 果然如他所料,禾老爷子又叫了他私下里说项,也说明了缘由:“我其实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但是咱家供了这老多的读书人,去做生意,名声上不好,就没提过,但是,i大姐也有这个心思,大宝像是也很稀罕你家作坊一样。你们两家本是骨肉亲,现在却闹得四不像,我就琢磨着不中就让她来帮你管。你人老实,做生意却不大在行,家里就一个早儿能派出场面,其他人都不中,但是,早儿是一个闺女,没几年就要出嫁哩,到时候谁来替你管?我看四宝、七宝都是要考功名哩,这家里的生意怕是不会沾手……” 他一件一件慢慢地细细地跟禾老三细说。 禾老三却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当初不过是崔家那个小小的杂货铺,禾大姑就稀罕得跟啥似的,更何况是他们家的作坊! 他很干脆地拒绝:“爹,四宝、七宝读书才读了一年,好坏不知道,这功名可不是容易考哩,要是考不中回家做点小生意,买点田地做个富家翁也能过一辈子,这生意咋不能沾手了!再说我早儿,那可是个大聪明人哩,她出嫁了也能替家里管生意!” 禾老爷子就直叹气:“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 禾老三就很奇怪:“爹,那我大姐不早就出嫁了!” 让他来管,难道就比禾早更亲近不成? 禾老爷子哑口无言。 在他心里,当然觉得亲闺女儿亲。却从未想过,在禾老三与陈氏的立场上,也是如此的看法。 老爷子是个聪明人,听了他这样说就知道行不通了,倒没有为难他。 但是,禾老太太就不依不饶的,一天叫禾老三叫了两三趟,根本容不得他不答应。 禾老三如今的心肠变得也硬了些,不争不吵不闹,直接就低头闷不吭声。 禾老太太又骂又叫,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禾大姑这几天却一直没露面,她同禾老爷子一样,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全靠着长辈的脸面,自己一露面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可,事情并没有如预期那样顺利发展。 禾大姑便想着要不要让大宝亲自回家一趟。 可她这辈子没个儿子,好容易要来了大宝,平日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大宝那孩子心眼又不实,爱财,读书读得人品有些不太正,要是让他回家去联络感情,他会不会就此一去不回呢! 从来都没为事情犯过仇的禾大姑陷入到了犹豫中。 这天下午,禾早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去后院看人做松花蛋。 禾春儿也在帮忙,小缎坐在她身边,正与她说着闲话。 小缎很能干,人也贤惠,但命不好,嫁个丈夫是个无赖,整天吃喝嫖赌,有时候还打媳妇,亏得公婆人不错。 她现在说的就是婆婆身上发生的事:“我婆婆去镇上买东西,路过你家大姑的杂货铺,你大姑就站在门边,便站着说了两句话,问她去干啥了,我婆婆就实话实说,买些酱醋油盐之类的,这不是眼瞅着要七夕了,又要扯两块布,给我做衣裳。你大姑就热情地往铺子里让,我婆婆也是个实诚人,拉不下脸面,就进去挑了挑。” 说到这儿,小缎的眉头就微微一皱:“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你大姑拿出来的料子都是旧年积存下来的,颜色发黄,显旧,价钱却与新料子差不多,那些酱醋油盐,我婆婆都买了些,最后你大姑给便宜了五文钱,但是我婆婆回家来一称,竟是没有一个给足称两的,那块料子一展开,最里层也被老鼠咬了几个洞,一大片都得裁下来。你大姑她会一点不知情?就那么小的杂货铺,货物咋回事,那都心里门儿清哩!她这不是故意坑咱自己家人!” 小缎的语气很气愤,脸颊涨红。 禾春儿的脸也如她一样涨红,却是羞的。 她顿了顿,轻声:“小缎嫂子,是我大姑做的不地道,我给你陪个不是……我们两家的关系……要不然还能帮你说道说道……” 小缎就摆手:“别,我懂你的意思哩,你们两家听说现在也闹得很僵……” 虽说禾家人做事机密,但在三房后院作坊里的人,总能听见一些风声。 禾春儿咬了唇。 禾早的眼睛就闪了闪,走上前去,小缎就忙搬了凳子让她坐:“你不方便就不来了,在家里歇着吧。” 禾春儿也责怪道:“你就坐不住,不让你跳,这一跳好得就慢了。” 禾早不以为意:“没啥,咱家后院我还来不了!我这跳一跳却和别人不一样,他们跳了不好,我跳了却好得快!” 听她大言不谗,小缎与禾春儿就都笑。 禾早就闲话家常似的问了小缎刚说的事情,又叹口气,慢慢将禾大姑想插手自家生意的事说了。 她年纪小,也不怕害臊,直接就说:“我大姑觉得我和大姐都是闺女,管了家里的生意不中哩,我四哥、七宝又要读书,不沾家里的生意,我爹娘都老实,没那大能耐,就她最合适哩……” 话未说完,小缎已经气得胸脯起伏了:“这是咋的,是欺负你们家心善还是咋的,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六口子人,还管不了一个作坊!就她一个出嫁女最能耐!” 禾早就叹着气,低了头,很落寞无奈的样子:“偏我爷奶最听我大姑的话,我爷也觉得我和大姐是外姓人哩,跟我爹不如我大姑跟我爹亲!” “呸,自古到今,从没听谁说过这当姐姐比亲生子女还重要哩!”小缎狠狠吐了一口。 其他人听见,就也纷纷数落禾大姑的不是。 禾早想吧崔大宝也说出来,但是瞅瞅边上的禾春儿,还是住了嘴。 他们是亲兄妹,就给崔大宝留点脸面吧。 因为这一场事,没几天,卢家村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村里的传言就是禾大姑仗着崔大宝是禾三房的亲儿子,想要把三房家的生意也抢到手! 这样的姑母,可算是前所未闻啊。 众人对她的印象更坏了。 又因为有小缎婆婆那件事,村里人或多或少都吃过崔家杂货铺的亏,卢家村就掀起了一阵“抵制崔家杂货铺”的高潮。 486.第486章 一击命中 禾早琢磨了几天,编了一首儿歌让人悄悄传了出去。 “禾大姑,禾大姑,禾家出了个俏阿姑,会做生意会算计,坑遍亲戚和邻居。禾大姑,禾大姑,禾家有个精阿姑,既夺人子又夺财,娘家穷来她变富。禾大姑,禾大姑,禾家冒出个坏阿姑,种种坏事都做遍,心狠手辣人人弃!” 不工整,但难得的事朗朗上口,编成儿歌,孩童们很容易就记住了。 禾早自己目标大,小孩子一个,不适合做这个,就特意放弃前嫌,向阿澈讨主意。 阿澈正愁自己没办法讨禾早欢心,两人和好,见机会来了,当然不会错过,只让禾早安心,他自去办理这事。 禾早猜测他是想让韩家人出马。 但是这属于禾家自己的隐私,就是禾老三与陈氏他们,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因此就拒绝了。 听了她的意思,阿澈便道:“要么就装扮一番,请了街头的乞丐来唱。要么,你自己当成孩童,与人玩乐时唱。相对而言,前者效果更好。” 禾早就细细琢磨下,选择了前者。 阿澈目标太大,她便选了老实的大山。 将他扮成了富家子弟,穿得异常富贵,脸上也涂抹了脂粉,喷了香气,手中还拿着把折扇。 还别说,大山被晒得发黑的脸膛,穿了这一身衣服,看着倒是也显出几分富家子的气息来。 禾早忍着笑教他该怎么做。 大山有些手足无措,很紧张。 此时,他们就坐在去镇上的牛车上,在车厢里,大山直接换衣服。 由禾早负责化妆,阿澈负责面授机宜,教他富家子该如何说话行事。 等到一个拐角处,大山悄悄下了车,没被任何人发现。 他找了一个比较滑头的乞丐,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传唱。 这乞丐记忆也好,很快就记住了,只是一直不停打量着他。 大山本就心虚,见状就不敢久待,匆匆离开。 禾早他们却是将车子赶到了另外一个偏僻的角落等他。 对方上车后,将外罩的衣服脱了,脸上的脂粉擦了,这才觉得恢复正常,大大松了口气。 他苦着脸央求:“二姑娘,以后可别让我做这事了,做不来,吓都要吓死了。” 禾早就朝他“嘘”了一声:“上了这车,啥前事都不许再提了,以后给我赖在肚子里。” 大山忙正了脸色,点头答应。 但是禾早不知道的是,在她下车后,阿澈又威胁了对方一番。 把大山吓得从此见到他后就赶紧躲。 阿澈这么做,却是为了禾早着想的意思。 禾早不愿意让自家人知道她出的这个损人主意,一个弄不好,禾大姑的名声可能就遗臭万年了。子女的婚事说不定都成问题。 禾三房的人厌烦禾大姑,却没有厌烦到要赶尽杀绝的地步,他们只希望能给对方一个小小的教训,不要让她再打禾三房的主意。 但是,禾早此举,却是直捣黄龙,一命击中! 她忍耐了很久,终于到了忍耐不下去的时候。 甚至她想,如果自己再心狠一些,在之前就对付了禾大姑,说不定禾老四也不会休掉赵氏。 但是,她又想到,休弃赵氏是禾老太太的心思,禾大姑只是起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禾大姑不在,也有禾老太太。 她便又释然了。 *** 崔家有了巨大的危急。 因为禾早的这几句儿歌,崔家人在镇上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每当崔家人走到大街上,都会成为被众人鄙视偷看的对象。 杂货铺没有人上门,好几天都没有生意了。 禾大姑与崔光远急得嘴角上火,忙忙回娘家搬救兵。 禾大姑是个会演戏的,一进门就哭诉。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又很隐晦地指出她觉得这件事就是三房捣的鬼!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这几天在家里,对外边消息却是一概不知。 听了这话都很震惊,禾老爷子就叫了禾老三。 后者却于两天前,带了陈氏去府城了。 因为之前就听到消息,府城有百亩良田要卖,禾早早就托了韩家帮忙打听,好容易有消息了,禾早行动不便,禾老三就带了陈氏急急过去。 殊不知这是禾早提前策划好的。 禾老三走之前,还去老宅辞了行的,但是,老爷子一慌张,就完全给忘了。 当家的不在,禾老太太就咬牙:“把禾早给我叫来。” 禾早是笑眯眯地来了。 对于老宅的人,她半点也不怕。 佯装好奇地问了事情经过,她就惊讶:“没想到我养病这几日,外面这么热闹,发生这么多事哩。” 禾老太太咬牙切齿:“二丫头,你敢说这事不是你做的?” 禾早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一样,脸都白了:“奶,这话可不能胡说,我们和大姑可是血缘至亲,我何苦要去做这种损人伤己的事!大姑就算是千般不好,也还是我亲大姑哩,是我爹的亲姐姐,我们咋会这么对她!你不应听了那二哥就觉得是我们家对付她,那还有一句亲戚和邻居哩,左右街坊,也开杂货铺的生意人,都说同行是冤家,说不得就会有人使坏!” 她说得倒是也在理。 禾老太太有些迟疑。 她虽说习惯把人想得很坏,但只限于小打小闹,从没有想过那么狠辣的事。她觉得禾早也没那能耐。 禾大姑却不同,她比禾老太太多了一层心狠手辣,习惯算计别人,就像是隐藏在阴穴中的蛇,冷不丁就会咬你一口! 她半点也不相信禾早所说的,一直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她。 当她听到那些儿歌后,她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断定是三房的禾早捣的鬼! 可以说,宿敌都太了解彼此! 即使他们几乎从未打过照面,从未在对方面前显露过自己的实力。 “早儿,真不是你?你细细想想,这事可不是小事情,要真是你一时气愤,口不择言,在外人面前说了气话,这就还有补就的机会。要不然,我们崔家可就要遭大难哩,你表姐表哥的亲事要受影响不说,就是我和你姑父,怕是也难活了!” 说着,她就去抹泪。 487.第487章 借钱 她会演戏,禾早却比她更会演戏,当即豆大的泪珠就哗哗哗落下来,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大姑,你咋会认为是我哩!我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我有啥能耐做哩……大姑,你想想你得罪了谁,不应怪错了人!我一直老老实实钻家里养伤,跟那毒蛇可不一样,卯足了劲儿要去对付人……” 禾老太太听了听,就犹豫着说:“梨儿啊,这事,怕真不是早儿说的,她可没这能耐!我看做这事的人,心思歹毒哩……”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可不会那么毒。 禾早也开口:“就是,大姑,你听那句子中口口声声说你与我家的矛盾,怕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家哩,你可不能上当。我爹当你是亲大姐,处处都听你的,你这一翻脸,咱们两家也就真翻脸了。” 禾大姑便一惊,细细想了想,觉得还真像是禾早说的。 这二哥里,就故意针对她与三房家的矛盾,会不会是有人想要陷害三房! 爱搞阴谋论的禾大姑便陷入到了种种不同的阴谋中。 最后,就是禾老爷子也摇头:“现在再追究这事都太迟了,梨儿啊,这做生意的难免会遇到心存不良的人,你不去搭理他还不中,人家会可这劲儿地往下拉你,我年轻时也接触过这些,知道这里面可黑着呢。只是咱老禾家,这么些年都一直勤勤恳恳的,没有得罪过人,是谁会与你们过不去!” 禾早就轻咳一声,微微侧头,低声:“怕是不光是同行,就是上门的客人也有嫌疑哩……” 她点到为止。 屋子的人都不是太笨,她这样一说,他们就都明白了。 禾大姑这些年做生意,没少坑自家亲戚和一个村的乡邻。 要说谁气不过,故意编排她也是有可能的。 禾老爷子就皱了眉,微微叹气:“当时你接管崔家铺子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做生意咱不求赚大钱,但一定要求心安,不能坑人,不能故意昧着良心……” 他看了禾大姑,脸上有些失望:“你看看你自己,你到底有没有坑人!” 禾大姑的脸颊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禾早微微低头,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来。 看来禾老爷子也是知道禾大姑所作所为的,却一味的装聋作哑,他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公正大义,一目了然! 没有禾早的事了,等她离开后,禾老爷子便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这事发生在禾大姑要求插手禾三房的生意之后,时间来的太巧了些,要说禾早一这事完全没有关系,他却不相信! 四宝放学后,就偷偷找了禾早。 他也不多话,直接拉了禾早就往水库那个方向去。 禾早一看,便知道是要避人耳目。 想了想,她就很自觉地跟上:“走吧,四哥,我有话跟你说。” 她做的事,想要瞒过禾春儿与七宝,但是不想瞒四宝。 后者有实力帮助她,也会全心全意地站到她这边来。 禾春儿那边,却又隔了一个崔大宝,事情就不太好办。 她干脆利索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四宝皱了眉,半晌问道:“善后了没有?” 他别的不担心,就担心禾早会引火自焚。 禾早就掘唇一笑:“放心,阿澈哥和我一起,我就是有疏漏的地方他也都想到了,没事。” “你也太……”四宝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重重叹口气。 禾早就轻拉了拉他的手,微微嘟着嘴抱怨:“反正我不能再忍下去了,四哥,你就当做不知道,可不许说出去。” “我当然不会说,只不知道咱爹会咋想……”四宝也担心禾老三的反应。 禾早沉默了下:“他就是怀疑也不会知道真相。” 禾老三与禾春儿一样,是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的。 四宝犹豫了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就说是我做的。” 在禾早惊讶的目光中,他很轻松地解释:“我到底是男娃,比你更容易过关一些。” 禾早满心满眼的感动,面上却不显,只笑:“我觉得咱爹不会怀疑咱,咱爹是个纯良人,想事情不会往坏处想。” 危险的是陈氏。 陈氏一向不太喜欢禾早的某些性格作为。 “没事,要是她怀疑你,我句偷偷跟她说是我做的。”四宝安慰她。 禾早却不怕陈氏发现。 陈氏发现后,只会恼怒震惊,却不会伤心,因为她与禾大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禾老三与禾春儿却不一样。 人在牵涉到至亲的时候,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的。 就这样,等到禾老三与陈氏志得意满地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个时候,崔家已经是内忧外患了。 崔家的杂货铺这些年也是借过款的,赊过账,这时候,不管是谁,都上门讨账来了。 禾大姑为了应付这些人,忙得焦头烂额。将家里所有现存银子拿出来,却还是不够。 她想到了找三房去借。 三房的银钱一大半都放在禾早手里,但是禾早却称都是禾老三与陈氏拿的,她不知道放在哪里。 禾老三不在家,禾大姑也不拉下脸与禾早说好话,直接就又去求禾春儿。 禾春儿有些心软,就听到禾早在外面提高的声音:“大姑,我表嫂家的生意咋样哩,咋会上我们家借银子。我爹娘不在家,这银子我们帮衬不了你多少,要是真急用的话,你就去找我表嫂家借吧。想必比我们家还要快些。” 禾春儿顿时生了疑,就是啊,竟然急等着用钱,那为啥不找朱家借去! 朱家可算是镇上的首富,家里的钱财不比他们禾家弱! 这样一想,她就抽回了手,笑着劝慰:“大姑,那不中你先去朱家瞧瞧,要是真不行再来我家。” 她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个五两左右的银快子:“这是我的私房,不多,大姑你先拿去当生活费吧。” “大姑,养个儿子不是白养的。”禾早含笑进来,那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有我表哥在,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会帮着解决的!” 禾大姑眼睛中就闪过一片寒光。 488.第488章 高利贷 但她很好的2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微微一笑:“那中,等你爹娘回来我再来。” 说完,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站住脚步,看了一眼姊妹两个,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走后,禾春儿就轻声:“刚大姑那样子好可怕。” 禾早便笑:“走投无路的人都可怕,我们不要和这些人多纠缠就中了。” 禾春儿就若有所思:“你说,早儿,还真是有人故意针对咱大姑家!” 她倒是怀疑过禾早,但是恰巧之前两天她也听到了小缎的传言,便猜测看不上崔家的人很多,这事还真不定是谁做的。 况且禾早做事一向不瞒她,这回却连个声气都没露,可见不是她。 禾早就自然地笑:“管他谁做的,反正我是解气了。” 禾春儿也解气,但是她与此同时又添了一份对大宝的担忧。 禾早就安慰道:“大姐,不管咋的,崔大宝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崔家这事跟他扯不上大关系,那个朱娇娇可是精着哩,大姑在她面前讨不了大便宜!” 禾春儿便慢慢点头,想了想,然后就苦笑:“各人随缘吧,我也不管,也不问,顶多做到不下井落石就是了。” 她说着便担忧起来:“就不知道咱爹娘回来知道后,会咋样!” 禾早便没吭声。 禾老三与陈氏从府城回来后,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禾老三如今也积累了一批人脉,人还未进县城,就有人跟他说了,他便快驴加鞭赶了回来。 也没回家,直接就去了镇上,在那里耽搁了大半晌才回家。 他们去府城收货很大,那块百亩的良田,细细看了看,审视了下,很是相中,就买了下来,拿到官府里盖了大印,禾三房家就又多了百亩良田入账。 两口子本来是很高兴的,也不嫌贵,特意将府城稀罕的小物件小饰品,给几个孩子都带了些,因为与柳家关系好,还特意给柳莺、柳会他们也带了东西。 车上堆得满当当的。 一进院门,禾老三就先看禾早:“早儿啊,你大姑这事你看能不能解决?” 没有一来就找她质问,禾早心里是满意的,她面上就带了难色:“怕是不能哩,咱顶多就是帮衬些银子。但是,救急不救贫,杂货铺的名声坏了,这积攒了多少年的旧账人都要讨要,店里的东西又卖不去,是铁定要赔的,爹,你看咱家出多少钱合适?” 禾早将问题抛给了禾老三。 这是家里的大事,崔家的情况他也听说了,店里的货物积压,有着百两银子的本,再加上欠的债,那就有一百三四十两。普通的农户家里,哪怕是家住在镇上的,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银。 但是要让三房全部帮着拿出来也是不显示的。 禾老三现在已经分得很清楚了。他仔细想了下,点头:“那咱就借你大姑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已经很不少了,杂货铺的月盈利估计也就二三两银子,这二十两是他们一年的纯利润。 禾早吐槽不已,她自己捣出来的窟窿,现在却还需要他们家去拿钱填窟窿。 算了,就当是让禾老三买个心理安慰。 当天,禾老三就又亲自送去了。 走之前禾早还细细教他:“爹,你去了要会说话,就说你去了一趟府城,买了些田地,又进了货,家里的现银花得差不多了,一时拿不出那么多来,我大姑这事也有几天了,还有我大宝哥和表嫂呢,不用咱家事事往前趟。” 禾老三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 外面就走进来禾夏儿气喘吁吁的身影:“三叔回来了啊,我爷叫你哩。” 禾早很无语。 这一看就是眼巴巴在等着禾老三回来呢。 其他人都有些不放心,禾老三倒是很坦然:“中,那我就去一趟。” 等到晚上,他回来后,四宝、七宝也都下了学堂,挤到一起听他说事。 倒是也没有太惊心动魄的,只是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急着让他帮禾大姑家度过难关。 原来,今年年初,崔光远瞒着家里人借了五十两银子的高利贷,原说是年底还人家二百两银子,但是现在铺子要倒了,家里没了一点现银,那放高利贷的人就追上了门,要讹人,非得说现在就到期了,让他们家拿二百两银子出来。 本来,如果借个几十两银子周转一下,崔家的危急也就过去了。 但是,现在,再拿出个二百两的高利贷,崔家估计都要散架了。 三房的人也都很惊讶,只除了禾早。 后者却是早知情的。 她其实之前不知道,是准备对付禾大姑后,阿澈告诉她的消息。 禾早便想着要好生利用一回,不然如果只有几十两银子就可以解决的麻烦事,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让自家就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的。 “他干啥借五十两银子?”陈氏也惊讶地问。 禾老三看了子女一眼,脸色很难看:“崔光远那个人不正干,看着老实,但心肠鬼着呢。” 陈氏隐隐有所察觉。 禾老三继续说下去,他自然只肯承叙给禾大姑家二十两银子,后来听到这个消息,便又加了三十两。这就是五十两银子了。 禾老爷子见状,也知道分寸,只叹息两声,将自家的家底也拿了出来,竟然也有四十多两银子,他与禾老太太都准备拿给禾大姑度过难关! 但是这合起来才有百两,还差百两银子。 高利贷逼得紧,朱娇娇与崔大宝只拿出了十两银子,便不肯再拿一分钱了。 那放高利贷的就将崔光远给抓走了,逼着崔家拿钱。 禾大姑都跪到了禾老三的跟前,后者心有些软,便先回家来商量商量,想问问几个孩子该咋办。 禾春儿没有主意,就看向禾早。 禾早却是早就与四宝商量好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开口。 四宝就轻咳一声:“爹,你看这样中不?咱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咱家辛辛苦苦挣的,哪怕是一文钱那也是辛苦钱,不能白白浪费,更不能借给对方连声响都没听见!救我大姑父我是愿意哩,但这理儿得说清楚!” 489.第489章 挨打 “他家现在还缺一百两银子,那咱就再借他们一百两,把我大姑父给接回来,不然人打死打坏咱都不能管哩。但是,这一百五十两,我大姑家得写个借据,骨肉亲也要明算账哩。借据上就写着这一百五十两算是那间杂货铺连带里面所有货物的抵押金,咱家得了总比放高利贷的得了要好。而且,咱又不指望着那杂货铺做生意,就是白白占了个名儿,我大姑他们应该会同意!我家白拿一百多两银子,大姑怕是也不要哩。咱拿了这铺子,一是安大姑的心,二是安咱自己的心!” 四宝说得条理清楚。 禾老三有些犹豫:“抵押铺子是不是不太好,到底是亲戚。” 禾早就嗤笑:“爹,我大姑那个人,你要是半点代价都不让她付,她铁定不把这一百五十两当回事,要是嫌名声不好听,那借据上就再多一句话,等哪天我大姑将一百五十两还给咱们了,那这铺子就又归她!咱不要一文钱利息!” 这话说得,倒是也有道理。 禾老三就迟疑说着:“那我去说说?” “那就去说说。”禾早笑得跟干脆。 禾老三次日一大早便又去了镇上,果然,禾大姑并不太愿意,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是一大早就赶过来的,听到禾老三说的处理方法,禾老太太就先冲上去给了他一个耳光子,大哭道:“你一个丧良心的鳖孙子,也不看看你大姐家成啥样了,还来作践!钱钱钱,你满脑子里就都是钱!你是不是真的想逼死你大姐啊!” 禾老三闷头不吭声,脸上那红赫赫的巴掌印很耀眼。 倒是外人看不过去了,直接就大声嚷嚷:“老大娘,这说话要凭良心哩,你门家大闺女可不是好东西,抢了人家的儿子,还想抢松花蛋的生意,这要不是有贵人给撑腰,你们那老实的三房头咋能斗得过她哩!现在倒好,倒是恶人现世报啊,亲兄弟的钱没抢到手,倒是自家铺子要倒了!呸,天天伸手伸那么长,连自家男人逛窑子都不知道……现世报现世报啊……” 顿时就有很多人跟着点头赞同。 禾老太太气得手都颤抖了,指着他们大骂道:“我们家的事你们少管!都给我滚!” 此时,禾大姑故意在大街上就朝禾老三跪了,要当着众人的面,逼着他立即承诺拿出银子来。可效果却适得其反,让镇上的人对她更加厌恶了。 这就是典型的不做死就不会死。 围观的热都对母女两个怒目而视。 禾老太太没有畏惧,泼妇般大叫一声:“给我滚!” “禾家老大嫂,有话好好说,整天动怒可是对身体不好哩。”一个苍老瘦削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 却是崔家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人都称崔老伯。 崔老伯在崔家说一不二,很有权威。 禾老太太见是他,就先皱了眉:“我家闺女儿的事,我三儿子要拿钱管,我看崔家还有谁有那个脸面敢出来管我!” 崔老伯就先皱了眉,崔光远家出事,他们崔家也都集了些银子,只是不富裕,集得少一些罢了,却也是倾一族之力。 禾老太太这样说,就太偏激了。 “老大嫂,你刚说外人管不得崔家的事,但我这个崔家的长辈总管得的吧!” 他不冷不硬地说了这一句,就去看禾老三:“成家啊,你刚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这事我做主了,光远回来,就让他写这个条子。 借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本家帮不上啥忙,你们家肯一下子拿出来,救了光远的命,我们崔家上上下下永远都记在心里头哩。再说你们家的人品我信得过,这铺子还让他们用着,慢慢积攒着把钱给坏了才中!” 禾老太太扯着嗓子说:“还啥还,那是他亲姐,老三,你真让你亲姐还钱啊!你是不是要逼死她,逼死你亲儿子!” 崔老伯瞅了一下禾老三的脸色,就说了一句:“这和光远媳妇没关系,这事是光远做下的,他又是家里的顶梁柱,这钱借了就得还,他敢不还我就打断他的腿!”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 禾老太太张嘴还想说什么,禾老爷子就拦了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就拱手对崔老伯说了一句:“那就辛苦老弟你多照应照应他们了。” 崔老伯点头:“好说好说。” 拿了银子,崔广玉很快就被放了回去。 禾早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些放高利贷的人这么巧上门抓人,却也是因为阿澈在阿澈在暗中部署。 崔老伯逼着崔光远写了欠条,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 拿去盖了章,禾老三将条子捧回了家,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咱娘看我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吃了我。” 他是特意瞅了几个子女不在,跟陈氏悄悄说的。 陈氏就摇头:“咱爹娘这心偏得也太厉害了,你瞅着吧,他们一下子拿出几十两银子的家底去替大姐家还债,其他人不可能一声不吭!” 禾早将欠条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在之后两天,她就听到了很多关于禾大姑与崔光远两个大打出手的消息。 崔光远瞒着禾大姑在外面逛窑子,是极其机密的,镇上极少有人知道,这次却一下子全部给捅了出来,包括他花了几十两银子为窑子里的姑娘买金银首饰。 禾大姑自己沦为了镇上的笑柄。 她气愤不过,杂货铺也被三房夺去了,她就将怒火都发泄到了崔光远身上。 崔光远话不太多,但心眼却是有的,又能狠得下心来,暴打了禾大姑一顿,后者的额头撞到了炕上,肿得老高。 她因为被扇了几个耳光,脸颊也肿,眼睛成了一条缝。 这样的她没办法出去见人,就只好躲在家里面不出来。 崔大宝与朱娇娇住到朱娇娇陪嫁的宅院里,很少回来,崔芳芳一个人抹着泪照顾亲娘。 这些消息禾早当然没有错过,她特意拿出来借条,摩挲着,微微地笑了笑。 490.第490章 要离开? 天气越来越热,她屁股上的肿消退后,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总要去水库那里坐一坐,凉快凉快。 阿澈知道了她这个习惯,便每天也会去,两个人总会坐着说会儿话。 两个人如今的关系,虽说已经和好,但是却没有之前那么亲近,说话荤素不忌的,阿澈的态度倒是没有大差别,只是禾早,却对对方含了一丝戒备,经历了他的反复无常,她已经不能够再全心全意信任他了。 对方对此,想必也是清楚的,但从未开口解释过什么。 禾早其实也有些恼,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对于他态度变化的原因也猜测过,但是,那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对方的解释,她不管怎么想都是自取烦恼! 这天,她照例上了山,阿澈却已经在了。 禾早就朝他笑笑,她走到干净的大石头上坐下。 阿澈则坐在高高的树枝上。 阿澈先开口:“听到消息了么?” 禾早的消息都是由他传过来的,她便点了头,神情很痛快的样子:“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阿澈就微微地笑:“要是还不解气,我还可以为你出谋划策!” 他说的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这对于他高冷贵气的本性来说,是很难得的。 禾早就朝后扭头瞅了他一眼。 后者居高临下地坐着,看不清他的具体神情。 但是她却摇头:“这就可以了,我暂时很满意。我大姑她是咎由自取,恶人还得有恶人磨!我不插手,让他们自家闹去!” 阿澈轻轻一笑,她当然不用插手,禾大姑就已经很惨了。 “听说你们家的老宅也闹了起来。” 禾早就托了腮看着清澈的水底,无意识点头:“我爷奶太大方,把家底给露了出来,现在我大娘娘、二伯、二娘娘都在上房里吵闹着要争那笔银子呢。” 禾夏儿来找禾老三帮忙,后者不能不去,但是禾早却嫌烦,躲了出来。 阿澈就仰头微微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微笑:“其实,在这里生活很有意思,光看着你们禾家的各种争斗就觉得比宅斗要精彩多了。” 为了几文钱,都会吵上半天的架。 禾早就一瞪眼:“咋的,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是不?” “没有,只是,觉得很新鲜。”阿澈的神情很认真,很诚恳。 这里的生活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他觉得如果能一直生活在这样宁静,偶尔有些小波澜的山村中,貌似也不错。 但是,舅舅那边…… 他好看的眉就皱了起来。 禾早便道:“各有各的好处,你要是回了城,可看不到这样美的景了。” “是,看不到了。”听这声音,像是很有些感慨的样子。 禾早便惊讶地扭头:“你是什么意思,你要走了吗?” 阿澈微微一怔,便笑:“不是,没有,我不走。” 禾早哦了一声,有些沉默。 阿澈想了想,就开玩笑:“怎么,舍不得我走?” 禾早就诚实地点头:“当然,现在我们家可是全靠着你呢,你要是走了,韩家估计就指望不上了……” 她说的是大实话。 阿澈也没有生气,笑了笑:“我如果真要走,也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这句话中隐隐透露的意思,还是他总有一天要离开。 禾早就咬了唇,望向暗下来的夜空:“如果你真要走,是要去哪里?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 “我不知道。”阿澈沉默了下,才回答。 “如果你是要去别的地方,还不如就待在这里。”禾早诚心诚意地说道:“我们这里山深,最适合藏身!” “早儿……”阿澈一向清越动听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沉重:“我不可能永远躲下去……我不去争不去抢,但,只坐着不动弹,是将软弱的自己送给敌人!” 他说的话,禾早其实都懂。 她有点点的难过:“你是要离开去别的地方做准备吗?” 阿澈低了头看她,夜色深了,四周一切都暗了下来,他有点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他干脆就跳下了树,走到她跟前坐下,轻笑一下;“我跟你保证,如果我真要走,我会跟你告别。” “好。”禾早双手抓了抓衣服下摆,点头应了:“不要忘记了。” 阿澈嘴角就浮起一抹淡淡的笑:“不会。” 之后两个人就很沉默。 禾早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告辞。 阿澈也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要是之前,禾早肯定会拒绝,可是,现在,她情绪很低落,只无言往前走着。 阿澈跟在她身后,趁着月光往山下走,又时不时注意着她脚下是否踩到了正确的路。 禾早闷头走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问:“你要回去报仇吗?” 对方沉默下来,直到下山也未吭声。 他把禾早送到三房家门口,就对她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禾早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就气鼓鼓地转回身,来到他跟前,小脑袋仰起来瞅他:“你要是真走,中,把你的书都给我留下来,不许带走。” 阿澈脸上就有一点点的无奈,半是宠溺半是安慰地点头:“短时间内我不会离开,所以你先不要惦记我的书。” 他的那些书,当初说好就是送给禾家姐弟的,只是,书太多,书架太大,不好搬,便一向是禾家姐弟去他那里借读。 禾早这样说话,也只是为了缓解下不适的情绪而已。 她轻轻哼一声:“我巴不得你早点走哩。” 说完这句,她就跑进了宅子,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里是村口,没有看到乘凉的人,阿澈就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三房家的大门微微出神。 他今天说的话比并不是在欺骗对方,他真的有可能随时离开…… 这是舅舅传来的消息。 之前,他只让韩家,也就是姑父家知道了他的消息,过年的时候,姑父将他还活着的消息传递给了舅舅…… 他生辰那天,舅舅还特意让人送来了贺礼,就是那副凉玉枕席! 他人不敢来,怕被人察觉到异样,而是之后好几个月了,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扮作了侍卫,来与他见了面。 491.第491章 找人 舅甥两个,见了面,都抱头痛哭了一番。 顾大舅就对阿澈说了一番话。自然是关于日后该如何做的, 阿澈当时也点头应了,这些时间就一直在做准备。 他随时都可能离开。 崔家的事情解决后,禾家想起五宝来。 禾老太太就吩咐禾老大去把五宝叫回来,禾老三也主动请缨,说去抱吧。 禾老太太却连门也不让他进,逼着崔光远写下了借据这事后,她便恨透了禾老三,好几天都不与他说话,甚至是打照面。 禾老三很无奈。这回也是想要缓和下关系,才主动请缨的,却还是被拒了。 禾早他们倒是希望他能够过去,帮衬一下赵氏。 这天下哪有能割舍下子女的母亲,赵氏一定不会轻易放弃五宝。 谁知道,等到他们上门,却被告知赵氏早就带着五宝去了别处,就是他们娘家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禾老大没有主意,他是与禾老二一起来的,两个人商量了下,禾老二便扔下几句狠话,仍要摆一下秀才老爷的架子时,人赵家一下子就站出来六七个大汉,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下了他一跳,他便扯了禾老大飞也似的跑走了。 回去后一说,禾老太太就气得心肝疼。 因着他们禾家给崔家出了大力,她便把崔光远、大宝、二宝都叫了来,又叫小缎女婿,同村的几家处得好的后生,再次去了赵家村要人,但是,不管怎么说,人赵家就是不说赵氏带着五宝去了哪里。 最后闹得差点要见官。 赵家村的人十分团结,挡在赵家面前,禾家就去了那么几个人,一点也不是对手。最后还是赵家村的里正出面,和禾老爷子说了半天的话,承诺一定会早日找到五宝,将之送回来。 禾老爷子也不愿意场面弄得太难看,便同意暂时回去,并给了半个月的期限,如果到时候还是找不到五宝,那他们就公堂上见了。 赵家村的里正将头点得如同拨浪鼓:“放心。” 禾老爷子就带着人回来了。 禾老太太恼恨赵氏狡猾,让他们禾家闹了这样一场笑话,便坐在炕上将赵氏连同赵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觉得禾老爷子无能,便又骂了他一顿,最后想起来不孝顺的三房,又从大的到小的,齐齐骂了一通,才勉强消了气。 三房的人听说赵氏把五宝带走后,便齐齐为她的魄力而震惊。 禾早更是拍手笑道:“四婶这一招好,我喜欢。” 如果是她,在斗不过男方的时候,也会带着孩子一走了之,天下这么大,不管到到哪里能好好过活,为什么一定要待在家里,眼睁睁地看着人抢走自己的儿子。 禾早拿了扇子轻轻扇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想着这事禾老四说不定就知道。 可大概是顾忌到他的心情,禾老太太今天并没有撺掇禾老四去赵家村。 他就一直呆在家里。 这几天,禾老四的情绪很不对劲,十分低落沉闷,他原本就面无表情,现在更是沉着一张脸,能吓死个人,就是自家人也不怎么说话了。就一个人闷着,也不愿意去做生意。 禾老太太催了他两次,对方也一声未吭的。 禾老爷子倒是也体恤他的情绪,明言说了让他先缓两天再去卖烧饼。 当初丢下的那一摊子还都在城里呢,租的院落,也有不少钱哩。 接五宝之后的第四天,禾老太太又沉不住气了。特意将他叫了过来,嘱咐道:“你这生气伤心的也该有个头,都啥时候了,你该去挣钱了,有这挣钱的路子,你瞎往后耽搁啥!” 禾老四闷头了半晌,然后点了下头:“中。” 禾老太太很高兴,她看了眼只朝着她使眼色的马氏,就又说道:“之前是赵氏那个骚娘们给你帮忙,现在没人了,也不中,你大哥在家里闲着,不中就让他给你去帮忙吧,也顺带学习学习你的手艺,回来在咱镇上弄个摊子一起挣钱。” 她想得很完美。 但是,有没有人领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禾老四的眉头皱了皱,却还是没有说话,直接扭头出去。 他自小的脾气就是这样,禾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就权当他同意了,高高兴兴地叫来了禾老大,嘱咐了他一番话。 禾老大与马氏回屋后,后者就兴奋地叮嘱她:“你到了那里,眼睛尖一点,手脚快一点,把手艺学到手里后,咱在镇上开一个烧饼铺,一家子都住过去,可就再也不用住到这儿受鸟气了!” 禾老大慢慢“啊”了一声,有些犹豫:“这到底算是老四的生意……” “啥他的生意,谁有能耐谁就赚钱!你哪怕跟你爹娘过不去哩,也不应跟前过不去啊。我和我大哥也都说好,咱家就在他家铺子门口弄个摊子,晚上收工了,将东西往他家里一拉,也不怕丢,咱租的房子也租到他那一片,有个照应!” 说着,她就有些得意的样子:“有了我大哥照应,你以后就不用怕被人欺负。” 她这样一侧头,一掐腰,还有些女子的风韵。 禾老三就摸摸后脑勺,傻笑了起来。 等次日两个人真结伴去了县城,禾老四却没有出烧饼摊,而是开始一家一家客栈的找人。 他其实并不像禾早猜的那样,知道赵氏与五宝的下落,但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赵氏也说过类似如果两个人真和离,她就把五宝带走,不让他再见儿子一面之类的狠话。 赵氏脾气很硬,她这么说了,就代表她一定会做到。 她手中的银钱不多,想要藏地方,一定是还在古阳城县内,不管是县城里还是村子里,只要他耐着性子慢慢找,就一定能找到。 五宝,他养不养其实都无所谓,他现在这么着急是担忧母子两个人的安危。 路上的拍花子太多了,要是母子两个人都被拍了去,那他哭都来不及。 禾老大傻傻地跟了他两天,最后才叹气:“那我跟你一起找吧。” 这个长兄,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点张兄弟额样子。 禾老四沉默了下,然后轻轻点点头:“中!” 492.第492章 不说话 兄弟两个谁也没通知,就一直私下里找着,整整找了十来天,但是都没看到人。周边的村镇都跑遍了,人却都说没有看到这样一对母子。 赵氏带着一个儿子投奔到一个陌生地方,是很引人注意的。 禾老四还想到了赵家的亲戚,还特意去蹲守了几日,确定两个人不在。 等到第十二天的时候,禾老二上了门,称是来替禾老太太要这几日的盈利的。 这才知道禾老四与禾老大的所为。他就回去告诉了禾老太太。 后者气得差点吐血,直接就说要来县城里。 禾老爷子也很惊讶,劝住了身体不好的禾老太太,自己上县城来问了问。 禾老四削瘦得厉害,本来他还妄想着找到赵氏与儿子后,还要住到一起,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反正他已经被逼迫将赵氏给休了,世人就不能说他不孝。 可是,找了十来天后,他心里隐隐有个想法,要么是赵氏一气之下去了远方,要么就是她与五宝都出了意外。 这样想着,他就越来越忧心忡忡。 把担忧对禾老爷子说了,后者就道:“那这样,也不说别的,咱家与赵家的约定就快到了,今天咱爷俩个就去问问,看看他们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媳妇的下落。” 禾老四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眼睛刹那间变得很亮。 禾老爷子就先让禾老大回去报一声信,自己带着禾老四去了赵家村。 赵氏的父母没见脸上有憔悴的痕迹,说话做事与往常都一样,只除了对禾家人很戒备以外。 说的话还是不知道赵氏的下落。 禾老四就噗通一下子跪了下来,眼睛红红的:“爹,娘,如果你们知道他娘俩的下落,至少跟我说一声是平安哩,我这总担心他们会被拍花子给拍去,要是知道了实信,我心里也放心些!” 他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我给你们二老磕头了!” 赵母就轻哼一声:“这时候来磕头,晚了,当初把我们家闺女休出门的时候,你咋不想想这一天!你知道担忧你媳妇跟你儿子了,晚了!他们就是被拐去卖了,也是你活该,是你们老禾家缺德,活该!” 她的脾气同赵氏一模一样,说爆炸就爆炸。 赵父就咳嗽一声,打着圆场,语气也很温和:“起来吧,立业啊,我们是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不然也不会一直瞒着故意不说,到底是夫妻一场,你又是五宝的亲爹,瞒着别人也不会瞒你啊!” 他与赵母,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 禾老四听得脸色煞白了:“那要是连你们都不知道,她会带着娃去哪儿啊!” 禾老爷子心里也忧虑起来。 两个人都是弱流之辈,真出了意外,那可是一辈子都后悔的事。 他便同赵家商量,各家出些人去找,不能让人无缘无故不见踪影。赵父同意了。 从赵家告辞出来后,禾老爷子让禾老四去把禾老三找来,自己则等在上房里。 几个兄弟都到齐后,他就指着禾老三说:“老三啊,今天叫你来,不为别的,你家里有好几个长工,还有短工,这些人你告诉一声,分派出去,让他们去找五宝。赵氏一个女人家,说出去名声不好,咱就不提她,单提五宝。你兄弟和你大姐都会跟着去,再请人吃饭问消息啥的,这些钱,你家里富裕,就你们家拿出来。” 他没有再征求意见,只是直接分派了任务。 禾老三也不会拒绝,马上就点头答应下来。 他回去后就分派任务。 三房的所有人除了上学的两个人,其他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开始寻找五宝。 他们用的也是笨办法,一个村一个村的挨着去问。 但没有任何消息。 一连找了几天后,终于在县城南边的一个村子得到消息,说是十几天前,村里来了一对母子借水喝,好像是母子两个人坐的牛车坏了,他们只得走路走到这里。 借了水之后,他们就又继续往南走了。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后都精神一振,继续追下去。 但是,却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一直找到了八月中旬,天已经很热很热了,所有人都累得晒脱了一层皮。 禾老爷子便将人马都收了回来,不准备再找了。 禾老四整天不吃不喝地一心扑在找人上,很快就变得又黑又瘦,脸颊凹陷下去,眼睛也怄着,整个人又老又呆。与之前大不一样。 这几天,他脑补已经脑补到赵氏与五宝全部遇害了。 禾老爷子一直安慰他,却还是不行。 禾老四现在已经不愿意与禾老太太说话了,能少打照面就少打。 禾老太太气得不行,赵氏与五宝失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她以为终于能摆脱掉这个媳妇了,没想到却把一个孙子也搭了进去。 她当然有些难过,但是看出禾老四竟然在埋怨她的时候,她就又开始恼怒了。 亲娘和媳妇、儿子比,当然是她这个亲娘最重要。 禾老四他竟然敢为了小辈来埋怨她这个长辈,可见也是个没良心的。 真是与三房待得时间久了,良心慢慢都被狗吃了。 她便也赌气不与禾老四说话。 而出于某种心理,这些日子,她对大房二房都特别好,哪怕是对马氏和大央、连翘,说话都和风细雨的额,甚少有发怒的时候,有两次,还给了连翘几枚铜板,让她去卖零嘴吃。这让众人都跌破了眼镜。 而对三房的孩子,她采取了截然相反的方式。 就是五宝七宝上门,她也爱理不理的。 幸好四宝七宝从没有对她差生过任何期待,每回去坐了一坐,就告辞了。 禾老四日渐削瘦下去,禾春儿就希望禾早能想出个法子帮帮对方。 禾早心里掠过无数个法子,但是却都不适合用出来。 现代与古代找人的方式很不一致,也不通用。 其实,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一直坚信赵家知道赵氏与五宝的下落。 那个突然冒出来说见过赵氏与四宝的人,很可疑。 她让大山又跑了那个村子一趟,调查了下说话的人。 结果,不出所料! 493.第493章 再绕蝎子 那人与赵家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因为关系太疏远了,只有见面的交情,平常逢年过节是不来往的。 禾早已经基本确定,赵家故意将赵氏与五宝藏了起来。 她决定帮他们一把。 于是,便抽了个时间将禾老四叫来,问他:“四叔,你找到我四婶和和五宝预备咋办?” 禾老四眼神有些呆滞,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呆呆地说:“那还能咋办,人只要能找回来就中……” “你不想要五宝?” “要,咋会不要!”禾老四忙忙说道。 “那要是我四婶舍不得哩……当娘的咋会舍得把孩子给人……” “只要能找回来,随她心意,那封休书我可以立马撕了!”禾老四像是也下了决心。 禾早看出来他是真心的,就轻轻叹口气,将自己的推测说了。 禾老四很是震惊,好半晌才轻声:“你的意思是说……五宝他娘故意躲着我哩……” “我觉得是,四叔,我四婶一向有志气,脾气也正,她既然不愿意被找到,我看你就不用再找了,自己先平复下心情,然后该干嘛就干嘛,去县城卖烧饼也中。离了我爷奶的眼,我四婶才可能会出来!” 禾早这样一说,禾老四像是如梦初醒一样,一个劲儿地点头:“你说的是哩,你说的有理,那,那我现在就走,我回去收拾下东西,马上就走……” 说完,转身就离开。 禾早那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她想说的是,就算禾老四离开了老宅,赵氏也不一定会出现。 她会躲起来,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五宝被人抢走,另一方面,肯定是因为被禾老四伤透了心。 女人一旦伤心了,那再回心转意就困难了,尤其是像赵氏这种脾气的人。 禾老三去了老宅一趟,回来后还很奇怪:“老四咋突然急吼吼地要走。他不是不愿意去县城吗!” 陈氏摇头:“这不知哩!不过,他去了也是好事,在家里干啥,看着让人为他担心,老爷子老太太也生气!” 禾老三就点头:“那明天我去送货,进城看看他去。” “哥两个去喝点酒,唠唠嗑,将心里话说一说,让老四也好受点。”陈氏说道。 禾老三点头应诺。 因为一直忙着禾老四的事,三房一家子只去山上绕蝎子绕了几个晚上,之后都一直没去。 村上其他人却绕蝎子都绕疯了,有的一直从晚上绕到第二天早上。 禾早对此状况有些忧心,便去找了卢里正,让他劝劝村上的人:“这要是弄得好,常年都能靠这个挣钱,但总得让生小蝎子吧,小蝎子长不大就卖了,下年咱们绕啥!我看,咱村大部分的人都是自觉哩,但就是有那么几口人,就是那小蝎子也要绕光,这不中。” 庄稼人都有一种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思想,卢里正闻言便道:“那中,是得说道说道,早儿啊,这事你甭管了,我自会去说。不过你能想到这个,就很好。是个好娃子。” 禾早就咧嘴笑:“这想到了就该说一声是不,我也是整天里闲着没事,七想八想的。” 卢里正夸了她好几句。 禾早这才起身告辞。 晚上,三房一家子都上了山。 那时候,上山也是拼了命的绕蝎子,但是这回,却有一部分是游乐的意思。 陈氏也跟了去,拿着火把绕,看到山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便笑:“这绕蝎子的人也太多了些。” “人都说是咱家就是绕蝎子绕出了富路,所以想学一学哩。”禾春儿掘唇笑。 禾老三却道:“我从县城回来,县城的蝎子价格都降了哩,不光咱们这儿,就是县城那边,也都上那土坡上绕蝎子哩!” 土坡与山坡还不一样,顾名思义,土坡,就是山上大部分是土,很荒,土坡一般都是小山丘。 “供大于求,价格当然就降了。“禾早道:“要是有些能耐的人,就该自己养蝎子,一直养到冬春季,没有蝎子的时候卖,那才能卖出个好价格哩。” “这蝎子还能自家养?”陈氏惊讶道。 “当然能哩。”禾早笑眯眯地说道,怀中抱着个大葫芦,走路小心翼翼的:“猫能养,狗能养,为啥蝎子不能养!” 陈氏不由笑道:“那蝎子要是真能养到家里,人还不得小心再小心,蝎子满地上跑,可是要蜇人哩。” 由于好久没来了,一直埋头苦读的四宝这回也跟来了,想了想便说:“说不得还真能养哩,这蜜蜂能养,那不照旧蜇人,想必养蜜蜂与养蝎子是一样的道理。” “嗯,是这个理儿。”禾老三也点头笑道。又对禾早开玩笑:“咱早儿这么有能耐,想必也能养蝎子,不中爹将这个重任交给你,你给咱们家养出大蝎子来,咱们好卖钱!”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他们都知道禾早天不怕地不怕,却有些怕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禾早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没好气地瞅着他:“爹,那你也不怕你辛辛苦苦绕来的蝎子全部被我给弄死了,弄死了就不养了!” 禾老三哈哈大笑道:“你要是真弄死了也就算了,我看你连弄死蝎子都不敢,你这小胆子我可是见识过了。” 禾早瞪了他一眼,跑到前头去了。 陈氏就嘱咐禾老三:“你慢着点走,这腿脚可不能再受伤。” “晓得哩!”禾老三就笑道。 两个人之间瞬间升温了许多。 几个孩子都忙走到了前面,互相望望,然后都偷笑起来。 晚上也没绕的太多,绕了七八十只蝎子回去。 正好遇上禾老大与马氏他们,却是每个人都背了大大的葫芦,马氏的嘴角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 看到他们,马氏就撇嘴:“都这老有钱的人了,还和我们争这个!” 禾早就笑道:“这有钱没钱的,不是说这个,咱一个村的人都能绕,凭啥我家就绕不得。这山是大家的,又不是单独一个人的。” 马氏继续撇嘴:“我斗嘴可说不过你哩,咱们家二姑娘厉害着哩,谁也不敢惹,也惹不起!” 这话就是故意在讽刺禾早。 禾早也不恼:“不敢惹总比处处受人欺负要好,大娘娘,你说是不是!” 494.第494章 三宝的未来 马氏的脸就耷拉了下来,瞅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仰头往前走。 禾老大、连翘、禾夏儿、三宝都跟在后面。 三宝看到三房的人,倒是亲热地很,他天天来三房家吃东西成习惯了,每天还能拿两个铜板买零嘴,因此这会儿也过来,扯着禾早的胳膊:“早早,早早,酸梅,酸梅汤……” 酸梅汤,是禾早在署夏时,又熬制的饮料。 一家子都很喜欢喝。 三宝也特别喜欢,之前说话不大利索,但是这“酸梅汤”三个字,他倒是说的口齿清晰,毫不含糊。 禾早就笑着安抚道:“中,三哥,明个儿来我家,给你酸梅汤喝啊。” “渴……现在就想……”三宝磕磕绊绊地说着。 “那,那你回家送了东西再过来,我给你准备好。”禾早就道。 三宝身上也背着大葫芦,里面想必装满了蝎子,若是就这样跟着去了他们家,马氏还不知道会猜疑到什么程度呢。 三宝就忙忙跑着回家。 因说道大房的几个孩子,陈氏就叹气:“自从你们大伯不去镇上干活了,我瞅着夏儿那丫头更瘦了。” “那能咋办,她是我大娘娘的出气筒。”禾春儿说道。 “咱也不能管管?”七宝很是奇怪。 他早就看不惯马氏虐待夏儿姐和三宝哥了,但是他人小位卑的,说不上话,最能干的二姐也从没有说要管一管的。 “这是别人家的事,咱们咋管,不好管!”陈氏就说道。 “那我爷奶也不管管!”七宝就嘟了嘴。 禾夏儿是在三房的松花蛋作坊帮忙,但除此外,她回家后,还会准备一家子的饭菜,隔上几天,就又要挤出时间,去河边将一家子的衣裳都给洗了。 “我大娘娘不许她在家里洗衣服,我有好几次都看见她搬了盆子去河边。家里有井,还跑到河边,也不嫌麻烦。”禾春儿说道。 “那么多衣服,就她一个人洗,也太不像话了。”禾早点头。 “现在我奶不如以前那么疼她了。”禾春儿叹气:“我小姑把她当成了出气筒,不然奶以前也挺护着她哩。” 陈氏与禾老三却都不是惹事的人,虽说很同情禾夏儿的处境,却并不准备做些什么。 旁人家怎么管教女儿,他们是管不着的。 等了一会儿,三宝跑过来喝酸梅汤,禾夏儿不放心,将家里的事情急抓着忙完,就赶紧跟了过来。 三宝的身上都是泥土,脏兮兮的,禾早让他洗了手,专门让他坐到铺了一层凉席的炕上,他来的次数多了,这里便是他的专位,等他走了,再将席子上的尘土扫下来。 禾夏儿不安地也坐下来,不好意思地道歉:“都是麻烦三叔三婶了,三宝一直往这边跑,我又没时间照应他。” “那有啥,你这孩子说啥话,都一家子哩,三宝来这里,倒是省得你看他,我们这儿人多哩,能管得住他!再说,他在老宅,也总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来了这里,至少也能混口饱饭。” 陈氏嗔怪道,又用爱怜的目光看向三宝:“瞧瞧三宝,如今长得白白胖胖的,可是比以前看着要机灵多了。” 禾早与七宝坐在桌子上,拿了书本偷笑。 三宝本身就能吃,所以很健壮,现在伙食好了,吃得一身肥膘,肉嘟嘟的。 现在是年纪小,脸上看着像是婴儿肥,但是再等两年,还是长这个模样,估计也说不上媳妇。 本来,一个傻子就很难说媳妇了。 禾早拖着下巴想,反正她也要锻炼身体,天天运动的,不如就带了三宝一起做运动,让他把那一身的镖给去去。 反正,他现在常待在三房,老宅那边一点意见也没有。 三宝很能吃,又是个傻子,饿了就会张嘴要吃的,一点也不会看家里有没有这个条件。 而他如果去了三房,那只会是三房给他准备吃的,家里能省下粮食。 禾夏儿那张满是愁容的脸上就也带了一丝笑意,看了三宝,神情很暖。 “他别的不会,就会傻吃。” “我看,家里的伙计该教他了,这么一直晾着也不是那回事,等他大了,家里也不能管他一辈子,他自己会做些东西那最好。”禾春儿掀帘子进来,端了两盘子糕点,便说道。 禾夏儿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一愣,便苦笑:“那能学些啥,家里的那些活计他也会,就是得人在边上看着,不然他一个人干不成。” 砍柴劈柴,让他一个人,倒是怕他会被刀子割了手。 就背个重东西还行,有的是力气。 种地种菜那就是一窍不通了。 “也是,他年纪不小了,有的啥事该教教他,不应让他一味玩着,将来大了也不好。”想到这一处了,陈氏便看向禾早:“早儿,你脑瓜子聪明,你想想能不能帮着三宝想一个挣钱的法子,能让他自己顾着自己,以后说亲时也有的一个夸嘴。” 禾夏儿也最担忧这个,忙一脸期盼地看着禾早。 她帮四房想到的那个卖烧饼的主意真的非常好,只不过老太太从中残了一脚,不然四房眼瞅着就要发达了。 禾早就凝眉细想了下,仓促间还真想不到啥好法子,便道:“这事也不急,容我细想想。” 这就表明她放到了心上,禾夏儿谢个不停,又按着三宝的脑袋,让他也给陈氏与禾早行礼。 三宝被按得疼了,大力推了她一下,揉着脑袋咧着嘴,很是不满。 他的脾气,在傻子中其实算是好的,轻易不动气。 就是推禾夏儿也没有推太狠。大概是自由生长的环境,他急躁的时候,发出来的就是这种“唔唔唔……”的声音。 谁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禾夏儿与三宝告辞后,陈氏就很心疼她:“光说三宝哩,她自己也要想想将来哩,现在这个样子,等到她年纪到了,还不知道会被磋磨成啥样子哩。” “那也有好几年哩。这几年,好好想个法子帮帮她。”禾春儿道。 又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禾早。 后者就很无奈。 她难道是孙悟空转世,无所不能! 这一个两个的,都太相信她。 不过,这周围,大概也就只有她能想出一个好法子了吧。 禾早托着腮帮子,细细地想。 495.第495章 憎恨嫉妒 禾早将前世自己见过的各行各业都细细想了一遍,也没能想出来适合三宝干的。 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这样总拖拉着也没好处,但是前世的时候,她就知道同村的有一个脑子有些问题的男娃,长大十八九岁,就给村子上的马路扫地,每月拿个千把块,够他花用了,他父母也就放心了。 但是在古代,路上可不会请清洁工。 这事也急不来,禾早就放到了一边。 他们该忙地里的山药了。 山药到得七八月份就已经全熟了,之前是第一年种植,所以用的时间久一点,但是这几天,时间就该到了。 禾早便让禾老三去县城、镇上,将酒家都说好,回来就挖了百十来斤的山药送过去,让他们先做出来试吃。 山药有各种各样的做法,味道还特别好。 而且,家种的山药比野生长的要好,又细又长,生吃着特别脆,三房自家蒸了一些吃,大概是因为古代的水土特别好,山药尝起来不光是面,甜,味道还特别清新,咽到喉咙里后,嘴里还有种甘醇厚实的清香。 这是现代山药所没有的。 就是拿去给禾老爷子一吃,后者就很惊讶:“这味道可带着仙气儿……不错,不错哩!” 禾早说的那种甘醇厚实的清香,乡下人就理解为“仙气”。更神了。 “人说吃铁棍山药可以延年益寿,祛病养身哩。”禾早笑眯眯地说道。 禾老爷子想了想,便慢慢点头:“这种味道的野药材对人肯定大有好处哩,我看你们啊,既然和贵人有联系,就该找贵人们商量商量,请一个有名望的大夫来帮着看看,有人家一句话,这山药的价值就倍增了哩。” 禾早便有些惊讶,禾老爷子所说的,就是她想说的。 但是,有名望的大夫还不行,必须由宫中的御医来鉴定。 在前世,铁棍山药被称为山药之首,并且在十九世纪就名闻海外,一定有其特殊的理由。 禾老太太现在是处处和三房作对,看到禾老爷子将那山药夸到了天上,就哼了一声:“啥意思哩,这不就后山上长的那些野菜哩,有啥好处,还仙气儿,我看是臭气。”她鄙视地看着山药的红褐色外皮:“看那样子像是生锈了,结结巴巴的,还要给贵人看,呸,别给打回来就是好运的。” 禾早脸上挂着的笑就忽闪了下。 “奶,你光看着当然不知道好吃不,你尝尝看。” 禾春儿好声好气地说着。并为她夹了一块山药。 禾老太太手一挥,冷声冷气地说道:“我不稀罕吃。” 那山药就跌到地上,滚了几滚,红褐色的外皮立马就沾了灰。 屋内的气氛就有些僵硬。 禾早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奶,这山药你别看和山上长的那野生的差不多哩,但我家自种了它,投入的成本有多少哩,这一小节山药,咋的也有五六十铜板。这一扔,五十个铜板就扔出去了,咋的,咱家现在富得成这种程度了,连五十铜板也不看在眼里了。” 禾老太太的脸色就很难看。 五十个铜板,是一般乡下人两个月的生活费。 在以前,老宅连五十个铜板也过不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禾老爷子就斥责她:“你看你,孩子们孝敬,拿点这稀罕东西来,你不吃就不吃,扔啥扔!” 禾老太太很委屈,她其实压根就没想扔,只是刚才随手那么一挥而已。 但是,她张了嘴想要解释,就看见禾老爷子正在好言好语哄着三房的人:“你们奶她老糊涂了,也就随着性子来,你们啊,别跟她一般见识!” 到底是谁跟谁一般见识! 禾老太太气得心肝疼。 可禾老爷子压根不理她,只顾和三房的人说话。 禾老太太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自己的委屈来,只得气得站起身,去了里间。 禾橘儿在里间,压根就没有出来。 时间到了数伏天,她的生辰已经过去了,家里也为她的亲事着急起来,但是因为各个方面的影响,压根就不好说婆家。 禾家的要求也高,也顾不得脸面了,有相中的后生就托人上门去试探两句,人家就立马摆手,声称算了卦适合晚婚怎么的。 要么就是实在看不上眼的穷小子,人品也不好,却妄想有一门得力的亲戚,上门提亲时,话里话外打听的也是老宅家有多少银子,三房家又有多少,田产有多少,房产又有多少,简直就没个消停。 二老都是真心疼爱禾橘儿,不指望靠她来赚钱,因此都轰走了。 这时间越长,上门的人就越少。 就这,还是禾橘儿那件事没有传出去,要是也跟着传出去了,怕是连其他几房的侄女都不好说婆家了。 现在她没人肯求娶,却是因为被禾大姑坏了名声。 同是亲姐妹,禾大姑的名声坏了,她做妹妹的当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禾橘儿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但与此同时,也越来越自卑,不喜欢见人,总是躲到里间,一个人待着,对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不好,一不如意就要尖叫哭骂。 二老也心疼她,就由着她。 这就造就了她变本加厉,性子越来越阴沉了,而且特别嫉妒同她年龄差不多的年轻小姑娘。 禾夏儿穿的不好,又干瘦,没有一点少女的丰腴活泼气息,也就算了,但是禾春儿却不一样。 自她进了门,禾橘儿就一直趴在窗口,死死盯着她,一直盯着她进了屋,才又躲到门帘缝后面打量她,一边打量一边鄙视憎恨。 如果眼睛能够杀人的话,那禾春儿早就被砍成肉酱了。 禾老太太进里间的时候,她就正躲在那里,下死眼去瞅禾春儿的衣着。 倒是把老太太给吓了一跳。 她惊讶万分:“你站在这里干啥?” 禾橘儿绞着手中的帕子,恶狠狠地说:“真该死,该死,都该死……” 她说得胡弄不清,禾老太太没听清,就安慰她:“算了算了,咱不和她们一般见识,这家里前后都要靠他们家呢,这挣了钱的就是大爷了,连咱们都不放在眼里了,你爹也不敢吭一声。” 496.第496章 泼脸 “这山药也要看他们挣了钱,好贴补咱们呢。”禾老太太解释道。 禾橘儿的眼睛却压根没有从禾春儿身上移开过,闻言便冷冷点头:“娘,为啥咱们不能把他们挣得钱都拿过来?我三哥是你的儿子,是咱们家的人,凭啥他挣了钱都拿给那些外人。” 这些话,她以前也讲过。 禾老太太也吃过亏,便摇头:“你当三房还跟以前一样好欺负,自从早儿那个丫头精明能干以后,还有谁能欺负得他们家。” 禾橘儿就指了禾春儿:“那她哩?” 禾老太太却回错了意,直接摇头叹道:“春儿这孩子,以前我看着还好,对她也很不错,但是越长这心却越长弯了!她偏向那家人,真是个傻子。” 禾橘儿冷笑:“她不光傻,还是个丑八怪!” 语气中的冷然让人心惊。 禾老太太这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也不仔细劝,只问了她抱屈:“我橘儿要不是这件事,这长相咋能比那春儿差,咱橘儿会长得更漂亮,别说一个李家,就是那当官的老爷们,也是要争着迎娶咱们哩。” 她爱怜地摸了摸禾橘儿的脸,后者听了她这话,想得却更加偏了,眼睛一闪,迸发出强烈的憎恨。 将山药寄卖到酒楼里后,禾早便与禾老三一起去找了呆管事说山药的事。 他们是去县城找人的,禾春儿与陈氏他们都在家里。 这天一大早,禾橘儿就突然登了门。 禾春儿倒是有些惊讶,出来迎她:“小姑咋出门了?” 禾小姑已经在家里钻了好几个月了。 禾橘儿妆模作样地笑:“春儿给我烧点开水来。” 她的脸色本来就阴沉,这样一笑,却越发让人觉得阴测测的。 禾春儿就试探性地问:“要是渴了想喝水,我给小姑倒茶!” 禾橘儿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点,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句话:“我不喝茶叶,就要那种烧得滚滚的茶,烧好了全给我端过来。” 说完,她就进了上房,稳稳地坐在炕上一动不动。 就是陈氏与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陈氏便皱眉,朝跟进来的禾春儿看去。 后者确实也是一头雾水,稍微一迟疑,后者就又催促了,冷声喝道:“你干啥哩,咋还不去,是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陈氏便也跟着吩咐道:“你小姑让你干啥,快去。” 禾春儿无奈,只得出了屋,去了厨房。 她想想禾橘儿的吩咐,丈二摸不着头脑,又下意识觉得此时禾橘儿有些害怕,想了想,就将灶火上那小缸中的热水给舀了出来。 用手摸了摸水温,觉得冷热差不多,就端了过去。 禾橘儿已经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还嫌她走得慢,快走两步,一把夺过来那盆子,然后在所有人的惊讶中,扬手,就将那盆热水朝禾春儿泼了过去。 她对得特别准,那热水就是从禾春儿的头顶泼下去的。 后者疼得哎呦一声惨叫。 陈氏也惊呆了。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禾橘儿泼晚了,神清气爽,将盆子往地上一扔,拍拍手走了。 陈氏这才尖叫着,腿脚发软,去扶了蹲在地上的禾春儿,吓得脸色发白。 尖叫声吸引了在后院做工的人,一群人都拥了过来,见状便都吓了一跳。 就有人去看禾春儿的脸,她的脸被双手捂得紧紧的,但是也有一小块皮肤给露了出来,都烫的起泡了。 那人就啊的叫了一声:“了不得了,这可是要破了相了。” 陈氏与禾春儿听了,心里凉了半截。 禾老三与禾早都不在,陈氏忙喊着:“快去把四宝叫回来,让他回来。” 她抱着禾春儿就要大哭,还是柳莺娘劝住了她:“这个时候春儿已经吓傻了,你这个当娘的可不能也跟着傻了,她全靠着你给她打气哩……” 陈氏握紧她的袖子,脸色绝望,那声音竟然也像是哭不出来一样。 “唉,快,把春儿送到炕上躺着,请了黄大夫来看看。”柳莺娘到底有些手段,见陈氏完全吓傻了额,一点家也不当,就知道不能指望她了,自己先手脚麻利地安排了人去喊黄大夫,又让人去拿冰块来,敷在了禾春儿脸上,让她缓解下那种疼痛感。 又害怕被人看见她脸上出的大燎泡,对她名声不好,又把不相干的人给撵了出去。 然后才小心翼翼去查看禾春儿的脸,这样一看,心里就凉了半截。 禾春儿脸上有一半都长了燎泡,胳膊与脖子处露出来的肌肤也都长了泡。 这样的,能治好吗? 长得多么俊的一个闺女,就这样破相了可真是可惜了。 柳莺娘心里感叹道。 四宝即刻就赶了回来,他还是比较稳定的,先请大夫来诊治,又谢过几位刚才帮忙的人,承诺等会儿每人封一个封,只一句话要嘱咐,希望他们不要出去给人说。 一个姑娘伤在脸上,不管有没有破相,都会影响说婆家。 众人都表示明白。 黄大夫来诊治后,就说一大番主意的话,留下了两小瓶的膏药,就告辞了。 陈氏这才哭出声来,拉着四宝的手,嚎啕大哭:“这可该咋办,偏偏就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成了这样了……传出去,人当时我这个做后娘的咋不好哩,这还想要好名声哩……可是该咋办,我明儿个出门,会被人的唾沫给淹死……” 这就是陈氏,她也担心禾春儿的脸,但最最担心的却是她的名声。 她如同她父亲一样,将名声看得重于一切。 四宝有些无奈,但也知道她的心情,就耐心安慰道:“没事,娘,这是小姑做下的,我已经让人去把她给看牢了,等我爹回来后就告诉他,看他准备咋办!” 禾春儿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省,一直哎呦哎呦乱叫。 七宝也突然回来了,他倒是解释了一句::“听说大姐的事了,我在学堂待不下去,就直接回来吧,我大姐这脸,到底是咋烫了?” “是咱小姑。”四宝阴沉得说道。 七宝微微一怔,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497.第497章 后续 “我去烧盆热水去给她泼了。”七宝说着就往外走。 陈氏忙叫住:“回来。” 七宝站在那里,直梗着脖子,小脸绷得紧紧的。 “这事等你爹回来再处理。”陈氏的语气很严厉。 七宝的眼眶中就挂了泪水:“要是我爹不处理哩,那咱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欺负咱?凭啥?” “凭啥,就凭你是个小辈,这事你出面不合适,你们几个人都不合适。”陈氏说着,口气缓和下来:“你们放心,这事绝对不愿意她,你爹不处理,我也要去给你大姐讨回个公道来。” 如果是自己亲生的几个,被欺负了。陈氏可能会就此罢休,但是,这却是禾春儿,是前头留下来的继女,陈氏的态度就必须要慎重起来了。 她还一直担心禾春儿脸上受伤,会被人说成是自己教养不尽心,会被人骂。 禾早其实一直都觉得她担心得太多。 禾春儿都那么大了,陈氏的老实、不惹事全村人都知道的,她还一直担心。 阿澈听到消息后,立马就赶过来查看了。 禾春儿用草药敷了脸,这会儿已经睡了。 听到阿澈来了,她又被吵醒了,忙要起来行礼。 这会儿她已经知事了。 阿澈忙拦住她:“你别急着起来,让早儿他们把你脸上的膏药刮去,我看看。” 陈氏一听,是个行家,就忙问道:“你懂这个?” 其他人也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对方。 后者便笑笑,难得的有一丝羞赧:“我不懂,但是之前见过,所以大概知道。” 他们这种大家公子,说话都是半藏半露的,讲究一个谦虚内涵。 他既然说大概知道,那一定很精通了。 陈氏怕几个孩子粗手粗脚,就忙亲自小心翼翼将禾春儿脸上的膏药给刮了下来,阿澈细细看了看。 那脸上的燎泡都被挑破了,左边下颌到眼角处都是红肿一片,右边倒是不算太严重,但也有几个小燎泡。 阿澈便道:“不是说是被烧开的滚水烫的,这伤势不像!” 陈氏忙道:“不是滚水,她小姑要滚水,春儿去灶火小缸里舀的水,水不开,但是温度也不低!” “还有救。”阿澈点点头:“若是听我安排,不要怕花钱,这脸就不会留疤!” 他说的甚是笃定,陈氏几个人反而不敢相信了,都睁大眼睛直直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真能治好?黄大夫来了,都说会留疤的!” 因为很激动,陈氏的双手都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阿澈了解他的心情,点头微微一笑:“我确信,这伤势不算太眼中,红肿会消退,这燎泡挑破了,多用点好药,就长好了,皮肤没坏!” “哎呦,那,那要是真治好了,我,我给你磕大头,谢你一辈子!”陈氏说着就跪下来,要给对方磕头。 四宝与七宝见状,便也忙忙跪下。 阿澈急忙拦住,苦笑道:“快起来,三婶,你们是在折煞我了。这是应该的,一直都受到你们照料。还没有好好谢过你们。” 陈氏抓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还是一个劲儿地道谢。 四宝则沉稳地问:“阿澈哥,都需要什么,你吩咐。我去弄来。” 阿澈便想了想:“不需要太多,就是一些比较少见的中草药。” 说着他说了几个药名。 四宝记下,换了身衣服就要出去:“这些黄大夫那里铁定没有,我现在就去真镇上买回来,熬好了给我大姐洗脸。” 阿澈说的是三个方子,一个方子是洗脸用的,一个是外敷的,还有一个是内服的。 陈氏嘱咐一句“小心”,就忙让他去了,又让他看到禾老三与禾早,就让他们赶快回来。 阿澈便又用干净的水,小心翼翼洗禾春儿脸上残留的药渣,既然要用他的方子,那就不需要黄大夫的了。 禾春儿语气很微弱,但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期盼与不确定:“阿澈哥,真能治好?” “能!放心!”阿澈一直练武,倒是很习惯去处理伤口,给禾春儿擦拭脸上药渣的时候,动作很轻柔,还利索,比陈氏弄起来还要让人感到舒服,禾春儿基本没觉得碰到了伤口,心里对阿澈就更多了几分信任,轻轻点头:“谢谢。” “睡吧。别想那么多。”阿澈的大掌轻轻盖在她额头上。 也就奇怪,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出来,禾春儿还真的觉得自己累了一样,慢慢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借鉴禾早的经验,阿澈拿了冰块,先帮她敷脸。 冰块既然能消肿,那脸上的烧伤也是一样的,那些红肿先消去就好。 禾早与禾老三很快就赶了回来。 他们今天与呆管事谈得很顺利,对方答应将一部分山药运到京城,请有名望的太医帮着看看,然后再帮着宣传宣传。 回来的路上,禾早心情很好,仿佛已经看到大笔的银子哗啦啦往自家口袋里落的样子。 她特意买了些吃食,准备回来家吃点稀罕的。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禾老三也很心焦,忙忙赶回来,就先看禾春儿的脸。 四宝刚把药买回来,陈氏亲自去熬药。 所以禾春儿脸上此时没有敷药,红肿的,破皮的,看得一清二楚。 禾老三当即眼睛就有些红,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 走到院子当中,就顺手拿走了一根棍子。 那个架势很吓人,其他人都不敢吭声。直到看到他拿了棍子,陈氏才赶忙跟了上去:“暧……” 禾老三不理她。 禾早就忙叫四宝:“四哥,你快跟去看看。” 四宝不用她说,就忙跟了上去。 禾早觉得不放心,嘱咐阿澈与七宝都操心些,自己就也跟了过去。 到了老宅家,家里已经热闹成一片了。 禾老太太站在院子当中,冲着禾老三嚷嚷:“你妹子做啥了,啊,你要打死她,拿着一根棍子可真是吓人!你今天要打死她,就先来打死我!” 她说着就往前挺了挺脖子。 禾老三有些无奈,将棍子放低一点,好声好气地劝道:“娘,这橘儿不管不行了,你看看她现在成个啥样子了啊,我春儿,那是你亲孙女,你瞧瞧现在成啥样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橘儿她今天敢对亲侄女下手,明天就敢对你们二老下手!不管不行了!” 498.第498章 报复 “春儿咋了?”听出了话音,禾老爷子忙追问了一句。 禾老太太却直接摆手:“管她咋了,今天老三他敢动橘儿一下试试。你知道你妹子吃了多大的苦,是咋的才能捡回来这条命,你想干啥,想硬生生打死她啊,打死她,先打死我!” 她拐着小脚又往前走了两步,梗着脖子,差点撞到禾老三的棍子上。 禾老三无奈,只得退了一步,将棍子往旁边让让:“娘……” 禾早见状,就悄悄对四宝说了几句话。 四宝点头,飞奔而去。 周围几家有听到动静的,就都赶过来看热闹。 但这回涉及到禾春儿,禾早并不愿意外人看笑话,谣言就都是这样传出去的,禾春儿现在的脸有望治好,但是传出去,肯定会传一个三房家的大闺女已经破相的谣言出来。 禾早就过去将大门关了,将外人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 禾老三已经将事情对禾老爷子解释了一遍。 后者便扬声将禾橘儿叫出来。 后者好半天才从上房探出个头,看也没看三房的人:“爹,你干啥!” “你今个儿去三房家,朝春儿的脸上泼热水了?”禾老爷子厉声问。 禾橘儿的眼睛却睁的大大的,一脸无辜模样:“哪有,我没有!” 禾老爷子的眉头便轻轻皱起来。从小,橘儿就不会说谎。 他有些怀疑事情弄错了,就看向禾老三:“老三,这事你没弄错?” 老实人有着老实人的脾气,对事情较真,见禾老爷子轻易相信禾橘儿的话,不相信自己,当即就急得将棍子在地上敲了两下,大跨步朝前:“我咋会说谎,我要说了瞎话,就让我立马被雷劈死……” 他的架势很吓人。一家子都以为他要对禾老爷子动手,忙忙呵斥道:“干啥干啥,不能动手。” 禾老爷子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禾老三站在那里,盯着躲到门后面的禾橘儿,扬声:“橘儿,你出来,给大家说清楚,你到底干了啥事,你既然有胆量做,那就要有胆量说出来!不敢说,那不是缩头乌龟!” 禾橘儿随禾老太太的犟性子,直接就开口嚷嚷:“我没说谎,我没给春儿泼水,三房的人看我不顺眼,故意赖我!” 禾老太太就拍着自己的大腿哭道:“天哪,老三这是有能耐了啊,要杀自己亲妹哩,要谁都管不了他了,不中我就亲自去告官去,让官府帮我管管这个不孝子……” “中,奶,你尽管去,让人家也断断案,看看到底是谁赖谁!”禾早提高小嗓子:“也让官府管管我这个管不住的小姑,爷奶,你们老了,没精力管小辈了,那我爹帮你们管,我爹可是小姑的兄长,长兄如父在,这咋的也能管教管教!” 禾老太太将嘴巴闭住,死死瞪了禾早一眼。 禾早回以从容的笑:“爷,奶,我大姐也是你们的亲孙女儿,你们咋的也该去看看她脸上的伤,这会儿还没敷药哩,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禾老爷子有些迟疑:“那真的可严重?” “听我爷说的这话,咋不严重?要破相了能不严重?我小姑这是嫉妒心犯了啊,我大姐是招她了惹她了,她要去泼我大姐的脸?要是传出去,我小姑心这么狠,那她咋说婆家哩?” 禾小姑的名声在方圆几百里内都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禾早眉毛一挑,便过去开门。 禾老太太仍在嚷嚷:“我橘儿比谁都心软,还心狠,你这丫头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话!你出去问问,你小姑在咱村子里的名声那有多好,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在村里落了个烂名声,以后找婆家都不好找!” 这话一说,禾早都差点气笑了。 她掘了唇,将四宝让了进来。 后者就提着一个桶直接朝上房走去。 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都忙着跟禾早说话,完全没顾及到他那一处。 四宝提的也是家里的灶火上小缸里的水,不开,却有一定的温度。 他朝着躲在门后面的禾橘儿直接到头就浇,屋里就传来禾橘儿杀猪般的叫声。 因为不想让四宝一个人担责任,禾早之前就忙忙跟了进去。 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看到的,便是兄妹两个浇禾橘儿热水。 禾老三目瞪口呆。 禾早将桶扔到地上,拍拍双手,皮笑肉不笑:“这样,就算是一报还一报,还完了!” 禾老太太心疼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三两步就窜过来要朝着禾早打。 四宝忙将禾早挡在了身后,神情颜色:“奶,你要打就打我,来浇水全是我的主意,我这是替我大姐出气。我小姑是你的闺女,你心疼,但我哦大姐却是我的亲大姐,我也心疼!” “你这个……”禾老太太脸色一变,指着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你这个心狠的白眼狼……” 她一个巴掌就拍了下来,禾老爷子及时叫住了她:“暧,你干啥!” 禾老太太的巴掌就打偏了,落在了四宝的头上。 禾老爷子已经赶了过来,将四宝\禾早挡在了身后,一直埋怨道:“你干啥打孩子哩,四宝可是读书人……” 禾老太太一声轻哼:“再是读书人,也是我亲孙子,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两个人竟然完全忘记了躺在那里哎呦直叫的禾橘儿,直到后者疼得厉害,撞到了桌角,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全掉下来后,他们才恍然惊醒,急忙去搀扶她。 禾橘儿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燎泡。 禾老太太的泪就哗啦啦落了下来:“这可该咋办,可该咋办哩……” 大房的马氏听到动静,这才慢腾腾地挪过来。 禾早就看着她:“大娘娘,来了啊,我小姑脸上烫了,你看看该咋着给包扎包扎啊,我们家里忙,这就走了!” 说着,直接就往外走。 四宝跟在她身边。 隐约中,似乎听到谁叫了一句:“不许走!” 兄妹两个权当没有听见,走得飞快。 一直出了门,一扭头,才发现禾老三跟在身后,一脸愁容,不由惊讶:“爹,你来了啊!” 499.第499章 尽孝道还是护儿子 禾老三看看禾早与四宝,叹口气:“我去请大夫来看看。” 他想说什么,但是,又看了他们一眼,像是有话不好说出口一样,就又咽了回去。 看着他远去,四宝掘了唇:“咱爹没骂咱!” “我看他是想骂哩,只是却又想起了咱大姐,那话就不好说了。”禾早微微一笑。 四宝就点头:“这倒也是。” 禾早就与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与他商量:“等回家时咱先不应对咱大姐说这事,让她好好养着,跟咱娘说一声。” 四宝沉默了下,就说:“早儿,你这性子咱娘一向不喜欢哩,你不应说话,到时候我说,我就说是我动的手,你没拦住!” 刚才确实是四宝拿了桶泼了上去,但却是禾早出的主意。 四宝也有此意,就同意实施而已。 禾早就摇头:“那不中,该是啥就是啥!是我让你回家提热水哩!咱爷奶也看到我在旁边站着!” “他们说归说,咱娘那你听我的。”四宝很认真地说道:“咱娘她看重男娃,你要说了会挨骂的!” “那你不怕挨骂?” “没事,我是哥哥,当然要护着你!” 很理所当然的一句话,瞬间把禾早感动得泪眼汪汪的。 回去后,她便尊重四宝的意思,没有提自己。 陈氏就看了四宝一句,斥道:“那是你小姑,你咋能下手!以后这名声还要不要了啊!你还要读书考试哩,以后让人扒拉出来,书也不让你读了!” 四宝低头不应声。 七宝则是一脸兴奋地看着,站在禾早边上,欲欲跃试想要问清楚。 禾早扯了他,朝他轻轻摇头,又对陈氏说:“娘,小心我姐听见,又不好受了。” 陈氏便忙压低了声音,扭头去训她:“你也是,你就站在边上,咋不劝劝!都挺机灵的孩子,咋办出这事来!这可是没得完了,你爷奶咋会干休哩!” 四宝梗着脖子:“我做的事我自己来顶罪!我小姑她做下的事她来顶!” “那就让你爹出面去说清楚,给你大姐讨个公道,你咋能也把她脸给泼烂了!”陈氏急道。 四宝声音很平静:“咋讨公道?我爷奶是愿意把我小姑给交出来任咱处置啊,还是舍得骂她?我和早儿过去,也听了,我爷说咱弄错了,一心向着我小姑。我奶那更是激动,要打我爹,说我爹非得逼死小姑才干休!这该咋办?” 陈氏微微顿住,然后就叹气:“那不管咋说。你不能这么做!” “不这么做那就根本没办法报仇!” “报啥仇哩,都是亲的,你咋报仇!”陈氏就说:“你现在这么做,你爷奶肯定还要来找,我和你爹是晚辈,该咋办?把你交出去任他们处置?还是与你爷奶对着干?” 四宝掘着唇,不吭声。 七宝的脸色便由兴奋变成了担忧。 禾早就开口:“啥都不怕,火来水挡水来土掩,自有自的法子!”她又看向陈氏:“娘。我小姑只是个闺女,我爷奶就死命护着她,我四哥可是咱家的长子,你和我爹,我,我大姐,还有七宝,也自然会死命护着他!” 七宝就也忙跟着点头,伸手比划了下:“要是我爷奶真敢欺负我大哥,我挡在前面!” 陈氏看着他们,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她无话说,几个人就出去了。 七宝还是一脸兴奋,小声:“四哥,你做的真是太好了,咱小姑那个人,就该给她点教训!” 四宝与禾早互望一眼,微微笑了笑。 阿澈已经回去了。 禾早就小声:“得嘱咐阿澈哥一声,既然这样了,就不应给小姑治脸,对外也不要透露是他治的,就只说是咱小姑底子好,自己能好!” 四宝微微一犹豫,便决定下来:“中,那我去说。” 时间得抓紧,老宅那边肯定会很快就来人,他赶紧过去将事情一说,再回来。 禾早便问:“要不我陪你一起过去?” 四宝摇头:“阿澈哥是个明理人,不爱虚名,也不怕得罪人。这事一说准成!” 说着就自去了。 禾早则与七宝回去照顾禾春儿。 用了阿澈给的药,她的伤势似乎缓和了下来,睡得也很安稳,刚才的动静也没有吵到她! 陈氏犹豫了下,还是说:“那我是不是该去老宅看一看啊!” 禾早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满是纠结。 既不愿意去,但是顾忌着孝道与名声,觉得似乎必须要去一趟! 但是,谁都知道,去了是一定要挨骂的。 禾早就瞅瞅七宝。 七宝很有眼色地摇头:“娘,你不应去了,我大姐现在正需要你哩,我和二姐都不会照顾人,只有你照顾我大姐才舒心!” 陈氏就爱怜地帮禾春儿掖掖被角:“被开水烫了老难受了,你大姐能睡安稳就是好事?” 她便忘了去老宅的事,一门心思吩咐:“你们赶紧去再弄点冰来,你大姐这衣服都浸湿了。” 禾早就与七宝忙忙去了。 直到了两个时辰,禾老三才姗姗来迟。 他一脸疲惫,进屋就先脱鞋子,换衣服。 陈时忙前忙后伺候着,禾早则端了一盆冷掉的开水进来。 陈氏就问:“那橘儿咋样?” 禾老三叹着气摇头:“她那样子像是比咱春儿伤得还重哩,咱春儿就是红肿和燎泡。她那脸上都出血了!” 禾早听着,便皱眉。 按理说,用的都是一样的水,灶火小缸里的水不太开,没烧开被烫着的话,应该不会太严重。 但,这也得分人的肤质。 禾橘儿的肤质可能就是不如禾春儿的有耐抗力。 “黄大夫咋说?”陈氏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忐忑。 她最怕的就是禾橘儿脸上会留下永久的疤痕,这就相当于四宝不孝的证据! 禾老四摇头,声音沉重:“会留疤,铁定留疤,而且比咱春儿要严重!” “那,要不,咱去请教下阿澈?”陈氏问道。 禾老三也有些犹豫,阿澈既然有这种能耐,当然是请教他最好,但是…… 万一对方不肯答应呢? “咋不会答应?阿澈心地好,人虽冷些,但办事很牢靠!我去找他说说去。”说着陈氏就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往外走:“我去问问去。” 500.第500章 心里话 禾老三便没有拦她。 于是。阿澈在家中坐,接待了两批三房的人。 第一个四宝是恳求他不要把他会治脸伤的事告诉别人,第二个就是陈氏恳求他去治好禾春儿。 阿澈倒是有些无奈,这一家子,思想却是两样。 不过,他当然知道禾早的心思,就按照禾早的心思来。便拒绝了陈氏:“如果是脸上出了血泡,我怕是物无能为力了。” 陈氏便很失望。 阿澈同禾早一样的想法,觉得她想得太多。 如今以三房家的财力人力,难道还怕老宅不成。 禾小姑破相了那就破相了,又不是没有缘由,有什么好揪心害怕的。 但是却不行,陈氏回去后,与禾老三一商量,两个人就都忧心忡忡起来。 禾老三甚至把四宝叫到跟前:“四宝啊,我看你得出去躲躲,这你爷奶的怒火可大着哩,你在家待着,我怕你吃亏!” 这句话,倒是为四宝真心着想的话。 四宝心里也有些感动,却拒绝:“爹,我都这么大了,还能躲到哪里去,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在爷奶跟前我也会这么说。” 禾老三皱着眉又叫了禾早,劝她:“你跟你四哥都出去躲躲,你两个净是惹人哩!” 禾早就撅嘴:“爹,这事要你说该咋办?” 禾老三便道:“已经这样了,那就不说了,只是不好看罢了。这算啥,亲姑侄之间相残!传出去,人笑话不笑话!”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陈氏的话,禾老三只是复述出来。 禾早就忍不住冷笑:“亲姑侄?我小姑敢做出这样的事,那就不是亲姑侄!我奶成天说咱家的人良心被狗吃了,现在看看这良心到底是谁的被吃了!” 禾老三细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事情不好办:“总归现在你小姑也破相了,这就是找里正说话,我心里也虚,不如之前理直气壮了!” 禾早气道;“咋不能理直气壮了!我四哥泼水是他给我大姐讨公道,你是亲爹,你这个亲爹难道不该去讨个公道?” 禾老三没想到这报复竟然还没有完,不由惊讶地看着她。 禾早沉稳地说道:“不光是你,我娘也是,我和七宝,都是亲兄弟姊妹,难道不该讨公道!” 禾老三哑然半晌,才闷声:“你准备咋讨公道?难道也去泼水?” 禾早就冷冷地说:“只是破个相,太便宜她了!” 四宝也不知道她还有后续,不由惊讶。 禾早却像是不愿意说太多,说了一句:“爹,你就不应操心了,这事我来管,酒肆我爷奶他们上门,我也有办法压住他们,你和我娘别管了。” 尽管已经很习惯小女儿能干精明,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她说话的方式和神态都带着一股狠劲儿,还是吓着了禾老三,导致他半天都没接话。 而禾早以为他不说话就是默认,放心地出去了。 她私下里密谋了一番,刚刚准备妥当,老宅家就来人了。 这回,老宅家是有备而来,不如之前,仓促得不行,禾老太太打着头阵,不管有理没理的全部能变成没理。 他们请了禾大姑来当说客,禾老大,禾老大来找撑场面,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安置好禾小姑,就哭着上了门。 他们一句句数落禾早与四宝的不是。 陈氏一听还有禾早,那眉头就轻轻皱起。 最后,是禾老三问了一句:“爹,这孩子这般做也是有原因的,春儿还在那里躺着呢,你们要不去看看她?” “看啥?不定是装出来的1我橘儿我知道,是个善心孩子,从不会打人骂人,老实得像根木头!你既然会泼春儿水,一定是春儿惹着她了,这错不在橘儿!” 三房一家子简直要被她的这种言论给气笑了。 禾早就干脆冷笑道:“那依奶你的意思是,我和四哥也泼了我小姑,也是事出有因,就有情可原了!” “你们那是啥因,不管啥原因,泼了你小姑,让她破相,那就是你们不对!”禾老太太厉声道。 这就是严重的双重保准啊。 禾早淡淡说着:“奶怨恨我和四哥,是因为我和四哥让小姑破相了,那我们怨恨小姑,却是因为她让我们大姐破相了!事出有因,这个果我们都看到了,但是这个因字也要问问是什么了吧!总不能糊里糊涂的,谁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咋看我不顺眼了,那一桶的开水就直接泼了上去!啊,她咋狠的心!” “说啥因果!你一个女娃,我不跟你说话,让你爹出来说话,你爹哑巴了,让你代他说!”禾老太太辩不过禾早的嘴,就开口:“老三,你被躲到你闺女后边,给我站出来,躲到后边显得你多有成色!” 禾老三就站在四宝与禾早的旁边,其实也是想着万一要动手,自己好歹能挡一挡。 听到禾老太太喝问,就应了一声:“娘!” 禾老太太脸上有股奇异的潮红,眼睛出乎意料的明亮:“你说,四宝和早儿到底咋处置?” 禾老二站在一边,慢悠悠地开口:“老三啊,有的话不用我当二哥的教你,但是你要明白一个理儿,百事孝为先!咱爹娘都在,你不应总听你闺女的,也听听咱爹娘的,现在四宝,早儿做错了事,你说,你是护着子女还是尽孝道?” 二选一。 禾老三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娘,春儿还在那儿躺着哩……脸上也是红肿红肿的,怕是会破相,以后找婆家都不好找哩……几个孩子也是一时气愤……倒是不存坏心眼!” 与禾老爷子平常说的话大致不差。 禾老爷子就喜欢说禾老太太不存坏心眼! “你做事不麻利,让老二说,老二读了书,是个秀才,说话做事总要比你强一点。”禾老爷子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开口就说了这样的话。 这种话其实是给禾老三没脸,按照禾老爷子的为人,他不会这样做。 现在,也可以理解为他也气着了,心绪不宁,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禾老三是彻底沉默了。 在父母心里,他哪怕是家财万贯,当然也比不上一直被当成心头宝的禾老二! “我护着孩子!”他轻声说。 501.第501章 砍 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禾老爷子与禾老二都惊讶地看着他。 禾老三低着头,又重复了一句:“我护着孩子。” 禾早他们,则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老三啊,你这是丧了良心啊,亲爹娘你都不管了!”禾老二睁大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瞪着他。 禾老三仍不抬头,低低地说:“爹,你要处置四宝和早儿,不中,随你咋样打我骂我,我不还手,但是,两个孩子,你和我娘都不能动!” 这话说得就太不客气了。禾老二气得怪叫一句。 禾老太太已经冲过来,抬起手就朝他脸上劈头盖脸地打下去:“你这个鳖孙子,你咋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打死你……” 她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没两下,禾老三脸上已经挂了几个明显的血痕。 陈氏轻叫了一声,跨前两步,想要去拦,却有一个身影冲过来。 竟是下地的禾春儿。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菜刀,明晃晃的刀锋锋利无比,她冲过来,直接就要朝禾老太太砍去:“不许打我爹!” 禾老太太吓得腿脚一软,跌在地上。 也幸亏这一跌,那刀锋就从她的头发丝上越过了。不然,她铁定会被砍伤! 这场景就像是当初赵氏砍人的那一幕再现。 其他人都后怕地看着禾春儿。 后者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挥舞着菜刀,大声:“滚,给我滚,以后你们老宅的人,谁也不许踏进我家门一步!” 禾老太太脸色煞白,又怒又急又怕,坐在地上,颤着手指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禾老爷子也被吓着了,手中的烟杆子都掉到了地上。 禾老二往后跳了一步,阴阳怪气地上下瞅着禾春儿,咂嘴道:“呦,你小丫头,越来越长能耐了啊,说动手就动手了!” 禾春儿沉着脸,手中的菜刀不松手,阴沉地盯着他们。 她此时脸上敷了中药,黑秃秃的,还能隐约看出那红肿的痕迹,脸颊与眼睛都有些肿,这样一阴沉沉地瞪人,有点吓人。 禾老二最没胆量,直接就不敢吭声了。 禾老太太这才叫出声来:“春儿,你敢对我动手!” 禾春儿冷冷看着她,声音淡淡的,似乎隐藏着一股恨意:“如果不是你和我爷一味骄纵我小姑,她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会!我现在破相了,一辈子的前程也破了,全是你们害的!你们是长辈,我不怪你,但是,你们却还要来欺负我爹娘,我就不能同意!奶,你再对我爹动手,就别怪我这个小辈对你不客气!” 她说着,又晃了晃手中的刀。 老宅的人吓得一个激灵。 禾老二就赶紧去劝说禾老太太:“那啥,娘,我瞧春儿这丫头破相了,怕是脑子也坏了,手中的刀子可是没眼哩,不应一步小心划着你,那,咱先走?等回去商讨下再说!” 禾老爷子也看出禾春儿情绪不稳,身体有些虚晃,知道她是在强撑,这种人最好不要招惹,否则发生个万一,谁也承担不了! 他就也劝慰禾老太太:“咱先回去,过后再来。” 再说,虽说对禾春儿没有对禾橘儿那样疼爱,但也是亲孙女,亲眼看到她毁容了,震撼还是很大的。 禾老太太是个记仇的人,虽说离开了,但临走前看着禾春儿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一直到老宅的人离开,禾春儿的才晃晃身子,几欲跌倒。禾老三忙抱住了她,将她抱到了炕上。 又一直埋怨道:“你这脸上刚敷了药,咋能下床,看看,药都洒了,也不知道碍事不碍事!”说着又吩咐禾早:“早儿啊,你快去将阿澈请来,看看能不能再敷一下!” 禾早就忙忙答应。 陈氏也忙为她放枕头,掖被子。 四宝则去拿了冰块给她敷脸。 七宝就跑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菜刀,轻声:“大姐,脸疼不疼?” 看着一家子为她忙得团团转,禾春儿的眼泪就哗得落了下来,吓得几个人都忙劝她:“别哭,可千万不能哭,你这一哭,伤口就化脓过了……” 禾老三笨拙地给她拭泪。 禾春儿就忍着泪轻笑出来:“我晓得哩。” 禾早却知道,她这是自从破相后第一次哭,算是将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愤怒委屈害怕都发泄了出来,哭一哭倒是好事。因此没劝,只端了冷开水给她:“大姐,你先喝口水,我这就去把阿澈哥叫来。” 禾春儿是破相了,要想不留疤,就尽量不要吃颜色深的东西,像是酱油,陈醋,还有腌制的菜干,酸梅汤当然也是不能喝的。 禾春儿就虚弱地问:“请阿澈哥是不是太麻烦了?” 禾早就摇头:“没事,他走前还一直嘱咐一有情况就要跟他说。”她握住禾春儿的手,声音很轻很温柔:“大姐,阿澈哥不打诳语,他说了你不会留疤那就一定不会留疤!” 禾春儿的泪水就控制不住似的,又要流下来。 但是,她却又控制住了。只轻轻点点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禾早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趴在她耳边,极为小声地回答:“放心,大姐,泽州府那边不会知道消息。” 禾春儿便宽慰地笑笑。 李家那边,是她现在最担心的事。 但是,女儿家心事难以对人明言,就是对着父母与兄弟,那担心的话也难说出口,也幸好有个禾早,知道她的心事。 禾早就起身去找阿澈来。 这里禾春儿躺下来,又仿若是无意识问了一句:“我大姑知道这事不?” 她问的隐晦,但四宝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想问的是大宝知道她受伤的消息不。 也是他们的倏忽,忙了两天,完全忘了通知对方。 但是,想想禾老太太的为人,崔大宝不可能不知情。 亲妹妹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他也不来看一眼,着实让人心寒! 四宝与陈氏互看了一眼,便轻声:“这几天忙,没顾上去告诉,我们觉得,你这伤最好外人不要知道,咱二伯那里,我等会儿也要去嘱咐一声。” 禾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慢慢点了点头。 502.第502章 强娶 阿澈来了后,很快就帮她将药敷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轻柔,绝对不会弄痛对方。 禾早则认真地学着。 敷了药,禾春儿就沉沉睡去。 阿澈与禾早出来外面说话。 他也是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就问她:“如果你觉得有违孝道,不好作为,那就交给我,我来帮你!” 他是指向老宅家报复的事。 禾春儿的脸经过悉心调养,即使能完好如初,但是,也需要经过好几年的时间。 这时候的她,年纪正好适合说亲,再过几年,可能就会错过很好的机会。 禾橘儿这样心狠,绝不会如此简单就放过她。 禾早就瞅着他,意味深长地微笑。 阿澈一怔,反应过来:“你干了什么?” 禾早轻轻一笑:“你明天就知道了。” 阿澈便对明天万分期待起来。 次日,卢家村就热闹非凡起来。 原因无他,而是老宅门口,来了一群山中的粗汗,他们吵着闹着要来见新娘子。 众人不解,细细一打听,才明白过来。 原来,之前,崔家杂货铺做山货生意,曾进山买了很多山货,原汁原味的山货,比在卢家村这边买的要好很多,价钱也不算便宜,因为进的货物庞大,压了一笔钱,后来,还债的时候是三房出面还了。 但是,大山里的曲沟村已经与崔家闹僵了,数伏天,崔家再次进山收购山货,却被拒绝了,甚至还把崔光远给暴打了一顿,撵了他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但是曲沟村算是大山里面几个村子最大的一个村子了,村子里男多女少,都是粗汉子,常年上山打猎挖山货,人很粗野莽撞霸道,与崔家闹别扭之后,曲沟村便去威胁了一番其他村,弄得所有人都不敢和崔家做生意! 崔家杂货铺如今的生意与以前根本没法相比,而山货这一块,却相对来说能盈利不少,比单纯地只卖几尺布,一把竹筷子要挣钱。 崔家也没其他的本事,就必须要靠着那些山货。 禾大姑就与曲沟村的一户有些权势的人家签了协议,做主将自己亲妹妹嫁给他的大儿子,从而换取以后几十年的山货交易。 大山里面穷,还流行几个男人共一妻的鄙露传统,而且女娃不如男娃强壮,天生夭折的很多,所以也就造成了男子越来越多,女子越来越少。从而,男子娶妻越来越困难。 大山就是因为这一方面的原因,才宁愿出来给禾三房做长工,也不愿意回去。 这曲沟村与陈氏签协议的人家姓屈,家里有五个儿子。没有一个娶得上媳妇。 这些本是机密,但也不知道怎的,就被传来出来。 弄得全村都知道了,议论纷纷。 卢家村的闺女都对大山里面充满了恐惧害怕,现在听说禾大姑竟然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给推入了火坑,不由对她的印象一落千丈。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都吓了一跳,出来说了半天,又听了半天,才懂了他们的意思,不由都惊怒交加。 禾老太太哑着嗓子迭声喊:“快,快叫梨儿来,我要问问是咋回事!” 禾老爷子却有些迟疑:“这怕不是梨儿做的,是有人栽赃陷害!” 老两口惊疑不定,那个为首的男子却拿出了一个字据:“这是你们家大姑奶奶给立的字据,上面有她的亲笔签名,看看,我一个假话都不说!” 说着他一拍手:“我们山里面的人娶亲,简单得很,直接裹了新娘子往家一放,这亲事就成了,没得复杂!你们看,是我们进去把人给抢出来呢,还是你们给亲自送出来!” 这话一说,二老就都浑身颤抖起来。 禾老爷子指着他们厉声骂道:“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我们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好名声都要被你们给坏了!我自己的亲闺女许没许人,我咋会不知道,你快带着你们的人给我滚出去!” 那为首男子冷笑:“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分明,要是你不认账,那咱就公堂上对峙!” 听他这样说话,禾老爷子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 但是他人老了,脑子反应慢,最终也没有想出来。 远远看热闹的阿澈却早就明白过来,这人只是大山里的一个粗汉子,说的话却条理分明得很,分明是有人特意教他的。 这个人,难道是禾早? 禾老爷子骂完了人,就又去催:“快去把你们三叔叫来,让他带了长工来,咋任还不来!” 禾夏儿喘着气刚刚跑回来,为难地说:“爷,我三叔家门不开,今天作坊没有上工!” 禾老爷子这才想起,因为禾春儿的脸伤,怕走漏消息,今天禾老三家带着她去了县城,准备在那里静养。 这话,是昨天上门的四宝说的,他倒不是来探望禾橘儿,而是警告禾老二,出去外面不要乱说话的。 如今三房的人都造了反,二老气过了也就罢了,要不然一直生气,哪里还有心劲儿去照顾安慰禾橘儿。 而且,禾老爷子心里还隐隐有些奢望,希望三房能够给予禾橘儿与禾春儿一样的待遇,姑侄两个伤的一样,那如果用的一样的药,说不得还有希望能好。 他此时当然不知道,阿澈已经给了三房定心丸吃。禾春儿一定不会留疤。 “那,快去找!去镇上把你们大姑和二叔叫来。”禾老太太急忙说道,然后又骂:“老三一家良心都被狗吃了,以后就该变成一窝王八,没了良心还做人干啥……” 这里急得跟干啥似的,她却还只惦记着骂。 禾老爷子没好气地说她一句:“你中了吧,一直骂!” 禾老太太不服,瞪他一眼:“死老头子,你也要跟我对吵是不是?” 禾老爷子是个顾大局的人,看她一眼,只好偃旗息鼓不吭声。 禾老太太就一直在骂。 一直骂到了禾大姑来。 禾大姑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话,往常沉稳的声音有一丝的哽咽:“爹,娘,我也是被逼的,我弄不住光远,光远他逼着我签字,我没办法啊……” 老宅的人都已经彻底懵了! 503.第503章 印章 禾老二倒是发挥出了一个秀才老爷该有的聪明机智,摸着胡须忽然说道:“这个,自古到今,从没有听说出嫁的闺女能为在娘家的妹子做主婚嫁的啊!” 这话一出,惊醒了无数梦中人。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仿佛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都忙忙点头:“对哩,对哩,从来都没有这个理儿。” 他看向那个姓屈的老汉:“你那契约是我大闺女签的,不是我签的,那根本就不算数,你们赶紧给我离开,给我滚!” 其实,也难怪禾家的人一时竟没有想到这件事。 因为他们家自来就是闺女当家,就是出嫁的禾大姑能当半个家,所以,她说要将禾小姑嫁到大山里面去,禾家还真觉得她能,却忘了这说话的律法,出嫁的闺女已经不算是禾家人,说话自然不算数! 但是,那姓屈的人非但不害怕,反而露出一个早有预料的笑容:“我猜你们就会这么说,幸好我留有后手!” 他又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抖开来,向四周转了一圈,大嗓门吆喝着:“都看看,都看看,这张内容是一模一样,只不过落款处可是禾家老爷子你的签字!” 禾老爷子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从没签过……” 他老眼昏花,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楚,那上面并不是签名,而是一个印章盖的名字。那赫然就是他的印章! 禾老爷子霎时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 他瞪大眼睛,失神一样瞅了那章印半天,又去看禾大姑。 而后者,却早就羞愧得将头低了下来,不敢与他对视。 没错,这时候的男人们流行戴印章,而拥有一块上好的玉石刻着自己名字的印章,也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禾老爷子在年轻时就让人帮着制作了这枚印章,一直佩戴至今。 当初禾早几个人初次去金银铺买东西,也特意为禾老三做了一个印章。 屈家老汉手中的那枚落款,与禾老爷子的一模一样。 而且,禾老爷子老了以后,对这些东西就不看重了,印章就习惯性地放在放烟斗的那个窗台上,谁都可以拿到。 但家里的小辈都没有这个胆量去拿。 唯一有胆量的就是自幼备受宠爱的禾大姑! 这分明就是禾大姑将印章偷了去,在那文书上盖了章! “你……你……你……是你干的是不?”禾老爷子声音颤抖。 禾老太太还没闹清楚状况,一直催促他:“哎,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的印章?啊,你这几天都没出去过,从哪儿会盖那章印!一定是假冒的,一定是假冒的!” 她声音很高,屈老汉就咧嘴,一脸得意地笑:“这当然就是禾家老爷子盖的章印,不信,咱就请你们村的里正给识辨识辩,要是里正大人的话,想必不会将这文书给撕了才对!” 卢里正也恰好就来看动静,他拿在手里仔细辨了辨,然后叹口气,慢慢点头:“这的确是老大哥的印章,没有假!” 没有假,也就是说这文书是生效的了。 周围人都愕然! 难道禾家那眼高于顶的小姑就这样被嫁到了大山里头去? 禾家老太太那心多高啊,之前就一直传言说要找一个官女婿才肯嫁,后来相中的也都非富即贵,稍微一点瑕疵的就不肯要! 要是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禾小姑尽早嫁出去!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 屈老汉先把那文书仔细收好,就对禾老爷子说:“亲家,现在该让我们把我家儿媳妇给接走了吧,我大儿子还在家里等着洞房哩……” 说完,他一挥手,身后的几个汉子就要往老宅家冲去。 禾老太太尖声叫起来:“天哪,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下要强抢民女了,救命啊,救命啊,老三,老三快来救你妹子……”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禾老三! 只可惜后者却听不到。 禾老爷子弓着腰挡在他们面前,嘶声竭力地厉喝:“我看谁敢进去!” 屈老汉眯着眼看他,很不高兴:“老头子,我是看在咱们两家以后要成亲家了才对你这么客气,但是你要是不识好歹,可就别怪我不客气啊!” 他年纪也有四五十岁,叫一声老汉算是叫老了他,而他的力气也确实不老,说完这一句话后,他将大踏步走到禾家老宅的边上,双手举起一块大石头,又扔到地上,地上瞬时就出现一个大坑! 围观的人都吓得尖叫出声,赶紧往后退。 一些胆小的要赶紧溜了,生怕自己会殃及池鱼! 禾老太太也吓得咬了舌头,惊恐万分不敢吭声。 屈老汉得意洋洋看着禾家人,语出恐吓:“咋,不想让我把你们禾家给砸出个窟窿,就赶紧把人交出来!” 禾大姑也小跑到禾老爷子跟前,低声劝他:“爹,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不中就把橘儿给送出去吧……” 这句话就仿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禾老爷子双目欲裂,瞪着她,说了半天:“你……”字,然后轰然倒了下去。 顿时,周围叫的叫,帮忙的帮忙,乱成了一团。 卢里正也吓得跟什么似的,赶紧问:“快探探鼻息,探探鼻息……” 禾大姑正好接住了禾老爷子,脸色煞白,伸手探了探,才微微松口气:“没事,没事,就是厥过去了……” 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那赶紧抬进屋去,请个大夫好好诊治诊治……”卢里正主持着大局:“这是气的,说严重也肯定严重……” 话未说完,老宅的大门就打开了,一个顶了一脸草药,裹了白纱布的人跑了出来,她手中拿着斧头,冲着人大喊:“想要让我嫁到大山里面去,除非我死!你们当我是病猫,好欺负不是,好,来,我让你们欺负看看!” 她挥舞着手中的斧头,不管三七二十一,谁离她最近,她就朝谁砍去,连亲友都不顾了。 禾老二是第一个遭殃的,斧头从头顶掠过,当即吓得他跌坐地上,吓傻了! 504.第504章 与禾大姑的谈判 看她那种不分敌我的打法,倒真可能在到达敌人身边之前,就先将自家人给砍死了。 卢里正也差点遭了秧,一弯腰一把老骨头都给闪了下,他也坐在地上,高声喊着:“快,快拦住她……” 禾小姑的体内同禾老太太一样,都有着发疯的因子。 愈挫愈勇。 眼看着她下一斧头就要朝禾老太太砍去,那屈老汉就一个箭步跳过来,一伸手,牢牢制住了她。 禾小姑挣扎不休。 屈老汉就喝道:“快拿绳子绑了。”说着就很不满:“这么个疯婆子,又破了相,让她做我儿媳妇我都嫌寒碜得慌!” 话虽如此,将禾小姑绑了之后,他还是将她扔给了一个年轻汉子让给他背着,一行人就扬长而去。 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敢出来阻拦。 禾家人也没有。 但其实,禾老二与禾大姑他们很冤枉的,他们当然也想做做不舍的样子,嘱咐嘱咐屈老汉两句,但是却禾小姑刚才那几斧头给吓傻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禾小姑被带走。 三房的宅院很高,禾早趴在瓦片的上方,聚精会神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阿澈蹑手蹑脚地上来,到得她身边,轻声问:“痛快吗?还气吗?” 禾早微微一扬嘴,声音有些冷:“当然还气,她能狠下心来对我大姐泼热水,可见人心已经坏到何种程度了!但我爷奶却一味地袒护她,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她送到再没有人袒护她的地方去,看看,到了那里,凭着她的为人品性,她能过得怎么样!” 她的眼睛还是看着远方,没有看他一眼。 阿澈就问道:“那你后悔吗?” 禾早像是有些惊讶,微微抬头:“后悔?后悔什么?” “你明知道你小姑进了那里面,会遭遇什么!”阿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平淡。 禾早不躲不避,脸上面无表情:“我做过的事,从不后悔!” 这是她给禾小姑的一个教训!是她禾早的报复! “你爹娘肯定能猜出来这是你捣的鬼!你大姑也知道!”阿澈是最清楚内幕的一个。因此有些为她担心。 禾老三与陈氏都是那种性子很软和的人,一定不会赞同自家闺女心肠这般狠硬。 他们都能猜出禾小姑被带入大山里面后的下场。 禾早就轻轻一笑:“我瞒着他们,主要是因为怕他们伤心,但若是真的知道了实情,我却不是最让人恼恨的那一个,我大姑才是!是她偷我爷的印章,是她去与屈家人谈判,是她为了那区区一间杂货铺,就肯将亲生妹妹给卖了的人!怎么想,她都比我可恨一百倍吧!” 禾早眯着眼睛笑,像是一只偷吃了腥的猫:“将她嫁到大山里面,可也是我大姑的意思,我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下而已。” 她只不过是找到禾大姑,告诉她如果她帮禾春儿报了破相之仇,让她满意,那她就做主将崔家的杂货铺还给他们,并另外付了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是我付的定钱,事成后,我还会再给五十两,再将杂货铺的名字改成你们崔家的!” 禾大姑犹豫不决。 禾早就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说起来,我们家在镇上还缺一个铺子呢,要是有自家的铺子,说不得松花蛋会卖得更好,就是我家产的那么多鸡蛋,也都有地方处理了!” 大概就是这一句话让禾大姑下定了决心。 她问了一句:“你想让你小姑去哪里?远远地嫁人不回来?” 随便找个人家将禾小姑嫁出去,不许她回来就可以了。 禾早却摇头:“不,咱们这一片的人家,都最害怕将闺女嫁到哪里去,那我就让小姑嫁到哪里!” 这不用明说,就是大山里面。 禾大姑沉默了好半天,重新提了条件:“那这点银子不中,我还要更多。以后你表哥上学需要更多银子哩!” 似乎完全是为了崔大宝着想。 禾早毫不迟疑:“中,我再给一百两。总共二百两!” 禾大姑得寸进尺:“还有一个条件,让大宝跟着金先生上学,你们至少得保证他也能考中举人!” 要求还真高! 如今二十出头的崔大宝只是个童生,连个秀才都不是,就妄想让他当举人了。 禾早微微一笑,淡声说道:“那根本不可能!我可不愿意让他和我四哥、七宝接触!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在他下年考试前,可以来一天,由金先生指点指点他,至于考中考不中就不能保证了!” 这样的空口无凭,禾大姑当然不肯相信。 她咬咬牙,又提出一个条件:“杂货铺要改成我的名字,不要崔家。” 还真是贪心啊,连丈夫崔光远都不相信吗,但又不碍什么,禾早很干脆:“中。” “而且,以后你们家的松花蛋要放到我这里寄卖!” 禾早扬眉,个子虽矮,但气势却绝不输阵,微微笑着:“大姑,将杂货铺那一百两欠债给摸去,我又给了二百两,这已经是相当高的一个数目了,你开着杂货铺,一年到头也不过是挣十几两银子!这三百两你要是看不到眼里,那我就不给!决不强求!” 她这个架势摆出来,禾大姑就缴械投降了,没有再提出多余的条件。 然后,将事情办得利利索索的。 而写了两张文书,一个签了她的名字,一个盖了禾老爷子的章,却是禾早要求的。 她想让老宅的人看清楚,他们一直看重的大姑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要让禾大姑、禾小姑这对姐妹,反目成仇! 她不喜欢禾小姑,也同样厌烦禾大姑! 今天的事情,除了阿澈,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一向与她心有灵犀的四宝。 后者因为泼了禾小姑热水,这几天过得并不好,她就不要增加他的负担了。 “早儿,当初你执意要让崔家签字画押,占了杂货铺不给,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吗?”阿澈缓缓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心机——真的很深啊! 禾早一怔,然后摇了摇头,轻声:“没有,只是我知道杂货铺是我大姑的命根子,拿住了它,也就相当于控制住了我大姑!” 当初那样轻拿轻放,却是为了这里做准备! 505.第505章 商议救人 禾老三在县城租了一间条件都不错的宅院,陈氏也去陪着,让禾春儿好好休养。 因为之前他们一直没时间在县城买宅院,这回,就趁了机会,禾老三跑了几天,又有呆管事与和春堂的帮忙,最终挑选了一座八百两出头的二进院子。 这宅院在和春堂宅子后面的巷子里,周围都是富人聚集,环境好,也甚少有杂乱人等出入,安全上有保障。而且,虽说只是座二进的宅院,院子却够大,后面还有一个后院,前任主人家也是个风雅人,将后院布置成一个小花园,溪流、假山都有,五脏俱全的,只是家败了后,这后花园也就慌了。池塘子里散发出一股股的臭味。 禾老三就决定趁着秋冬闲的时候好好整治整治。 宅院虽说买了,但还不能住人,禾春儿就还照旧住在租的宅院里。 一直忙了几天,直到收到禾老爷子的信,禾老三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急忙赶了回来。 老宅的人已经在家里等得心急如焚的,原本发誓再不与他说话的禾老太太一看到他,那眼泪鼻涕就一齐往下掉,惨不忍睹:“老三啊,老三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家里的天都塌了,你去了哪儿啊,咋再也不回来了,是不是故意躲出去了啊,我跟你说,这件事你一定得管……不然我就不认你当儿子了,你就给我……” 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却连正点也没说上去。 禾老爷子半靠在床上,就呵斥一声:“你先不应说话,老二,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禾老二这几天也一直守在禾老爷子身边,之前老爷子晕过去,请了黄大夫来看,对方说是急火攻心,没有大碍,只是得多休息几天。 老爷子这几天确实觉得没有精神,腿脚无力,躺在炕上下不来,心里一直惦记着禾小姑。 禾老二倒是个孝顺的,没有说见老人病了就跑路,安安实实伺候了好几天。 禾大姑就不行了,先住了一天就说杂货铺有事,得赶紧去,然后两天才又过来,这会儿人又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因为她办下的这件事,老爷子,老太太都对她有意见,都不搭理她。 马氏带头也挤兑禾大姑,禾大姑在老宅委实受了些委屈,自然也就想着跑路了。 禾老二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也没替禾大姑隐瞒,末了叹口气:“我倒是没想到作为亲姐妹她心肠会这么狠,直接将橘儿给卖到了大山里头去,那里面是人待得地儿吗,可都是吃人的地方哩!咱橘儿进了那里面,就是进了狼窝了,一辈子也逃不出来了!” 他说话没有遮掩,禾老爷子咳嗽了几声。 禾老太太忙训斥他:“你大姐疯了,你也跟着发疯了,非得把你爹给气出毛病来才肯罢休是不是!” 禾老二这才急忙掩嘴,不敢吭声了。 禾老三异常惊讶。 禾老爷子咳嗽过后,就缓缓开口:“这件事,我思来想去,还得动用你们家的人,你们家长工大山是山里人,对里面熟悉,有他帮忙带路,老三啊,你们几兄弟,带了咱村里的一些年轻后生,一起去将你妹子给接回来!” 禾老爷子是个聪明人,所以已经想到这件事中有可能是禾早做的手脚,要么就是她与禾大姑一起商量的计划,要不然老三与陈氏两个,不会那么恰巧就去了县城,几天都看不到人。 但事到如今,再去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全村的人都知道罪魁祸首是禾大姑。 他再把禾早一个小孙女揪出来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利用老三的心存愧疚,让他去把橘儿给救回来才是对的。 禾老三就更惊讶了。 禾橘儿被抢到大山里几天了,清白肯定早就没有了,这些村里人都知道,况且当初白纸黑字写得明白,禾橘儿名义上已经是屈家大子的媳妇了。如何能去把人给要回来? 就算是能救,禾橘儿回家后,又如何自处? 家里几个未出嫁的侄女,到底会不会受到牵连? 禾老三如今的心肠变硬了许多,也就考虑到以前很多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但,他心肠又不够硬,觉得将禾橘儿扔到大山里面自生自灭,也太残忍了! 因此,他犹豫了好久,愁肠百结的,都没能想出一个好法子。 看到他这种模样,禾老爷子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并且无比地失望。 他以为,这件事三房二口子是不知情的,如果得知这件事,会拼命去救禾橘儿,但没想到…… 是他太一厢情愿了啊! 他又咳嗽了两声,伸手指了里间:“让你娘给你拿银子,这回不管花多少钱都是我出,不用你家一文钱!橘儿她娘,你去开柜子,把所有家底都拿出来,还有那些给橘儿做陪嫁的首饰也拿出来……” 当初禾大姑家出事,老两口就露了家底,也有好几十两银子,再加上些为禾橘儿准备陪嫁的首饰,就更多了。 禾老太太一惊,但随即就木然了,扶着腰起身去拿。 她那天为了躲禾橘儿的斧头,也闪着腰了。 她表现不算惊讶,但是禾老二就不同了,急得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话都不利索起来:“爹,那钱咋能都拿出来,还有你们二老养老的钱哩……” 禾老爷子冷眼看着他:“咋,你宁愿这压箱底的银子发霉,也不愿意用它来救你妹子?” 这话就很重了,禾老二低下头不敢吭声。 禾老三便开口:“爹,你们家拿出些,剩下的我拿,我能去看看,但是到底能不能救出橘儿,就无法确定了!” 他说的也是实情,大山里面的那些不开化的荒蛮者,连官府都不买账,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做生意人禾老三。 禾老爷子沉默半天,才说道:“那看他们要多少银子,先去试试,真不行,拿银子去给他们买个媳妇,把橘儿给换了来。” 屋内的人顿时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就是禾老二是个秀才老爷,家里除了请了一个老嫂子来帮忙搞搞卫生,做做饭之外,压根就没买卖过人。三房也是如此,一直都是雇佣的长工短工。 禾老三当是没说啥,但回家后却找禾早商议去了。 506.第506章 丈夫是傻子 他看向禾早的神情,没有太多的情绪,与平时也没有区别,但是,直觉的,禾早就能看出来他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但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问出口。 禾早也未主动坦白,只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大山里面在我们看来不开化,但是,爹你也看到了大山哥是个怎样的人,人天性都是朴实的,如果真的不放心我小姑,我看你们找到屈家后,就与屈家人好好谈一谈,让他们保证好好照顾小姑,不许一妻多夫妻,想必我小姑的日子会顺心很多。” 其实,禾家所有的人担心的,就是这几个字,“一妻多夫”。 听闻大山里面很流行,但是,也是听说而已,真正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这个建议比禾老爷子说的比将禾橘儿抢回来要靠谱多了,禾老三便慢慢点点头。 禾早就又劝道:“不管我爷奶多么不情愿,但是这事也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了,无法更改,因为就只能这么做,不然咱家也没那么大本事,真的能从不开化的村民中将小姑抢回来。就算是有这本事,也不能做!凭啥,就凭她对我们三房的态度吗?当初她可是要求我大姐去烧了一锅滚水给她,要不是大姐长了个心眼,没当真去烧滚水,怕是现在大姐都要被烫死了呢!这样的人为啥我们要去救她!” 禾老三就是一凛。 再之后,他的神情就变得坚定很多。 他也觉得,让禾橘儿在大山里面吃吃苦头,倒是也有好处。 他果真拿了些银子,挑了些村里有力气又正干的后生,吃了一顿饭,喝了一碗酒,又叫上兄弟几个出发了。 由大山引路,很快就到了屈家。 山路崎岖难行,明明不算太远,但是也是花费了好半天才到。 禾老三办事,从没有箭弩拔张的,好言好语与屈老汉说了半天,才顺利见到了禾橘儿。 禾橘儿穿着倒是整齐,只是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好,那样一张脸看了着实有些吓人,细心的禾老三还发现她脖颈上似乎有些鞭痕。 屈老汉说的很随意:“不听话就要挨揍!臭娘们来了我家后就不消停,我当然要管教管教!” 禾橘儿的脾气,卢家村的人都是知道的。 她看到禾家兄弟后,激动得都哭出声来,但是刚一动脚步,屈老汉轻哼了一声,瞅了她一眼,她竟然就不敢动弹了,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一群人互相看了看,都异常惊讶。 禾老三心里也十分纳罕,没想到这屈老汉如此了得,不过几天就让禾橘儿这么屈服! “你娘家来人了,还不赶紧帮你娘去烧火做饭!愣着干哈!”屈老汉一跺脚,禾橘儿就吓得忙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大概是粗手笨脚的缘故,很快外面就传来屈家老太太骂人的声音:“哎呀,你作死哩,这火烧得这么旺,是想把咱家给烧穷是不是!” 禾橘儿一声不吭。 禾老三观察下了屈家,虽说不如大山外边的人家,但是也没有想象得那么穷,屋子收拾得还算工整,桌椅齐全,并且墙壁上,桌角处到处都堆放着动物毛皮,里间梁上,倒挂着十来斤的獐子肉。 刚进屋前,他看到院子里也种了很多蔬菜,还有一宿的水汪汪韭菜。 窗台上,晒着的都是山货。 大山里的日子,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艰难。 这时,进来一个很清秀的小后生,挠着脑袋憨憨的样子,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屈老汉就充满爱怜地说道:“这是我那大儿子,大毛啊,这是你媳妇的娘家人,快见个礼。” 屈大毛就歪歪扭扭施了一礼。 对方用礼仪待他们,禾老三他们当然要回以礼仪。 行了礼,禾老三就细细打量着屈大毛,等对上他那一双纯洁无暇,仿若是不谙世事的眼睛时,心里便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下一刻,屈大毛的动作就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指着禾老三腰上垂挂的那一枚玉佩,忽然就咯咯笑了起来:“好看好看,真好看,真好看……” 他拍着手,围着禾老三转了好几圈,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一样。 而禾老三,也如禾老爷子一样,心凉了半截。 这模样,分明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怪不得,怪不得长得这样清秀,却一直说不上欺负。 又怪不得禾橘儿明明是破了相了,屈家人却不嫌弃! 其他的人也愕然无语。 禾老二怕山里人粗莽,冲撞了他,早上说来的时候就推说家里有事,急忙溜走了,禾家就禾老大,禾老三来了。 禾老大比禾老三还要老实,凑到他跟前低声问:“老三啊,你说这事该咋办……” 禾老三刚要说话,外面就又传来屈家老太太骂禾橘儿的声音,并且还伴随着噼里啪啦打人的声音:“丑八怪,动作给我快点,你慢悠悠地再磨工啊!做完了饭,你去给你爹猎回来的野猪剥皮,那皮敢剥烂一点,我就剥了你的皮!” 恍惚中似是听到禾橘儿一声轻泣,但随即就被遮掩过去了。 禾老三就又将嘴巴给闭上了。 屈家人倒是也不是太过蛮横之辈,那屈老汉就像是没看出他们是去找茬的一样,好饭好肉的招待,又特意拿出来家里珍藏的谷子酒。 这一吃一喝,卢家村的人就不好再摆出脸色来。 禾老三吃了饭,便找了屈老汉去走走。 在路上,他将自家的要求直接说明了。 屈老汉是个爽快人,一听他吞吞头的话,直接就摆手,正色道:“我家虽说穷,但还是要脸面的,就你们家那个丑八怪,让我四个儿子娶她一个,我还嫌寒碜哩!三老爷你也瞧见了,我家几个儿子长得排场哩,除了老大脑子傻不好找媳妇外,其他的都有一把子的力气,又会打猎,这村里不少女娃相中哩……”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几个小的禾老三也见了,确实如屈老汉所说的,长得排场,也是打猎好手。 人家也确实不用稀罕一个破了相的禾橘儿。 禾老三有些尴尬,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人匆匆告别,完全没注意到禾橘儿那隐藏的期盼的目光。 507.第507章 搬新家 禾老三回家后,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叹气道:“你小姑也算是受了苦了。” 家里就禾早与四宝,七宝在,前者拖着下巴认真地听着,闻言便问道:“爹,那我爷知道不?” “哪能不知道哩,你大伯也跟我一起,村里还有那么多后生!” “爹,你回来后,我爷说啥了没有?”七宝也好奇地问道。 禾老爷子是希望禾老三能拿出一些气魄来,去将禾橘儿给抢回来,但是,后者的做法却相当温和,还像是亲戚一样,在屈家留下吃了顿饭。 禾老三就苦笑:“那咋会给好脸,但也没说啥,就说了句知道了,就让我回来了。” 四宝就安慰道:“爹,事已至此,为了咱禾家的名声着想,我小姑的事,咱也不能做别的!” 禾老三点点头,又扭头看了禾早一眼,忽然轻声道:“你爷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这要是你们姊妹一个被抢去了那里面,我说啥也要把你们救回来不可!” 说完这句话,他就掀帘子出去了。 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许久,四宝才低声:“咱爹这算是生气了吧?” “不能算不生气!”禾早的态度倒是很坦然。 “不过我看咱爹像是接受这个事实了,也不打算真把小姑给弄回来!”七宝道 “是啊,只要他不改变想法就中。”禾早点点头说道。 禾老爷子一直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走动,但是,明显,自从上次晕倒之后,他的身体有了很大的变化,往常下地干农活很精神,吃饭胃口也开,但是,这之后,走不了几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就是吃饭,吃了不好克动的东西,就会难受几天。 禾老太太与他相比,倒是要精神许多了。 众人都知道他这是为禾橘儿担忧出来的病,除了小心翼翼伺候他外,丝毫不敢提禾橘儿这个名字。 禾大姑先前几天天天来,但是,禾老爷子不肯见她,再之后,她就忙着杂货铺的事,来的次数也少了,禾老爷子虽说不说什么,可,有好几次禾早去探望他的时候,都看到他背着手绕着院子绕圈圈,时不时就会往外看一眼。 等看到是她后,就一言不发往回走。 一开始,禾早并未闹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恍然大悟,他这是在等禾大姑啊! 她不由很想叹气,这边的亲儿子拼命地孝顺,想要做到最好,老人却连一眼也不看,那边出嫁的闺女已经做了那么多错事,有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是大恶不赦,但老人这心里头就是一只牵挂着! 怪不得,人都说心一旦偏了,就再也难长回来了。 禾大姑不来,但崔芳芳与崔大宝偶尔会来,这时候,老两口就会特别高兴,赶紧让马氏给拾掇出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来,又叫禾老三一起过去吃饭。 禾老三在老宅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禾橘儿嫁入大山里面后就更明显了,所以他去的次数也很少,十次中有八次都拒绝了。 这一个月,他也很忙。 先是为了禾春儿的事,在县城买宅院,装修,定做家具,又将后花园给整治了一番,引入了活水,买了十几盆的花,放到前院去养。 然后便是因为铁棍山药忙碌。 呆管事那边已经同意拿了山药请京城里的御医给做评价,禾家之后就又送了一车的山药去京城。 只等御医评价完,就由韩家趁着中秋节送年礼,往各府中送山药,并连着禾早写的做法。 这些都要提前筹备,禾老三是主力军,忙得像是陀螺。 中秋节之前,三房便正式搬家了。 这次的搬家,其实最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禾春儿。 陈氏与禾春儿一直住在租住的院落里,也不方便,禾老三也放心不下他们,得天天来往,就更忙了。 四宝,七宝上学,禾早还要管着家里的一摊子事。 所以,他们干脆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简单将东西收拾了下,一起到县城的宅子里过节。 当然,他们也邀请了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却被拒绝了。 马氏酸溜溜地说道:“这是咱村的三老爷三夫人要去城里过好日子去了啊!也不知道捎带捎带咱们这些穷亲戚!” 三房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禾老爷子却率先发怒了,一拍桌子,怒视着马氏:“嫌家里穷你就给我滚,都去县城过好日子去,只要你自家有能耐,我绝不阻拦!” 近来,禾老爷子的脾气很不好。 马氏吓了一跳,不服气地撇撇嘴,却没有说什么。 三房的人没有做声,又说了几句话,场面冷得不行,禾老三这才带头出去了。 几个孩子对老爷子的态度都很不满意,但是,他们都是懂事的,没有私下里讨论过。 搬家的过程也很简单,因为四宝与七宝都要在金先生那边上学,而卢家村也一时找不到可以代替的先生,所以两个人还是要回去卢家村住着。 作坊,家畜都在老宅,不可能一下子就搬过来。 因此,吃穿用具又另外准备了一套。 这天吃完饭,禾早放下筷子,说道:“这眼看着要中秋了,又要忙碌了,有的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是,是该准备了!”禾老三也放下筷子,郑重说道。 禾早不由惊讶,看向对方:“爹,原来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禾老三微微一怔,便笑笑:“那啥,我是想说,今天过年,人李家送了节礼,让李家少爷以晚辈之礼来拜见我们,虽说后来两家关系闹僵了,但是,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做那个恶人!咱今年就送月饼去人李家,你们看咋样?” 碍于禾老三之前的态度,三房的人总不敢提起李家二字,后来又是禾春儿破相,李家二字就更成禁忌了。 现在禾老三主动提起,倒是让人又惊又喜。 禾早就忙去看禾春儿的脸色。 后者这一个月都一直敷着中药,用白纱布一蒙,半点神情也看不出来。 四宝就笑道:“那敢情好,爹,我们中秋节也要放假,不中就我送去吧。” “四哥,我也要跟去!”七宝不甘落后。 508.第508章 买人 “那可不中,中秋节咱家正忙着哩,你可不能乱跑,今年咱大姐不能动弹,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帮忙哩?”禾早笑眯眯地对他说道。 七宝这才想到家里去年过中秋也很忙。 禾早将松花蛋与柿饼都做成礼盒,直接作为节礼,买的人特别多。 七宝就有些垂头丧气:“中秋一忙完,再等放假不知道啥时候了。” 禾老三就笑着斥了一句:“好好跟你四哥学学,整天想着放假休沐,看你四哥,就是休沐了,也是书不离手的,过年后又帮着家里管生意,还能抽出空来给你二姐算账本,这忙的事情多了去了,哪像你,整天就想着玩!” 七宝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他其实也算是用功的,但是跟四宝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四宝就问禾早:“你刚说的是啥事?” 禾早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笑笑:“差点忘了。我是想说如今咱家生意越做越大,人手却很分散,家里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没有丝毫空闲,这样也不好!之前,咱们家都嫌名声上不好听,没有提过买人的事,但是来了县城,这种事情就多了,而且,大姐是一定要在这里养病的,我娘说不得啥时候也要回村里,家里不能剩下我大姐一个人,所以我的意思,咱可以慢慢挑人买了!” 这话一出,三房的人便都愣住了。 再然后,禾老三便迟疑地说道:“早儿,那咱还真买人啊?不能和之前一样雇人?我看县城里也有很多长工短工哩!” 陈氏也点头:“就是哩,买人的名声可不好哩,这让村里人知道了,会说咱轻狂,有钱了烧包!” 禾早就含笑看向四宝:“四哥,你说哩?” 四宝低头沉吟了下,便慢慢点头:“我看也该是时候了。” 自从禾春儿开始养伤,不再管家里的事后,家里明显就一团乱了。 那时候,他就有种想法,该买人了。 但是,因为禾早与一家子对买人的态度,便没有说太多。 没想到,禾早竟然会主动提起。 禾早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四哥,说说你的想法!” 四宝也没推辞,直接说道:“其实,家里有下人,是这户人家地位权势的标志,咱家之前在乡下,不管咋样村里人都不会说不好,也不会有人笑话!但是,现在进了城,咱们还没安稳下来呢,就天天有人登门要拜访!这还是咱们家买房机密的缘故,要是传出去咱家是买松花蛋的禾家,到时候,一定会门庭若市了!这家里没个能支应门户的下人,却是不像,铁定会被人笑话!” 禾老三与陈氏听着,便若有所思。 禾早也开口说道:“城里的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眼,爹,娘,你们来城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该看到哪怕是稍微有点银钱的商户,那大门口也有个开大门的,厨房里也必要有个厨娘,要是家里还有个未出嫁的闺女,那就也必要有个出入跟随的丫鬟,不然谁张口闭口就喊姑娘小姐的啊!这主家的架子朝谁摆去!” 她说得一席话,有些俏皮,众人都不由笑起来。 笑过了,禾老三就沉吟着说:“两娃说的话有理,看来咱是得买人了。” 禾早又接着往下说:“其实,这买人一事是呆管事跟我提起的,阿澈哥之前也说过。但我想着等咱进城后再考虑,现在果真就进城了,这些事也该考虑了!而且,咱在村里那会儿,家事与作坊上的事,一起交杂着,确实有些乱,这就是因为家里雇佣的都是长工和短工,白天来了,黑了回家了,又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有的话就不好拉下脸面去说!如今咱刚来城里,一切都是重头开始,所以,最开始的准备是最重要的。” “那咱去哪儿买人?”陈氏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禾早就掘唇笑:“这买人先不说,将人买回来还要仔细调教后才能堪大用,不然你买了一个乡下丫头来,如我和大姐这样的,进了主家的门,不该说的话乱说,不该看的事情乱看,出门还一人乱说一气,那咱这家里就没有一点隐私了,咱买人进门是为了让一家子生活更舒适的,可不是来添乱的!而且,人人都想要咱家的松花蛋方子,这买人就更要仔细了,说不定就会有人安插人进来!” “呦,早儿你说得怪可怕的,安插人,那岂不就是奸细了?”陈氏有点害怕,想打退堂鼓:“那我说还是不买了吧,之前没有买人,咱不照旧过过来了!” 禾早就无奈瞅着她:“娘,我就是打个比方。是强调买人后咋管理也很重要。先前呆管事就说咱家要是觉得买人麻烦的话,就把他们韩家的一批人调过来几个。我当时就给拒了,咱禾家买人,他们韩家送来的像啥样子,这来的人到底是忠心禾家的,还是忠心韩家的!” “对,早儿这事做得对。”禾老三点头:“咱不能沾人家的光。” 对于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去讲一些尔虞我诈的是,也着实难为了他这个听者,也难为了禾早这个讲者。因此禾早只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小本本翻出来,翻到之前自己写的那一页上:“买人的事,阿澈哥也跟我说过,我多少会些,明天就爹,四哥,还有我三个人负责去相人。咱暂时不买多,就买把门上的一个男的,厨房的一个大嫂,屋里再买一个伺候的,我大姐这脸,我念过天天忙个不停,多个人分担一些。” “是这个理儿。”禾老三与四宝都点头。 陈氏犹豫下,扭头看了看盘腿坐在炕上的禾春儿,那拒绝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她还是觉得,依着自己的条件,真在屋里买了伺候的人,似乎也太张狂了些! “而且,咱们都是老百姓出身,也不想当那啥人上人,这买人吧,有两种,一个是死契,一干就是一辈子的,还有一种是活契,五年十年的都有,和长工差不多,但是与长工又有区别!爹,娘,你们看咱们是签活契还是死契?” 陈氏就忙问道:“那就活契吧,给人留条后路!” 禾早去看禾老三。 后者倒是慎重考虑了下,才点头:“中,那就活契。” 509.第509章 各有来历 两项禾早都没有意见,自然同意。但是她却要求签十年的。 无限时间太短了,如果好容易将人给培养出来,五年后人却走了,却相当于白费力气。 禾老三与陈氏就都同意了。 几个人便一起去买人。 县城有着专门卖人的地儿,但是,如果知道内情的就会知道在大街上插上草标卖的,却不一定好。而且来路也不正。 禾家只是一平头百姓,不愿意去沾惹麻烦,便经和春堂的介绍,与县城一位很有名的中间人俩系上了,人称蔡婆子的。 蔡婆子做买卖人这行也有一二十年了,倒不是个唯利是图的,而且买卖人就是在古代也算是损阴德的事,所以这种人平时很小心,信佛,有很多忌讳。 蔡婆子是听说过禾家的,又被刘家叮嘱过,倒是不敢带不好的人来,细心挑了几个能看得过眼的,便上了禾家。 禾早就挑了一个守门的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想了想,就又挑了个在屋里做杂事的婆子。 她挑人大部分挑的是外表忠厚老实,回话也中规中矩的老实人,蔡婆子带来的自然也有极其精明的,还有看着干净漂亮的,但是,禾早却觉得自己本来就是农家,社会地位并不高,如果挑了那些太过精明、一心向上爬的人到家里,倒是自惹麻烦,不如一开始就挑选那些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做事的人。 除此外,陈氏倒是想挑长得比较机灵靓丽的小姑娘进屋伺候。 这买人,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照顾禾春儿买的,所以,挑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更好点。 但是禾早却有另外的考虑,她知道过太多引狼入室的故事,而且这又是男权社会的古代,所以买进屋伺候的人也要非外注意,禾老三正值中秋,模样也不坏,四宝已经十来岁了,如果挑了不安分的,那就是祸害。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挑中丧了父母儿子的中年寡妇。 当然,但凡买人,一般小姑娘、儿童居多,像这种年纪很大、丧夫丧子或者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壮劳力,都是有特殊的原因,有的却惹怒了主家,又重新被卖了出来,这惹怒也有很多原因。还有的却是自身的原因了。 禾早细细问了二人,才知道前者那小伙子的确是因为惹怒主家,又被卖出来的,他倒不是做了坏事,而是跟的小主子太骄纵,长辈们溺爱,他却是因为老实,在小主子做坏事时规劝了两句吧成后被小主子厌弃,等到事情披露出来要找人背黑锅,长辈们就将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打了他一板就把他卖了出来。 他年前就被卖出来了,还是因为养伤养了好久。 禾早就上下打量他,有些担心如果是重伤,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蔡婆子像是看出禾早的心思后,就忙陪着笑:“二姑娘可千万别多想,他是挨了板子,两腿活动不利索,这养了时日,也就看不出什么来了。” 禾早睨了她一眼,微微笑着:“没想到蔡老板倒是好心,竟容忍人在你那里待这么久!还出钱养伤!是个好心人。” 一般被撵出来的人,就算是有私房,也会很快被搜刮走了。 蔡婆子就有些尴尬,她就算不做坏事,做这一行,心肠也就硬了。要不是因为这年轻人有人托付私下照应,她肯定早就便宜卖了。 不过她还是个实诚人,上前两步,将这人的来历说了清楚:“……他以前叫竹青,之前在咱县里王员外家当小厮,是太老实当了背锅,他在那里倒是结实了一两个好友,都是同做小厮的,可怜他,就给了钱让我私下照应一番。这人可是个实诚人,心眼实,不偷奸耍滑的,我看二姑娘也是要找实诚人的,他就最好。再说姑娘家是刚刚兴起,现调教人却是麻烦,不如要这种已经调教好,懂一些规矩的,倒是省事!” 最后两句像是怕禾早听了是同县城撵出来的人不肯买,便又说了两句好话。 禾早就似笑非笑瞅了她一眼,蔡婆子就有些不自在,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倒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 禾早笑过后,就慢慢点了点头:“那就先要了,要是有啥后遗症啥的,我还找到你们家就是了。” 想到她家与韩家的关系,蔡婆子唯唯诺诺应了。 禾早就又问那个中年寡妇的情况,倒是很简单,是中年突然丧子丧夫,被婆家容不下去了,又因为家穷,丈夫儿子都用不上棺木,为了这点,她才自卖自身,将卖的的银钱拿去做棺材。 禾早听了,倒是一叹,也是个可怜人啊! “她是县城南边的,那边穷,人倒是个肯干的,也算聪明,我指点了几句规矩,倒是学得不错。你看她穿着打扮,干干净净的。” 她穿的很素气。 禾早就问了一个傻问题:“既然没了丈夫,咋不戴孝?” 那蔡婆子就很想笑,又忍住了,反而夸起禾早来:“咱二姑娘到底是心善,要是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陈氏就忍无可忍扯了禾早的袖子一下。 禾早后知后觉地想到,貌似古代穿孝是不能去别人家里穿的,否则会带来不详。 她脸颊微红,轻咳了下,便又问道:“除此外,我还想要买个小童,还要一个会做饭的厨娘,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选小童,自然是为了给四宝,七宝当书童,或者做一个随身使唤的就好。 蔡婆子眼睛闪了闪:“我那里还真有合适的。来路倒是有些……不过,贵府和上边贵人有关系,怕是没人敢上门找麻烦。” 她带来的却是一家三口。 个个面黄肌瘦,憔悴苍白,看着像是狠吃了些苦。 那男娃也很瘦,脸上与手臂上的骨头都凸了起来。与禾早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很相似。 禾早不由起了一些怜悯之心。 据蔡婆子所说,这几个人却是之前被卖到黑煤窑里做活的,常年不见天日的,是前段时间逃跑被逮住了,要被打死的时候,是世家子经过,说了几句情,便没见血腥,将他们齐齐卖到了蔡婆子这里。 蔡婆子之前也是觉得来历不好,又是一家三口,怕人不肯要。 510.第510章 给方子 就是现代还有黑煤窑呢,更不要说这古代了。 禾早有些迟疑。 那蔡婆子就又解释道:“二姑娘倒是不必担心,煤窑里这种人多着很,不是被主家狠心卖到那里面,存心折磨死,就是被拍花子拐了,来来往往的多了去了,那些人将人卖了,又有新的来,再说这一家三口,拖着小的,都嫌是个累赘。怕是转头就忘了。” 禾早想了想,就问那小男娃:“你叫什么名字?识字吗?” 小男娃很乖巧,虽然瘦的如同皮包骨,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仍能看出长得很机灵,声音也很清脆清晰:“我叫寿喜,小名毛娃,认识几个字。” 他父亲就忙木讷地回答:“回,回姑娘的话,是我教他的,我认识一些字……” “哦,你怎么识字?”禾早很有兴趣。 “之前在账房里待过……”男人的声音很低,像是被打怕了一样,也不敢跟人的眼神接触。 这种在黑煤窑待过的人,怕是都会有心理阴影。 “回姑娘,我会些厨艺,会做川菜与糕点。”那婆娘倒是很有眼色,赶紧自我推销。 禾早就问:“你们被卖到煤窑之前是干什么的?” 听他们的口音,都像是南边的人。 那婆娘就说道:“我们以前是在大户人家里做事的,我男人在账房,我在厨房,后来主家犯了事,被家产败了,我们就被卖了出来。” 她的样子吞吞吐吐的,像是有所隐瞒。 禾早就微微眯眼睛:“我这里可是不兴说谎的。” “没,没说谎!”那婆娘赶紧说道。 “那为啥被卖,会将你一家三口都卖到煤窑里去,凭你们两个人的条件,认字能管帐,又会做厨,去了煤窑不是太亏了!” “是,因为犯了小人,经小人作梗……”那汉子低声说道。 禾早了然。 她与禾老三、四宝商量了下,又看看皮包骨头的小男娃,摸摸他的脑袋,还是决定留下来吧。 仓促间人并不好找,而且,这对夫妻俩条件也确实很够格,下次就不一定能遇上这么合适的了。 小男娃又很合她的眼缘。 只是,这一家三口之前的主家,倒是要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婆子倒是给了优惠价。 禾早没有过多讨价还价,将人打发走,也没急着立规矩,先让他们去洗澡,又拿了三房之前穿过的衣服让他们换上,仓促间也买不到合适的。 等以后有时间了,买点布匹做了就成。 然后一家子便坐下来开会。 陈氏觉得一下子买了太多人,仍有些忐忑:“咱是不是太张扬了,回头人听说了该戳咱脊梁骨了!” 禾早倒是有法子安慰她:“娘,咱家虽买了人,但是你瞧着,咱也是相当于做好事了咧,那煤窑的三个人,咱今天不买了,那蔡婆子赶明儿一定将他们卖到其他地方去,说不定就一家三口分开了,而且卖的也不会是好地方。还有那个寡妇,家里急等着要用钱买棺材呢,她家就是咱古阳城的,要是咱不买,卖到别处,她一个孤寡人,倒是也可怜,在咱家,至少离亲戚还近点!” 陈氏倒是觉得心里头好受多了。 四宝刚才是从头听到尾的,闻言便冷笑:“就她家的那些亲朋,我看一辈子不见最好。” 一家子逼着刚丧夫丧子的媳妇卖自身买棺材钱,却是将媳妇看得太不是人了,根本就是冷心冷肺! “这也是个可怜的,来了咱家倒是也好,至少咱们都不是那做奸作恶之人,不会故意埋忒人,来了咱家,能混碗饱饭吃!”陈氏叹道。 她的命运其实与这寡妇很类似,只是因为有几个出色的子女,才将命运给慢慢改了回来。 “爹,你啥看法?”刚买人全是禾早一人做主,就是四宝都没多声。 他们都没有禾早有经验,而且禾早挑选人自有一套章程,四宝他们却是一头雾水的,并且因为是头次买人,总觉得很不自在。 禾老三就摇头:“我没啥,就是说没给你们姐妹俩买个小丫头,你看人家的闺女,出入都有小丫头跟着,倒是挺显金贵一样哩!” 崔大宝的媳妇朱娇娇,出入就都有丫头跟随。 禾老三觉得这挺显闺女家金贵的,就是有人来说媒,也让人高看一眼。 他是个老实人,能从这方面为两个闺女着想,就已经算是他的慈爱之处了。 禾早心里暖烘烘的,却笑着拒绝:“买啥子买,你和娘都没人专门伺候哩,咱家现在买的几个就正好,以后的再说。” “就是,也没有一下子就把人给买齐全的。”陈氏也道。 她看了看禾春儿,想要说一句禾早还不急,禾春儿是要到出嫁的年纪了,倒是该选个陪嫁丫头。 但是,碰触到对方脸上那厚厚的膏药,就不敢吱声了。 若是不将脸给治好,这还怎么嫁的个好人家。 想到这点,就是一向与人为善的陈氏,也要咬牙切齿骂禾橘儿了,恨不得她再多受点苦才好。 但是,禾老三前天已经主动给老宅送去五十两银子,让他们照着禾春儿的方子去买药敷着。 禾老爷子似乎已经任认命了,没有找过屈家的麻烦,自己也亲自去过一趟,回来后与禾老太太大哭了一场,就找了禾老三,要他出银子给禾橘儿看脸。 禾橘儿的脸其实已经耽搁了。 禾老三看着一个月就已经明显衰老的父母,心一软,还是决定将阿澈提供的方子给禾橘儿,但没说明:“这是在县城让人给春儿看的,说是效果不错,就是贵点,我送来银子,让橘儿用这个方子试试。” 是为了禾橘儿好,禾老爷子便同意了。 禾早便嘱咐禾老三送银子的时候再说一句话:“这以后是好歹,咱们都尽力了,不能怪医者医术不精!” 禾老三觉得这话怪怪的,但是,还是照实说了。 但是禾老爷子却听懂了言外之意。三房是好心肠,将这个贵方子给禾橘儿用,如果治不好不能埋怨人! 禾老爷子心里发凉,对三房越发淡了下来,但是,面上却仍要靠三房扶持才行。 511.第511章 不能吐口的心意 几个人洗了澡,换了衣裳过来,收拾得倒是很精神。 禾早便一个个问了问姓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做竹青,这是之前就知道的。那个中年寡妇,本是姓冯,嫁了夫家后姓了张。她年纪比陈氏大个两三岁,一家子便称呼她为冯妈妈。至于那对夫妻,都是三十出头,男的叫做纪保全,女的则是纪吕氏,十岁的小男娃大名纪寿玺,小名就是毛娃。 让他们认了人,又做了明确分工。 竹青看大门,管门前的人情来往,冯氏管着屋里的杂活,纪吕氏则管着厨房,纪保全就跟着禾老三出门做生意。小毛娃先不分派活计,先养着,等养得白胖了些再说。 看他那个样子,禾早真担心他会一阵风就吹倒一样。 禾春儿被泼水后的最初,性情有些郁郁寡欢,很少谈笑,但她到底也是个坚强的性子,时间一长,又见一家子围着自己团团转,生恐有一点不舒心的地方,便慢慢又变得开朗了。 等到晚上睡觉,她去了膏药,用特别熬制的汤洗了脸,便又平躺在床上,任由禾早帮她拿敷晚上要敷的药。 禾早如今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轻手轻脚很快就帮对方敷好,又拿了干净的纱布裹住。 禾春儿脸上敷了东西,说话很小心,轻声一笑:“其实,看到毛娃就想到了你,以前你也跟他一样,瘦得全身都是骨头,没二两肉,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跑一样。” 虽说已经来了一年了,但是刚穿来时的辛苦禾早却记得清清楚楚,不由掘唇笑道:“那时候咱家过的是啥日子,就是白面都不能吃哩,更不要说吃肉了。咱天天就喝点小米汤,糊涂汤!也就奇怪了,咱日子过得那么苦,咱爹娘都没有想过要抗争一下。” 禾春儿就轻轻笑出声:“你没听见人家都说,喝糊涂喝糊涂,越喝越糊涂!县官喝了难判案,爷爷喝了难周全!” 这是在影射时下县官贪婪,当老一辈的都偏心的。 禾早就笑:“这话差了,要是喝个糊涂饭人都糊涂了,那就弄一个精明饭,人人都吃,估计天下都没有笨人了。” 想了想,她便又道:“就是咱家三宝也能变聪明了!” 禾春儿就瞅她一眼,嗔怪:“促狭鬼。” 禾早只嘻嘻地笑。 禾春儿也笑着,只觉得今晚心情格外舒畅,想着想着便叹口气,轻声道:“其实当初我被小姑泼水后,心都差点死了,以为这辈子都成了丑八怪了,还好是阿澈哥拿了珍藏的方子来!早儿啊,阿澈哥对咱家真不错,你可不兴再无缘无故就跟人吵架冷战,不搭理对方!” 禾早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好似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声音也微微提高:“我哪有无缘无故!” 明明每次都是对方先不搭理她。 禾春儿却半点都没有为她着想的意思,仍旧说道:“还说没有,咋我就看到过好几次你给人家脸色看,亏得是阿澈哥对你笑脸相迎的,倒是要来巴结你!也真是他脾气好!换了一个,看还会不会纵着你!” 禾早的小眉头就紧紧蹙着,心里却是有些发虚的。 这次来县城前,她确实又跟对方闹别扭了。 其实也就是为的很小的一件事,她写的字有了进步,但阿澈看来却很一般,他之前都一直夸赞她的,这回却不小心说了实话。 其实,他也没有说实话,只是态度有点敷衍。 禾早就有些不依不饶了,再然后两个人就拌了嘴,禾早干脆不搭理他,一直到来了县城也没。 禾春儿突然说这样的事,可见是知道这件事的。 禾早觉得很没脸,扭了头不看她。 禾春儿就无奈地笑:“你瞧瞧你,这小脾气可是见长,越来越急了!我看人说话都不方便,你还偏要往那边去。” 禾早听了,只得又扭过来,对上对方含着一丝戏虐的笑,不由着恼,呸了一声:“你笑啥!” “我还能笑啥,就是笑你遇到了好脾气的阿澈哥,迁就着你呗。”说着,禾春儿的声音就浮上了一种忧伤:“我现在这个样子……” 却是什么也不敢想。 她如同这时候所有的未婚女子一样,将那些难以启齿的话,都永远压在了心里,哪怕是对着禾早,也极少说实话。 禾早却是知道她的心事的。 自从三房与李家闹翻后,这一段时间,生意往来正常,但是,两家已经不如之前那么亲密了。 今天禾老三突然说要去李家送月饼,一家子都很惊讶的。 但是想想过春节是人家先来送礼,倒是也无可厚非。 两家是因为禾小姑的事,才微微不自在,不算闹了矛盾,再说还有生意上的事情,那个是断不了的。 禾早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对方,而且还要安慰得不要让人察觉:“阿澈哥算啥,脾气哪里好了,冷艳冷艳的,一般人可是消受不起。倒是李家哥哥不错哩,人长得风流倜傥的,却偏偏有着练武的体格,宜文宜武,千里挑一的人才,这样的人做了谁家女婿,才真正是福气哩。” 最后两句,她说得稍微明显了些。 禾春儿的脸顿时涨红了,但是敷了草药,对方也看不见。 她就瞪了禾早一眼:“越说越没个正形!还不睡觉。” 禾早就嘟了嘴,瞅着对方不太自在地偏过脸,似乎能从那仅存完好的额头上看出一点红晕,有些好笑又有些难过。 李宏缀虽说对禾春儿有意,但是这一个多月却丝毫不知禾春儿所受的苦楚。 禾早承诺了对方不告诉对方,但是,现在她觉得该是打破自己诺言的时候了。 而且,这是一个难得的时机,也正好试试对方的真心。 她一直不太看好李宏缀,原因就在于双方接触少,彼此就不信任。 她默默在心里过了遍计划,准备明天一早就找四宝商量事情。 四宝听了她的意见,根本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还出谋划策,很是积极。 禾早就看出了端倪,奇怪道:“四哥,你之前不是也不赞同他吗?咋现在这般愿意了!” 512.第512章 有点点的变态 四宝就瞅她一眼,半天才低声说:“年前他不是来咱家了,我向他请教学问,将先生布置的一篇题目给他,让他写出一篇文来,然后又拿给先生看,先生就说水平不一般,假以时日,一定有中举的可能!” 见禾早挑了下眉,他就不急不缓又说了下去:“咱是农家出身,对科举不科举的不强求,最关键的还是看人品!李宏缀别的我没看到,但是他这个人却很有担当,咱爹因为小姑的事和他们家疏远了,他倒是偷偷来了两次,却不愿意让你和大姐知道,就和我见了面,说话语气中很是抱歉……” 禾早是真正的惊讶了:“他来过了啊?啥时候,四哥,你咋不吭一声?” 四宝便道:“就前段时间,天刚热的时候,那时咱家还没有来县城买房哩!他不让我告诉你们,怕是我告诉了你,你扭头就告诉了大姐,徒惹她不自在!他来了却不希望大姐知道,就是因为真心为大姐考虑的意思。当时我听了就觉得他这个人值得深交!” 禾早一时无语,内心却默默吐槽。 这算什么,男人间特有的看人品方式吗? 就冲着一句话,四宝就要把亲大姐卖给他啊!也太容易了些。 不过,李宏缀能不让禾春儿知道,也确实说明了几分他的真心。 不过,她斜了对方一眼:“你告诉他咱大姐的脸没?” 四宝就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咋会!你还真把我当成是傻子了,这是咱家的最高机密,谁也不会说!” 他的嘴很严实的,一点口风也没有漏。 禾早便很满意。 李家不算亲朋,送月饼的时候提前几天为好,而且,中秋节礼,月饼却是其次,重要的是其他的礼物。 禾家提前准备了下,就让四宝去送了。 一路上风尘倒是不必细说。 等到了李家,自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李宏缀很惊喜,忙忙携了他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家里就你一个人过来了?” 他还望后面那辆驴车上探头望了望,似乎能随时看到禾春儿掀帘子,摇曳生姿地走出来一样。 四宝平板着脸:“就我一个人,中秋了,家里太忙了。” 李宏缀很失望。 李青中却很高兴,将四宝迎了进去,一句句询问他读的书,家里的境况,如今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他是个商人,却偏爱文人之事,最后还出了几个题考了考四宝,他的水平其实也不高,出的题四宝之前都接触过,因此回答得很完美。 李青中就一边夸赞一边叮嘱自家儿子好好读书,不然就要被撵上去了。 李宏缀很无奈,面上却笑眯眯地应了。 李家老太太也最稀罕小男娃小女娃,四宝是特意打扮了来的,看着粉妆玉琢的,却又板着脸,像是一个小大人,顿时就稀罕得不得了,像是拉禾早一样,拉他坐下,细细与他说话。 老年人絮叨,有些话翻来夫妻说了五六遍。 四宝从小接触的都是如禾老太太那样的老人,见了小辈不是骂就是呵斥,或者是动手打的,说话更是一问一答式的,还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感受呢。 他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丝毫没有感到不耐烦,一直认真听着,恭谨地答着话。 李老太太耳聋了心却不聋,见状就不由笑道:“怪不得你是早儿那丫头的哥哥哩,那小丫头,性子急得很,又会装模作样地,听我说话,不喜欢听也不说,就一直干坐着,那思绪却早跑到远处去了。你这男娃,太自律了啊,好,好啊!” 她可着劲儿地将四宝给夸了一通。 后者微微害羞,心里却已经下决心,等回去后就将老太太对禾早的评价告诉对方,看看她还会不会夸海口说李家老太太最喜欢她了。 其实,也不能怪禾早态度不端正,实在是因为李老太太太精明了,她稍微有一点走神,对方就看出来了。 等到禾老太太说累了,李宏缀才得以将四宝给拉了出去。 出去后,倒是也顾不得自己比对方大,直接就猴急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你爹是变了态度了?” 四宝就淡淡看他一眼:“改什么态度!你去看看我小姑,现在落得个什么下场,嫁到了大山里头去,天天被人打骂的,我听说这么热的天,还要去山上劈柴,他们家就在山旁边,跟前都是柴,故意支使她去,却是要糟蹋她哩!却因为她脸上的伤,我们家啥话都不敢说!” 之前李宏缀来的时候,就听说了禾小姑的事,当时四宝没有说实话,只告诉了他,是因为他负心了禾小姑,禾小姑找他们家麻烦,他四宝一时激愤,拿了滚水去泼对方的脸,就此毁容! 当时李宏缀听了,好半天看着四宝的眼神都是怪怪。以后与他说话就多了几分小心。 你想啊,一个没长大的男娃,竟然能对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少女泼滚水,这和心理变态估计差不多了吧。 四宝对这种变化当然是喜闻乐见。 李宏缀听了他的话半天都没出声。 他的样子是十分懊恼的,恨不得将犯了错误的那天给拉回来,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是死也不会在大街上与禾小姑相认,反而惹了滔天的麻烦,连自己的前程也要搭进去了。 “那,那个,你大姐咋样?你小姑生活得水深火热,她担心不担心……” 四宝摇头,轻声一叹,语气十分沉重:“对了,你是不知情的!” 这话,让李宏缀心口一跳,谨慎地看着他:“什么我不知情?” 四宝的脸上就带了一丝悲痛与愤恨,慢慢解释道:“其实,当初我泼小姑热水,却是因为她先泼在先……她那天突然毫无缘故地就跑到我家里,我和七宝在上学,早儿和我爹来了县城买东西,就我娘和大姐在家,小姑就支使我大姐给她烧了一壶茶,不由分说,将滚水倒到了我大姐的脸上……” 话未说完,一直专注听的李宏缀就轻呼一声,双手紧握成拳:“那她现在咋样了?有没有危险?” 513.第513章 李宏缀知情 “被滚水烫到哪里会有完好的可能,我们也请了大夫帮她看,却是说一定会留下终身伤疤的。”四宝的语气特别沉重:“因此,我们家为了让大姐心情好一点,才选择在县城买了宅子,周围都没有认识的人,不用面对村人的嘲笑,大姐可能会更开朗一些。” 李宏缀整个人都懵了,好半晌才讷讷地问:“那为啥一直都不告诉我?” 禾小姑被毁容,禾三房在县城买房子,这些事情闹得很大,他都知道,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和禾春儿有什么关联。 “是大姐不让跟你说。”四宝直直看着他,眸中闪烁着一种难言的光彩:“她现在自卑得很,甚至一度有过出家的念头,是早儿能善辩,好容易才打消她的念头,但是她和以前大不同了,整个人都憔悴得很,整天闷在屋里,不出门,也不与人交流!我们一家子都很担心她……” 李宏缀听着,忽然出声问道:“那她知道这段时间我去找过你没?” 四宝就苦笑着摇头:“我想着大姐脸上带了疤,与你的事铁定是不成了,当然不肯告诉她,让她额外伤心!反正事先有我爹的话在,她也只是觉得你是因为我爹的态度才对我们家疏远的!” 李宏缀将握紧的拳松开,再缓缓地问:“那i这次来,你大姐有没有话要带给我?” 四宝摇头:“没有。” 李宏缀就沉默了,之后好久都没有说话。 四宝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他的态度。 说他不难过吧又好像是在专注地思考着什么,但说他对禾春儿牵肠挂肚吧,他又没有太过难过的神情…… 四宝的眉头就浅浅皱起。 李宏缀却已经抬头,轻声:“既然来了,就请好好做客,我有事先失陪一下。” 说完就转身离去,将四宝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后者不由惊愕。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态度? 临走前,禾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看清楚对方的神态,然后他们再商讨出下一步。 如今这步调,到底该怎么走。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晚上他预备在这里住一晚,就是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李宏缀的人影。 李家的下人也都没有看到他。 李青中就很尴尬的模样,大声斥责了他一番不懂事,就又劝着四宝多吃菜,不用在意。 家里来了客人,能当家做主的少爷却跑了! 四宝的神情就渐渐冷了起来。 这难道是怕他们禾家会死打烂缠,逼着他去娶已经“毁容的”禾春儿吗? 四宝心里已经将李宏缀想成了一个没有担当,没有骨气,不从一而终,不值得托付的男人! 嗯,也好,这么早就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倒是对彼此都好。 四宝勉强笑着,应付着李老太太的闲言絮语,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老太太当然是个人精,当即就眯着眼睛瞅了瞅他。 四宝完全没有发现,因此也就不知道,等到下次禾早来的时候,李老太太也在她耳边说了一大堆他的“坏话”。 没滋没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四宝就提出要离开,李青中百般苦留不住,只好回了一大堆的东西,又亲自送到县城口。 李宏缀没有露面。 四宝就状似无意问了一句,李青中就尴尬地笑笑:“这臭小子,不知道跑哪儿鬼混去了!等他来了,我捶他!竟然不顾客人还在这里……” 四宝就笑道,很懂事的样子:“怕是李兄有要事忙去了,没事,改日再和李兄相见。” 李青中就忙应承:“等他回来,我让他去给你们回礼去。” 四宝却摇头,态度好像是微微有些冷淡的样子,但是李青中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因为对方脸上始终带着笑,一副有礼节的莘莘学子:“那倒是不用,今天已经回了这么多,要是再回礼,怕是我们家消受不起哩。” 李青中大大咧咧的,也没当回事,直接摆手:“咱俩家的关系,可不说这个。” 四宝拱拱手,便告辞而去。 等到他回家,已经是晚上了,幸好天色长,路还好走一些。 等到了县城,他明显就感觉到家里与之前不太一样。 保全担了一担子的饲料往后院走去。 那饲料都是花生秧,冬瓜秧,还有小半袋的糠。 这些,是比较好的饲料了。三房在县城怎么会有这个,应该是特意去买的。 他就好奇地问:“这是要喂牲畜吗?” 保全忙放下担子,垂手恭敬地回答:“回四少爷,是家里来了一位客人,骑了匹马来,老爷吩咐我去买点好料来喂马!” 四宝就很惊讶。 这时候的马匹异常珍贵,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平民百姓,还有底下层的达官贵人平日的交通工具基本都是驴车和牛车,甚少能看见高头大马。 禾家,什么时候认识了能骑马的客人? 带着疑问进屋,一看到坐在下位上的那个人。四宝就微微皱眉。 不是别人,却是消失不见的李宏缀。 原来,在大武县看不到他,是来到了这边。 四宝就不冷不热地瞅了他一眼,过去向禾老三与陈氏行礼。 禾老三兴奋得把其他话都忘了,只拉着他的手赶紧说道:“四宝啊,你来的正好,李家少爷这是给咱送大礼来了。” 陈氏也兴奋地接话;“原来,他认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在府城,时间紧迫,他一边让人去府城与人家大夫通个气儿,一边又赶紧来家,让咱准备准备去u府城去。” 虽说有阿澈的保证,禾春儿脸上不会留疤。 但是,李宏缀将那个大夫夸得地上没有天上无双,让朴实老实的一家子就觉得好像比阿澈的方子更靠谱。 说不定禾春儿的脸会更早一点好。 四宝的态度却有些淡,甚至还带着审视的意味注视着对方:“那万一这个大夫也是不靠谱,我大姐的脸还是看不好呢,你准备咋办?” 李宏缀微微一愣,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514.第514章 求婚 他突然就站起身,长跪不起,神情很是郑重:“三叔三婶,我知道你们都是善良慈爱的长辈,今天我在这里斗胆说一句实话,当初我们家是真心想要迎娶贵府大姑娘为妻,却因为我处置不当,反而惹了两位长辈生气,我实在是汗颜,不敢来见你们。但是,这次我鼓起勇气登门,却是知道大姑娘破了相……我自然会竭尽全力为她找好大夫为她治疗,但是如果当真治不好,那我也仍愿意娶大姑娘为妻!我长辈及我看中的,是大姑娘的人品,而不是其他!” 这样激昂的一番话说下来,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就是躲到屏风后面听动静的禾早也被感动了。 禾老三的眼眶都微微湿润了,忙伸手去扶他:“好孩子,快起来,起来说话!” 他这时候对李宏缀的那丁点怨言也消失了。 陈氏也紧张得握紧了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适才知道李宏缀过来,禾早就先猜到对方定是为了禾春儿,便嘱咐禾老三与陈氏切莫说漏嘴,她用的理由倒是别个,就是请的大夫也不确定禾春儿到底能不能长好,他们家凭啥这么肯定。 阿澈并不能引起人关注。 所以禾老三与陈氏都没有说禾春儿的脸是能看好的。 李宏缀的面色很平静,但更显出一种不可更改的决心来:“三叔,三婶,大姑娘的脸怕是不能出汗,这一路上风仆沉沉的,天色也热,先把家里的冰都准备好,我已经安排好了,让人在路中间等着给咱换冰!” 安排得这样体贴入微,禾早他们都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还未长成的男子,是值得让人依赖的。 “那真是太麻烦了。”禾老三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 李宏缀就开口:“事不宜迟,今天天晚了,明天早上就走吧,让大姑娘准备好。” 禾老三一连哎了好几声,慌手慌脚地去准备了,陈氏也忙笑笑:“咱们都是老实人,没经过事,瞧这一大阵仗,就手脚先软了。阿澈啊,你先跟三婶说说,都需要带啥东西,我让人准备去。” 那边的冯妈妈也是朴实的乡下人,束手无策。 还是曾经在大户人家伺候过的纪吕氏比较清楚,两三步赶过来,先着手收拾做车用的竹席、喝水的茶杯等。 禾早也忙跳出来:“我也跟去,还能帮着照顾大姐。” 这是大事,四宝就也说:“我也去。” 七宝从禾早身后探出小脑袋:“爹,娘,我也要跟去给大姐看病。” 禾早却不同意:“你来得留下来看家,咱家车子就那么大,咱爹娘肯定要去哩,走远路坐不了那么多人,带着我,我的作用大一点。你俩又照顾不了大姐。” 七宝就不服气:“我咋照顾不了了,我也会给大姐端茶倒水哩。” 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一屋子的人,李宏缀很耐心地对他说:“这次去府城时间很进,那还有功课,就在家里复习功课,让你二姐跟去,你二姐能说会道,能帮上大忙!” 七宝便一脸郁闷,心知自己肯定是去不了了。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强求,但是,心里却暗下决心,一定要赶紧读书长大,像二姐那样做一个有用之人。 禾早对四宝说:“四哥,这人一走,家里没人管了。” 要是以前,将大门一锁也就是了,但是,现在家里多了几个下人,还都是彼此熟悉磨合的过程,人品啥的都不确定,丢下一家子的家私,主家都走了,倒是也不像话。 四宝是相信禾早能力的,同时也相信了李宏缀的真心,沉吟了下,便点头:“中,那我就在家里守着。” 禾早在他耳边悄声道:“你还得派人去跟阿澈哥说一声。好好解释一番,免得他事后知道,觉得咱们不知好歹!” 阿澈就拿了一张方子,开了一大堆平日用不到的香料草药,还要分为早中晚三种,事关禾春儿的终身,三房一家子都不敢懈怠。 李宏缀说的这个大夫,听着比阿澈的更要专业一些,他们也可以趁机问问阿澈的方子到底怎么样。 四宝就正色点点头,这件事得好好说一说,不能让阿澈那边留下疙瘩。 不过,根据他平常的为人,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禾早又笑嘻嘻看了阿澈一眼,就转身找禾春儿去了。 刚禾春儿听说李宏缀来了,吓得忙钻进了厢房,说啥也不肯出来。 她那张脸,禾早很体谅她。 等见了她将李宏缀的来意说了后,前者就微微发起呆来。 好半天才轻声说:“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禾早大力点头:“我可是半个谎也没说,而且,因为怕给阿澈哥惹麻烦,所以,我们都不敢说其实你的脸是能治好的,他又介绍了一位有名的专门治疗疤痕的大夫,我们当然得去看看。” 禾春儿就有些犹豫:“不是说在阜成吗,难道我也要亲自跟过去?” 禾早一脸惊讶:“你本人不跟去咋中,肯定得去啊!” 禾春儿就好半晌没有吭声。 禾早看着看着,忽然就福灵心至,懂了她的顾虑。 她针线活并不好,便找了陈氏让她给帮着做一副幂蓠,就是大斗笠外面加一层面纱,这样能稍微遮掩一下。 陈氏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极为用心地去做。 熬夜做了一副特别漂亮的。 次日早,禾早就特意为禾春儿挑了一身特别漂亮的衣服,与幂蓠的颜色很相配。 又因为敷着的香料草药,味道很清新好闻,李宏缀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脸都微微红了。 就这样看着对方的身段,就知道是一位特别的淑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三房一家子坐了驴车,立即朝府城的方向驶去。 这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经过考虑,禾早便让那对夫妻也一起跟着去。 他们到底见过世面,处理事情手段怕是比禾老三、陈氏还要好。 又让毛娃留了下来。 李宏缀骑着马在前边领路。 禾老三,陈氏,禾早与禾春儿坐前面的驴车上。 昨天太匆忙,禾早就是好奇也没问,今天就特意坐道车辕上与对方聊天,问对方的马是从哪来来的。 515.第515章 倒茶 李宏缀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瞅了一眼车厢内,就轻声:“我比较急,所以直接在镖局买了一匹。” 这时候的马行并不多,而且,身份低微的人,去了,人家也不怎么搭理你,卖给你的都是老弱残兵,李宏缀便直接去了镖局。 镖局养马,因为之前李青中跑生意,与镖局也相熟,买一匹马倒是不费什么力。 禾早眼前一亮,然后流着口水祈求道:“李哥哥,你要是有机会了也给七宝买一匹小马吧,七宝眼馋一匹马好久了,但是咱这平头百姓的,要买马可是没门路哩!” 时下虽然说一般人都不骑马,而骑马的必定是高官将军,但这只是一种风俗,朝廷上并没有明确规定平民不许骑马! 李宏缀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是她自己想骑,却要拉一个垫背的,轻咳了声,想要说什么。 一边赶着车子的禾老三就斥了一声:“早儿,不该买的东西可不兴买。” 他老实,怕惹麻烦,也怕太过招人眼。 禾早就嘟嘟嘴,有点小郁闷。 在这个时代,学会骑马可是一种求生的本领,就像是她准备禾春儿的事一忙完,就教她游泳,再教她几招拳法,和打弹弓的本领。 打弹弓禾早也不太会,也准备要好好学。 这些都是为了在危难时刻做好准备。 阿澈很支持她,并且表示等天凉了,便教她射箭。 之前,他只教给对方一些适合女孩子的拳法。 禾早虽然打不过他,但是在同龄的孩子中,她已经属于那种很会打人的女娃了。 亏她的名声早就传扬了出去,一个村的男娃都不敢惹她这个小母老虎,不然她还能找人练练手呢。 李宏缀就笑着安慰禾老三:“三叔没事,咱家能买得起,那就买,学会骑马了,来往也方便,这车子到底慢些。” “一个女娃骑啥马哩。”禾老三不同意。 车厢内的陈氏听到动静,也忙掀帘子出来。 禾早就将祸水东移:“那啥,可不是我想要哩,是七宝,七宝一直念叨着。” “这孩子,回去后得好好教训教训,一门心思想别的,他现在最重要的事读书,只要书读好了就比啥都强!” 陈氏就劝道:“七宝是个男娃,喜欢马也是常事,回去后好好跟他说,不应用吼的。” 禾老三就点了下头。 陈氏便放下帘子进去了。 禾早这才微微松口气,同时心里觉得对七宝万分抱歉。 天地良心,七宝就在她面前唠叨过大白马有多好看多威风,可从没有说要买…… 不过,禾早握紧了小拳头,眼神坚定,回去后一定要迫使他将这件事给揽下来,她,嗯,就多给他买点零嘴当补偿了! 适才陈氏将帘子掀开的时候,车厢内就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在这闷热的天气来,如同注入了一股清泉,让人瞬间就清爽起来。 李宏缀就忙去看向对方。 恰巧,禾春儿也抬头看他,就是在车厢内,她也没有将幂蓠给取下来,让人看不清面容,但是,她那双清澈温柔的双眸,却被对方给看了一清二楚。 帘子放下后,李宏缀的脸就慢慢红了,好半晌都没说话。 禾早和他说话,见他不搭理,以为他累了,太阳也升高了,热得很,她便躲到了沁凉的车厢内。 车厢里,放了两桶的冰块。如今,才刚刚化了五分之一。 按照这速度,估计到府城是足够了。 禾早还特意去摸了摸禾春儿的额头,看出汗没有。 禾春儿低声问:“早儿,说了那么长时间话,外面太阳大了,渴不渴,快喝点凉茶。” 说着,就伸手为禾早主动倒了一杯。 昨晚,这驴车上特意改装了一下,也很简单,就是将一个小茶几给放上面,又将两只腿给固定上,然后放了一大壶的凉茶,与几个茶杯,又放了些零嘴。 禾早也正好口渴了,忙喝了一杯后,见前者的目光却时不时就瞟向了外边,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瞬时就明白了禾春儿的真正用意,不由郁闷起来。 原来她喝这杯茶还是沾李宏缀的光啊。 真是的额,怪不得人都说女生外向,可不是如此! 不过,禾早也希望有些事能让禾春儿分分心,便大声向外说:“李哥哥,你也渴了吧,让我大姐给你倒杯茶解解渴吧。” 她故意将“大姐”二字念得十分清晰。 车厢外的李宏缀与车厢内的禾春儿,同时脸红了。 见陈氏也看过来,禾春儿不由悄悄瞪了禾早一眼,这孩子又促狭了。 她只是想悄悄递给对方一杯水,可不愿意闹得大张旗鼓的。 外边也传来禾老三的声音:“就是,宏缀啊,喝口茶啊,不应赶太急。” 李宏缀就忙忙应着。勒了缰绳来到车窗旁,犹豫了好久,才轻声:“劳烦大姑娘了。” 禾春儿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手指似乎也有些颤,倒了一杯满满的茶水后,犹豫着去看禾早。 后者却很有眼色,机灵地当做对这边窗外感兴趣,趴到窗口看风景,实际上耳朵却直直竖起来,听着身后的动静。 禾春儿就坐在窗口的位置,比陈氏更好递一些,开了窗帘,将茶递出去,声音轻得像是蚊子哼哼:“李公子请喝茶。” 她那说话的声音低得不行,就是禾早也差点没听见,不由猛翻白眼,就这样的声音,李宏缀除非是狗耳朵,才能听见。 但,李宏缀还就是听见了,丝毫也没有觉得禾春儿失态,事实上,他自己也紧张不已,弯下腰,双手将茶杯接过来。 目光触到那一双柔白细腻无暇的手,懵懂着想要说些什么,那双手就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又慌里慌张缩了回去。 窗帘也放了下来,阻拦住了他的视线。 他手中拿着茶杯,呆呆望着那窗帘,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禾老三的大嗓门惊醒了他:“早儿啊,爹的好闺女儿,也给爹倒杯茶吧,这嗓子干得要冒烟!” 禾早就忍着笑去看禾春儿,见对方还没回过神来,就推搡她一下:“大姐,给爹倒茶!” 516.第516章 不可思议 禾春儿这才反应过来,脸红红地倒了一杯茶,让禾早递了出去。 她能察觉到陈氏若有所觉的目光看过来,脸就更红了,压根不敢抬头。 也幸好,陈氏没有说什么。 从县城到府城,距离不近,差不多是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一行人才到。 在路中间,他们换了一回冰。 李宏缀猜测得果然不错,那么两桶冰,压根就不够,尤其是到正中午,太阳正烈着,没有冰,坐在车厢里就像是坐在火炉一样难受。 一到了府城,冒冒失失的不好去见人,李宏缀早就让人订好客店了,先打了水,简单收拾了下,又询问了下自家派来的人,知道那名大夫同意一看,这才一起朝大夫的家走去。 李宏缀介绍的这位大夫,同他一个姓,据说两三辈以前,他们还是本家,只是如今关系实在太久远了,不过彼此间的关系倒是不错。 李大夫不光在府城,就是在整一片中原都是极有名的,会外科,还会治疗人身上的疤痕等,只要不是太严重的小疤痕,他都能给去了,人称“去疤李”。 但是,他却还有一个赫赫凶名,就是因为他会外科,会在人身上动刀子,拿针线去缝,人家就觉得他是个狠心之心,常见血腥,便又送他另外一个外号“去刀李”。 不管名声好坏,人家的医术是明摆着的。 李大夫在府城也算是名人了,有一定的地位和钱财,所住的宅院也很上档次,是一个三进宅院,很宽敞,比禾三房在县城里买的要大气多了。不过府里头,下人倒是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个。 见了面,先是施礼作揖,说了一些客气话。 李大夫这才看向禾春儿,语气淡淡的:“把你脸上的纱布取了。” 在客店,禾春儿就已经用特制的水,将膏药给洗去了。 禾春儿迟疑着,不动作。 禾早就去催促李宏缀:“李哥哥,你先出去。” 李宏缀正想要仔细看看禾春儿的脸伤,看看到底伤如何,到底有没有治好的可能,听了禾早这样一句话,就先是一愣,沉默了下,然后转身要出去。 禾春儿却突然开口:“李公子,请——留步!” 对方连不嫌弃她要娶她的话都说出来了,那她还一直藏藏掖掖的行为就太上不得台面了,更何况,她要让对方看清楚她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伤,说不得他就会反悔了…… 现在反悔,总比以后反悔要好! 禾春儿眼神黯然地想着,动手将纱布慢慢取下,露出一张恐怖,红肿,脱皮的脸。 李宏缀早有准备的,但是初次见到那与记忆中的秀美完全不同的脸后,他还是吃了一惊。 李大夫却不管这些,让禾春儿近前,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然后便说了一句:“奇怪……” 三房一家子的心就都提了起来。 李宏缀也很紧张。 禾早急忙问道:“能不能治好,大夫?这是用温开水烫的,你看,几乎都没有血泡!” 李大夫却摇摇头,好半晌都没出声。 一家子紧张得都快要出心脏病了,就是禾早也不由开始胡思乱想,对方这种态度,难道是禾春儿的脸压根就看不好! 她心里猛地就生出来一股怒气,之前她设计禾橘儿嫁到大山里头去后,整天受到公婆的磋磨,她自觉是够了,复仇也就到此为止,就是禾老三送方子送银钱,她都没吭声。 因为,她一直坚信和阿澈的话,禾春儿的脸会长好! 但如果,压根就长不好呢? 禾橘儿她休想有好日子过! 这些念头在禾早脑海中急速闪过,李大夫苍老肃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们之前是不是敷了药,有香料草药做成的膏药,也有草药,还用特制的水去洗。” 禾早他们都异常惊讶,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阿澈当初说过这个方子外人极少知道。 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李大夫就捋了捋胡须,轻声一笑:“其实,实不相瞒,这张方子是我的。” 这话仿若是晴天一个霹雳,轰隆隆彻响,三房一家子被震得里嫩外焦。 “这,这是啥意思……”禾老三木木地问。 李大夫慢慢说道:“这个方子价值千金,通常病人上门,我不会告诉他们方子,而是自己配成县城的膏药让他们使用!我这贴膏药效果极好,基本上不算太严重的用了,就不会留下疤痕!” 三房微微松了一口气后,对方就又爆出了惊天一雷:“但是,这个方子我从没有对外人说过,只有京城的一户贵人府,我迫于无奈,才将方子完整地写了下来!你们却是如何得知的?” 禾早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 她此时异常后悔,没有再出发前与阿澈联系一下,好好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他没有说这个方子是哪里来的,只说用着极好,保准不留疤。 但,现在听来,这方子还大有来意,说不定就是他从府中某处看来的,也或者是关心亲近的贵人府。 禾老三与陈氏更不会说谎,他们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都木着脸,脑袋一片空白。 李宏缀还莫不清楚状况,若有所思。 禾早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就笑:“李大夫啊,这事你就不知道了,我大姐用的这贴药,是一位贵太太可怜我大姐年纪轻轻就破了相,随手将自家用过的还剩下的旧膏药给了我们,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见是贵人说的好的,当然要赶紧用了,丝毫不敢质疑半点的。但是,那膏药就那么一点,连着洗脸的水,自家去熬怎么也熬不出个效果来,便因为李公子的推荐,来您这儿,请您再帮我大姐好好看看。” 她临时编出来的理由并不算完美,但是也算是有了逻辑性。 一般人应该不会起疑。 李大夫也没有,只是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禾早就陪着笑:“那李大夫,你看我大姐这个伤情,用您熬好的膏药咋样哩?” 李大夫看了一眼李宏缀。 李宏缀忙拱手;“山伯,尽管看,钱我来出!” 517.第517章 送黄泉 他称呼的这一声山伯,却不是因为对方叫做李山,而是对方自诩为一个归隐之人,这归隐也有很多种方式,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而李大夫,却是要做一个中隐的人。 所以一般比较亲近的小辈都会称呼他为“山伯”。 李大夫点头:“要我看,也是那一种膏药,只不过再配合着另外一种洗脸的汤水,效果会更好。” 三房一家就急忙感谢。 等到开了药,又让他们过两日再来,三房一家子付了重重地谢礼,回了客店。 李宏缀却被留了下来。 李大夫的理由是好久没见小辈了,好好与对方谈心。 禾早他们自然也只能相信,个个心情复杂地回去了。 回到了客店,将房屋紧闭,禾老三就一脸的惊慌失措:“那个大夫是不是怀疑阿澈的来历啊,这可该咋办?这要是因为咱们的鲁莽打乱了阿澈的计划,这不是害了对方?” 禾春儿也顾不得脸上的伤了,一脸凝重:“这个李大夫明显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才会这么惊讶,刚早儿说的那个理由也不知道他相信没有,他留下李公子不知道要问啥!” 她去看禾早,却发现后者压根没参与到他们的谈话当中去,而是一脸的担忧凝重。 禾早也觉得很棘手。 阿澈费劲了千辛万苦才隐瞒了自己还存世的事实,如果因为他们这一疏忽而被家族发现,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他的继母一伙人,不光会对阿澈赶尽杀绝,连他们这些与之亲近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 禾早的眉头皱得死紧。 她想来想去,能化解这个危机的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找韩家帮忙。 禾早不太舒服地皱皱眉头,自从第一天与韩兰硕相处,她就能感受到韩府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不屑与鄙视,而且如果不是阿澈挡在中间,松花蛋方子绝对会被他们收为己有! 而呆管事,却相对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韩家的主人一般不会出面,所以,两家才会平安相处到现在。 “早儿,你咋想的?”禾春儿叫她。 禾早一怔,回过神来,咬了下唇,声音很郑重:“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了,事不宜迟,我去找一个韩公子。” 众人一愣,才明白她说的是韩家的公子。 “那就赶紧去说,不然真会给阿澈引火上身!”禾老三马上就点头。 他是个老实人,一颗心全在担心阿澈了,完全没有想到如果禾早真的过去说明,却是直接承认是自家疏忽犯的错误,给自家引火上身。 禾春儿却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担忧地看着禾早。 后者对她微微一笑,似乎很是自信的样子,禾春儿就选择了相信她。 陈氏就说:“那你爹是不是也得跟你一起去?” 这样的大事,她觉得让大人跟去才显得郑重些。 但是禾早却有自己的考量,一方面,如果连禾老三也出马,这动静就有些大了,而现在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另一方面,一直以来都是禾早与韩家打的交道,禾老三压根就没和正主接触过,这猛地接触,倒是会留个不好的印象。 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禾早与韩兰硕相处,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那种高高在上,她不愿意禾老三也去承受那种被藐视的滋味。 韩府在府城是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存在,禾早不用多问,就来到了韩府的大门外。 她身上有着韩兰硕给的信物,所以,只要将信物拿给守门的家仆一看,就被客气地请入了花厅去等。 韩兰硕也正好在家,天气炎热,去哪里玩都不痛快,还不如待在舒爽的家里,做些怡情逸趣的小事。 下人来报的时候,他正在画雏菊。闻言就微微皱眉,第一个反应就是阿澈那边出了问题。 虽说不喜欢这些升斗小民,但是到底也相处了一年了,他对禾家人还是有所了解的,是个知道进退,又有些小聪明的人家,尤其是那个小丫头,更是妖孽得不像十岁的孩子。 既然对方堂而皇之上门来找他,那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所以,他也没有去花厅,就让人把禾早请到了他的院子,又让心腹守在门外,防止别人偷听。 他是个贵公子,当然属于那种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人,里里外外伺候的丫头一大堆,众丫鬟们见他将人都轰了出去,反而亲自接待一位穿着打扮都很老土的小姑娘,一个个十分惊讶好奇。 可是,因为有人把守,不能靠前,只好躲到一边悄悄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因为不想被人瞩目,禾早脸上还特意蒙了面纱,见到了韩兰硕后才将面纱去掉。 韩兰硕看到她的真容,倒是微微吃惊。 记得过年时候见到她,对方还只是一个青涩的粗野丫头,没有一点教养,又仗着一点小聪明就喜欢指手画脚的,妄想男人之事,掌管一家大权!这让他不十分待见她。 可是,这短短半年过去,他才发现不知不觉,当初印象中的粗野丫头竟然也长得十分漂亮起来,吹弹可破的肌肤,明亮清澈好似会说话的大眼睛,还有那有些抽高的个子。 禾早见到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行了一个这时候女子流行的福礼。 她假装忘记自己这种平民,在看到贵人们是要行跪礼的。 好在韩兰硕也没计较,也或许他是因为禾早变化之大而失神。 禾早行了礼后就自顾自地站起,开门见山,直接将来意说明。 韩兰硕的神情凝重起来:“你说的是那个有着‘去疤神’的李神医?” 禾早点头:“对,我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也不能肯定,因为我编了理由后,他也没说什么!不过我们都不放心,想来请教韩公子。” 韩兰硕沉吟了下,一张比女人还要细腻修长的手指轻摸了下下巴,便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不用再管,另外,如果你们家再犯这种错误,给阿澈带来致命的危险,我不介意送你们去黄泉路!”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神与语气都极其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518.第518章 杀机 禾早的手无声握紧,但面色不变,只低了头:“我们再不会如此大意。” 但是谁又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只去疤痕的方子,就差点暴露了阿澈的所在。 韩兰硕冷冷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就要送客,禾早却突然抬头,很认真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韩兰硕便不悦地皱眉。 他最讨厌一个丫头指手画脚。 禾早却正色说道:“不管韩少爷您准备怎么做,我们家都应该知道,这样才能做到最好的应对,取消别人的怀疑!” 韩兰硕嘴角就浮起一抹冷笑:“还能如何应对,当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将人悄无声息地消失,才是最保险的,你们家只做不知情就好了。除非,你们想和对方作伴,我真的不介意!” 反正,现在阿澈在卢家村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压根就不需要禾家的掩护了。 禾早心弦微微一颤,这才是上位者的思想,如果一个不对劲,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都是一群冷血无情的——畜生! 她微微吸气再呼气,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极为认真地摇头:“我觉得这不好,当时在场的除了我们,还有李家的人在,还有店铺的其他人都看到了我们上门,而且李大夫在府城不是无名之辈,相反名声很广,如果他无缘无故失踪,怕是会引起很多人怀疑,如果怀疑到我们身上,那就相当于将目光集中到了卢家村,对阿澈哥……阿澈少爷反而更不好!” 韩兰硕坐在座椅上,手指敲着茶几桌面,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 不得不说,她说得有一定道理。 见对方半天都没有出声,禾早就说道:“我有一个法子,当初我扯谎说是一位贵妇人将方子给了我们,何不请贵府夫人来当这位夫人呢,我知道真正的方子,将方子写于夫人看,而且,贵府与阿澈少爷明显是亲戚关系,就是知道这个方子也无可厚非!我们两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反而会更容易打消对方的顾虑!” 韩兰硕的眼睛眯着,半晌都没有做声。 禾早继续出声:“我看那个李大夫压根没有怀疑到阿澈少爷身上,只是有些疑惑而已,而且,他既然给了一张方子给京城里的世家,想必,以他的身份,如今也没有能力再去质问。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位世家到底有没有将方子给泄露出去!” 她分析得合情合理,韩兰硕脸上的寒霜消失了一些。 他缓缓开口:“我母亲自然可以做到这点。” 禾早便点了点头,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无缘无故谁也不会用这种方子,如果能找到多年前身上有疤痕的人就更好了。我听说盐运使大人早年监察各地,曾经遭到过贪官污吏的刺杀,身上想必就有伤痕……” 她不用说明,韩兰硕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 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带了些认真。 这个乡野丫头看来对他们家是做足了功课,不然不会知道早年发生的那件事。 禾早却微微一笑,轻声:“是阿澈少爷对我讲的,他对大人的清蒸不阿十分分钦佩!” 这大概是取悦了对方,韩兰硕便微微颔首。 禾早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当初那张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澈不过是个少年,为何会能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治疗疤痕的方子,而且,瞧他那熟练的敷药方式,就知道之前做过无数次的。 那么,在他家中,能让他如此屈膝恭敬对待的,是谁! 但是,听了她这句话,韩兰硕那刚刚有所缓解的神情便刹那间又乌云密布了,直接冷声:“出去!” “嘎?” 禾早抬头,对上对方那厌恶的眼神,便知自己是犯了大忌。 她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忙忙退了出去。 仓促间也不忘带好面纱,一路上虽然招来无数人好奇的围观,但是她目不转睛地出了府。 直到出了府门,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刚刚的刹那,她已经察觉到对方身上那一闪而过的杀机。 禾家,真的是危险了。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到底该怎样才能摆脱目前这种完全被人掌控的局面! 力量,他们如今的力量还是太小了啊。 禾早掘了唇,回去的路上都在思考用最短的时间增强力量的方法。 但结果,却一一失败。 山药…… 禾早突然想到这个,或许,她能利用中秋节的山药! 但是,该怎样运用铁棍山药呢? 因为阿澈的事情解决了,禾早便不再考虑他那头的事,而是认真地去想提高自家地位权利的事。 这时代的人的社会地位,最重要的一个途径,是靠科举。 但是,要等四宝七宝都考出来,那至少也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禾家还要被掌控那么多年! 而其他的方式呢…… 如李大夫那种靠着医术发家的也行,但是,禾家却没有传世的医术,自然也无从可想。 做威震一方的大富豪,目前看来,也很困难。 如今他们家就已经是皇家的供销商了,却因为中间隔着一个韩家,却没什么卵用! 禾早觉得都快将头发给愁白了,所以当她见了禾家的人,一脸的愁眉苦脸,倒是将对方给吓了一跳,都以为谈判不顺利,她吃了亏了。 “早儿,到底咋样?”禾春儿急忙问道。 禾早回过神来,便安慰他们:“没事,韩公子已经说了他会处理。”她将处理方式说了一下,禾家人都放下心来,这个主意听起来靠谱。 有那个贵夫人出面,想必李大夫一介平民,压根就不会怀疑。 “那你还愁个啥?吓我们一跳!”禾春儿问道。 禾早就摇头:“没啥,只是觉得咱们做事太莽撞了,以后可不许如此。” 人人的脸色都郑重起来,禾老三也点头:“是哩,咱太莽撞了!” “以后做事前还是得小心谨慎。”陈氏也说道。 又说了几句话,李宏缀就来叫门,说饭菜已经备好,请他们出去吃饭。 他头先就已经回来了,又出去订饭去了,三房一家因为要等禾早,就没有跟出去。 519.第519章 解除危机 禾春儿因为脸伤的缘故,不准备出去,就在屋里吃。 其实闹哄哄一整天,她其实也不饿,吃不下。 李宏缀却相当体贴,亲自端来了几样小菜,并一碗去一家很有名的粥店买来的白米粥。 白米粥用的白米,都是市面上极其昂贵的香白米,熬成粥又软又粘又香,一般百姓压根就买不到的。 禾春儿吃了一口,就觉得满嘴生香,不由胃口大开。 李宏缀则站着帮她夹了一小块的竹笋火腿:“大夫虽说了你要饮食清淡,但我问了早儿你的饮食,竟是只喝些米汤糊涂就完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不垮!我问山伯了,他说你吃些火腿啊,肉类的没啥影响。” 禾春儿微微低着头,将筷子放了下来。 李宏缀有些吃惊:“咋了,吃不下去?” 刚还不胃口挺好的吗? 禾春儿就抬头,双目中似是有一道水光闪过,但更多的是坚韧与认真:“你在李大夫那里,也看到了我如今的模样,你……你不害怕?” 被泼水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是禾春儿每次照镜子,都会被吓一跳,随时,涌上心头的便是无知的恐慌与后怕。 如果,真的再严重一些,像小姑那样起了血泡,这张脸是不是就真的治不好了! 她虽没有像禾早说的那样,真的决定出价,但是,却总有种万念俱灰的想法。 李宏缀一怔,便摇头失笑:“春儿,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先别说山伯说了,一定会治好你,你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就是你真的有残缺了,我也非你不娶!” 禾春儿的身体轻轻震动。 她睁大一双水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自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决定了你是我要找的那一半,没有任何理由!春儿,我稀罕的不是你的外貌……” 虽他如此说,但禾春儿还是不相信会有人愿意娶一个丑八怪,便摇头:“我不信,你只是在哄骗我而已,怕我太伤心太难过……我不信你会真的不在意!” 李宏缀情商相当高,真的很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所以也没有立即赌咒发誓说自己会一辈子对她不离不弃等等,他只是很笃定地告诉她:“时间会证明我的心意,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 他这种态度反而让禾春儿的怀疑退去了许多。 她只觉得喉咙眼像是被一大团棉花给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厉害。眼睛那里,也克制不住地想要湿润…… 但是,她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点了点头,微微开了嘴角:“中,我等着……” 等李宏缀出来,正吃饭的禾早便悄悄看了他一眼。 禾老三与陈氏也当做不知道他是为大闺女送饭,只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来吃饭。 李宏缀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似乎这次送饭收获不小。 因为还要等两天给李大夫看伤情,一家子便暂时在府城住了下来。 要中秋节了,生意来往的客户们送节礼的特别多,陈氏便有些担心四宝一个人管不住家。 有李宏缀在,什么跑腿的事他能做,禾早能拿主意,陈氏则要陪着两个未出嫁的闺女,所以禾老三回去最合适了。 次日一大早,禾老三便先打道回府了。临走前,又一再嘱咐禾早一定要及时送消息。 禾早自然是答应了。 因为李宏缀当初租客店的时候,特意选了单独院落的,这样一家子有男有女,住在不同的房间,却又不怕外人来打扰,又安全又舒适。 李宏缀与禾春儿说开了心事,彼此间倒是越来越熟稔了,禾春儿更像是放下了心里大包袱,与李宏缀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时常会在小小的院子里散步说话什么的。 陈氏因为禾春儿是继女,有的话不好说,也不好深管,就只暗暗严防死守着,不出面打扰。 禾早就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躲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思考短时间内提高自家力量的办法。 但是,走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一直到去复诊,她也没想出个大概来。 禾早很是泄气。 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用了李大夫又说的一个洗脸汤水,这回李大夫就点头说是有效果了,坚持下去,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脸上的疤痕就会减轻,然后来换方子和汤药,估计用上两年,禾春儿就能完好了。 禾家人都很激动。 虽说两年时间不断,但是禾春儿的年纪又不是很大,两年后痊愈,也正好可以走婆家! 对李大夫千恩万谢的,陈氏出手也大方,又给了整整一百两银子做谢礼。 李大夫就嘱咐他们隔上十天半月的就来,让他给复诊一下,免得发生意外情况。 禾早他们当然一万个同意。 陈氏还特意问了下对禾春儿有好处的吃食,准备多买些,以后就以那些吃食为主。 等到离开的时候,李大夫犹豫下,却还是问出了口:“敢问你们先前说的那位贵夫人谁哪位啊?”说完,怕是禾家人误会,就又解释道:“人家为我介绍了病人,我得去感谢一声。” 这也是常有的。 既然禾早说是贵夫人,可见是有一定权势的。他作为一名大夫,想趁机巴结或者结交一下贵夫人也是有可能的。 禾早就有些为难,毕竟这时候女人们身上有隐疾,都会保密不说的,只自己偷偷治疗。 这样说出去,也算是泄露了人家的隐私了。 李大夫见状,也没强求,只笑笑:“不方便那就算了……” 禾早就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开口:“其实,说是贵夫人,却是她下面的一个仆妇给的,李大夫您想必也知道,就是与我们禾家做生意的那位……” 与禾家有牵扯的贵人只有一个。 是韩府! 李大夫就恍然大悟,点了头:“怪不得,是他家!” 看得出来他是完全相信了,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一家子有惊无险地打道回府。 时间赶得很紧,等到了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李宏缀也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县城,晚上就住在了禾家。 四宝与七宝这几天都没有去上学,而是在家里温习功课。四宝再管管家里的生意。 520.第520章 怎样一步登天 禾早走之前已经将中秋节的销售方案都告诉了四宝,四宝虽说有些手忙脚乱的,但处理的还算是完美的,没有出现大的纰漏。 等禾早回来后,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两个人私下相处时,他就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苦笑:“做生意可不是好做哩,我就生怕你不在家,我给咱家弄个赔钱……” 禾早就笑笑;“万事开头难,你之前只是做个甩手掌柜,看看账本,在边上听听就没了,没有真正伸手实践过,咋能行哩!” 其实,四宝这种已经很不错了,他现在已经抽取了一部分时间来管家里的生意,对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是比较了解的。 说完了禾春儿的事,禾早就决定请教这个小锦囊了。 她将韩兰硕的表现说了下,便将自己想要变强的决心提了出来,问对方有没有捷径的办法。 四宝倒是很愧疚,如果不是他不争气,早点能考中个功名出来,他们家也不会处处被人看不起,更不会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禾早却安慰他:“这跟你无关,大哥,就是天才,也不可能只读一年书就考中秀才的,金先生说的对,你现在切忌急躁,一定要稳下来心来,踏实求进,一步一步来,一定要打好基础!你看咱二伯,就是基础没有打好,文章写得不透彻,所以才会中了秀才,蹉跎多年还考不中举人!你这么聪明努力,假以时日,一定会名列三甲!咱家到时候靠着你的威名,才算是真正站了起来!” 四宝稳稳心神,重重点头:“我晓得哩!” 作为长子,他身上的责任真的很重! “我们可以找另外一家贵人合作,来制衡韩家!”四宝沉吟了半天,说道。 这个想法与禾早先前想的差不多,但是,她却摇头否决了:“不,我们现在摆明了是与韩家搅在一起,先不说能不能认识另外一家更有权势的贵人,就算是真认识了,合作了,也势必要惹恼韩府!” 禾早说的不无道理。 四宝便保持了沉默。 禾早就双眼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拜访的一捆山药发呆。 直觉告诉她,利用这些山药一定可以达到一些意外的效果,但是,到底该怎么样利用,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或许是她的潜意识已经想到了,而她自己,却因为种种的外在因素影响,而忽视了真正的解决办法。 “我们家现在只是个农家,就算是买了千百亩良田,也只是小小的地主而已,能有什么力量能与韩家抗衡!” 四宝的话很现实。 禾早却突然若有所思:“农家……我记得在一本游记上看到过,许多年前一位姓白的人家,因为发现了棉花,造福了无数百姓,而被封为农大家!虽然说不入朝廷,没有官职,但是‘大家’这个称呼却表明了他的一种身份,百姓们爱戴,皇家也维护,一般的世家子是动弹不得的!” 禾早是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所学的历史与这里的不一样,在她那个时代,只除了在春秋战国时期,有着“大家”的称谓,社会各界对三百六十五行都是尊重的,只要你在哪一行上有了突出的贡献,那就可以被称为“大家”,受人爱戴。但随着封建制度的兴起,大家的称谓已经绝迹了。一个农民,想真正站到被朝廷皇室都承认的位置,是基本不可能的。 但是,在这里,却不一样。 她说的“白农大家”,四宝却是早就听说过的。 那是一个许多年前的传奇,有的评书人还会编了故事去讲,几乎是家户喻晓。 但是,那样高的程度,四宝却几乎都不敢想! 这个似乎是比考取科举更艰难的途径。 禾早静下心来一想,自然也发现困难重重。 首先,不管是棉花,大米,小麦,还是产量极高的玉米、红薯与土豆,这时候都已经普及了,基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而且,说实话,她前世学的专业可不是农业,对于种地什么的可没有奇思妙想,能制作农药啥的。 这样子,还怎么朝“农大家”去前进。 当然,她还是有一些贡献的,就比如说是油菜籽榨油,花生榨油,这些都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但离封“大家”的身份,还差得远哩。 就算是靠着铁棍山药,能大大赚一笔,也和农业没啥大关系,顶多就是一种能延年益寿的土药材罢了。 禾早就又陷入到了苦苦的思绪中。 四宝有些无奈,觉得她在韩家受到的刺激,都已经要着火入魔了。 不过,他可不能陪着她胡闹了,当初告诉了阿澈三房去找府城的李大夫看脸伤,当时对方神情就有些异样。 他当时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现在想来,怕是对方已经想到后果了。 他得赶紧再去说一声。 他当然不知道,当他从阿澈那里一离开,阿澈就派人去府城了,只可惜已经迟了一步,禾家已经去了韩大夫那边,再然后,就是禾早火速找了韩兰硕商量对策。 事情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阿澈也就没有再说一茬。 韩兰硕倒是派人告诉他一定要要狠狠教训禾家一番,不然他们胆大妄为,一定还会给他惹来灾祸的。 阿澈却没有当回事。 或许说,他对禾家有种盲目的信任。 就像是这次,禾早不是很快就发现了自家犯的错误,尽最大可能去弥补了吗? 当四宝摸着黑回来,告诉他后,阿澈倒是一怔,便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你大可不必专门跑这一趟。” 这样的宽容,让四宝很不安,忙道:“不管咋说,得亲自来跟你说一声。这毕竟是我们家犯的错误……” 阿澈就笑笑:“早儿呢,她没有说要亲自来?” 禾早正在苦思冥想让自家一步登天的法子呢…… 这样的话自家知道就好了,当然不能说出口,四宝就支吾了一下。 却让阿澈给误会了,以为对方还在生自己的气,不由有些无奈。 这丫头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莫名其妙与他生气,现在犯了大错,也不知道来认错! 这胆子,是不是该治治了! 521.第521章 阿澈送礼 其实他完全是误会了禾早。禾早当初知道自家莽撞会影响到他的安危后,立马就赶到了韩家解决这件事,而且,他们从府城回来,也已经将这件事完美地解决了,而没有留下破绽。禾早也就将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正在考虑让自家迅速壮大的方法,那她说不定会来对阿澈说一声抱歉。 只可惜,她现在全被占住了心思,一点也没考虑别的。 “她在家里忙不忙,我要去县城一趟,正好看看你们的新宅!” 阿澈的语气很淡然优雅。 四宝就忙点头:“中哩,阿澈哥我们自然是欢迎的,那明天我哥你一起去。” 阿澈便点了下头,想了想,就又进屋拿了两大本子出来:“这是我托呆管事凑够府城带来的这几年优秀学子写的文章,都被收录在案,你也看看,多学习学习。” 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四百顿时感激得不行,双手将本子接过,一个劲儿地道谢。 等到离开阿澈那边,他也顾不得天黑着,就赶紧打开看了一眼,因为只用手中的灯笼点着,只能看到一手正直不阿的好字,也不知道是谁帮忙抄录的。 阿澈心情激动,忙加快脚步,要快快回到家中,将这两大本子看完。 次日,两个人便一起去了县城。 因为阿澈的身份实在不宜引人注意,所以他们都穿的相当低调,同时戴了能遮阳的斗笠,袖子与裤腿也扎起来,看着就像是做些杂活的乡下少年,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走到一家店铺前的时候,阿澈忽然心中一动,让阿澈停住了牛车,进入了店铺里。 这是一家卖女子首饰及比较精巧的小玩意儿的铺子,四宝也疑惑堂堂大男人,进这里面干什么。 他因为要看着牛车,就没跟进去,不一会儿,阿澈就出来了,从外表看,他神态正常,手上也没有拿什么可疑的东西,好像就知道单纯地进去逛一逛而已。 四宝心里更犯嘀咕了。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着,直到自家里阿澈与禾老三陈氏见了面,然后又出去与禾早说悄悄话时,好巧不巧地被他瞧见对方正拿了一束做得极小极为精致的芍药花递给禾早的时候,才戛然而止。 四宝眯着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举动很眼熟,好似不久前见过。 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 而且,他也想不到看着一派高冷的世家子阿澈竟然会去买一些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去讨禾早欢心! 明明,之前是禾早先与他置气的吧,明明是他们家先做错了事吧…… 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 四宝想着想着,忽然脑中犹如劈下一道闪电,瞬间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怪不得他会觉得如此眼熟,这不是李宏缀拿来哄骗他大姐的招数吗? 这么说来…… 四宝对阿澈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但是,之前他就有过类似的怀疑,却因为禾早与阿澈之间那坦坦荡荡的相处而打消了怀疑。 而且,就是现在,他看看阿澈的高度,看看那种贵气十足又优雅涵养的气质,再看看禾早那相比之下小豆丁的模样,那咧着嘴大笑的模样…… 四宝满头黑线,再次断定自己的判断错误。完全偏离了正确的轨道。 再说禾早这边,只要是女孩子,不管是不是穿越过没有穿越过的,喜欢精致小玩意的特点是不会改变的。 阿澈找了禾早,先是淡淡说了几句话,就突然将袖子里的只有巴掌大小的一束芍药花递给她:“你不是最喜欢这些,今天匆忙,改日我多找了这些放你屋里!” 那芍药花就这个时候的工艺,已经做得足够精致,而且因为古时人的实诚,这一朵朵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花朵,一个个做得极其细腻精致,简直栩栩如生。上面还抹了真正芍药的清香,这样闭着眼睛一闻,还真的以为是真正的芍药花。 芍药与牡丹开得很像,但是花苞与牡丹却是有区别的,芍药的要开得更散一些,不如牡丹,仿若是众星拱月,簇簇团在一起,特别有富贵和丽的景象。但是,芍药也是有其特殊之处的,比牡丹更多了一丝的活泼一俏丽。 禾早一见就深深喜欢上了,立即忘了自己还在跟对方生气,马上伸出双手将芍药花捧在鼻子前,深深嗅了一下,感叹道:“老精致老精致……老漂亮老漂亮……” 这些芍药,可比后世她见到的那些一元一支的塑料花要漂亮许多。这些芍药,全部是用素缎制成的,上面还有绣纹,顺着花瓣的脉络,这也是芍药花看着栩栩如生的最主要原因。除此外,颜色很纯,各种颜色的都有,团成一大片,估计也有四五十朵,又漂亮又热闹。 阿澈就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不得不说,相处的这一年,他其实已经很了解禾早了。 “喜欢的话,等会儿你再去挑一些,那里边也有其他的花,只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芍药。” 禾早就猛地点头:“中哩,中哩,我去。” 她抬头,却又有些疑惑:“阿澈哥,你来县城不是有事吗,难道不去忙吗?” 阿澈的耳根就莫名一热,他轻咳一声,淡淡说了句:“只是不想在山里面待了,出来走走。” 他是天然伪装的高手,表现得很自然,没引起禾早的半点怀疑。 后者就“哦”了一声,点头:“中,啥时候县城开了这么一家铺子,我都不知道,一定要去看。” 阿澈没有应声。 他当然不会说,这家铺子,是顾家派人看的,当大舅舅询问他开什么铺子好的时候,他想到禾早最喜欢一些小玩意,便没有迟疑说要开间做女子生意的铺子。 也就相当于一个后世的精品店。 首饰了,小玩意儿了,干净漂亮的信纸了,精致的小毛笔了等等。 只要是女子喜欢的东西,这里面都有。 禾早不知道也是有原因的,为了避免他人注意,顾家一直等到中秋节前,才悄无声息地开了这么一家铺子。 522.第522章 相处 其实,这次出来,阿澈确实有一部分私事,就是去见见这家铺子的接头人,但因为子只是见个面,认认脸,连招呼也没有打,所以,阿澈就觉得先没有说的必要,等以后两个人独处之后,他再告诉对方。 这样,也是最大程度去保证信息地保密性。 天气一直炎热着,阿澈去看了禾春儿,安慰了对方几句,又帮着看了看对方的伤势,便赞说恢复得很好。 这让三房的人更心安了。 然后,阿澈便由禾早带领着去看后面的小花园了。 小花园只是简单收拾了下,并没有夏日常见的那种郁郁葱葱之感,顶多就是一些鹅卵石上浅浅地流着水,假山上长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而已。 但是禾早却还是很得意。 受够了前世寸土寸金的现代化都市房价,自家能在县城拥有这样一座宅院,就已经让禾早很满意了。 她脸上略带炫耀之意地指着那座假山:“你瞧,那边上的两块石头是我让人从咱水库那上面运过来的。” 是红色的层岩石,但因为与周围的颜色搭配得好,在一片暗青灰色中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注入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活力。 阿澈仔细辨了辨,发现确实是他常见到的那两块,不由苦笑:“你是什么时候动作的?” 三房这段时间很忙,前脚刚买了宅院,她竟然就有闲情逸致去收拾。 禾早却一摆手,得意洋洋:“我爹是请了工匠帮我们整理的后花园,但因为时间太急,就没让他们现种植花草,只把臭水收拾了下,野花野草拔干净了,能住人就行!但是咱家可是付给他们工钱的,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不是,我就让他们起了个大早,摸着黑去了山上,搬运了两块大石头过来。” 她以前就相中那特有的层层不断的红岩石,一直在考虑怎么样来装饰自家的宅院,现在买了新宅,又有了条件,当然要付诸行动。 阿澈有些无奈,原来是为了省钱…… 不过,他面上还是很给力地赞了一声:“不错。” 禾早就掘着唇,心情大好。 她又指了指水流那边的小花坛:“我准备在那里面种上菊花。” 看到靠近墙的部分有用砖砌了一层又一层类似台阶的东西,阿澈顿时明了:“这里你预备放小盆景!” 禾早便捂嘴笑道:“知我者,阿澈也!” 不过她的目的却不是盆景,这时候只有那些真正的高官贵族中才有懂得花艺一行的高手,而平头百姓,却没有多少会种植盆景。让他们种个花,种个菜还难不倒他们,但是种植盆景这样高技术的活计,着实就难倒他们了。 禾早的打算就是种上一些仙人掌什么的。 好长,也不用打理。 而且,仙人掌开花也很好看,只是等的时间较长,花绽放的周期极短罢了。 阿澈看看四周的布局,不由笑而不语。 他到底是从王府中出来的,胸中自有丘壑。但是,他不愿意打消禾早的积极性,因此什么话也没说。 禾早也没想到让他来当设计者,她自己仍兴致勃勃的呢。 好容易将不大的后院全部介绍了一遍,前面就传来陈氏的声音了:“早儿,外面太阳大得很了,你莫要拉着阿澈晒太阳!” 天确实炎热,禾早额头上,鼻尖上都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她就去掏帕子擦汗,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帕子昨天晚上被洗了,她就忘了带在身上了。 她就准备去井边打水洗个脸,面前却突然伸出来干净的素帕。 上面带着好闻的清香,又叠得整整齐齐。 是阿澈的帕子。 禾早其实也是用惯他的东西的,她为人其实是有些大大咧咧的,也没有那些奇怪的洁癖,不与人合用东西。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知道阿澈可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他给的东西,一定是干净卫生的。 所以,她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拿了帕子就擦脸,然后遮挡住正上方的太阳,眯着眼睛:“咱快进屋吧,屋里有冰盆,我可是好容易才养得白一点。” 阿澈就居高临下看她一眼,正色点头:“是,你瞧你跑了几天,这脸就黑了许多。” 之前的可是非常粉嫩粉嫩的,常让他差点忍不住想要掐一掐。 但,他还是知道分寸的,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每次手心痒的时候,他就去揪对方的小辫子。 害得禾早总是无比怨念,有时候就会将头发弄成一个包包头。 但就是这样,阿澈还是照揪不误。 害得禾早质问他:“你咋像个捣蛋的小男娃一样,喜欢抓女娃辫子!” 阿澈就微微一笑:“谁让你的小包包头那么可爱!” 禾早顿时石化中。 这句话由他说出来,可真是有违气场。 后来,对方屡教不改后,禾早也就慢慢没了脾气,等对方再揪的时候,也就懒得躲了。 已经习惯了! 因为天气热,一直到半下午,太阳下去后,他们才去街上逛。 四宝与七宝都没有去,在家里复习功课。 他们准备明天就回去上课,一下子缺席了好几天功课,得先赶紧补着。 陈氏便要禾老三陪着他们一起逛,但是阿澈却拒绝了。 他到底是小辈,与长辈们在一起,也很拘束。 禾老三也很了解孩子的心思,就没有跟去,只在家里忙碌着。 所以,禾早就与阿澈心安理得去逛街去了。 说起来,这还是两个人初次一起逛街呢,阿澈能来街上的机会很少,就是来,禾家也基本是全员都到。 这回,两个人独处了,倒是也没有大的变化。 并肩走着,禾早看到稀罕的东西就会走过去赏玩一番。 她只是喜欢看着而已,倒不是说非得要买了下来。 阿澈也不会强制买给她,只负了手,护在她跟前。 因为两个人的身高差异,任谁看,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兄妹,而不会多想其他。 等快到了那家铺子前,禾老三就轻声将这铺子的来源说了一下。 禾早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就觉得那芍药花做工不一般,做出来的那些秀女后者是工匠们,一定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这些佼佼者是不会出现在古阳城一个小小的县城的。 523.第523章 逛小吃街 “那咱进去看看会不会有所影响?”禾早问道、 阿澈就微微一笑,带头走进了铺子。 禾早便也笑着跟了上去。 这家铺子的名称也很文雅,叫做“女儿秀”。一看,就是做女子生意的店铺。 里面有一个掌柜和两个年轻的伙计。 店内的客人倒是不少,大部分都是出来逛街的年轻女孩,有极少部分人戴了面纱,剩下的人看那穿戴就知道家境很一般的,而这个时候,家境一般的平民对女孩名节的意识一定不如中上层社会。 阿澈因为戴了斗笠,禾早穿着也普通,所以没有人注意他们,禾早就挨着柜架一排排看过去。 果然,店内的小东西都特别漂亮精致,她还看到了很受后世女学生们青睐的那种可以开合的菱花小镜子。只是,现代的小镜子却是故意做成古朴的模样,让人觉得有点不自然,而这个时候的镜面上镶嵌的图案,打开后那不甚清晰的铜镜,都很真实。 禾早已经有了一面大镜子,但却也眼馋这样的小镜子,只是她对铜镜不感冒,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最挤在角落里的在这个时代能达到最高清晰程度的一只镶嵌着白色菊花的镜子。 因为价格是铜镜的十倍,不是大部分人所能承受起的,便被挤在了最角落里。 禾早又相中了那一束束的做出来的手工花。 这家店铺挨着墙的地方,就摆满了这种手工花,从只有一个人手掌大小,慢慢变大,直到足有一个马车车厢大小,各种颜色交融混杂,展现出了一种极致的美。 禾早只看了一眼,就深深喜欢上了。 她很想将关于芍药花系列的全部买下来,问了价钱,不由咂舌。 她猜到这一系列的花束很贵,但没想到竟会贵到离谱,竟然能达到三百两银子居多。 禾早愤愤睁大眼睛,很想骂出一句“抢劫啊”。 但是,她及时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扯了阿澈的手,没好气地到了柜台那边去付账——当然只是付那一面小镜子的钱,想了想,她又拿了四面。 她,禾春儿,陈氏,禾夏儿一人一面,还有一面是想送给赵氏的。 只是赵氏现在失踪,这个小礼物还不知道能不能送出。 因为她要的清晰镜子多,小伙计又去库房里才找出来了两个。 有阿澈在,当然是不需要禾早付钱的,虽说后者确实是想自己买下来的。但却没有阿澈手长掏钱快。 而且,这几面小镜子,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禾早就没有推辞,只笑得灿烂:“谢谢阿澈哥了。” 阿澈只淡淡一笑。 那个长相普通的掌柜站在那里,尽量不露出自己认识阿澈的端倪。 其实,能派出来做联络员,并保护阿澈的人,不管是身手还是心智一定不凡。 但是,原因却出在阿澈对待禾早的态度上。 这个掌柜以前也是见过阿澈的,知道他高冷的个性,现在看他在偏远的小山村,似乎对一个乳毛未干的小丫头格外不同,也就不怪他失态了。 阿澈却好似没看到一样,只和熙笑着,与禾早一起出了店铺,并且主动承担了购物车的功能,帮禾早拿了五面小镜子。 逛了大半天了,禾早也觉得肚子饿了。自从来县城居住,她都没有在外面吃过呢,就兴致很高地说道:“咱去小吃街吃小吃吧。” 古阳城,也是有自己小吃街的,只是,县城不大,所以小吃街的东西并不算太丰盛。 让禾早眼馋的那些鸭血粉丝,涮火锅什么的都没有。 倒是有这时候特有的糖葫芦,豌豆黄,桂花糕,驴打滚,春卷等。 主食就是最常见的馄饨,冷淘,蒸饼,炊饼,三鲜面,笋泼肉面等。 这时候已经没有笋的存在了,这里的笋是早就放在密封罐子里腌制成的笋干。味道不脆,但是却很鲜,有着腌菜特有的咸香辣。 禾早一经过笋泼肉面的小摊,就被那香味给吸引住了,阿澈自然是随她,两个人就在摊边坐了下来,要了两碗泼面。 上了两碗油泼面后,店家还好心地又舀了两碗用葱花、香菜拍出来的咸汤,这咸汤也就相当于后世的紫菜蛋花汤了。 因为还要吃别的零食,不敢吃太饱,禾早就吃了一碗,倒了很多的辣椒油,将面给染的红红的,然后一脸痛快地吃了下去。 那种辣的极致让她爽快极了,额头上立即就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阿澈与她的吃法一对比,就斯文多了,而且,常年养成的自制也让他绝对不会做出疯狂倒辣椒油的举动,只倒了两滴沾沾味就好了。 等吃完后,看见禾早嘴角有辣椒油残留的痕迹,他就习惯性地掏出帕子为她擦拭。 禾早倒是有些吃惊。 之前,他表现可没有这样亲密过。 这样的对待,就是四宝都没做过,大概是因为她早熟的缘故,四宝就是看见她吃香不雅,也只会笑笑,再暗示她一下脸上有脏东西就过去了。 禾早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见她躲避,阿澈也没有强求,只将帕子递给她:“自己擦擦。” 禾早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就被羞惭取代了,她虽说身材矮小,但也是一个女生啊,竟然被高贵冷艳的贵公子给看到了囧样。 一个字,很囧! 她装作不在意的,抓过帕子就去擦嘴角,狠狠擦了两下,又将帕子豪爽地扔给了对方:“走了,没吃饱,再去找一家吃。” 阿澈很无奈地跟在后面。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来小吃街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 有些熙熙攘攘的,阿澈怕两个人走散,就牵了她的手走。 这个动作也很突兀,但是禾早仔细辨认了下,却没发现他的私心,似乎全是为自己好。 她对比了下对方的身高,就再次大咧咧地将那种异样扔到了脑子后面。 看到豌豆黄,禾早就又想吃了,大夏天的吃一口清亮面面的豌豆黄,可是最美的享受啊。 豌豆黄,是京城的特产,传到了怀庆府,却因为不盛产豌豆,所以价格偏高,而且,要保证豌豆黄的口感,必须用冰一直冰镇着,这个代价也是极其昂贵的。 524.第524章 诱拐回家 所以,只有那么一小碗,禾早却花了四十多文钱。 最后,她死磨硬泡,才让店家又多给她舀了两个。 豌豆黄一般上都是切成菱形的样子,但是也有特别巧的人,会将豌豆黄雕刻出一朵花的模样。 显然,在古阳城这里的店家,并没有这样高超的技巧,切割的也只普通的菱形而已。 阿澈就是从京城来的,对这种满京城随处可见的豌豆黄没兴趣,但是,却因为禾早爱吃,还是就着她的碗吃了两个,之后就不肯再吃了。 禾早很快就将豌豆黄给一扫而光。 中国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吃了甜的后会特别想吃一些咸辣的,不然就会不舒服。哪怕就是喝口咸汤也是好的。 这其实是因为没有适应那种甜腻感,谁让中华泱泱五千年,都是以咸食为主食的呢。 禾早也是如此,她一家家的摊子找过去,最后决定再吃碗混沌。 这下就连阿澈也忍不住侧目了。 他不由出声提醒:“大晚上的,吃多了胃不舒服。” 禾早也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唔,有些鼓起来了。 即使她再能吃,小身板却放在那里,那胃口能有多大! 因此,她磨着阿澈,非要两个人分吃一碗馄饨。 一碗馄饨她是决计吃不完的,但是又不愿意浪费,不然怎么能像个农家女呢。 阿澈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但事实上,他是不会说出来,他其实很想享受禾早这种类似撒娇的哀求罢了。 禾早吃了半碗馄饨,喝了汤,一抹嘴巴,终于满足,准备打道回府了。 吃饱喝足了,她也有点累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干脆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阿澈就笑着:“吃太饱了,回去后可不能睡,得走走消化消化!” 禾早鼓了鼓包子脸,点头应了。 阿澈就上下看着她,忽然开口:“其实,我今天刚见你就想说了,你这一段是不是有点胖了!瞧这脸,都圆圆的像是个大包子!” 禾早一惊,忙伸手去掐脸上的肉。 唔,貌似是胖了点。 她又去摸自己的小腰,貌似确实肥了不少。 禾早开始后悔刚才吃了那么多了。 阿澈立即叹息一声:“你可要悠着点啊,千万别横向发展!像你家七宝一样。” 七宝算是个小小的胖墩,禾早立即就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长成七宝那样! 阿澈就沉吟片刻,然后淡淡说:“那这样吧,你每天还是跟着我练习拳法,多少动一动,这样就不会一直增胖了!” 禾早想了想,觉得他这是个很好方法。 这几天因为她忙,早就不练拳了。 “我还可以再教你别的?”阿澈动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禾早不由开启了星星眼模式:“真的,中哩,我一定找你!” 阿澈就笑了笑,忽然就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向她:“我都忘了你现在在城里住着,倒是不如之前方便了。” 禾早一摸下巴,这确实是个问题。 她半点都没有起疑心,小手一挥:“那怕啥,我明个儿跟我四哥,七宝一起住回去,家里还有作坊呢,我也放心不下。” 阿澈按捺住心里的欢喜,只不动声色:“那你大姐的伤呢?” 禾早却没担心这个,陈氏一直是衣不解带,仔细照顾禾春儿的,没有她一点插手的余地。 再说又买了那么多的下人,不用操心。 禾早既然定了要回去,当晚就与禾老三、陈氏说了。 好在两个人都很支持她。 禾早也表示,以后会隔上几天来县城一趟,虽然会很辛苦,但是,能两边都兼顾,实在是没有完美的法子了。 当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阿澈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微带着得意与欣慰的笑容。 他之所以会特意来县城一趟,除了是与顾家的人见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拐走”禾早。 自从知道禾早要住到县城,很少回来后,阿澈心中就一直涌起一股名为不舍与难受的情绪。 这让他很不痛快,前思后想,他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将禾早给骗回来! 当然,禾早在他眼中就如那又短又肥的小白兔,属于超级好骗的那种。 他一出马,就没有不成功的。 回了卢家村,那些去县城府城而撇下来的老宅人事,终于又来骚扰禾早了。 她刚到家门,将四宝、七宝送去上学的时候,老宅就来人找了。 是大房的马氏,马氏看到他们,就忙扯着嗓子喊道:“哎,你们俩,你爷找你们哩,你们先不应去上学!” 老宅找,那绝对没有好事。 四宝与七宝对视了一眼。 禾早已经接了话了:“已经请假几天了,咋还请!我爷肯定不会是这个意思,四哥,七宝你们去学堂,咱爷找人,找我也是一样哩。” 她干脆利落地将人给送走,然后气定神闲地看向马氏:“大娘娘,咱们走吧。” 马氏看了她一眼,轻轻撇了下嘴,扭过头往前走,还要说禾早一声:“你这女娃啊,性子太要强哩可是不好,女娃子出啥头,把你家里俩兄弟的风头都给占光了!” 这明显带着挑衅的话,让禾早一直皱眉头。 自从给了马氏好处后,马氏对他们三房的态度就没有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了。不得不说,她是一个绝对能屈能伸的人,敌弱我强,敌强我弱。 就是禾早不待见她,对于她这种超级厚脸皮还是很钦佩的。 但是,这回,马氏却一反之前的态度。 禾早眯了眼睛,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让老扎的人看自家不顺眼了。 想了想去,禾早只想出了两点原因,第一,就是他们在县城买宅院了,第二,是他们几乎全家都跑去了府城给禾春儿看病,却没有带上禾橘儿。 但是,禾春儿与禾橘儿脸上好坏却不会是马氏所关心的,能让她随时随地改变态度的,只有在关于钱财方面上的原因。 看来,他们在县城买房的举动,让老不满了。 马氏也是羡慕嫉妒恨,所以才会故意奚落禾早。 想明白了原因,禾早就含着淡淡的笑,去了老宅。 525.第525章 心有不忍 到了老宅后,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看到她,态度上倒是没有大的变化,只含笑称呼着:“来了啊,早儿,快坐。” 禾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一向白皙圆润的脸,也削瘦了几分,头发更是花白了一半,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她这是为小闺女操心操的。 而且,没有了禾橘儿伴着坐在那炕上,这样看过去,竟然会觉得她一个人挺孤单似的。 禾早笑着施了礼,然后在一张长凳子上坐了下来。 马氏就没有出去,也跟着坐下,一脸专注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但出乎意料的是,禾老爷子没有说县城的事,只问禾早:“早儿啊,听说你们带你大姐去府城了,请了府城的神医给看脸了,效果咋样?” 没想到为的是这事? 禾早就随意瞥了马氏一眼,既然是这件事,那她嫉妒个什么劲儿! 她回答:“还好,我们请的李大夫是泽州府大武县李家的亲戚,对我们还不错,给的方子却是与之前一样的,并没有大的改变,所以我们就没有多待,直接回来了。” 另外一个意思,就是效果不大。 禾老爷子便有些沉默。 当初想要争取李家少爷做自家女婿的,没想到却因此出了个大丑,直到现在,老宅的人提到李家都不自在,现在,直到这个大夫与李家更是亲戚,禾老爷子当然就没脸再提要对方也帮着禾橘儿治疗的话了。 他没脸提,禾老太太却相当有脸,直接就阴着脸说:“你们家既然要去,把你小姑也捎去就咋了,啊!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因为禾橘儿一事,禾老太太的性情也有些辩护,以前她遇到不顺心的事总会大吵大叫,情绪激动,但是现在,却有些相反了,总是阴沉着脸,说话声音也很刺,好像是欲求不满的老女人一样。 禾早对此,只是眨眨眼,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请李大夫的诊费很贵,光出诊一次就几十两,再开方子吃药,就要二百两银子下去了,我看小姑家,怕是拿不出这笔钱哩!”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她这是在故意埋忒禾橘儿。 如果不是她设计,禾橘儿又何至于要被抢着嫁到了大山里,挨打受骂,至今都解脱不了。 如果不是四宝心狠,禾橘儿的脸又如何能被滚水烫伤!至今面目全非。 如今,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一脸天真的说怕禾橘儿婆家钱不够,没法治疗! 禾老爷子急促喘息了两下,枯瘦黝黑的手缓缓握住,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但是,禾老太太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力,直接就从炕上翻身而起,顺手抓了炕桌上的一个搪瓷碗朝禾早砸去:“我打死你们这些没心肺的人,害了我的橘儿一辈子,我打死你……” 幸亏禾早反应快,躲了开来,但是禾老太太的怒气显然已经飙升上来了,整个人都从炕上扑了下来,张牙舞爪都要去找禾早麻烦。 禾早大吃一惊,急忙后退。 禾老爷子一个拦腰,将情绪激动的禾老太太给抱住了。 后者挣扎着,但就是挣扎不开,最后还狠狠给了禾老爷子几巴掌,后者竟然也忍受着,只一边好言劝着:“悠着点,你这脾气可不中,身体不好了,脾气一上来就该头晕了……”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了两道划痕。 马氏已经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赶忙上去,一起将禾老太太制服了。 后者也闹得精疲力尽,直接就是仰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禾老爷子也是精疲力尽,陪着她身边唉声叹气。 马氏啧啧了两声,有些不耐烦,但是却罕见都没有走开,而是伸手去拽禾老太太,态度不温柔:“起来了,这躺地上多脏哩,回头这衣服还得我们洗,快起来……” 禾老爷子支撑着身体,去将禾老太太半夹半抱,放到了炕上。 禾早不得不承认,看着这一幕,她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当初,极怒之下,她做了手脚,将禾橘儿设计嫁到了大山里面。但是,现在看着,这一行为,却是给二老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创伤! 二老明显都衰老了许多,就是吵骂,也没有以前那样有精神。 他们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叫做绝望与无能为力的情绪。 这让一向胆大妄为的禾早有些不知所措。 应付偏心不讲理的二老,她有办法,但是现在的他们,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他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身为子孙,的确也有些不忍心。 有人掀帘子进来,却是禾老大,他看看屋里的情况,有些吃惊。 禾早叫了声大伯。 禾老大一向有些迟钝的,看了看她,才啊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禾早也没有在意。 马氏已经扑打着衣服,没好气地嘀咕道:“隔上几天就来一回,是谁受得了哩!” 她没好气地看了禾早一眼,直接将自己的不满问出了口:“你们家在县城买拿宅子得多少钱?咋没跟家里说一声就去买了啊,这胆子可真够大的!这要不是村里人说漏了嘴,咱老禾家还被蒙在鼓里呢!” 禾老爷子沉默地坐在炕边,没有做声。 禾早想着反正来了,那就一次解决,免得对方再找理由去叫四宝七宝。 她直接开口:“买宅子是为了让我大姐好好养伤,现在外头人都不知道她脸受伤了,也是为了我大姐和小姑的名声,我们也没往外说去,但是,家里天天人来人往的,秘密肯定瞒不住,所以,我们家商量了下,就让我大姐去县城了。” 她有些惊讶的样子:“咋,爷,我爹没跟你说?” 自从家里在县城买了院子后,禾早他们便很忙,压根没来过老宅,后来又去了府城,也就刚回来。 四宝之前在县城看家,又管着生意,很忙,没有坐下来与老爷子好好说说话。 禾老爷子听了禾早的问话,巴了一下嘴,才咳嗽一声:“你爹没吭……” 屋内还能听到禾老太太呜呜的哭声。 但是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禾早哦了一声:“但我爹去县城前还说要来你们这儿一趟,竟是没说吗,那他来干嘛!” 526.第526章 一起去县城 马氏在边上,动了动唇,却看了看禾老爷子没有说话。 当时一家子正生三房的气,禾老三是来了,但是压根就没进屋,禾老太太在屋里骂着,禾老爷子也听之任之,骂够了,禾老三才垂头丧气地回去。 这个事儿,当然也就没说。 禾早挑眉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原因,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告诉他们,他们三房没有做错。 马氏愤愤砸吧了下嘴,没好气地看着禾早:“那你家那么多钱,就没想着给你爷奶一点,啊,这家里谁在县城买房了,成了好户人家了,不带上一家子啊!就你们一家去城里享福,也太自私了!” 就是她那个能干的远方哥哥,也只是在镇上开了个铺子而已,在县城买宅院,还得等上十年哩。 这银子又不是刮大风刮来的! 但是偏偏人禾家,就这一年时间,就大发了,盖新房,买田地,现在在城里买房,这挣钱的速度,真的让人羡慕嫉妒恨。 马氏就是红了眼睛,心态不平衡,才会口不择言。 禾早一听,就嗤之以鼻。 什么一家子,除了禾老太太禾老爷子,还有大伯叔叔,娘娘婶婶,侄女侄子,一大堆的人,都是一家子。 这样的争论也实在太多了,禾早淡淡开口:“我爹娘当然想要敬孝心,只要我大伯二伯同意,我们赶明儿就把爷奶给带到县城享清福哩!” 她看向二老的时候,脸上含了一分真诚的笑。 禾老太太经过禾橘儿一事,已经学会了一些以前从未学过的,就比如说现在,她哭过了一场,倒是能保持冷静了,冷冷瞥了禾早一眼,一言不发。 禾老爷子则是说道:“不去了啊,你爹娘的孝心我们都知道哩,就是这家里的事儿,放不下!” 禾早马上就开口:“人老了就是爱操心,爷,奶,你们不去也不急啊,要是啥时候想去了,就说一声,我爹立马赶车把你们送过去!” 禾老爷子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马氏磨了磨牙,挤出一个笑:“那,早儿你看啊,你们家在县城也有生意,能不能把你大伯也带去,跟着学点啥的…” 禾早一抬眼,似乎很惊讶:“之前我大伯不是也去了城里,然后又回来了?” 马氏的脸就一沉。 那是让他跟着禾老四去学做手艺,等偷师成功,自家回家再做,但是,当时禾老四跟疯魔了一样,压根就不顾生意上的事,天天去找他那个被休了的媳妇,禾老大在县城待了很长时间都没半点收获,这才回来。 之后,禾老四性情大变,对他们这些人都爱理不理的,也甚少回来。 所以,他们家想沾也沾不上。 这样的理由当然不能说,马氏说了另外一个理由:“这不是你们家有房子了啊,到时候直接住你们那儿,也不用再另外花钱,这城里的租子可是贵哩,你大伯在城里也待了段时间,住不起!” 说着,她眼睛就一亮:“哎,对了,早儿,你们家现在住着人,每天还得去买菜啥的吧,你大姐现在破相了,就你娘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不中我也跟着住过去,帮着做做饭啥的……” 这话一说出口,禾早就忍不住冷笑了下。 让她去做饭,除非他们一家都活得不耐烦了。 马氏的厨艺,练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半点进步。 如果不是老宅的人真的没有人来代替她,怕是早就受不了那伙食的味道了。 “大娘娘,你去了县城那家里咋办,我爷奶可是要饿肚子了。” 马氏一点也没当回事:“我走了,不是还有你夏儿姐,她是长女,当然得管着你爷奶了,虽然做工重要,但是给你爷奶做饭更重要,她要是敢不管,看我不打死她!”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倒是真像要教训不孝女一样,横眉竖眼,语带威胁。 禾早则淡淡看着她。 禾夏儿一直在他们三房作坊里当工,因为可怜她的处境,所以每每她请假回家做事的时候,她与禾春儿都恩准了,没有为难过她。 但是,三房却变本加厉,前段时间,禾橘儿毁了容,就干脆将禾夏儿叫了回来,让她伺候着,而禾橘儿就趁机欺负她,折磨她。 这些,禾早都是知道的。 但是,外人是解决不了根本的,只有禾夏儿自己能立起来才可以。 可,禾夏儿那被磋磨惯的脾气,似乎压根就想不到去反抗。 当禾橘儿被嫁到大山里面后,她甚至还来找禾早求情。 虽说,是禾老太太逼着她来的,但是,她却真的不应该将求情的话说出来。 这样,就太不识好歹,好坏不分了! 禾早这么做的一部分,也是为了将之从中解脱出来。 禾早其实,在那会儿,心有些冷。但她没有将事情做绝,等禾夏儿老宅的事忙完又回去后,没有拒绝她。 仍让她做原来的任务。 可是,心冷了后,对禾夏儿的事就没有那么关注了。就像是当初的陈氏,她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禾夏儿的可恨处,就在于她的懦弱与逆来顺受,更在于她知道三房对她的好,老宅对她的不好,但却宁愿要伤三房的心,也不敢去违抗老宅。 这样的个性,与禾老大很相似。 遗传,有时候,真的将一个人限定死了,没有半点改变的余地。 所以,当马氏这样说的时候,禾早没有再如之前一样去维护禾夏儿,只笑了笑:“这事可不是一句话就定下来的,大娘娘要是想去县城,还是先问问我爷奶和大伯的意见哩。还有我爹娘那边。不急。” 以为一定会拒绝的马氏顿时眼睛一亮,这是有可能同意的意思? 她激动不已,根本就不过问二老的意思,直接就点头:“那还有啥不同意哩,去城里帮你家的忙,爷奶肯定同意!你大伯,大央,连翘都跟去,你家有的是地方,住在你加,你们再给个事儿坐,咱家就也慢慢起来了。” 这些是她的心里话,原本她有点不敢说出口,但是禾早的态度,却给了她希望,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527.第527章 实质心冷 禾早嘴角抽了抽,面对如此厚脸皮的人,就是犀利如她,也一时瞠目结舌。 不过,她很快就开口,语气淡淡的:“中,如果我爷奶同意了,那你们尽管去,但是,我提前说一句,我家院子不大,挤个人还是能挤下的,但是,租子钱和伙食费却是要拿的,你们一家除了我三宝哥和夏儿姐,也有四个人,我也不多要,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就中了。” 她的态度像是对方占了便宜一样,还强调了一句:“我四叔住的那院子你们都知道,租子可比这个贵多了,而且,还不算上伙食费!我是看在咱们都是一家子的份上才给的便宜价,不然可是不中哩!” 马氏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见她半点情面都不讲,不由气道:“哼,可是要沾了你家的光了,瞧瞧这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就会拿钱说话!那心眼子里长得不是良心,全是臭烘烘的钱!” 禾早的眼睛闪了一下,微微笑道:“钱只是一种态度,我爷奶去,那绝对不拿钱,我们一家争着去孝顺,但是其他人,就这样白白住在我们家,怕是名声不好哩,我这可是为了你们的名声着想!一两银子算啥,如果一家四口都准备去县城住了,那一两银子分分钟就拿出来了,舍不得哩!” 马氏听不懂分分钟是什么意思,只咬着后槽牙,恨恨瞪着她。 禾早当然不会待在这里等着对方辱骂,跟禾老爷子禾老太太打了一声招呼:“奶先养病啊,我回头请黄大夫来帮奶看看身体,再让我爹给奶买点好补品啊,家里一堆事哩,我就先走了。我大伯大娘娘这里,我放心哩?” 二老没有一个人吭声。 禾早却也没指望他们吭声,摆摆手,笑着转身走了。 只是在走出禾家大门后,她脸上那挂着的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神情有些凝重,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其实,禾橘儿嫁入大山这件事,远没有面上看着的那样简单。 而二老终于认命了,三房的态度并不是决定性的原因。 不管如何,禾早设计让禾橘儿嫁到了大山里面,禾家二老对她深恶痛绝,他们吵过闹过,也严厉命令过禾老三,一定要把禾橘儿从大山中接回来,但是,禾老三却阳奉阴违,没有办妥二老的吩咐。等到禾老爷子决心要带着禾家其他儿子再去一趟大山将禾橘儿给接回来的时候,禾老大与禾老二却都求情了。 他们求情的目的,不是别的,正是让禾老爷子不要再管禾橘儿,让她自生自灭。 两位都被自家婆娘吹过枕头风了,全部拿禾家的名声说事。 什么禾橘儿已经出嫁,全村人都知道,像那种被大山里的人野蛮一样给抢走的方式,名声可是臭了。那就让她安安微微待在那里面算了,如果真的再接回来,先不说与那屈家势必要武斗,出来后,还要面对全村人异样的目光。 家里的小辈几乎都未成亲,不能让一个已经名声臭了的小姑影响小辈的亲事! 禾老二还点名了他们家与屈家的亲事,明面上是没有问题的(禾老爷子亲自盖了章),所以,就是告到官府那边,也是他们家没理。而若是这件事真被人告了,他这个秀才老爷树大招风,想要再进一步就相当困难了。再说,他以后还要与官场的人来往,真让他们知道禾橘儿的事,那他的头就没法抬起来了。 家里休弃媳妇是一回事,接回来一个没有被休的姑奶奶,这中间的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禾老太太当时听明白他们的意思后,气得拿着扫帚一个个打,两个人都不敢躲避,差点被打得鼻青眼肿。 禾老爷子也非常失望,再看看一直没有出面的禾大姑,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子女心中,半点都没有禾橘儿的位置。 他当时就颤着手,将烟袋放到了炕桌上,缓缓叹一口气,然后这件事就再也未被提起。 而二老也深受打击,禾老太太就是上面表述的那样,浑身的精神气没了,没有精力大吵大嚷了,但却变得相当阴沉。 禾老爷子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吸过旱烟了。 那个烟杆放在窗台上,已经有段时间没人管了,早就蒙了淡淡一层灰。 禾家对这些事情是有耳闻的,但是三房没有出面。 禾春儿与禾早私下里还讨论过这件事,除了说禾老大太傻,只听着马氏行动,禾老二太自私,只想着自己外,就是说马氏了。 “当初把咱四婶休出去,她就没想想有今天……咱小姑回来家没好名声,咱一家都抬不起头,咱四婶难道不是?” 这是禾春儿说的,之前禾老太太对她是不错,但是随着分家后,她又受到禾早的影响,看事情从高层全面的局势去看,也就了解到了禾老太太这人印在骨子里的自私自利,及对小辈们的冷漠无情。她对几个亲生儿子都没有多少关爱之心,更不要说他们这些隔了一层的孙辈了。 所以,她对老太太的印象就越来越差了。 禾早淡淡开口:“这就叫做一报还一报。她不把别人家的女儿当人看待,人家凭啥把她的当成宝!就是咱小姑的亲哥哥们,都对她厌恶无比!” 听到这里,禾橘儿就轻轻一笑:“可以说咱奶做下的恶,都让咱小姑给还了!” 禾早不置可否。 她觉得禾橘儿如今受到的惩罚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但是归根究底,还是在于二老的教养方式上。 如今,当事人受到了惩罚,老爷子与老太太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但是,这也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最大惩罚了。 严格的孝道,让他们的地位高高在上,小辈们不能做出一丝逾矩的行为,否则就是大不孝! 中午回来,四宝与七宝就担忧地问禾早,老宅找他们到底是啥事。 禾早也没有瞒着他们,如实说了,另外也描述了一下二老的身体状况,好像都不太好。 四宝就掘着唇,想了想,点点头:“那这么着吧,晚上我和七宝带了黄大夫一起去,再买点补品啥的。” 禾早没有拒绝。 他们对老宅是恼恨厌恶,但是,该有的孝道却不会缺,绝不会让人给抓住把柄! 528.第528章 秘密泄露 禾早自己也就短短一天之内光顾了老宅两趟。然后就见证了禾家二老面对她与面对孙子们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看到是带着黄大夫一起来的,禾老爷子脸上就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还抚了抚七宝的额头:“咱七宝也长高了哩,知道孝顺爷奶了!” 七宝笑道露出小虎牙,装天真可爱是最萌萌哒了。 禾老太太也带了点笑容去看四宝:“四宝还是亲奶的,来,炕上坐。” 四宝掘了唇,微微笑笑,就似乎有些害羞地坐到了炕边,又殷勤很有耐心地嘱咐禾老太太一定要养好身体。 禾老太太那浑身的阴沉气息似乎消失了些,不停地爱怜的婆娑着四宝的脖颈,夸着好孙子。 而禾早,则被所有人都彻底忽视。 她无奈地摸摸鼻子,暗想,好吧,自从决定将禾橘儿嫁到大山里面后,她就做好了思想觉悟。 所以,也不觉得有多尴尬或者是难过,自己找了一个地儿坐下,欣赏着眼前这一副虚假的恭孝场面。 禾夏儿没有忘记她,特意给她倒了杯红糖水过来。 老宅招待人的礼数禾早是知道的,只是白开水一碗,想喝红糖水,哼哼,做梦吧。 现在禾夏儿却送来了一碗对老宅来说异常珍贵的红糖水,是不是是在变相地安慰禾早? 也或者是在为自己之前做的事道歉? 自从上次后,禾早对她的态度就淡淡的,再没有以前的热情与友好。 禾夏儿常年在后娘手中讨生活,当然会比常人更敏感,轻易就发现了禾早的不妥。 她有些心虚也有些后悔,想要赶着上去道歉,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将如今的局面闹得更僵,再加上三房一家子火速奔去了府城,连听她道歉的机会也没有。 所以,她一脸担心抑郁了好几天,今天,这是想着来示好来了。 放下了碗,又一脸欲言又止的,像是有啥话要跟禾早说一样。 禾早想了想,反正屋里边她帮不了忙,就跟着去听听她要说啥吧。 这样一抬头,她就发现了后者那微微不自然的撇脸的动作。 她眼尖,很容易就看到她耳朵后面连着脖颈那一块,像是被人打了耳光,留下了两道红血痕。 禾夏儿极力掩饰,却长发却没有完全遮掩住。 她撇脸的动作,想必也是伤口太疼的缘故吧。 禾早的眼睛闪了下,出来后,就直接问道:“是谁打得你?” 禾夏儿一惊,对上禾早那双淡淡的,含着压力的眼睛。 她咬了唇,好半天都没有吭声。 她每次都是这样,在你拼命想方设法,想要为她争一争的时候,她却是卯足了劲儿,将自己给缩到那个虚假的乌龟壳里。 这样的态度,让人看了都生气。 也就不怪禾早不愿意在她身上多花心思了。 她扭头就要离开:“即是如此,你要维护长辈的名声,我当然不会逼着你,我先进屋了。” 她的态度冷冰冰的。 禾夏儿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猛地叫出声来:“是奶,是……奶心情不好……”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低,双手微微颤抖着。 似乎这样说出来就是十恶不赦一样。 禾早皱皱眉头,是禾老太太?其实她以为是马氏干的,白天被她奚落了一顿,就找禾夏儿当出气筒。 禾老太太不是一直很疼爱禾夏儿的吗?子孙还么多人,除了崔大宝,禾夏儿是排在第二位的。 她质询的目光望过去,禾夏儿低了头,就是在最小的妹妹面前,她也没有丝毫做姐姐的气势,弱弱地说道:“我其实,是想说对不起哩。那次,去求三叔三婶,是我不对。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好哩,是我,是我不争气……” 禾夏儿的语气微微有些哽咽,眼中也有泪水渗出来,但她极快就抹去了,抽抽鼻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就是个刨槽命,贱命,所以该受一辈的苦哩!早儿,你心眼好,对我很好,是我不能受你这份好了……” 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咱奶她病了,你大娘娘管着家里的事,忙不过来,我得回来伺候奶,所以以后,以后作坊那里我就不去了,早儿,那工钱你也不应给我哩,就是以前寸的那些,我也不要了……啥嫁妆钱不嫁妆钱的,我没那个命……我……” 她还要说什么,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狐疑的声音:“啥嫁妆钱?姐,你往三房那里存了钱?” 是连翘的声音,原来她在那屋里看见禾早与禾夏儿两个在这边鬼鬼祟祟的,就过来偷听了。结果,还真让她给偷听到了一点有价值的消息。 禾夏儿顿时懵了。 而禾早也很想扶额,刚禾夏儿一口气不停地说着,甚至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让她想阻止都无从阻止。 她扭过脸,去看怒气冲冲的连翘。 后者对她是深深的恶意,瞪了她一眼后,就去看禾夏儿,质问道:“你说,刚你说的是咋回事?” 禾夏儿没有急才,急得不行,连说了好几个“没”,却再也没有别的语言了。 连翘就鄙视地瞪着她,气愤不已:“哼,我问你你还不说,我要告诉咱娘你藏私房钱,让咱娘打死你!” 说着,她就往厢房跑去。 千钧一发,禾早挡在了她面前。 她如今的身体素质很好,挡一个小姑娘不在话下。 连翘冷冷看着她:“给我让开!你背地里做坏事,也不是好东西,我也要告诉我娘,你和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禾早双手抱胸,态度淡淡的,似乎丝毫都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你原本是跟夏儿姐说,让她去县城照顾我大姐去,这样我们家还会多给她点工钱,好做以后的嫁妆钱,你娘不是那么想一家子去县城吗,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夏儿姐去,也算是了了你娘的一个夙愿了!” 她轻哼一声,淡淡瞅了连翘一眼:“也不知道你那耳朵咋长的,听了个尾,不听头,中啊,你去告吧!我最怕麻烦,你要是真把她牵扯到你家的麻烦事中去,别说你们去县城,就是夏儿姐,我也不会让她去!作坊也不许她去,我看少了每月那几百文的收入,你娘是啥看法!” 529.第529章 可怜人的出路 连翘有点被蒙住了,疑惑地瞅了她一眼,又去看禾夏儿:“你们刚说的是这些?” 禾早态度高冷,不屑一顾。 禾夏儿则低了头,脸色微微发白。 不过,她经常就是这个样子,连翘也没有想太多,只哼了一声:“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不中,我还是得跟我娘说一声,好防着你点。” 禾夏儿不敢吭声。 连翘就微微放缓了态度,似是有些讨好地对禾早说:“你真让夏儿姐去县城啊,那我也去吧,我也能伺候春儿姐,可比她伺候得好多哩,她粗手笨脚的,就去干些杂活,伺候人这细致活她干不过来!” 她在禾早面前,同她母亲一样,能屈能伸。 禾早很早就惊讶于她的这种能力,习惯了也就不再惊讶,态度很冷,淡淡的,一撇嘴:“对不起,我没兴趣找一个天天跟我吵架的人住我家!纯粹是找虐!” 她说完这句话后,招呼一声“夏儿姐”,就进了上房。 四宝,七宝他们其乐融融地说着话。 一见到她进来,禾老太太脸上那浅浅的笑意就立马消失了,她掩饰住对禾早的憎恨,将视线转向了一边。 禾早微微挑眉,却不在意。 她当然早就知道,禾大姑定然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去。 这是她当初强迫禾大姑这样做的时候就已经猜想到的,不过,禾老太太于她,只是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会唬人却没有实质性的损害。 她径直对禾老爷子说:“爷,我大姐现在可是生活不能自理哩,得找个人照顾她,我看我夏儿姐就中,为人细致,又耐心,和我大姐关系也不错,我大姐的事咋的也是我小姑的错,所以,就让夏儿姐去照顾她吧,你看中不?” 禾老太太的神情率先变了,一张口就骂了出来:“鳖徒孙,你啥意思,想把责任都给橘儿推身上是不是!” 禾老爷子忙去拦她:“好好的你又骂啥人哩。” 这段时间常听她骂,说实话,禾老爷子也烦了。 禾早不受影响,微微一笑:“本来就是小姑的错,我可没颠倒是非!小姑都出嫁了,成姑奶奶了,该是自己的责任也该承担起来了,当然,她不愿意承担责任,躲到大山里头去,我们家也没说的!谁让咱们都是一家子哩,那就让我夏儿姐代替小姑,去照顾我大姐吧!” 禾早笑眯眯地说完这段话,然后去看二老的反应。 当然,禾老爷子与和老太太都被气得不行。 禾老太太一辈子都在颠倒是非,却绝对不允许别人颠倒是非到自己身上。 她从炕上一个翻身跃起,那动作,迅速得绝非正常人可比,把跟前的四宝、七宝都吓了一跳。 黄大夫已经走了,禾早就笑道:“我奶的病好得多快哩,黄大夫都成神医了,人家前脚刚走,我奶后脚就能蹦能跳了!” 四宝满头黑线。 他觉得禾早大概是被忽视个彻底,所以才突然画风一变,奚落起长辈来了。 禾老爷子拦住了禾老太太,劝慰道:“唉,你也老实点,起来猛了,头晕!这还不好受哩,你就上蹿下跳哩,真当自己还是年轻时候!” 他强硬地将禾老太太按到了炕上,就又看向禾早与站在她身后的禾夏儿,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那也中,就让夏儿去吧,你大娘娘就想着让人去给你们帮忙哩,夏儿却也正好,家里也不至于没人!” 他当然是决计不肯承认让禾夏儿去县城照顾禾春儿是代替行动不便的禾橘儿的。 禾早嘴角微勾,冷冷笑了笑,然后对禾夏儿说:“夏儿姐,你可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明天去县城!” 禾夏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在梦中一样,晕晕乎乎的。 当注视到禾早那双明亮沉稳的眸子时,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她不是真傻得不透气了,知道这是对方给予她的一次机会,顿时心生感激,从而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更加愧疚了。 嘴笨,好半天她都傻乎乎地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最后,还是眼睛微微湿润着,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同时心里下定决心,既然早儿让自己去照顾春儿姐,那她一定会将对方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让别人挑出一点毛病来。 禾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微微叹口气。 实话说,她是真心不喜欢她这个性情,甚至一度决定不再管她了,但是,刚刚听她出去后对自己说的一番话,那自暴自弃的,对未来完全绝望的语气,让她有些动容! 禾夏儿除了有些蠢,太怕后母之外,本性还是好的,知道自家人对她好,所以在不能违抗老宅的情况下,甘愿主动从作坊辞工!这也是怕他们会为了她而为难吧! 从这一点看,就不能说她是个完全没心没肺的人。 禾早也觉得如果真的就此放弃她,禾夏儿的将来必然是一片黯淡,她的生活就如陈氏以前那般,被人任意欺辱,嫁人的时候,马氏也只会挑选那些出得起聘礼的而完全不会看男方年纪才干品性之类的。 禾夏儿真的会完全被老宅毁了! 既然是自己力所能及的,那就再帮一次看看吧,如果远离了老宅这边的纠纷,禾夏儿的心还是偏向这边,那么,对不起,她一定会将她打回原形,从此生死再不相干! 回去的路上,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四宝,七宝,两个人都很支持。 七宝年纪小,心肠也很软,更可怜能和自己玩到一块去的三宝,就可怜兮兮地说道:“那二姐,三宝哥咋办,夏儿姐也去了县城,家里可就没人能管他了!” 说着,七宝就吸吸鼻子,似乎被什么给感动了似的:“我们好几天没来学堂,三宝哥却还记着我们,学堂里的学生说他几乎天天都要去学堂门口转转,然后叫我和四哥的名字,还去咱家找你去,都被柳婶子给劝回家了!” 禾早一怔,想到那个可怜的三宝,就又开始了叹气。 三宝是很可怜,老宅都将他当成了负担,老爷子与老太太也就任由马氏与虐待他,而从不肯说半句。 如今,她为了禾夏儿找出路,也该给他找条路才对啊! 530.第530章 异想天开 她迟疑了下,还是道:“四哥,七宝,你觉得让三宝哥去坡上给咱看管家畜咋样?重活他干不了,这看东西总能看吧!然后咱多少给他个工钱,山坡上又有人专门做饭,让他和几个长工一起吃,就是山上的房子不大好,怕是他住不习惯!” 禾早摸了下巴,有些为难。 四宝就笑了:“你想得也太多了,没啥,那是咱三哥,本来饭量就大,这数伏天他晚上不能去绕蝎子咱大娘娘很不舒服哩,要是知道咱家管他饭,不管干啥,估计都会同意!” 四宝将马氏的性情给摸透了,想了想又开口:“山上的房子不算太好,但是,老宅三哥住的地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哩,数伏天,底下连个铺盖都没有,就一张破席子,硬邦邦的躺上去!亏得夏儿姐能帮他洗个衣服,不然哩……” 他摇头,没有往下说,只是总结了下:“这山上的条件,比老宅家的还是要好一点哩,要不这么着,先让他住着,等咱家闲了,再在坡上起个院子,堂堂地盖个好的,让三宝哥和长工们一起去住!” 禾早就点点头:“中,这个坡地我有大用,现在只是小吵小闹,以后肯定会盖得更好!” 四宝诧异地看她一眼,其实当初火烧山坡的时候,他就十分钦佩禾早敢想敢做!并且最后还真让她给做成了。 自从过年后,家里开始养鸡鸭,进项就又多了一个,而且,盈利还不少。 鸭蛋他们是不卖的,都是自家收了做松花蛋,但鸡蛋贵啊,他们禾家又认识县城的商户,也不用发愁销售,直接就大批大批将鸡蛋给运到县城里去,有时候还会运送到府城。 这时候买鸡蛋,是一文钱一个,但是要大批量去买,就是四文钱五个。当然这个价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大致的范围就是如此。 这时候的人吃不起猪肉,大部分的人都买鸡蛋吃,所以鸡蛋的购买力还是不错的。 三房的鸡蛋有千只,早晚各下一只,除却必要的损失外,基本上每天都能收一千七八百个鸡蛋。按照一千七来算,就是一千三百六十文,除去给几个长工的工钱,一个月就是四十两的收入。 三房家买的这些鸡,除了那些新孵出来的小鸡是六个月开始产蛋,其他大部分都是五个月就开始产蛋了,到现在也就挣了三个多月的钱了,有了一百多两的收入。 如果再去除投入的谷子粮食等,纯收入是有一百两的。 这相当不错了。 当初第一个月挣了四十两银子后,三房的人都很高兴,围在一起将银子数了数,然后陈氏就说道:“咱家孩子都是懂事哩,这钱我和你爹不拿,都给你们几个孩子分分。自己攒着!” 七宝当时就笑得小脸兴奋不已。 他们四个孩子,正好每人十两。 禾老三也是和媳妇商量好的,点头笑道:“以后咱家鸡蛋这一块的收入,都给你们几个娃分了!爹娘不收。” 几个孩子当然心生感激。 七宝也只是将银子拿在手里过了过瘾,就赶紧给禾早,让她帮自己存着。 他自制力不强,手里边如果有了钱,总会想着去花掉,让二姐给拿着最划算了。 禾早当然不会拒绝。 除了鸡蛋,另外一个成功就是鸭蛋了。禾家去年在购买鸭蛋上的花费很大,影响了最后的纯利润,但是今年,到了现在,家里还没有为买松花蛋花费一文钱。卖的鸡蛋又完全能顾上养鸡鸭猪的费用。 所以就四宝几个孩子来说,当初的火烧山坡是个壮举,成功的壮举。 但现在听禾早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小打小闹”,四宝就不平静了。 她这样说,岂不是说以后会有更大的动作。 四宝眼睛亮晶晶地专注地看着禾早,后者却完全没发现,也没有继续往下深说的意图,只道:“明天就是中秋节,我原指望能利用铁棍山药来积累名气,但是,直到现在,却还没想出一个好法子!” 四宝就知道她又在想那个“大家”的称号了。 他不由叹气,这几乎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想法。 禾早想的目标太高了。 铁棍山药的生长条件极高,除了五贤镇这一片地形特殊,气候特殊外,其他地方都无法种植。而且,铁棍山药在一块地上种一年后,这地就需要休息七年,不然就无法种植第二茬,这也是后世铁棍山药价钱昂贵的最主要原因。 七年才能种植一轮的铁棍山药,根本无法大面积推广! 所以,也注定无法将之当成如红薯土豆一样的高产量粮食推广! 但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转机就在山药身上呢! 禾早回去后,也一直念念不忘。 一直到和四宝、七宝做完功课,去被窝里睡觉的时候,禾早才眼睛一亮,想到了另外一个能让之备受关注的原因。 铁棍山药既然也叫“小人参”,那运作一番,让所有人都将之当成是人参一样收藏那么几根,作为家里必备的药材,又会怎样呢? 禾早知道自己有点异想天开,而且,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韩家的参与。 她原本冥思苦想,就是要拥有与韩家对抗的力量。 现在反而还要去利用对方的能力和权势……可见禾家的弱小与无能为力。 禾早心里别提有多怨念了,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找阿澈商议。 从方面讲,禾早也是一个很单萌的孩纸。 一直苦思冥想的问题解决了,她也就完全没有压力,香甜异常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又是第一个清醒,大脑层很兴奋,禾早起来洗漱后,就跑到了阿澈家。 谁知道却扑了个空,大门从外面锁着,一看就知道是去山里狩猎去了。 她只得嘟了嘴不情愿地回家去。 路上遇见几个早起的老太太,说话牙齿漏风,但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热情与羡慕:“瞧瞧,那是禾家的早儿丫头哩,听说家里现在在县城买了宅院,一家子都要搬过去住哩。” 七嘴八舌地都在说着禾三房。 禾早仔细听了听,没有人说禾春儿的脸,可见保密工作做得还是不错的,禾早就很放心地回家去。 531.第531章 屈婆子过中秋 因为今天是中秋节,禾老三与陈氏一大早就赶回来了,家里已经买好了月饼与其他节礼,就还像去年那样,去给亲戚送月饼去。 禾春儿去不成,就四宝七宝与禾早三个娃跟去。 他们照旧与大房、二房分开,去的几家亲戚都少,午饭甚至都不准备,他们就赶回来了。 几年郝三嫂家里也忙,没有做饭,禾早就赶忙帮着陈氏的忙,做了简单的午饭吃了,陈氏下午还要回去县城。 因为这个缘故,吃过午饭,他们一家子就又拿了月饼与各类干果,一匹布,去了老宅。 其实,午饭前去是最好的,但是,都知道禾老太太那抠门的脾气,怕真的午饭前去了被误会成是去蹭饭的,所以,禾老三做主先在家里吃了再去。 当家的做主,其他人当然不会有意见。 到了老宅,他们遇到了原本以为不会遇到的人。 禾橘儿和她那个傻丈夫。 禾早他们去的时候,禾橘儿正好去厨房端了碗热茶出来,几个人迎面遇上,三房一家子是惊愕,禾橘儿则是带着深深的厌恶与憎恨,但是,又随即就掩去了,她低了头,一声不吭,端了茶进屋。 这样的态度…… 禾早眯了眼睛,按照常理,禾橘儿应该会歇斯底里骂一场才会罢休。 今天脾气咋这么好。 一家子都面面相觑,等进了屋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禾橘儿不是和夫婿一起回来的,与他们随行的还有禾橘儿的婆婆屈婆子。 老宅家的情形比屈家布置得要稍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顶旧的家具了,不大实兴了,而且还露出一种破旧像。 屈家也是如此。 所以,屈婆子没有感到丝毫不自在,盘腿坐在炕上,笑得一张脸满是褶皱:“按说咱俩家的条件是一样哩,就是我家不烧炕,就是煤火高一些,宽一些,能坐俩人。冬天冷了,我和娃他爹就做稀罕坐煤火上边!” 其实,五贤镇周边,不是家家户户都砌炕的。 毕竟,处在中原偏北,又被层层叠叠的大山围绕,冷空气只是来一下就过了,并不是太冷,所以,冬天时候不用整夜烧炕也可以。 而据禾早的了解,这个朝代之前这里确实是不烧炕的,只是在战乱年代,北方牧民南下,与中原人混居,将北边的一些习俗带了下来,怀庆府也就慢慢砌了炕。 而最传统的习俗是,家家户户在上房砌了高高的煤火,里面烧着煤,留出很大的空地,做了灶上的小缸,最上面则能放下两三张凳子,或者直接放了褥子,人冬天坐在上面烤火。煤火往东走就是人住的卧室,大概是为了保暖,没有另外起一间,只中间拉了帘子,就是简易的二居室了。 当然,这种布置的房屋在村里也很难看见了,受到北方牧民的深刻影响,村里大部分人家都砌了炕。 他们这里用煤炭和柴火都很方便,周围都是煤坑,柴火山上就都有。 但是,往古阳城南走,炕却有些稀少,那一片都是平原,也没有稠密的煤坑,冬天彻底烧火是极大的浪费。 屈家是住在大山北边的,家里也不砌炕,禾老爷子倒是有些惊异:“那咋不砌个,都是老胳膊老腿了,受不得冻哩,这家里有了炕,我可是从不觉得腊月天冷哩,就是下雪了也很暖和!” 他知道如今与屈家结亲已经成了事实,当务之急不是赌气,而是趁此机会与亲家搞好关系,让人家对自家闺女好点。所以,他的态度很温和,说话也是很自来熟的那种,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禾老太太却完全相反,适才屈婆子当着她的面命令禾橘儿去给她倒杯热茶,而禾橘儿竟然还真的乖乖听话去倒了,不敢说出半个不字,由此可见,禾橘儿在婆家过的是啥日子。 禾老太太又心疼又委屈又愤怒,先是瞪了只顾说好话的禾老爷子一眼,就指了屈婆子大骂:“就你那个穷家,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把我家橘儿给娶到手,我警告你你要对我闺女好点,要是胆敢再欺负她,你信不信我去把你家咋了,把你那个傻儿子给剁了喂狗!” 这句话,禾老太太说的当真是蛮横无比,也威严无比。 一时之间,屋内静悄一片,包括来的时机不巧的三房一家。 他们听到屋内争吵的时候,已经都掀帘子进来了,再退出去就更不好看了。 屈婆子原是气愤的挺了挺胸脯,要说什么的,看到有人进来,就暂且压了一口气,扭脸不善地看着他们。 禾老太太也眼神不善。 禾老三不由暗暗叫苦,没想到挑了半天,挑了个最差的时机来了。 他先露出一脸憨笑:“娘,爹,我们给送月饼来了……” 禾老太太就哼了一声:“可是不敢劳你大架,你家的月饼太富贵,我怕吃了会压不住一命呜呼!” 一屋子的人就脸色一变。 中秋节也是个不小的节日,但是,禾老太太这样明目张胆故意自己咒自己,给所有人都添了堵。 屈婆子这才冷哼一声,将刚压在心底的怒气给发泄了出来:“你们家的老太太可真不是个东西,怪不得能教养出这样的闺女出来,禾家老哥啊,你该庆幸你闺女遇到的是我,要是我们村其他的婆婆,你闺女嫁进去的第一年,先啥都不说,只拿棒子打,打个一年听话了,再说其他!” 话未说完,禾老太太就一声厉喝,指了她:“你敢!” 屈婆子寸步不让,也不害怕,梗着脖子冷笑数声:“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禾橘儿她如今是我家的媳妇,我要骂就骂,要打就打,你还能管着不中?” 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彻底打消了禾老太太的幻想似的,后者嗷得一声叫,从炕上直起腰就要往屈婆子那边扑过去,双手张牙舞爪的,要去抓对方的脸,同时嘴里嘶声喊着:“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她的话戛然而止。 她扑到了屈婆子身上,禾老爷子就是在跟前也没来得及阻止。 但是,屈婆子敢一个人来亲家过中秋节,又岂是好惹的! 532.第532章 伺候人 站在大山里头,猛虎野兽会随时下山,在生计困难的时候,她也跟着进到大山里去打猎,拖猎物,练就了一身好力气。 禾老太太在她面前,那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轻轻一伸手,就将对方给牢牢牵制住了。再微微往后一退,禾老太太就尖叫着摔了个四仰八叉。 幸好是在炕上,不然掉在地上,又是一场大事故。 禾老太太惊魂未定,只顾着大喘气。 禾老爷子也是惊得一身冷汗,叫了一声忙站起来去搀扶禾老太太。 禾老三皱了眉向前走一步:“屈家婶子,你这是啥意思!” 屈婆子觑眼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穿戴富贵,提着很多节礼的三房,便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三房家了。 她倒是个识趣的,呵呵一笑就摆手:“没啥,是你娘先打我,我是防卫哩!” 她说着就冷了脸:“既然来跟你们交代清楚了,那我就带着媳妇先走一步啊,你们继续!” 她站起来,叫了禾橘儿的名字就要往外走。 禾老太太半点力气也无,跌在禾老爷子怀里,却不忘指挥着禾老三:“老三,老三,你快去截住她,快去,给你妹子报仇,不让你妹子走……橘儿,橘儿啊,你不应走,你要听那个死老婆子的,听娘的话,快留下来……” 她说话语无伦次的,一会儿叫叫这个,一会儿叫叫那个。 禾早只觉得耳边像是有一百只乌鸦在飞。 她皱皱眉,去看禾橘儿,对方似是被对方说动了似的,脚步微微迟缓。 屈婆子就立马察觉到了,一个扭头,厉眼瞪过去:“丑八怪,你是皮痒了是吧?” 禾橘儿的身体就颤了颤,脚向前跨了一小步。 禾老太太仍在哀哀叫着。 禾老爷子似是也受到了巨大打击,也不阻拦老太太,只跟着她一起,哀哀地望着禾橘儿。 屈婆子抬了抬手,似是想扇禾橘儿一个耳光,但是,随即又改变了主意,将手放下了,低喝一声:“走!” 禾橘儿整个人就好像清醒了一般,脚步踉跄地往外走。 她的眼中,含满了泪水。 那因为血泡而变得坑坑洼洼的脸上,也能隐隐看出一丝不忿与恐惧的交杂。 禾早正好站在门前。 禾橘儿与她擦身而过。 在过去的刹那,禾早看到了她对三房那印到骨子里的痛恨! 她不由一惊,眼眸随即凛然。 那傻儿子去牵了禾橘儿的手,乐呵呵笑着,跟着一起走远。 他们三个人是靠着脚力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也要靠脚力。 原本,禾老爷子是想着等他们走了多给点东西让补贴补贴。也顺带讨好一下亲家。 但是,出了这个意外,什么就顾不上了。 三个人空着手走了。 禾早分明看到禾橘儿对那傻子的厌恶与不耐烦,却迫于屈婆子的淫威,不敢甩开傻子的手而已。 因为禾老太太情绪太激动,又将三房当成了替罪羊。 她指着禾老三一直骂着,还是千篇一律,三房的人早就听出了茧子。 如果说禾早最开始听的时候还会气愤一下下,但是现在,却也不会引起任何波澜了。 她面无表情地听禾老太太骂,等到她骂得喘不过气来,停下来歇歇时,她才开口:“爷,奶,我们是来送月饼的,这月饼和其他的就放在桌子上,我爹娘下午还去县城有事哩,就不多耽搁了啊,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她雷厉风行地就要扭头出去。 在出去之前,她又扭脸说了一句:“奶,你肝火太旺,总是容易生气,害得一家子都跟你生气上火,这可是不中哩,我回头找黄大夫,让他给你开点败火药下下火啊,这月饼哪,你也少吃,吃多了也会上火哩!” 禾老太太勃然大怒:“你个死丫头故意咒我……” 禾早已经掀帘子出去了,不管她骂什么,都打了个折扣。 禾早已经说了他们有事要急着走,禾老三迟疑Lexi啊,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轻声安慰了禾老太太两句。 奈何无论他怎样说,对方都没听进去,只指着他让他赶紧把禾橘儿给接回来,要么就是骂人。 还是禾老爷子最后叹口气,说了声:“都走吧,你娘她堵着一口气,非得出出气不可,你们别管她!” 禾老三与陈氏才有些不放心地回来了。 禾早去叫了禾春儿,她就拎了个又破又旧的小包裹,忐忑地站在厢房门口。 马氏抱了胳膊,斜斜倚在门上,眼神不善地看着禾早。 “早儿啊,听说你准备带你大姐去县城享福去哩?” 禾早眼皮子都不抬,淡淡地说:“啊!让我春儿姐去伺候我大姐。” “那连翘就中啊,你干嘛叫夏儿这个笨丫头,连翘手巧着哩,让她去最合适!翘儿,翘儿,快来,你三房家妹妹要带你享福去了,快来!” 她朝里边招手,打扮得一身光鲜的连翘就急忙从里间出来。 瞧着她那一身的行头,几乎是将所有的首饰都戴了上去。一眼瞧过去,花不溜秋的。 禾早嘴一抽,没半点反对的意见:“中,那就连翘姐去。不过连翘姐,我可话说到前头,我是替小姑赔罪去的,到了我家,是伺候我大姐的,可不是啥大小姐!厨房的活计要做,我大姐的药要熬,晚上还要给我大姐值夜,我大姐的衣服你也要洗,要是干不了,哼,那就不要怪我家不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做错事了,总得受惩罚是吧,大娘娘?你可不应心疼啊!” 马氏的眉头一皱:“那咋啥活都让我连翘做,你家人都干啥?” “就是,连晚上都不许睡觉!这是故意埋忒我哩!”连翘也很不满。 禾早就冷冷一笑:“如果是舒舒服服去县城过好日子的话,那还是啥赔罪!我大姐现在没人照顾,才会找你去,你要是照顾不了,我家再花了钱去供你开销,大姐那边还得再请人伺候着,当我家是冤大头还是咋的!你去县城问问,那别人家里伺候人的,晚上还能睡不成?我大姐夜里还要换药哩,你睡了谁给她换!” 533.第533章 赔钱 在连翘的印象中,去了县城就是享福去的,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出入都有丫头跟随,不用干杂活,似乎,她们一天中最重要的事就是逛街花钱买东西。 她当然不知道,真正的大家闺秀连逛街也不去的,她们直接坐在家中,等着人把货物拿到面前,再仔细挑选。 但因为身份有限,她所能想象的富足生活也只能是如此了。所以当听说禾早很确定让她去当丫鬟后,她一甩帘子,扬高脖子进了里间,丢下愤愤一句:“谁爱去谁去!” 马氏恨得咬牙。 禾早已经摊开手:“大娘娘,你看,是连翘姐自己不去的,夏儿姐,走,咱们走吧!” 禾夏儿有些恐慌,又有些微微的兴奋,她抱紧了手中的包袱,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马氏那被黑暗视线所遮挡住的沉沉目光。 她这么多年都在这目光中长大,可是,却怎样都不习惯,她心里一惊,忙忙上前两步,跟上了禾早。 一直安静地走到三房家门口,禾夏儿才迟疑地问出了心底的话:“早儿啊,三宝他……” 她对三宝放心不下,但是又不能厚脸皮要求三房将之也带去县城,三宝不会干活,去了也只是让三房给白养着罢了。 她说不出口。 禾早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微微叹口气:“二姐,你既然肯跟我从那个家出来,说明你心里是知道好坏的。我让你去县城,也确实是为了照顾我大姐,但另一方面的意思,我觉得你肯定懂!我们家不差养个闲人,但是,你这个心态可要摆稳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要有个底!至于三宝哥,你放心,我会跟爷说让他去山上帮忙看家畜,给他收拾间屋子,管饭,每月再给他工钱,比在家里吃白饭好!” 禾夏儿一听先前的,就惴惴不安了,正想着怎样回应,又听到后面关于三宝的话,顿时激动得眼泪汪汪,抽抽鼻子,重重地点头:“早儿,你放心,我不是丧了良心的人!你们家对我和三宝这般好,我要是敢做点地对不起你们的事,那就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一定好好照顾春儿姐,让她好好养伤……” 禾夏儿做了一大堆的保证,但没有禾早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或许说,禾夏儿压根没有朝方面去想。她到底是太实诚了。 而有些话,能做却不能说出口。 禾早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进了屋。 那些事,慢慢看她表现吧! 反正,也只是让她去县城暂住,没有给过承诺啥的,如果她的表现让人失望,那就送她回来。 禾早自觉能帮的有限。这样做也顾住了她的良心。 禾老三他们也回来了,都没有再说起老宅的事情,而是收拾着要去县城。 四宝,七宝就不去了。他们要在家里温习功课。 禾早则急着去县城查看各家店出售山药的情况,就跟着去了县城。 她先去了看了禾春儿,才出来考察。 当初的铁棍山药,他们给县城二十来家比较有名的药铺,点心铺,酒铺,杂货铺、酒楼、店铺等都放了山药,让人代卖。 因为松花蛋的缘故,他们与县城的商铺都有来往,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代卖山药,并没有多麻烦。 禾早从大街头走到大街尾,细细的眉头微皱。 情况其实不算很乐观。 就算是之前进行过大肆宣扬,又有京城太医的保证,但是,铁棍山药到底不比松花蛋是吃食,又一飞登天成了贡品,火热的速度简直堪比那火箭,蹭蹭往上涨!铁棍山药在时下人们的印象中,只是一种生长在野外的草药,如同红薯差不多。而且,价格又那么贵,买的人很少。 而她问过呆管事京城山药的情形,因为当初运了一车山药去,不是卖的,而是作为节礼送人的,所以,几乎没有盈利,得到的反响也不强烈。 这次的山药营销,可谓是失败了。 中秋节已经过去了一半了,剩下的还有三分之二的山药。家里也剩下那么多。 这些如果卖不了,季节过去,那就会烂了,只能扔了。 禾早咬了下唇,知道这次自己莽撞了。 一直以来,她做生意都顺风顺水的,却忘了松花蛋的成功经验不可能复制第二次。 而宫里的皇帝也不会吃一个就封一个为贡品! 禾早有些郁郁地回去,一家子已经知道了这次铁棍山药的销售并不好,都有些遗憾,毕竟为了种山药,一家子也是折腾了大半年,如今没有收获,当然会不舒服。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责怪禾早。 毕竟禾早已经为这个家付出很多了,提出种植山药也是为了禾家好。 禾老三还安慰禾早:“你也不用想太多,做生意就是这哩,赚赚赔赔,要是一直都赚钱了,那人都做生意去了!” 禾早抬头,见他们都担心地看着她,心里一暖,开口笑道:“我没伤心,我只是在想还能有啥办法将咱家的损失给转成利益!咱家种了那么多山药,吃又吃不完,都扔了可真是可惜哩。” “咱留着送礼也中。”禾老三说道。 禾早不由笑了笑,一听就是爹安慰她的话,那么多的量,就是送人也送不完啊! 不过,她心里很感动就是了。 陈氏也道:“这钱是挣不完哩,山药挣不了钱还有变蛋呢,没啥。” 她其实主张不浪费的原则,这回浪费了田地去种山药,却反而赔了钱,她心里当然不是滋味,但是,她也觉得禾早都是为了这个家,不能说难听的话来埋忒她! 禾春儿则想到了一点:“我看那山药能长哩,就是冬天去挖它,也能挖到,可见放在地下不会坏哩,而且,早儿,咱家的红薯都能切成干晒放,山药能不能?” 禾早就笑了起来:“当然中哩,切成片晒干,吃的时候,不管是泡着煮着还是炒着,照旧能吃。” “那还有啥担心哩,真卖不出去咱就自家吃,慢慢吃。”禾春儿一拍手:“我看山药也好吃哩,不算老甜,味道又清香,吃多了也不会腻!” 真吃多了你也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禾早想到,现在直到山药能有办法储存后,她心里放松了些,但还是很不得劲儿。到底,这批山药怎样处理最合适呢? 534.第534章 阿澈母亲真正的死因 禾早回了村后,就直接去找阿澈。 对方已经打猎回来了,只是,神情似乎有些奇怪,站在院子中央,背负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纤瘦颀长的身形已经有长身玉立的翩然气质,仰望着远处,夕阳落在他身上,将他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无来由的,禾早的心就悸了片刻,眼神恍惚。 阿澈听到动静,朝她看过来,语气淡淡的,似乎有些冷漠:“有事?” 禾早才回过神来,忙走到跟前,仰望着他:“你怎么了,有心事?” 阿澈不由轻勾了下唇角,禾早永远这么机敏。 他走到廊下的躺椅上坐下,上上下下轻轻地晃,蔚蓝的衣摆伏在地上,又被轻轻带起。他一只修长玉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 禾早马上断定了,他有心事。 她也走过去,坐在边上的那个躺椅上,静静望着他。 时间在一片安静中悄悄过去。 似乎,是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注视,阿澈忽然就无奈笑了起来,手覆盖在眼睛山,露出那薄薄的唇,秀白的下颌。 他轻声:“我要离开了,禾早。” 他的声音很郑重,尤其是叫她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叫出来,听了只让人觉得生疏又心头大震。 他从没有这样叫过她。 禾早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给无声拽紧了一样,她张大嘴巴,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深呼吸了下,她才平静地问:“是因为什么?你被发现了吗?” 她并没有太过失态。 阿澈直起身,将手拿下来,直直地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她,似乎想看出些别的异样来。 但是,却并没有…… 阿澈也说不清楚心头那股涌上来的失望是怎么回事,他淡淡的摇头:“不,我伪装地很成功,京城那些人没有人怀疑我没死!” “那是为什么?在这里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禾早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明白了。 阿澈看着她,几乎是面无表情。像是背诵一样将原因背诵出来:“因为我——我不能就这样认输,我不能如同丧家之犬,永远躲在这个小山村里面!那些将我的一切都夺去的人,那些占据了我位置的人,那些做了坏事却没有受到惩罚的人,我必须要亲自去报仇!我要将我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我要将那些人都打进地狱,为我母亲陪葬!”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双手无意识地握紧。 禾早惊讶地看着他。 阿澈就苦涩一笑:“是,我母亲是他们害死的,我真没用。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却没想到那才是我母亲致死的真正原因!” 禾早听得不是很明白。 “那个方子,你大姐用的那些治疗疤痕的方子,你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吗!其实不难,因为我母亲当年出了意外,被一个莽撞的丫头用滚烫的茶水泼了脸,留下了很严重的疤痕!我们就请了很有名的李大夫去诊治!”阿澈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他当时并不愿意写方子,是我父亲威逼了他,他才会写。母亲很痛苦,破相后她越来越忧郁,不爱说话,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父亲也渐渐不去她院子了。我那是年幼,以为全是母亲脸上疤痕的缘故,就很用心地去记那些方子,亲自看着丫头们熬好,我再小心翼翼给母亲敷上。我的动作当然笨拙,总是会弄痛母亲,但是她却总是笑着阻止嬷嬷和丫头们,说我给她敷药的时候她一点也不觉得疼。而我看着她的笑容,也真的觉得她说的是真话,以后更是不假于人手。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年后,母亲的疤痕已经完全消失了,她就和以前一样美丽完美。但是,她的身体却日渐消瘦,伤疤好后没有半年,她就开始吐血,大夫说是痨病,无药可医! 我那时只有七岁,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死去!她死的那一日,我父亲没有回来,其实那时候我就已经失宠了,父亲不光我母亲一个人,还有别院的侍女姨娘,只是我不自知而已! 母亲的丧事刚一办完,新的母亲就进门了,再之后,你大概也都知道了,我日渐失宠,父亲越来越厌恶我,最终将我撵到庄子上去住,我一忍再忍,继母却对我极为忌惮,最终设计,而我,也只能以假死脱身!” 他看向禾早,目光有些幽幽的,神情冷淡。 禾早舔了下发干的唇,虽然早就知道大家族的嫡庶之争很厉害,也知道阿澈也必是经历过很多苦难,但当听了当事人口述后,她却觉得,自己之前想的还是太天真了些。阿澈的日子,过得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艰难。 她想要安慰对方,却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犹豫了下,她一双小手,轻轻覆盖在对方的手背上。 少年的手型修长,骨节坚韧,微微有些冷意。 禾早的一双小肉手却热乎乎的,对方一怔,看着她,目光中渐渐有了温度。 “我一直以为母亲只是病死的,这些年从没有怨过任何人。但是,我刚刚才知道,她是被人毒死的!” 阿澈的声音猛地冷厉,手紧紧握住了扶手。 禾早坚定地没有将手移开,略一思忖,就开口:“是那些膏药……” 阿澈嘲讽一笑:“是啊,他们是如何想出的心思,买通了熬药的丫鬟,将其中一味紫广角用十分相似的紫附子替换,紫附子是慢性毒药,先前用时不显,但是长积月累的使用下,却能让人身体慢慢败坏,最后咳血而死。因为病情与痨病非常类似,当时没有一个人怀疑!” 当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的态度是平静没有波澜的,但是,禾早却能看出他那隐藏在心底的滔天韩浪。 他很难受,并且一定在责怪自己! 因为那些药是他过目的,又亲手给母亲抹到脸上的。那些毒药,是通过脸上的伤口直接渗透到皮肤里去的,而当伤疤好转消失,所有的证据也都消失了! 禾早咬了唇,这样的下毒方式,真的好生歹毒! “阿澈哥,是不是你继母下的毒?” 535.第535章 阴谋的味道 阿澈的眼神变得极为阴寒,他没有说的很清楚,只淡淡道:“有时候,为了权势地位,人可以倾尽一切往上爬!” 他嘴角掠起一抹似是嘲讽又似是苦涩的笑:“我继母比我母亲小八九岁,我年幼时,因为一位长辈的托付,我母亲又很喜欢她,总是接她入府照顾。却没想到啊,竟是引狼入室!” 禾早觉得整个心都被揪紧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是看着对方脸上那明显的自我憎恨与厌弃,禾早想当然地要帮帮他,她突然想起一个可能,问道:“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或许是有人在误导你?也或许整个就是误会!我是说,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你母亲被泼了脸,就有人送了毒药来,而熬药的丫鬟正好是被收买的,之后给你母亲看病的大夫也断定是痨病,而不是其他!这些人,难道都被收买了吗?当时你继母年纪还小,估计也就一二十岁,她如何有这样大的本领安插这么多人呢,而这些人正好是你母亲的亲信?你父亲呢,他那时候正与你母亲情浓,难道不该发现异常吗?作为一府之主,他在干什么!” 不得不说,禾早考虑的这些都是疑点。 阿澈的神情微微恍惚了下,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禾早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其实是希望事情朝好的一面发展的,说自己母亲是自然病死的,总比是被自己毒杀了要好!阿澈心情也呢个好受一些! 而且,她不希望他回去夺那个位置,那样九死一生的事,对眼前这个少年来说,太残酷了。 但是,等阿澈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却十分坚定:“不,当时那个熬药的丫鬟,看病的大夫,还有所有经手的人,后来不是死亡就是被卖到了别处,留下来的没有一个是知情者!光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大疑点!” 禾早张张嘴,问道:“那李大夫呢?他既然给你娘诊治过一段时间,想必到了中途你们也会强迫他去复诊的吧?难道他没有发现过任何异状吗?” “没有,他是有名的治疗伤疤的大夫,为了护我母亲的名节,留下药方后我们就送他出了府,没有再请……” 阿澈的话就顿住了。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轻声道:“有一次,只有一次我娘要去庵庙为娘家祈福,我也跟去了,在庵庙的时候,曾遇到过那个李大夫!” 禾早的眼睛就是一亮。 阿澈回忆着:“因为父亲与娘舅家有一些纷争,彼此处得并不算好,我母亲又是带了伤疤出门,尽量不惹人注意,所以,出门的时候就乔装了一下,只带了她的乳娘和我的乳娘,这两个人是最贴心的亲信。遇到李大夫后,我母亲就请对方帮她复诊……” “那他看你娘的伤疤了吗?” 阿澈点头,深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声音低沉:“看了,他说恢复得很好。” “那,或许就是真的很好!”禾早轻声说。 阿澈静了一瞬,然后扬唇轻笑:“我舅舅没有理由骗我,唯一的可能是他当时撒谎了!你说那个李大夫就在府城?” 禾早点点头:“你要找他对峙吗?你不能露面的!” 阿澈微一迟疑:“那就找……” “阿澈哥,如果你听我一句,就不要去找韩家和顾家,我听你话中的意思,是他们告诉了你母亲的异状,但是,如果他们心怀不轨呢,如果他们只是想让你站出来,去争取那个位置呢?如果你坐到那个位置上对他们都有利呢?” 禾早将一直存在心底的疑问一口气说了出来。 其实,当初,韩家送来两个武师傅,禾早就隐隐有所疑虑了。 因为这样的表现,实在不像是要死心让阿澈当一名富家翁或者是一般的老百姓的,而且,就是要让阿澈文武双全,能够自保,难道不需要送教书先生来教他读书学道理吗? 阿澈就算是再天才再能干,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达到学富五车的境地吗? 当然,如果说要躲避敌人的追杀神马的,学武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那不教读书认字就更不合常理了!通常两者不应该一起吗? 反正,禾早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今天听了阿澈的话,她对顾韩这样的姻亲,真的很怀疑! 阿澈的目光很锐利,直直盯着禾早。 后者毫不畏惧回望着他。 阿澈就无奈一笑,他都忘了,其实眼前这小姑娘非常聪明的! 顾韩两家的心思,他知道一些,可是,他不认为他们会为了逼他站出来就说谎! 可是,也确实有查清楚的必要。 他就是真站出来去反抗了,去夺去了,也要清楚事情因果,而不是受人蒙骗!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去想办法!同时不让别人知道!” 禾早却有些担忧:“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所有的助力都来自那两家,你是被束缚住拳脚的猛汉,根本没有办法!要不,我去吧,我总有点小本事,应该能诈出他的话!” 阿澈的神情很淡,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不,你们禾家更不能出面!我自有我的法子!好了,你该回去了,这几天都不要过来了,我会出去!” 禾早咬着唇,忧心忡忡的。对方说的是事实,禾家只是一个农家,如果被人发现他们也牵扯到这件事当中,那后果当真非常严重! 她又不认识神马高大上的家族! 禾早的眼睛就突然一亮,响起了李宏缀。她急忙说道:“我可以帮忙,李宏缀你知道吧,他们李家和李大夫是亲戚关系,如果利用好的话,应该能炸出来李大夫的真话!” 阿澈犹豫着,仍要摇头。 禾早走前一步,轻声:“你至少要听听我的计策,如果不行的话,你再按照你的法子来!” 阿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好,你先说说看。” 因为要与禾早道别,之前阿澈就已经支走了两位武师傅,家里就他们两个人,也完全不用害怕会泄密什么的。 禾早与他一阵窃窃私语。 阿澈的眉头一直浅浅皱着,没有平展过。 536.第536章 单蠢少年 禾早的计策很好,但是再完美。他还是很担心对方的安危。 对他而言,禾早确实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但是,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极为亲密的所在。在她面前,他几乎不用伪装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凭着心性来。完全不用担忧其他。 他觉得,他与禾早,就像那种忘年交,与她相处的日子里,总是带着些许欢乐和温馨的。 但是,禾早却决定要先试一试。 如果真不行,再让阿澈想办法。 所以,刚信誓旦旦说要在老家待几天的禾早,次日早就出现在了禾老三与陈氏面前。 禾老三温和地笑:“你咋又来了?这般来回跑着,也不怕中暑!” 陈氏则让人端酸梅汤来。 禾早也确实渴了,她嘻嘻一笑,左右顾盼着,问:“咋没见李家哥哥?” 昨日是中秋节,李宏缀就借口说要送节礼,没有回家,而是正大光明住在了禾家。 面对他明晃晃赤果果的言外之意,其他人简直都不能直视! 没等人回话,她就瞅见李宏缀从院子中进来,手里还喜滋滋地捧着一只小鹦鹉:“三叔三婶,这只是被驯化的鹦鹉,会说人话,又赖家,可不会像先前那只一样飞走了!” 禾早觑眼一瞧,就猜到那肯定是买给禾春儿解闷的鸟。 她不由满心羡慕,这有了男盆友神马的都不要太幸福哦! 自从伤疤的事揭开后,李宏缀简直将禾春儿当成了娘娘供着,不仅随叫随到,还一有空就去街上搜罗一些稀罕品,只为了逗美人一笑。 相比较之下,阿澈为禾早买的那小束芍药花就弱爆了。 好吧,禾早摸摸鼻子,做人不能这么贪心滴。 那天与阿澈去街上吃小吃,等第二天早上回去的时候,阿澈才突然拿出来大大小小的十来束芍药花系列,让禾早又兴奋又激动。 嗯,阿澈不是男盆友,但是,有一个能经常送礼物的盆友也是很幸福滴! 李宏缀进了屋来,看到禾早便也吃了一惊,然后笑道:“你咋又来了?” 一天两三趟的跑。 禾早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扯过他的袖子:“走,跟你说点正事。” 不顾身后的禾老三与陈氏,就直接将李宏缀给拽走了。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能将比她高出一个人头高的汉子给拉动。 李宏缀身不由己地跟着走,嘴里叫着:“哎,哎,你先让我把鹦鹉给你大姐送去,看她喜欢不!” 禾早走得很快。 李宏缀只好摸摸鼻子,又顺手摸了摸小鹦鹉,以示安慰。 来到大门外,又走到偏僻的巷子里,一辆牛车静静等在那里。 这是车帘被打开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孔出现在面前。 半天后,李宏缀正襟危坐在车厢里,与阿澈面对面地交谈。 阿澈的要求很简单,只是希望能借着他的名义将李大夫邀出来一聚。 因为不知道韩家安插在李大夫身边的眼线撤去了没有,所以,阿澈与禾早,都不能在李大夫周围露面。 李宏缀与李大夫是亲戚关系,彼此也熟悉,出面相邀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李宏缀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是不是春儿的脸有问题?” 禾早就慢慢跟他说:“不是,是阿澈身上有些隐疾想要咨询对方!但是他太害羞,去了人来人往的药铺,觉得很不自在!去李大夫家里吧,又觉得身为患者,登门拜访似乎不大好!” 古代有些地位的家族,对登门拜访人的健康状况,确实有些要求的。 禾早这话有些突然,话一说出口,车厢里的两个男人就都脸红了。 李宏缀则是害羞所致,一说到男人身上的隐疾,自然就想到那个方面了。他又是个绝顶聪明,最会听话外音的。 阿澈却是被气的。他有些惊愕又有些羞恼,惊愕万分地瞪着禾早。 一双白玉般的脸皮上,染上了一曾薄薄的红晕。 禾早则微微皱眉,这么大的反应,不是之前跟你商量过了吗? 阿澈有些汗。之前他们商量的时候,小的细节基本一带而过,并没有达成共识好不好。 这些可好了,这位禾家未来的姑爷铁定认为自己那方面有隐疾了。 因为被刺激到了,本来高贵冷艳无比的阿澈贵人也完全忘记了禾早一个小小的丫头,又如何知道那方面的! 李宏缀却没忘,他先是隐晦地朝阿澈某处看了一眼,就又皱了眉瞪着禾早。 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奇怪。 禾早瞪眼,这是怎么了! 李宏缀被瞪得收回了视线,只是心里却存了个疙瘩。 他有心想问清楚阿澈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一方面,但顾忌禾早也坐在车上,那话就不好问出口了。 他只得正襟危坐,淡淡点头:“那就走一趟吧。” 禾早大喜,与阿澈交换了一个眼色,忙道:“那就定在后天晚上府城柳树巷最里面的那座宅子里。” 李宏缀对怀庆府还是比较熟识的,闻言便不解:“那个宅子不是个空宅吗,而且还时而闹鬼?” 禾早微微一笑:“正因为是空宅没有人,所以才是个不会被听到秘密的好场所啊。” 李宏缀沉默了。 然后禾早又嘱咐他千万不要对另外一个人说起,一边嘱咐的时候一边还意有所指地朝阿澈那边瞅了瞅,使个眼色。 让李宏缀一面加强了对这件事的重视,一方面,又有种蛋疼的荒谬感! 听一个刚十岁出头的,长得一脸稚气的小姑娘,暗示那方面的事,那感觉真的是很…… 他直到回到了禾家,都有些晕晕乎乎的,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等到人走了,阿澈才屈起手指,狠狠敲了下禾早的脑袋。 后者正在怔忡着,不提防顿时疼得眼泪汪汪:“你干嘛?” 阿澈张嘴想说,但是,出于种种方面的考虑,他最终放弃了与禾早沟通的意愿,只耳根后,却仍泛着红晕。 禾早却又扯了他的袖子,急切又压低声音说:“哎,我刚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啊,咱们请了李宏缀去邀请李大夫,那事后人家不就知道是咱……是你在背后指使吗,那你的身份到底还是暴露了!咱们只要随便请一个街上的乞丐啥的,化化妆,再去叫人就可以了,事后也不必对峙,安全的很!” 阿澈:“……” 心里那种隐隐的磨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禾小早,你敢不敢再马后炮一点! 537.第537章 撞鬼 禾早表示自己很无辜,她想出这样的计策出来,已经是高水平发挥了有木有! 她瞪眼看向对方,这个高贵冷艳的少爷,难道不应该会有很权谋很腹黑的表现吗? 怎么这么弱! 阿澈沉默,这的确是他的失误。貌似跟某人在一起后,那些高大上的智商就离他远去了有木有啊! 禾早抱怨完毕,又想了想,然后摸着下巴不确定地说:“李宏缀还是能信任的吧!” 阿澈:“……” 禾早又赶紧将阿澈叫了过来,然后告诉他,出于某部分原因,阿澈不愿意让人给看病了。 阿澈也尽量表现出一个高贵冷艳的少爷该有的模样,抬着头,微微冷漠的脸,外加着那似乎对李大夫很嫌弃的眼神。 李宏缀本来也是天之骄子——在一定范围之内,见状就有些不爽。 这算怎么回事!明明是他们跑过来哀求自己的,一转眼就又改变了态度! 他当然不会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淡淡应了一声。 禾早又双手合十,哀求他不要告诉别人。为了某个大男人的自尊着想! 阿澈十分从容地离开,但是心里的小人却握拳表示,再也不想看到这些出尔反尔的家伙! 等送走了他,禾早与阿澈齐齐汗颜了一下。 在这种时候犯逗比可不是好现象! 因为之前顾家那边就让阿澈今天去汇合的,是阿澈找了个理由推了两天,所以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他们即刻赶到了府城。 又马不停蹄换了衣服化妆,又去那间空宅子做准备,因为阿澈之前也来过怀庆府,与韩兰硕大街小巷的一起逛过,对府城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也知道那座很有名的空宅子。 天还未黑下来,某一个有些轻浮的类似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就进了李家药店。 再之后,因为那一锭金锭子,李大夫就被骗了出来。 阿澈他们智商恢复了正常,当然不会邀请对方去那座空宅,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不对劲了好不好。 所以,他们约的地点是府城某个小酒楼,没有打手的那种。 等李大牛到了目的地——酒楼的一间厢房,坐下来要喝杯茶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几个粗汗给吃了一惊,其中一个粗汗走上前,狠狠敲在了他的后颈上,李大夫就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坏境里。 外面黑洞洞的,破败的屋子里点了几只蜡烛,只能模糊看到一些光线。 他双手被麻绳吊着绑在房梁上,禾早最初的设想,其实是想用锁链的,看着更有感觉,但是出这个时代对铁制品也是有限制的,为了不引人注意,就买了最常见的麻绳。 李大夫看清楚四周的状况后,后背就出了一身冷汗,看样子,他是被绑架了! 他使劲挣扎着,但是那麻绳却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反而因为他的挣扎越来越深得陷入到他的皮肤里头,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大夫神马的,在古代也算是一种高级职业,怕吃苦受累神马的。 那破败的大门无声打开,有幽幽的风吹了进来。 明明是秋老虎的天气,李大夫冷得打了个寒颤。 更让他吃惊的是在后面,一个高大的——远超过正常人的白色人影走了进来。看着非常非常瘦,就像是竹竿一样,而且这人走路的姿势都轻飘飘的。 在进门的时候,因为太过高大,这个“人”弯着腰才能进来。 因为弯腰,也让李大夫看到了他的真实面目,披头散发的,惨白的脸,而且,最主要的是脸上还有一个很恐怖的伤疤,就像是被烙铁烙出来的一样,小半的皮肤都被毁了,并且有一点皮肤还从脸上脱离出来,几乎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人的胳膊很短,就像是几岁孩子的胳膊一样。 李大夫到底是救死扶伤的,做的亏心事少,因此见到这人的第一眼除了很震惊外,就是感到了一种违和感。 他想到的第一个理由,是这个人踩了高跷装鬼吓唬他。 可是,随着那人的走近,一双与正常人大小的脚也从白色衣衫下面露出来,很正常。 李大夫有点害怕了,舔舔发干的唇:“你,你是谁,你想干嘛……” 禾早就咧嘴一笑,露出了血盆大口的模样,那被烙出来的坏皮肤就跟着颤巍巍一抖,好像随时都能掉在地上一样。 李大夫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帮帮……我,我不要做丑丑的鬼……我要做一个漂亮的女鬼!”她伸长短短的胳膊,朝李大夫走去。 她的身影飘忽飘忽的,很像传说中女鬼那尖利的声音。 “你,你不要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大夫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的神智。 禾早继续装,开始抹着眼泪,幽幽长叹口气:“我是这座宅子的女鬼,因为死前受了邢,死后下了地狱,却不受待见,连个婆家也嫁不出去,后来我遇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世家的妇人,她跟我说你是一个擅长去疤痕的大夫,所以,我还阳来请求你帮我去了这个疤……” 她的声音很尖细,颤颤抖抖的,并且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声音一样,而且因为不适,她总试图用手去抓喉咙的部分。 禾早咳嗽了两声,指了指喉咙处,又开始伤心地哭:“我当初被用刑,连喉咙处都被烙了,骨头都烧焦了,不信我给你看看……” 声音刚落,之间她那双细细的手就轻轻一掂,将那披头散发、惨不忍睹的头颅给从脖子上拔了起来。 像是微微费了一点力气一样,脖子处还冒着殷殷的热气。红色血液从无头的身体上争先恐后往外涌出。那颗头颅被那只手轻轻地来回晃荡着。 那双眼睛似乎还在用眼白看人。 李大夫睁大眼睛,嘴巴大张着,然后——华丽丽的再次晕了过去。 等到他第二次醒来。 实际上,他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 李大夫睁开眼睛后,正好看见那只手施施然地将头颅给安了回去,因为很匆忙,所以头颅安得很不结实,摇摇晃晃的,让人担心它会随时掉下来! 538.第538章 事实真相 李大夫的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 女鬼,不,禾早讨好地向他露出一个笑,只是更恐怖了有木有!她微微倾身,将惨白的小手搁在了李大夫的肩膀上,后者立即一个激灵——是被冻的,此时李大夫脑中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张死人的手。 “大夫,求你帮我去了这个疤,我就能在那些鬼中挺起腰了。”禾早的声音仍然如同被挤出来一样,艰难地说着。 李大夫拼命将自己缩得更小,脸色如同女鬼一样惨白。 “我……我帮不了……”他牙齿颤抖着,说话都不利索。 周围的气温好像一下子就下降了好几度。 禾早憎恨地看着他,一只手就去抓他的喉咙,那冰凉的感觉,那惨白的视感……李大夫咽了咽口水,他发誓,他闻到了一股类似死人死亡后的腥臭味道,还有,呜呜呜,还有那只小白手上青黑的斑…… 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李大夫此时脑洞大开,只有一个念头,那是死尸的斑,那是死尸的斑…… 他仰翻了白眼,再次晕了过去。 禾早很无奈。 原本以为这个李大夫是个胆大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她还没做什么呢,他就吓得晕过去两回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弯腰去提水很麻烦的好不呀! 不过,正当她要行动的时候,她却瞥眼看到对方好像有些动静,就瞪大眼睛看去,大概是精神太过紧绷,很想晕过去的李大夫翻了白眼,却发现自己没有晕过去。 而禾早睁大眼睛后,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白,黑乎乎的眼珠完全不见了。 李大夫就又被吓醒了。 他菊花一紧,拼命往后缩着身体,整个人也扑簌扑簌颤抖着…… 啊啊啊,好可怕,我要回家! 禾早就露出一个阴涔涔的微笑,声音更加尖细了:“李大夫,奴家可是受到一位贵夫人的指点才来找你的,那位贵人告诉过我你是个心思歹毒、冷漠的奸诈小人,哼,果然如此!” “什么……什么贵夫人……你……你被骗了……我不会……救不了………”李大夫的牙齿咯咯作响。 禾早就冷笑了下:“京城的顾夫人你难道不认得?奴家听她说她被开水烫了脸,是你药手回春救了她……但是,你开的药方里却有一种慢性毒药,虽然治好了她的脸,却硬生生将她给折磨死了……难道,这不是真的?” 李大夫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京城的顾夫人……被他救治过的又中毒死的,也就只有那位夫人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被毒死的,她的死因,被说成是痨病…… 而眼前这个人会知道,一定,一定是因为在地下遇到了含冤而死的顾夫人……她来找自己报仇来了…… 李大夫此刻无比相信,站在眼前的就是一位女鬼! 他忙惊慌失措地大喊着:“不,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我开的方子是没有问题的……我不知道是谁改了药方……真的不是我……” 脚上传来一阵疼痛,禾早疼得龇牙咧嘴。 也幸亏此时李大夫精神慌乱,没有发现异状。 她小小叹了口气,又厌恶地看向李大夫:“顾夫人都说了是你下的毒,你为何还不承认!我已是鬼,只想要回我的容貌而已,毒药却是伤不了我,你只管给我诊治就行了……” “不,不是我……那一回,我无意中偶遇顾夫人,才发现她脸上的伤虽然好了大半,却渗透进了毒药,人脑在首,毒药侵入,我已经无力回天,我怕惹麻烦才没有吭声,之后就逃来了怀庆府……真不是我做的……” 李大夫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痛哭流涕的,将一切都倒了个干净。 禾早虽然对有了巨大的收货而惊喜,但心里也确实不是滋味。 她伸出纤细的手,再次恶狠狠地说:“既然是你知而不报,那你就是害死顾夫人的罪魁祸首,我干脆杀了你,一来为顾姐姐报仇,二来让你去阴曹地府为我治脸……” 说完,那手就毫不留情地扼住了李大夫的喉咙。 后者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嘶声喊着“不要”,两眼一黑,整个人不知生死。他身下,传来一股恶臭,竟然是极度惊慌之下,将某些东西也排泄出来了。 禾早翻了个白眼,捂了鼻子。 她又确认再三,见对方果然是晕过去了。 就一把掀开头上的人皮脸,吐了一口气:“这东西快闷死我了!” 这样一说话,她就皱了眉头,张大嘴巴抠啊抠,拉着一根红绳子出来,绳子上,绑了一颗小小的瓜子,天地良心,将这个东西咽到喉咙处,说话还真是痛苦啊,能发出声音来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了。 察觉到身下一点动静也没有。 禾早就忙将身上的白衣给掀开,露出站在下面的阿澈。 此时的少年沉默地站在那里,双手,额,握住她的一双小脚。 禾早莫名的有些脸红,但她知道这时候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忙轻声:“喂,我该下来了。” 阿澈抬头,玉白的面皮也赫然红了。 他尴尬地轻“嗯”了一声,将坐在——是的,是坐在自己脖子上的禾早给放了下来。 他的身高已经接近成年,而禾早也只有坐在他身上,将腿和脚隐藏起来,才可能装成一个高大的身体的模样。 但是,这就必须要求阿澈要控制住禾早的双腿和双脚,不要乱动! 这样的姿势,无疑是令人尴尬的。 尤其是禾早必须要尽可能的,最大限度地贴近阿澈——的头部,这样计划才可能成功! 作为一位从现代来的女性,对此表示很淡定。但是,那一张红彤彤的小脸到底是什么赶脚! 阿澈将禾早放下来,就偏过头,再也不敢看对方一眼。 至于被人坐在头上的感觉,高大冷艳的某公子,拒绝去回想! 达到了目的,两个人即刻毁尸灭迹,将屋内的一切痕迹都消除掉,然后在地上洒了一点鸡血,又将李大夫抬了出去。 外面停了一辆牛车,两个人将他放上去,车子就在黑沉的夜幕中急速行驶。 539.第539章 分别 因为此时天刚刚黑下来,还远没有达到宵禁的时候,两个人把李大夫送到了他去的那间酒楼后面,由阿澈背着他,从雅间的窗户里面送了进去。 然后,他与禾早迅速逃之夭夭。 因为怕露出破绽,两个人急速出了城,在路上走着,禾早就探出头,问道:“咱要不要停下来将这些衣服啥的都烧了?” 她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适才的那张人皮脸,十分粗糙,这是阿澈友情贡献的,他之前逃亡,身上倒是带了些易容的东西,倒是让两人省了不少麻烦。人皮脸上上面扎了乱遭遭的头发,又涂抹了厚厚的脂粉,唇那里用胭脂涂得特别后,看着像是血盆大口。至于那取下人皮脸,李大夫只能看到没有人头的血窟窿脖子,是因为她除了戴了人皮外,还在里面套了一层黑布,又抹了血取巧,取下人皮脸后,配着周围黑色的夜幕,倒是也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大夫视力并不算太好的缘故,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个大半,又加上他当时惊魂未定,也就发现不了那么多小细节了。 阿澈坐在车辕上赶着牛车,闻言便轻声:“那就到前面处烧了吧。” 他的情绪淡淡的,不像高兴也不像不高兴。 禾早想了想,就干脆坐出来,与他并排坐着,轻声:“阿澈哥,你是确定要走了?” “嗯。”阿澈应了一声,只是目光有些复杂,似乎隐藏了些许隐痛。 经过这一天的时间,他其实也猜出来了顾家的心思,娘舅家的人,果然是想让他去抢夺那个位置,所以才会告诉他真相! 知道母亲是被害死的,他当然希望他们告诉自己真相,但是,他却又无法忽视顾家的小心思! 禾早小心看了他一眼,咬咬唇,便问道:“你准备去哪里?” 既然要去报仇,总该去积蓄力量吧,也或者是就这个模样往他父亲面前大咧咧一站,真假就能分辨了! 当初的假死只要说个理由就好了。 但是,阿澈竟是出乎意料地回答:“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会去军营?” 嘎? 禾早有些吃惊:“军营?你要当征兵吗?” 可,想想这个人一直都苦练武艺,倒是也回过味来。 或许,顾韩两家,给他安排的路就是通过军功而起家! 果然,阿澈耐心地解释道:“我如今已是已死之人,突兀回去只会将自己放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不得又会很快遭人陷害而不知,唯一的捷径便是走军功之路,如今我朝边疆并不平静,只要有仗可打,就不怕没有机会掌握实权!我要夺回我的位置,要为我母亲报仇,只单身一人又怎么行!我手中必须握有不低于对方的权势,才有可能与对方抗衡!” 他扭过头,在朦胧的月光下,看出眼前这女孩那层层的担忧,便又安慰了一句:“你放心,我舅舅家是武职,在南疆有一定的势力,必会庇护我,我会很安全的!” 话虽如此,但禾早还是放心不下。 先不说顾韩两家明显就是要从他身上得到某种好处,对他心诚不心诚,单单就是上战场打仗一事,刀枪无眼,又怎么会可能真正的安全! 而且,按照阿澈的心性,定然是想要收服一批人为他所用,但是沙场莽汉最佩服的却也是最勇猛之人! 要勇猛,就必须要在战场上拼命! 阿澈他的武功又不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拼命,就有很大的几率受伤,甚至是…… 那个词眼,禾早不敢说出来。 她低垂了眉眼,无意识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却久久不说一句话。 阿澈就静静看着她,半晌才轻叹一口气,伸手轻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子,就像是从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微微笑道:“等我回来,你再做叫花鸡给我吃!” 禾早就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她忙大声清了清嗓子,哼了一声:“谁给你做,等你功成名就,成了大将军,哪里还将叫花鸡放在眼里!怕是只顾吃山珍海味哩!” 阿澈看到她眼中隐有晶光闪动,但是禾早却极其坚强,等闲甚少会落泪。只是一瞬,人就又恢复了常态。 他收回手,无声握成拳,目光却是温柔而宠溺的:“你做的叫花鸡,我此生不忘!卢家村的种种,我此生也不会忘!你……”我也不会忘! 最后那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禾早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阿澈哥,你还会回来吗?” “会,一定会!”阿澈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清澈动听,带了一丝的低沉,仿若是将沉甸甸的承诺放在了里面。 禾早就咧嘴一笑,伸手与他击拳:“中,那咱们就击掌为誓!将来不管你功成名就,还是只一小步兵,也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你给我讲五贤镇的方言呢,看看你到底忘了没有!” 阿澈就轻轻一笑,郑重道:“中,回来后我一定给你讲哩!” 这句方言,就带了他一贯的特色。五贤镇那很土的方言被他动听的嗓音一说,似乎也添了几许仙气一样。 禾早就咧开嘴,灿烂地笑了。 之后,两人就很悠闲地说着话,禾早还嘱咐他好多自己能想起来的一些阴谋诡计。又隐晦地暗示他要防备一些顾家韩家。 阿澈沉默又认真地听着,然后又很乖地点头。 就这样,一直到了卢家村,在村口,阿澈停下牛车,跳下来,对禾早点头:“你回去吧,我就不回了。” 禾早惊讶:“都半夜了你难道就要走吗?” 阿澈只看着她不说话。 禾早就突然觉得很难受,尽管一路上她已经调整了无数次的心态了,但是离别的情绪来的又如此轻易。 她坐在车辕上,低头看着对方,目光中尽是担忧和不舍。 阿澈也默默看着她,幽黑的眸子黑沉,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情绪,可,他大概也是很不舍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究是男子面对分别时理智一袭,阿澈就勾了下唇,微微一笑:“早儿,等我回来后,不要再跟我赌气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540.第540章 大显威风 禾早就想起之前那小半年莫名其妙的赌气。 她的泪水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扑簌扑簌滚落下来。 阿澈似乎大吃一惊,上前一步,似是想要伸出手去接住。 但是禾早已经大咧咧一抹鼻涕,哼了一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凶得很:“你要是敢不回来,我肯定还要跟你生气!” 阿澈不禁哑然失笑。 他看着她,轻轻点点头,很好说话的样子:“好!” 禾早就没话说了。 而阿澈,也觉得该交代的该说的都说过了,也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他轻轻颔首:“三叔三婶,春儿四宝他们,你代我说一声吧,我不方便见他们!” 禾早咬了唇,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的顾虑,他想走的无声无息,但是与禾家人告别的时候,总是会闹出些动静来的。 所以,他才会只跟她一个人道别。 这算是最信任她的表现吗? 禾早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她抬起头,却愕然发现那个仍然青涩却笔直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他迈着步子,朝村外走去,静静的月光投下,照射出一个孤独高傲的影子。 禾早遏制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只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句:“保重,顾允澈!希望再见之时,你已达成你所愿!” 村里已经很安静了,只有少许贪心的人在远山上绕蝎子。 禾早叫了人开门,将牛车往车棚里一赶,就混混沌沌地去睡了。 她其实也很惊讶自己的粗神经,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竟然是一挨到枕头上就呼呼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大天亮。 等到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后,她坐起身,看看四周,再想想昨晚发生的一切,不由为自己粗线条的行为而汗颜。 想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禾早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轻叹一口气,从床上起来,洗漱了出去。 四宝与七宝已经去了学堂了。 郝三嫂帮她在锅里剩留了饭菜,灶上的煤炭被闷着,没有灭,所以热菜都是热乎乎的。 她扒了一碗,大口吃了,就开始今天忙碌的事情。 等到中午回来后,在吃饭的时候,很平静地将阿澈走的消息公布了出来。 四宝与七宝的下巴,就嘎嘣一声掉在了低声。 禾早很淡然地伸手,将两个人的下巴安上去,没好气地说;“惊讶啥,阿澈哥说了以后还会回来哩。还说要你们俩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官做做!还有,他那屋里的书都给你们俩了!” 七宝一合好下巴,就急冲冲地站起来:“阿澈哥真走了?我不信,我去看看!阿澈哥走了不可能不跟我说声。” 说完,就急忙去了。 禾早在后面叫了一声也没叫住他,只得随他去了。 七宝对阿澈一向尊崇有加,有这样的反应也属正常。 禾早又去看四宝,对方却很平静,不光是平静,而且还用一种似乎叫做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禾早不明所以,挑眉:“咋了?” 四宝摇摇头,低头扒了一口饭,沉默了会儿,忽然又问道:“你没事吧?” 禾早顿时了然,原来四哥是怕自己会伤心! 她大咧咧一挥手:“没啥,不是有句老话说嘛,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阿澈哥对咱来说,本不是一路人,他走了后,承叙了说还要回来哩!” 四宝认真打量着她的神情,见果真没有伤心的痕迹,才放下心来,沉吟着,然后慢慢点头:“恩,阿澈哥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他自是去他该去的地方!” 他这句话,说的倒是有些奇怪。 禾早就抬眸去看他。 后者却已经低下头去吃饭了,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情绪。 四宝其实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其实,他与禾春儿一样,都能看出阿澈对禾早的不一般。 他其实也隐约想过,如果将来真有机会,说不得阿澈能当他的妹夫。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他个人所见,从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过。 更没有让禾早察觉到。 也幸好如此,如今阿澈走了,倒是也清净了。 而且看禾早的样子,压根不像是对对方有所牵挂的样子,倒是也让人心定。 虽然阿澈哥很好很优秀,属于人上人的那种,但是,自家到底是身份卑微了些,早儿又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之人,阿澈哥也不是良配! 嗯,以后要给能干脾气又不好的小妹好好挑一个好妹夫! 四宝暗暗下了决心。 阿澈走的事情在卢家村并没有掀起大的风潮,顶多也就是几个暗恋他的小姑娘暗地里哭泣一场罢了,大人们都没当回事。 毕竟,阿澈在卢家村的时候,只与卢里正和禾家相处得比较好,见了其他人,都很冷淡。 村里人也只当他是个富家少爷,本就是两个平行线上的人,对他的来去自然也不在意。 倒是,禾早却被找了一些小麻烦。 是村里几个比较泼辣又娇惯的小姑娘。如今三房在村里地位很高,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只躲在禾早的必经之路上说闲话。 无非是一些禾早人贱了,不知天高地厚了,喜欢上一个富家少爷,结果被甩了等等……又比如说禾早躲在家里哭鼻子啥的,眼睛红肿得不敢嫁人了等等…… 因为禾早之前与阿澈关系最好,所以也最容易引起小姑娘们的嫉妒。 禾早刚好听了个全,对方也是想让她听个全的。 她们以为禾早会羞愧不敢出声,但没想到,禾早听了,只是挽了袖子,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径自就朝她们走过去。 包括卢家姑娘,连翘在内的几个人都大惊失色。 连翘率先跳出来,指着她;“早儿,你想干啥?” 禾早冷冷瞥了她一眼,忽然就伸手抓了她的领口,另一只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连翘啊的一声惨叫,然后像破布一般被禾早扔到了一边。 她脸颊红肿,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其他人早就被禾早的动作给吓呆了,傻傻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这对禾早来说刚刚好,她一双手啪啪啪来回扇着,直到将所有人都扇到地上后,才冷冷丢下一句话:“再敢然我听到你们嚼舌根,我一定拔了你们的舌头去喂狗!”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那姿势,那态度,那语气,说有多高冷就有多高冷。 几个小姑娘齐齐打了个寒颤! 541.第541章 又到年关 几个小姑娘倒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禾早这个夜叉扬长而去,一个个捂了脸互相看了看,便都低低哭泣起来。 其中一个人就撺掇着连翘:“你回家告状去,说禾小早打你,当妹妹的敢打姐姐,简直反了天她!” 连翘捂着仍然红肿疼痛的脸颊,咬了唇不敢吱声。 禾早一边往回走,一边暗暗得意地想到,幸好之前跟阿澈学了那么久的拳法,虽说最后没有学成骑射,但是在一群小丫头中,她已经算是力气大的了。 哼,以后看谁敢欺负我! 当然,她此时并不知道,因为她一出手就打到了五六个同龄的甚至比她大的女孩,这几个小姑娘又都是爱说闲话的,没多少天,村里村外就渐渐传出了她是母夜叉的名声! 禾早对此当然不屑一顾。 她精明厉害的名声早就赫赫有名了,也不差一个母夜叉的名声。 而且,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村里的那些小混混啊,喜欢欺负人的男娃了,远远看见了她就一哄而散。 阿澈离开后,禾早一门心思发展自家的副业,时间也就变得很快,一眨眼,就又到了热闹重要的春节。 自从进入腊月,庄户人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了,采购年货,或者是将存了大半年的白面换出去,好置办一些稀罕的年货,也让家里的孩子稀罕稀罕。 禾小叔在镇上的煤坑当小工头,干了两年也攒了点钱,但是他能花钱,又喜欢喝酒吃肉,按照陈氏的话来说,就是嘴贪一些,所以,到了过年,当禾老太太也要求他往家里送养老银子的时候,他只给禾老爷子送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在乡下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禾老太太却相当不满意,指桑骂槐骂了好几天。 这两年,禾小叔的脾气也历练出来了,听见了也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出言反驳。 这点倒是让禾老爷子欣慰不少,他如今精神气儿差了很多,也没以前那样多的时间去专门管教仍没长大的禾小叔。 只是,在他过年回家歇假的时候,还是劝了一句:“该成家了,自你当了工头后,倒是也有不少人家介绍适龄的闺女,你都是相不中,这过了年后,你年纪就更大了,唉……你爹要是地下有知,怕是都不瞑目哩……” 禾小叔最怕他说这些话,往常一听就翻了脸,起身就要走。 这回听了,态度倒是不一样了,好半晌才突然一扬眉,哼了一声:“像我这模样,咋会没姑娘家要!伯,你是不知道哩,外面那些小媳妇大姑娘都相中我哩!” 快到了年节,禾早与四宝正好送东西过来,闻言差点一个趔趄给摔倒。 她往上房小心翼翼探了个脑袋,暗暗想到,与小叔接触得不多,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自恋鬼! 禾老爷子也显然被呛着了,闷着咳嗽好几声,就听到一边的禾老太太撇嘴嘲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的模样,就那副穷不拉几的模样,还敢说大话!” 禾小叔就只当没听见她的话,笑着阿伟禾老爷子:“伯啊,你就甭操心我了,你老说吧,啥时候想要个侄媳妇,我就给你带回家相一相!” 禾老爷子就咳嗽着问:“你还真有啊?” 禾早也瞪大了眼睛。 四宝见她半天都不进去,伸手捣了捣她的背。 禾早只好摸摸鼻子,掀帘子进屋。 外面下了大雪,冷得连鼻子都要冻掉了,一进屋,就特别暖和。 老人家怕冷,禾小叔又往家里拉了几车煤炭,倒是不缺烧的,因此将炕和小煤炉都烧得特别旺。 只是,煤气略微大了一些。 她进屋后,舒了口气,就笑嘻嘻叫了一遍人。 四宝跟在她身后,提了一篮子的东西进来,也叫人。 禾小叔就扭头看了他俩,笑道:“带啥好东西来了,有小叔的没啊?” 知道他爱吃,禾早就从篮子里提出来一只冻得硬邦邦的白鸡:“小叔,这都是熟的,烤一烤,肉都焦了才好吃哩!” 禾小叔就眉开眼笑了,随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两把铜钱:“给,小叔给的,拿去买零嘴吧。” 禾小叔是个爱花钱的主,但同时也是个很亲侄子侄女的主,每回见了,几乎都没有空过手的。 禾早与四宝也习惯了,并不拒绝,接过来说声谢谢。 禾老太太的眼睛就阴沉下去。 但是,她现在已经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了,只眯了眼睛:“早儿,把篮子提上来,我看看。” 她这半年多脾气阴阳怪气的,众人也见惯不怪了,禾早与四宝就将两个篮子提过去。 禾老太太盘膝坐在炕上,趴着去看篮子里的东西。 见有二十来斤肉,两只白鸡子,两只鸭子,又有两根大萝卜,小半斤的红辣椒,十来根脆黄瓜,五六个西红柿,然后是小半篮子的鸡蛋,并十个大鹅蛋。 东西不少,基本上过年都不用再买东西了。 但是,禾老太太是不满意的。 因为这些东西,三房并没有花多少钱。鸡鸭都是山坡上养的,辣椒黄瓜等都是蔬菜大棚里种的,就是那二十斤肉,也是自家养的猪杀了。 前几个,山坡上可是闹腾一片哩。 禾家养了二三十头猪,都养得一百多斤,还有两头都有二百斤,肥得让人羡慕。 还有几头长大的小山羊也都卖了。 这一下子就是差不多一百两银子到手。 三房留了两头猪,那天就杀了一头,给这个送,给那个送,虽然也给老宅送了几斤,但是,量却不多。 今天,又杀了一头。 禾老太太一直等了一天,直等到晚上,才等来这二十斤猪肉,当然很不满意。 三房家的猪肉,一大半都是分给自家长工短工做年礼的,还有一半是送人的。 但是,给自家爹娘送的,却只有这么一点点。 禾老太太的嘴唇耷拉下来,却没有硬碰硬,直接说出不满。 禾老爷子倒是很高兴:“中哩,这给的不少,过年都不用买东西了。” 禾老太太这才吭了一声:“不用买?就这么点的够啥!过年了两个姑奶奶都要回来哩,就给备这么点东西,还不让姑爷给笑话死!” 屋里一片静默。 542.第542章 高冷大爷 禾早无语,忽闪着大眼睛,轻笑道:“奶,不够了就再买呗,瞧我小叔都孝敬二两银子哩,二两银子,咱庄户人家,就是过一年也是松松的。还有我大伯,二伯,四叔哩。” 禾老太太闭嘴不吭声。 禾老爷子就笑着:“是哩,早儿说得对,现在儿女都孝顺,你害怕这过年过不成哩!四宝,来,跟爷说说,你在学堂咋样哩,啥时候放假?” 四宝很稳重,个子不太高,但是却站得笔直:“先生说到了二十六就放假了。” 禾小叔就皱眉:“咋这时候才放假,都要过年了,也不让你们歇两天!” 禾老爷子却有不同看法:“这正好哩,这也是人家当先生的体恤你们,你们辛苦,先生更是辛苦哩,四宝,你可要和七宝好好读书,听先生的吩咐” 这算是长辈对晚辈的教导,四宝垂手恭敬地应了是。 两个人并没有多待,就告辞离开了。 禾小叔也站起身:“我也跟着你们回家去看看。” 他对三房是很亲近的,因为二房四房都不在家,大房有个马氏不待见他,只有三房对他很照顾,知道他过年要回家过年,就特意将禾小叔家的老房子给收拾了下,又点了炕驱散驱散寒气,早几天,禾老三就与他打好招呼了:“过年人直接回来就中,家里的馍、肉都给你备有。” 如果不是禾小叔坚决不肯,禾老三还想邀他去家里住呢。 禾小叔刚刚回来一天,就想着也该去看看三叔三婶。 因为去三房路过他自己家,他让俩孩子等了一会儿,进去拿了些东西出来,献宝似的分给四宝与禾早每人一个:“这是南边的柚子,是我们东家从南方捎过来的,除了给家里女眷吃,剩下的就都给我们分了分,不是很好,就是稀罕!” 他拿的几个柚子都不大,圆溜溜的,而且,大概是因为放的时间长了点,有点缩皮,但里面的肉却是完好的。 禾早深深嗅了嗅那金灿灿外皮的味道,果然是一股柚子的清香味道,不由砸吧砸吧嘴。 许久不吃柚子了,倒是真馋得很。 而且,过年时候吃柚子最好,因为柚子去腥,用柚子一起煮肉熬汤,那味道鲜香得不得了。 四宝没见过柚子,拿在手里翻来夫妻地看,也是挺稀罕。 禾小叔拎着五六个柚子,又拿了一小兜的栗子:“这也是过年发的,我留了些,剩下的给你们吃吧。” 禾早仔细瞅了瞅,这栗子却是生的,没有炒熟。 而且,看禾小叔的样子,像是也不知道怎么吃一样,挠着头:“剥了壳直接吃就中了,就是……” 他皱皱眉,显然生吃的口感并不算好。 “这东西死贵死贵哩!也不知道那好户家那么爱吃它!”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摇头。 禾早心里好笑,心里却琢磨开了,回家后一定要装作无意的样子,将栗子炒炒吃。 “小叔,你们东家时常去南边啊?”四宝好奇地问道。 “那可不,这两年南边天冷,跟咱们这差不多,他们那里哪有煤炭哩,咱这儿的炭在那边都卖大发了,过年的时候,不光发了这些稀罕物,还每人多给了二两赏银哩!另外加两壶小米酒!一壶给你们爷送去了,还有一壶孝敬我们头了!” 禾小叔砸吧下嘴,似乎有些遗憾不能喝从泽州府过来的正宗小米酒。 大概是因为这一片酿的都是高粱酒,禾老爷子他们对高粱酒并不算太稀罕,倒是对泽州府的小米酒很喜欢的样子。 就是禾老三,也每天都会喝上几口小米酒解解馋。 也幸好李宏缀来了,总会送上几坛子最正宗的小米酒。 禾早就笑道:“小叔,你忘了,我家却是有小米酒哩,等去了我家送你一坛子!” “呦,真是好侄女儿!不枉小叔疼你!”禾小叔很高兴,弹了弹禾早的小脑瓜子。 禾早就吐着舌头笑。 回家后,四宝就去复习功课了,原本闹腾得正欢的七宝在四宝的黑脸下,乖乖地跟着他去写字了。 禾小叔就笑道:“四宝可真是用功,中,比小叔强!认了字将来干啥都不会被人看不起!” 他从小就属于一拿书本就头疼的那种,禾老爷子就总是叹道:“白瞎了那张白净脸庞!” 禾老三与陈氏对禾小叔很热情,又让禾早端来几个小菜,禾老三与禾小叔对饮着,然后就又老生常谈。 说起了禾小叔的亲事。 禾小叔在三堂哥家里,不像是在大伯那里那样随意,没有说什么自恋的话,但是态度很随意:“年前我保准能领回家一个!” 禾老三倒是吃了一惊:“这是有眉目了?谁家的,咋没听吭声哩!” 禾小叔就笑而不语,倒是神神秘秘的。 禾老三见状也不再问,只拍拍他的肩:“这真娶媳妇了,可是要成大人了,手里头多少攒俩钱!不能发一个花俩,那咋中!” 这两年,禾小叔可是没攒下银子。 亏得之前他放在三房这边有些银子,不然娶媳妇休憩房屋都是难事。 禾小叔却不在乎地一撇头,浓眉大眼霍亮亮的:“不怕,她敢嫌弃!既然相中我这个人了,家里啥条件那就不许挑!中了,过来一起过日子,不中拉倒!我去哪儿不能找个模样顺看的媳妇!” 这样高冷大爷般的口气! 禾早想,幸好她不是那个相中禾小叔的女子,不然一个巴掌就扇过去了! 禾老三也摇头:“你看你,这态度咋行哩。不管咋样,对人闺女要好点!就你这样,没娶回来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禾小叔砸吧了一口酒,舒服地叹一声:“三哥,我的事我自己料理得,i甭管了!” 禾老三看着他还想说什么,却见禾早借着拿小米酒的名义,站在一边,那两只耳朵竖着多高!不由一瞪眼:“早儿,去那屋写字去!” 禾小叔也不在意她听闲话,只好言说道:“去吧,这话有啥好听哩,等过年了,小叔给你带来人瞅瞅,看中不中,帮小叔相相!” 禾早就咧嘴笑了,大大方方地点图:“中哩,小叔,你尽管把人带来。” 说着,在禾老三与陈氏的瞪眼汇总,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543.第543章 领媳妇回来 禾早其实只是开玩笑的,但是却没有想到,禾小叔临到过年前的两天,也就是正月二十八,却真正带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而这个姑娘不是别人,就是禾早之前在县城见过的那个小富千金。 当时,因为禾小叔与之关系亲近,还差点让这姑娘的父亲拿棍子打断双腿呢,也算是灰溜溜从县城溜了回来。 但是,禾早所不明白的是,这禾小叔一直安分守己地在镇上干活,啥时候又去县城了,还与这姑娘藕断丝连? 而且,谁家姑娘是单身一人就跟着情郎见家长的?这可不是现代,在古代,这种行为就叫做私定终身! 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禾早咂舌。 此时,禾小叔带着那姑娘正坐在老宅的上房里。 那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又会打扮,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只是大概是初次登门,有些害羞,只低了头绞着自己的帕子,不肯看人。 任谁与她说话,都只轻轻嗯声或者摇头。 禾早正好是往老宅送家里多买的对子,就看到了这热闹的一幕。 因为放假了,七宝也有时间,就跟着她一块来。 禾老爷子倒是很高兴,虽说对禾小叔不吭一声就领了人姑娘单身来家里,但是,到底也是侄子相中的闺女儿,他的态度就很温和,轻言细语与那姑娘搭话。 在对话中,禾早听到这姑娘叫做连珍珍。珍珠的珍,想必在家里也是如珍宝一样娇宠着长大的。 禾早与七宝送了对联,就也不急着走,坐在炕上听热闹。 禾老太太不搭理他们两个人,只埋头做着针线活,时不时抬眼瞅一眼那个连珍珍,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友善! 禾小叔的态度倒是得意洋洋的,喊着禾早与七宝:“来,叫小婶!” 禾早不由咂舌!这还没成亲呢,就这么叫有没有问题? 连珍珍慌手慌脚的站起来,似乎很不安。 禾小叔就戳了戳她,口气不满:“你就坐下,站着干啥,你是长辈,他们是晚辈,向你见礼那是应该哩!” 连珍珍的样子,也像是很听禾小叔的话,立刻就乖乖坐了下来,只双手捏着衣角,一张白净的脸羞红。 见禾老爷子也没反对,而这姑娘都害羞成这个样子,禾早也不欲使对方难堪,就拉了七宝过来,叫了一声“小婶。” 连珍珍的脸更红了,头也低得像是恨不得面前有个洞,让她钻进去。 禾小叔就大大咧咧地说:“你害羞啥,既然来了,这都是自家人!算了,你也不会!” 他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这是代你小婶给的见面礼啊,不多,拿去买零嘴吃吧!” 禾早摸了摸红包,里面至少也有十个铜板,厚厚的一叠。 她抬头看了看禾小叔如同大爷一般敞开手脚坐着,而那连珍珍却如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缩得紧紧的,不由汗颜了一下。 瞧着这姑娘的胆子真不大,但是又怎么会有胆子与人私定终身呢? 禾小叔大概是因为领了“媳妇儿”回家来,很高兴,连往日对禾老太太的不满也消失了,拿出一两银子扔给坐在一边看热闹的连翘:“去杂货铺买点肉,豆腐,菜过来,再称二两酒,今天,咱在家里提前吃个年夜饭!” 一两银子,已经足够置办一桌非常非常丰富的酒席了。 在乡下,只半两银子其实已经足够了。 连翘很惊喜,她知道素来禾小叔很大方的,这银子花不掉,剩下的他也不会要了。 所以她也不恼对方指使自己,欢欢喜喜拿了银子出去。 禾小叔又对禾早说道:“早儿,你去把你爹娘都叫来,今天咱一起好好吃顿饭。” 因为过年了,禾老四前几天就回来了,只除了二房是年三十回来的,一家子基本都齐全了。 禾老爷子也点头:“是你小叔的好日子,去叫人吧,你们几个娃也来吃饭吧。都不应在家里做了!” 禾早眨巴下眼睛,拉了七宝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笑着对禾小叔说:“小叔,小婶长得可真俊!” 然后就嘻嘻哈哈地出去了,屋里传来禾小叔爽朗的小声,显然很开心。 禾早其实也是蛮为对方开心的,看得出来禾小叔是真心喜欢这个连珍珍,两个人一刚一柔倒是也很般配,只除了连珍珍的家世…… 禾早皱眉,也不知道那连家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她回家将事情学了一遍,禾老三与陈氏都面面相觑。 他们之前大半时间都住在县城,倒是知道禾小叔为啥去县城,因为禾老四在县城卖烧饼,最缺的就是煤炭,禾小叔因为有一些小特权,所以连着两个月都往县城送煤炭去,几乎没要禾老四给掏银子,这可是给禾老四省了好大一笔开销。 禾小叔去县城的时候,有时间也会往三房家拐一拐,但从没说过连珍珍的事。 这也算是家里的一件大事了,三房就一家子都去了,只除了禾春儿在家里吃。 她如今脸上伤疤仍没消去,轻易不出去见人。 等去了老宅,禾老太太就来了精神,指挥着:“老三媳妇,你和老大媳妇去整治出一桌酒菜来。” 作为媳妇,这也原是应该的,陈氏也做好了准备,知道老宅抠,便特意从家里拿了干净的大围裙围在身上。 禾老太太看见,便轻哼一声。 她瞅了瞅,没看见禾春儿来,就阴沉地看了禾早与四宝一眼,又低头做针线了。 其实,她能做针线,禾早是很惊讶的,穿来一年多,她几乎从未见过对方拿针,衣服破了都是指使几个儿媳妇干的。真正的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 因为在县城与三房一家子相处极好,禾夏儿倒是与禾早亲近起来,三房回家后,她就也跟着回来了,只是,马氏早就把她的床给占用了,放了杂物,就是禾夏儿回来也不愿意挪腾,还指桑骂槐,说她去攀高枝儿去了,有能耐就不应回来! 禾老太太原本是疼爱禾夏儿的,但是现在这疼爱也减少了很多。 禾夏儿在家里竟是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禾老大也不为她说句话,只是踌躇了半晌,对她说:“不中你再去你三叔那儿借助几天,他家屋子也多……” 544.第544章 小姑有喜 禾夏儿给他俩磕了头,就背着包裹又去了三房。 三房真真是无语,但是,也不能把上门来的侄女往外推吧,就又在禾早与禾春儿边上的厢房收拾出一间给她住。 禾夏儿完全没当自己是客人,这一个月,都在三房家忙前忙后,与郝三嫂抢活干,只是话更少了,原本养的有些肉的脸又迅速消瘦了下去。 这次,她是不想来的,但是,三房一家都来,她不来怕给三叔三婶惹闲话,就也跟来了,来了后倒是也对着禾老大与马氏叫了声“爹娘”,但之后的行动完全是看着三房的人脸色行事,完全不听从马氏的吩咐,让马氏恨得几次都摔了手里的东西。 还是禾老太太不耐烦了,骂了几句才消停下来。 这过年一个月,家家户户都忙,当初马氏因为不舒服将禾夏儿拒之门外,却是想为难为难她,但没想到她竟然敢真的去了三房住,而三房也敢当真收留她,当时就气得不行,在家里骂了好几次。有两次还想上门去叫禾夏儿回来帮忙做活,但是一上门就被禾早伶牙俐齿地给骂了回来,心里一直生着闷气。 但是,她也学精明了一点,等晚饭都做好,分开男女坐好后,她就给连翘使了个眼色。 连翘嘟嘟嘴,就看了禾夏儿,口气不是很好:“夏儿姐,大过年的你咋还不回家,咱娘早给你收拾了铺子让你住那屋去,你这脾气还真大,住出去这么久,是故意让人埋忒咱娘是不是?” 禾夏儿坐在连翘与马氏的对面,闻言就放下筷子,慢慢低下头去。 马氏见状,就得意地一挑眉头。 这个死丫头与禾家人的性子一模一样,十分看重名声,她不用多说一句话,她就会乖乖搬回来。 果然,迟疑了一会儿,禾夏儿就抬头,态度怯怯的:“爹,娘,我……我在三叔三婶那里待得挺好的,再说过年了我就又要跟着去县城照顾大姐了,家里也不用专门为我腾屋子了,没得扰得家里不得安宁!” 马氏脸上那得意的神情就僵住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禾夏儿。 常年的积威下,禾夏儿不敢与她对视,只低了头,默不作声。 “你个死丫头,你真是翅膀硬了啊,看我不拧烂你的嘴……”马氏站起身深长胳膊。 禾老爷子皱眉:“中了吧,家里有客人在哩,老大媳妇,你干啥哩!” 今天是新媳妇上门的第一天,怎么能让对方看到家丑! 禾老爷子很不满意,狠狠瞪了马氏一眼。 后者偃旗息鼓,只摔了筷子,生闷气。 连珍珍坐在女桌这桌上,位子正好与马氏挨着,被她先前的动作给惊了下,此时正张着小嘴呆呆地看着她。 马氏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捡起筷子吃饭。 她夹肉的动作很快,嗖嗖嗖的,一连夹了十几片,将嘴巴塞得鼓鼓的。 连珍珍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挪了挪。 因为是禾小叔的好事,所以,一家子也主动谈起一些开心的事,就是禾老太太,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在宴席散了后,她叫住禾老三:“你妹子有喜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当回事,当时你妹子出嫁太急,嫁妆啥的都没备好,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多备点东西给你妹子送喜去!” 禾老三听了,倒是也为禾小姑高兴。 脸毁容了,又嫁了个傻子,禾小姑这辈子都算是彻底毁了,禾老三有时候也会心疼这个妹子,但事已至此,却已经无力更改了。 现在听说她怀孕了,便很高兴,想着对方生下孩子,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都算是熬出头了。 这其实也算是庄户人家的一种思想,新妇在夫家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娘家人一边心疼她一边都认为,这是因为婆家人还不认可她,只要她肚子争点气,生下一男把半子的,那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先苦后甜,这日子才有盼头不是。 当初,陈氏来到禾家,没有半点嫁妆,只有零星两件生母留给她的首饰,要不是一起在厨房做事的厨娘也可怜她,偷偷将首饰给藏了等她出嫁的时候交给她,怕是连这首饰她也见不着。就这,后来还是被禾老太太给讹去了。 陈氏来到禾家后,那是相当低搭的,与禾老三也没有那么多的默契,一直到生下四宝,日子才比之前好过了点,禾老三也知道心疼她了。 禾老三当即就点头:“那咱家啥时候去人,我将东西备好了送过来。” 禾老太太就一睨眼睛:“咋,你亲妹子有喜了,你还不亲自去看看?” 禾老三也没有迟疑,就点头:“中,那我就也去一趟。” 禾老太太就又低头做针线。 禾早看着看着,就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太太会做针线活呢,原来竟是给那未出世的不知道是外孙还是外孙女做衣裳。 她挑挑眉,说不得他们这些亲孙子亲孙女,只有崔大宝一个人享受过这种待遇。 还真是偏心啊! 禾早也就感慨了一番,就回去了。 禾小叔当晚喝醉了,直接在老宅歇了。之前三房住的屋子是空的,禾老爷子连夜让人将炕给烧热,把连珍珍安排在了那里。 至于禾小叔,就在上房外间的炕上躺了一夜。 次日,禾老太太也不顾正月二十九,正是忙碌的时候,就火急火燎地叫了禾老三,又把禾老二从镇上叫回来,命令他们四兄弟拿了东西和银子,跟着她一起去大山里面看望禾小姑。 今天,是三房最忙的日子。 因为明天就年三十了,长工们不可能明天才放假,今天需要把年礼、银子都给准备好,让他们回家过年,还有家里那么多田产,松花蛋作坊,这些到年关了,都要算账结银子等等,很忙很忙。 禾早怀疑禾老太太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用方式证明禾老三最重要的不是家里那一摊子事,而是亲妹子的身体好坏。 她掘了掘唇,却没有劝阻过禾老三什么。 禾老三自己都很为难,将一摊子事扔给几个孩子,心里愧疚得跟什么似的,一直保证会早点回来。 他心里已经对老太太的安排不耐烦了,就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 有时候,不说才是更好的表达委屈的方式。 545.第545章 安排 禾老三果然去了一上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回来了,陈氏倒是惊讶:“咋,这么多娘家人去,就没留你们吃饭?” 禾老三皱了眉,叹道:“那屈家倒是也会做人,大面上是不错的,但是咱娘不让!”回来的时候他才听和老太太的意思是,禾小姑的婆家本来就过得不行,他们这么多人又在那里吃饭,怕是吃了一顿,屈家连个年都过不成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对陈氏孩子他们说的。 只是,这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一家子的兄弟都赶了去给妹子撑腰,但是当娘的却怕他们这些兄弟吃穷妹子的婆家!这种偏心程度,也只能说是闻所未闻了! 忙碌了一下午,等到晚上,才算是彻底忙完,明天的三十饭也都备得差不多了,只等明天早上起来现炒就中。 因为山坡上还有那么多的家畜要看管,所以三房家的长工也是五个替换的,先走两个回家过年,等到初二了再来替换,当然,留下来的人都是仔细问过了,又特意说好节礼赏银不会少,还特意给了三倍银子,权当这几天工钱了。留下来的长工们都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才出来当长工,如今能多得银子,哪里会不愿意! 郝三嫂明天要给家里做饭,今天下午就回去了。 因此,晚上,陈氏与禾夏儿、禾早将饭菜做好坐在那里吃饭时,四宝就忽然开口:“我看咱家里也该添人了!” 其他人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禾早看了他。 四宝就沉稳地说道:“这逢年过节的,长工们都要回家,咱们就算是多给了银子,但到底也是心虚的缘故,这也不是常理,倒不如买两个人能有个替换!” 经历过在县城买人一事,三房的人现在对买人并不排斥,但是,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因为在县城,他们三房是给皇家供应松花蛋的禾家,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的,但是在卢家村,他们更多的身份却是那个老实巴交的禾家老三。实在不好是张扬! 禾夏儿不是这家的人,平日里很有分寸,遇到这种事并不张口,只低了头吃饭。 禾春儿脸上还贴了膏药,一家子也习惯了,她就开口:“买人也中,咱过完年还要去县城,就剩下四宝、七宝你们要读书,有人照顾也是好的。” 禾早听到这个事就笑道:“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和爹都商量好了,等过了年,就在这方圆请一位先生来教村里的孩子,金先生跟着去县城,到时候四哥七宝都去县城里就中了。” 等再过一年,四宝也大了一岁,学识上先不说到了何种程度,但是在接人待物方面却要好好学学了,到了县城,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中,能更容易学到东西。 今年是因为金先生一去了县城,村里这么多孩子就没了先生教了,既然做一件好事那就不如做到底。再说,四宝下年去县城就正好,也不会耽误什么。 禾老三也点头:“我打听了两个有学识的秀才老爷,过年后我先跟你们二伯说说,要是他还不想回去,我就亲自上门去请人家,咱每年拿出十两银子出来,村里的家户再拿出一部分来,束脩这么丰厚,怕是都肯来的!” 一个镇周边的秀才并不多,但也总要有几个的。 陈氏就有些担忧:“那咱村里人会不会说咱把金先生给要走了,人家要骂咱?” 禾早就很无奈:“娘,这有啥,金先生本来就不肯当先生,是后来相中了我四哥才愿意出来的,也是人家心性宽广,才愿意在村里教那么多孩子,又不计较束脩的事!咱家可从没有亏待过金先生哩!以前不愿意单独请金先生来家里,那是怕树大招风,但是,现在咱家在县城也买了宅子,作坊生意又恨好,家里也有三四百亩的田产,怎么看怎么是中等的地主了,请人家去了县城,村里人谁敢说闲话!” 陈氏还是犹豫。 四宝就道:“娘,这话我也是跟先生提过的,先生说去了县城倒是有好些人要结交,他以前没了出世的心,但是自从当了先生后,就也愿意再出仕了,一直让人家在村里,倒是也不好!” 陈氏一听这话,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连连点头:“既然金先生想去县城,那肯定得去!”她看向禾老三:“那咱就按你说的办,另请了先生来村里教吧。” 禾老三点头,又笑:“每年十两银子对咱不算啥,但村里人来说却是大恩惠,就冲着这个,村子里怕是没人会说出个不好来。” 之前,他们家额外给金先生束脩,这事是无人知道的。 以后过了明路,村里上下只会更加感激尊重禾三房! 陈氏也是杞人忧天了。 禾早就又开口:“虽说到时候四哥,七宝都要去县城了,但是家里还是买了人好,人都走了,总要有个看门的,咱家的作坊可以开一个分部到县城里去,但是,这山坡上的活物却是不能动的,再说,咱买了那么多山坡,都有大用处哩!” “买人的话,也得给你爷奶买个人伺候着。”禾老三沉吟着说:“夏儿来了咱家,我看你爷奶都没人伺候了,倒是辛苦!” 马氏能每顿将饭做好就不错了,还指望她去伺候老人,做梦吧! 禾老三其实也有过这个心思,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提,现在正好趁家里买人了说一声。 禾早就点点头:“中,那就买。” 不花费什么钱,又是孝敬老人的,她当然不会拒绝,只是这买来的人选要好好挑了,总不能将人家买了来,就完全不顾及人权,任由人在老宅做牛做马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 禾早陷入了沉思,然后又叹气,自家选人都没这么麻烦。 给老宅选的人不能太软弱了,但是也不能太强势了,直接将老宅一家给制住了,那可就是花钱买麻烦呢! 四宝却又开口:“不如我再在家里待两年,家里人都不在,我怕作坊与山坡上的那些人不尽心!” 禾早却早就想好了,直接挥手:“四哥,你安心去县城读书去,家里有我呢!” 546.第546章 山上游玩 一家子都惊讶了,七宝睁大眼睛:“二姐,你去城里?” 禾早就笑:“你们去县城是有事,我去干嘛!家里这么多事,我也放心不下,我就在家里待着,管着里里外外的生意!” 禾春儿就犹豫:“那要不,我也不去吧,咱家里养病倒是更好。” 在县城住了半年,她也没觉得县城有多好,见惯了热闹,倒是觉得乡下的氛围很好。 禾早就安慰道:“大姐,一家子搬去县城,最主要的还是想让你好好养伤哩,你在家里,被人看见了,那瞒了半年的脸伤不是就又人尽皆知了。再说,我不去城里也是因为喜欢乡下的气氛,我还有好多计划没展开呢,当然不舍得离开了!” 禾春儿就看着她,无奈地笑笑。 自从中秋节铁棍山药的销售情况低迷,禾早之后做事就没有那么冲动了,总要前后思索明白了才肯开口。这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教训了吧,而且,从平常听禾早说的话中也能听出来,她还有很多个挣钱的计划,只是时机不成熟,所以才会一直拖着。 她既然想在村里待着,怕是要开始她所谓的那些计划了吧? 四宝就也皱眉:“那也该有人帮你!” 陈氏看看禾春儿,又看看禾早,很是无奈。 她在县城就是要照顾禾春儿,不然她是愿意帮助小闺女的,但是,后母难为,在面对继女与亲生女儿同样有需求的时候,她就只能去满足继女了! 这不是她偏心,而是她一贯所受到的教育所决定的。 禾老三并不含糊:“那我以后就在家里住着,白天去城里。” 一个小闺女在家里,他也不放心。 禾早张张嘴,咽下了想说的话。 对于陈氏,她并不指望,两个人在很多事情上看法都不一样,如果身边都是亲人,倒是可以调节缓和一下,但如果就她们两个人单独住着,一定会闹出矛盾来。而且,现在住远了,怕是还会亲香点。 至于禾老三,她不愿意他待在村里,有老宅那么一群人,她担心他会受到影响。 但是,又仔细想了想,有她在边上看着,应该不会出事,有个长辈咋家里,她做事也方便点,因此也没有反对。 七宝也想开口留下来,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他最重要的就是读书,开口一定会被拒绝的。 他握了肉呼呼的小爪子,暗暗下决心,去了城里一定要好好读书,早日考取功名,不让二姐这么辛苦。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开始忙碌了,女的干家务做饭,男的就负责去贴对联。 一直到晌午,四宝七宝往老宅送了两盘子的肉菜,回来后,放了鞭炮,一家子围着坐了,就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禾早是个鬼精灵,先端了葡萄酒敬禾老三与陈氏,说了一大堆谢谢养育之恩的话。 有她在前,禾春儿、四宝与七宝也都有样学样,倒是把陈氏的眼泪都招了出来。 禾夏儿也忙取了酒,给三宝倒了半杯,自己也拿了一杯,拽着三宝站起来,眼中含着泪轻声:“我也没啥话好说的,反正就是一句话,三叔三婶,春儿姐,四宝,七宝,早儿,你们对我和三宝是再造之恩,三宝不懂,但我懂,我绝不会做那忘恩负义的王八,请你们看我以后就中了!” 说完,将一杯酒一扬而尽。 三宝傻乎乎地不会喝酒,喝了一口还被呛着了。 他一直在山上帮着看家畜,这是吃三十饭了才把他接回来。 因为在山坡上也算是运动了,如今的三宝倒是受了些,脸上也有几分眉清目秀了。只是那神情,仍然傻乎乎的。 禾夏儿将酒喝了,大概是太辣的缘故,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却仍然笑着:“三叔三婶,吃菜,我给你们夹菜。” 她夹了两块牛肉放到两位的碗里。 禾老三与陈氏对望一眼,含笑安慰了两句,将肉吃了。 几个孩子都不甘落后,争先恐后地给父母夹菜,禾老三与陈氏脸上的笑就更多了。 禾春儿看了一眼仍含着笑的禾夏儿,倒是轻轻叹口气。 一家子都知道禾夏儿心里难受,三宝作为禾家的孙子,但是一直到今天大年三十了,老宅那边都没有人问一声三宝过年要去哪里过年! 禾夏儿是女娃,没人在乎也就罢了,但是,三宝可是长房的孩子啊!老宅也这么冷漠!还有禾老大,就只当自己只有大央一个儿子的模样…… 禾春儿看看吃的一脸幸福的三宝,暗想,也幸好三宝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傻着倒是也有一层好处。 她因为脸伤,这半年来都习惯清淡的饮食了,做饭的时候,家里也特意为她做了几样清淡的适合她吃的菜,她就一直捡着那些菜吃着。 等吃完了饭,一家子就去外面游玩。 因为昨天刚下过一场雪,举目望去,四周都是一片雪白,农家小院在这片白雪中,青砖白瓦,倒是更显得意境丛丛。 禾三房一直都忙碌着,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好好散散心。 他们就住在村头,也没有去远处,就上了山去了水库那里。 水库里的水一大半都结冰了,却因为是活水,即使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水流倒是还缓慢地往下游着。 别人尚可,禾早在此情此景,不由就想起了已经半年没有消息的阿澈。 之前,他们就是在这里初见的。之后,更是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这里。 当阿澈离开后,禾早是很不习惯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还好,她本来也忙,等过了短时间也就习惯了,偶尔想起对方来,也只是微微叹息一声就又去忙别的了,并没有纠结太久。 她倒是也问过呆管事,但后者却一点口风都不漏,只推说不知。 问了两次后,禾早便知道韩家这是不欲他们知道,就也不问了。 禾老三与陈氏也问起过好几次阿澈的行踪,可都知道分寸,口头上说说也就罢了,没有非得知道不可! 雪天路滑,禾老三小心护着陈氏与两个闺女,四宝则牵着七宝的手跟在身后。 禾夏儿与三宝没有跟来,她借口说要给三宝洗头,但三房都知道她是不愿意打扰他们一家子团聚。 因为她态度坚决,禾早他们也就没有勉强! 547.第547章 吃火锅 禾春儿已知情事,虽说不会往歪处想,但是看了禾早一脸怅然的样子,就猜测她也一定是想起了顾允澈! 这半年来,对方一走就没有了消息,早儿与他关系最亲近,想必一直都是挂念着的吧。 这样想着,就又有些埋怨对方,既然走了,就该回说一声安全与否,却平白牵扯了这些人为他担惊受怕。 就是陈氏也有次做噩梦说梦见阿澈被人追着要打呢! 在陈氏这样老实贤惠了一辈子的乡下妇人,想象杀人已经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了,就是做噩梦,所梦到的阿澈所经历的最不堪最危险的情形,也无非是被人追了打! 也不知道,早儿做过梦没有? 禾春儿出来带了面纱,将脸上的纱布遮挡得严严实实,眼瞅着其他人没注意,就走到禾早边上坐下,地上凉,也幸好穿得厚,倒是还能忍受。 她小心与禾早说起了阿澈:“也不知道这大冷的天,阿澈哥是在哪里?要是去了南方倒是好哩,这南边不下雪,天气暖和得很!” 禾早就微微一笑:“他能去哪儿,肯定哪里偏僻就往哪儿呗,他有亲人照应,倒是不用我们太担心。” 看她的模样神态,倒是真的半点不为对方忧心的样子。 阿澈没有亲自给三房的人告辞,一是怕动静太大惹人注意,二则怕互惹伤心,倒不如不见,只让禾早转告了一声,禾早却没有说他是去参军了,只含糊说了句,在卢家村住的时间够久了,怕被人怀疑,加上之前李大夫那件事,韩家就送他去了别的地儿。 所以,禾家人,包括禾春儿都不知道实情。 倒是四宝猜到了一点,也从未多言过。 他是个机敏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听到禾早这样说,禾春儿一时就无言了。 禾早就又想起李大夫的事,她没有特意打听过,但是也听了李宏缀说李大夫去外面喝酒,却睡着了梦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第二天醒来,就是怀庆府也不敢多呆,收拾了东西就往南边去了。 李宏缀当时说的时候,一直拿眼睛去瞅禾早。当初,她与顾允澈也找了他说要见李大夫一面。后来又朝令夕改,态度神神秘秘的。 他本是少年才子,有的几分灵活头脑,当然就起疑了。 但是,禾早却半点口风也不漏。禾家人惊讶,她比他们还要惊讶,还一直惋惜:“早知道如此,就该早点去找李大夫,现在倒好,大姐的脸还没看好哩,就是阿澈哥的身体也没看哩……” 禾家人就惊讶,阿澈看什么病! 李宏缀白净的面皮微红,拿眼睛去瞅禾早。 谁知道后者却面不改色,叹口气:“阿澈哥因为之前射箭,在大山里面掉到陷阱里面去了,腿上就留了疤痕,听说李大夫的事后,就想着找对方看看,但是他到底是男子,总觉得为了疤痕去找大夫会被人笑话娘娘腔,因此一直瞒着!后来又走得匆忙,这件事就算了!李家哥哥也知道的,是不?” 她大大的眼睛,纯澈地看着李宏缀。 后者摸摸鼻子,尴尬地应了声是,只心里头却在想禾早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腿上有了疤痕,当初又如何说成是难言之隐。 通常男人的难言之隐,不就是…… 不过想想禾早当初说起难言之隐时的态度,倒是十分坦荡的样子,就是那个阿澈富家少爷,也没有太尴尬的模样,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莫非这就是真话?是他多想了? 又听到禾早说的关于禾春儿脸上的疤痕,倒是又信了几分了。 禾早对禾春儿脸上的疤痕十分上心,不可能出什么鬼主意将李大夫给撵走! 看着李宏缀险而又险地相信了她的话,禾早暗暗擦了擦鬓角的汗。 没办法,欺骗自家人她是随口就来的,但是,要欺骗过这个腹黑的少年才子,就要多些技术含量了,还要外加一些幸运的因素。 李大夫的事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只陈氏提起来时还要惋惜一声:“只是李大夫走的急,不然咱问问他在哪里落脚,倒是可以跟去,让他继续帮咱春儿诊治诊治!” 禾老三却不怎么忧心:“该怎么治疗,大夫都嘱咐过的,说了两年才会痊愈,那就必然需要两年。咱不急,慢慢等着。” 而且,现在观看李宏缀,一心一意为禾春儿着想的样子,十分殷勤恭敬,到时让禾老三心里很受用,原本的那几分不愿意现在也彻底变成了愿意了。 就只能时机成熟,去向禾老爷子说明,再答应对方的提亲! 因为树缝里还有一些没有枯的小北菇,大雪覆盖着,只露出一些毛茸茸的小尖,看着可爱至极。 这些小北菇很鲜,也很有营养的。 禾早就拿了棍子去剥雪,又去揪小北菇。最后捧了两大捧。 家里都是晒干的了,不如这个鲜。 陈氏就笑道:“你倒是克冻得快,才吃了三十饭就惦记着吃了。” 禾春儿倒是笑:“这被雪盖了,时间一长怕是要冻死了,不如咱揪了回家吃,这小北菇味道很鲜哩。” 禾早就笑盈盈的,声音也脆脆的:“我们明天吃火锅,今晚是吃饺子哩,明晚吃吧,就咱一家子。多弄了豆腐,粉条,白菜叶子,还有小黄瓜,土豆片,冬瓜片,家里啥肉都有,鸡子肉,鸭肉,羊肉,牛肉,猪肉,都各撕点,再加上这些北菇,汤就拾掇得辣辣的,咱家里有自制的辣子油,味道又香又辣,倒是能吃得很丰盛!” 她这样一说,倒是把众人的馋瘾给勾了上来。 之前都是吃过火锅的,自然享受过其中的痛快与乐趣。 陈氏有些犹豫,看了一眼禾春儿:“大姐是吃不成的。” 禾早就哦了一声,然后笑:“我都忘了,那没啥,大姐,你就吃清汤味的,啥辣椒都不放,就蘸了芝麻酱吃萝卜土豆白菜,倒是不出格!” 禾春儿就笑着应了一声:“中哩。晌午本来吃得很饱,又偏被你给勾了蛔虫,明天我就也应应景儿!” 四宝七宝也很高兴。 禾老三是只要一家子都高兴,他自己就没有意见的。 因此,一家子其乐融融,竟是无比的和谐快乐! 548.第548章 母女亲情 当晚,一家子守岁,禾春儿不能熬夜,就早早去睡了,七宝年纪小,在凌晨放过爆竹后,兴奋劲儿过去了,就趴在爹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只禾早与四宝坚持到了第二天早上。 天还完全黑着,四周就都响起了放爆竹的声音,这是要吃饺子了。 陈氏与禾老三也是坚持了一夜,听到有人放爆竹的时候,就紧赶着将煮熟的饺子捞出来,然后给天地神、财神爷、灶神爷们供香,又单独盛出了两碗饺子,这是给两位老人送的。 七宝听到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厨房冲,见自家饺子才盛出来,就有些惋惜:“到底是晚了一步了。” 人人都觉得第一个放爆竹的人最有福气,所以会争个第一。 陈氏就忙拿眼瞪他:“大年初一,可不兴说这话!” 这时候的人迷信,认为你大年初一的第一句话,一定是恭喜发财等等之类的恭喜语,不说也没关系,但是却极其忌讳说“迟”“晚”“死”之类等不吉利的字眼。 七宝忙捂了嘴,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然后看看精神萎靡的哥哥姐姐们,高声喊道:“爹,娘,大姐,四哥,二姐,新年好!” 禾早几个也都笑着跟他说新年好。 将饺子供香了,一家子才围着吃。 今年却是四宝与禾春儿很幸运,将藏到饺子里的铜钱吃到了,一家子就又说了一番祝福的话、 大年初一能吃到包钱的饺子,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这人会一帆风顺,特别幸运等等。 四宝与禾春儿都不由腼腆地笑。 七宝小,吃的也慢,见两枚铜钱都吃出来了,不死心地又拿筷子将饺子一个个扎了扎,然后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 禾早就忍不住笑,这其实也是讨一个彩头而已,做不得准的。 她昨晚分明看见,陈氏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将那两个包了铜钱的饺子做了个记号,下饺子的时候又一直站在锅边没动弹。 禾春儿早早就睡了,其他人都是男子不理会,也就禾早看到了实情。 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感慨一番母亲苦心罢了。 四宝自然是希望他读书顺利,科举顺利,长大成才,而禾春儿,陈氏却是希望她今年就能将脸上的疤痕养好,顺顺利利地嫁出去吧! 禾春儿就安慰七宝,将自己吃出来的铜钱放到了七宝碗里:“我的给你,福气也就分你一半了。” 七宝一下子就眉飞色舞了。 陈氏只是微笑着看着。 子女们能够相互友爱,当然是开心的事。至于福气分不分的,她觉得既然是春儿吃出来了饺子钱,那就一定是有福气的。 四宝也忙把自己的铜钱给禾早放碗里:“早儿也分我点福气。” 禾早就掘唇笑:“中哩,谢谢四哥。破五日吃的大馍,我看咱家谁最有福气!” 大年初五,照旧是要吃包在大馍里面的铜钱的。 “该咱爹娘吃了。”七宝捂着嘴笑。 禾老三与陈氏也都笑,眉目舒展,温情荡漾。 一直到吃了饺子,等天亮了,村里人都开始走动了。禾家这边收拾妥当出门。 遇见了村人,都是打扮得整整齐齐,见了面就拱手说恭喜。 一群孩子兴奋得跑来跑去,在地上捡还能放的爆竹,自家父母也都咬牙看着,却不会去骂,大年初一,不兴骂孩子! 乡下孩子都是放养着长大的,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两天才会彻底疯玩一回,长辈们也不会大管的。 七宝看了,就整整自己光鲜贴身的小衣裳,又挺直了腰板,眼神高高瞅了一眼那些在雪地里胡乱滚的小子们。 禾早几个就忍不住笑。 七宝这是显摆自己是大人哩,不和不懂事的小子们一个格调! 不过,去了老宅拜了年,又将村里基本走了一遍,一出来,就遇到一个学堂的人邀请,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又一直在一起玩,七宝很快就动了心,扯了四宝一起玩去了。 陈氏也不管,只嘱咐禾早:“你不应慌着去玩,在家里陪着你大姐,她不能出来,心里想必是憋闷的!” 禾早就点头,反正她与村里那些小姑娘也玩不到一块去。 禾老三却不同意,大掌摸了摸禾早的脑袋:“早儿一年忙到头,就去玩吧,你大姐那里我和你娘要回去哩,没事。” 他知道陈氏作为继母,总害怕会被人说亏待了前面留下来的春儿,又因为禾早也是女娃,所以不管干什么,给禾早的总要比禾春儿的低一等,管禾早也管得较严! 似乎这样,才能稍微显得公平一点。 禾春儿是当事人,不好说。 四宝七宝是亲儿子,也不好说。 也就他这个当父亲的能说句公道话。 他其实不喜欢陈氏这种捧一个必要要压一个的做法,但是,这是她几十年来的习惯,一下子是改不了的。 再说了,他也有点看出来,陈氏与禾早之间,并不像其他母女那样亲密,禾早平常对他也比对陈氏亲近,陈氏也是真心喜欢禾春儿,对禾早也就不如对待其他三个子女那样疼爱。 子女缘,父母缘,这些都是天赐的。 不管别人怎么样争抢却是争抢不得又夺不去的。 所以,他就不多吭声,只是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来疼疼早儿。 他心疼自家的小闺女! 就比如说这次禾早不愿意去县城住,他就主动要回家来跟着住。 总不能让小闺女儿一个人孤单单地住在乡下,他们这些靠了小闺女发财的人却要去县城当老爷太太! 禾早其实也能约莫察觉到他的想法,只是一直不做声。 如今,家里的气氛很和谐,她不愿意为了点小事就闹得惊天动地的。 除了与陈氏性格不合,她与家里其他人都很合拍,在一起也很开心,所以,面对陈氏的高要求,或者若有若无的压制也就权当没体会。 她与陈氏本来就不是亲生母女,只是这具身体所带来的缘分而已,既然没有母女缘,那她就不强求! 当初,她打破僵局与陈氏和解,却也知道对方是诚心要改变的,只是,出于性格等等方面的原因,陈氏对她的喜爱总是差一层! 她无所谓!她这辈子并不是为了对方而活,所以,两个人只要维持着一半的母女亲情就足够了! 549.第549章 柳会的心事 禾早就笑眯眯地回答,脸上没有半点恼怒:“我也懒得出去玩,就回去和大姐作伴吧,大姐要我教她写字哩。” 这半年来,她和四宝七宝都在老宅,就三个半吊子在县城住着,这读书写字方面就没有长进。 但是,禾春儿现在也想通了,明眼看着她一定是要嫁到李家去的,李宏缀少有才名,又是年纪轻轻的秀才,如果自己大字不识一个,那就是成亲后,夫妻两个也没有共同语言,产生不了感情的共鸣! 这些是禾早对她说的,她一知半解的,但是觉得禾早说的一定是对的。 所以,对读书写字就重视起来。 陈氏听了她的话就很欢喜:“你大姐在城里可没多学字,你正好教教她。” 她半点不知道刚才丈夫对自己产生了不满。 禾早微微点头。 禾老三也摸了摸禾早的小脑袋:“中,那就回家。家里有零嘴,你们姐妹俩好好坐着。” 一家子就往家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柳莺娘,小缎等几个常在这里做工,又关系极好的人就上门来了。 她们来只是和陈氏拉拉家常,半年不在,回来的一个月又一直忙着,不好多说话,就趁了今天来,却又因为是大年初一,就是连孩子也没有带,不好让禾家拿压岁钱的! 她们是知情者,知道禾春儿的脸受伤了,只不好露出来,正在说话的时候就问候了几句,陈氏就回了句能看好,几个人倒是一齐感叹,笑着说恭喜。 等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柳莺娘后,对方就悄悄地问陈氏:“春儿的亲事定了没有?” 她是知道禾家有那位姓李的少年长登门的,也约莫知道些当初禾小姑与禾春儿的事。 陈氏就摇头,脸上笑意也弱了些:“这亲事没定哩,啥都说不好,目前看着那孩子倒是个成才的,就是怕以后会嫌弃我们春儿。” 她作为一个后母,总是思虑更多。 柳莺娘就笑道:“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我看人家成才,性子好,对你家也是毕恭毕敬的很,小小年纪就成了秀才老爷,这方圆百里,谁家有这样的能耐!啥配上配不上的,就你家现在这条件!这可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亲事,你不应犯糊涂!” 陈氏就忙笑道:“我咋会犯糊涂!我就怕因为我一个粗心,让春儿的事有波澜呢!这事我不多插嘴,全看春儿他爹和爷奶的意见,我一个后母,是不好多说话的!” 柳莺娘就没有再说,只心里叹息了一声。 认识陈氏也有多年了,知道她是一根筋地要做那贤惠人,拿这个劝是劝不了的,也就干脆不劝。只悄声问道:“这过年了,那秀才老爷总要登门的吧?” 陈氏就笑笑,神情畅意了些:“上个过年,和我们老宅闹成那样,他还上门了,今年更是如此了!” 柳莺娘就忙点头称好。 因为柳会与禾春儿差不了多少,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陈氏就反问了一句:“你们柳会咋样哩?有没有说好的茬?” 柳莺娘就叹气:“他一直不在家里,去哪儿跟他说去!每每他回家,跟他说一次,他就急,一点也听不进去!” 说着她就咬牙骂了一句:“我咋养了个这么不省心的男娃!别人家的男娃一听是娶媳妇哩,做梦都要偷笑,他倒好,竟像是与新娘子有仇似哩,一句话不对就要黑脸了!” 她说得有些好笑,陈氏就忍了忍笑:“柳会常来我家,又恭敬又礼貌,可没有胡乱发脾气!他不愿意,可能还是没开窍,慢慢来,男娃说亲,再往后拖两年也使得!” “谁说不是哩!”柳莺娘很赞同:“男娃晚成,先糊涂拖着,等他开窍了再说吧。” 禾早躲到窗外面,支愣着耳朵细细听着里面的话声,听到柳莺娘形容柳会是个与新娘子有仇的人后,就无声地笑出来。 说起来,他比四宝大一点,又是正月生的,马上就十四周岁了,在乡下,倒是该说亲了,慢慢说个两三年,就要成亲了。 禾早心里叹口气,禾春儿一定是要嫁人的,然后就轮到柳会了。 趁着今年,大家在一起,大家一定要好好亲香亲香,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她悄悄退了回去,就没听到后面的话。 “你家早儿有啥考虑没?”柳莺娘悄声笑着问道。 陈氏也没有多想别的,禾早厉害能干,又会挣钱,在外面遇上些人,总会提起禾早的事,但是都被她推了,早儿还小着呢,上面有哥哥姐姐,不急。 如今听了柳莺娘也问,就笑道:“早儿那丫头野着呢,得多熏陶两年!和你家柳会一样,一说起亲事来就急,她一直跟她爹说要做贴心的小棉袄,不要嫁哩。” 说着,陈氏也有一分心酸,早儿就从没对她说过这些肉麻的话。 她心里有事,也就没看到柳莺娘那已经快要维持不住的笑,又勉强说了句:“那可要好好挑一个,你家早儿条件那样好,怕是不会在乡下找哩。” 陈氏就笑:“这也说不准!早儿主意大,和春儿不一样,怕是更难说亲哩。” 柳莺娘就笑着:“那就得好好挑个,早儿自己有主意,可是比没有主意的要好,咱们庄稼人,也没有那么多臭规矩,完全是父母之命啥的,你家早儿,就得多问问她意见,人家读书人,比咱看问题要全哩!” 她一心推崇禾早。 陈氏面上笑着,心里倒是不认同,再聪明的孩子,也不能让她自己做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早儿小小年纪,可不能移了性情! 她没有发现,自己又对禾早与禾春儿用了双重标准。 柳莺娘离开了。 回家后,也该吃晌午饭了,她坐在火炉边上烤着火,眼神幽幽的。 柳父正在给家里人溜馍,瞅了她,就问:“问了没?” 柳莺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专门去了,咋会不问!”她叹口气:“你还是得找咱家会儿说说,人家早儿不是他能肖想哩!” 柳父沉默了下,干巴巴地说:“禾老三家也不是那富了就没有穷亲戚的人,我觉得,要是说说……” 550.第550章 三宝的变化 话没说完,就被柳莺娘给啐了回来:“呸,真说了那就连邻居也做不成了!” 她虽然是个乡下妇人,大字不识一个,却是有着自己的智慧。 她叨叨说着:“那早儿你也天天见的,知道是个啥性子!主意大的很,就是她姐姐都找了秀才老爷,她这么有成色,又会大把银子地赚,又读书识字,难道会找咱家一个做酿酒徒弟的?我看这事压根就不应想!” 柳父想想往日见到的禾早,那与乡下人截然相反的气质,那挂在脸上淡淡的笑,那有礼又微微淡疏的态度,也叹口气。 那样的女娃,可不会甘心跟一个小学徒! “再说,咱会儿与她,年纪也相差大了点。”柳莺娘又指出一点。 大了整整四岁,就意味着如果禾早十五岁才说亲,那他们柳会就要等到十九岁,这在乡下,年纪就太大了,一般的同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柳父干巴巴地说了句:“那咱就再不提了。” 柳莺娘点点头,烤了火后,就去拿碗吃饭,一边在心里寻思了禾早的那相貌那品性,深深叹口气。 她心里是愿意禾早给自己做媳妇的,但是有缘无分啊。 两个人都不知道,柳会在厨房外面偷偷听了一耳朵,然后掘着唇走开了。 自从过了年,他就察觉到父母要给自己说亲,他年纪不算大,就想往后拖一拖,但是,没成想母亲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心事,甚至亲自跑到禾家去旁推测敲了一番,当然是无功而返。 他初听到爹娘两个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就要发火。 他的心事从没有对半个人讲,现在偏偏被当娘的给捅破,自然又羞又窘!她还跑到禾家去打探消息……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怒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就是沉沉的失落。 他自己也知道,凭着他如今的条件,他比不上禾早。 就是他现在些许认了几个字,也是跟着禾早学的,还有他如今每天都能回家,在酒铺里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也是拖了禾家的福。 他不能不识好歹,反而对禾早起了觊觎之心! 但是,心里仍这么难受是怎么回事…… 柳会踏进自己的屋子,一头倒在床上,将脸深深埋在枕头里。 不过一会儿,柳莺娘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儿子,吃饭了。” 静默了会儿,他就从床上坐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嗯,我来了。” 他的心事,从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是父母从他的行为举止上猜出来了,但是,他仍不会做出任何让人怀疑的举动来。 大年初一,吃饭的时候就柳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只欢快的小雀。 柳莺一直扯着他的袖子:“哥,你陪我去城里逛逛呗,早儿七宝都在城里待臭了,我也要去逛!我编了漂子,娘说都给我让我攒起来哩,我现在有钱……” 小脸上一脸洋洋得意。 她比柳会小一岁,但因为自幼受到娇宠的缘故,性子倒是很孩子气,娇娇的。 柳会就笑道:“那啥时候咱们跟早儿七宝一起去玩。” “哎。”柳莺很开心。 柳莺娘好笑:“你就那么点钱,花光了可不管你。” 柳莺冲她皱皱鼻子:“我今天还赚了老多压岁钱哩。” 柳会摸摸她的小脑袋,心里则在想着,这一年他也攒了点钱,师傅那里也给了一小部分的工钱,他是不是要去读书? 禾早喜欢读书,那肯定就喜欢读书人。 当初,她与那个阿澈少爷就相处得很好,他总能看见她和阿澈坐在一处叽叽咕咕地说着话,脸上带着欢快的笑…… 那种笑,并不是常对别人的笑…… 柳会青涩的心,就是微微一震刺疼。 他张了张嘴,想要对父母说声他要去读书。但是话未说出口,就又他自己给咽了回去。 他是聪明的,当然知道父母肯定会反对。 费了大工夫送他去当学徒,就指望着他靠一门手艺,带着一家子过上好日子。 如果去读书,不说那花销巨大,家里根本支付不起,光说他如今的年纪,就已经太迟太迟了。 他低头闷闷地吃饭。 柳莺再跟他说什么,他就啥也听不见了。 下午,禾早他们又去了灰窑村玩,雪地不好走,牛车走得很慢,但幸好很稳。 七宝与禾早年纪小,就干脆跟在牛车后面,跑着玩雪。 等到了家,一身都是汗津津的,痛快得很。 乡下孩子,很少有为玩雪感冒的,晚上往热烘烘的炕里一躺,第二天就生龙活虎。 大年初二,是走老一辈的亲戚。 禾春儿在家里待着,四宝他们就跟着禾老三一起去走亲戚,陈氏也没去,她要在家里照顾春儿。 至于禾夏儿与三宝,原说不去的,但是,过了年,孩子们有多少原本就兴跟去的,孩子们也一年到头就有这么一个挣钱机会,考虑了下,禾老三还是让他们跟去了。 不跟他们去,总要跟大房去,如今大房不想要俩孩子,那他这个三叔就带着去。 禾夏儿就带了打扮整齐的三宝也坐车去了。 三宝好好一打扮,衣裳是新衣裳,又瘦了些,看着倒是清秀不少,去了亲戚家里,见了他人都要夸一声哩。 三宝就像是也知道亲戚在夸他一样,往禾夏儿后面躲了躲,一双清秀又天真的大眼睛,来回咕噜噜地转。 光看他那双天真不谙世事的眼睛,就看不出来他是个傻子。 可是,他一开口说话,那就漏了馅。 三宝扯着禾夏儿的袖子,要吃糖,谈吐不清晰,嗡嗡的。 周围的人一阵惋惜。 禾夏儿心里也难受。 三宝是因为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才导致成了傻子。 乡下很常见的,这十来年,一个村总也要有六七个傻子,三宝的这种还算比较好的情况,还能认人,知道谁对他好,让他去看家畜,他也能看的来。 禾夏儿上山去看过三宝,知道他总是蹲在一块大石头上,眼珠子盯着那些啄草吃的小鸡,有哪只想要往外面跑,就一边哇哇哇叫着一边拿了棍子去哄回来。 因为怕他出危险,只让看鸡子,不让去池塘边看鸭! 551.第551章 连珍珍 他比禾早一开始想的要能干多了,一开始,禾早其实也只是想给他安排个去的地方,禾夏儿一走,那个家更没有他待的地方了,马氏还不是要变着法子去折腾他,他又是个傻子,被折腾了也半点不知。 禾早既然要做好人,就干脆做到底,将禾夏儿与三宝一起接收了,凭着如今禾三房的条件,多养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过年了,老宅那边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去叫三宝回家。 这种做法,让人心凉。 晚上,三房就要吃火锅了,因为禾小叔与连珍珍都在,就又去请了他们。 当然,也请了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但是,他们两个却不过来。 这一年多,他们无事时不会登三房的门的。 三房没有那么多规矩,男女一桌,火锅也是禾早特意让人去打制的鸳鸯锅,半边放辣椒,半边只放了清汤,清汤的让禾春儿吃,其他人都吃辣。 材料也准备得齐全,半下午没事,禾小叔与四宝,七宝一起去了水库那里钓鱼,钓了这特别肥美的鱼,冬天的鱼脂肪最厚,吃起来味道也更好,回来一拾掇,切成片,下了汤里面,等翻滚熟透了,入嘴即化,难得的是没有腥味。 连珍珍不爱吃肉,但是吃了这鱼片就一直啧啧称奇:“这可真是好吃,这么好吃的,我竟是今年才吃一次。” 火锅也是禾早从后世带过来的,这时候中原一片,并没有人吃火锅。 不过,到了东北,应该就会很多了。 “这鱼不腥,是因为汤里面放了柚子肉,柚子肉去腥气,小叔送的柚子,我还用山里红一起滚成了汤,等会儿喝一碗,肯定很舒服!” 连珍珍就惊奇得打量了禾早,然后笑道:“你小叔天天跟我夸你能干,会做生意,会赚钱,没想到你对吃的竟然也这么有研究!” 禾早就掘唇笑着,谦他虚:“胡乱弄得。” 都是从后世学来的吃法,又不能拿来挣钱,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禾早看了看火锅,当初吃火锅的时候,她的确也想过是否开个饭店,专门卖火锅,前世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几乎都用了这个桥段,但是,仔细思量了下,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一则,家里人手不足了,他们家当时又忙着山药,二则,火锅是一家子围着吃才热闹,而这个时候,能有条件一家子都出来吃饭的,却是极少,而且,火锅没有吃米菜干净,这时候的古人衣服袖子很长,吃火锅很不方便。 禾老三他们每次吃的生活,就总要换了窄袖的衣裳。 这个想法也就过去了,但是,这会儿瞅了瞅禾小叔与连珍珍,似乎都极其爱吃的样子,禾早就又想,小叔是个爱闯荡的,胆子也大,如果让他也开个火锅店呢? 火锅都做成烧煤式的,也很安全,焖出来的肉也好吃。这时候的人饭量大,等吃饱了,就着热热的腥汤下碗面,也是最好的。 不过,禾早想到禾小叔做小工头做的正滋润,这个想法也就没有提起。 等吃了饭,连珍珍跟着禾早、禾春儿去他们厢房玩,禾小叔则与禾老三坐在上房的炕上说话。 今天是个空闲,禾老三又一直想与禾小叔好好说说话,就没有浪费机会,将陈氏与四宝七宝也戳走,就正色问禾小叔:“你下步有啥打算?昨天你带了连家姑娘去走本家,今天又去走亲戚,你大伯不说你,是因为疼惜你,觉得你能找回个媳妇就中了。但是,我是你三哥,我得说句理儿,你这次做得不对!” 禾小叔一双浓眉大眼,霍霍得看向了他。 他脾气不好,这样一怒睁眉,看着很吓人。 禾老三没有被吓到,轻声叹口气:“姑娘家的名节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咋能将人好好一个女孩拉家里来呢?无父无母也就算了,她还是好户人家的千金,她家里就任你牵了来?都没说啥话?” 禾小叔就嗤之以鼻:“他们家,只认钱!我去了又要揍我,哼,我是那种站着让他们揍的人吗!珍珍她也一心一意跟了我,上次我被撵回来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半年多了都躺在床上生病,我去了才好点哩!他家里对她也不好,我当然不能看着她受苦,就拿出了一笔银子,连家就让我带她走了,说从此没有她这个女儿!珍珍为此哭了多少回了,这样丧心病狂的只认亲不认人的亲家,我可不认!“ 禾老三哑然,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顿了顿,就说道:“那就让珍珍先住在我们家里,等你们成亲了再说。” 这几天,珍珍一开始是住在老宅的,等到后来,就干脆住到了禾小叔家里。对于这样未婚就住过来的女方,村里从没有见过,一直都风言风语的。 也不是没有见过,当年马氏遇到了禾老大也是如此,只不过两个人还是有些遮掩的,去了外地,一直没敢回来,回来后就直接办了喜事,村人虽议论,但并没有像这回这般严重! 禾小叔很不满意。 禾老三便耐心地劝道:”我是你三哥,我会害你不成!你去听听村里人的议论,那说话可是很不好听哩!我看珍珍天真又善良,是个好孩子,她听了这些,岂不是要伤心……你说她病了这一年,好容易好了些……” 话说到这里,禾小叔就没有再吭声,点头默认了。 当天,连珍珍就搬了过来。 她没有带行李,不过是随身的两件里衣,其他的都需要现买,还好,三房家都有,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让她住,又铺了新铺盖,完全当成是归家的姑奶奶那样对待! 因为这一点,禾老爷子对三房的态度就更好了一些。 连珍珍长得很有几分秀气,就是穿了粗布衣裳,看着也与众不同,但她的眉宇间有着一丝憨真。 有时候,陈氏与她闲话,问她后悔不后悔孤身一人跟着禾小叔来家里,连珍珍也是一脸娇羞:“幺娃他人脾气急,我要是再在娘家住下去,他一定会生气哩!” 552.第552章 陈氏因此无语。 怪不得禾小叔一直洋洋得意,说自己多招人待见,就冲着她这个态度,就能让禾小叔滋生出无限的优越感来。 禾早却觉得这姑娘的脑子有些不正常。 正常人一定会想着名声,之后没有娘家怎么过日子啥的,但是她与连珍珍说话,对方漏出来的话音,似乎对这些很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就是禾小叔是否爱她! 要是在现代,这就是一个为了爱可以抛弃一切的唯爱至上的纯粹女子! 但是,在这样礼教森严,女子没有半点地位的古代,她这样的想法,一定会让她吃很多苦! 禾早与禾春儿只对望了一下,刚刚认识的人,最忌讳交浅言深。因此,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晚上独自相处的时候,很是感慨了一番。 禾春儿感慨完,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就问道:“你说李公子过年会不会来?” 禾早很想翻个白眼:“肯定来,他不来,就是不想娶媳妇了!” 禾春儿的脸一红,即使禾早看不到,被厚厚的膏药给遮挡住了,她嗔怪道:“你胡说啥!过了年就又大了一岁了,可不兴胡说。” 她教训起妹妹来,倒是一本正经的。 禾早就冲着她一笑:“大姐,说真的,这过了年,等你脸上的伤疤好了,李家真的会提亲,你咋想的?” 禾春儿仍然害羞,但是看了看禾早认真的神色,就也认真起来,想了想,轻声:“我能有啥想法,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只要听命就中了!” ”那你喜欢不喜欢李公子?“ 禾春儿低了头,好半晌才低声:”估计是喜欢的吧……反正,他为人好,品性好,又是秀才,又会做生意……嫁过去总不会缺衣少食的,咋的都能养活自己!就是不读书也中,做点小生意,我听说他也跟着种过地,要是生意不好做,那就种地,像咱爹咱娘这样,一辈子也过来了!“ 而且,感情也好! 禾春儿就是很羡慕陈氏与禾老三之间,就算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他们两个却难得的是心意相通,从不会红脸,干什么都是有商有量的! 禾早就嘻嘻笑着:”大姐,你说父母做主,但是你也想了很多嘛!“ 禾春儿被揶揄了,就瞪了她一眼,然后又害羞得低下头去。 大年初三,禾夏儿与三宝在家里,他们的姥舅家已经没有人在了,所以初三这天总是不出去。禾春儿要养伤,也不往外跑,禾老三则带着妻女去了丈母娘家。 陈家迂腐又自傲,自然看不起做生意发家的禾家,去了仍没有得个好脸,窝囊得吃了一回饭,就又回来了。 到了家里,意外得看到大宝与朱娇娇也在。 禾春儿站在屋子当下,看样子刚与大宝理论过一样,眼睛红红的,身体直颤抖。 大宝也皱了眉,恶狠狠得看着她。 朱娇娇则安然坐在一边,嗑着瓜子,像是在看戏。 四宝与禾早就马上跑到了禾春儿跟前,沉声:”大姐,他们欺负你了?“ 过年,家里没有人,只山坡上留了几个长工。 禾夏儿与三宝当然不是带了下人的大宝的对手。 四宝不等禾春儿回答,就扭头怒视着大宝:”你来干啥,这里可不欢迎你!“ 大宝怒道:”臭小子,就这样跟你大哥说话!小心我打死你!“ ”哼,崔家表哥,你忘了那年你在山上被太阳晒了一下午的事了?要是忘了,那不妨去试试在山上冻了一晚上的滋味!你放心,我家会给你备姜汤哩!“ 大宝额头上的青筋剧烈跳动了下,就冷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冷冷瞅了一眼正目光复杂看着他的禾老三与陈氏,淡淡对禾春儿说了一句:“春儿,我跟你是亲兄妹,我不会害你,刚我跟你说的话你记在心里头,好好想想!” 七宝跨出来一步,大声:“我大姐不用想啥,不管你说的啥,我们都不会相信!你快滚吧,我家不欢迎你!” “小崽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就当我是病猫!”大宝也跨前一步,举手作势要打七宝。 七宝是个机灵鬼,立马就去扒禾老三的腿,哇哇大哭:”爹,崔大宝要打我了,他要打死我了……“ 禾老三压抑了下自己的怒气,冷冷看着大宝:”你来干啥?“ 崔大宝哼了一声,骂了一句:”臭小子,不识好歹!“就带了朱娇娇扬长而去。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刚禾老三的问话一样。 禾老三神色复杂,等进了屋后,他就问禾春儿:”刚是咋了?“ 禾春儿却不想说:”没啥,爹,别问了,反正是他异想天开!跟咱们家没关系!“ 看她的样子,不光是生气,而且更像是心灰意冷的一样。 禾早就眉眼一动。 陈氏是不好问的,禾春儿既然不回答,禾老三也就没有再问,只叹息一声:”他已经过继出去了,不是咱家的人了,以后,遇到啥事,你们态度上恭敬些就中了,其他的……也不用多想!“ 这却是像在安慰几个子女,对上崔大宝,就是态度差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是过继出去的了,不亲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禾早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意与欣慰。 以往,虽然他们次次对了崔大宝没有好脸色,但是禾老三无疑是难受的,并且不甚赞同。 等私下与禾春儿相处,禾早就细细问了出来。 禾春儿是知道她的性子,而且,她们两个人关系好,从来不隐瞒彼此的。 所以,她想了想,还是轻声说了出来:”崔大宝他想给我订个亲事!“ 禾早的眼珠子就瞪大了。 李家这门亲事,就目前禾家来说,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而且少年年轻有为,前途甚广!虽然他们家没有明确对外说过与李家的事,但是崔大宝应该是知道的。 他想给禾春儿说什么亲? ”是哪一家?咱认识不?“ 禾春儿的嘴角就微晒,似是在嘲讽:”是咱们府城的一位大人,官居六品,年纪四十多岁,没了正妻……“ 禾早的眉毛就高高挑了起来:”是个什么官?“ 继室,哼,也真他崔大宝能想得出来! 553.第553章 陈氏的心思 “应该是知府衙门里的一个从事,管着些许杂事而已。”禾春儿兴致缺缺。 禾早微微一笑:“这话要是让李公子知道,怕是要闹得不可开交哩!” 她原是一句玩笑话,禾春儿却正色说道:“早儿,这话一个字儿也不能提。” 禾早就点头:“我晓得轻重哩。” 禾春儿低下头,神情恍惚,思路回到了刚才崔大宝跟自己说的几句话上:“你现在都破相了,能做一个官员的继室,也算是你好运了,是你哥哥我念着骨肉亲情,才将这大好机会让给你哩,你不应不识抬举……” 禾春儿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 自从她在家里养伤,已经过去半年,但是这个声称骨肉亲情的哥哥,昨天才只是第一次登门而已,见了也不问她的伤势,直接就说她“破相”了! 这样的骨肉亲情,她真是消受不起。 像是知道禾家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一样,大宝就只跟禾春儿说了说,之后并没有再上门纠缠。 这也让禾春儿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等到大年初四,李宏缀就上门了,如果让他碰到了这些事,那禾三房还真是将脸都丢尽了。 李宏缀这次带来的礼节相当厚重。 有六匣子禾春儿敷膏药用的香料,都是很名贵的那几种,还有一匣子的茯苓,三匹绸缎,十坛子的小米酒,一袋金灿灿的小米,一屉盒子的山东薄煎饼。 这些光药材香料,就极其昂贵。 禾家人很是不安。 李宏缀态度安然:“这些香料和药材都是给春儿用的,这匹绸缎三婶用,这匹缎子早儿春儿用,这匹三叔、四宝、七宝都可以用!山东煎饼与咱们的小娥饼有些像,但是极薄的一层,都是卷了菜或者是肉吃的。也是黄面煎的,味道倒是很清爽!这一屉盒足够你们吃上一个月了。” 那煎饼只有一毫米宽,厚厚地摞了一层,也确实得好久才能吃完。 陈氏就强笑道:“你咋带来这么多东西?” 李宏缀就笑,没有言语。 他已经下决心,今年要娶媳妇进门,给未来丈母娘家送节礼,不丰厚些怎么能行! 禾春儿脸上包裹了厚厚的纱布,但是那双眼睛却如同秋水一般,很漂亮,若有若无地看向李宏缀。 后者微微侧头,佯装不经意地看了对方一眼,双目相对,屋里的温度似乎高了一点。 禾老三也很高兴,大声笑着:“走,就等着你哩,咱一起喝酒去。” 李宏缀是从早上出发的,到了卢家村,也就下午了,三房他们走亲戚已经走回来了。 在饭桌上,李宏缀陪着禾老三喝了几杯,说了会儿闲话,就小心翼翼漏了个口风,大意就是他们家正在家里看日子,看看什么时候适合婚娶! 他这话是明显的暗示了。 禾老三当然听懂了,没有大的反应。 李宏缀便很高兴。 没反应也就意味着不拒绝了。 之前禾老三说要与他家划开界限,他还难受了好几天,生害怕以后他与禾春儿没有机会了。 禾老三喝了酒,晚上就一直絮絮叨叨的,拉着陈氏不肯撒手。 后者有好气又好笑,扶着他埋怨道:“不就是点黄汤,你可这劲儿地往肚子里灌,有咋好喝哩!” 禾老三就长吁短叹:“宏缀他向我提亲了啊,我也是愿意的,但是,总觉得就这么答应了对不起咱闺女儿。咱家才过了多少好日子……我得再留些日子,不给他……” 孩子气的话让陈氏好笑。 但是她不会轻易发表看法,只轻声:“你是当爹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禾老三就呵呵傻笑着。 陈氏无可奈何,给他洗了脚,强硬地按了他在炕上睡觉。 一出门,就看见连珍珍与李宏缀说话,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一个垂首一个行礼,虽说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陈氏想了想,还是决定另外找一个地方给连珍珍住。 她又去看了禾春儿,姊妹两个已经要睡了。 禾早正坐在梳妆镜台前做着保养。 从镜子中看到陈氏进来后,似乎脸上带着一些怒气。 她不由奇怪:“娘,谁惹着你了?” 陈氏一抹脸,勉强笑了笑:“没啥,春儿,你今个儿觉得咋样?脸还疼不疼?” 大概是因为敷的膏药对伤口有着治疗作用,禾春儿的伤口已经结疤了,但总会时不时地有种针刺的疼。 想去问李大夫,人也已经跑了。 不过,去问了黄大夫,后者就斩钉截铁地说是伤口正在好转,疼一点没有关系。 禾家人才放了心。 陈氏也因此记住,每天都要问问这句话。 只有真心将禾春儿放在心上了,才不会忘记。 禾春儿很感动,轻轻一笑:“不算疼,娘,今天就疼了一下。” 之后,她的心思就全部被李宏缀给占据了,没有分神半天,就是后来疼她也不知道。 陈氏就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问禾早:“你晚上抹那么多,油腻不油腻,躺在床上把被子都弄脏了!” 禾早喜欢晚上抹点东西,但是陈氏却是老思想,认为晚上睡觉,就应该将脸洗得干干净净去睡才舒服。 禾早就咧嘴笑:“这是我用咱家的丝瓜压出来的汁子,很清淡,不油腻,没事。” 之前,她用了一段时间的黄瓜敷脸,效果很好,大棚里的丝瓜也结了果,她就用压了很多丝瓜汁。 见陈氏应了一声,就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 禾早不由好奇的问道:“娘,你进来看见谁了?” 她一定是看打了什么不喜欢的事情,不然不会这样沉着脸。 陈氏一怔,摇摇头,等了会儿又问道:“早儿,你说现在李公子也住在咱们家,那连姑娘再住就有些不合适了,你说,该另外给她找个什么地儿?” 禾早与禾春儿就面面相觑。 禾春儿想了想,才问:“娘,你要是觉得对连姑娘名声不好,那就请李公子住在镇上好了,咱们镇上也有那么多租的院子。” 李宏缀之前也常住过的,想必会嫌弃。 陈氏脸上没有很高兴的神情,也没有不高兴,只点点头:“那也中……” 禾早看着看着,就恍然大悟! 554.第554章 再捏小泥人 陈氏是一个个非常规矩的人,她注重礼教,看重外人的闲言闲语。对自己的名声非常在乎。但是,连珍珍却与她恰恰相反。 其实,从刚见到连珍珍的那一刻起,禾早就觉得陈氏不喜欢对方。 她不由对连珍珍起了丝同情之心,在现代,非常常见的现象,但是在这个时候,就会引起非常大的影响,而且是坏的影响。 哪怕是贤惠温柔的陈氏,也看她不起,甚至在李宏缀上门后,就担心着担心那。 怪不得她脸色不好。 禾早从窗口看出去,能看到李宏缀正与连珍珍在说话。 连珍珍与李宏缀的年纪差不多。 禾早也开了口:“那不如,就让李公子住出去吧,现在家里这情况,他住出去更好看些。” 禾李两家,明眼过完年后就要议亲了。 陈氏沉默着,好半天才点点头,声音有些淡:“那就这样吧。” 她也往窗外看了一眼,眉头就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禾春儿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她与禾早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次日一大早,李宏缀就来了邀请禾早禾春儿去镇上游玩。 家里没有啥亲戚了,又从年头忙到年尾,原本说让禾老三与陈氏也去的,但是两个人却不想去打扰小一辈,就没有去。 最后,是李宏缀、禾春儿、禾早、四宝、七宝和连珍珍五个人去了街上。 连珍珍就在三房住着,去逛街难道能漏下她? 禾早就去问了对方,没想到她就一口答应了。 倒是让禾早再次汗颜了下,这姑娘也太实诚了! 她孤身一个姑娘,就这样跟了还算是陌生的人一起去街上,不觉得不舒服吗? 禾早试探得问要哦不要叫上禾小叔。 连珍珍就点头:“叫他吧,咱一起去玩,你小叔说你们镇上可热闹了!” 禾早笑眯眯得点头,几个人就一起出门,去叫禾小叔。 但是,刚走出几步路,就听到后面陈氏的喊声:“你们几个停停,我也要去。” 扭过头,陈氏正扯了禾老三的袖子,在后边急急跟过来。 禾老三今天约了人要去喝酒,但是又拗不过急性子的陈氏,就无奈地跟了过来。 众人都能明显看见他脸上的不情愿。 禾早忍不住扶额:“娘,你们不是要在家里休息?” 刚他们都商议好要去哪里哪里玩了,有陈氏在场,肯定不会同意的。 陈氏就笑笑,很慈爱很温和的样子:“你们几个去不放心,我和你爹也跟过去吧。” 她的视线就隐晦得闪过连珍珍与李宏缀。 昨天的那一幕,她想了一晚上,早上起来,仍放不下。 既然连珍珍不注重名声,又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李宏缀是个比禾小叔还要优秀的少年,说不得对方不动心。 而且,连珍珍与禾小叔的年纪相差的太大了,禾小叔都二十好几了,这姑娘才刚刚十六岁。 陈氏就是不放心。 她既然这样说,其他人当然不好说什么。 就一起上了路,去找了禾小叔,对方却因为昨天出去与人喝酒,现在正在宿醉,起不来。众人跟他说什么,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珍珍见状,就主动开口:“那我就留下照顾他吧。” 让一个未婚的姑娘照顾人,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禾老三作为兄长,轻咳了一声,拒绝了:“不中哩,你说去玩就去玩,那我就留在家里看着点幺娃。” 连珍珍咬了唇:“他爱喝酒,我不放心他。” 禾老三迟疑得去看了陈氏。 他们既然让连珍珍住在他们家,就是想让她与禾小叔成亲前,尽量少接触,名声上好听一点。 他是男子,不好与女眷说话,就想让陈氏开口。 后者思忖了半天,才道:“你们去逛,我和连姑娘留下来,我照顾幺娃,珍珍去给幺娃做饭。” 有她这个嫂子在,倒是也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禾老三想了想,也就点头:“中,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我中午约了人,你不去街上了,那我就也不去了,我去和里正吃饭去。” 三房家现在发展到这种地步,与里正的帮助是息息相关的,之前他又一直住在县城,与里正的接触也少了点。怕人会说自己富裕了就眼睛里没人了,禾老三决定趁着过年几天,好好与乡里乡亲的说说话。 陈氏就没有再说话。 禾早他们高高兴兴地去了镇上游玩。 逛了街,买了小东西,又一人一串糖葫芦吃着。 禾春儿脸上带了厚厚的面纱,不方便吃,就没有吃,李宏缀年纪大了,也就没有吃。 他们两个渐渐走到了几人后边,垂头接首的,在说悄悄话。 禾早偶尔扭头,能看到李宏缀脸上满是笑意,而禾春儿那白润的耳垂上,已经是红艳艳一片。 四宝就带了笑转移她的注意力:“早儿,看,又是捏泥人的。” 在县城里见多了捏小泥人的,禾早就兴致缺缺,不过,脑海中突然联想到了某件事,她眼珠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便一手拉了四宝,一手拉了七宝,挤到了摊子前,兴致勃勃得看着那已经捏好的泥人。 “大叔,咋卖?”清脆的声音。 “闺女儿,便宜着哩,三文钱一个。”捏泥人的是个有点胖的中年人。 禾早就笑着:“给我捏一个吧。” 说着,她就伸手比划了下要捏的泥人的模样。 七宝大眼睛忽闪忽闪,忽然就探头偷偷对四宝说道:“四哥,她是在捏阿澈哥的泥人吧?” 四宝点头微笑。 许久没见那个人了,想必禾早想得很,其实他们也都很想,只是平时不说出来。 禾春儿也走过来,想到了当初被禾早扯断胳膊的那个小泥人。 禾早接过那个与阿澈五分相似的小泥人,心满意足。 扭头看见禾春儿,眼珠子转了转,就对摊主说:“大叔,再照着这个人的样子捏一个吧!” 她伸手指的却是刚刚走到摊前的李宏缀。 禾春儿忙道:“哎,你捏他干嘛!” 禾早大眼睛就一眨一眨的,古灵精怪的样子:“自然是方便某人看啊!” 七宝笑出了声。 李宏缀的脸微红,轻咳一声,似乎很害羞的样子。 而禾春儿却要去拧禾早的耳朵:“小丫头,净胡说!” 555.第555章 好运来 禾早就嘻嘻笑着躲开了。她躲到了李宏缀的后面,后者也很有眼色,立即就伸出手拦住了禾春儿:“好了,好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禾春儿就瞪他一眼,脸依旧羞红着,却跺了跺脚,起身去了一边。 禾早就从李宏缀后面探头,微笑。 禾春儿的样子,更像是羞,而不是恼。 她是真的将李宏缀放在了心上。 最后,他们还是要了一个捏成李宏缀模样的小泥人。 是要给禾春儿的,但是禾春儿却死活不要,禾早就佯装很可惜的样子:“那没人要,我也不要。”她嫌弃地扬扬手中的小泥人:“我扔了算了!不用占了手去拿它了!“ 说着就作势要扔。 禾春儿就忙赶上两步过来,急急拦住:“哎,你扔干啥!” 禾早就眼疾手快,将小泥人扔到了她怀里。然后朝前跑了两步。 禾春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四宝与七宝都笑起来,只是前者的笑容有些复杂,而后者却单纯地是在高兴。 他也很喜欢李哥哥,如果能和自己成一家人,那也是蛮不错的。 倒是李宏缀有些不忍,走到禾春儿跟前,低声:“你要是不想要就给我吧,我拿着。” 他这样一说,禾春儿就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矫情了。 她低了头,将小泥人放到了荷包中,动作小心翼翼的,很温柔,纤长细白的手指做着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李宏缀的心就有一丝痒麻。 禾春儿轻声:“我家买的,干嘛要给你。” 说完这句话,就朝前走了。 李宏缀怔了怔,然后唇角翘了翘,就也负手跟在后面。随时预备付钱! 禾早他们也理所当然。 反正,现在两家都没有说明,李宏缀正是要讨好他们的时候了,等再过段时间,一说定,谁来巴结他们啊! 有这样的待遇不享受白不享受! 等逛到了半早上,几个人讨论着是不是该去茶楼喝杯茶。 他们不准备在街上吃破午饭,家里已经备好了。 而且,因为从初二就可以逛街了,今天也要破五了,街上行人很多,也很热闹。 谁知道从茶馆里却先后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人,禾早他们很熟悉,是轻易不出村子的禾老爷子,他背着双手,微微佝偻着身体,正在前面走着。 他的后面,跟了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白胖的脸,看着气度极其闲适从容,而那双眼睛中,却又透露出一股精明事故。 四宝就蹙了眉:“是他!” 禾早却不认识:“是谁?” 禾春儿似乎也认识,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因为他们就站在茶楼大门的正面,禾老爷子与那中年男子走过来,就正好碰到。 禾老爷子看到他们,似乎有些吃惊,眼睛微微睁大。 四宝率先喊了一声:“爷!”又对他身后的中年男子见礼:“朱大伯!” 朱? 禾早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恍惚觉得这人跟谁相似,那脸庞,那眉眼,与朱娇娇有三分相似。 他竟是朱娇娇的父亲! 不过,禾老爷子与这个人搅在一起干啥哩? 三房的孩子都有这个疑问,视线在禾老爷子与朱父身上转来转去。 禾老爷子淡淡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几个人,等看到跟在后面的李宏缀与禾春儿时,眼神有些变幻。 “爷,你咋来镇上了?”禾早笑着迎上前。 禾老爷子咳嗽一声,淡淡的:“你们来镇上玩啊,那去玩吧,我要走了。” 四宝就赶忙说了一声:“那我送爷回去。” 在路上遇到了长辈,本该护送的。 禾老爷子就摆手:“我又不是真年纪大了,不能动弹了,这好端端能走哩!” 他抬脚往前走去。 朱父对禾早几个颔首笑了笑,态度很温和:“也来玩啊?啥时候上家里去啊!家里都备了糖瓜子等着哩!” 伸手不打笑脸人,禾早几个人都很有礼貌地一一问好。 “朱伯伯忙!我们就不恭送了。”四宝彬彬有礼。 朱父也笑呵呵地走远了。 等他走了,禾早才与四宝凑到一起:“今天破五,咱爷不在家里,出来干啥哩?还和朱家人搅到一起!” 四宝摇头:“不知,但是,肯定不是好事!” 朱家的名声在镇上很难听的,为富不仁,两口子爱财如命!朱娇娇的名声很不好。 禾家人虽说与朱家做了亲,但平时几乎眉宇来往,尤其是三房,根本就没有去过朱家。 倒是大房二房,去过几次。 禾早就也不再说什么,只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 中午吃了破午饭。 李宏缀也是在家里吃的,竟是吃出了包在大馍里面的铜钱。 惹得一家子都纷纷恭贺他今年肯定是好运来。 另一个,被禾夏儿吃了。 她似乎很不好意思一样,拿了那枚铜钱,安静地坐在那里。 陈氏就道:“都拿去供香供香吧!供香完了就自家放起来!” 禾早就接口笑道:“这可是幸运币!一定要收好!” 李宏缀就好奇:“为什么叫幸运币?” 禾早一拍脑袋,呵呵傻笑:“是口误,口误,这是幸运铜钱!” 这时候,并没有人民币的说法。 “夏儿,今年也有好运哩。”禾春儿诚心诚意地说道。 禾夏儿见七宝可怜巴巴地掰着自己的大馍,里面露出来包裹的红萝卜,红薯,红枣和核桃仁,又用手捣来捣去,就是没有铜钱,不由好笑,忙将自己的递给他:“你拿着吧,七宝,沾沾喜气!” 大年初一已经有过这一出了,所以七宝一点也不感动,只嘟了嘴,大眼睛水汪汪的。 禾早就揪了他的耳朵,骂道:“瞧你这一点出息!不就是没吃着铜钱哩,你要钱,二姐给你一大堆,让你数个够!” 七宝瞅了她一眼,敢怒不敢言。 他的耳朵还在禾早手里捏着,微微侧着小脑袋,那大眼睛一斜一瞅,看着又可爱又可怜。 禾老三哈哈笑着,蒲扇似的大掌就去揉他的小脑袋。 粗手粗脚惯了,也不注意力道。七宝就跟着他的动作动来动去的。 “男子汉大丈夫,在意这个干啥!来,喝杯酒!”禾老三将自己喝剩下的半杯小米酒递给七宝。 556.第556章 禾老爷子发怒 平时,男娃也是不喝酒的,七宝顿时一扫了刚才的不快,兴致高高的喝起酒来。 陈氏忙忙就要拦住,吓得七宝将半杯酒全部倒进了喉咙里,呛得他咳嗽,等再抬头的时候,一张胖乎乎的小脸,就跟着火了一样,红通通的厉害。他整个人也有些懵,晕头转向地看着人。 一家子都笑了起来。 陈氏就埋怨禾老三:“他还小哩,你给他喝那么多酒,这一下子醉了,可是咋办!” 禾老三丝毫不以为然,相反,还有些得意:“男娃就该从小锻炼喝酒,长大了才有好酒量哩!” 他又看了四宝:“你也该多喝点。” 四宝忍着笑,恭敬地应了声是。 下午,就在家里嗑瓜子,吃零嘴,打牌。 等到了晚上,禾夏儿去了老宅拿三宝的衣服,回来后,才说了一件让人很意外的事。 禾老爷子想要将禾橘儿接回来来养胎。这会儿正在家里说事情呢。 马氏根本不同意,与禾老爷子吵起来了。 禾早的脑中就极快抓住了一个念头。 禾春儿讶异:“咱爷能和咱大娘娘吵起来?是咱奶和大娘娘吵的吧?” 禾夏儿就摇头:“不是,是咱爷,咱爷老生气了,连桌子都摔了,我娘吵不过,就坐在地上哭!” 禾老三就站起来:“那我得去看看,看到底咋回事!” “就是,快去吧,不应大过年的又把人给招上门去看热闹!”陈氏也很担忧,她站起来:“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 禾老三就摆手:“家里有客哩,你不用去了!” 她这个媳妇不招待见,还是不要上门去找骂了。 四宝也站起来:“我跟着爹去。” 他现在是长子,去是应该的。 禾早就叹口气,这一家子,过个年都不能让人消停。 她就跟在了后面。七宝是她的小尾巴,怎么会错过这样看热闹的机会,也颠颠跟了过去。 等到了老宅,正是热火朝天。 门口就传来禾老爷子的大声嚷嚷:“你滚,你滚,我家里没有你这样的媳妇!赶紧打哪儿来滚哪儿去!带上你的闺女儿子,给我滚!” 这声音嘶声力竭,简直是极其愤怒。 三房的人面面相觑。 禾老爷子发这样大的脾气,可算是平生仅见。 他对大央、连翘一直都很好,比对三房的孩子都好多了,禾早都以为他不在乎这些血缘。 没想到,心里也是在乎的。 只是平常隐藏的好,让人看不见。 马氏显然是怔住了,好半晌才嗷得一声叫出来:“你说啥,你个老不死的,你说啥!我大央连翘咋了!那就是你孙子你孙女!长大了会给你挣钱了,你就要翻脸不认人了是吧?啊!你个老不死的!我和i拼了!” 屋里,就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禾老三急忙赶进去,到了屋里,却是愣住了。 禾老爷子被马氏压着倒在地上,后者拼了命一般,在他枯瘦的脸上招呼着,但是女人到底是女人,马氏在禾家也没有吃多大的苦,力气有限,不过一瞬,禾老爷子就翻身起来,扬起手,狠狠给了马氏一巴掌。 禾老三刚刚进去,禾老大已经冲了上去,将禾老爷子用力一推,后者就在地上一个翻滚,然后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禾老大却完全没有注意这点,正着急地扶了马氏起来:“你咋样啊,你咋样,要不要紧?脸流血了!” 他心疼地去为马氏拭嘴角的泪。 禾老爷子刚刚的那个耳光,打得极重,包含了所有的愤怒和宣泄。 马氏的脸肿了半边,耳朵嗡嗡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只是模糊察觉到禾老大来搀扶自己,就抱着他的膀子,嘶声大哭起来。 她这里热闹得很,禾老爷子那边却异常安静闹。 他倒在地上后,禾老太太就尖声叫起来。 禾老四与禾老三就忙忙冲了上去,后者却已经厥过去了。 脖子似是扭到了,歪在一边,看着悄无声息的,让人心里发毛。 禾老三急忙大喊:“快叫大夫,叫黄大夫去。” 四宝知道事情轻重,转身就跑。 禾老四也道;“三哥,咱将爹抬到炕上去。” 禾老三点头,兄弟两个咂舌,将禾老爷子小心抬到了炕上。 似是动着他了,禾老爷子就突然呃了一声,挣扎着抬起手来,嘴里却说不出话,留了很多口水。 禾早心里一惊,这是……中风的征兆! 禾老三也意识到了,脸色上忧心忡忡。 禾早就忙说道:“先不要移动我爷,不敢动他!” 刚刚中风的人,是不能胡乱移动的,不然症状会更严重。 接下来该怎么做,禾早也不知道,她想了想,道:“那咱们就等着黄大夫来。我爷这像是中风!” 禾老大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呆呆的站在那里。马氏在听到中风那两个字后,哭声就戛然而止。 她往左右望了望,神情有些惶恐。 如果只是平常的小吵小骂也就罢了,但是现在,因为他们夫妻的缘故,让老爷子瘫痪在床,那外头人的唾沫星子都会淹死他们! 她迟疑了会儿,就突然大叫一声,然后晕倒在地上。 禾老大顿时急得六神无主,使劲去摇晃她,死命得喊着她的名字。 禾早刚才分明看到她的眼珠子在晃动,就猜到她是想以此逃脱惩罚。 她微微一笑:“我大娘娘这厥过去没事,只是一口气堵在嗓子里罢了,看我的,大伯,你让开!“ 她走到人跟前,顺手从被摔在地上的针线筐上,拔出一根细针,然后蹲下来,突然大叫一声:”呀,我大娘娘的人中这里有一个大蝎子!“话音未落,就朝着马氏的人中重重扎了过去。 马氏瞬间就疼得嚎叫出来,因为疼痛,整个人都从地上坐了起来,又像是甩蝎子一般,拼命地去甩头,一边惊恐地问:”蝎子在哪里,蝎子在哪里?“ 刚蛰的那一下,火烧火燎的疼。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她。 马氏去摸了下人中,摸了点血迹。 禾早就一拍手,好似很高兴地说:“看,我把大娘娘给治好了!” 众人都不是傻子,看到这幅情形,当然会猜到马氏刚是装的,脸色便都难看起来! 这算什么! 557.第557章 中风 禾早嘻嘻笑着:“呦,瞧我大娘娘不好意思了,大娘娘,我刚是拿针扎你的,你咋一听说我拿针扎你,就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先前昏过去了呢!” 马氏就看向她,目光恶毒。 禾早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挑衅。 禾老三就目光不善地看着大房夫妻,尤其是禾老大:“大哥,你刚是咋回事?” 禾老大很是羞愧,低了头,懦弱着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禾老四也很是不满:“大哥,你真是糊涂了,竟敢对咱爹动手,要是咱爹真有个好歹,你……” 他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禾老大似是十分懊恼,蹲下身子,扒了自己的头。 马氏跳起来:“哎,你们想咋哩,看不起我们是哩?啊,是联合着要欺负我们对不对,那尽管来啊,谁怕谁!” 没有人搭理她。 禾老太太从炕上就猛地爆发了,一下子扑下来,正好扑到她身上,两人一齐跌在地上,马氏一声尖叫,禾老太太就抡圆了手,使劲扇她的耳光。 马氏惨叫着,也要还手。 但被禾老四给抓住了。 禾老大睁大眼睛,想要冲过去,禾老三却拦住了他,语气很淡:“大哥,你对咱爹动了手,还要对咱娘动手吗? 禾老大就愕然顿住,好半晌,才无言放开手。 马氏被打了二十多个耳光,刚才的尖叫已经变成了有气无力地哼哼声。 禾老太太的手劲也不小,马氏此时已经口鼻都流出了血,头发散乱,整个人在地上滚着,像是从泥中拉出来的一样,看着好不可怜。 禾老三才劝了句:“娘,出出气就中了,不应把人给打死了!” 禾老四也抱住她往后拖。 禾老太太仍是不解气,张牙舞爪地朝空气中抓着,一边嘶声喊叫道:“你个鳖徒孙,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马氏躺在地上,连动也不能动弹了。 禾老大忙冲过去,搂着对方,竟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娃娃大哭起来。 禾老太太气得指了他大骂:“你个白眼狼,你个眼里没有老子娘的混账东西,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我不超一生了你就把你给溺死在尿桶里,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我打死你……” 禾老太太想想如果禾老爷子真的瘫痪了,她一个人,可算是无依无靠了,而大儿子却一心一意向着媳妇,敢对他们做父母的动手。越想,就越悲伤,到最后,她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四宝带着黄大夫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不过,马氏与禾老大看着很狼狈,像是受到了欺负一样。 禾早就轻咳嗽一声:“黄大夫,你快看看我爷,他刚才被我大伯和大娘娘给推了下,在地上滚了下就晕过去了,现在,好像连话也说不成了!” 黄大夫就去看禾老爷子。 刚才这样混乱的局面,谁也没有注意到禾老爷子正艰难地指了手,指向马氏,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声音很小,又吐字不清,嘴里口水流了一地。 黄大夫就忙上前两步,仔细翻了翻他的眼皮、鼻子、嘴巴,又捏捏他的手,最后把把脉,然后摇头叹息一声:“这是中风了!” 一屋子的人都心凉了半截。 禾老爷子不年轻了,但是,他一向身体硬朗,就是去年秋,还精神抖擞地下地干活呢,这瘫痪两个字,怎么想都不可能和他联系到一起。 禾老三急忙问道:“那还能正常走路不,有啥影响?” 黄大夫便道:“看症状应该属于轻微中风的一种,就是这嘴不会说话,这右半边的脖子,胳膊,右半身都不能动弹,腿倒是无碍,能走路,但是不是很方便!” 禾老三想了想,点头:“那就麻烦多多费心诊治了,钱上不是问题,有啥好药方子,尽管用上,不要为我省钱!” 黄大夫点头:“我晓得哩!” 禾早就问:“是不是得用针灸?” 黄大夫应了一声:“我先用针扎几下,病症就会减轻许多。” 禾早很有眼色,看着他将药箱子给打开,就忙帮着把针都一列排开。 黄大夫就扎了几下,禾老爷子就啊啊了几声,说话声音倒是比先前要清晰了点。 黄大夫收了针,写了药方子,又对禾老三道:“我以后每三天来一次扎针,要是还有啥突发情况,尽管去找我,我一般都在家里。” 禾老三就忙应声。 黄大夫就要走,禾老大却半牵了马氏到跟前:“大夫,你也帮着给看一看,这要紧不要紧?” 黄大夫停下脚步,看了看其他人。 禾老三与禾老四都脸色难看,却沉默着。 禾老太太就指了她大骂:“不应给她看,疼死她拉倒,我还嫌打得不很哩!老大,你好,中,你好啊,你就向着她!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 禾老大不敢做声,只哀求地看了黄大夫。 黄大夫轻叹口气,他对于禾家发生的事已经很习惯了,也不去问了。就站在那里,看了看,然后说道:“没啥大事,就是些皮外伤,这几天会有些头晕,耳鸣,喝上几天汤药就中了。”想了想,他看看剑拔弩张的屋内,轻声:“再就是少劳作,多休息!” 禾老大就忙道了谢,急急追问:“大夫请开药吧。我这里有钱!” 禾老太太往地上吐了一口:“你有钱,你的钱都是我的,你敢拿出来试试!” 禾老三就劝了一句:“娘,我爹这病得安静,不应多吵!” 禾老太太这才闭嘴不说了。 黄大夫就也开了药,走了。 禾老爷子瘫痪了,禾老四就去叫禾小叔,又去镇上找禾老二与禾大姑。 禾大姑自从上次将禾小姑卖给大山里面后,就总不露面,过年的时候来了一回,讪讪然的,与人说话,也没人搭理她。 也就是奇怪,每一个人都知道是禾早出的主意,但是对了她,倒还是平常,但是对了禾大姑这个命令执行者,都非常讨厌。 就是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见了她也不吭一声。 禾大姑就不好意思再来了。 这回,一听说消息,她就赶忙来了,她觉得这是一个能打破先前僵局的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558.第558章 说事 她就急着叫上才崔光远,崔芳芳和崔大宝一起回来,在路上还遇到了禾老二一家子,刘氏坐在车厢里,倒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都来了啊,唉,也说不清,老宅咋有这么多事!现在老爷子又中风了,真是哩,以后可有的忙了……” 禾大姑就笑。她一向最会说场面话:“老人生病了,得子女伺候,这也没啥好抱怨哩,赶紧赶过去就是。” 刘氏就撇了撇嘴,放下车帘。 车子以前一会到了卢家村,一行人一起去了老宅。‘这样大的动静当然会引起村人的注意,尤其是今天才正月初五,都不在家里过年,跑到这村里干啥! 再一问,就都知道了,禾老爷子大过年的与大房夫妻吵架,然后就中风了,半个身子都不会动弹了。 村里人便也都议论纷纷。 禾大姑一进屋内,就哀嚎哭出声:“我的爹哎,这是咋的了,这咋刚来过,你回去你就成这模样了!” 她一说话,一屋子的人就都不高兴了。 这是啥意思? 啥叫你在的时候没事,你一走就出了事? 意思是他们不够孝顺,是他们惹得老爷子中风吗?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禾老三就直接对她说道:”大姐,爹这病不能多嘈杂,你还是不哭的好。“ 这话很不客气,禾大姑脸一红,就忙抹了眼泪,勉强笑笑:”我知道哩,我就是一看到咱爹这样子伤心。“ 她去了炕头,看了看躺在那里闭目的禾老爷子,就轻喊一声:”爹?“ 禾老爷子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才啊了一声,含糊得说道:“是……谁……” 他说话的声音非常不清晰,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旁人跟班听不清楚,倒是禾大姑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仔细听了听,才听清楚。 她心里就是一凉,现在禾老爷子连她都不认识了,可见这次是真的病的不轻。 她心里才真正有了一丝难过,对禾老爷子说的话,也就包含了更多的耐心,怕他听不清楚,就将声音提高:”爹,我是梨儿啊,我是大闺女啊,爹,你不认识我了?” 禾大姑是有些伤心的,以前她最得宠。 禾老爷子就啊了一声,好半晌才叹息一般地说了句:“是梨儿……” 之后就躺在那里,又闭上眼睛,似是睡着了。 禾大姑就问:“这看样子咋像是糊涂了哩?” 禾老太太一直盘腿坐在禾老爷子身边,听到这话,就又开始拍着大腿哭嚎:“我的老头子啊,你要是真傻了,留下我一个人该咋办……” 她今天已经嚎叫了大半天了,大房三房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听而不闻。 禾老二禾大姑他们却是刚刚到的,一听她这话就觉得难听,不由都皱起来了眉头。 禾老二就忙凑上去刷存在感:“娘,还有我呢,你放心啊,有我在,不会让你和爹挨饿哩!” 禾老三就轻声:“让咱娘看着咱爹,咱出去说说话。” 禾早也道:“屋里一堆的人围着,味道也不好,我爷估计也难受!” 她这样说,众人就不说什么,都沉默地往外走去。 只有禾老二妆模作样得叹息道:“唉,让咱娘伺候咱爹我不放心,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出去吧。” 那模样,就好像他一个人是孝子,其他人都不孝一样。 禾早便立刻翻了个白眼。 禾老二到底也是秀才老爷,却连个话外音也听不懂,她都怀疑他这个秀才是怎么考上去的! 禾老三也很无奈,压抑着自己的性子,淡淡:“咱趁这个功夫说说咱爹这样了,咱爹娘该咋伺候!谁来伺候!” 禾老二瞪眼睛就要说话。 禾老太太低着头不吭声。 禾老三就猛地提高声音:“二哥,咱出去说!” 禾老二对上了他的眼睛,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他不由就禁了声。 禾老三轻声:“我们出去说。“ 他往外走着。 禾老二也垂头丧气跟在后面。 刘氏跟在他后面,心里已经盘算开了。 外面太冷,这是大事,又不好直接站在外面说话。 禾老三就指了指被收拾出来的他们住过的那间厢房,现在因为连珍珍搬去了他们那里住,这里没人,也暖和。 众人就都进去了,等左右悄悄,却看不见禾老大。 禾老二诧异:”老大哩?“ 因为禾老大太老实,平常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禾老二对他并没有半点恭敬,总是直接喊老大。 禾老四开了口:”咱大哥在那屋里照顾大嫂。“他闷头闷恼说了一句,众人都听不明白。、 刘氏就冷笑:”大嫂又病了?病得可真是时候!“ 禾老三就道:”不是,大嫂是受了点小伤!四宝。“ 他对四宝说:”你去把你大伯叫来,就说咱们要商量事情,他这个大哥得在场!“ 禾老大是长兄,按理说,现在这些是都应该是他安排的。 但是,他为了照顾马氏,连老爷子那里也不去,其他的就更不用指望了。 四宝去了会儿,然后回来,直接就是一句:”大伯说等会儿再来,他现在正为我大娘娘上药呢!“ 一堆人就等了他一个。 禾老二就又皱眉了:”他不来,都说不成事!一直都是这性子,啥大局都不知道!他不在,让大央来,大央也算长子,也可以说事!“ 一扭头,就又更火了:”大央了,咋不见他?他去哪儿了?咋大房的人都不见了!“ 禾老三就苦笑:”刚你们没来的时候,大房的几个孩子,去找我们闹了一场!大央和连翘……“ 却来越不懂事了。 后面的半句话他却没有说出口。 禾早看不是事,直接说:”我去叫人!“ 一家子都等着他呢,人不来算咋回事。 她刚刚走到门跟前,就碰上了进来的禾老大。 禾老大脸色很不好,身后跟着带着怒气的大央与连翘。 ”大哥,咱爹现在中风了,听大夫的话,应该是很难会全好,咱们得派出人专门照顾咱爹,咱娘年纪大了,不能让她一个人照顾,她也照顾不来!“ 禾老大就坐在那里,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559.第559章 伺候 又问他,他直接就说:“那你们商量着吧,我没啥意见!” 他是老大,但是做事从来都不趟前,除了马氏和两个子女,似乎谁都不能入他的眼一样。 禾早见状,心里也微微有些不舒服。 就说禾老爷子,虽说平日里是偏了老二和两个闺女,但是对他这个老大也是不错的,他却总是这种态度,而且,老人总是他给推倒的吧! 禾老三也微微皱眉,却看向禾老二:“二哥,你咋说?” 禾老二在禾家的地位高,是事实,本身也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 禾老三不会越过他去做处理。 禾老二也很干脆,他来后也听说了事情经过,知道是大房的责任多,就直接开口:“按理家里老人都是长房赡养哩,但是,咱家都是孝顺的,那就四个房头一起轮。大房任务重一点,轮十天,三房有钱,轮八天,剩下的二房和四房,轮五天。就这么定了!” 他直接就要拍板。 禾老三沉吟着没有说话。 禾老四倒是说了句公道话:“三哥家不是长房,该和咱们一样,要么一起八天,要么一起五天!这事情不公平!” 禾老二就要瞪眼睛了。 禾老爷子一瘫痪,那不得花钱看病吃药,让三房多赡养几天亏不了他。 禾大姑就适时开口:“那我就将三房的那多的三天轮了,也不枉咱爹疼我一场!” 她是闺女儿,就是精明事故的禾老二,也没有想过让她去轮。 现在听她这样说,就很高兴:“那中,让橘儿也轮两天,这就是一个月了!” 禾老三就摇头:“橘儿那里估计不成!她现在害喜呢!” 去了山里面一趟,知道禾橘儿一怀孕,在屈家倒是开始作威作福了,公公婆婆都对她不错,原本以为老大是个傻子,不会有后,没想到橘儿很争气,刚嫁过去的第一年就有孕在身,公婆都十分重视,不敢再打再骂。又天天打猎炖肉给她吃。 一段时间,没见,禾橘儿倒是变胖了一些。 禾老二就轻哼一声:“她?你当咱爹为啥和大哥争吵?还不就是因为咱爹娘不烦心橘儿,要把她接回来家来养胎!咱爹都和大宝媳妇的亲爹,镇上的首富朱亲家商量好了,到时候就拖了人家去屈家接人!” 禾早不是很明白,四宝倒是听说过些事情,在她耳边前小声说:“咱大姑家做的小的倒卖山货的生意,那朱家,做的就是大的,这方圆几百里,基本上的山货都是他家倒卖的……” 也就是说朱家能管得住屈家! 禾早这才明白为哈看到禾老爷子在街上与朱父说话了。 她点点头。 禾老二说着就去斜瞅了禾老大:“大哥,你这推了爹才有这一茬事,你是罪魁祸首哩,咱爹看病花钱,你咋的也有个表示才中哩吧?” 一直没吭声的大央就先开了口:“自然得拿钱,但是我爹挣的钱都是爷奶那里,花多少钱,就请奶拿钱花就中了!” 这话说的! 禾老二就不高兴:“你当光你家交钱了,都交钱了,有长辈在,谁还能有私产不成?” 连翘就冷笑:“二叔你当然有私产!你家里可从没有往家里掏过钱!” 禾老二恼羞成怒,直直往前迈了两步,瞪着连翘:“你这死丫头再说一遍我听听?是跟谁学的话啊?是不是跟你爹?老大,你就是这样跟几个孩子说的?啊?你咋当的老大?” 禾老大嘴笨,好半晌才说一句:“我也没钱……就几文钱……” 禾老二哼了一声:“就那几文钱,你是哄骗谁哩,谁不知道马氏有个娘家哥哥,做生意最挣钱,你家里那新换了家具衣裳首饰,当我不知道还是咋的!” 大央和连翘就眼睛喷火,握了双拳盯着他。 禾老大不会拌嘴,直接就开口:“我回去拿,有多少拿多少!” 他其实也理亏,他不是铁石心肠,将禾老爷子推倒后就一直在后悔,只是一直不爱说话,就没有表现出来过,再说了,也为马氏担心,心里也有些埋怨禾老太太,有的话就更不好说出口了。 等他走开,大央与连翘还在屋里待着。 禾老二看他们很不顺眼,直接轰走:“都走走走,大人说话,你们在这里干啥,没事干,进屋照顾你们爷去!” 大央与连翘互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禾老二就又对禾老三说了:“这家里出了大事,你家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话未说完,禾老三就懂了他的意思,没有推脱,直接就开口:’只要能用的着我的地方我当然不会推脱!爹生病了,要看病吃药,我先拿出二两银子放在这儿,只要能把病看好,钱不是问题!” 禾老四也跟着说:“我也是,拿出二两银子!” 他一直在县城卖烧饼,也攒了不少钱,自家也没有大花销,而且自从媳妇带着儿子失踪后,他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傻了,将挣来的钱一分不少的全部上交,自家也留了一半花用。 二两银子他是能拿出来的。 禾老二就皱了眉。 他有些不悦地看了禾老四,责怪对方没有眼色。 他那话明显是让三房拿钱的,他跟着凑啥热闹,可是打了烧饼挣钱了! 他哼了一声,三房有钱不拿白不拿,不如拿了,他们各家省心。 他这里还没有感叹完,禾老四就看了他:“二哥,你家也拿出二两银子吧,不管大哥拿出多少,我们总也要尽点心意……” 二两,对当着教书先生的禾老二来说,那相当于三四个月的束脩,但是因为有家里的帮忙,他倒是也不太看重这二两银子,见一屋子的人都虎视眈眈看了自己,到底是要脸面的,只好不甘愿地点点头:“那是自然哩。” 刘氏就一阵肉疼! 禾老三来了后,将手里的银钱递给禾老二:“我找了找,就这么点。” 禾老二接过来一看,就是不高兴:“才及十文钱,够干什么!” 禾老大有些低声下气:“娃他娘也要看病吃药,这钱得除下一部分,就剩下这么点了!” 禾老二根本不相信大房就这么点钱! 560.第560章 老爷子的哀求 就干脆问了禾老大:“你们家的钱都是谁管的,要是你媳妇管的,直接问她要去,根本就不会这么少!” 他一直眼馋了大房跟着镇上的铺子挣钱。想趁这个机会,将大房手里的钱给捞出来一点,按照以往习惯,这些钱给了老两口,最后也会给自己送来,所以也就相当于落到了自家口袋。 禾早当然知道他的性子,也不管他怎样和大房纠缠,就直接说道:“要我说,咱们每家拿出二两银子,就有六两银子了,我爷这前三个月的银钱有了,等三个月后,钱用完了,咱们再继续说!这钱得专门交一个人保管着,不然这个借一点,那个借一点,或者是谁买啥花了一点,就不好了!这是给我爷养病用的,就只能让我爷用!” 禾老二就淡淡道:“哪里是六两银子,你爷对你小叔那么好,也有他的一份子!” 禾小叔刚并没有叫来,他又在家里喝醉酒了,说话都说不清楚,要不然他对禾老爷子还是亲的,一停消息肯定就赶了过来。 禾老三倒是说道:“幺娃自家都顾不上自己哩,他过了年就要成亲了,还要修房子出聘礼,哪里有闲钱!让他将橘儿那几天给代上,管咱爹几天就算了,钱就不用拿了!” 禾老二哼哼两声:“老三你有钱,所以看钱不是啥,但是对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二两银子可是一年的花销哩,谁家是轻松拿出来的!” “就是,三叔,这钱小叔得拿,他拿了还会有好名声哩!” 禾早想了想,就业开口微微一笑:“爹,那就让小叔拿吧,我小叔可是个孝敬的人,哪怕自己不吃不喝的也要把钱给拿出来哩,咱们就不要管了!看我小叔的意见!” 禾老三见闺女都这般说,就点点头:“中!” 禾老二这才满意,又逮着禾老大一直说个不停,总之就是一个意思,让他至少拿几两银子出来。 禾老大为难得不行。 三房的人不想管这些闲事,大房是马氏当家,后者不松口,禾老大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那么只逼着他也没用,再说。他们也指望沾光,就托词要照顾禾老爷子离开了。 禾老四自然也跟着他们。 等又进去看了看禾老爷子,禾老三就说:“天色晚了,咱先回去吃了饭再来!” 因为要探病,家里人都来了,李宏缀也在这里行了礼才走。 他是客人,又不算是正经的亲戚,所以就备了两份礼来坐了一坐才走。 禾老三又邀请禾老四去家里吃饭。 后者就摆手苦笑:“我一个人胡乱吃些啥就中,不去麻烦了,你们家还待着客呢!” 说完就一个人先去了。 三房的人看着他一个人的背影叹气。 禾老四也算是命运不好的了,这么长时间了,赵氏与五宝一点消息也没有,禾老四就一直郁郁寡欢的,这过了年,脸上也没个笑容。 平日也是一心扑在生意上,只打烧饼赚钱,与家里也甚少联系。 他心里是埋怨禾老太太的,只和三房关系还好。 陈氏就忍不住问了禾早:“早儿,你也不知道你四婶在哪儿?” 禾早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陈氏总当她是个无所不知的万能神。 “娘,我不知道哩。”禾早一开始还觉得是赵家将赵氏与五宝给藏了起来,但是都快一年了,五宝他们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她就有些不确定了。 赵氏就算是要带着五宝单独过日子,但是赵家又不是高门大户,哪里有那么多的钱供给他们,要想养活五宝,赵氏就得自己去赚钱,她如果要去赚钱,就不可能一直钻在家里,总要出去找活干的,但是禾家也拜托了不少人留心,总没有消息。 就是赵家也没有消息。 禾早就怀疑赵氏与五宝是出了事了。 她年前就已经拜托了呆管事好好派人找找,自家掏钱,但是这些事情却是半点也不敢透露,尤其是对禾老四。 当初她是说赵家另有安排,才让禾老四安心下来,一心赚钱,等赵氏回心转意,一家人再好好过日子。 她一边往家里赶一边想了禾老四,心里直叹气。 下了决心要好好过的,但是如果人真出事了,那还能过程吗? 禾春儿回了家后不再去了,其他人都赶到了老宅。 禾大姑倒是在,看了三房的人,就站起来笑着:“你们来了啊?” 禾老三点头应了,又去看禾老爷子。 后者已经醒了,人比之前也清醒多了,看了禾老三,就伸了胳膊,颤巍巍地喊了一声:“老……老三啊……” 叫了几个字,就已经吐了口浓浓的痰。 禾老三忙拉了他的手坐下,声音很沉稳:“爹,你说!我听着哩。” 禾老爷子就往一个方向指了指:“你妹子,你得管管……” 他说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下去了就看向禾老太太。 后者像是已经哭了一场,眼睛红红的,这会儿就拿帕子拧了拧鼻涕,直接开口:“你爹说你管着你妹子,你妹子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又有喜了,你得接回家来,让她在家里养胎,在大山里面,怕是连孩子都会掉了……” 大过年的,哪怕是平日,也不兴说不吉利的话。 禾老太太这话,让一屋子的人都皱了眉头。 禾老爷子就啊啊叫着,殷切地看了禾老三。 后者就长叹一口气。 拒绝吧,老人病了,又这么哀求了自己,真的不忍心拒绝,但是要答应吧,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养胎的,这不是明显不相信亲家吗? 禾早就开口:“竟然我爷这样说了,我们当然要尽力试一试,但是这出嫁的闺女可不是自家人了,我爹也是管不着的,也得为了我小姑婆家人的意思,要是人家愿意,可以接回来养个两三个月,等胎稳了,再送回去,但是如果婆家不同意,咱们也不能强接了来,到底是人家的媳妇!不过他么要是对小姑不好,咱们娘家人是要出面为小姑讨回公道的!” 禾老太太就看了她。 你说的倒是好听,当初是谁一手促成,让橘儿嫁了一个傻子的。 这些人中,最狠心的一个就是你! 561.第561章 探望禾橘儿 禾老三却很同意,点头:“这样就中,都是亲戚……”不要把关系都弄得僵了,以后就难上门了。 再说,禾橘儿在婆家养胎的情形他看了,是备受重视的。 老两口担心禾橘儿在婆家过得不好,大可不必,刚刚嫁人的媳妇,在乡下,哪有一帆风顺的,慢慢那日子就过出来了。 禾老三不觉得禾老爷子担心的是大事。 禾老太太就向禾老二投去求助的目光。 后者微微狼狈的轻咳一声,左顾而言他:“那各家出的银子咋的也不能让大房拿,马氏那个人我不放心!这钱就我拿着,咱们一家子也都放心!” 禾早不由冷笑,就是你拿了才不放心。 禾老太太就突然开口:“我拿,你们谁拿我都不放心。” 禾老爷子是她的主心骨,她就是再舍不得银子,该花的时候还是要花的。 三房自来不讨喜,也就不去接这一茬事,禾老四与禾老大在禾家也是不受待见的,禾老二,偏偏私心大,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禾老太太自己能拿着这钱了,为了禾老爷子,想必她也是舍得花钱的。 禾老三又嘱咐了一句:“娘,每天照了大夫的吩咐,为我爹买东西吃,吃的东西好了,人也就慢慢好了,钱花完了,我们几家再凑!” 禾老太太没有应声。 禾老二就笑着开口:“娘,那这头几天,就从老大开始吧,我去将私塾上的事情安排好,就来伺候我爹。” 总不能让给儿媳妇去伺候公爹。所以,几个儿子就妻子上马。 禾老太太疲惫地叹口气,点点头。 禾大姑就忙去搀扶了她:“娘,上炕上歇歇,你也累了这半晌了,我爹已经躺下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她搀扶着禾老太太的手,后者就轻微僵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禾大姑就适时表现出来一些委屈后悔的模样,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禾老太太就先软了,拍了下她的手,又是轻轻一叹。 禾大姑就仿若是吃到了定心丸,安定了许多。 三房的就先回去了。 回不后,禾春儿先是冷笑:“我看我奶就又先软了,我大姑又要得宠哩!” 禾早却淡淡的,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也不过是让老两口厌恶禾大姑了几个月而已。 但没有更失望。 她要惩治禾小姑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管他们日后会过成什么样子,只要与他们家无关就好了。 这样想了,她就问禾老三:“爹,你啥时候去找我小姑?” 他总要去问问屈家的意思。 禾老三就点头:“宜早不宜迟,明早我就去吧。” 禾早想到自己还从未进大山里面看过呢,就也点头:“爹,那我跟了你也一起去吧。” 禾老三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好信儿,大山里面荒凉得很哩,都是雪,路也难走!” 车子也能进去,但是路太难走,坑坑洼洼的,还不如走着去。 禾早就笑:“我总得去看看。” 七宝就也忙道:“我也去,我也去。” 禾老三就无奈奈何笑了笑,大山里面有啥好看的。 次日早,三个人就一起出发去了大山里面。 一路上行来,果然看见如青蛙一样冬眠的大山,光秃秃的,除了雪就是石头,要么是干枯了的大树,地上极其难行,一直都磕磕碰碰的,禾早不晕车的人,坐了会儿就受不了了,头蒙犯恶心。 她忙跳下牛车,自己走路。 却是刚走了一步,就噗通一声滑到了。 七宝也要跟着下车来,一听到动静就探头来看,见她摔了个狗啃泥,就不厚道地笑。 禾老三赶着车,也是艰难的,往后看着,一边招呼:“这路上可是不好走哩,快上车。” 雪地里,禾早瞧瞧四周那白茫茫的一片,就只好上了车。 继续磕绊中。 禾早想要观赏大山里面的景致的心情,半点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才到了屈家,禾早才明白为什么人都说大山里面穷了。 他们卢家村,好歹也是一二百户人家坐落在一起的。但是这大山里面,却是走上好久,才见到一家院落,大部分是木头屋,还有的干脆就是茅草屋,也有极少两家,是在大山上开的窑洞。 窑洞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合适挖的,这大山里面,显然就没有石灰窑村适合住窑洞,住的人并不多。 屈家倒是要好多了,规规矩矩的四合院,虽说小了一点,旧了一点,但是与老宅相比,也没有差多少。 怪不得当初崔家要借了屈家的势。屈家在大山里头,确实像是有些头脑的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句崔大宝的媳妇朱娇娇,朱娇娇的娘家管着山里大部分的山货,与崔家实际上是竞争关系,而且都是爱钱的主,所以两家关系并不好,当初屈家为难崔大姑,却是受了禾早的银子,又与朱家作对的缘故。 进了屈家,一眼就看到那个大儿子正蹲了那里玩雪人。 他的病情比三宝更严重,三宝认人,只是不会说话,口齿不清晰,复杂点的事情也教不会,这个大儿子,却是彻头彻尾的傻子,认人也认不全,说话就是咿咿呀呀的,指手画脚的。 这样蹲在那里玩雪,笑得傻兮兮的。 禾早几个看了,就觉得心里一揪。 禾早也时常想了,当初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只是因为太生禾小姑的气,所以才决定要惩罚她。一手策划将她嫁给了这个傻子。 她知道禾小姑有多讨厌家里的三宝,动不动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并且自家的志向远大,一般的人家都相不中! 她既然出于莫名的嫉妒,要毁了禾春儿的脸,那么,就更得有势必会受到报复的觉悟! 有什么比一个女人嫁给一个傻子,没有半点前程还要让人绝望的呢? 也不知道禾橘儿到底后悔了没有当初那样做! 禾早淡淡想了,就跟了禾老三进了屋。 大山里面冷,柴火却是不缺的,进了屋后,屈家一家子都在烤火。 他们没有煤炭,车子来往运送也不方便,也没有那个闲钱去买,就都是在家里烧火取暖做饭。 562.第562章 真相 只有禾橘儿是躺在高高的煤火上的。 这里的煤火,如同卢家村部分人家的一样,也是砌了炉火,只是砌得很高,用了青砖,中间烧火做饭,边上开了灶上小缸取热水,又如同做炕一样,在边上多砌了砖,挨了墙,铺薄薄的褥子,人就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了,只是要注意防火。 有一点火星冒出来,就要吓人了。 所以,人睡觉的烧火,基本上是将炉火给盖得严严实实的,拿了煤炭焖着,要么在这大山里面,煤炭珍贵,就用羊屎蛋焖着,也能焖一个晚上。 一家子都坐在正屋里面烤火,只禾橘儿一个是躺在那褥子上的,翻身朝外面,私塾睡得更香。 禾早不由就与禾老三交换了眼色。 禾老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 早就知道了大山里面并不开化,但是几次相处下来,并未觉得屈家与外面的人家有何不同,没想到,在男女大防上竟是不看重的。 在娘家的时候,禾橘儿也在外屋的炕上坐着,但是从未躺着睡过觉,倒是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时不时就会躺了休息。 禾橘儿都是在自己的屋内。 但是,在这里,竟是大咧咧地当着公爹和几个未娶妻的叔叔们睡觉…… 禾老三就满脸不虞。 屈老汉看到他们进来,一怔,就忙站起来迎接:“这是干啥哩,咋突然来了?” 不是刚来过? 禾老三手里还提溜着东西,勉强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来看看橘儿。” 在灶火上躺着的禾橘儿就清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们一眼,那脸色就微微变了,一个翻身就朝里了。 屈老汉见状,给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 后者就上前拽了禾橘儿:“橘儿,快,你家里兄长来了,快起来,只是睡不够!” 禾橘儿就不耐烦地翻身坐起来,并且扔了屈家婆子那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 她的态度相当不好,禾早清晰地看到那婆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怒气和隐忍。 禾早心想,屈家对禾橘儿怀孕后的好,也是要打折扣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原形毕露了。 “咋了!” 禾橘儿的语气也很冲。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屈老汉就笑:“大雪天的都来看你,可见是真心疼你,你快起来,去外面拾点柴火进来,给亲家做饭!” 禾橘儿估计是被打怕了,也没有起一点反抗的心思,被吩咐了,就坐起来,乖乖地要出去。 外面雪天拔地的,禾老三还真怕她会有个闪失,没见禾早人小,刚走了一步就滑倒了吗,他就忙忙拦住:“橘儿有了身子,倒是不必走动!就歇着吧,我去拾。” 哪能让他拾,屈老汉句给了二儿子一巴掌:“还不快去,傻站着干啥,让人家笑话咱家没规矩!” 那二儿子也闷头闷闹的不说话,听见拔脚就往外走。 屈老汉想了想,就对禾老三说道:“我把这褥子收了,你们坐上去烤烤,这上面暖和着哩。” 禾老三忙摇头拒绝。 屈家婆子也进了里间,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干嘛去了。 一会儿出来,手中却是捧了一大把生花生出来,又有几根粗壮的铁棍山药:咱山里人啥都没有,就这些还稀罕些。” 她却忘了,外面的人也是种花生的,禾家更是刚种了一茬山药,根本就不稀罕。 不过禾早与七宝还是双手接过来,道了谢。 大山里面也没有那么多穷规矩,摆个盘子啥的给你放着,让你吃,也就是抓一把算了。 禾早他们被让到了火跟前,剩下的俩小子,怕生,也一溜烟跑到了外面去。 禾早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小凳子上,就着剥了壳吃,七宝就拿了生山药犯愁:“二姐,这个咋吃?” 禾早猜测:“一定是要烧着吃的吧?” 屈家婆子就走过来,笑道:“你们怕是没这样吃过山药哩,咱们这里地不多,就没有种过红薯,都是拿了这个解解馋!” 说着,就灵巧地将山药给折断成几根小的,埋在火盆里面去,笑道:“等等就能吃了哩。” 她站起来,要去外面给禾老三他们准备饭菜。 屈老汉早就出去弄柴火去了。 屋里除了禾橘儿,就静悄悄的。 七宝悄声说道:“这里的雪都没化哩!” “可不是,大山里面太阳少,雪都化不开。” 禾老三说了句,就拦了禾橘儿,后者踮着脚尖,坐在高高的灶火上,眼睛一眼一眼地往这边看。 禾老三声音里就带了三分训斥,三分关心:“一家子的人,你咋就谁在外面,以后睡里面去!” 禾橘儿就冷笑无声:“你管我!没安好心!” 禾老三就怒了,一瞪眼:“咋说的话!” 禾橘儿撇撇嘴:“我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你们家害的!禾早,我都听我公爹说了,是你派了人拿了钱来支使他去家里闹得,对不对?” 屈老汉有两次喝醉了酒,就得意忘形,将事情给抖露出来了。 既然做了。禾早就不害怕被人知道,微微一仰头,笑笑:“当然是我,我以为小姑你早就知道了!” 禾橘儿的脸色就猛地一变,从灶火上跳下来,瞪着禾早,那目光好像是带了火。 禾早一点也没有害怕的神情。 禾橘儿以前虽然也断定是禾早捣的鬼,但是却没有证据,也就是一想算了,现在却是得到了确凿的证据,那心境就还不是一样的。 就是禾老三也目光复杂地看了禾早。 他以前从未问过,隐约知道是禾早做的,但是,又希望不是她做的。 现在得到了证实,他与禾小姑一样,有些接受无能。 “我咋得罪你了,让你往死里整我!”禾橘儿最终颤抖着唇说了这么一句。 她嫁过来后的那段日子,可真所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怀了孕后,日子才算是好过了点。 她深深体会到了何谓从天堂掉到地狱。 这些日子所受到的委屈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与她的激动相比,禾早就很冷淡了:“你没得罪我,你得罪的是我大姐。” 禾橘儿一下子就哑声了。 563.第563章 吃酱肉 禾老三也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春儿的脸,到现在还没有好呢。 再看看禾橘儿,原本一张也算是俏丽的脸,如今也是坑坑洼洼的,保养得压根就不如春儿。 就是给她银子和方子敷脸,禾橘儿嫁人后,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弄这儿,屈家人也不允许她花费大笔银子去弄自己的脸,因此早就丢下来了。 现在怀孕了,也是一脸坑洼脸。 禾橘儿捂了脸,突然就悲从心来,低低哭泣起来。 三房的人面面相觑。 禾早与七宝当然不会去安慰他,还是禾老三轻咳了一声,啊了一声:“那啥,不要哭了……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你想在这里养胎还是回娘家去养?” 老爷子瘫痪了,也没人跟她说一声。 禾老三想了,怕是会吓到她,她到底有了身孕,得慢慢跟她说,万一真吓到了倒是不好了。 禾橘儿就忙放下手,一脸惊喜:“我能回家?真能回家?” 那坑洼的脸上,有零星的人被烫伤后的红皮,但是也不妨碍了她的精神满面:“那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禾老三愕然,看着她兴冲冲地就要去里间收拾包裹,忙说了一句:“你先悠着点,我得先问问你公婆!” 禾橘儿就不耐烦了:“还问他们干啥,只要三哥你想要接我回去,难道他们还敢拦着不成?” 屈老汉已经听到消息进来了,先是带了两分笑意,但是看着禾橘儿的目光却是有几分寒意森森的:“要与我说啥?” 禾橘儿被教训惯了的,见状就不由瑟缩了下身子。 禾老三将来意说了一下。 屈老汉倒是拱拱手:“按理说三老爷亲自来接,不应该辞,但是大儿媳妇刚刚有孕,路上万一跌了碰了倒是不好……” 话未说完,禾老三倒是也明白了。 禾橘儿还未出三个月呢,头三个月的孩子娇贵,一个不小心就存不住了。 这大雪天的,雪地上也难走…… 他就点头:“那就再等上两个月。” 屈老汉就很满意。 大过年的儿媳妇回了娘家养胎,那像啥!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一直在家里严厉管教了,禾橘儿才像是一个做媳妇的样子,一回了家,家里的爹娘不知道咋娇惯她呢,等再回来还要麻烦再管教呢! 即使如此,干嘛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他根本就不同意。 禾橘儿的惊喜变成了失望,眉眼儿幽幽地看了禾老三,心里恨他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下。 三房家有钱,就是屈家也是要仰望的,根本就不敢拦! 禾老三是个最笨的,脑子也不活,话说出口后才想到前天禾橘儿还跟了婆婆从深山里走到了禾家拜年,也没见她有啥异样! 只是话说出了口,就不好更改了。 他又去看了禾早,后者正低头翻了碳火,似是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 指望着她说一句,似乎也不大可能。 禾老三就暗暗叹口气,想着再过段时间再来接也是一样的。 大过年的,强接了人回娘家,似乎也不好。 禾橘儿之后就一直不高兴,在婆家管束的严,哪怕是有了身孕,也只是做的活计少了些,并没有太过优待。当了公公婆婆的话,她连话也不敢多说。 所以,禾早他们倒是觉得清净。 他们来的时候,也拿了很多蔬菜熟肉,肉都是现成的,直接一溜就能吃。 还有一种肉是禾早自己做的酱肉,冬天吃了,味道最好。 屈家人哪里吃过这个。都特别爱吃,一会儿,就将那半坛子的酱肉给吃光了。 他们这里算是不太开化的地区,有时候缺吃食了,就干脆喝生血。他们认为是强身健体的。 生肉倒是不吃,但是打猎回来的猎物,就是那肉皮,也不会扔,有的是像大山外面一样炼了熬油,有的就干脆煮了,当成菜吃掉。 禾橘儿第一次吃的时候,就看到那肉皮上还带着几根毛。当即就恶心得吐出来,然后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 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吐了。 大山里面吃穿并不好,她又不听话,被饿了几次后,见到煮熟的肉皮,也是喜欢吃的,根本也就不会吐。 屈老汉就向禾老三请教:“这酱肉是咋做的,咋这般好吃哩?” 禾老三就笑:“这是我闺女儿做的,做法我却是不知哩。” 屈老汉就吃了一惊,忙看向禾早。 禾早与七宝穿戴富贵,看着就像是娇惯不知世事的,没想到竟然都很能干。 屈老汉只知道禾早能做大事,是个能狠下心肠的人,倒是不知道她也能洗手作羹汤! 禾早就捂嘴笑:“屈家爷爷要是想吃了,我啥时候再送进来一些,只是这法子却不能给你,我四叔还靠了他挣钱哩!” 屈老汉一听就明白了,这像是祖传的方子。 禾家老四在县城里打烧饼,日子很过得。这他也是知道的。 手艺人,对自己的手艺都是保密的,生恐别人会偷了师去。 屈老汉除了在对禾橘儿一事上很严厉外,其他的时候都很通情达理,当即就道了谢,没有再问。 这让禾早很是满意。 是个知道进退的。 禾橘儿也是馋坏了,将酱肉吃的干干净净,大山里面少见白面馍,就是过年这几天能看到几个,也不嫌那馍没有热,还是凉的,就干脆掰了泡到酱汤里去,吃的照旧十分香甜。 禾早想起来,之前她也送过这肉给老宅,禾橘儿只挑了点瘦肉吃了,还一脸嫌弃。 真是今非昔比。 就这样,屈家婆子也骂了她:“你竟是捣乱,好东西尝点就中了,你还浸馍吃,汤水都坏了,晚上还指了它炖菜哩!” 说着,又伸手给了禾橘儿背上一巴掌。 后者一下子火了:“吃个肉汤也不给吃!这还是我娘家人送来的!” 屈老汉就很不好意思,训斥了一句:“中了,有客还一直吵吵!” 他看了禾老三,很尴尬:“那啥,都是穷苦日子过惯的,这肉汤一般上都晚上弄了白菜萝卜一炖,又是一碗好菜!” 没分家之前,三房也是这样子过来的,那时候连个肉汤也没有哩。 所以禾老三也很能理解,就点头:“这是自然,穷苦的有穷苦的过法,我们之前也是这样哩。” 屈老汉就笑着说起禾三房发家的事来。 564.第564章 禾早的心事 禾老三也很高兴,一提起去年绕蝎子的事,就觉得像是昨天一样,正因为绕了蝎子,手里头才有了余钱,才能做后面的事。 所以,在三房人心里,绕蝎子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 两个人就说着生意上的事。 肉汤已经被浸过了,禾橘儿甚至还凑到那坛子口上去吃,这肉汤里也就相当于都是她的口水,晚上还做啥菜。 屈家婆子骂了两句,就也不再管,倒是催促几个儿子:“你们都是一干傻子,她浸了馍吃,你们就不会,都去拿馍!” 几个小子就都一轰去了。 禾早与七宝低头吃其他的菜,当没听见。 就如禾老三所说,穷苦人有穷苦的吃法,当初没分家的是,就是那菜桌上最便宜的拌黄瓜,剩下的咸汤水还舍不得扔,都是拿了黄面馍去浸,然后将盆底搜刮得干干净净。 也就不觉得尴尬。 大山里面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他们都是想到的。 倒是禾早还有心提点了几句:“屈奶奶,我看去爷爷和几位叔叔都是能干的,家里能打回来的猎物也多,大部分的肉、皮毛都拿去换钱了,剩下的那些骨头就都熬了汤喝,不管是糊涂饭,小米饭,还是炒菜,就用这腥汤,多熬两次,那骨肉里的好东西就熬出来了,人吃了都很有好处哩,也有力气!” 大山里面粮食少,肉还不是最缺的,最缺的是米面,是蔬菜。 尤其是这冬天,家里种的白菜,根本就长不成,大部分人都是拿了山里的东西跟人换。 屈家婆子就笑:“骨头也没舍得扔过,就是熬了汤水吃。” 家里少油,就是用骨头熬出了汤,拿了白菜萝卜去炖。 禾早就笑:“白菜萝卜不顶饿,多换点土豆去,土豆在腥汤里炖烂了,多放点盐,入口即化,又好吃又顶饿,还不像是吃红薯那样,一直放屁……” 她笑着说了一句不文雅的。 禾老三就忙训斥:“早儿!” 其他人都笑起来。 禾早就歪着脑袋笑,大大咧咧的,似乎不放在心上。 屈家人一开始看她穿着富贵,小脸也养的很精致,以为不好相处,就都有些疏远,现在看了她这样豪爽,倒是都觉得亲近了些,一个个跟着她说话。 屈婆子笑道:“那就听二姑娘的,有时间了就去换去。”说着又解释:“土豆比红薯贵,这大山上就有山药,所以换的少。” 禾早就又指了那悬挂在角落里的大骨头,上面是半点肉也没有了,看样子也是熬了几回了:“屈奶奶,你们将那骨肉用干净的斧头剁碎了,还可以照旧熬汤水哩。” 以前的人都以为喝骨头汤能生钙,长个子,但事实上喝骨头汤是生血的。 但是就算是不长个子,也能长力气。 人吃了肉食和常年吃素是不一样的。 看看屈家的人,从老的到少的,男的到女的,一个个都粗壮得很。 这样的人,在大山外面被称为野蛮。 拿了肉当主食吃,甚少吃面食蔬菜的人,如何不野蛮! 可是靠山吃山,家里打的猎物多了,也能顿顿吃肉,但是以打的少了,就是平日的裹腹也难周全了。 所以说,大山里面的日子艰难。 禾橘儿听了禾早与自家婆婆说的热闹,只低头吃浸了汤水的馍,心里却很是冷笑了一会儿。 等吃了饭,去外面转悠,禾早就又指了几个地方:“这里都是平整的,山里面水源多,就是土质不好,何不干脆就雇了牛车,去外面拉一车土回来,来年春一平整,种些黄瓜豆角之类的,佛手瓜,丝瓜,这些都是容易长的,稍微一施肥,浇水,就都长出来了!你们也有了蔬菜吃!” 常年不吃蔬菜的人,提起吃蔬菜,也是流口水的。 屈老汉眼睛就一亮,走了过来:“二姑娘说的这个法子倒是中哩,山里面的土不养庄稼,但是山外面的总要养的,咱家又不贪,只要能种些蔬菜就中了!二姑娘可真聪明!”说着也不顾辈分,就冲禾早拱拱手。 禾早就笑。 不是她聪明,而是这时代的人被缚住了思维,压根没想到还可以去别处运些土进来。 这在后世是用惯的,就像是这时候的人肯定不能理解在后世还有人会围湖造田,填海造地一样! 惯性思维! 大山里面是靠山吃山,也没谁会想起来要养些鸡鸭什么的。 禾早和他们说起自家的山坡上每天出产鸡蛋有多少个,出产鸭蛋有多少个,一年到头,那猪又能卖少多少钱。 屈婆子就心动不已。 大山里面没有这样的习惯,而且,她面上带了为难:“不怕二姑娘笑话,我年轻时候也是跟着去过山外面几次的,知道外面繁华,不是咱山里面的日子可比的,也知道你们都是家户都养了鸡鸭,吃鸡蛋鸭蛋都是现成的,我也央人扶了一窝小鸡,但是没养起来呢,就被黄鼠狼半夜给偷吃光了!倒是白费了功夫!” 禾早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山里人不都是傻子,也知道要养鸡鸭的,只是大山里面的野物太多,并不安全。 她想了想,也没有好的办法。 他们家在山坡上养的鸡鸭鹅,就是那么多人看着,也时有鸡鸭被叼走的事呢,更何况屈家只是小打小闹,只靠了自家人,怕是不行! 她就说了一句:“那就得好好思量了再说,不中就养在屋里,房子牢固一点。” 屈家是个小四合院,两边却是没起厢房的,只用茅草盖了杂屋,放点柴火啥的。 一家子就挤在正屋里面去。 倒是也能住下去,公婆一间,禾橘儿与那儿子一间,剩下的几个儿子都挤在一个屋睡觉。 屈婆子点点头,自己思量开了。 禾早就又往外面走了走,大山里面除了正路,其他的地儿不是很安全的,所以禾早也不敢远去,只是眺望着看看罢了。 七宝倒是好奇问了一句:“二姐,你看啥哩?” 禾早就笑着:“没啥!胡乱看看!” 她有个心事。 当初阿澈一直往大山里面跑去训练骑射,可见一定是带了马的,但是这样深深丛丛的大山,带了马又是在哪里放养的? 还是说,这大山里面另有乾坤? 禾早很想亲自探探! 565.第565章 大山里头的少年 她总是想了,阿澈在大山里面,不一定就是单独学了骑射。如果顾韩两家早就有意让他去了军中,靠着军功起家,那么,一定是另有安排。 但是,她从没有跟着进来过,所以也不知道那些安排在哪里。 雪天中,山里面也是不能胡乱逛的。 她就来回看了看,没有发现端倪,就又改了做法,回去后与屈家婆子一句一句聊了,问的都是:“你们常年在山里面,不见外人,倒是清净……” 屈婆子就笑着应道:“可不是哩,这在山里面是不见外人!所以挣钱也难,连裹腹都裹不饱哩!” 所以,山里面的女子,都希望能嫁到山外面去,而山里面的汉子,也都是光棍!所以也有那些丑事。 他们这里北连了泽州府,再往里走几个山头,就是泽州府的山村了,也算是两不管地带了,地方穷,出息不大,人又粗俗,那些当官的都懒怠管了,也是怕了这些人的野性。因此,有些人家就会攒了一辈子的钱,买了一个丫头回去,兄弟几个共用一个妻子! 一则是生儿子,二则,也是为了人事。都是二三十岁的光棍,也有需求…… 禾早就继续笑:“那这一二年,山里面出过啥稀罕事没有?” 屈家婆子这话听不明白,就笑着问:“啥稀罕事?大山里面有啥稀罕事?不像你们去了县城府城,回头就都是一肚子的稀罕事!” 禾早就细细说道:“就比如说这大山里面有高头大马了,或者是有外面的人狩猎了……或者是气度不一般的人借宿了……” 禾老三他们都在外面,雪封了山,山上的野兽饿了,也是会冒险下山的,所以屈老汉抽了空将家门后面的陷阱挖得再深一些,禾老三就也去帮忙,他也是一身子的力气。 七宝觉得很好奇,就也跟了去。 卢家村离山也近,但是野兽下山吃人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从他记事起,也就是五岁那年,一家子都徒步走了好几里地,去了灰窑村的窑洞里过冬。村里的人都走光了。那年,雪下的特别大,村里就有好几个老人给冻死了,房屋也压塌了几间,还有两个人被山上的老虎给叼了去…… 可,这几年,却总没去过。 外面的人忙得热火朝天,屋里的人也聊得热火朝天。 屈家婆子一听禾早这样说,就想起来了,她家里的位置说好也不好,说好是正好在几座山的相接处,平平展展的,难得是平地方,但是不好,却是几座深山的相交处,总会有些危险。 在家里闲闲坐了,也可能会遇到一时新鲜了出来游山的老虎大王啥的。 那个时候,就吓得半死。 至于其他的黄鼠狼,兔子,山鸡等等,更是常见的很。 也因此,去年的时候,她就见了几匹马,在大山里面来回奔波着,也亏得那马都矫健高壮,在山地上也如同在平地上一样,一点也不像是外面来的牛车,七拐八拐地走路。 她就对禾早兴致勃勃地说了。 末了,禾早问道:“那有没有一个很年轻的少年?” 屈家婆子也是个聪明的,一听了就笑:“你这是要找人哩?” 还找一个年轻少年?莫非是这小姑娘的相好? 不过看看年纪,倒是不像。 这个才十岁出头,那个少年,也已经十五六了。身形颀长,看着如同成人一般高大了。 禾早就笑:“是一个旧时,以前常来山里打猎,也就怪了,他本是富人,骑了高头大马也不算啥,但是,他打猎回来,倒是总有好东西,像是那獐子了,野猪了,小豹子了……都稀罕得不得了,托他的福,我们家都是吃了不少稀罕肉!就是,我爹也进山打猎过,却只打了两只山鸡……我就想问问是在哪里打的,咋这么会打,让我爹也学学去!” 听了她这种孩子话,屈家婆子就笑:“好闺女儿,这话你可是说错了。你家里是现成的买卖上门,银钱都趁手!让你爹来大山里面打猎,可是不中,危险得不得了!你说的那个富家少爷,大概不是富家少爷吧,不然大山里面危险得很,谁家舍得自家孩子进来!我们家这里里山里头还远着哩,但是也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就怕几个娃被狼给叼了去……前几年,气候不好,叼走的可是不少哩……” 禾早就微微笑着:“那你是见过这么一些人了?” 屈家婆子点头:“可不是见过咋的!那些人还来我家借宿过哩!我听那话音,像是要猎虎,没猎成,偏偏他们一个人受伤了,住在山里头会有血腥味,不好,就借宿了家里!不过之后就没再来过,我倒是又见过两次有人骑马来山里头,却没再打过照面……” “就是有那少年?” “嗯,长得很白净的男娃,穿的倒是和我们一样,粗布衣裳,扎了裤腿,背上背了弓箭,啧啧啧,那弓箭可是好弓箭哩,只看了一眼就晃得不行,一看就是好东西!我当家的那弓箭都是自家做的,箭头也是用棍子削了头,可是不能和那个比!” 禾早就有八分确定了,这说的确实是阿澈。 方圆几百里,也就只有他一个少年,会不顾危险,两三天就进山一趟。 禾早就问得更仔细了:“你看到他们是往哪里走的?都有几个人?” “怕是有五六个人吧!就出了这山头,一直往里走!水渠的里面,那里面黑乎乎阴森森的,听说还有瘴气,危险得很,我们一般都不往那里面去!” 就着窗口,屈家婆子随手指了一指。 禾早就认真去看。 屈家婆子就心里寻思开了,这禾家二姑娘看样子是特意问的,难道真是为了打猎打的好?想吃那些獐子肉? 然后就又摇头,禾家三房富得流油,哪里会看上这些东西,多少钱不能买了去! 禾早也知道对方起了疑心,看了一看后,就拍手笑笑:“这下可是好了,以后我爹小叔再来打猎,就让他们往那个方向去!” 正巧,禾老三进来,满头大汗,一身泥土,听见了就笑着问:“让我去哪儿?” 566.第566章 郁闷的个子 什么叫欲盖弥彰,禾早很清楚。因此她当着屈家婆子的面,大大方方说了。 禾老三就是一笑,脸上也带了怀念:“可不是,你阿澈哥最会猎些稀罕回来!现在可是不见了这稀罕!” 他也跟着往那个明显颜色更阴森的方向看了看:“等日后我和你小叔来了,就往那里面看看去!” 倒是吓得那屈婆子忙忙摆手拦了:“你们可千万不应犯傻!那里不是好去的,你当那獐子豹子就那么好打!我当家的都不去!那个方向,晚上听了,夜夜都是狼叫老虎吼的,可不是好去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去的人都要有一身好武艺,或者如你们说的那个少年,有了一群相帮的人才中!咱一般人,是不敢去……” 连住在大山里头靠了打猎为生的猎户,也不敢去。 禾早更加断定,那里面肯定有问题。 禾老三一听这话,就不敢去了,笑着安抚禾早:“那咱不去,咱在这外面打猎,打猎不成,回头咱去酒店吃去!” 禾早就笑着应了一声。 谁也不知道,这些话全被一个人躲在里间生气的禾橘儿给听到了耳朵里。 她也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心里想了禾早是个唯利不起早的人,她这样一心追问了那顾允澈去哪里打猎,肯定是有所图。 哼,等她身子方便了,她就亲自往里面探探去,就不相信探不到半点好处来。 禾早他们来的目的也达到了,确定等几个月后再来接禾橘儿,就收拾了东西回去,屈家倒是也很热情,回了好几张好毛皮。 他们家不缺这个,从祖辈就一直在打猎,每个人床上都有,暖烘烘的。 再好点的都拿去换了钱,这些是有了瑕疵卖不上价的,倒不如拿来做人情。 禾老三也很高兴。又觉得过意不去:“这回稍的东西少了点,等下回来了,再多送些白面黄面来,我家里也有大棚,倒是蔬菜也多,给你们送些来吃!” 禾早在冬天又弄了三个大棚,总共是五个大棚了。 这一冬天,除了松花蛋,光这蔬菜就挣了不少钱。 那利润,让外头人看了都眼红。 也亏得是韩家扶持了,外人才不敢乱打主意。 就是这样,府城县城也有好几家世家、官员之家,派了人来这小山村,问大棚蔬菜的做法。 禾早还准备以后往更大处发展,就是世家,也不愿意说法子。 就先请了呆管事,拿他当挡箭牌。 韩家在怀庆府是地头蛇,没有人敢惹的,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禾家却不敢掉以轻心,隔上十天半月的,就要往那几户权势重的人家里送了瓜果蔬菜去,不能让人家怨恨了自己,万一没有了韩家扶持,人家一根小手指头就能动了禾家的根基。 禾老三就是再不经心的人,也时时担忧了。 阿澈一走,以后就难得回来,这家里头的两项大生意都是招人眼,与韩家的关系,却没有阿澈在当中做维持,怕是要越来越淡下去了。 他们禾家,以后的路,也难走哩。 一路回家,禾老三就又有些犯难了,看了禾早一下,后者正沉思着什么。 他之前也问过禾早以后该咋办。 光靠着四宝七宝考科举,有了出身,家里的地位能再上一层。 但是就是当了官,农家出身的官员,又如何能抵得过那些百年世家! 所以,单靠着四宝七宝却是不行的。 禾早却总是微微一笑,似乎不放在心上:“爹,我有法子!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至于是什么法子,禾早却不说。 禾老三就心里忧愁了,这法子到底管用不管用哩。 禾老太太那边听说屈家不愿意让禾橘儿回来,就又骂了好久。 还是禾大姑劝道现在禾老爷子要静心养病才能好得快,她才收了声不骂了,只恨恨看了禾老三,一心认定他是故意不接橘儿回来,这是为他闺女报仇呢! 这时候,禾老太太将自己疼爱禾春儿的那份心,全部给忘了! 所以,禾春儿才说,她疼爱自己,是故意给陈氏添堵!事实上,心里的疼爱有限! 李宏缀在禾家待了三四天才回去,回去前又与禾春儿说悄悄话,说定下回来就是要带了聘礼来了。 禾春儿一面欢喜,但一面也忧愁了,她的脸伤至今未好,虽说不像是禾橘儿那样坑坑洼洼的吓人,但是总有两三处皮肤是新长了新皮,看着不一色。 禾早却认为不是大事,不管脸伤好坏,李宏缀都确定要娶的了。 而且,冬天,伤口本来就好的慢,说不定一开了春,就好的快了。 一直到了正月十五,陈氏才又带了禾春儿、四宝、七宝往县城去了。 禾早也去送了,在县城里看花灯吃汤圆,玩了两天,就与和春堂的李玉泉一起回家了。 李玉泉这一年也很忙,家里不指望他能考功名,只希望他认了字学了大夫去。 李家是靠药堂发家,家里当然要出一个能望问切问的大夫,才算是能守了根本。 李玉泉哪里会有这样的耐心,在家里跳脱了几日,又逃跑几日,然后被捉回来,比刘老太太亲手教训了一顿,小屁股都是红肿的,这才老实了,委委屈屈地乖乖跟了李家早就安排好的先生去学医。 这以后就更没空了,要天天学了切脉针灸,还要读书认字,竟是比禾早这个小老板娘还要忙,之后李玉泉就住到了县城里,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过年的时候猛一见面,原本胖墩墩的小男娃,倒是变了个样。 突然身形颀长了,肤色如玉,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了。 禾早当时就郁闷地看看自己的个子,身边的人那个子都像是抽了竹笋一样,拼了命地往上涨,只有她,仅仅长了那么一点,就再也不动弹了。 她回头看了陈氏与禾春儿,也都是中等个子。四宝更是长得要到禾老三的肩头了。 她就握爪暗下决心,以后每天都要拿了骨头熬汤喝。 她就不相信了,这一辈子从小时候就好好养着,能不长出个高个子! 这时候的禾早完全忘记了,喝骨头汤并不能增个字,只是会生血而已! 567.第567章 京里头的贵人 刘玉泉跟着她一起回镇上来,却是好容易休息几天,回家来玩的。 在县城待的时间长了,也很想去乡下待待,毕竟,五贤镇方圆的景色还是不错的,人也是不错,看了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他也很久没有与禾早在一起玩了,就跟着去了禾家。 在三房,他瞅了瞅堆在地窖里的山药,就笑着:“你家的这山药还没卖出去哩?” 这件事一直是禾早的伤心事,因此,听了,就很不客气地瞪他一眼:“少来,我这是要储存着以后卖高价哩!” 那么多的山药,她已经将一部分切成了片,如同红薯干一样,晒干后放起来,等吃了直接将山药片泡茶煮粥就行。 剩下的则放到了深深的地窖里。 地窖里不通风,到了冬天,下去是很吓人的,就像是邻村前几天就出了一场事。 说是一个老大爷下了自家红薯窖去拿红薯吃,却在下到了地窖里后,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儿子担忧他,赶紧叫嚷着,自己也跟了下去,然后也是一样栽到了那里,就再也没有起来。 这件事传回来,村里的人都是唏嘘。 冬天下地窖就是容易出这种事,这时候的人不知道科学原理,但是也总结出了一些小窍门,知道在下地窖前往地窖里扔了点着的火折子是很安全的。 刘玉泉非得下禾家的地窖,禾早劝不了他,就认真点了好几个火折子下去,见火折子着了好久才灭,心里就确定下面是有氧气的,这才同意他下去。 之后她也跟了下去。 禾家的地窖是很大的。里面就像是宽阔的两间屋,左边一间右边一间。 禾早就捡了半篮子的山药让他拿回去:“你家里的吃完了吧?这些也拿走煮粥吃吧,很好哩!” 刘玉泉就没有客气:“我奶就说是好东西哩,天天都吃。” 两个人又上去了,互相看一看,在泥土里面转了一圈,两个人都成了泥猴了,就都指着对方好笑起来。 禾早觉得他见多识广的,就问道:“你在街上听到过啥新鲜事没有?” 她一直都在乡下待着,京城府城里发生的事大多数都是不知道的。 刘玉泉也摇头:“那还有啥新鲜事!我也整天钻在家里,哪里都没去过!” 他好奇地问:“你想听啥新鲜事儿?” 禾早就托了下巴笑:“没,平白打听一下。” 刘玉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就笑着说:“你不问我都忘了,跟你们合伙做生意的那个韩家,知道吧?过年的时候,听说京城里来了贵人一起过年了!” 禾早就来了兴趣:“啥贵人?他们韩家不都是贵人!” 刘玉泉就嗤之以鼻:“贵人!啥是贵人!可不是说有点权势地位的就是贵人了!真正的贵人是骨血里流着皇家血脉!是皇家的人!这才是贵人哩!韩家算啥,在京城也就是个国公府罢了!” 禾早的心就微微一颤。 她早就猜到阿澈的身份不简单。 京城里姓了韩的世家,她之前也打听过,只有一位韩国公府了。 “府城的韩家是国公府的分支?” 刘玉泉点头:“也算是分支,我们府城的这位韩大人,却是韩国公嫡亲的次子,一直都是科举出身,在外面做官的!听说官运上一直昌隆……” 刘玉泉本质上也只是个小小大夫,说话上也是很小心的,压低了声音。 禾早就往他那边凑着,认真地听着。 “那那位来的贵人是……” 刘玉泉就一晒:“反正是皇室,我也不懂,就听人提起过,说是来了好几个人哩,王爷、王妃……世子……” 禾早就不说话了。 她低了头,佯装去玩自己的帕子,很是专心致志。 见她没有兴趣听下去了,刘玉泉就也没兴趣往下讲了,皱了眉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喂,我说你,你为啥不在县城里住着,偏要人来这个乡下地方陪你?” 禾早讶异抬头,正好对上对方那双蹙起的细眉头。 她不由失笑:“你是为了陪我才回来的?我当你是喜欢乡下哩!” 刘玉泉就不客气地看了四周:“都是乡下地方,哪有啥稀罕的!我是看你你家就你和你爹回来,可怜你……” 禾早就不由笑道:“可怜我干啥!我才不可怜哩!我留在家里是有事要做!” 李玉泉就看了这宅院的里里外外,禾三房能有今天,全靠了禾早的精明能干。 “银子是挣不完的,你家里现在就很可以了!你就消停点,跟你大姐一样,有个当闺秀的样子!”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一分教训。 半年没见的小屁孩,与自己一交心,就要教训人了。 禾早就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样子:“哪个要你管!”然后就又瞪眼:“我家哪里强哩,一点也比不上你们家!” 刘家在怀庆府,算是杏林里的首了。 而禾三房,也只在古阳城这一片有点名气。 刘玉泉就没话说。 禾早起身往外走。 刘玉泉急得忙喊:“哎,你往哪儿去?” 禾早摆了手,大喇喇的一点也不搭理他。 李玉泉气得坐下来,嘟哝一句:“年龄越长,脾气越大!” 现在倒是要让他天天来顺着她! 禾早却是为他拿家里的面果子去了。 都是这几天刚炸好的,还有甜滋滋的柿麻糖。 刘玉泉是最喜欢吃的,两个人就坐在小炉火边上,拿了柿麻糖放在火盖子上去烤着,等烧焦了好吃。 禾早就想起来,然后掘唇笑:“我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鸡蛋,我爹在镇上没回来,我看咱们不如自己做鸡蛋卷来吃!” 鸡蛋卷,也是禾早过年的时候新想出来的一个吃食。 乡下人最爱惜鸡蛋,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可这劲儿地炒鸡蛋,更不要说做鸡蛋卷了。 因此禾家的那个能合住打开的圆形烙铁,平时里也只是煎了黄面煎饼。 禾早就想起来,一口气打个二十个鸡蛋,放一点点的黄面,就这样搅匀了,然后去煎,煎好了再趁热一卷,就是热气腾腾的鸡蛋卷了。 这时候并没有这种吃食,一家子都吃得欢。 禾早也是做熟的了,等做了两个鸡蛋卷出来,让刘玉泉吃了,后者就馋的不行! 568.第568章 私塾先生 他赶紧向禾早学了做法,准备回去让自家厨娘也做给自己吃去。 禾早就笑着将家里的炒花生也给他抓了一把:“尝尝,看看比街面上买的要如何?” 刘玉泉吃了,不由笑道:“这就是在街道上买的吧?我也吃了老多呢,炒花生,有啥好稀奇的!” 禾早就一偏头,似乎很不满意:“这是我爹自己炒的,用了干净沙子,再用小火炖着,慢慢炒,炒出来的就超好吃!” 李玉泉就笑:“你们过年在家里倒是也挺热闹。” 禾早就问:“你们哩,过年咋过的?” 刘玉泉脸上的笑就淡了一些:“我奶自入了冬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到了大年二十几,就发烧了,虽说不是大症候的,但是也有好几天不能起来会客哩!一直到了过完年,她才算好了起来!” 禾早不由惊讶。 他们家都在村里过年,对于这件事竟然是一点也不知情。 刘玉泉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解释道:“这也不怪你们,是我们家故意瞒着的!我奶不想让人知道她身体欠佳,她一向好强!” 禾早就安慰了她:“刘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以后身体会越来越康健的!” 刘玉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真羡慕你们一家子,兄弟姊妹多,在一起也热闹,就是出了什么事,也都有主心骨!像我,我奶一病,我爹就要费了全部的心思去照顾她,我自己也帮不上忙……连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 禾早看着他落寞的样子,想了想,就小心问了一句:“泉哥儿,你娘呢?我怎么从没听见你提起过你娘?” 就是刘家其他人也不提,就好像是从没有这样一个人一样。 刘玉泉就沉默了,神情很不好。 禾早忙笑着:“我就随口问问,你不说没有关系,我不强迫你哩……” 刘玉泉就轻声:“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娘是和离的人!” 禾早就轻轻叫出了一声。 刘玉泉却好像是觉得肩头上的重担给去掉了一些,竟是对禾早说起了心里话:“我娘她和我爹是青梅竹马,但是因为出身官宦世家,就一直觉得我爹这样的杏林中人上不了台面,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请求和离。我奶和我爹都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没有为难我娘半点,直接就与她和离了,然后让她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带走,我爹也没有心思去再给我找继母,就一直这样慢慢拖了下来!听说我娘在几年前嫁到京城里去了,嫁的很不错!但我没见过……” 刘玉泉讲故事讲完了,神情一只淡淡的。 禾早看着他,忽然就有些心疼他。 一直来看着他是备受娇宠的,喜欢发脾气,喜欢骂人,禾早就一直不太喜欢他。以后关系好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没想到一次无意的相处,倒是让刘玉泉将一直憋在心中的心事给发泄了出来。 “你见过你娘不?”禾早问道。 刘玉泉这会儿就又是一句大道理了:“出妇如何见!我不见!我也不要见她!” 他要面子,当然不会将亲生母亲一次也未来看看望他的事情说出来。 禾早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晚上一直殷切地劝了他留在家里过夜。 禾老三也回来了,就说路上雪化了,到处都是泥泞的,这天晚了,还是不要去淌泥的好。 刘玉泉就也不走了。 吃了饭,等要回房休息的时候,他就对一直跟了自己的禾早轻声说一句:“早儿,咱们是同病相怜!” 说完,就向前走了。 禾早一怔,然后就微微一笑。 刘玉泉是个心细的,能看出自己与陈氏相处的一些不协和之事。 只是,他们两个又如何一样。 她是前世穿越而来的,对于亲情,并没有过多的强求! 但是刘玉泉,看那样子是不在意,但是正因为是在意了,所以才会刻意的表现了不在意。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禾早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刘玉泉在三房一直住了两天,才回到县城里去了。 这时候禾早已经开始忙里私塾的事了。 金先生也跟着去了县城,禾家也请了一位邻村的秀才来这里教学生。 那秀才姓丁,带来了一大堆的老老少少,足有十来口。 也亏得这私塾地方够大,不然就不够他们这些人住的。 就这样,禾早还是带着人将当初做柿饼时剩下的一些东西都给收回了家里,不往这里放了。 丁老天太是个大嗓门,屋前屋后看了看,就一直吆喝着要人送这个送那个。 正月十八,村里头都开学了,村里也来了新先生,一村的人都很稀罕,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来这里瞧热闹。 等看到这样的一位老太太,就都不乐意起来。 但是这年头能找到一个愿意在村里做馆的秀才老爷,真的是很不容易。 所以,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也就只有如卢小二这样的人家,才会埋怨禾家将金先生给请走了。 当初就是害怕村里人会有怨言。 禾早才说出去,金先生每年的真正束脩,他们禾家是基本全包的了,村人就交那一点银子,压根不算什么。以前竟是禾家的人帮了村里养先生呢。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后,村人对禾三房就是又感激又欣慰。 然后,就又处传来了一个消息,说这位丁秀才的束脩也是禾家拿出一部分银子了。 这下子,村里人凡是在私塾读书的孩子家长,在禾三房面前,就总觉得不敢直腰起来了。 禾三房更受村里人的爱戴了。 这回,丁老太太一直唠叨个没完,将几个主动帮忙的村民当成了下人一样看待,一直支使了他们干这干那。 禾遭来了后,大部分人都向她行礼。 想必是那丁老太太看见了她,就忙挤过来,抢先给她行了礼:“二姑娘!” 村里头,一般人见了禾早,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直接称呼姓名了。都是称呼二姑娘。 如今,丁老太太也这样称呼,禾早不由吓了一跳,怔了一怔,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不由摆手:‘老太太说笑了,您是秀才老爷的母亲,直接称呼我名字就中!“ 569.第569章 另类心机 丁老太太就陪着笑脸,看着很殷勤的样子,与她刚在支使人的模样截然相反,跟前的几个村民就一直侧目。 “二姑娘,老婆子我可不敢托大哩。二姑娘,这屋里刚刚收拾,要是不嫌弃乱的话,要不进屋坐一会儿?” 禾早看着对方一脸殷勤的样子,不好太过拒绝,想了想,就道:“那我吃了饭再来吧,看看你们有啥需要的,尽管说,只要是我家能办到的一定会让老太太您满意!” 丁老太太就摆手笑:“在村子里,有啥需要帮忙不帮忙的,只请二姑娘闲了来家里坐一坐!” 禾早就笑着,往前走了。 村里来了一位教书先生,他们三房,按照之前的习惯,是应该要请一顿饭的。 这本就是村子里的习惯。 三房如今也算是有一定地位的了,同里正,首富,还有其他富裕些能在村子里说上的话人家,得一起请人家吃顿饭,增进一下感情。 等到回头看了,却见那丁老太太又在骂人了,掐着腰的模样,颇似禾老太太。 丁秀才从屋里出来,年纪还轻,大概是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微微驼了背,头发也很稀少,简单用秀才巾子在脑后扎了发,一身朴素的布衣,正恭敬地对着丁老太太说着什么。 禾早就暗暗叹口气,这个秀才看样子,像是也很听当娘的话。 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家里拿几个男人,太听老太太的话,老宅总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等晚上,禾老三就带了禾早一起来私塾了。 不一会儿,卢里正与其他邀请的人就也到了,正好是两桌饭。 此时,路上积雪都融化了,也容易走了点。 他们就从镇上的酒楼里订了两桌席面。 丁秀才的母亲,那位丁老太太拐着小脚,一直在几个桌子上敬来敬去,一点也不像是寡母那羞窘忸怩的模样。 至于丁秀才,只喝了两口酒,脸就通红通红的了,原本一张清秀的脸,也显得傻里傻气了,只会对着人傻笑。然后就是丁老太太说一句,他跟了点一下头,似乎是在强调对方说的是正确的一样,一看也是过去做惯的了。 几个人就都心里犯了嘀咕。 这心来的教书先生,不像是个聪明机灵的。 丁老太太对了禾家的人很殷勤,一直劝着禾老三酒。 禾老三硬是被强灌进去几杯酒。 卢里正也被灌了好几杯。 一直喝到月亮都下去了,他们才七歪八扭地往家里走。 禾早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家里又没有人,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只好耐了性子在这里等。 回去的路上,禾老三微微带了醉意,想起来丁家的人,然后笑着说了一句:“他们家啊,也是最没规矩的……” 禾早就掘了嘴笑。 在席间,丁秀才的妹妹出来敬酒了。 把一干的大老爷们都吓了一跳。 能来桌上吃酒的,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家,本身也是持重的,见丁家直接让一个未出阁的清白大闺女来敬酒,就一个个吃不住。 丁秀才忙将人呵斥了回去。 丁老太太还很不满意似的。 她那模样,也不像是要巴结这村里头的地头蛇,只是想单纯地炫耀自己有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 并且,只是一顿吃饭的功夫,她家里的情况都被她自己给卖了个干净。 什么丁秀才先前娶了一房正室,过门两年就病死了,连根也没有留下。 什么丁姑娘在村子里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丁秀才的同窗为了提亲都踏破了家里的房门,只是因为太挑了,没有看到顺眼的,这才耽搁了下来,如今那姑娘已经是十九岁了。 确实要成老姑娘了。 禾早在席间一直都是憋了肚子里笑。 这个丁家的人,看着也不像是作风严厉的人家。 同时,心里又有了一丝担忧。 这教书先生是他们家找来的,要是有一点不合适,村里人就会说了他们家的闲话。 这就成了出力不讨好。 禾老三也似是有些怨言:“只听人介绍了说这秀才老爷的才学是有的,亲娘也厉害,是个精明的,所以我才将之请了来,这以后要是有半点不妥,可全是咱们家的责任了!” 人家要介绍人做工,口中说的肯定是人家的好处。 禾早心里叹了气,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看好丁家的人,不要让他们在村里惹出闲事。 禾老三也叹气:“如今那些考中秀才举人的都去了县城府城了,没人愿意在乡下待着。”所以,乡下的教书先生很难找。 之后,丁老太太就一直邀请了禾早上门吃饭。 她是个寡妇,很精明的老寡妇,每当请禾早上门的时候,总是要去村口小杂货铺买肉买豆腐,并且,还喜欢对来往的人说一句闲话:“禾家二姑娘来我家里吃饭来了。” 一开始,禾早并没有觉得异样,但时间长了,有次听老太太这样说了,心里就突然有种感觉,似乎她话中的意思不是她被邀请去了丁家,反而像是自己主动寻去了对方! 那给人的印象就是她贪吃所以主动找到了丁家。 这只是其一。 还有一点,丁老太太喜欢给左邻右舍送点小东西,例如一个南瓜,一把青菜,或者是一小把花椒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在村子里,这样做却无疑能给自己增添点大方的光环,得到一个好人缘。 可,禾早又有一种感觉。 丁老太太每每送了东西后,出来见到了人,也喜欢说一句:“他们家稀罕什么,我们家有了就赶紧给送去!出门在外,可都是不容易哩……” 禾早听了这样的言论,都要心里翻滚一下。 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她如今才这正见识到。 村里其他人也知道她的性子,慢慢的也就不愿意与她相处了。 除此外,丁姑娘与丁秀才倒是没有其他毛病。 一个个都脾气温和。 丁秀才教书教的不错,村里的学生都很喜欢他。 柳莺娘甚至也动了心思,来找禾早商量:“天天我家柳会说想要读书蝎子,但是他忙得很,晚上回来了有时间了,先生也不会专门等他一个人,倒是麻烦二姑娘你帮着他认字了,我看,不如让丁秀才带着他去认字!” 570.第570章 “晚上怕是丁先生也要休息哩。”禾早不知道柳莺娘在担心什么,只含笑说道。 柳莺娘就笑着:“我都跟丁家老太太说好了,三个月给他们一两银子,让丁先生晚上带了我家柳会多认字。” 禾早便不吭声了。 既然是丁老太太答应的事,那一定是没有办法更改了。 柳会当然也无法拒绝,只是以后与禾早不再有那么多相见的机会而觉得难过。 当然,他去了丁秀才家里,谁也没想到会惹出另一场祸事出来。 柳会长得文质彬彬的的,又在外面闯荡了几年,身上带着村上小子们没有的从容与气度。 他去了丁家读书认字,倒是迷倒了丁姑娘。 丁姑娘就一直在他念书的那个窗户外面徘徊了,又趁机与对方说了两句话,见对方很容易脸红,她比柳会大了几岁,女大三,抱金砖,这年纪倒不是很大。 柳会见了她,也是时常笑了,很温和的样子。这就导致那丁姑娘芳心懂了,又一次就大着胆子将柳会拦住了,与他说悄悄话。 她自己偷偷给他做了个荷包,这会儿就偷偷塞给他。 柳会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子事,不由怔住,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反应。 而偏偏,那丁秀才的母亲老太太从窗口看见了,顿时就拿了扫帚从房里追出来。撵了柳会破口大骂。骂他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等。 柳会当然不会站在那里等着她来打,弯着腰迅速奔走了。 丁老太太就一直破口大骂着,将左邻右舍的人都招了来,然后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刘家的大小子将丁秀才的妹妹给轻薄了。 柳莺娘知道后,正在帮着三房做松花蛋,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又气又急,忙忙赶回了家。 她找来柳会,追问他事情发生经过。 柳会到现在还一头雾水的,有些不耐烦,随手绕开柳莺娘,就想去镇上清净两天。 还是禾早出现了,细细问他到底。 她在街上听着,那丁老太太的模样,就像是要强逼着人嫁给柳会一样。 两个人才认识了多少天,为啥这样匆忙得让丁姑娘嫁? 还有,柳会又不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连个做生意的也不算,最多也只是个小学徒,丁老太太又如何能相中他做女婿?柳会与秀才老爷相比,当然还是秀才老爷身价高! 柳莺娘听了禾早的疑问,就皱眉思索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家会儿可是个白身哩,那个丁老太太能相中我家会儿?这话不像!” 平日里听了对方说话,那都是肖想很高的。又怎么肯屈就一个小小的学徒!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柳莺娘眯了眼睛:“我这就再去打听打听去。” 竟是连待会儿柳会还要去私塾那里去对峙的事情给忘了一干二净。 她打听人和事还是有些眉目的。 禾早就让她去了,自己则陪着柳会:“柳会哥,我陪你去。” 柳会心里很感动,同时又很是不安。 他之所以会答应去丁秀才那里读书,是因为明确知道禾早与自己不可能,所以才自己对自己下的一个决断,以后与对方少接触,怕是那点崎思就消失了。 禾早其实一直很纳闷的,后来见柳会果然去了丁家,想着可能是他们家嫌不好意思了,毕竟柳会要是来了家里,那她就什么也忙不成了,只能帮着柳会认字。 因为两个人年龄差的缘故,她一点也没往别处去想。 等到了丁家,丁老太太正站在院子里拉着低头的丁姑娘大骂,门口为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人看到柳会与禾早,就忙忙侧身往里让着二人。 丁老太太看了柳会过来,就很得意。 丁姑娘则是脸颊都红了。 禾早则侧头细细看了丁姑娘。 这姑娘长得也很漂亮,只是与上次相比,身体似乎有些异样,变胖了些。 禾早就不由笑了笑,难道卢家村的水土养人吗?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她就又细细打量了丁姑娘的肚子,然后脑海中冒出一个惊涛骇浪的想法来。 丁老太太已经指着柳会大骂起来。 其他人相互劝着。 也有人说了风凉话,说柳会去外面当学徒,却学了一身坏毛病回来。 禾早心里头已经有三分确定了。 她看了看围观的人,就笑着走到了丁老太太跟前说了一句。 后者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看向禾早的目光也带了丝惊恐:“你……你咋知道的?“ 禾早微微一笑,果然如此。 “你是要我说出来真想,还是你主动向大家承认错误,承认刚才是冤枉了我柳会哥?” 禾早的声音淡淡的,但却不难发现那隐藏其中的森冷。 丁老太太的脸色变幻莫测,就是丁姑娘也害怕地看了她,最终丁老太太点头。然后在禾早的注目下,她慢慢开口说道:“我家姑娘与柳家小子一点事情也没有,刚刚是我误会了。相亲么请回吧。” 丁秀才站在那里,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于母亲打的那个主意,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妹妹也积极参与。 众人都表示无趣, 但是,还是一个个都退去了。 丁老太太这才极其败坏地喝问禾早:“你是咋知道的?我们家瞒得很严……” 禾早就笑了笑,似乎很不屑的样子:“那么明显了,谁还能看不出来。” 柳会知道她是在打哑谜,却猜不出哑谜是什么。 禾早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丁姑娘有孕在身,估计也有三个月了吧。” 孕妇怀孕,三个月后才会显怀。 柳会的眼珠子嗖得就瞪圆了。 他的眼睛在丁姑娘的肚子上转了又转。 丁姑娘很不好意思,又恨羞愧,往后面躲了躲。 “我想知道的是,这丁姑娘到底是嫁人没有,没有嫁人如何能有身孕,如果嫁人了,那为对方人呢,你们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瞒着?” 这些事情是丁家有意识隐瞒了,所以禾家人去打听才没有打听出这些闲话。 但是,闲话既然出来了,就说明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571.第571章 被撵 丁家的人脸色涨的通红,只有丁老太太还有一些恼羞成怒。 柳莺娘与柳会则是一脸恼怒。 柳莺娘可不是一个好惹的茬,见自家儿子被栽成替罪羊,一个箭步上去,就先扇了丁姑娘两个耳光,还一边骂道:“不要脸的狐狸精……” 那丁姑娘委屈地捂着脸哭起来。 丁老太太跳了脚,奔上来与柳莺娘打了起来。 禾早劝了几句,正在怒火上的两个人一点也没有听见。 正好,柳父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禾早忙对他说:“叔,快分开他们!” 柳父就上前,抓了柳莺娘往后退了几步,那丁老太太见状就以为得机,竟是追上几步,照着柳莺娘的脸给了好几下。 柳会就忍无可忍,大步走上前去,握住丁老太太的手腕,恶狠狠瞪着她。 后来有些胆怯,丁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丁秀才却是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去。 柳莺娘则是反手打了柳父好几下,说他是故意给别人制造机会,害她多挨了几巴掌。 禾早就大声说道:“婶子,这事咱们说了不中,得去找里正二伯来,让他来主持公道!” “就是就是,一味攀扯有啥用!”柳父也忙点头:“我刚来的时候已经让柳莺去找人了,等会儿就到了。” 这样一抬头,就看见柳莺与卢里正往这边走来。 那丁家人就更是心虚。 卢里正来的时候,也带来了本家的几个侄子,人高马大的,现在气势上压制住了对方,就好说话了。 丁老太太还想撒泼,被厉声制止了。 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丁秀才只得说出了羞话,原来丁姑娘曾经与一个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苟合了,以为是要成夫妻的,谁知道苟合后,那人却变心了,次日就偷偷逃了个干净。 他们家本身就离县城很近,路也便利,那人走后,他们也瞧瞧找寻过,却没找到人,又因为丁姑娘的名声不敢声张。 如此两三个月过去,才发现那丁姑娘已经有孕在身。 正没有办法之际,禾家的人上门请丁秀才来卢家村教书。 丁老太太就突发奇想,带着丁姑娘来卢家村,看如果能碰上一个合适的少年郎,就逼着他娶了,女儿这辈子就有靠了。 而丁秀才作为一个读书人,竟然也稀里糊涂就同意了。 这还真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禾早看了那丁姑娘微微隆起的肚子,微微皱眉。 这三个月的身孕,过门七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生下足月的胎儿,难道就不会有人看出来吗,这是不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丁老太太却很无所谓,直接一个理由:“到时候媳妇都嫁到他们家了,生下的孩子,说早产,就是白白胖胖那也是我家闺女儿有福气!谁会起疑!” 禾早:“……” 柳会很是恼怒,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等听了卢里正做出决定:“……村里可容不下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你们丁家本不是我们村户,我也无权处置你们,你们即刻收拾了东西离开吧!” 丁秀才又羞又愧,不敢多说什么,弯腰深深施了一礼。 丁老太太要跳起脚来骂人:“凭啥让我们走……啊……我们是你们好容易请来的……我儿子是秀才老爷,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这般对我们……” 卢里正就哼了一声,严厉的目光扫过去,说话却淡淡的:“丁老太太要是不服气,那我们就公堂上对簿,这些年,我们朝对未出嫁就不守节的女子,律法严厉得很……” 律法上是有这么一点,但是,在太平年代,倒也没有人特意为了这个去告状! 丁老太太就有些心虚。 丁秀才忙扯住她,不让她再说话,以免惹恼人。 这时候已经进入三月份了,天气很暖和,时不时的就有蒙蒙细雨。正是春季的大好时光,路边的野花都开了,树上也发了新芽,一切看着都欣欣向荣的。 禾早为自己找了个新差事。 丁家被撵跑了,村里又没有了教书先生。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去哪里找教书先生,倒是卢里正说了句:“我倒知道大葛村有个秀才,姓葛,年纪与我差不多大,年轻时也在一起处过,为人还是可以的!早儿,你就跑一趟吧,你会说话,我去了,他倒不一定来……” 禾早就睁大了眼睛。 卢里正笑着说了实话:“后来我们有了些龌龊,就很少来往了,我怕我这一去,会弄巧成拙!” 禾早就笑着劝了句:“这以后要是真请了人来村子里教书,二伯还要想想该咋办才中哩!” 总不能一直避着不见人吧。 卢里正就抚了胡须笑。 禾早就与柳会一同去了。 柳会赶着自己的牛车,禾早坐在车辕上,与他笑着说话。 看着周围的景色,心中就是一阵舒畅。 五贤镇的春天是最美的,墙角的那一溜酸酸草,青青翠翠,从谁家院墙里探头出来的几朵粉红桃花,娇艳欲滴,远山的青山蒙蒙,有白雾闪过,恍似仙境。 禾早看了那远山,就微微一笑。 柳会一直没话找话,大概是刚发生的事,让他有些不自在,看了禾早在面前,就更不自在了。 就先问道:“你笑啥?” 禾早就笑笑:“没啥,就是你看那远山,上有很多小山丘,春天的时候很容易起白雾,白雾遮掩了,那小山丘就像是在半空中一样,让人以为是仙山!还闹出过笑话呢!” 村人都愚昧无知,以前就有人乍然见了,以为是仙境,忙忙跪倒在地上,嘴里嘀咕个不停。 并且这仙山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村子外后倒是很有名。 也因此,这附近有个月山寺,香火很好。前去拜佛的人很多。 禾早却一次也没去过。 柳会听了就也跟着笑,这事他当然知道,也扭头去看了那远山,轻轻叹道:“还真是像仙境!” 禾早看方向,就是阿澈去打猎的地方。 她掘了唇,或许,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那边应该刚刚下过雨。”她笑着说道。 只有刚下过春雨,大山里面才会起白雾。 而且因为山影重重,气温被堵隔在这里,所以,卢家村附近的气候,是比较温暖的。 572.第572章 意外发现 柳会就讶然:“你倒是懂这个?这离得也不远,那边竟然会先下雨?” 这时候的人,对于不同地方节气不同的自然现象,还都有些迷糊。 他们并不能具体清楚的知道,在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这边下着雨,那边却很可能是大晴天,这边刮大风,那边却下雪,类似这样不同的节气。 禾早就点头:“会出现白雾,也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看着不远,其实隔了好几座山哩,咱这里边全是山,往北走是泽州府,但是往西往东走,可是一望无际的重山,柳会哥,你就没觉得咱们这里水源丰富哩?” 柳会点头:“水源是丰足,我听县城那边的人就说,他们那却就比较缺水!” 说缺水也谈不上,只是不如他们这边,压根不用打井,就有源源不断从山上下来的水源。 当然,在自家院子里打井,却是为了取水方便,也干净。 但是,在县城,都是一条街道才有一口井,人们也轻易不会浪费水。 禾早就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水是从源头而来的,咱们这里的水是从东边的源头而来,你瞧那山影,压根看不到起头,山上那几股水流也不知道蜿蜒徘徊了多少地方!” 柳会有些恍悟:“原来如此!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水库上的水不一定干净了?” 因为并不是源头。 禾早就点头:“对哩,说不得这东边的山上,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家居住呢!” 柳会就摇头:“在山上可不是好居住地。” 一定很穷。 山势高,但中间总要有平地,有河流,河流两岸,就总要有村落街镇形成。 柳会这样的古人却是不懂的。 禾早就微微一笑,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等去了葛家村,果然打听到有一个葛秀才。 与卢里正一般的年纪,面庞微黑,像是常年下地干活的样子,穿着的也是扎腿的短衫短裤,很干练的样子。 这个人,不像是细皮白肉的秀才老爷,反而像是个庄稼汉。 禾早与柳会恭恭敬敬拜了对方,葛秀才就冷眼看了他们一眼,态度不是很友好。 等听说了来意后,就更皱眉了。 他在中了秀才后没有继续考下去,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个才学,考不中举人,因此也就不用浪费时间金钱,还有一方面原因,就是不喜欢天天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只顾着读书。 他更喜欢在田间做活。 回来后,读书已经无用,他们这个村子也不如卢家村一样,家户对读书有着异常的热情,也因此他想在村子里办个私塾,改善下生活也是没可能。 他年轻时曾经与卢里正认识,后来因为脾气太急,两个人闹了点别扭,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好。 后来也就不再见面了。 等听说他们来自卢家村后,葛秀才粗重的眉皱了皱,最后将手中的锄头放下:“那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吧。” 他原本是要去地里锄草的。 禾早与柳会都暗暗咂舌,果然不出门不知道。 家里有了如禾老二那样的秀才老爷,将秀才身上所有的缺点都带完了,没想到这里还窝着这样一个爱干粗活不爱读书的秀才老爷,也不知道他这个秀才身份是怎么考中的。 等回去的路上,葛秀才问了禾早家里的情况,就道:“原来是那个禾家!” 这里离卢家村也近,听说过禾家的事情。 禾早就笑:“原来秀才老爷也知道我们家,倒是受宠若惊哩!” 葛秀才大喇喇一笑:“你们禾家家财万贯,可是会挣钱哩……”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对挣钱做生意很感兴趣。 他又看了柳会:“你小子是干啥的?” 柳会似是有些羞愧,在秀才老爷面前,微微低了头,白净的面皮染上一层红晕:“我只是一个学徒,学酿酒……” 葛秀才就哦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以后会酿酒了可得给我孝敬几坛子好酒,我别的不爱,就爱每天喝上一杯辣酒,这心里头才暖和!” 柳会不由偷偷与禾早互看一眼。 这教书先生还没确定下来呢,是哪门子的孝敬。 但是场面话他当然会说的,就含笑点头:“那是自然!” 葛秀才就若有所思地问:“你们村是不是有一个姓卢的,叫什么什么的!” 禾早茫然,一头雾水。 她是半路上穿来的,村里很多常识她都茫然无知。 柳会倒是哦了一声,想到卢里正的托词,忙忙就道:“那是卢二伯,现在是村里的里正。” 葛秀才就笑着:“好小子,真有他的!” 当初两个人一起在镇上上的学。他一个考中秀才功名的人,如今一事无成,只娶了一房婆娘,却也因为种种原因早逝,也没能留下个一子半女的。 只他一个人,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看看卢里正这样只上了几年学的人,倒是当成了村里的里正,与他一比,倒是强太多了。 他就与禾早、柳会说着眼前自己上学的事,没有一点架子。 初看了这人,觉得是个冷厉的粗汉子,但是接触久了,就发现这人汉子的内在里,是热情大喇喇的一个人。 柳会很快就对其产生了好感,兴致很高的与之攀谈。 禾早这百无聊赖朝窗外望去。 这一望,正好让她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在窗外,正策马赶路的,不正是当初一直陪伴在阿澈身边的武师傅。 两位武师傅中的一位。 此时,他神情焦急,拉扯着缰绳,眼睛直直望着前方。 禾早忙朝对方打招呼,但是,对方完全没有听见。 禾早干脆将整个人都从窗户处钻出去,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她拼命朝对方招手:“武师傅,武师傅……” 那人才注意到了禾早。扭头看了看她,眉头微微皱起。 禾早大喜,刚要摆手让他停下的时候,对方却一打马鞭,那高头大马就飞也似的跑了,转眼拐过了路口,不见了踪影。 禾早吃了一肚子的灰尘。 她很是郁闷。 柳会拽着她,将她拽了回去,还一边责怪:“你伸出头干啥,很危险。” 路上人来人往的。 禾早就坐在那里支了拐肘生闷气。这个武师傅,看样子是不想认她了! 难道是阿澈的主意? 573.第573章 爱喝酒的先生 柳会倒是猜出了几分:“你看到认识的了人了?谁?” 禾早倒是赶紧为阿澈遮掩,忙笑道:“瞧着背影好似认识,谁知道认错了!” 阿澈已经走了,不能再让别人对注意了。 柳会刚才已经听到她喊武师傅三个字了,当初一直跟了禾早去家里,自然也知道阿澈身边跟了两个教他拳脚的武师傅。 也因此,柳会才会一直想了,不教导读书认字,反而学拳脚功夫的,家里说不得是干镖行的!但是又一想顾允澈那个人的神态气质,倒不像是小小的镖局培养出来的大家公子! 后来,这人被家人接了回去,也就罢了。 只是,看禾早的模样,似是仍念念不忘。 在路上见到了一个相似的人影,就激动的连自身的安危也顾不得了。 柳会心里微微有些吃味。 但是又瞅了一眼禾早那白皙的小脸颊,又不由失笑,才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哩,还没长成,怎么自己就着了魔一样一直想着! 到了卢家村,葛秀才先去见了卢里正,他年轻时候是与卢里正不对付,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见惯了人情冷暖,年轻时候的学子友谊现在看来倒是难能可贵,再加上卢里正又是有意交好,两个人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了。 刚刚收拾了一番的私塾,又再次收拾了一遍。 葛秀才已经确定要留下来教书了。 一则,禾家给的束脩的确多,村里的人家也有孝敬,二则,自己早年丧了妻子,又没有子女父母,一个人在家里也是孤单得难过,不如收几个学生做做伴。 只是他有一个要求。 他是忙惯的人,并不愿意像别的教书先生一样,抱着书本就没事干了,因此想着在卢家村有块地,自己也能舒展一下筋骨。 卢家村的田地并不多,有一半都是村人开垦荒田开垦出来的,而且这些地产量也不高,只能种个土豆红薯罢了。 不过荒地多,要分给教书先生一亩半亩的倒是也容易。 卢里正就很干脆地说了:“正好我家里多了八分的荒地,平日也不种,就由你来种吧。” 里正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收揽人心。 禾三房已经拿出了束脩,收揽过人心了。 他们自家也有几十亩的好田地了,不差这八分地。 葛秀才就拱手要推辞:“村里若是没有闲置的地也就罢了,我就着哪一块开出来一片荒地种菜就是。用不着你们给我让!” 他从来说话就直。 卢里正就笑:“咋没有闲职的地,我这八分地不就是!跟你说,这八分地不在大块田地上,是村南口那里,以前那下面有水源经过,只是时日长久,渐渐就没了水,河床露了出来,沙土和小石头又多,开垦倒是麻烦得很哩,只是有一小片还能看,我就亲自开垦了出来,与我家其他地块不在一个地方,天天单独侍候了它倒是麻烦得紧,你正好用就给你用,倒是省了我家不少麻烦哩!而且,那片地因为以前是水源,土厚实着呢,也高产!” 一听这话,葛秀才就高兴了,又再三拱了手道谢,又道:“等我走了,那地还是你们家的,也会每年交租子,就当是赁了你们家的地!” 卢里正推辞再三,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却想到,这租子是自家说定的,到时候随他种什么,给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面子上好看,以后也好交往! 他在这里说是,里正夫人也在旁听。 只是村里的里正,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好进贡,平白给出八分的地出去,做女人的心里都有些不舒服,现在听了葛秀才说话好听,又主动交租子,便又高兴起来。这个秀才倒没有读傻书,是个知情趣的人。 因此就笑了请对方留下来吃晚饭,又让人去叫禾老三。 禾老三知道了葛秀才要种地,不由连连称赞。 他就喜欢这样勤干的人。 禾早听说了,就偷偷笑着对禾春儿说道:“就该叫咱二伯来跟人家学学!” 禾老二与葛秀才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禾春儿也笑着点头称是。 葛秀才是个很大喇喇的粗汉子,尽管被称为秀才老爷,但总喜欢早起在院子里打拳,然后再大吼一声,常是惹的村里的孩子见了他就绕道走,比当初看到金先生还要害怕些。 柳莺娘倒是慎重送去了二两银子,也是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希望葛秀才对自家儿子好好教导教导。 葛秀才其实倒是一个爱孩子的,自己没有孩子,对上学来的学生就很亲,只是,也因此更加加倍严厉的要求他们,这也导致学生们更怕他了。 葛先生的严厉,不是其他人所能承受的! 葛先生处罚学生的手段,除了抄书,基本上就是扎马步,跑步,或者是举重了。 一个个桀骜不驯的小子们,被训得都俯首帖耳,轻易不敢惹怒了他! 其他人都不在意,只有禾早一个人,偶然见了葛秀才指点学生们蹲马步,见他煞有介事的,似乎真的是内行,不由皱眉思考了。 这个人也是贫苦出身,考中秀才后,连个投奔的人家都没有,也就靠着家里的两亩薄田度日,他是如何会这些拳脚功夫的? 已经错请了丁家的禾早,细细观察着葛秀才的一言一行来。 但是,细细看了,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仍旧每天早起打拳,然后教书,罚学生,闲了去拾掇下地里的庄稼,与村人倒也合得来。 这人爱喝酒,有兴趣了就拎一壶酒或者与卢里正或者是禾老三喝酒。 喝醉了就歪歪扭扭地回家,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打拳了。 禾早的疑心就渐渐去了。 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因为在街上偶然见了武师傅一面,自此后就一直悄悄探寻了阿澈他们的下落,但是她所掌握的情况少得可怜,呆管事是不肯说实话的,自己去寻了,也是一头雾水。一点也没有进展。 而且,似乎察觉到了她在找寻阿澈的下落,呆管事就有一次不顾尊卑,义正言辞教训了她一通。 据说是那位韩公子的话。 禾早这才偃旗息鼓。 574.第574章 探山 只是心里,却对了山那边更加好奇了。 她已经基本断定,在那深深的山中,不光是阿澈一个人在训练。 但是,她又无法断定是不是有一支军队在那里,毕竟,山那边离卢家村并不远,里面有什么动静,总要传出来的,但是,他们却没有听说到半点异样。 也或许,像是一个训练杀手一样隐秘的所在? 她也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对那里感兴趣,只是慢慢想办法。 还真让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慢慢接近了葛秀才,与葛秀才混得熟了,两个人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 禾早不拘小节,葛秀才大大咧咧,禾早会享受生活,不一味的去赚钱而赚钱,葛秀才则是一有空了就去种地喝酒,享受人生,两个人同样是嫉恶如仇,说话锋利不饶人,但有时候又会莫名地软了心肠。 因此,他们两个,倒是意外地合拍。 家里也没人,都在县城,禾老三也管不住禾早。 禾早就有了新玩伴,整天就是找葛秀才聊天说话。 在外面人看来,她是太机灵聪慧,前面是讨金先生的喜欢,后面则又讨葛先生的喜欢。 就这样慢慢熟了后,禾早就要求葛秀才进山里打猎的时候带上她。 只在院子里舒展筋骨的葛秀才当然是不满足的,隔段时间也会进山打猎去。 葛秀才一开始不肯,禁不住小丫头磨,也带她去了两次,倒是将禾早的兴致给勾了起来,又会送好酒好肉给对方,葛秀才这心就慢慢放开了。 一直到了五月份,天气要热起来后,禾早就决心怂恿葛秀才往山那边去一下。 葛秀才也是听说那里面有瘴气,又有会吃人的野兽,不愿意涉足危险。 禾早倒是准备得齐全,备了锋利的匕首,又打制了新的弓箭,锋利得很,是葛秀才见过的最好的弓箭了,爱武艺的人,见了这样的东西就会心痒痒的,就像是女眷们见了首饰花朵,就忍不住想要好好观赏一番一样。 禾早又背了人,准备了绳索,鹰爪子,干粮和水葫芦。 这样准备,倒是让葛秀才有些感慨了,知道小丫头是真想去看看,一时心软就答应下来。 禾早就兴高采烈了。 说定了日子,禾早就特意对禾老三说自己要去禾小姑婆家一趟,那里面有什么药材让自己有些在意,她准备去看看能不能卖钱用。 这样的理由很正当,是为了自家赚钱的。 禾老三就迟疑着要自己陪着她去。 但是偏偏这几天他又忙,禾早是特意选了他忙碌的这几天说的,真心实意劝了他去忙自己的,又将葛秀才给拉了出来:“葛先生是要往山里面去的,正好让他带了我,屈家爷爷爹你也是知道的,对了咱们态度也是很好,不怕他们会慢怠了我,再说了我带了银子哩。” 禾老三还是不放心,坚持要送禾早进去。 禾早也不勉强,就跟着葛秀才,一起与禾老三进山了。 等得到屈老汉拍胸口保证会好好照顾禾早,葛秀才也答应会照料禾早,禾老三才不放心地去了,又一再保证,明天就来接她。 因为生意上的事他需要立马去县城一趟,时间是耽搁不起的。 等到他离开后。 禾早就又笑着说自己想去打猎。 屈老汉也没觉得有啥,自家婆娘就也跟了去过呢。山里的女人没那么娇贵。 禾橘儿就重重哼了一声。 禾早就着说让一个葛秀才带着就中了,不打扰了他们家做自己的营生。 屈老汉就也同意了,看了他们两个往深山里面走,之前也嘱咐过了一遍。 葛秀才走得快,见禾早小胳膊小腿的,瘦瘦弱弱,走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不由不耐烦,干脆背了她走。 禾早在他背上开玩笑:“你是考出秀才出来的,咋也没个男女大防!” 她在对方面前,一向是没规矩惯得了。 葛秀才也不要人没规矩,直接就哼了一声:“你多大,我多大!” 他称禾老三一声兄弟,比禾老三还大了两岁呢。 禾早才十一岁,两个人足足隔了三十岁。 禾早就嘻嘻一笑。 葛秀才走得很快,如履平地一样,很快就翻了三座山了,再往前一走,就是屈家婆子指的那深山了。 禾早暗暗心惊,这人看着竟像是武艺十分高强的模样,三座山,他背了自己翻越,却是脸不红心不喘。 等再往里走,果然就与在山外面看的一样了。 山影重重,上面高峦叠嶂,太阳被遮挡得看不到一点影子了,只那丛丛的树林与藤蔓。脚下极其难走,时不时就能看见青蛇与吴淞乱窜。 禾早扒了葛秀才的脖子,不敢放松一刻。 葛秀才也是小心谨慎了,皱了眉,一丝不苟地探着路。 走了走,禾早忽然轻声:“这里约莫是来惯人的,你瞧这些蛇和蜈蚣,还有其他的活物,见了人并不害怕!” 一般上在山中长大的活物,都机灵得很,听到点动静就躲了起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大摇大摆的。 葛秀才一怔,心里倒是吃惊了。 背上的这小姑娘,倒像是比想象中更聪慧一些。 果然,那蛇是不咬人的,看到有人来,只是慢悠悠钻到了草缝里。 这就明显是看惯人的征兆。 再走了一会儿,葛秀才就放下禾早,轻声:“这地上敢踩吧?” 禾早看了地上,深深的草丛,野花遍地,荆棘乱生,时不时就从草的缝隙中看到什么东西一窜而过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是,她却只坚强地点点头:“咱们咋打猎?” 葛秀才就笑了笑,指了地上的一条大青蛇:“咱们打了做蛇羹吃,倒是好东西哩。” 禾早忽然就想到了那年阿澈打回来的一条蟒蛇。一家子吃了几天。 原来,那条大蟒蛇,是在这里打的! “中,听先生的。”她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葛秀才深深看了她一眼,也笑,又改了口:“这里蛇多,我们回来时照旧可以打,先往里走走,看看他么说的瘴气在哪里!” 禾早当然同意,脚下踩着木屐,手里握了匕首和一根马鞭,小心翼翼跟在葛秀才身后。 575.第575章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渐渐深入到了那有着雾气的深山中后,就听到一片片水声,这也不奇怪,这样重叠的深山中,没有水源才是真正奇怪了。 掀开挡在面前的藤蔓,禾早就看到了泼为激烈的湍流,白色的水浪从头顶冲下来了,再重重落到下面的水流中,然后顺流而下,蜿蜒着不知道流向哪里去了。 澎溅的水花也落在了禾早脸上。 她看了这拦路虎,很是为难。 周围明显没有了路,要想往里走,显然必须要过这道湍流。 禾早就抬眼看了眼葛先生。想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后者也微微皱眉,似乎在想着什么。 葛秀才倒是也好说话:“幸好咱背了绳索,可以荡过去!” 禾早就看了葛秀才背上那背着的小包袱,里面只放了一团麻绳,与少少的干粮。 葛秀才将麻绳取下来,又安了那铁钩抓,就使了巧劲往那边的峦峰上扔去,也真是巧,那爪子就那样轻轻巧巧勾住了峦峰上那斜歪着生长的小树。 葛秀才用力拉了拉,觉得可以承担自己的体重,就看向禾早:“来,我抱你过去!” 禾早如今还是小丫头片子,倒是不用考虑男女大防。 但是禾早看着他那熟悉的动作,与那沉静的神态,忽然就福灵心至了。 她突然想了,怎么这人在深山林子里做事这么习惯?不像是一个读书的秀才,倒像是一个常年行走军中的军人? 这样一想,背后就是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想到,这人与她一样,对这里很感兴趣。 而且在她询问屈家人的时候,他也很感兴趣地问东问西…… 她细细问了自己,如果是一般人在看到现在这种前面有急流挡路的时候,也会不顾生命危险,拿根绳子就要跳到对面去吗? 又不是必须要去的地方! 如何,葛秀才与自己一样心急! 这些想法虽然多,但是,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也只是一息之间。 禾早的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 葛秀才仍在疑问地看着她。 禾早就勉强笑了笑,脸色发白,适时做了一个胆小柔弱的女孩子:“先生……我……我怕……”说着,话中就带了一丝泣音:“这水流这么急,又这么深,真掉下去是要死人的……” 她迟疑地说:“不如咱们回吧……我觉得就算对面真有瘴气,好的猎物啥的,咱也没能耐拿回来啊!” 葛秀才的眼睛中就闪过一道精光。 但是速度极快,快得禾早差点都错过了。 她心里不由就是一揪。 幸好,葛秀才直接就笑道:“你这丫头,竟是出尔发尔!我是看你太想过去,平日里又脾性相投,才下定决心要带你过去一趟,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哩,原是怕不去被你笑话,没想到你竟是不中用哩!”他摇头叹息道:“真是个女娃娃!” 他的解释,可谓是天衣无缝。 就是禾早也有些疑惑了,不知道他到底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但是,她已经想打了更深的一层,如果这人只是单纯的一个教书先生也就罢了,可,如果不是,如果他是阿澈敌人派来的一个奸细…… 禾早不由打了个寒战。 不管对面有什么,她都不能再带他走下去了。 禾早此时已经忘记了,这一路走来,她全靠对方照应着呢。 葛秀才当她是被那水雾给激的,毕竟这深山里树林茂密,又在水边,还是有些冷的。 他也就不耽搁:“那咱就往回走,要是快一点,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屈家!” 禾早就点头应了,乖巧地看了他收拾了绳索。 葛秀才也不急着走,拿出干粮分给她一半:“咱也走了一上午了,也饿了,先吃了填饱肚子,一鼓作气出去。” 禾早就笑着道了谢,很亲密地坐在他边上,拿了烧饼啃着。 这烧饼还是她在家里烙好的,她没有在家里也做了如同禾老四那样的烧饼炉子,却做了一个能放在煤火上的简易锅罩,做出来的烧饼还是不错的,就是没有那么香甜。 她给每个烧饼里都放入了厚厚一层的酱肉,还放油剁碎的青椒,所以尽管烧饼是冷的,可吃到嘴里也是香的。 这比只吃干馒头要舒服多了。 葛秀才喜得一直夸了她能干。 禾早也就掘着唇微笑,与平日的模样没有半点异同。 只是,她却暗暗看了这一片的地形,前面已然无路。 如果过去阿澈真的是进去这里面,那么他是如何过去的?那些马又是如何过去的? 她一边吃了烧饼一边当做好奇,转了眼珠子乱转,忽然就看到了一处。 痕迹没有那么明显,但也是入了她的眼,她就微微一笑,继续看了别处。 葛秀才的眼睛也盯在她身上,随着她的眼珠子去打量。 等到吃完了干粮,两个人才起身,往外走去。 在走到刚才那些草蛇多的地方,葛秀才果然让禾早往后面躲了躲,打死了两条如同孩童手臂粗的长蛇,往肩膀上一架,就往前走。 刚走两步,就又扭头看向禾早笑:“可是我忘了哩,你这丫头怕蛇,不敢自己走。” 他很大方地要背禾早。 禾早却直了眼睛去看他背上的两条蛇。 她是被历练得能干了点,不怕蝎子不怕毛毛虫,但是,看到这样凶猛的长蛇,还是会怕。 葛秀才大笑着将长蛇收到了包袱里,又去背禾早。 包袱也在他后面,禾早时不时就与那包袱碰触了,一有碰触,她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仍是四月天气,天黑的也早,等到两人从深山中出来,看到了屈家的院子。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了,幸好还有屈家窗户里那传来的一点点昏暗灯光。 禾早从葛秀才背上下来,一鼓作气地往回走。 屈家人正为他们两个担了心,见他们没有猎大动物出来,反倒是背了两条蛇,都是有些失望。 葛秀才很大方,将蛇递出去:“你们这样世代相传的猎户,可比我这个半吊子要好多了,这蛇你们就拿去,看弄个啥菜来吃!” 576.第576章 怀疑 没有吃到大猎物,但是只喝个蛇羹也是好的。 在山中住的人,当然知道蛇羹的好处,屈家老汉就亲自接了过去收拾。 因为禾早与葛秀才晚上要住在这里,本来就房子不多的屈家,不得不更加憋屈了些,让禾早单独住了一个屋子,葛秀才住了一个屋子,屈家老汉则与四个儿子挤在一起,屈家婆子与禾橘儿挤了一个被窝。 禾橘儿对此又恼怒又无奈,但是,她也在屈家过了一段苦日子了,这苦日子也过习惯了,并不敢过分反抗,就是看禾早极为憎恨,也不敢表现出多余的一点点。 屈家的公公婆婆,哪怕是在她怀孕的时候,也会给她背上一拳头。 在屈家,禾早睡得并不安生,总是无端就担心了这个担心了那个。 深山里很幽静,但是因为幽静,所以能听到从深山里面传来的那大型动物传来的嘶吼声。 这就显得更可怕了些。 禾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在白天那处急流时分明看见,那下面的深流中,分明有着一些淡淡的重物起伏的痕迹,在两边滑岸上那苔藓上,蹭出了淡淡的痕迹。 穿越过去的禾早也看过小说电视之类的,自然能才想出来那是架桥。 说不得急促的水流下面,就隐藏着一架架桥,等人来了,就能自动升降,方便快捷,平日的时候隐藏在水流下,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桥应该是悬在空中的,所以不会在这边的岸上留下痕迹。 而且,滑岸上那点摩擦的痕迹,一般上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禾早也是因为看多了小说话本,猜测着总要有一个能过去的巧宗,才这样去寻了,没想到真的发现了端倪。 她已经可以断定,山那边一定藏有秘密。 可是,她却不敢再去了。 不管山那头藏着什么秘密,都与她无关,她之前是因为好奇,也是想看看阿澈是不是躲在那里面去,所以才会铁了心要去看一看。 但是,现在她发现葛秀才的身份很可疑后,就不这么想了。 她不能把危险带给阿澈。 所以,就只能当了无知人,等次日起来,对了葛秀才还是一如往常。 又抱怨两句:“一心想去看看哩,没想到竟是这般不中用,昨晚都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湍流子,生怕会掉了下去……” 葛秀才哈哈笑大笑,摇头又说了一句:“真是个小丫头!” 他的态度一如往日,没有丝毫异常。 禾早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一直等到禾老三来接,禾早与葛秀才才收拾一番,忙忙要去。 禾老三却欲言又止了,看了禾早,半天都不说话。 念头微闪,禾早已经想到了原因。 果然,禾老三说了句:“你奶让把你小姑也带回去。” 他看了禾早的脸色,后者就笑着说了句:“既然奶说的,那就问问屈爷爷屈奶奶的意思。” 禾小姑已经五个月了,按理说也该回去养胎了,但是所有人都害怕她一养胎就会将之前学的“贤惠”什么都忘到了一边。当然,这所有人中,是不包括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的。 已经五个月大了,胎也坐稳了,屈家老汉也觉得不好推辞了。 迟疑下,还是点头:“中,那就去。” 屈老汉与屈家婆子都同时皱起眉。 禾早就笑:“我看我屈家爷奶是疼我小姑的,这样的月份也舍不得她走出来一步,这样,屈家奶奶,你要是真舍不得,你也跟着去吧,权当去做客了!” 她又看向禾老三:“我爷还病着哩,我奶整天精神也不好,我看不如就请了屈家奶奶去陪我奶解解闷去!” 禾老三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意见,想了想,觉得她这个法子还确实不错。 禾小姑回了家,又有人看着她,不用担心她会固态重萌,也不担心没人管教她。 这婆婆,总和亲娘是一样的吧。 禾橘儿当然是反对的,但是她的反对没有任何人当回事。 事实上,当着屈家婆子的面,她还不敢随着性子来,只得委委屈屈地坐了牛车,在一路颠簸中回了家。 禾老爷子如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本身就可以行走的,只是走路不灵活罢了,见了人也没有以前那样的精神气,微微扭着嘴,不方便说话,有时候还会流口水。 禾家兄弟四个,加上禾大姑,总共是五家在照料。 禾大姑曾经殷勤地要接二老去自己家去住几天,却被禾老二义正言辞拒绝了。 家里几个儿子都在呢,却要去出嫁的姑奶奶家里养病,这话传出去,怕是被人戳脊梁骨。 其实,头几天照顾禾老爷子的时候,还好,没有出过大乱子。 但是时间一长,这人心就浮躁了。 禾老二还特意找禾老三商讨过,准备出钱买个丫头伺候老爷子去,要么就将禾三房在县城买的人调出来一个来伺候老太太。 禾老三当是无话,回来了问禾早,明天才回了过去。 “……父亲重病在身,我们整该要好好孝敬才中,要亲力亲为,弄来一个下人伺候,算是咋回事!人人都知道咱们家四个儿子,两个姑奶奶,要是有了下人,这亲闺女亲儿子都跑了,算是咋!” 他放缓语气,继续说道:“等咱爹病好了,也就不用担心那么多,到时候咱们几家凑凑钱,买人来伺候,怕是比咱们会服侍呢!” 禾老二被训了一顿,讪讪的,之后就不敢提这话了,只是以后轮到他们房头伺候的时候,就将二宝推了出来,自己则跑出去会人。 二宝算是个性子好的,照顾禾老爷子倒是也勤勤恳恳的,看了就让人欢喜。 禾小姑回到家后,似是才知道禾老爷子瘫了,先抱了他痛苦不已。 禾老爷子则是看了禾老三,脸色有些不好,这都去了几趟了,咋小闺女还不知道自己瘫痪了。 禾老三只是低头不吭声。 禾橘儿已经怀孕了,在那里面生活又不好,他们就不好提了,怕她会伤了身子。 禾老太太也责怪禾老三:“你咋当的哥哥,让你妹子瘦成这般!可怜见的,人家怀孕了都是成双成倍的长,咋我们橘儿这么可怜,身上都快瘦成皮包骨了!” 577.第577章 喜事 禾橘儿则抱着禾老太太,也不嫌弃那身上有点难闻的瘫痪老人特有的味道,看样子倒是乖巧的让人联系。 二老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禾老三倒是含着笑:“这回来了就更好了,橘儿,你想吃啥,三哥给你买去。” 禾橘儿就掘了掘唇。 禾老三如今也学精明了,与人拌嘴不是他的强项,再遇到这种责备的事,他就干脆转移话题,这是禾早教他的招,倒是很好用。 果然,一说这个,禾老太太就先说了:“你把你们家的那个酱肉再拿来一小坛子,橘儿怀孕了,最喜欢吃那个酱肉,还有那些胭脂的小黄瓜片儿,也来半坛子,让她慢慢地吃。再就是,你们山上的家畜,也弄下来几只,给你妹子炖鸡汤,还有那羊奶……喝了也是好的……再去买猪肉,你妹子喜欢吃猪蹄,你多弄两只来……” 禾早最会炖猪蹄猪尾巴,之前禾橘儿尝过一次就馋得很,但是,禾老太太不想说出来,猪蹄来了自己也会炖,干嘛要对禾早那个死丫头说好话! 就是禾橘儿也不愿意。 禾老爷子也点头,已经可以说利索的他也说道:“橘儿,你还想吃啥,尽管说,可怜的,在山里面没少吃苦!困乏得不行!” 禾橘儿当然是馋的不行,但是,这一会儿也没太想吃的,鸡鸭肉,都齐全了,她想了想,就道:“我三哥家多鸡蛋鸭蛋,还有那个变蛋,都拿来点吧,晚上睡觉时总是会饿!” 禾老爷子当然就赶快说好。 又去看禾老三。 后者当然不会不同意。 都是自家山坡上出产的东西,不值钱,而且妹子也怀着身孕,好久才来家里一趟,是该宠着点。 禾老三就忙着回去让人备了东西送来了。 一直都过苦日子的禾橘儿,当天晚上就吃了一顿顺心的晚饭,异常的丰盛,然后一边吃一边诉说自己的苦,什么公婆都爱打人,傻子丈夫没有一点体贴心,这么大了还要去玩,衣服脏得很,大冬天的也是自己洗衣服……几个兄弟也不是好人…… 又伸出自己的手让老太太与老爷子看,果然是磨了很多茧子,手背上还有冻伤的痕迹。 有时候,人手上冻得狠了,那疤痕就不容易去掉了。 而禾橘儿,却属于疤痕体质。 她那脸,就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才会迟迟没有好转。 禾老太太都落泪了,将屈家的人从上到下骂了个遍。最后又没有办法地叹道:“总算你有了身孕,也算是熬出头了,以后有了娃,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禾橘儿也跟着伤心哭道:“都是禾早与禾梨儿那两个狠心无情的贱人,才让我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等我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她当然知道了事情真相,是禾早与禾大姑联手将她卖到那深山里面去的。所以深深憎恶她们。 然后又哭道:“爹娘你们也是狠心的,上次我回来跟你们说让我回家来住,要么就带着那个傻子一起回来,在娘家生活,给我们一片地,也能养活自己,咋就是狠心不去办呢?让我白白在里面受苦!” 一听这话,禾老太太就与禾老爷子就对视一眼,目光中全是苦涩。 可不是为的这事,让禾老爷子与大房有了冲突,然后就是小半边身子都瘫痪了,连华也说不齐全,这还是时间长了,慢慢养好的。 禾老太太也没有那么细的体贴心思,觉得女儿怀孕了,不能受刺激,不能伤心,一些事情不能告诉她,反而要哭诉自己的委屈。 禾橘儿一听是大哥对爹动了手,才让爹瘫痪的,当即就竖了柳眉,声音尖利:“反了他了,竟然敢大逆不道!其他人就没说啥,我三哥呢?他也没说啥?” 禾老爷子淡淡:“以前的事就过去吧,以后不要提了。” 他当然伤心,但是这件事算是禾老大的污点,敢对亲生父亲动手,可见是丧了良心。虽然禾老三管着没让事情传出去,但是村里人也有一些闲言碎语,意思就是禾家的几个儿子都不孝顺,将老爷子给气得瘫痪在床了。 当然,这几个儿子,禾老三是不在里面的。 禾老三孝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 禾小姑回来后,禾早当然要来看一看的。 是她亲自将禾老太太要的吃食给送了过来,然后又捧起一个小坛子笑:“这是我做的酱肉,小姑喜欢吃,就多吃点,上次在你们家里,你也喜欢吃的哩。” 禾橘儿脸一红,已经是疤痕斑斑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扭过头不说话了。 在那样的场合下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回来后,重新感受到家人宠爱的禾橘儿,想想当吃连蘸着酱肉汤吃馍都被训斥一顿的事,而这事还被禾早看在了眼里,就更不舒服了。 禾老爷子倒是很温和地与她说话。 禾早闲谈了一会儿,又劝禾老爷子要出去多走走,适当运动一下,才回家。 家里就禾夏儿与三宝在,禾老三又出去办事了。 禾夏儿原本也是要跟着去县城的,但是家里人实在是担心禾早,便让她与三宝陪着禾早。 禾早也没有反对。 本来,也只是想趁机帮禾夏儿一把,不想让她在马氏的手底下过日子,也是一个勤劳肯干的好女娃,平日里日子过得可怜的。 刚刚进门,禾夏儿就迎出来笑道:“可是有喜讯了,咱小叔要娶媳妇了!” 禾早不由惊诧。 禾小叔年前就将未过门的媳妇接过来在自家住着,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新鲜事,哪怕是现在,提起来也要背地里说一声的。 但是,正月不适合过喜事,等出了正月,一二月三月也没有好日子,就只好推到四月,对禾小叔很是宠爱的老爷子又嫌弃四月上有个四字不好听,就一直推到了五月。 也亏得那珍珍是个柔顺性子,无名无分跟了来,也没有怨言,就一直安生等到现在。 “早就让人看好日子了,不是五月十六和二十一这两天,还没确定是哪天的吗?”禾早也笑。 “已经定下来了,就定在十六!小叔也是等不及了。”禾夏儿笑。 她自来了三房,倒是一天比一天开朗起来。 …… 下面是550章的内容,因为不能超过500字,我一点点放。想把550章删除了,但是亲们已经订阅过了,真删除了不行,修改也修改不好,只能用这种法子了。 578.第578章 小叔成亲 “可是等不及了。”禾早想到禾小叔那猴儿急的模样,就也忍不住好笑。 自家人都去了县城,珍珍再在家里住着,也是不好。 就被村里本家的一个好事长辈给接回去了,这位长辈禾早按照辈分要称之为一声“老奶”的,禾老三他们要称之为一声“奶奶”的,还有两岁就要过百年大寿了,眼睛有点花,耳朵也有点聋,也也有点糊涂了,但是,有些事情却还是明白的。 这位禾老奶也是红小缎那一房头的长辈,是在老大家里养活着。 因为人老了糊涂,又能走能动弹,有时候就会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事。 比如说你家里正要烧开水,人刚走开一会儿,这老奶就勤快地把小米给下到锅里去了,说要做饭。其实,这时候离吃饭的点儿还早着呢。也或者说你刚刚洗干净的衣服全都搁在那里,没事的老奶就会走过去一回一回往外抱,又去缸里边一点点舀水,要洗衣服! 也有时候,她半夜睡不着了,就起来往外边溜达去。 禾小叔家的宅子在之前的之前,就是红小缎公公家的房子,是因为嫌房子不好,要起新房子,而禾老爷子的兄长却不正干,那时候又受村人欺辱,亮堂的宅子被人给推倒了,家里的银钱也被抢光了,穷得很,没钱起新房,就两家换了一回房,反正这房子也能住人,比露宿街头好多了。 都是本家,即使禾老爷子这一房头的名声不好。总要照顾照顾,自家旧房子总是要推翻的,就干脆给他们。 所以,禾老奶潜意识里总以为禾小叔家的宅子是自家的,半夜游逛了,就要跑到禾小叔家门前,一下又一下地去敲门,口里喊着已经去世的一个儿子的名字。 禾老奶去世的这个孩子已经二十多岁了,是跟人斗殴被打死的,这想来是禾老奶一件心痛的事,年轻时看不出是什么,年老了人糊涂了,就会想起这个没娶媳妇就死去的儿子。 而且,也总记得那么一个场景,是一家人都下地,儿子小时候无人看管,又怕他乱跑,就把他用绳子捆着腰栓到炕头,炕上放了吃的喝的,又放了小尿桶。 禾老奶就以为是自己匆匆下地回来,要急着去看小儿子。 这样的事提起来当然是让人心酸的,就是脾气不好如禾小叔,半夜被吵醒了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忙穿了衣服,将老奶给扶回去。 有次是白天,禾老奶又糊涂了,撞到禾小叔家里,而禾小叔没有锁门,门一推就是开的,禾老奶就拄着拐杖进去了,然后—— 就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禾小叔将珍珍搂在自己怀里正亲密的说笑。 禾老奶又不糊涂了,嘴里嘀咕着:“这幺娃咋和一个闺女儿亲嘴,还睡在一个床上……” 闺女儿,就是对没有出嫁的女子的称呼。 她就去过扯着珍珍:“闺女儿,快起来,让人看见了笑话你,快跟我来家,以后这里可不许来……” 禾小叔与珍珍都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是哭笑不得看着珍珍被禾老奶拽走。 这件事传到禾早眼里,后者就弯着腰笑了一场。 珍珍就这样被接到了禾老奶家里,她人也勤快,伺候着老奶吃饭梳头,倒是也挺充实的,禾老奶也很稀罕她,只是总喜欢对家里人来一句:“幺娃不好,和这闺女儿睡在一起哩……” 家里人都忍笑低头。 珍珍也难得有一丝羞意,低着头避出去。 禾小叔几次上门去接人,都没能把人给接回来。 然后就是禾老三与禾老爷子都劝:“她没有娘家人,难道成亲那天真从你家出门再回去?那也太难看了,不如就求了老奶,到底关系远了点,只是自己家,不跟咱们几家一样,关系太近,住咱们家也不好!” 禾小叔这才同意了。又让珍珍认了禾老奶做了远房的老姑。 这样出嫁从这里出嫁,面子上都好看一点。 但是,不能真让人家给养一个认来的亲戚,禾小叔就送去了二两银子,负责珍珍吃喝。 家里又有喜事了。 禾老爷子也很高兴,身体像是又好了好些。强撑着身子骨起来,为禾小叔准备这准备那。 陈氏也带着子女回来,作为嫂子,当然也要帮着操持。 禾小叔无父无母,禾老爷子就是他的长辈。等新人敬茶的时候,他与禾老太太是坐在首位的。 房子过年的时候已经简单休憩了下,出的聘礼也不少,又给新娘子备了三金,倒是体体面面的。 珍珍当然不能没有嫁妆,禾老三早就承诺:“嫁妆我们家来准备!” 乡下人成亲,也不用像城里人一样那么夸张,就是简单的六抬,衣服一箱笼,铺盖被面一箱笼,几匹缎和几匹粗布也是一箱笼,剩下三箱就比较零碎了,但也是日常用的东西,很实惠,看着也很体面。 就是珍珍自己也是满意的。 成礼那天,村里人都来看热闹,然后便是啧啧称奇。 禾小叔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对于自己的亲事,当然也要来一点与众不同的。 别人成亲都是请了一台戏,让人跟着看热闹。 他成亲,竟是请了一对舞狮子舞大龙的,堪比元宵时街上的盛会了,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 村里人笑着看着又指指点点。 谁家成亲也没有请舞狮子这个规矩,禾小叔也算是开了一桩先例了。 而且,新娘子不是坐牛车或者是驴车来的,竟然是做了轿子而来。 两个穿着红衣服的抬轿子的汉子,一摇一摆地背着软软的小轿过来,让人又是一惊。 这时候坐轿子是比坐驴车还要奢侈的一种行为。 新娘子出较后,该是新郎牵着进入正厅。 禾小叔却一把抱了新娘子,哈哈大笑着向前走。 村人就更是哗然。 禾早拉了七宝在外面瞧热闹,见状也不由咂舌。 禾小叔这是要将传统规矩挑战到底啊。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有不满的有高兴的也有说风凉话的。 579.第579章 贪婪的乡人 乡下人办喜事,都是很简朴的,就是在自家里请了两个灶火上好的师傅,再去采买蔬菜肉食,再去借碗,借桌椅,就在院子里外安置客人们。 这时候已经有专门租借碗筷的店铺了。与桌椅是一套的。数了数目,一天租用是多少钱,等还回去的时候要是少了一件什么,再赔钱就是。 不得不说,这样真的很方便。 这还是禾早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遇到这样办喜事。之前,他们就是在酒楼里随意一请,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就是他们家发家也与这样的规格是不能相比的,临近的人来坐一坐吃一吃,就是从左邻右舍借的凳子桌子和碗筷。别人家发家都是这样,备了几桌也就行了。婚娶却是要大办的。 因此她大大的眼睛总是来回看着热闹,很是好奇。 他们是男方亲戚,按理说要第二茬吃,第一茬是让新娘子的娘家人吃,但是,连珍珍的情况特殊,没有娘家人,算来算去,不过是禾家的亲戚。包括亲戚和本家,还有左邻右舍交好的人家,再有就是禾小叔煤矿上认识的同行,也是要来凑凑热闹的,还有禾三房家的生意伙伴。 这倒是很惹恼了。 禾家在卢家村不是大族,自己家很少,几乎人人都安排了活计。 有专门洗碗的,端盘的,舀米的,摆桌子的,最后收桌子的,送桌碗的,还有专门的执客。 总共有三个执客,第一个执客是最重要也是最体面的,是为新娘新郎唱礼儿的,第二个就是女眷们的执客,管着女眷们的一摊子事,还有一个就是本家的男执客。 这分配人活计就是他管着的。 这时候并不像是后世那样,干活的女人男人们,每人一天两盒烟,而是每人送一小包的瓜子和糖。 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禾小叔不是小气的人,禾老爷子也不希望自幼疼爱的小辈亲事上办的有任何不妥,因此也早早准备了钱出来。 其他的本家,却也只是多给一碗剩菜剩汤罢了。 禾早几个孩子小,没伙计干。 大宝二宝都很光荣地承担了接待客人的任务,两个人穿着打扮一新,站在那里笑容满面的,又彬彬有礼,很有读书人的风范。 只是三房的人都不舒服。 大宝已经不是禾家的人,这会儿在这里装相算啥意思。 就是崔光远也与禾老二一起,到处给人敬酒。 陈氏身子不好,干不动重活,本身上也是有一定地位了,别人也不敢支使她去做粗活,就让给她去看管客人们送来的随礼。 这时候随礼有一部分是银钱,更多的却是一斗米,一小框的白面膜或者是几斤肉。很实惠。 还有出手大方的客人会送上些时鲜水果。 这些东西一个看不住,那些闲着无聊的本村人就会一拥而上拿了当零食吃。 反正上门是客,主家就是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吭声的。 所以,没逢这个时候,就要专门安排一个人看着这些随礼。 其他人看到了也就不会太随意。 当然,人家真上门来要,也是要给的。 禾早就看到村上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弯着腰,牵着孙们的手过去,对陈氏陪笑着:“我娃饿了哩,想吃个苹果……”后者是“想吃个香蕉……”“那红果子看着新鲜,让我尝尝是啥味……” 陈氏面皮博,拉不开脸面,自然会给一些。 有的尝了一尝也就算了,但是也有的厚脸皮,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往家里捞东西,就会来两三次,要IE水果,几个馍,甜滋滋的麻糖。 如果是不会肉是生的,要了也没法吃,怕是连生肉也要开口要了。 禾早一看不是事,就忙走过去,搬了小凳子挡在门口,手里边抓了把瓜子磕着。 等再有人上门,就抬头笑一笑:“您老饿了快去坐桌,不是不给你吃,年纪大了,空着肚子吃水果解释不好哩,免得没吃上饭要拉肚子!我家今天办得老好哩,足足五十斤的肉,鸡鸭鱼都齐全,您现在填饱了肚子,等会儿可就吃不上那肉了!” 这话很在理。 来的人想了想,就转身回去了,不过还是要嘀咕一句:“这么有钱了,还在乎这点东西……” 禾早就佯装没有听见,这是难免的。 时下村里就有这个习俗。 上谁家随礼都是要把本钱吃回来的。 陈氏满头大汗,拿了帕子擦汗,又微微不好意思:“随礼也不少,但是被要走的多,这留下来的空落落的,怪不好看。” 禾早也瞅了瞅那几个大竹筐,是有些空了。但也没放在心上:“我小叔不在乎这些。不过还是要把着点……” 陈氏的脸就微红,她从来不会对人说硬气话。 等到上菜了,众人就发现,禾小叔这亲事果然办得好。 八个凉菜,八个热菜,四荤四素,还有一甜一咸两道汤,吃的也不是小米,而是香喷喷白花花的大米饭。 不够吃尽管去挖米。 因为买的米多,盛米的人就也把的松。 禾早就看到村上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偷偷将盛好的米倒入自己拿来的碗中,再重新盛新的。 对于这种不自觉的,真是没法说。 禾老二与崔光远挑个张桌子,就一拳拳比划起来。 禾小叔也出来陪酒来了,禾早与连翘几个小姑娘,就被叫进去让陪着新娘。 连珍珍在卧室也开了一桌子,是专门让她吃的。 她人和善,看到禾早几个就赶紧打招呼:“都坐这里吃着。” 在这儿吃了就省得坐第二茬桌了,禾早她们也没客气,就坐了。 崔芳芳,连翘,禾夏儿,禾秋儿,禾冬儿都在,彼此间关系不好,气氛很僵。 禾早就与连珍珍一问一答着。 等吃完了饭,连珍珍就偷偷的问禾早:“早儿,能不能帮我打点水?” 此时已经是五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连珍珍折腾了一上午,抹了厚厚的粉,又吃了饭,这会儿妆都花了。 禾早就笑着点头:“好咧,我去给你打水来。” 她贴心地打来温水,又拿了香胰子走进来。 连珍珍洗了脸,禾早又说:“不如小婶你将这喜服也换了?” 穿着真不方便。 580.第580章 要衣服 连珍珍也是年轻女孩子,想了想就同意了,于是,禾夏儿就主动出去守门,其他人帮着她将衣服换下来。 因为要从箱子里拿出新衣服,打开的箱笼里,连翘与禾秋儿几个便看到了那鲜艳清新的新衣裳与好布匹。 脸上,就都闪过一丝嫉妒。 禾秋儿向来会说话,先摩挲了一件绣着粉红桃花与绿色枝子的裙子,慢慢笑着;“我倒是有件衣服跟这个花色挺像的,不过是上衣,下面配着这个倒更像是一套了!” 连翘马上就捂嘴笑着:“你喜欢就让小婶送给你不就中了。” 其他人都看向连珍珍。 连着真有些惊讶,但是新媳妇,脸皮毕竟是嫩的,就颔首笑笑:“那你喜欢就拿着吧,回去穿了配成一套让我看。” 禾早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连珍珍没有嫁妆,这些嫁妆,是他们三房给准备的。 那是给连珍珍做脸面,而不是让羡慕嫉妒恨的人给要走的。 只不过这东西已经给了连珍珍,禾早就不适合说话了,免得对方多心。 她只是沉默又认真看着。 果然连翘已经笑着说了:“小婶,你可不兴偏心哩,我也挑一件这个吧,瞧瞧这上面的花色,我最喜欢红色的牡丹花了,趁着黄色的底色,倒是真好看。” 因为是往夏季走,准备的衣服也多是颜色鲜艳清新的样式。 年轻姑娘么都喜欢的。 禾秋儿也已经为妹妹挑好了一件,对禾冬儿说:“冬儿,你年纪小,这衣服你穿着不合身,倒是这身白里子的寝衣你能穿,睡觉了宽松点也舒服,小婶,你这件衣服可真舒服,布料真好。” 她啧啧叹息着,又爱不释手地去摩挲着。 连珍珍已经由惊愕变成震惊了。 她素来不会辩嘴,这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很委屈,但是做为长辈,又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委屈。 她的眼睛已经微微红了。不由就看向禾早。 后者正淡淡看着。 她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求助才好。 她来了也有几个月了,当然知道禾早的本事。 崔芳芳也要挑一件,将箱笼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禾早终于忍耐不住:“哼,真是长成色了!” 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几个小女孩都齐刷刷地抬头瞪着她:“你骂人!” 禾早就冷笑:“你们不要欺负小婶是刚进门就敢这样欺负她,那是我们家给她准备的陪嫁,除了她谁也不许穿!禾秋儿,你忘了我那年给你的耳光了是不是,要不要在尝尝那个滋味?” 这几年,她与禾秋儿之间,基本上就没说过话。 禾秋儿知道不是她的对手,就一直没敢和她对上。 现在听到禾早故意旧事重提,一双顾盼的大眼睛哩就充满了愤怒。 禾早则有恃无恐地看着她:“今天可是小叔的好日子,你要是敢搅了他的好日子,我敢说你一定会被揍得很惨!” 禾小叔是打人,不分男女。 禾小叔不光是打人,还会砍人! 禾秋儿就气怯了,犹豫再三,还是将手里挑好的衣服扔回去,跺跺脚,使着性子:“谁稀罕你们的东西,一群乡巴佬!” 禾冬儿就也忙扔了东西跟出去了。 连翘与崔芳芳犹豫了下,屋外就传来禾秋儿的叫声;“你俩咋还不出来,想跟乡巴佬在一起玩啊?” 这两个就也忙不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出去。 屋里,转眼就剩下连珍珍,禾夏儿与禾早了。 连珍珍很是不安:“闹成这样肯定是不好,早知道就让她们拿走好了……现在他们要是去外面乱说一气,我们不就是成了笑柄!” 禾早就安慰她:“不会,今天是小叔的大喜日子,她们谁也不敢惹我小叔。” 连珍珍这才笑了:“你小叔那个人啊……” 她也是感叹一声,后面的话就不肯再说了。 刚在屋里坐了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女执客的声音:“哎呀,这女方去外面敬酒,可是从没有这样的规矩……” “这是人县城的规矩,人家都是这样成亲的!”禾小叔听着像是板起了脸,说话很不中听。 禾早就笑道:“小叔想让你去外面敬酒呢!” 这大概在县城真的是一种风俗,连珍珍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就直接道:“那就出去敬酒。” 她衣服刚换了,只得再换回去! 又披了红盖头,新娘就是去外面敬酒,也不能让人看到这面目去。 禾早与禾夏儿搀扶着她往外边去了。 禾小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状就不算温柔地接过连珍珍,拽着往前面去了 禾早不甚满意,瞪了瞪眼,嘀咕一声:“小叔可真不会体贴女眷!” 禾夏儿也笑:“小叔就是这样的人。” 新娘子出外面去敬酒,又让人惊讶了一下。 禾夏儿则与禾早帮着收拾下新房,将连珍珍打开的箱笼给盖了回去。 只是,无意中禾早发现禾夏儿一边收拾箱笼一边用暗叹羡慕的目光看着这屋里的摆设。 她懂禾夏儿的心思,就笑着说:“夏儿姐,你放心,我爹一视同仁,为了小婶都会下功夫办嫁妆,等到你的时候,那更是如此了。” 禾夏儿的脸微微红了。 禾早就嘻嘻哈哈笑着,又打趣几句,才不再说了。 禾夏儿扭捏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脸色红红的。 等到半下午,婚宴才算是彻底散了。 众人都走了后,禾老爷子就带着人好好乐了会儿。 禾老爷子今天很有兴致,做晚辈的都不能拒绝,因此就陪着他再热闹一会儿。 禾小叔又再次拉着媳妇跪在了禾老爷子面前。 禾老爷子眼眶都湿润了。 禾老太太一直不待见禾小叔,认为年轻时候婆婆和丈夫多贴补了大房。 后来更是让禾老太太教养禾小叔,她就是一头碰死也不会有人逼着她去养。 再然后,禾老太太就回去了。 只有禾老爷子一个长辈在。 他热泪盈眶,又忙去掏红包。 一旁的人都劝他:“老爷子都给过了,还给啥给,都是大人,自己有手有脚会挣钱,你以后就不用操心他们俩了。” 581.第581章 贪得无厌的禾大姑 禾老爷子这才擦干了泪,呵呵笑着:“是高兴傻了,总算是看见幺娃也娶媳妇了!” “以后可要生个大胖小子,让你叔给你带!”旁人也开了玩笑。 连珍珍的脸上就晕染上了一层红晕。 时间不早了,众人就嘻嘻笑着散了。 乡下的人,成亲时间并不是晚上,而是中午,这样一吃过饭,再闹闹洞房,也就是半下午了。 晚上,本家亲近的还是要招待一顿的。 连珍珍的娘家第二天是实兴去瞧的,俗称“瞧日”,就是娘家的人去看看闺女嫁到婆家,日子过得还习惯不习惯。 瞧的人也不会多,都是至亲。 连珍珍却连个娘家人也没有。 禾家的人就商量了,晚上再招待一下本家的几户人家,明天中午再做一桌饭菜,只请他们自己至亲的人。 禾老三与禾老四帮着将院子里那一摊子事都收拾收拾,将借的桌凳碗筷都还给人家。就先回去了。 走的时候,禾早看到二房与禾大姑家的人都没有走。 禾老大与几个孩子都走了,只马氏一个人留着在厨房,好像是在忙活的样子。 自从马氏又重新出来见人之后,就与禾家的人尴尬了。 她与禾老爷子动口,还使得禾老三对老人动手,又让老爷子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至今不管是行动还是说话都不太利索,这些大不孝的行为,让禾家其他人都十分厌恶她。 加上对方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又喜欢无事生非,就更让人讨厌了。 禾老爷子对大房的态度也是很冷淡的,基本上不与马氏或者是禾老大说话。 禾老大总是很不自在,自从将老爷子推倒之后,本就不多话的他,说的话更少了,整日里就埋着头干活,在一家子坐在一起说事情的时候,他就随意蹲在那里,不插话。等人去问他了,他也是吭哧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马氏似乎也知道别人不待见她,除了与人争吵的时候说话爽利,其他时候也不与自家人接触。 一家几口,躲在小厢房中过日子。 现在,她厚着脸皮留在禾小叔家的厨房里,一看就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禾早就笑着说了一句:“都亲香的哩,咱都走了,他们也没走!” 陈氏就笑笑,叹口气:“都是看见那东西哩。” 还有几只没有用完的鸡鸭鱼。 二十多斤的已经煮好的肉就放在那案板上。 更不要说禾小叔家里也算是收到了一些随礼,还有从宴席上折下来的那么多饭菜。 其他人当然不愿意走早了,都指望带点回家呢。 禾老三眉头皱了皱,没有吭声。 原本陈氏管着随礼,这折下来的饭菜她也该看着点,或者是帮着分配下,但是,禾大姑今天一整天都指手画脚的,完全以女主人自居。 陈氏又让自己家吃了很多随礼,面子上下不来,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也不愿意待在那里惹人嫌,所以要提前回来。 禾小叔是想不到这上头的,听说他们要走就嘱咐一句晚上过来吃饭,就没有说别的。 禾早便道:“随他们分派吧,总是亲厚的这几家,多少分点东西就中。” 禾老三与陈氏都点点头赞同。 他们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要和亲戚抢随礼。 而是时下的风俗本就是如此,分家出去的哪个房头的亲朋好友来随礼了,那礼就是要还给这一房头的。 就比如说禾三房家的生意伙伴。 他们是与三房有人情来往,才会出这一份子钱,而这份子钱,将来也是要靠着三房去还的,所以,按照规矩,这几户人家拿来的份子钱、随礼,都要归还三房才是。 可,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晚上,也没有人来说一声。 只是,在分剩菜的时候,禾小叔端了半盆子干净的大杂烩与两只鸡子上门了。脸色也不算太好,问了问,才知道因为年轻不懂,这两天帮着分派的是禾大姑。 禾大姑将那些好肉、完整的鸡鸭鱼都拿走了,说是给二老送去,干净的剩菜也拿走了一多半。 禾小叔家的随礼,那么多肉,白面膜,鲜亮的布匹等全部被崔家用车子推着运到了镇上,放在杂货铺里卖。 禾早他们都大吃一惊,问:“这是啥时候的事?” “就是下午。”禾小叔脸色很不好看,但是,禾老爷子也是同意的,和大姑又事事指着老人说事,他就不好说什么。 禾早先皱了眉:“那是小叔你家收的东西,她咋能拿走哩?” 禾小叔冷笑一声:“这是随的东西也就算了,更可笑的是,你们中午一走,她就开始跟我算随礼钱。那礼钱是我叔收着的,禾梨儿说我办亲事标新立异,花的钱太多,都是我叔拿的钱,我叔前多久多久又拿她多少,她不好意思要,就用这礼钱直接抵了……我叔也就给她了,剩下来的还不足百文钱!” 禾小叔说到这里,似乎郁闷得狠了,爆了一句粗话:“******,老子办喜事,就剩了这么点礼钱……” 谁家过喜事,不能收个三四两银子的。 禾小叔家收的更多,因为三房的生意伙伴上门付礼,都没有低于二两的。 李家与呆管事都随了五两。其他的也有六个二两,这就是十七两。其他的再加上三四两,那就是二十两出头。 竟然值剩下了一百文钱。 当真是可笑。 即使不指望着这十几两银子过日子,但是,禾早还是沉了脸:“我大姑这是啥意思?我爷是啥意思?其中的十七两是人给我们家随的,按理说是该给我们家的,何至于全部让大姑给拿走了?” 禾小叔却是不懂这个,一听也有些发愣。 禾老三皱着眉,脸上隐有怒气。 陈氏怕禾小叔多心,就忙细细对他解释了一遍。 后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个说法……那我还不知道哩……” 他不由为难了:“我的也就算了,那是本该你们得的,咋能也给拿去!我这就去朝崔家要去!” 一下子要走二十两,也真亏能伸得了这个手。 禾老三却劝阻了他:“算了,幺娃,你是新成亲,不要为这些事着恼了,你媳妇想必也气得不轻,回去好好跟你媳妇说说,别让人家觉得来了咱家,没两天就受欺负了!” 禾早冷笑。 可不是受欺负了还是咋的! 582.第582章 如此长姐 她语气淡淡的,但话中的意思却容不得人忽视:“爹,娘,你们都是想着这样的好日子,能算了就算了,但是我不同意,我大姑拿了不该属于她家的礼钱,那就该还回来!我爷咋欠她的了,咱们都坐到一起,好好掰扯清楚,说完礼钱的事再说这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哼,她嘴巴一张一合,说的有多轻松,那么多银子就给抹了!” 禾小叔脾气不好,但是也是针对一些事情的,像这些争夺礼钱、东西什么的,在他看来有些娘娘腔,除了对禾大姑的行为感到气愤外,倒是没有要去讨要争抢的意思。 他摸了下鼻子,想了想,道:“那啥,早儿,你们是分家出来的,这礼钱收法上确实是不一样,那就把你们该得的那部分要回来,剩下的我也不要了,我叔养我这么大,就权当孝敬他了!” 禾大姑何尝不是这个想法,才敢昧下这些钱。 禾老爷子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才会同意。 禾老三有些犹豫:“真掰扯也掰扯不清楚,你爷身子弱着哩,不应再气着了……” 陈氏也点头:“不中,先去问一声,看看再说!” 禾早压着怒火,沉默了下,便点头:“那中,咱先礼后兵,说不定我大姑跟我小叔一样,是个不懂的。小叔,你是主家,这钱也是你答应给人家的,那就麻烦你再跑一趟,将这些话告诉她,看看我大姑愿意不愿意给我家的那份儿!” 禾小叔微微为难,但好歹没有推辞,点了头就要去做准备。 门口又响起了一个泼辣的骂声,却是马氏。 原来她也去禾小叔家打听清楚了,知道禾大姑将所有的礼钱都拿走了,随礼都拿去镇上卖了,便也是一股子的怒气。 她也有娘家人,就是那个本家兄长,也是付了礼钱,送了随礼的。 娘家送的东西,就该自己家得了,咋能让一个出嫁的姑奶奶要走! 她气得不分场合,直接就在村口骂开了。 顿时就引来一堆看热闹的人。 禾小叔的脸就阴沉了。 禾大姑要东西的时候,他没有做声,是因为觉得为了这点小事,自家人闹别扭,传出去会让人笑话。 但是,一扭头就被马氏给捅个干干净净。 禾早忍着笑,对禾小叔建议:“我大娘娘也委屈哩,小叔,你不如和她一起去找大姑去!人多气势也壮一些。” 禾小叔不高兴归不高兴,但却知道跟了一个女人比自己一个粗汉子好说话,就也点头同意了。 大晚上的就直接赶了牛车去。 马氏还想拉禾早下水,对方牙尖嘴利,一个出马顶俩。 但是禾早却铁了心要给马氏一个教训,让她出马就一定得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行,因此拒绝了。 马氏走的时候还很不高兴,嘟嘟哝哝,说什么“家里有了钱就烧包了”等等。 他们走后,三房的人看看,只是苦笑。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闹成现在这种地步。 禾春儿蹙了眉:“我大姑也太贪得无厌!” 她没有去参加宴席,只吃饭时,七宝给她送上一碗米饭,加小半碗的荤菜,就足够吃了。 她的脸在人群中挤着,出汗,空气不流通什么的,也忌讳! “她是笃定又讨咱爷奶欢心了。”禾早一口说出真相。 其他人都沉默了。 禾老三的神情也微微复杂。 自小娇养着长大的,与一直被忽视着长大的两个人,一起尽心尽力服侍了几个也,所得到的回报也是不同的。 眼看着原本对禾大姑很失望的二老,慢慢抛弃了那点成见,与禾大姑越来越贴心,禾大姑又成了小棉袄。 四宝低低说了句什么。 其他人都没有听清楚,只有站在他边上的禾早听清了,他说的是“愚昧”。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算是愚不可及了吧。 “亏得咱小姑能忍下去。”她笑着。 禾小姑竟像是也忘了禾大姑做的那些事情,这些天,也与对方有来往起来。 不是去崔家住两天,就是邀请禾大姑来家里住两天,又承诺要将收来的山货全部卖与崔家。 不管是谁,都觉得禾小姑缺心眼,将她害得那么惨,竟然能和好如初! 她那心是怎么长的! 到了很晚禾小叔与马氏才回来,两个人都神情恹恹的,像是打了败仗一样。 禾小叔只说了句:“不中,她不给!”就抬脚走了。 马氏则坐下来,一边哀哀哭着一边咬牙切齿对我骂着:“那个没良心的,那个啃着娘家人骨肉的贱****……坐在那里掰着手指头把百八年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啥你们三房没分家的时候,有亲戚嫁娶都是家里掏钱,你们一文钱没拿,啥幺娃也是自己家骨肉,就不该分得里外那么清楚,之前你们兄妹成亲是个什么规矩,就还按着啥规矩来!所以礼钱你们家不该拿……” 三房的人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说法。一个个目瞪口呆。 更离谱的还在后边呢,马氏继续说:“人家说她是老大,成亲的时候基本就没要家里的嫁妆,干干净净嫁到了崔家。但是,底下的兄妹成亲时,她都给出了一份子,除了这一份子,还有平日里孝敬爹娘的,贴补咱们几家的……咱娘吃的那些个滋补药,咱爹这会瘫了吃的药,都是很费钱,她作为长姐,全部拿出来了……那贱****,一边哭一边算账,直说她吃亏了!” 禾老三也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了炕上的小炕桌上,小炕桌不稳当,一个趔身就倒了,上面的小东西跌得哪里都是。 其他人都不敢吭声。 马氏不满意了,捂着胸口:“三兄弟,我是照着大姑姐的话说,你跟我发啥脾气!” 禾老三低了头不应声。 陈氏强笑了一句,也忍不住冷笑:“瞧瞧这个大姑姐当的,多委屈,多贴补咱们!” “她越贴补咱们,咱们越穷哩,前两年,差点没把我们给饿死!”禾春儿也冷笑连连。 “你们家的不给你们,我娘家兄弟的东西,她也不愿意给!就给家里掂了两斤肉!那么一兜兜的米,一块块的肉,都被拉走了!瞧这个大姑姐当的!”马氏也很生气:“我兄弟割了二十斤肉哩,就给二斤!啊!说出去难听不难听!也不怕脊梁骨被戳烂了!” 583.第583章 再次中风 禾早暗想,禾大姑这是故态复萌啊,还是觉得已经与他们撕破脸皮了,便可着劲儿要这一回东西,以后都不来往了! 她这里想着心事,那边马氏就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早儿,你一向主意多,你时候现在咱们该咋办?” 钱都对方拿走了,哪怕他们再不满,也没有办法要回来。 禾大姑一句“老人给的”就给顶回来了! 她特意上门来,就是想要请教禾早。 陈氏与禾老三也都看了她。 禾早就想了想,慢慢说道:“我大姑这架势是不准备与咱们亲的表现,大娘娘,你们是长兄,你找来我二伯、四叔,和我爹一起去跟我爷说吧,问问他是不是不准备让我们与大姑家亲了,如果是这样,那钱也就不要了!孝敬老人,都是子女,一样有份,不说他们崔家给我爷花了多少钱,我们家都花了不少,要是想掰扯,那就好好掰扯个够!如果我爷还想咱几家亲,那就把钱的事掰扯清楚。” 马氏便有些欲欲跃试。 禾老三便为难:“你爷那身子骨,可是不能受刺激……” 好容易才有点起色! 禾早就笑:“我又不是让你们去与老人理论的,只是小辈去问问长辈的意思。” “是哩,肯定不会吵架!”马氏忙信誓旦旦。 她站起来就匆匆往外该走:“这就得兄弟几个齐心说清楚,我这就去找老二啊!” 说着就出去了。 禾老三张张嘴,对方已经出了屋子,他只得闭了嘴,与陈氏的目光相对。 他们两个都是一个心思,害怕这回的事情让禾老爷子病情再加重! 禾早佯装看不见。 二房对于禾大姑的做法,当然是不满意的,那么多银子,他们家咋的也得分个几两银子,不能吃这亏啊,所以很轻易就答应了。 禾老四不用说,事事跟在三房后面。 又叫上禾小叔,兄弟五个便一起去找禾老爷子理论了。 一开始,老爷子看到来了这么齐全,以为是来看望他的,很高兴,笑呵呵的请他们坐下,但是等说了话,知道了来意。 禾老爷子脸色就涨得通红,咳嗽起来。 禾老三不敢再说什么了。 禾老二却仍是掰扯自己的:“他崔家不像话,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姓了崔,跟咱那亲疏是不一样哩,钱咋都能让她一家拿走……咋的也得几家分分……” 禾老四皱眉,为三房说话:“那份子钱有一大半都是我三哥方面的朋友来上礼的,论理就该我三哥拿,其他人都不能拿!” 老爷子咳嗽着,立即将矛头指向了禾老三:“老三,你是想要这份子钱?” 禾老三就忙摇头:“不,不要……但是……” 他话说得不是很利索。 窗外就响起禾早的声音:“爷,那份子钱我家不要,该我小叔家的我们不管,但是该我们家的我大姑不能拿走,我家要孝敬给爷奶你们的!” 禾老三就赶紧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禾老爷子沉了脸,不说话。 他当初就是知道几房兄弟会是这个反应,才会一声不吭将份子钱全部给了禾大姑。 禾大姑的铺子生意不好,欠债累累,这他是知道的。 自从与禾大姑修好后,他一直想要帮忙,却没能帮上忙。 他自己也认为,自己养了幺娃一场,这成亲的份子钱该他这个长辈拿的,那他这个长辈要给谁,其他人都不能质疑! 以为他们也只是会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上了老人的门,张嘴要东西…… 真是越大越不孝顺啊…… 不,是娶了媳妇就不孝顺了…… 禾老爷子眼神黯淡。 爷们在里面说事,其他的人就在门外偷听,马氏便高喊了一句:“要是以后不亲了,那这钱就给她大姑了,算是买断了这个亲戚,以后不来往!她大姑也不应上我这个门!来了我也拿扫帚给轰出去!” 她是长嫂,这个家以后都是她的,所以,她有底气说这个话。 禾老爷子就又咳嗽两声,手也颤抖了两下。是气得! 禾老二就也点头:“是哩,爹,除非你以后不让我们几家亲了……” 禾老爷子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指了指对方,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爹,爹,你消消气,可千万别生气!”禾老三发现了异样,忙上前两步,去拍老爷子的胸和背。 老爷子啊啊叫了两声,那嘴巴就明显歪斜了点,有口水从嘴里流出来。 这性情,其他人也都见惯了,不由一个个咯噔一声,老爷子这是要中风了! 在他们都六神无主的时候,禾早在窗外喊:“快别动我爷,让他坐着,去叫黄大夫来扎针!”然后,她清脆的小嗓子又加了一句:“快去把我大姑押来,她私吞了小叔的份子钱和随礼,把我爷气得又躺在床上了!” 禾老二第一个反应过来,也跟着大声嚷嚷:“就是就是,大姐她太不顾老人了,把咱爹都给气中风了,我这就去找她去!” 说着挽着袖子就急匆匆冲了出来。 马氏往窗里望了望,见老爷子跟前围了无数的人,用不着自己去献殷勤,就也忙跟上禾老二:“我也去,我也去……” 说着,也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禾早不由笑了笑,一撇头,却正好对上禾小姑的目光。 禾小姑的肚子已经很显了,微微挺着肚子,扶着腰,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她的目光有些幽深,这样复杂的眼神出现在她身上,禾早一时竟没弄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但是,也不需要,禾小姑看了她一会儿,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冷笑,向屋里走去了。 禾老二与马氏是什么人,做事不大张旗鼓怎么行。 于是半天时间,村里村外就都知道禾大姑贪婪成性,将禾小叔的份子钱和随礼都拿走了!不给老人和禾小叔留下一星半点!把老人给气得半死,躺在床上连话也不会说了。 禾老二与马氏也强迫性似的,将禾大姑给带回了卢家村。 禾老爷子躺在床上,已经扎过针了,其他也没什么,就是话不会说了,看到禾大姑,啊啊啊半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584.第584章 养驴 禾大姑一路来,也弄清了事情原委,又听到兄弟媳妇与二兄弟都是污蔑自己,这会儿见了老爷子,就再也忍不住,扑到老爷子的床头,呜呜大哭起来。 禾老爷子那双浑浊的双目中,也有泪水流下来。 看着倒是让人觉得挺心酸的。 禾老太太坐在一边哭着,又一边骂着:“作死的鳖孙们,不要脸,为了钱不认人了啊……” 她肯定不会骂禾大姑。 其他人都当做没有听见。 禾老二义正言辞:“大姐,整个村子都看到你那天拉了车子,将一大堆东西都给拉走了,这时候狡辩也没用了,就麻烦你把份子钱和随礼都拿出来吧!这些就是咋分配咋也不会给你一个出嫁女分配到身上!” 禾大姑趴在那里呜呜哭着,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禾橘儿收起嘴角的冷笑,上前温柔的扶起禾大姑,低声安慰她。 禾大姑就干脆趴在她怀里哭起来。 禾小姑也跟着抹泪。 但是,即使哭成这个模样,禾家的人也没有放过她。 禾大姑最终还是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其他的却是一个子儿也不愿意拿。说的话也狠绝:“就这么些,要是再多了就是逼我去死!” 剩下的都是零头,禾家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禾老三接过银子,想了想,递给禾小叔五两银子:“这是你的亲事,你自己出的聘礼,手里也穷光光的,这五两就自己拿着吧,以后也好给媳妇买东西,不至于连饭也吃不起!” 禾小叔忙摆手推辞。 禾老三却正了脸色:“要是这聘礼是你叔给你出的,这钱就不会给你,这聘礼是你自己出的,你自己就该得一部分!: 禾小叔抓头笑了笑,还是接了过来。 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未做声,只是后者却抬头看了看那五两碎银子,脸色很是难看。 禾老三就又拿出三百文的铜钱:“这是我二嫂娘家人随的礼!也给你们自己拿着。”还有马氏的那二两银子,也还给对方。 赵家与禾家已经闹僵了,这次并没有上礼,所以也没有禾老四的。 禾老三将剩下的银子数了数,然后说:“这些就放在我这里,专门给二老用!咱爹又病了,这以后吃药看病都得花钱哩,就是吃食上也得吃好点!我先帮着拿着,你们看咋样?” 三房家不缺这点钱,又一向孝顺,肯定不会贪了这笔钱。 这钱放在二老手里,不用说,又是贴补闺女贴补给二房。 放在其他人手里,也都是彼此不放心。 因此除了禾老二张张嘴想要反对外,其他人都点了头:“那中,就这么办。” 禾老二皱了眉,却也没说出犯众怒的话。 禾老三给了禾小叔一笔银子,连珍珍对此很是感激,之后几天就一直往禾三房家跑。 她名声不太好,就是陈氏对她也是若有若无的疏远,也不赞同两个闺女跟她待在一起。 但是连珍珍是个傻乎乎的性子,并未发现陈氏的异常,一直都跑得很勤。 当初三房给她置办的嫁妆,她还拿出来两匹布送给禾早禾春儿做衣服。 都是年轻的女孩儿,布匹颜色花样都适合。 虽说这本是三房准备的,但是这份心意却是难得的。 连珍珍也不是太傻,将东西给了后,就脸蛋红红的说:“你们小叔说这事亏了你么家肯帮忙,不然这个亏我们家是吃定了!” 禾小叔一直感激禾老爷子的养育之恩,钱被禾大姑拿走就拿走,他是霍不出脸面去要。 “都是一家子,我爷那也是一时想左了!” 禾春儿安慰对方。 连珍珍点点头。 之后没几天,陈氏就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县城。 禾早与禾老三留了下来。 禾老三要侍疾,禾早要看管家里。 如今天气已经暖和了,她想着,也该将两年前就想到的事情付诸行动了! 她这两年一直在观察这一片的地形,发现很适合养一种牲畜——驴! 在现在,沁阳驴肉举世闻名。尤其是腌制后,从包装袋打开,那发红发紫的颜色,被酱汁浸渍过后,显得更香更亮。切下一块尝尝,味道与众不同,一点也不腥,咸味正好。 禾早前世就喜欢将驴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完全腌渍好的,不用加一丝调料。就盛在小碗中,然后就着胡辣汤吃。胡辣汤也是特产,有着长长的粉条,切得碎碎的人造肉,飘着葱花,微微一点辣。胡辣汤里再放一个松花蛋与几个鹌鹑腌制的小松花蛋。 一点也不腻味。 禾早每次吃都能吃得满头大汗。 胡辣汤,这个时候就有,并不稀奇。但是专门卖沁阳驴肉的却很少。 只有去了沁阳,才会带点那边炸的驴肉丸子。 正宗的腌制好的驴肉,却是没有见过。 禾早又打听过,才确定这时候还没有腌制驴肉的法子面世。 而她,却是知道腌制驴肉的汤料的做法的。 也不能算全知道,只是前世在景区住着,认识了很多全国四面八方的热,沁阳专门卖驴肉的人也认识,都是做了十几年生意的老人,知道些门道。 她也听了许多,虽然不能保证做出来的味道与之一样,但是也绝对会比单纯炸出来的驴肉好吃。 前世驴肉风靡天下,她相信,只要味道对,那么卖驴肉是比卖松花蛋还要盈利高的买卖。 驴肉与山药还不一样,到目前为止,禾早卖山药算是失败了,地窖里存了那么多山药,但是,山药是一种中药材,禾早要将之当成如同人参一样的珍惜药材来卖,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达成这个目标。 但驴肉只是简单的为口腹之欲,却又比山药要简单徐福哦! 但是,去年铁棍山药失败了,也给了禾早一个教训。 凡事不可过分自满,认为自己是穿越的,就一定含有金手指。 所以,养驴也是她在估算了自家的资产,与再三考察了时常后,最终下定了决心。 从过年到现在,他们家又买了许多田产,还有几座山头。 那几座山头却是石灰窑那边的,禾早当初看了看,就十分喜欢那里的地形。用来养驴十分合适! 585.第585章 去府城见韩兰硕 买一头小黄牛,需要七八两银子。 驴比黄牛价格更高一些,一头刚刚成年的驴子,价格是十二两。 如果是去沁阳买驴,那就更便宜游戏诶,但不会低于十两银子。 一百两只能买上十头,一千两,能买上百头。 如果真买上百头成年的驴,怎样饲养仍是一个难题。 养驴与养家畜不一样,驴需要有宽阔的场地去奔跑,不然将驴都憋在一个地方,会生病的。 就像是养马一样。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年代能养起驴的家户都是大地主之类,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权势的禾家养驴,只怕会让人当成肥羊,轻易宰割。 想来想去,她只好闷闷叹口气,不情不愿地去找了呆管事。 将自己的想法与他说了下,呆管事倒是惊讶了。 在他的印象中,禾早一直都非常会做生意,想法也千奇百怪,又很具有前瞻性,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大的魄力,敢于养一个驴厂! 就他自己来说,他不赞同禾家的这种冒险。 一个小康之家,没有根基,全靠着他们韩家在过日子,想头太大也不好。 而且,他没有吃过腌制的驴肉,觉得什么闹汤驴肉根本就是在胡闹。 再好吃的驴肉,也不值得去养百头多。 他看了禾早一眼,反问一句:“你知道咱们朝十分限制马匹与兵器的数量是为了什么?” 禾早呆了呆:“是防止民间坐拥兵器……” 呆管事就叹口气:“驴也可以作为有力的代步工具,你养多了驴,说不得就有人对你感兴趣了……” 这样的说法,让禾早微微吃惊。 “你回去再考虑下吧,我建议这个闹汤驴肉还是算了吧!” 禾早咬咬唇,却是轻声:“能不能让我见见韩公子?” 呆管事就是一愣,然后脸色不是太好,直接拒绝:“不行。” 禾早便有些奇怪了,这是什么态度! 她之前见韩兰硕,貌似没有这样困难。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呆管事就又缓和了下语气:“你是女客,我家公子见你不好!” 禾早眨巴下眼睛,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往年她看韩兰硕见人挺随意的…… 怎么就突然变化了。 她不知道的是,呆管事心里头想了,自家公子随着年纪愈长,越来越荒唐,最爱女色,整天在不同的女人之间留连,就只农家丫头还没动过。 前几天,他刚为动了青楼里的头牌而挨打,这要是再见了禾早,被家里长辈给误会了就不好了。 阿澈已经不在这里,不能给禾早充当保护伞了,家里的老爷太太,谁知道到底会不会将怒气发泄到禾早身上。 也算是认识几年了,彼此关系不错,呆管事是诚心诚意为禾早着想。 但是禾早却觉得他的语气态度都很奇怪,可能只是推托之词。 想了想,就淡淡笑了笑,意有所指:“我以为我们家养驴,贵府公子与呆管事您应该会松一口气哩,没想到是我想岔了!如此,那我先告退了,改天再来拜访!” 她不给呆管事思考的时间,直接就告辞而去。 呆管事皱着眉看着她悠然而去的背影,暗暗思索,她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松一口气”,他们又没什么要担心的,养不养驴又有什么关系…… 呆管事的目光突然一寒,神情凝重起来,细想了想,然后就让下人牵了马,自己飞快朝府城驶去。 禾早一路轻松地回了家。 韩家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地来了禾家。 是卢家村的三房,也难为呆管事一个晚上从县城跑到府城,又从府城跑到卢家村。 看他的模样,倒仍是一丝不苟,一副世家管家的模样。 禾早对着他嘻嘻笑了笑:“呆管事,你来了?” 他的马后面是一辆马车,她好奇地探探头,心想莫非是韩公子来了? 谁知道呆管事却掀起了车帘子,态度也很平稳:“二姑娘,请上车,少公子要见你。” 禾早暗暗切了下,这个韩兰硕架子真大,明明是要急着见她,却偏偏要假装矜持,等着她去见。 她当然不知道韩兰硕刚挨了一次打,屁股上都开了花,直到现在,还坐不能坐,卧不能卧,更不要说坐这么长久的车子了。 所以,他在府城根本没动身,只吩咐呆管事将禾早带回去。 他要亲自问问禾早。 禾早原本以为是去县城,谁知道到了县城还没有停的动静,呆管事与几个下人赶着马车一直往前走。 禾早这才觉得不对劲了,问了问,才知道是要府城,不由要骂娘。 既然是去府城,那为什么之前不早说,害得她匆匆对禾老三说了句“很快就回来”,就上了马车,连口水也没喝。 坐了半天的马车,她也顾不得去体会马车与驴车,牛车的舒服程度,只舔舔发干的唇,声音闷闷的:“停车,我渴死了,饿死了。” 一个装着水的皮袋子扔到了马车里。 呆管事声音温和:“二姑娘将就一些,咱们赶时间,路上就不停了。” 又不是在沙漠地带,禾早极其奢侈地将一袋子水都喝干净。 再然后,就悲剧了…… 喝多了水,又是空腹,她很快就有了尿意。 这么大一个姑娘了,也不好意思让对方停车,自己先去解决生理大事吧。 所以,就一路忍着。 特别辛苦! 从古阳城到怀庆府,距离不算太远,却是禾早记事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出行! 马车在一座威武的朱红色大么前停了下来。 禾早从窗帘的缝隙处往外看,不由啧啧称奇,那朱红色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牌匾“韩府”,简答两个字,写的却极其浑厚,一气天然。 大门前,是如同红楼梦中一样的,那所谓的很干净的两头大狮子。 周围都静悄悄的。 马车不从大门而入,直接走了侧门。 禾早是有些奇怪她又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为什么呆管事却还这么客气,让她坐在马车上,拉了进去。 进了二门,就有人将马车从马身上卸了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禾早坐着的这辆马车就暂时变成了一座小轿,有几个促使婆子走过来,抬起了小轿子,悠悠然往二门里走。 586.第586章 人下人 禾早还是生平第一次享受到坐轿子的滋味,一开始感觉跟荡秋千一样很好玩,但是,不多会儿,就感觉头晕眼花了。 她晕轿子。同时又内急。 她闭了眼睛,夹紧了双腿,真心觉得自己很倒霉。 及至到了一个充满花香鸟语的小院子里,禾早从轿子上下来,对着满面笑容迎上来的一个漂亮美女,第一句话就是:“出恭的地方在哪里?” 那美女显然就是一愣,看了看一边的呆管事。 呆管事轻轻点头。 她这才带着禾早往一边走去:“禾二姑娘请跟我来。” 禾早大松一口气,从茅厕中出来,暗想,到底是贵人家的茅厕,与普通老百姓的茅厕就是不一样。 他们家的茅厕,臭不可闻。而这里的茅厕,却恰恰相反,里面竟然奢侈地点了熏香炉。又摆满了时令鲜花。一进入茅厕,迎面扑来的就是那浓郁的香味。 里面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禾早觉得这是穿越后,她头一次上厕所上的如此舒心畅意。 等出来后,那个美女脸色一直微微奇怪,但还是很恭敬。 禾早看了下她的服饰,暗暗想,她一定是如同袭人紫鹃一样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了,所谓的付小姐。 院子里空无一人。 安安静静的。 就是呆管事与刚才抬轿子的几个婆子都不见了踪影。 禾早眨着眼珠子四处乱看,等到了一侧的厢房门口,那美女才轻声:“禾二姑娘请,我们公子正在等候。” 她这才狐疑地进去。 这应该像是一个小书房,里面摆满了几个书架,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八仙桌子,上面铺陈了白色宣纸,放了几个笔筒,上面的毛笔林山林海,还有几个样式精巧的笔海。还放着一个大瓮子,里面竖着摆了二三十个卷轴。 屋内正中间,也是照旧燃了熏香,淡淡的烟气萦绕,比茅厕的味道相比,倒是淡淡的馨香。 禾早看不到人,就去看身边的那个大丫鬟。 大丫鬟微微一笑,在前边引路:“姑娘请。” 禾早真心觉得这姑娘的脾气算好的了,一般上看爽文,那些主子身边的丫头,哪一个不是狗眼看人低,喜欢狗仗人势,扒高踩低! 她这回来,匆忙忙的,身上只套了件家常穿的旧棉衣,已经洗得发白了,但是越旧的棉衣,越贴身,穿着舒服。裙摆与袖口处又都窄窄的,很适合做事情。 头上没有戴任何首饰,只用了两根红头绳,绑了两个丫鬟。 而对方,不管是穿戴,都比她在外面见到的那些富商家的小姐要强,头上戴的也不是金簪子,而上升到玉簪子了。耳朵上也挂着两枚红宝石坠子。手上则是一对玲珑剔透的翡翠镯子。 还有她身上穿的衣服,远远的看去,真是说不出来的好处,颜色像是有好几层。时而转为银红,时而转为霞粉,再时而变成紫蓝。走动间,裙襦间像是有荧光异彩一样,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样的装扮,真心不像是一个丫鬟,而是哪位世家里的小姐! 怪不得被称为“付小姐”。 掀了帘子进去,这才发现这座书房别有洞天,里面靠窗的位置,砌了炕,那边挂着美人图的下面,则是支了一张塌。房间内的布置自不比叙述。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奢华。 禾早看过房内装潢后,就睁大眼睛看向那个半侧着身子躺在美人榻上的人。 大丫鬟轻声:“二姑娘,请行礼!” 同时心里想到,这个乡下丫头,果然是没有规矩礼仪…… 禾早这才反应过来,又不愿意跪下,就蹲身行了福礼:“韩公子!” 韩兰硕偏过头来,懒洋洋地坐起来,似是有些困难的样子,起身的时候,龇牙咧嘴了下。 大丫鬟就赶紧几步冲上前去,声音急切中又带着异样的娇柔:“少爷,千万慢点,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身上的伤? 禾早蹙眉看去,对方果真是有伤的样子,坐在厚厚的被褥上面,仍是有些无法忍耐的样子。 禾早见多识广,自从来到了这韩府,脑海中就一直闪过红楼中的场景,而看到他这幅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定是为了女人或者是小倌被挨打了。 也不知怎的,禾早有些幸灾乐祸。 韩兰硕对于大丫鬟的温柔细心却很不耐烦,直接就挥手:“你出去。不叫你不要进来!再让人少走动,我这里有客人呢!” 大丫鬟似乎很委屈,行礼应了声是,又瞥头看了禾早一眼,目光中似是有些不满。 禾早眼观鼻子鼻观心,完全当看不见。 “还不走?”严厉的声音:“耽搁什么!” 装扮异常华丽的大丫头,这才委委屈屈地退了出去。 退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又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在家里穿什么云霞锦,没得让人说我们轻狂,回去换了!” 她眼眶顿时一红,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少爷就算是不待见她,也不用在一个乡下丫头面前这般贬低她吧? 自从知道今天要接待一位重要的女客,一大早,少爷就吩咐她将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打发了,只一个人守在这里接人。 她就猜测这女子对少爷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至少是特别的,所以特意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反而出了大丑。 她尴尬异常,回去自己的屋内,哇哇大哭起来。 而屋内的禾早,却是相当尴尬。 大概是刚才她看向那裙子的目光太明显了,才被韩兰硕看出来她心中的想法。又进而斥责了那娇弱温柔的大丫鬟! 她站在那里,仍是眼观鼻子鼻观心。 韩兰硕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先是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遍,才哼了一声:“你是从哪里来?” 禾早尽量不动声色地回答:“民女从卢家村而来,听闻公子召唤,连衣服也不敢换,就立马赶来了,只怕公子久等!” 她这话,不动声色地拍了下马屁。 韩兰硕就一声轻哼,又瞅了下禾早身上的穿戴,便很不屑。 他脑海中也想到了刚才自己大丫头的穿戴。 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怪不得这乡下丫头要做生意呢!钱财不够,不做生意,难道一辈子做人下人吗? 587.第587章 同意 “我问你,听说你想要开个驴场?这养驴你以为是件容易的事不是!”依旧是不屑的语气。 禾早暗暗咬了咬牙,权当自己在听一个病人发脾气,病人发脾气,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细声细气地回答:“养驴是为了赚钱,无关其他,就是困难,咬牙坚持下去就好了,韩公子如果也有兴趣,不如参上一股!” 她略带讨好地看着对方。 想来想去,他们禾家最大的靠山就是韩家了。 阿澈走后,他们与韩家的关系也就有些疏远了,而她因为平时对韩家心存疑虑,所以总是下意识疏远。但是,她现在也想清楚了,再疏远,有了进上的松花蛋,他们两家就脱不了关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好好利用这棵大树,让自家得利。 韩兰硕的眉头皱了皱:“我没兴趣……”但是下句话,他就略带着些若有所思的态度看着她:“你曾经跟着你们村上的那个教书匠一起去过深山里面是不是?” 禾早心里咯噔一声响。 她就猜到他们禾家在卢家村的举动,一定会招来这些人的眼。 她咬咬牙,轻点了点头:“是。” “那你们有啥发现没有?我听说你对那一片好像挺感兴趣的!”韩兰硕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出来。 禾早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成拳,背后出了密密一层汗,但是她胆子大,从来都不怯场,就是回话的声音也平静如昔:“没有,不过照旧是大山,密林,瘴气,猎物,山货……我倒是跑了一趟,就是害怕那些蛇,原来山中还有这样的地方呢!以后可是不敢乱跑上山了!” 她顿了顿,似是又无意提起:“对了,说起来我好像记得阿澈哥在的时候,他就曾经凑够山中拖出来一条巨蟒呢,我们那段时间都是在吃蛇肉,蛇肉大补哩,味道也特别好!” 她嘻嘻笑着。韩兰硕的脸就沉下来,突然轻叱一声:“闭嘴吧。” 禾早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低了头,似是被惊吓到了一样。 韩兰硕淡淡地说:“人走了,以后少提他的名字!” 禾早恭敬地应了声是。 韩兰硕则半倚在炕上,目光谨慎打量着禾早。 她最后说那句话,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在暗示他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 大山那边,被一丛深潭与瀑布给当成天然屏障,遮盖住了所有的事实。 事实上,那边,确实有些告不得人的秘密。 当初听说禾早与那个教书先生跑到那边去后,他后怕地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对方突然改了主意回来,也就没有发现秘密的核心。 当时,他听从父亲的吩咐,先冷却一段时间,再暗中观察,看看这个聪明的小丫头是不是真的了解了事情,到时候再处置不迟!但是,没想到她又兴起了养驴卖驴肉的想法! 这个点子来的太凑巧,实在不能不让本就天性多疑的他怀疑一下——这丫头是不是自从那天从深山中回来,就一直琢磨着,纵欲琢磨出来个点子! 从他来看,这个点子倒是合情合理,更像是为大山那头的秘密加了一层遮掩! 有些话不能明说。 但如果自己猜测得是真的话,这丫头是在用养驴的方式向他们表忠心了! 那么,请求他们韩家参股,就不是单纯地为了生意上的事了,还有另外一层更重要的意思,他们韩家正好正大光明地派人入驻三房的养驴场,更牢固地监视禾家。 他沉默下来。 屋内一片安静。 禾早低头站在那里,好半天,对方那边还是一无动静。 禾早实在受不了这么拘束,一动不动半天,对于没有站惯的人来说,是真的很累。 她在心里骂着韩家祖宗。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兰硕才终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抬眸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那里,低眉顺眼的禾早,略弯了下嘴角,随意一挥手:“出去吧。” 其他话什么也没说。 禾早迟疑了下,想问问对反到底答应不答应! 但是,还没迟疑几秒,韩兰硕已经不客气地问道:“有事?” 禾早对上对方那张与阿澈有着五分相似的面容,在心里呸了一声,面上含笑,如同一个温柔如水的大家闺秀一样,涵养好好的出去了。 真是白瞎了那与阿澈相似的脸! 这样一想,她就分外怀念起那个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的阿澈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捡到他! 她很快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呆管事的带出了府,然后又一路回到了卢家村。 这样一折腾,就是一整天。 禾早简直是无语了。 敢情她奔波了一天,就是去给他韩大公子见见,再问两句话! 她捶捶腰酸背痛的小腰,呆管事将她送回来后就拱手告辞了,也没有给她一句准话。 不过,,没有明确拒绝,禾早就认为这是默认的意思了。 她倒是没有很失望,先泡了个澡,疲倦一扫而光。 等出来后,禾老三也已经回来了,他一直不知道禾早去了府城,以为她是去县城谈生意了,此时便笑着问:“咋样?” 模样又忐忑又紧张。 他不知道养驴能不能赚钱,但是,养驴却好似宝贝闺女的心愿,他便希望闺女的心愿能够达成! 禾早就笑眯眯的:“不知道哩,等吧,呆管事一个人也不能做主!” “可不是,上千两的买卖哩,得主家点头。”禾老三就也不急,慢慢地等。 没有等上两天,呆管事就送来了一千两银票:“我们工资说,他也凑份来瞧瞧热闹,往日只说驴肉好吃,却从未自家养过,也想试试。” 禾早松了口气。 只是,对方一口气出了一千两银子让她很是犯愁。 本来,她就准备先买个百十来头的驴养着,再慢慢增添。 可,对方一下子就拿出千两,只买百头,这生意岂不是全成对方的了! 她考虑了下,决定自家拿出二千两银子,买上三百头,再雇用人,种苜蓿草等等。 驴子不用像马那样天天溜,但是,整天运动的驴,身上的肉尝起来才会劲道,好吃。 588.第588章 开驴舍 所以还需要找两个懂得骑马的行家,天天来遛一遛驴,还有兽医,也得提前准备好一个。 这驴不如马娇贵,但是也这么多银子呢,生病死掉一个就少好大一笔进项。 也亏得韩家也下了本钱在这里,倒是也很主动,早早派了人将场地弄好,然后是给驴盖舍子,免得吹风日山都没个躲藏的地方。 禾早之前早就不动声色将从石灰窑到卢家村后面的那一连十几座小山脉给买了下来,小山峰上什么也没有,动物不多,又不能去种植庄稼,所以,本地的人都没有想过要去占据一个山头! 禾早买的时候也就很顺利,又拿出来二十两银子请里正与衙门里负责文书的几个人喝酒,这事情就办得不动声色。 卢里正也是个嘴严的,所以村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等到开始大张旗鼓盖驴舍,盖场地的时候,村人互相一问,才感到惊讶,咋这地方变成老三家的了,事先没有听到一点音讯。 众人都有种跟风心理。 原本扔在那里,几辈子都不会看上一眼的山地,突然间被人买了,又花大价钱盖房子,村人就认为这是个香饽饽,争前恐后地去找里正画押买山头。 但是,没主的又浅的小山头也没几个了,大部分都被禾家给买了下来。 剩下的也被村里的首富们给瓜分了。 就这样,他们看到禾三房,看着那已经盖起来的长长一溜的砖瓦围墙,就一个个都是羡慕。 建设得这样好,又连了将近三个村子,这以后是要朝当初发展啊! 也一定能挣大钱。方圆几个村的人都这样想。 禾早的驴场还没有正式开业,名声就传遍了整个县城。 这个,倒是出乎禾早的预料。、 天气正是暖和,这时候买驴糕子还是容易买的,再买两头成年母驴子与两头公驴子,也就成了。 将吃水吃料的槽也都打好,禾早还特意借鉴了电视上播的关于养猪的经验,在每个槽的下面都安装了用竹子做成的自来水管,这样用水很方便,冲洗也省事,再在每个驴舍的前面挖了沟渠,让污水流畅。 再就是去收集草料,种植苜蓿草。 这是个大工程,一直忙碌到六月份,所有基本工作才算是完成了。 而驴也已经采买回来了,正式在舍子里安了家。 天天驴舍驴舍的喊,即使陈氏也觉得不好听。 家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她当然从城里回来了,四宝七宝就让几个下人先照应着,自己回家来帮忙。 她不赞同养驴子,一直都絮叨着,但是,当最后看到那三百多匹的小驴子排成一排,一个个特别乖巧的模样时,笑容也爬满了脸上。 这都是钱啊! 先不说到底能不能挣钱,只是看着这几百匹的活物,就足够让人心生钦佩了! 他们老禾家,真的算是村里的首富了! 两千两银子可是笔不小的数目,这本钱还知道能什么时候收回来呢。陈氏决定以后的一段时间,都要节衣缩食过日子了。 等一切都弄好后,四宝与七宝还专门请了两天假,与金先生一起回来看了看,尤其是七宝,恨不得住在舍子里不回来。 他爱极了那些小驴子,总是喜欢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小驴的脑袋,悄悄跟着他们说话,再时不时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 禾早见了,都不忍心告诉他,这些驴子的最后下场,就只有一个,是进那间专门用来屠宰的房间里,腌制成闹汤驴肉,往外卖银子。 禾家一下子买了三百多匹驴,这样大的动静,当然隐瞒不了人,就是府城的一些人家也都听到了消息,当然他们还听到另外一个消息,就是这养驴,韩家也参了一股。 韩家在府城是地头蛇,没有人敢惹,因此,一些人的小心思也悄悄打了回去。 禾早又与韩家签订了驴肉利润分配的合约。 基本上一切照旧,只是驴肉的盈利部分改动了下,韩兰硕倒是不狮子大张口,总共三千两银子,他们家拿了三分之一,所以这利润也要三分之一。 禾早泽斯指着脚下,又指指那漫山遍野已经出芽的苜蓿草:“这地,这腌制的汤料可都是我出的,不能不算一份啊!” 呆管事是代表韩兰硕来谈判的,也不恼,只问:“二姑娘如何算一份?” 禾早笑笑,掰着手指头说个清楚:“这地一份,这汤料算是一份,人算是一份你们家的银子算是一份,权势又算是一份,我们家的银子算是两份,这总共是六份,你们拿两份,我们家拿五份,呆管事看看如何?”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此举明算是为了韩家消灾。 怎的对方却没有一点表示! 呆管事就笑了笑,叹一句:“二姑娘真会谈生意!几口子人也被你算上了一份了!几两银子买的罢了!” 在舍子里干活的人,必须是死契,这是为了保证安全。 这些人,也是禾早与呆管事一起去挑的,提前就说好,这人是她们禾家买。 呆管事并没有拒绝。 每日里喂养吃食饮水的就有四个粗婆子,还有两个专门遛马的对骑马很熟的人,还有一个微微懂点养殖技术的门外汉。因为怕不安全,又买了几个粗壮的打手们来看家。 这几个人都是以前学过拳脚的,力气又大,与正宗的学武艺的人比较,那就是丢脸了,但是单独看他们自身素质,倒是一个个都是能手! 与呆管事谈好利润分成,后者就爽利地离开了,并承诺一开始的几天,他每天都会来看看。 禾早笑着点头。 韩家其实在这点上是比较尊重她这个正儿八经的舍子主人的。 并没有派来一个懂行的管事来,那样她会束手束脚。 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想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而不是给自己头上拉来一位管事看着。 在夕阳中,禾早眺望远方,突然就想到了与她脾气格外投缘的教书秀才。 那天韩兰硕也没有过多问起他,但是直觉的,她认为对方也在怀疑他了! 只是,这么长久都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秀才还好好地教着他的书呢! 589.第589章 大卖 禾早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韩兰硕怀疑了葛秀才,准备在暗暗监视对方,找出幕后人。第二,那葛秀才根本就是他安排的人。 但是细想想,如果真的是他安排的人,那葛秀才根本就不会带她去探险,这样岂不是把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她面前了吗! 禾早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要与葛秀才保持一定距离。 但是,她这样想,葛秀才显然不这样想。 他似乎真的很想喜欢禾早的性格,天天上完学就让学生来找她,与她胡侃一通。两个人也不多聊别的,就是一些风土人情。 禾早又舍不得不去。 葛秀才真的懂得很多,像是年轻时曾经走过大江南北,每个地方的风俗人情,地方特色,都能说出来,而且,他很会讲故事,一些游历的事情让他讲出来,觉得特别惊心动魄。就是禾早这种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除了这个,就是葛秀才与禾老三相处也很好,时不时就会上门来找禾老三喝酒。 禾老三这两年当了老板,挣了钱,也慢慢改掉了往日不会与人说话的缺陷,与人很能聊得来,而且他为人忠厚,待人真诚,从县城到村子里就有很多人都喜欢找他喝酒。 禾老三与很喜欢葛秀才,他与禾早一样,喜欢听葛秀才讲些外面的事,并时时有感慨:“等以后家业起来了,几个孩子长大了,我也游历一番去!” 禾早悄悄掘了唇不吭声。 她也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阻拦禾老三亲近葛秀才,因此只是一日一日混过着。 等到天气再次热起来,天变成了后,三房的驴子也终于有了出息。 禾早熬制的汤药,经过几次失败,最终熬出了成品,将驴肉腌制个几日,那味道就变得特别香特别醇厚,一点也不腥。又因为是腌制成功的,还耐存储。 这时候没有真空包装,不然就不用怕炎热的天气了。 不过,因为成品少,而闹汤驴肉却很受换一个。 禾早倒是一时也不用太担心肉质会坏掉。 因为宣传给力的缘故,当第一批闹汤驴肉出来之前,韩家,禾家,还有府城的大户人家就已经渲染过一段时间了,人们对闹汤驴肉都有了期待,等到真的出了成品,众人一尝,嘿,这味道果然不错。驴肉便开始热销起来。 禾早还特意将驴肉与胡辣汤一起推销了出去。 胡辣汤是这个时代本就有的特色小吃,不是古阳城的,却是凑够背的地方传来的,但是,人们平日也是吃的。 只是,这时候的胡辣汤里面是不放驴肉的,等到禾早这样一起推销,放到酒馆里的卖的时候,就是一盘子驴肉配着一碗香辣辣的胡辣汤吃着,驴肉劲道,咸香满口,而胡辣汤又特别利口,开胃,嚼着肉再去喝胡辣汤,就感觉到那种酸辣与驴肉的香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回味无穷的香味。 正因为大酒楼里都这样搭配,下面的小吃摊上也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做法,那就是胡辣汤里开始放闹汤驴肉。 当大街小巷都开始卖闹汤驴肉的时候,禾早正在为怎样长时间保存驴肉而犯愁。 虽说暂时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腌制好的驴肉总有可能剩下来的时候,要提前想好对策,到时候才不会慌手慌脚,蒙受损失。 她与呆管事细聊了聊,对方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这时候唯一可以用的方法就是将驴肉放到冰库里去。 有了冰窖,将肉给冻得严实实,就能够抵挡住炎热的侵袭。 但是,这就又有一个问题。 本就腌制好的,特别入味,特别咸香的驴肉,一旦被冻住,就表明里面进了水,等解了冻再吃,味道总会有点不一样,不如之前的好吃。 而买得起驴肉的却都是大户人家,小民小户只可能逢年过节买一回尝尝鲜,不可能长期买,也就是说大户人家是重点客户。 而大户人家的大小主子们,嘴却是最挑的,味道稍有不对就会吵着说变味了。 七宝休沐,也来村里看热闹,听到她这样一说,就出主意:“那就用东西将驴肉给包裹严实,这样肉里面的水分就会少一些。” 呆管事摇头:“这样也不行!用油纸和粽叶包裹的驴肉太费事了,却又不能真正起作用,味道还是一样的。” 禾早就突发奇想:“那如果我们将汤料放到一个个小坛子里,如果驴肉卖不出去,就再次回锅,放到小坛子里,用汤料完全盖住,坛子口就像是酒坛子那样,封了口,再用泥给彻底封住,一点点空隙也不会流,想必会好很多!” 她顿了顿,又道:“这样储存着时间长了肯定不行,但是我们是一直做生意的,肯定不会几个月半年一年的不做生意,只要能抵上两三个月就行!” 这的确是目前为止最完美的一个法子了。 呆管事点点头,笑了笑:“就用这个法子。” 之前腌制驴肉,禾早用的是大缸,将汤料倒进去几个大缸里,再将切成巴掌大小的驴肉扔进去腌制,最后再经过种种手续捞出来。 这之后,她就订制了一批小坛子,洗干净放着,以防止会出现剩下的情况。 为了万无一失,她还特意拿了一坛子的驴肉做实验,在冰窖里放了几天后,再拿出来,解冻后尝一尝,味道变化并不大。 禾早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放下了。 此时,已经到了夏季最炎热的时候,就算是屋里放了冰盆,人也热的汗水直流。 禾早向来不出汗,这个夏天却也一直出汗。 陈氏也说,今年这个夏天是这些年来最热的一年。 连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披了厚厚一层毛的牲畜。 村子里养的猪开始得病,然后死亡。再然后就是鸡鸭。 禾早一直预防着这种情况。又多雇了三个人,都是村子里的老实汉子,每天就专门负责清理猪圈,撒白石灰。 但是当村里出现牲畜死亡后,山坡上还是也跟着出现猪发热继而死亡的现象。 禾家是出现时间最晚的了。这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 590.第590章 干旱来临 因为禾家是村里养殖牲畜最多的人家,按理说应该是第一个出现问题的,但是没想道竟然坚持到了最后。 村里一些精明的就准备有时间找三房聊聊,问问他们是怎样饲养家畜的。 但是,此时,禾早却顾及不到这点。 等听到山上第一头猪发病死亡后,禾早的心就咯噔一声跳了下。 她比这个时代的人更远的想到了后果。 在这种医疗条件生存条件都极其落后的时代,一旦家畜们都发病死亡,那伴随的后果,最大的可能就是瘟疫。 瘟疫发生的原因多种,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一定是牲畜和人同时生病,然后无治死亡。 现在只是家畜发病死亡,但是大部分人认识不到其中的重要性,会将病死的家畜当成食物吃掉,这样,病原体就进入到了人类的身体,再大肆传染! 禾早慎重地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对自家山坡上下了一道命令,将山上所有的牲畜全部杀了。所有疑似发热发病的家畜,通通防火烧掉,剩下的则放到家里的冰窖中去。 她此时,只庆幸去年腊冬的时候,他们家挖了一个很大的冰窖,又请了人去山里挖冰,虽然大大花费了一笔,但是这时候,却是派上了大用场。 三房上下都被她这条命令给吓呆了。 他们都怀疑禾早是不会天热发烧烧糊涂了,好好的家畜则说杀就杀了,那得浪费多少钱啊! 天热,禾老三却是没有出门的,在家里待着,听到禾早这样说,也很吃惊。 禾早就十分冷静又郑重地对他说了下自己猜想的后果。 禾老三虽说觉得禾早是在危言耸听,但长久以来的信任,让他选择相信了她说的话,并且准备付诸行动,又再次将禾早的这个命令发布了下去。 连大老爷也这样说,其他人就不再反对,将家畜都圈在一起,磨刀霍霍。 这里禾老三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家里那三百匹驴咋办?” 因为生意好,这段时间,已经卖掉了六十多匹的驴子。 禾早心微微颤了颤。然后轻声一句:“驴比猪羊鸡鸭的抵抗力要强多了,应该能再支持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后,我马上做汤料,然后将所有的驴都杀了,驴肉腌制,放在冰窖里!” 她说完后,就长长舒一口气。 她此时更是十分庆幸,幸好几天前,他们刚刚讨论出储存闹汤驴肉的方法。 驴肉单独放在冰窖里,没有盐,还是容易坏的,如果腌制着一起储存,就不会有问题了。 禾老三沉默了下,然后点头:“那就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他们家也没赔多少,因为驴肉没有坏,最后仍旧可以卖掉,但若这样不管不顾,一直到最后连驴都发了病,死了,那可就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他看着禾早凝重的小脸,心里恨恨骂了句:“贼老天!” 禾早又嘱咐禾老三每个上山的人都要发一块白布,挡住脸,又说:“反正猪也不多,干脆都杀了烧了,看看鸡鸭羊有没有发病的,若是完全没有,就杀了储存在冰窖,咱们是看不出来的,让咱们的兽医去!将利害关系讲清楚,让他仔细看看!让他不用替咱们心疼钱!” 她说一句禾老三就应一句。 等她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等你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禾早掘掘唇:“我要去县城一趟,找呆管事,然后去府城!” 在禾老三不解的目光中,禾早轻声解释道:“爹,我昨天问了葛秀才,他是个能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说这暑天短时间内绝对不会过去,但是咱们村里已经有猪羊发病的事情了,其他的地方肯定也有!咱们这里热,南方肯定更热,也更容易发生瘟疫!咱们这里就算是不发生瘟疫,但是从南往北,我们肯定是要受到影响的!所以,我要去警告韩大人!他是怀庆府的地头蛇,别的地方管不了,但是怀庆府这一亩三分地,他却能做主的!提前准备好,发生灾难的情况才可能变小!”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很沉稳,解释得又特别详细。 这样大热的天,出去一会儿,就可能要晒脱皮。 禾老三想说我去吧,但是,却又深知自己不会说话,禾早出面与自己出面,那事情绝对是事半功倍! 他迟疑了下,最终朝着禾早点头,所有的担忧与说不出口的话就凝聚在了短短四个字中:“一路小心……” 禾早微微笑了笑:“爹,我很快就会回来。” 禾老三也保证道:“闺女儿,等你回来,你爹我肯定将咱家的事都打理清楚,我这就上山去看着去。” 禾早嗯了一声,也嘱咐道:“爹,你戴着面巾,更安全一些。” 禾老三点点头。 禾早这才让大山套了驴车,匆匆而去。 她先去找了呆管事,将事情的严重性讲给他听,呆管事到底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之前是hi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想到,现在听了禾早列举的种种可能性,压根没有听她说第二遍,就即刻让人准备快马。 禾早如同上次一样坐在马车里,几个人则骑着快马,飞一般朝府城驶去。 这样热的天,即使车厢里放了几个冰盆,禾早也没好过多少,不一会全身都湿透了。 看看外面的几个骑马的人也是如此,头上大颗的汗朝吓滴着。一滴到地上,就被那干热的尘土给吸了个干净。 禾早看在眼里,心里很吃惊。 她同时想到,当家畜发热都病死后,还有干旱的问题! 幸好,卢家村不缺水源。但即便如此,回去后也要让人储存水源才行。 至于怀庆府的其他地方,却属于半干旱地区,一年的降雨量除了夏季,其他时候都是有数的,而多雨的夏季,今年却只是连着高温,连滴雨滴也不见,怕是干旱,已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了…… 这样想着,禾早的心就更加急迫了。 原本需要赶半天的路,今天只用了一个多时辰。 冰盆内的冰已经化完,禾早也喝完了两葫芦的水,就这,喉咙里也渴得要冒烟! 591.第591章 入狱 禾早还算是好的,她一直待在车厢内,虽说并不舒服,但是,外面几个骑马的人却比她还要惨,衣服上都是重重的汗渍,脸上晒得通红。 禾早这回来,不像上次那样神秘,是在侧门处下车的。 她是农家女,也没有人想到见不见外男这个问题,下了马车后,她就跟着呆管事急急向府内走去。 韩府占据的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宅院,庭院深深,树木高大,比外面要凉快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路看过去的小厮丫鬟,也都是热的汗流浃背。 禾早这几个人突然闯入府内,韩府的下人自然引发了一场讨论。 韩兰硕屁股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自由行动了。 他听说呆管事来了,就忙让人请,呆管事是他身边的管事,一有什么事自然是要先跟他禀告。 呆管事就急促又谨慎的将禾早的猜测说了一遍。 韩兰硕听了,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问道:“这是禾早那个丫头想出来的?” 呆管事忙忙低头:“不敢隐瞒!” 韩兰硕的神情有些奇怪,顿了顿,才挥手:“让她进来!” 呆管事忙点头应下。 禾早进来后,先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她是平民,见官应该行跪礼的,但是这时候也没人计较这个。 韩兰硕就用审视的眼神看向禾早,心里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之前,禾早表现得再聪明再能干,但是也只是限于生意上,韩兰硕也只当她是爱财,同时又有些小心眼。 但是,瘟疫这件事,没有一点见识的人压根就想不到,根本就不会联想到这上头。 尤其是现在四面局势还很平稳,鸡鸭等家畜刚刚发热死亡。 禾早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韩兰硕还是沉默。 禾早有些焦急,对方的这种表现,是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话。 她就沉稳地说道:“韩公子,不管您信不信,请一定要让韩大人做好防备,尤其是应对牲畜死亡和灾民流动的突发情况!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 韩兰硕顿了顿,才点头:“你说的我知道了,我自会对父亲说。” 他的态度还是淡淡的,很平静。 禾早不由急了:“韩公子,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如果应对不好,那就可能发生平民百姓大量死亡的事情,甚至是瘟疫……” “大胆!如此刁民,你怎敢口出妄言,蛊惑人心!”韩兰硕却突然变了脸色,指了她厉声骂道。 禾早有些懵。 呆管事也忙呵斥一声:“禾二姑娘,有些话还请慎言!” 禾早住了嘴,她心里也知道这时候的上层者御下最重要的一条措施就是控制舆论思想!她没有根据,直接说会发生瘟疫,会大范围死人什么的,其实是犯忌讳的! 关心则乱,她今天太冲动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是我妄言,请韩公子恕罪!”她忙躬身认罪。 韩兰硕微微眯了眼睛,忽然道:“来人,将这个刁民关到女监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禾早懵了。 呆管事也懵了。 然后,便及时应了一声是。 他们是在外书房见到的韩兰硕,门外守着几个年纪大些的长随,便一起冲进来,将禾早给扭住了。 禾早张大眼睛,大脑僵硬。 “韩公子,我……我是关心则乱,并没有恶意,你如何能关……唔!” 在被押出去之前,她拼命喊出一句话,但随即就被堵了嘴,然后脸上挨了一巴掌:“老实点,闭嘴!” 禾早被打了一个眼冒金星! 瘦小的她很快就被拖走了。 书房内一片静默。 半晌,呆管事于心不忍,轻咳了一下,小心问道:“少爷,禾二姑娘她……” 求情的话未说出口,韩兰硕就拦住了他,正色:“呆管事,这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呆管事一时征愣。 “这个禾早只是出身乡野,就算是有些小聪明,又如何能想出这些只有浸淫在朝政上一二十年的老大人们才想到的事情!就算是瞎编硬套也太巧合了吧……” 他说的话隐隐有着深意。 呆管事想了下,还是小心问出来:“少爷是怕她后面还有人支使……” 韩兰硕神情凝重:“不错,她想不出来这些,那就是有人暗中操控她!莫非是我爹的政敌要对付我们韩家?所以来惑乱人心……” 韩兰硕的脑洞开得很大。 呆管事没有应声,只是心里想着他的话不一定对。 禾早分析得很有道理,确实是为怀庆府,为韩家考虑的。就算是有人暗中操控,那也像是为了韩家好。 多准备些,总比最后闹出人命,发生瘟疫好吧?就是闹出的动静有些大。 韩兰硕却想的远不止这些:“……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最后虎头蛇尾结束,我们韩家就成了大大的笑柄了!” 呆管事想了想,低头请示:“那少爷不如去请教一下老爷,老爷怕是能看出什么来!” 韩兰硕这回没有迟疑,站起身:“走,我这就去禀告父亲!” 呆管事跟在他后面,一路去了韩大人那里。 韩大人正在与自己的幕僚商议这次的天灾。 怀庆府不是丰水之地,小半个月都没有下雨,又连续高温,有的县已经上报缺水了。百姓们为了存水,都是一大早就去水井处排队等候! 韩大人也算是很有经验的了,见状便找幕僚分析,看看这回高温能持续多长时间,会不会发生平民暴乱! 他想的也算是很周全的了,但却把重点放在了平民暴乱上,而忽视了牲畜高温发病所可能引起的灾变。 听到韩兰硕求见,他倒是挥手,让人先回去,自己正忙着呢,有什么事也等回去了再说。 韩兰硕却等不及,直接入了书房。 韩大人大怒,拍了桌子骂道:“你干什么!” 韩兰硕一脸郑重,走到他跟前躬身,声音压的低低的:“父亲,儿子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还请父亲屏退左右!” 韩大人见韩兰硕并不是妄言,猜着可能真的有事情,便迟疑了下。 能做幕僚的当然不是笨蛋,见状纷纷拱手告辞:“那我等就先退出去,请大人与公子商议!” 592.第592章 关上两天 等到人都出去了,韩大人才没好气地说:“是吧,逆子,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现在说不可!” 韩兰硕压低声音将禾早说的复述了一遍。 韩大人的神情由原先的漫不经心而到郑重。 他瞥了韩兰硕一眼,哼了一声:“你的性子我知道,一向不爱五谷杂事,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能更长远想到瘟疫之事的人,怕是个懂得民事的高手。 韩兰硕轻咳一声,似乎微微尴尬:“爹,儿子从年前也是开始学习杂事了,倒是比之前懂了好多!” 韩大人不重不轻地哼了一声,押了一口茶,听了韩兰硕将人名说出来:“父亲记得卢家村吗,是那个贡品松花蛋的禾家,禾家一位叫做禾早的乡下丫头,今天突然匆匆来找我,说了这一番话!” 韩大人,本命叫做韩琦的,就轻轻哦了一声,挑眉:“乡野丫头,竟然也有这般见识!” 韩兰硕便笑了笑,摇头:“只是一个爱财如命的野丫头罢了,出身乡野,十分不懂规矩,要不是表弟再三嘱咐我要照顾她,那松花蛋生意我岂肯让给他们一介平民百姓,如今还又参了那闹汤驴肉一股……不过,我对他们家十分不放心,这家人仗着对表弟的救命之恩,一直挺贪心的,又爱财,我就把呆管事放在那边,一来照顾表弟,二来也好做个耳目……” 韩琦对阿澈这个外甥自然也十分上心,派去的呆管事什么的,他是知道的,禾家他也曾细细了解了一番。 如今听到韩兰硕这么说,就道:“我听着你的口气,似是不喜欢那个禾家!” 韩兰硕就勾唇笑了笑,口气淡淡的,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是山野之家,十分不懂规矩,父亲你是没有见过,我是亲眼看到过人的。长辈们贪得无厌,做晚辈的却又十分无礼不孝,长辈的愚笨如猪,晚辈却狡诈如狐。一家子的规矩都是乱的,要不是还有些能耐,会做出些好吃食,表弟又一直嘱托我,我早就断了与禾家的联系了!” 他是个注重唯美,注重规矩,懂得享受的人,看到禾家的那些粗俗人,那些闹剧,就浑身不自在。 韩琦摇头叹息一声:“你呀,还是这个性子!以后大了,是该改改,你是公侯子孙,自幼金鱼般长大,又有锦绣前程,又如何知道民间小民小户生活的苦楚!” 韩兰硕对此不当一回事,反而问起了先前的话题:“爹,那你说,那丫头说得话有几分真?” 韩琦摇头:“这无法确定,但是,如果高温干旱一直不退,那发生干旱,瘟疫都是迟早的事!” 他面色一凛,站起身:“我得立即去与知府大人商议,现在第一要做的就是那些病死的家畜们,通通焚烧,不许民入口!” 说着就急急出去了。 韩兰硕叫了一声,也没有回应。 他便皱了眉:“该是知府上门来才对,父亲怎可去找他!岂不是失了身份!” 呆管事一直安静地站在后边,不敢吭声,听到这句话,才笑笑:“是老爷勤政忧民,顾不得这些繁缛礼节!” 韩兰硕好看的眉就舒展开来,也往外走去。 呆管事看他心情还好,就试探性地为禾早说起了情:“少爷,连老爷也赞同禾二姑娘的话,若是一直关着她,怕是……” 韩兰硕就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关两天,我又没让人对她用刑什么的,没有大碍。再说了,她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呢,她背后到底是不是还隐了人,咱们也没调查清楚……父亲又忙,等过两天我回父亲一声,看看父亲怎么说!要是她真的冤枉,到时候再放出来就好了,一介平民,又靠着咱家的势,她还敢不满不成!” 呆管事就苦笑,这位不识民间疾苦的大少爷,将下面的穷苦百姓都当成了没有思想的蠢蛋了! 关两天,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出于好心来示警,得到的待遇竟然是被关进监牢里,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只怕会伤了人心啊! 不过,他知道,韩兰硕对和早的印象很一般,如果阿澈少爷在的时候,那还好些,但现在对方不在,韩兰硕做事情就有些无所顾忌了,全凭着自己的心意来。 他还是又提醒了一句:“阿澈少爷那边……” “怕什么,审问清楚了,我自会放了她!现在不能放!不动刑就是了!” 韩兰硕真心认为,他看在阿澈的面子上不对那个乡下丫头用刑,已经算是很可以的了。 至于其他的特权,想也不要想。 呆管事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路辛辛苦苦赶到府城,身上的衣服也没坏。 韩兰硕还是关心自己的属下的,回去前倒是说了一句:“这天热,你先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伺候吧!古阳城,隔上几天再回去!” 呆管事忙忙点头应是。 韩府在怀庆府算是有特权的。 他没有急着回去换衣服,仔细想了想,却是让人去女监牢打点了一番,这天热,在那监牢中,怕是不好待。 他只是个下人,所能做的不多,只能保证供给正常吃喝,再单独关在一间干净的监牢里,不受人欺负。 禾早至今都没有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兰硕为什么听她说了瘟疫二字就要定她的罪,强硬地要把她关起来! 此时的禾早,当然想不到原因竟然出现在她说出了一般穷苦百姓都想不到的事情! 她此时,坐在一间单独的女监狱里,很是苦中作乐了一番。 穿越后,她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古代女监狱一游了。 一直都高温,到处都是热的,这监狱里当然不会例外,而且因为监狱建造的时候,地方都不会太好,又有些潮湿,空气中的气温就特别不好。 这时候,住监狱的女犯们并不是很多。 因为大部分女犯不是被判刑后羞愤自杀,或者是被充了官妓,判了流放……轻邢狱的女子,家里也可以拿出一大笔钱,将之接回家服刑。也就是关进家庙里,不准出去见人什么的——最后这个是古代刑法对封建女子的一种保护。 住在监狱的女子,很容易受到狱卒或者是官员们的亵玩,历史上就有很多类似的女犯们因不堪羞辱而自杀的事情! 593.第593章 牢狱生涯 当然,在和平的年代,还是有着符合法律的监狱系统的,一般上,看守女监牢的是狱婆。 禾早这里也是,是狱婆带她进来,监狱内本来人就不多,也不需要将她塞到人多的狱牢,直接就是一个单独的牢房。 上边是一个极小的窗户,里面却是黑乎乎的,看人都不太清楚。 脚下是有些发黏散发着腥味的稻草,又有些臭。 禾早坐下去后,就满身的不自在。 她站起身,在牢房内左右走着,再时不时往外看着,看看有没有奇迹发生。 至今为止,她的大脑还没有转过圈来,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韩兰硕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 她自己本身并没有做不符合常理的事啊,他们禾家也是如此,唯一不符合常规的,就是她这次冒着炎炎夏日来找韩家说自己的猜测了…… 她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响。 她忘了,这时候人们思想封建,而庄户人家更是一辈子都不出自己门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对于天下事一无所知。 她一个年纪幼小的姑娘,突然冒出了全天下政客可能也想不出来的想法,一定是有些惊悚! 韩兰硕,是不是因为这样想,才将她关起来? 禾早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地面,忽然就神经质一笑,如果韩兰硕真是这样想的,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了! 如果对方再不将她的话当真,不为所动,那她不光没有达到先前的目的,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禾早正在胡乱猜测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然后是咔嚓开锁的声音,窸窣走动的声音,她眯着眼睛去看。 有人打了火把进来。 一行人鱼贯而入。 到了跟前,禾早也能看出这行人是韩府的下人。 她心里就咯噔一声响,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锁被打开了,一位为首的禾早之前在五贤镇看过的长随朝禾早拱手施了礼:“二姑娘,我们来看看二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他一摆手势,身后就有几个人出来,手里拿着扫把,提着桶,将牢房内打扫得干干净净。 禾早被恭敬地请出了外面。 那长随长着一张黑脸,对禾早深深施了一礼:“我是听从呆管事的吩咐来打点的,呆管事让我嘱咐二姑娘一句,二姑娘委屈了,但是现在公子正忙着要紧事,来不及理会这里,让二姑娘再委屈两日,他会趁机求情!我们这几日会派人送吃食,二姑娘不要忧心,很快就能出去了。” 他身后就出来几个人,手里抱着厚厚的干净的铺盖,还有凉席。 再有一人,手里果然提着食盒。 禾早心里微微放松了些,看这样子,形势像是不太严重。 她忙感激道谢,精致的面孔上带了小女孩儿家的恐慌,面色白白的。 那长随就也叹息一声,好端端的,这样小的姑娘却要经历这样一场祸事。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还有人特别嘱咐她,吃完饭就将食盒放在外面,会有人来取。 长随问禾早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禾早想了想,提出一个要求:“能不能在这外面点个灯,再给我拿两本书看!” 听他的意思,几天之内,她是铁定不能出去了。在这里待着却不能做任何事,会让人发疯的。 禾早决定,要找点事分散点注意力。 长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一愣,就含笑应了。 他们出入这里,就如同自家的菜园一样,带几本书进来不是什么难事。 禾早想了想,又说:“还请大人回去后告诉呆管事,不要告诉我父母我如今的情况,就胡乱编一个理由说我为了生意出去几天,几天后再回去!” 长随又是一愣。 一般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早就哭着喊着让家里来看了,但是她竟然是相反的要求。 她就不怕家里没人知道音讯,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长随就也笑了笑,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办到, 禾早就端端正正朝他行了一礼:“有劳了!” 等他们走了,牢房内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禾早才懊悔起来,她刚才忘了说几个书名了,也不知道他们会给她拿的是什么书。 这牢房是长长的连成一片,禾早所在的位置,却是在最里面的拐角处,四周都很清净。 只有隔着五六个牢房的里面,关了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一个不吭一声,一个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都有些神经不正常的样子。 禾早一直往那边看,那个不吭一声的女子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就转过视线,与禾早的相对。 她的眼睛,幽幽的,就像是那长廊里黑乎乎的灯笼。 禾早吓了一跳,后背上起了一曾鸡皮疙瘩。 她缩了缩脖子,坐到铺的干干净净的凉席上,陷入了沉思。 之后一日三餐,果然有人来准时送。 送的吃食倒是上好的,应该是呆管事吩咐,直接在外面酒馆里定的饭菜,一股子酒馆的味道。两素一荤一汤。中午是大米,早晚却是粥,还另配了馒头。 再就是,每天早中午,都会有一壶干净的水送进来。 在这样高温干旱的天气,不喝水,简直能把人给渴死。 禾早吃得还算是合胃口。小日子不说过得逍遥自在吧,但比一般的囚犯好的太多了。 每回她吃饭,那边就传来一阵阵的肚叫与咽口水的声音。 禾早头两回倒是没有理会,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谁知道这两个女犯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她别稀里糊涂得罪了人!但是,等到第三回的时候,她却改变了想法。 她不过是将自己吃剩的饭菜给她们吃,应该没有大碍。 她没有吃完,特意等着有人来收碗筷,问了下。 得知没有大碍后,就让收碗筷的人将剩下的饭菜送到了那两个女囚那里。 不管是一直安静不出声的那个,还是嘀嘀咕咕有些神经的那个,都是大喜,扑上去就将东西给吃光了。 禾早自己的水壶还剩了很多,就让把新的水壶也给了她们。 594.第594章 出狱 两个人咕咚咕咚,几乎是一口气喝完。 牢房内偏阴冷,比外面的温度低,却仍不抵,估计有现代三十六七度的样子。还潮。 人在这样的环境长期待着,会生病的。 大概是这收碗筷的人回去说了这件事,等下次送来饭菜的时候,量又比之前的多了。 禾早在心里真正感激起呆管事来。 之前不管是做生意还是问阿澈的事,呆管事都是一丝不苟,几乎不搭理她。看着挺傲气的。 禾早也一直以为他讨厌她,但是没想到患难见真情。 当她遭遇厄运时,他竟然主动向她伸起了援助之手,并且尽可能地帮助她。 那两个女囚犯也就等着禾早的饭菜。 之后连续好几天,就更是习惯了。 她们没有对禾早说一句谢谢,禾早也不指望能听到。 被关在这里的人,不是穷凶恶极之人,就是被家人厌弃的可怜人。 而看这里的狱婆对她们的态度,相当恶劣,时不时就要拿着那粗棍子伸进里面敲打她们。一天就给那一碗水,饭菜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是一顿一个馒头罢了。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够。 就是穷凶恶极的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待着,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而且,禾早不觉得在这样的时代下,真的有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那是存在于武侠小说中的。 当然,这只是她看书之余的一点小想法,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她也没有打听过她们是犯了什么事,关了几年,是哪里人事等等。 这一点,让呆管事相当满意。 一直等到第四天,呆管事才出现,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欣喜的表情,却告诉禾早是要出去了。 禾早高兴得简直要发狂了。 面上,她却是镇定有礼地道了谢。 然后出去。 她在里面待了几天,早就分不清楚黑夜白天了,如果不是来送饭的人告诉她时间,她怕是与世隔绝了。 刚刚跨出牢狱的大门,外面的阳光就刺进来,她的眼睛就承受不住,忍不住侧过头,闭着双眼,哗哗哗流泪。 一个熟悉的,微微带着颤抖的声音传来:“早儿?” 禾早一惊,忙擦干眼泪,眯了眼睛去看。 炎炎烈日下,一身青色衣衫,纤瘦的半大少年,站在那里。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晶光。 是——四宝! “四哥……”禾早以为自己的适应得很好,她在里面并没有受委屈,但是,当看到亲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她的声音也哽咽了,猛地就扑到了四宝的怀里。 如今四宝比她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看着像是个小男子汉了。 “你受苦了,早儿!”四宝也紧紧抱住她,一行清泪滚下。 边上的李宏缀含笑:“我们先走吧,这里不适合久待。” 呆管事就朝禾早拱手:“二姑娘,你先跟四公子回去,有什么话我们改日再说,我现在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他又略带深意地看了禾早一眼:“二姑娘,有些话,当说就说!” 禾早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当说的,就不能说! 他是在警告他们不要私下讨论她被关起来这件事。 她含笑点头,端正应了一声。 她脸上还有着泪痕额,但即刻就恢复成这样一种无事人的模样,让呆管事还是叹为观止。 他微微摇头,转身走了。 禾早跟着四宝李宏缀上了早就等候的驴车上。 应该是为了方便他们兄妹谈话,李宏缀主动坐在了车辕上。 禾早这才细细问四宝:“四哥,你和李哥哥咋知道我在里面?” 她不是特意嘱咐了不让告诉家里人吗? 禾家是平头百姓,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一家子在瞎着急上火罢了,却帮不上忙! 四宝就笑笑,说起了前事:“……你几天不回来,呆管事派来的人又说的语焉不详的,我总觉得你可能出事了,呆管事不肯多说,正好李……兄来了县城,我就拜托他打听你的消息,他在府城还是有些门路的,知道了你可能下了大狱,我简直是心急如焚,忙忙就赶了过来,找了呆管事……我们是前天到的,今天你就出来了……” 他脸上全是庆幸的神色。 禾早注意到他叫李宏缀时,叫的那个兄长有些别扭。 原本他是不愿意叫的,总觉得自家大姐被他拐骗走了,现在又改口,而且提起李宏缀来,也没有往日的那种不耐烦和不喜,怕是这次,李宏缀的表现让这个哥哥很满意吧! 她就笑了笑。大姐该放心了。 “对了,早儿,到底为的何事?”四宝急忙问道。 禾早却摇头,很迷茫:“其实我现在仍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稀里糊涂被关了进去!这个词放我出来,是因为你和李哥哥求情的缘故吗?” 四宝却摇头:“不是,我听李……兄说好像是因为韩大人知道了这事,让人放了i出来……” 说着他就握起了双拳,满脸都是愤恨:“那个韩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关人,一个清清白白的闺女家,这样一关,是要逼死你……” 禾早在监牢里待过这事,是要隐瞒彻底的。一旦传出去,那她这辈子也毁了,禾家的名声也坏了。 没有人会想你到底是不是受冤枉了,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只会到处传说谁谁家的闺女不检点,做了坏事,被关到牢狱里去了…… 就算无罪释放,周围看待你的也是有色眼睛。 这种事情,直到现在还是如此,更不要说这时候了。 禾早就若有所思点头:“看来是有人将事情捅到了韩大人那里……” 这倒算是一个明白人,至少比韩兰硕明白。 在外面躲了半天的李宏缀被叫进车厢,禾早很郑重地嘱咐他们:“这件事,请千万要保密,不要告诉家里!” 李宏缀与四宝都齐点头。 李宏缀就打量禾早一番,问:“在里面没吃什么苦吧?” 四宝也紧张地看着她。 禾早就笑着摇头:“没有,呆管事让人照应我,每日好吃好喝地供应我,除了热一些,暗一些,我还能看看书,狱婆们对我也是很客气,倒是没吃苦!” “那就好!”两个人都很欣慰。 595.第595章 愿望 禾早擦了下脸上的汗,便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来:“四哥,咱家里现在咋样?” 现在怀庆府发生了高温干旱,连着二十天没有下雨了,五贤镇这边还好些,但是其他地方,已经有出现动乱了。 当然,还只是笑动乱。但是果然如禾早预料的那样,当家里的病鸡病猪生病死后,那些小户人家都舍不得钱财,不是将之拾掇下自家吃了,就是卖给别人,再之后,病倒的人就多了起来。 光怀庆府内,这几天就一连倒下去好些人,城里的大夫都脚不沾地,忙得团团转。 不过,四宝安慰道:“知府大人已经发下公文,还有公差们到处巡查,将所有有了发热症状的家畜们都杀死了,然后用火烧了,再将那些发烧呕吐这些符合病情的人都集中在了城南,派了专人把手,又派去了几位大夫,帮着诊治。所以,没有出什么乱子。至于咱们家,我之前回过去一次,本来就是担心你和爹,听说你出去后,就先帮着爹把家里的家畜们都敲死了,焚烧,驴倒是没有大碍,但是也不敢多留,我出来时,咱爹已经组织人手要将那几百头小驴都杀光腌制呢……” 说到这里,他就又重重叹口气。 幸好,家里年前已经开辟了一个专门的冰窖,不然,这回将所有的家畜,驴都杀光,家里就要血本无归了。 禾早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她看着这基本上有三十八九度的高温天气,已经连续二十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降温! 李宏缀一直沉默,这会儿就拱手:“我之前是正好在府城,能帮上忙,如今早儿没有大碍,等会儿我就直接告辞了,怀庆府这般高温干旱,家里怕也是如此!我得赶紧回家去帮忙料理事情!” 禾早一听,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都忘了李宏缀还有家人在呢,在这种形势下,他还能留下来帮几天忙,为她奔走东西的,实在算是有情义了。 她正了正脸色,再次真诚又感激地道了谢。 李宏缀微微一笑,倒是没有说什么。 禾早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对方,又讲了一些应对之法。让他不要可惜财物,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命没了可就没办法了。 刚李宏缀也听到了兄妹两个的对话,知道他们家竟然狠心将那一山坡的家畜与几千两银子的驴都杀光,心里也是一凛。 他本身极有主意,又见多识广,知道禾早是有手段的,绝对不会危言耸听。 因此,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后就也要求自家这样做。 禾早却又不怎么放心,在怀庆府,有韩大人这样懂得政事、敢于大刀阔斧的官在,所以,事情才会进行得比较顺利,但是泽州府的知府她却不认识,不知道如何。 想来泽州府一定不如怀庆府安全。 她就郑重劝道:“李哥哥,如果贵府老夫人与李老爷的身体还好,你就带着他们来到怀庆府地界,就古阳城就中,但如果担心他们的身体,如此高温下不适宜长途跋涉,那也不能住在人多杂乱的县城,而是去比较偏僻的庄子上去,尤其是没有养家畜的庄子上,伺候的人也不适宜过多,跟前也要有个大夫跟着才好。” 李宏缀细想了想,知道禾早是为他们好,就拱手道谢:“我省得,我回去后自会与长辈们商谈。” 禾早就点头。 李宏缀在禾早他们落脚的客栈前下车后,就直接走了。 他的小厮牵有马,他就直接骑马出了城。 禾早与李宏缀也没有在客栈多待,稍微洗漱一番就急急出了城,朝家里赶去。 禾早住在牢房里虽说吃食上不错,但是,却不能洗澡,韩家的下人就算再关照她,也不可能天天送几桶水来让她洗澡。 这样热的天气,几天没洗,禾早都觉得身上快嗖了。 清洗了一遍后,将全身的疲惫都洗下去了,禾早才觉得好受多了。 她不敢耽搁,即刻与四宝出了城。 四宝有些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匆匆忙忙的。 一直到出了城门,禾早才舒口气,扭头对一头雾水的四宝说:“四哥,这韩大人是个知晓政事的,这几天,他应该会关城门戒严了,到时候应该不好出去了!” 四宝这才恍然,同时心里又有些羞愧。 他这几天跟着李宏缀东跑西跑的,也算是增长了不少见识,心里也隐隐有些得意,觉得自己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是,他看着刚刚十岁出头的妹妹,就重重叹口气,与自己小几岁的妹妹相比,他还是天真得不知世事啊! “咱们还得赶紧赶路,要想不发生动乱,制止住灾情,韩大人不光会戒严府城,各县城应该也是如此!咱们不要进不了城门才好。” 四宝一听,忙将头探进去,嘱咐车夫赶车赶得快一些。 天实在太热,车里也没有放冰块。 禾早与四宝闷在车厢里,也实在是难受。 四宝忙拿了蒲扇给禾早扇着,虽说没有好受多少,但是,禾早心里却是熨帖的,朝四哥笑笑,没有拒绝。 在牢房里闷热潮湿,她晚上也睡得不好。 这会儿就点着头慢慢睡着了。 四宝看着似乎几天不见,禾早巴掌大的小脸,就清瘦不少,知道在监狱里的日子绝不如她面上说的那样轻松,就算是真有人照应,一个小姑娘,待在那样的地方,又岂会不害怕,怕是这几天她连觉都没好生睡。 想想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给关起来的韩公子。 四宝心底就涌出一股浓浓的恨意。 这个人是阿澈哥的表兄,竟然如此无情…… 他们家如今却还要靠着他,受了欺负侮辱也不敢讲。禾早被关起来也要当做没有发生一样,以后要照旧对他们韩家俯首讨好…… 都是自己没用,如果他考中了功名,能被钦点为官,他们又如何被人欺负至此! 四宝那种想要成为人上人的愿望,就更强烈了。 一直到了天色擦黑,他们才堪堪到了古阳城。 596.第596章 回村子 现在的形势还不算危急,大部分都没有遇见其中的危难性,因此,城门现在还开着。 禾早他们很轻易就入了城。 来到了三房在县城买的宅院。 陈氏与禾春儿看到他们回来,自然是又惊又喜。 忙着准备饭菜,又让人拿换洗衣裳,送兄妹两个去梳洗。 等到出来后,一家子坐在一起,细细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陈氏已经问了禾早去忙什么了,对方随意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去谈生意,没有谈拢。被陈氏埋怨了几句,之后就被禾早的问话给转移了注意力。 禾早问的是这几天县城里发生什么事没有。 就算是在家里,陈氏也知道外面人心惶惶的,叹着气:“城里可是不比咱们村子,后山有那么多的水源,不缺水,但是这城里,就是家门口打一口井,几家人合着吃一口,现在又缺水,那井水却不多,城西那边,我听说好几家的井都不咋出水了,那片就有几户人家打起来了呢。吓得我让人把门都关上,不许人出去,生怕惹麻烦!” 她说着,看向禾早:“我听你爹说你让把家畜、驴都烧了,是真的觉得会发生瘟疫?” 她是经历过蝗灾的人,这种时代,只要有天灾,就势必会伴随着人祸出现,动乱,瘟疫,都是最常见的一种。 陈氏小时候也是见识过那种惨烈的。因此心底极其不情愿这种事情的发生。 禾早便摇头:“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只是要防御而已。”她将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陈氏一直都有些心软,但这回竟是没有说什么,径直点头:“中,那咱明天一大早就回家,家里那么多事,我因为不放心你和你四哥,才又在城里待了这几天,家里正忙着,咱得赶紧回家帮忙去。” 禾早点点头。 县城人多地方狭窄,到时候如果真的发生了瘟疫,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还容易被感染上。 倒是卢家村靠着后山,地方广阔,想必会多条活路。 陈氏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就一直在等禾早与四宝回来。 当下连行李也不用收拾,次日早就直接回了家。城里只留了两个人看家,所有的细软都拿走,值钱的东西放到地窖里头去,再做一下遮掩,其他的人全部带了回去。 回到卢家村后,禾老三也是大松一口气,禾早问了下村子里的情形,就放心了些。 因为走之前禾早已经嘱咐过禾老三,不光是自家的牲畜是大问题,村里所有的家畜都是大问题。 已经出现了发热病死的现象,并且,是接连不断地,那就说明在牲畜之间,一定有一种病毒在传染,而人吃了死了的家畜,那传染源就成了人体,再不注意防范,那么,瘟疫就真的可能发生。 所以,她要求卢里正拿出权威,让村里人将自家的鸡鸭猪鹅通通焚化,大点的牲畜先隔离着,等过段时间再看。 像是驴,马,牛等,这种大类动物比鸡鸭多了一点抵抗力。 隔段时间也没有关系。 就是现在,也没有听说过谁家的牛驴发热了。 卢里正是相信禾老三的话的,在村里走了几趟,又与村子里的几名首富达成了协议,几家都同意拿出几两银子来凑凑,尤其是禾三房,一下子就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就当成是对村人们的补偿。 乡下人,对小财看得特备重,尤其是能省钱的家畜。 发热病死的鸡鸭,还舍不得扔掉,仍要炖了吃光,更不要说好端端活蹦乱的鸡了。 没有额外的补偿,他们是坚决不肯的。 其他几位富户总共凑了十两,禾三房家拿了二十两,这总共就是三十两了。 稍微节省点,也足够补偿村人的了。 村里大部分人家里都穷,不过是喂了几只鸡子,两头猪,猪还未长大,都是半大点的小猪,赔不了几个钱。 而且,这些补偿也不多,只是算是顾住了那部分损失而已。 乡下的妇人多精明啊,她会掰着手指头给你算清楚,这鸡子要是不杀了,到过年能给家里挣多少钱,下年这时候又能挣多少等等。杀了抱在怀里的家畜,那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所以,卢里正就将禾老三家杀光了那几千只的鸡鸭,又准备要杀了几千两银子的驴后,村人们倒是不再斤斤计较多要那几文钱了,他们听说禾三房这样狠下心肠,想必是真的出了大事了。 因此,卢里正他们处理家畜的时候还算顺利,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 禾早他们回家后,村子里就没有听到一声家畜的叫唤声。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 人心惶惶,人人都关在自家里不愿意出来,村子里静悄悄的。 禾早看着禾老三带着人在杀驴肉,往小坛子里腌制,分工明确,一丝不苟的,一等到腌制过,就有人专门将坛子封口,然后就往冰窖里头放。 这天气太热,坛子不敢在地面上多放一刻。 禾早带回来的这些人,也一分配,开始忙碌起杀驴肉的事来。 禾早之前,就已经将制作闹汤驴肉的方子教给了禾老三,原是想着自己万一没时间,也可以让禾老三接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禾老三亲自腌制的汤料,不假人手。 禾早心里对这个父亲有些刮目相看了,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对禾老三说自己还要找卢里正一趟。 她要去找对方告诫村民,之后的日子就不要东跑西跑串门了,只在自家里待着,还要储存足够的米粮,水。村子也要派人把守,不许人进村,也不许人出去。 卢家村是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子,不算太大,也就是二百户,又是分为几个大姓的,几个宗族住在一起,倒是比较好管理。 卢里正只需要将每个大姓氏的当家人叫来,说教一番,再由这些当家人回去说教本家人,倒是省事得多。 小家族则完全是看着大家族行事的。 每家人再出来一个壮劳力,分派看守的任务。 因为之前移到下雪天,就会有猛兽下山扰民,所以,村里做的各种防范设施还是齐全的。 这会儿,将那些陷阱,栅栏什么的重新做起来就行了。 597.第597章 瘟疫起 这些栅栏与陷阱,也能阻挡外人进入卢家村。 在古代,这是最好的隔离方法。 除此外,就是要看村里的人有没有发病的迹象。 症状与家畜一样,先发热,然后身体再慢慢衰弱。 因为禾早的警示,禾老三他们防范得早,至今为止,村里倒是没有发现有人发病。 倒是有几个人中暑了,躺在床上晕晕沉沉的,几天之后就消瘦得不像样子了。 卢里正就来找禾早商量,这几个人要不要隔离。 毕竟,他们都不知道瘟疫会不会发生,又是如何发生的,任何症状都有可能! 与别的地方不同,古阳城这一片的人因为曾经遭受过大灾害,记忆犹新,知道旱灾与瘟疫一旦发生,人将死之就成,因此一个个都人心惶惶的,做什么事都不能安定下来。 这样的事,禾早又如何敢做决定。 她只是将自己从前世学来的一些经验用上了而已,本身并不是精通医学的大夫。 她便很心平气和地说:“不如去问问黄大夫,他到底是大夫,比咱们懂得多些。” 卢里正这才恍然,暗骂一声自己糊涂,就抬脚急匆匆朝黄大夫那里去了。 黄大夫并不是五贤镇这边的人,也是家里遭了难,多年前才搬来五贤镇的,而且他性子有些怪,年纪大了,却连媳妇也不说一下,就一个人混渡日子,又喜欢上山采药,不喜欢与人相处。 一开始村人是不喜欢他的。 大事后来看他医术高明,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嘴里也把得很严实,不乱说是非,心也软,遇到穷的庄户,只象征性地收点诊费就可以了,有时候还要倒贴药费。 人心都是肉长的,渐渐的就将黄大夫看成是本村的人了,与之关系也处的好了。 村里人也是十分相信他的。听他说这几个人得的并不是传染的病后,都大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一直又持续了半个多月,天上仍是一滴雨星都未下,高温仍然持续着,已经有不少地方出现了动乱。 就是不缺水的卢家村,也是如此。 他们本来水源是充足的,地下水不算太丰富,但打了十几米深的井就出水了,而他们有着更为丰富的活水来源,山上就有几处现成的源流。 一二十米深的井水,在这样干旱的天气是不怎么保险的,因此,禾家早早就储存了水。 几个壮劳力在忙完腌制驴肉的事后,就趁着晚上天黑后,天色没有那么热了,就开始抡着膀子给家里打水池。 这时候的农户都是大水井,很少有人给自家挖池塘的。 池塘也就是田地边上有,也只是粗粗一挖。能储存水就行,淤泥遍布,却是吧能喝的。 禾三房家挖的这个池塘,却是足足有七米多深,八米宽,基本有半个院子了,就挖在三房的后院。最后又抹了水泥,一个白天就晾干了,到了晚上,禾早就将从山上引来的水将池子给灌满了。 这一池子的水,如果俭省着用,足够一家子用到过年了。 还有自家水井里的水,看着也能支持很久。 看到禾三房家有这样大的动静,其他人家也很心动,反正长天白日,又是高温,出去干不了活,不如就趁着晚上的时候给咱家挖个池塘存水。 这样,一个村的二百多户倒是有一百户都挖了池塘,大小不一,然后离后山近的就直接引了水过来,离得远些的,却也是一车一车的往家里运水。 当然,也有摇摆观望的人。 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一观望,半个月后,天气更加干旱,各处都发生动乱后,卢家村也出了事。 不是别的,而是泽州府缺水,将从那头山上源源不断,顺着丛山峻岭留下来的水流截断了源头,卢家村门前那常年清澈的水流,当天水流就变得很小,等到过了几天,就彻底不流了。 村里那些一直观望着,没有及时采取行动的人这才傻眼了。 井里也要不出水了,这活水再一停,可要怎么办。 好歹也是能支持一段时间的 不满咒骂的人不少,但是却没有真正动乱起来。 一直到了这个月底,也就是九月份的时候,往常已经是秋老虎的时候了,这时候高温却一直没有下去。 瘟疫的消息就从江南传到了北边。 官道上多了很多逃难的人。 怀庆府也发生了瘟疫,但是不如别处的多。 韩大人与知府商议了一系列对策,当有难民到达怀庆府后,就专门派大夫检查身体,有发现类似症状的,不管是不是,统一送到被分化出来的隔离地方,而剩下的人也不许入城,就在城外面设置一个简单的棚户区,供这些人居住,再每日分派些粥食,发一些水,让他们不起乱子就行。 这个法子虽说有着居于上位者的冷漠,但却也算是最大程度上将病原体与健康的人隔离开来。 卢家村周围的几个村子也听说已经有感染瘟疫的人了,甚至还有一个村子都感染了瘟疫。 他们地处偏僻,与府城县城都离得较远,衙门的人管不了这些地方,就只能靠着地方上的里正与乡绅维护治安。 也亏得卢家村平日里防守甚严,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一例感染瘟疫的人。 这后面半个多月,禾早将自家的事忙完后,就一心一意帮着卢里正做好防范。 不光是做好了防范,还将一些最基本的卫生知识传授给村民们,让他们每日三餐都要用开水将所有的食物,餐具,烫洗一遍。自己也要注意卫生,每日勤洗澡。如果出门,就一定要戴上她发下去的那种做成棉口罩。 口罩不过巴掌大小,也不费什么布,禾早就用了家里一匹颜色发旧但是质量又不错,厚度中等的棉,裁成了口罩的模样,每个人发两个,勤快换洗。 她将各种注意事项说得清清楚楚,又特意说点了几下如果不遵照她说的去做就会引起的后果。 当时已经有发热病死的人出现了,村里人也害怕,倒是听从的。 就是不听从,卢里正也安排有能干的媳妇们每日在村子里来往,督促着村民,若谁没有按照规矩做,那就要说一顿,再禀告给卢里正。由卢里正处置。 598.第598章 陌生少年 当第一个人呗告到卢里正那里后,卢里正就与这人家族的大家长见面,谈了一番,然后将这个人扒了裤子放到烈日下,并让下人打了三十板子,鲜血淋漓的。又没收了这家的地。 这人被打了个半死,回去后,虽然说有好医药吊着,但是到底是元气大伤,没有个一年半载休养,是完全康复不了的。 这一家子也吓得半死,敢恨不敢怒,至此后不敢再违背那日禾早的吩咐。 村里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见这个样子,哪里还敢反抗。 这说话基本都是实兴村治的,一个里正就是皇帝,再加上自家的大家长,那他们的话就是圣旨,整个村的人没有敢不听从的。 瘟疫一直持续了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直到十月份中旬,才算是渐渐止住了。 死去的人无数,其中有病死的,也有一半是渴死的。 老天整整干旱了三个月,地里也算是颗粒无收,再加上瘟疫的侵袭,这一年,全国的人口几乎少了三分之一。 卢家村几乎没有什么事,家家户户都不缺水,也没有吃死去的家畜,更没有出门与外人打照面,只有七八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因为承受不住这样连续的高温天气,便病逝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人老了,承受力就差了。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的身子骨不如之前,但是也还不错,前者说话仍然不太利索,但是从走路的姿势来看,还算硬朗。 他们就算是有些衰老,也是因此操心小女儿操的。 禾夏儿一直待在老宅养胎,一开始那段时间,她十分乖巧,又特别孝顺,让二老对她心疼得不行,就是其他人,也要对她改观了。 但是,在八月底的时候,禾橘儿却趁着上下忙乱,人心惶惶的时候,偷了二老了全部养老银子,一个人往外面跑了。连个口信也没留下。 本来,没有人对发设防,也压根没人觉得她会带着快要出声的孩子往外跑。 所以,她要是这样一走了之,还真不定没人发觉。 但是,倒霉的事,她选的时间太不凑巧了,偏偏是村里的汉子们巡逻的时间点。 她被逮了个正着。 大概是不想被抓回来,她挺着大肚子就跑,然后…… 那些汉子见是个孕妇,当然也不会狠命去追她,反而还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她吓着了,对腹中胎儿不好。 但是禾橘儿又如何是个会动脑子的,一着急就撒腿跑,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情况,然后就摔到在地上,将一个已经成型的婴儿摔了出来。 是个男孩。 落地后,不过一息,刚刚张嘴哭了一声就又永远闭上了眼睛。 禾橘儿是第一胎,本就怀的艰难些,又因为天气一直都是高温,人心浮气躁的,又自己不会保养,做事随心所欲,胎本身养的又不好。 一摔将孩子摔出来了,又生在烈日下,孩子早夭也是能想象得到的。 不光如此,禾橘儿害了自己骨肉姓名,就是她自己,将一个孩子硬生生摔了出去,生完孩子后,身下就一直淌血。 亏得黄大夫妙手回春,扎了几针,禾橘儿才缓过气来。 但是,黄大夫也告诉她,她的身体已经受到了长久伤害,以后要孩子会艰难些。 多艰难法,对方并没有说的那么清楚。 禾橘儿被送到了禾家。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大当即就被打击得差点不会说话了。 而禾早,当瘟疫这场祸事过去后,她本人却在韩大人那里挂了名,还有本村的上下,都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之前她那样的吩咐,简直就像是草菅人命,村里上下不敢不听从,但心里却多了一层怨气,都暗恨禾早为了出风头,啥也不管!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正因为知道了其他地方的伤亡人数,又看看自己村子里没有死去一个因为瘟疫病发的人,就一个个心悦诚服起来。 禾家的三姑娘,果然是厉害的。 而禾早此时却顾不上这些。 忙完了村子里的事,她就一直处在发呆中。 前段时间,在最忙碌的时候,也就是禾橘儿难产之后的那日,她的闺房内来了一个陌生人。 是一个年级很轻很俊秀的少年,与柳会差不多大,只是皮肤很黑,一说话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天气太热,禾早又有很多事要处理,就干脆又另收拾了一间屋子,暂时住着。 她怕人来人往的,会影响禾春儿养伤。 所以,那少年来的时候,屋里就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考虑明日要办的事情。 突兀见到人从窗口翻进来,禾早也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静静看向那少年。 自从那日从深山里无功而返,她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来的人当然不是阿澈,但是禾早相信,他一定与阿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话一说出口,那少年就是拱手,恭敬地行了一礼:“我家公子说如果有难,让我来找禾二姑娘帮忙!我家公子名中是一个澈字。” 禾早不由就握紧了手中的扇子。 此时,家里上下都已经睡了。 她也不怕被人听见,只是抬眸,轻声:“你是何人?” “我是我家公子的贴身小厮……”这少年的声音倒是也很悦耳。 禾早眯了眼睛:“那为何我之前却从未见过你!” 少年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我自从跟着公子逃出来,就一直在为公子做事!二姑娘这般聪明,肯定也能猜出来我之前都住在哪里!” 他朝深山处指了一指。 禾早的心就微微颤了下,果然。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仍气定神闲坐着,淡淡的:“你既然身有要务,想必身边不缺人手,有什么忙,却要我帮忙?” 那少年就面带羞赧之色,只不过到底也是历练出来的人,那羞愧只是一闪而过,就变得镇定又肃然了:“如今时气不好,我们在那里面,几乎已经粮绝了,水源还不成问题……” 禾早微一皱眉。 米面问题,是民生大事。 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帮他们解决掉。 但是想到这里,她心中却是微微一动,想到某一件事来。 599.第599章 帮忙 “你家公子的一位武师傅是不是也未离开?” 那天在路上碰到那位武师傅后,禾早就一直记在心里,而对方对她避如蛇蝎的态度也让她很不舒服。 少年倒是很坦诚,没有不承认:“是,他回来后对我说了这事,但因为路上人来人往,他害怕与姑娘相认会有妨碍,所以避开了,还望姑娘恕罪……” 他弯腰长揖一礼。 禾早咬咬唇,半晌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少年也垂下眼睛,似乎跟恭谨的样子。 禾早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不是见过我?” 那小厮就点头:“是,我家少爷进山后就对我说过姑娘的名讳,我也有几次出过山,见过姑娘……” 所以,也不怕认错人。 “那天,我进山那日,你们是不是有人躲在那里?” 禾早的声音很轻。但神情是郑重的。 少年没有半分迟疑,拱手:“请二姑娘原谅,那位带您进去的葛秀才不值当信任,而且,公子也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希望您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禾早的心底,就狠狠揪了一下。 那天,她分明感受到一种来自暗中的窥视,再加上对葛秀才的怀疑,所以当机立断离开了那里。 没想到,她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葛秀才,你们查清楚他的来历了吗?” 少年摇头:“他应该与京城里有些联系,但是,此人背景错综复杂,反而不好查……” 禾早就若有所思:“你对我倒是挺坦诚!” 少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双洁白的牙齿,他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有些稚气,很真诚的样子:“我家公子说了,如果我真有要事找姑娘帮忙,让我对姑娘知无不言!” 禾早就暗暗磨了磨牙。 知无不言! 哼,如果真是知无不言,那顾允澈还在卢家村的时候,又为何对她隐瞒至深,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其实,也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一个看似十分尊贵的人,连舅兄都要用手段比逼着他去争去抢的人,来到这小小的山村里,又如何只会学习些骑射打猎! 身边又怎会只有两名武师傅跟着他? 不过,当初他明说了无依无靠,不如在这山村里终老…… 深山里埋着这样大的秘密,他压根从一开始就是做好了回去抢夺的准备! 却口口声声说是个抛弃家族姓氏之人,从容度日…… “你家少爷怎的一个让你知无不言法?” 禾早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但是不知怎的就让人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少年明亮的眼睛眨巴下,就恭谨的低下头,老实地回答:“姑娘问什么窝说什么!” 禾早:“……” 好半晌,屋里都寂静得很。 禾早眯了眼睛在细细思索。 她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但是想来想去,她对深山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对阿澈的真实身份也一知半解的,这样思索,也思索不出个里索然来。 她干脆不再想了,直接问道:“你们深山里多少人?” 少年微一迟疑,还是给出了个数字:“约莫三千人……” 禾早就倒吸一口冷气,有些惊色:“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话音又即刻落了下去。 她顿了顿,才尽量平静地说:“三千人的伙食,找我一个农女,我怕是弄不来!以往你们如何进的伙食,今后还是如此不就行了!” 少年苦笑:“之前都是韩家派人乔庄打扮,分别从几个口子送进去,但是如今瘟疫爆发,各处要路都被封了,我们已经支撑了两个月,但眼瞅着要断粮了,我只得趁夜走这一趟!” 他看出了禾早的危难,又开口解释道:“二姑娘不用太过忧愁,等到瘟疫平定后,我们就又能恢复如初了,但何时平定却无人知道,我们人多,都是打猎好手,在深山里面,肉是不愁的,就是主食与辅佐材料急缺,如盐……” 禾早已经懂他的意思了。 她顿了顿,谨慎地开口:“道路被封,你们找我要粮,我们家存粮却不算多,估计能支撑你们一段时间,盐也有,只是……” 她顿了顿,少年的眼睛就是一亮:“如何?” 禾早苦笑了下:“我们家买盐会储存大量去卖,但是这样的天气,盐如何存得住,已经化了,而且之前我们家大量斩杀驴肉,几乎所有的盐与佐料都用来腌制驴肉了……” 她顿了一顿,然后下定决心:“这样,这时候现去买盐也压根来不及,你们就将冰窖中的驴肉坛子拉走,足足三百匹的驴肉,其中的盐,足够你们吃上两个月的了,主食这一块,我们家地窖里有三千斤多的黄面,一千斤白面,并一千斤小米,二百多斤的红薯,并一百斤的土豆,这些你们都拿去吧,省着点吃,也是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 那少年是走投无路,才来找禾早,却压根没有想到对方地窖里竟然积存了这么多食物,饶是他经历过多,早就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但是,禾早的话音刚落,他就微微一愣。 禾早淡淡解释道:“早之前我就猜到可能会有瘟疫,旱灾发生,便提前储存了一部分食物,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 她其实花钱买的也不多,家里本身就有几百斤的黄面,白面,与小米。 是她受到前世影响,怕如果真的太过干旱导致地里颗粒无收,那他们家就也遭殃了,因此就特意买进。 那还是她从府城回来后发生的事,那时候还没有人想那么多长远,就是想起来的也急着储存水源,没有往粮食上想去。 而怀庆府本就是粮食大省,买个几千斤的米面,并不是大动静。 少年对禾早诚心实意施了大礼,然后承诺:“姑娘放心,我们不会让姑娘吃亏,这些米粮,我们会按照今年最高价给!” 禾早当初储存粮食,一部分是为了给自家增添点保障,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吗,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要利润。 现在对方主动开口,她当然不会拒绝,只含笑颔首:“凭着我和阿澈哥的关系,你们有难,我自然是能帮就帮的,也亏得我提前买了些粮,不然你们还不知道会不会渡过这个难关!”绝口不提不要钱的事,她才不要辛苦一场,白白为了被人做嫁衣! 600.第600章 治疗 那少年亦是有些唏嘘,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将最后那点隐忧说出了口:“其实,深山里的动物这几天都不太对劲,我们已经有十来个兄弟发热又怕冷,脸上也生疮了……” 要说之前禾早都一直淡定处理,但此时就再也维持不住惊愕,猛地站了起来,厉声:“你说什么!” 她的厉色不是装出来的,那眉眼间的凌厉与森严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也打了个寒颤,声音也低了几分:“也就是这几天才出来的症状,我担心是瘟疫,就将他们隔离开……”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卢家村,自然也知道禾早发布置下去的一条条措施,知道这时候将病人隔离是最好的。 “那其他人呢,是不是都吃了那些病死的动物?” “不,我来之前已经严厉调查过了,只有一队二十个人,是捡了快要病死的一头豹子吃了,其他人却没有……” “你回去后,将这二十个人立刻隔离起来,如今已经有研制出来的汤药,拿回去后,你们立即将之煎了服用!” 瘟疫已经起了两个月,死伤无数,世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这代价中也伴随着收获。 早在十几天前,朝廷派遣出来的几名御医就将汤药研制出来了。 禾早对这些是半点不懂的,但是,这些汤药中,却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药材,铁棍山药! 用其他山药当然也有效果,但是,在怀庆府的时候,由韩大人的推荐下,又用铁棍山药熬制,试验了又试验了,证明只有铁棍山药的药效最好。 因此,铁棍山药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了,风靡南北朝。 但是,铁棍山药只是古阳城的特产,只有禾三房自家种植了一茬,第二茬却又隔过去了,而其他的,也就是山上有野生的了。 这时候,谁耐烦去山上找野生的。 禾家只剩下几百斤湿的了,本是要平常炒菜炖粥用,而其他的因为卖不出去,全部被切成片晒干放了起来。 这可是几千斤的山药晒干的,量是足够的。 不等上面来人要,禾老三与四宝这个长子就主动将东西献了上去。 自然,三房这种时候的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得到了很多人的激赏,韩大人与知府还特意颁发了五百两的白银,并将禾三房的仁义名声上报到了朝廷。 这些,是呆管事告诉禾早的。 因为这时段太忙,就是上报朝廷,也需要等瘟疫之灾全部过去,上面才会有批示下来。 也正因此,禾早是知道汤料的成分的。 她即刻就将方子写了出来:“呆管事倒是能来两趟,但也不能进村,都是我们出去与他说话,现在限制倒是不太多,但是镇上与县城,戒备仍严,你铁定是进不去的,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明日会将药材准备齐全!你到时候来拿就成了。” 少年也大大松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这几天外面混乱一片,想要出去,却有重兵层层把守,韩府那边,此时忙得焦头烂额,压根顾不上他们,他只得另寻出路。 而且,他们是生面孔,就算是能进了县城购买米粮与药材,却势必会引起各方面注意,将自家公子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人前,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他对禾早的话压根就没有半点疑问,郑重地道了谢后,又从窗口翻了出去,然后如履平地,很快就消失在了墙后面。 禾早紧握着扇子的手这才陡然松开。 她心里早就掀起了一片滔天骇浪。 阿澈,韩家,顾家,在深山里面藏了三千人,每日训练,到底是要干什么?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但是,禾早却不敢再往深层想去了,她打了个寒战,想要倒下,但是想到刚刚与一个从传染源处过来的人相处半天,就很不放心。 起身出去烧了一大锅开水,洗了洗澡,将身上的衣服与那少年接触过的地方都洗干净,这才躺下来,缓缓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就去了黄大夫处。 因为府城应对及时,又舍得拿钱拿药,早在汤药研制出来后,每个地方的医馆,药铺,以及乡下的行走大夫处,都分发了一定数量的药材。 因为山药量少,分到手的很少。 而禾早反而不缺这个,她朝黄大夫要了其他几味药材,足够煎三十人的量。 黄大夫那里也仅是这么多,禾早便称昨天感觉不舒服,所以今天要买了回去给家里每个人都喝一遍才放心。 明天,镇上就又要送来新的药材了,黄大夫虽然觉得她此举奇怪,但到底不碍什么,就同意了。 禾早拿回去后,却不给人熬制汤药,只放好。 又去地窖中走了一圈。 昨日,他们谈话的重点虽说是米粮,但是,最后那十几个有着感染症状的人却让人担忧,至于怎样运输米粮的事情就没有再谈起。 禾早此时便细细思索了一番。 他们家如今目标太大,总不能自家亲自送过去。就算是找了一个好理由,村里还有一个葛秀才在监视着呢。 禾早思来想去,只想出一个目测可行的法子。 等到半夜,那少年果然又来了。 他脸上忧心忡忡,昨日细细问了禾早感染瘟疫的病症,果然就是。 他们跟着阿澈公子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三千人也是有大用的,如今却有十来个人感染了这要命的瘟疫,万一这瘟疫在三千人中传染,那…… 发生的后果,少年不愿意再想下去。 他已经采取了最严厉的措施,将吃过病豹子的二十人全部隔离到一个地方,其他人不得接触。否则军法处置。 可,早上他来的时候,还是接到了一个报信的,说是又有两个人出现了相似症状。 禾早听他说完,怔了怔,却并不像昨日那样惊慌失措了。 她将三十个人的分量递出去:“这些你暂且拿着。熬制的法子我已经写在纸条上了,不用絮言。至于米粮运送,明天,我会派出家里两辆车子,却也只能运送几百斤的东西,你们先拿去,有个缓撑,剩下的,再想办法!” 瘟疫,必须马上治疗。 而,米粮,也是要想办法处理的,总不能让人饿肚子! 601.第601章 报酬 少年离开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古川!”少年应了一声,跳窗而去。 禾早则坐在那里,出了半天的神。 次日,她就以禾橘儿难产,要给大山里屈家送些食物作为补偿的理由,派了家里两辆车子,偷偷将米粮运了几百斤。 这是她目前想到的最好理由。 禾橘儿难产,除了她,最伤心难过的当然也是屈家。 其他人都不能说个不字,不过禾老太太直接就不留情地说道:“你愿意送你自己去送,我家的东西才不会送给那些狼心狗肺的人!” 今年的庄稼颗粒无收,一般的贫民都要挨饿了,老宅也不是不富裕,自然对粮食更加伤心。 禾早也不多言,自己带了人,赶了车过去。 但是,她却没有去屈家,而是在半路上的一个路口等着。 将车子放到那里,就让禾老三与大山背了一袋黄面一袋土豆往深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大山倒是也能理解,因为这里面山路不好走,尤其是被压得沉甸甸的车子,只是辛苦了他们两个人。 一直将东西送到了屈家,屈家此时也是乌云密布的,一则是知道禾橘儿难产,婴儿早夭,一则就是被饿的,山里头猎物越来越难找了,家里也已经没有半点粮食了。 三房此举,可谓是雪中送炭。 屈老汉热情地邀请他们在家里吃顿饭。 禾老三却要再回去搬东西。 禾早算了下时间,就也点头。 他们回到车子停留的地方,顿时都惊呆了。 那车上拉得满满两车的粮食,竟然不见分毫。 禾老三着急得左顾右看,却是没有发现半点贼人的踪迹。 “这,是叫贼人给偷去了啊……” 大山也颤着声音叫嚷。 禾早面色平静,轻声:“爹,大山哥,这事可不能传出去,咱家里现在也不缺这点粮食,但是,要是被人知道咱们家两车粮食都被偷去了,一定会招来有心人觊觎,到时候咱家地窖里的粮食就不安全了!” 禾老三细细想了想,才懂了禾早的意思。 现在没有人知道他们家储存了那么多粮食,但若是知道他们轻易就往大山里运来两车,那…… 现在人人都是谈粮色变。 禾老三只好咬牙点点头,只是心里心疼得在滴血。 回去后,他们都表现正常,而装车的时候,也只禾老三与大山做苦力,禾早用的理由也是不要动静太大,闹得人尽皆知。 也就没有人怀疑什么,日后与屈家对质,也只会说送去了两袋东西。 没过两日,古川就又来了。 照旧是摸着黑,他直言不讳:“死了五个,和五个人本身也是病得厉害的,但是剩下的人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禾早就淡淡笑了笑,被研制出来的汤料是治病的,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那就都有救。 “米粮你想好法子了吗?怎么运过去?”禾早问道。 古川显然已经想过这事,迟疑了一下,态度很是恭谨:“这是怕是得二姑娘一家子受点委屈了,我们的人数尽够,也是做惯夜色勾当的,到时候我们直接上门来取就是!姑娘告诉我窖门在哪儿就成!” 禾早眯了眼睛看他。 对方的眼神坦坦荡荡,直接就从袖袋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我知道现在粮价上涨,包括姑娘的那三百斤驴肉,更是有价无市,只是偏了我们!如今官道都被封,除了姑娘这里,我们却是再也无处借粮的,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他递过来那叠银票。 禾早略一喵,是一千两银子一张的银票,一共有二十张。 两万两! 她的眉毛就挑了挑。 说实话,她们家买的这批粮食,当初可是连两千两都没花了,就是那三百斤驴肉,也就是值个几千两罢了,光一万两她就沾了个大光了。 她就笑笑:“这也太多了,你们别是有钱没处花去!” “可不是没钱花去!”古川笑笑,清秀的眉目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出一种异彩:“这笔银子还请姑娘手下,除却一部分是这次米粮的价钱,剩下的却是下一次的定金!” 禾早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我可没有答应你们从此后帮你们私运米粮!” 她这回原因帮助对方,却是因为知道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外面的米粮运不来,只有她这里到大山的路是不封的,就是只走山路,也是可以的。 但是,在深山里藏了几千人训练,不用想就知道是大事。 她一个农女,不愿意参和到这样的大事里头去。 而且,她这几天一直在想顾允澈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一丁点里面的消息。 对方应该是在保护她,他知道深山里面的秘密足以威胁这一方民众的平安,所以才瞒得死死的。只要他们禾家不知情,那就无碍。 她仔细审视着面前眉清目秀的少年,有些怀疑他说的阿澈让他只要走投无路就来找她的那句话。 或许,他是在说谎,目的只是为了那些粮草。 她垂眸看了下手中的银票。 就算是有了松花蛋生意,但是禾家这两年挣的也没有这样多,又买房置地,做本钱,花出去不少,手中的银钱并不太多。 这两万两,对于乡下人来说,也算是天文数字了。 似是见她低眉沉思,少年的声音就微微带了点蛊惑:“等以后道路解封,当然不用姑娘来管我们的米粮,但是只希望姑娘能够暗置一批米粮放于地窖,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若不会禾早有先见之明,怕是深山里的人会真的走投无路。 所以,他的意思是让他们禾家做好这个备胎! 禾早略一思忖就果断摇头:“存粮哪里不能存,不必须在我家!我们都是普通的农户,不想参与这些事!” 她拿出十二张银票退回去:“八千两银子我当做报酬的,剩下的你们自拿回去吧。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少年定睛望了她半晌,见态度坚决,眉眼闪了闪,就恭敬地接了过去,却又推回来两张:“这一万两原就是给姑娘做报酬的!” 禾早想反正这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推辞反倒显得自己矫情,就没有在说话,将银钱收下。 602.第602章 回婆家 次日晚,禾家一家子,包括下人,就都觉得睡得很熟,一觉睡到天亮。 而天亮后,三房的下人就发现了异样。 他们存放粮食的地窖口,都是杂乱无斑的脚印。 再下去一看,顿时一个个都惊叫起来。 昨天还满当当的粮仓如今基本已经空了。 禾老三,陈氏,与几个孩子也都忙下去查看。 幸好,贼还有些良心,没有动他们家更里面小窖里的东西。 大窖后面是小窖,小窖里是放了剩下的山药,一百斤的大米,一百斤的小米,一百斤的白面,并两百斤的黄面,也就是十来包东西,却足够一家子十来口人吃上几个月了。 幸好,幸好。 陈氏就只会喃喃说这两个字了。 禾老三却想到了那日在山里车上的粮食也被偷去了…… 莫非这两伙贼是同一个? 他不由跺脚叹息,深恨当初自己听了禾早的话没有大声嚷嚷开,也没有想着加强家里的防备。 同时,他心里也有一点点怀疑。这些真是外贼偷的吗? 家里人多口杂,禾早是抽了空,将事情悄悄告诉禾老三的。 只是,她没有解释那么多,只说了是阿澈的旧人,一直就藏在深山里头,他们主动来找她要买粮食,她就将家里的粮食与驴肉都卖了出去。 禾老三差点没跳起来,驴肉是放在冰窖里的,他还不知道驴肉也被偷了! 那可是比鸭蛋更值钱的。 禾早就笑着伸出一个手指头,压低声音:“爹,别急,这些总共卖了一万两银子,也算是挣钱了!” 禾老三的眼睛就猛地睁亮了。 一万两…… 那……真是太多了…… 他怀疑事情不像是禾早说的那样简单,但是禾早却正色说道:“爹,我明确说阿澈身份不一般,所做的事也不一般,咱们不要往前凑,一不小心就会有生命危险!这回是他们走图无路来找了我,咱们也用外贼撇开了关系,但以后却不能如此了!所以爹,你不要往外说,就是老宅那边,也一个字不许透露!” 她说得吓人,禾老三没有听懂,但还是唯唯诺诺点头。 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既然说是会掉脑袋的事,那还是不问的好。 这件事禾早后来又转么安排了一场家庭会议,除了年纪最小的七宝,其他人都参加了。 禾早将事情原原本本解释了一遍,当然除去了她曾经与葛秀才进深山的事。她的话讲完后,屋子内一片沉默。 四宝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太平盛世,他在深山里藏人干啥?” 家里的粮食有几千斤,全部运走,足可见人不少。 禾春儿的脸已经基本完全好了。天气又热,刚刚敷药就又被汗水浸透了,反而对伤疤不好,因此,她现在每日里只用“清肌水”洗脸,一日洗三回,再吃上一帖药,效果也是不错的。 她也点头,目光中满是疑问:“这些阿澈哥咋没跟咱们说?” 她似乎对阿澈的这种态度很是失望。 禾早看看沉默的禾老三与不安的陈氏,顿了顿,特意加重语气:“按理说这些事情咱们不该知道的,但是,我还是想让你们心里有个底,这些事情大约是杀头的大事,至少咱们平民百姓好似不允许参与的,所以,今天我说的话,从我口出,入你们的耳,却是再不许对外乱说的!” 一听说杀头,禾春儿手中的勺子就砰得一声碰到了瓷碗。 她深深喘息一口气。 陈氏脸色上也满是惊恐。 四宝皱眉看了禾早一眼,责怪她将话说得太严重。 禾早其实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个秘密是一定要保守的就是了,说得严重些,也省得他们会一不小心就给泄露出去。 毕竟,家里丢了一大批粮食,下人们都是知道的,外面也传的沸沸扬扬。 老宅那边也要知道,二老都心疼得不行,要是禾老三与陈氏心软,对他们说了实话,那他们禾三房,就真的是要拿在火架子上烤的! 现在看着他们都神情凝重,眉心紧皱,想必是不会轻易说出去了。 禾早微微松口气,又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阿澈。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 瘟疫过后,旱灾也稍微有所缓解。 禾橘儿就被送回了屈家。 她休养了两个月,面色惨白惨白的,身子也赢弱不堪,像是瘦成了骨头。 就是禾老太太拿再多的好东西给她进补,亏损得太厉害,补也是补不过来的! 禾橘儿初为人母,倒是也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掉了几滴眼泪。 月中做月子,她哭了两场,做完月子后,她就有了一个迎风就流泪的习惯。 禾老太太则是哭哑了嗓子,叫干了力气,禾老爷子的头上也一下子多了好多白发。 他们都最疼爱禾橘儿这个幺女,却偏偏这个幺女遇到的事都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事! 屈家看在三房送去的那些粮食,宽宥了些日子,但是,一直到两个月后,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强硬着来接人了。 禾家又拖了几日,还是禾老二说了句实话:“爹,娘,您老要是准备给橘儿另找个婆家,那就这样拖着,但是,橘儿如今也毁容了,身子也坏了,以后估计都不能生娃了,谁家还会娶她?愿意续娶的条件,怕是还不是这个屈家呢!” 尽管他的话不中听,但禾老爷子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咬着牙,逼着禾老太太,硬是将禾橘儿给送了回去。 禾橘儿哭哭啼啼的,自己却连走路的力气似乎都没有,被禾老二派人用车送了回去。 为了让她在婆家好过点,禾老太太忍痛将家里剩的不多的粮食,土豆都运去了些。 这当然让屈家很高兴。 当初三房送来的吃食他们早吃完了,这回就趁机大闹,不光是想把因为自己作死而将屈家孙子也弄死的禾橘儿抓回去泄恨,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禾家的粮食。 他们如今都一个个是饿狼,什么事都干出来。 连珍珍是送禾橘儿走的,看着她哭成个泪人,自己就也哭成了泪人。 这个泪人就跑到了三房去说话解闷。 603.第603章 害喜 她一向心软,自己又心宽,自己嫁过来这么长时间,娘家人没来看一眼,她也没当回事,然后就是村里的那些闲言碎语,她听了也是伤心难堪的,但是也就那么一会儿,过后该干嘛就干嘛。 陈氏冷眼旁观了段时间,尽管不太喜欢她,但也是说了句公道话:“幺娃这个媳妇,是个……糯米性子……” 禾早听了,就忍不住笑。 可不就是个糯米性子。 连珍珍来家里来,先是为禾橘儿掉了回眼泪,然后又期期艾艾地问着禾橘儿的那个婆家,为她抱不平:“我来了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你们家的日子是极过得的,咋当初就给选了那么个婆家?也没让橘儿受苦!我看她现在瘦的一把骨头了,她婆家人也不会知道心疼她!” 天气总算是降温了,禾早坐在那里,喝着梨水败火,闻言嘴角勾了勾。 禾春儿如今也能出来见客了,瞥了禾早一眼,就笑着对连珍珍说:“长辈的事咱们也不清楚,总归是这样了,小姑她……”她顿了顿,慢慢说了一句:“总归是将一个落地的儿子给弄没了,婆家人生气也是有情可原的……慢慢着就也好了……” 她含糊地说了句,就又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小婶,前个儿晚上小叔来我家要给你借些腌的酸黄瓜吃,要是还想吃,今天再带回家一点!我们家啥不多,就这些腌菜腌肉啥的多!” 连珍珍的脸就莫名一红,想了想,竟然也点头:“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几天,也就是想吃那脆脆的酸黄瓜!” 这时节黄瓜种植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亏得年前,家里腌了很多小黄瓜脆片,用来下饭。 禾早倒是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因此隐晦地打量了连珍珍肚子一眼。 连珍珍就发觉了,不由自主摸了摸小腹,似是有些羞涩:“你小叔给我请了黄大夫,说是害喜哩!” 禾春儿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忙站起来:“那可不行了,你这是有了,可不能在地下坐着,这凳子矮,小心窝了腰,快上炕上坐。” 一边说一边下地,死活将连珍珍拉到了炕上。 连珍珍是个不会跟人客气的,换句话说也就是实心眼的,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因此并不推辞,脱了鞋袜坐到了炕上。 禾早也是带着三分喜意,自己下炕:“我去给小婶拿些酸枣等零嘴来吃。” “这梨水也不知道该喝不该喝?”禾春儿是个黄花大闺女,对这些却是不懂的。 禾早就出去叫了陈氏进来。 陈氏因为对连珍珍不喜,她来后就指了一事出去忙活了。 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高兴,忙忙就赶了进来,拉了连珍珍迭声问是什么时候诊断出来的,几个月了,又一一嘱咐她孕妇要忌讳着什么。 连珍珍微微害羞,但也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等到她回去的时候,就提了大兜小兜,陈氏还让家里的妈妈也一起跟着送出去。 然后娘几个说闲话,陈氏就笑着叹:“你们小婶这也是傻人有傻福,虽说月份小,但我看她的气色倒是极好,又是能吃喝的,怀相好!” “那就是有福气的!”禾春儿也点头笑。 与未婚女儿一直说这些话也不好,陈氏就高兴了下也转移了话题:“这是大喜事,你小叔倒是能忍得住不声张,黄大夫说了头三个月不能声张,怕是会吓到小孩子哩!” 禾早也掘唇笑:“我也是头回见我小叔这么听话的。” 那天大晚上的来借酸黄瓜,都没有吭一声。 娘几个就都笑起来。 “不中,这事我得去找你们爹说一声去,老宅那边,得看看你爹是个啥意思……你小叔你婶年轻,啥都不懂,我还得张罗张罗哩!“说着,一阵风似的走了。 禾早与禾春儿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 禾春儿便笑着叹气:“这人一害喜,倒像是一下子金贵起来了。” 平常,陈氏多不待见连珍珍呀。 禾早也赞同地点头:“咱小叔年纪也大了,村里其他跟咱小叔一样年纪的,孩子都会跟着下地干活了,就他不急!” “急,咋不急,你没见他听黄大夫的话跟听圣旨似的。”禾春儿捂嘴,与禾早不厚道地都笑起来。 禾小叔等下次再上门的时候,就很是不好意思了。 禾老三与陈氏也都很高兴,拉了他坐下吃饭,他们家正在吃晚饭,禾小叔却是在家里吃过了,他们家人口简单,就两口子,也不过是饿了就随意做。 禾春儿主动去拿了小米酒来。 禾老三与禾小叔就对着喝了两杯。 禾小叔俊朗星目,微微醉熏的模样,微微沙哑的嗓子也抬高了许多,一个劲儿地吩咐道:“春儿再去炒俩菜……早儿,你家那酱肉好吃,多弄点来……” 姊妹两个就都笑着,连连答应着。 四宝七宝吃完了饭,也不急着回去做功课,就笑嘻嘻地看着禾小叔兴高采烈的样子。 禾小叔已经在夸自己了:“就这几个月,就有了,这就是命里该有就是有命里该无就是无……” 陈氏与禾老三都是好笑。 陈氏则催着四宝七宝出去,这些话不该孩子们听。 禾老三则是问道:“你媳妇娘家人那边送红皮鸡蛋不送?” 这时候媳妇怀孕了,是要送红皮鸡蛋通知亲朋好友的。 禾小叔粗重的眉就皱了皱,粗声粗气地说:“送啥,她娘家人没良心,不送……” “那也得通知一声啊,你这急脾气,和以前一模一样,这成了亲可就不是孩子了,这脾气也得改改,能屈能伸!”陈氏慢慢劝道。 从小到大,禾小叔的衣服鞋袜倒是一多半都是陈氏为他做的,他对陈氏倒是很尊敬,顿了度,才不乐意地说道:“那,我就去送一些去,要是他们不来,哼,以后就不亲!” “你看看你,又说气话,以前那是生气,所以成亲时没人来送,但是现在有了孩子,以前那一茬就过去了,也就不用一直惦在心里,你去送鸡蛋,他们肯定接!”禾老三说道。 604.第604章 心宽 禾小叔就皱着眉,慢慢答应了下来。 等到他走后,陈氏就与禾老三摇头:“幺娃这孩子啊,还是不懂事。” “他那差事咋样了?这一段一直在家里歇着。”禾老三问道。 陈氏就摇头:“因为这段时间人心惶惶的,那煤坑里之前被拐卖来的好多苦力都病死了,也有的逃了,还有人趁乱,偷了好多煤出去,简直是乱了套了,他们这一批的工头,基本上都被免了差事!幺娃也没幸免……他那几天偷着往家里运了好几回好煤,你又不是没见!” 陈氏偷偷说道。 禾老三就长吁短叹起来:“为了他这个差事,咱爹不知道求爷爷告奶奶求了多少人,又拿了多少银子,才当了个小小工头!我就跟他说过,那便宜不是好占的,他就是不听……” “他说人家都是往外面私运的,这煤炭现在贵着哩,他不运就成傻子了!”陈氏也很是心惊肉跳地说:“他胆子太大了,这幸好是全须全尾地回家了,那开煤坑的人,岂是好相与的!” “那里面乱的很,我常听说好多人被拐卖到那里面做苦力,那日子简直都没法过,吃都吃不饱,一不如意就拿着鞭子抽,也没人管管……” “谁管!”陈氏也叹气:“这苦力都是过了明路了,这方圆八村的谁不知道,但谁敢吭一声!我在娘家的时候,就听我父亲说过,咱们这里的人家,大部分都是祖辈住在这里的,见到那从煤坑里逃出来的苦力,是不会帮忙的,反而还要主动去通知煤坑的管事哩!那是我小时候,这几年倒是松了下来,要不然咱们家那一家三口,我当初也不敢收留!” 陈氏说的,都是这时候煤窑的现状。 禾老三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但只没能力去改变。 他摇摇头,自己安慰自己:“幺娃偷运了东西,能好好回来也就中了,咱不求多!” “嗯,他偷的那十几车煤还藏在石灰窑村后面那窑洞里哩,这可是上等煤炭,说是极少出产的,就是点着也怎么冒烟,富贵人家最爱用,估计能卖上百八两银子,就是一时没有营生,倒是也能过得!” 禾老三就皱眉:“既然盈利高,怕是主家还盯着呢,要不,让幺娃还回去?” “他咋会给你还回去!”陈氏无奈:“幺娃一直觉得自己被辞退,委屈着呢,觉得有了这些煤炭,倒是也算是有了些补偿!再说,真还回去,你也听早儿说了,岂不是证实了咱们家偷了煤了!早儿说得也有道理,法不责众,那么多工头管事都偷了,只要咱跟着大流,总不能一起挨罚不是!” 禾老三点点头。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很不放心。 次日又去瞧瞧打听了镇上两大煤坑的消息,见果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镇上又是重新招工头,倒是热闹非凡,无数人家都挤破了头往里挤,谁也顾不上之前被辞退的那些小工头了。 禾老三这才舒口气,微微放了心。 其实,他这样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 禾早之前就已经细细分析过,然后告诉他们,禾小叔没必要将煤炭还回去。 煤坑里死了那么多人,全是因为那些苦力生存条件太差造成的,要是事情真闹大了,这些苦力们的惨状也就现在了人眼前,这是煤矿的主家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也不愿意事情闹大,煤被私运,他们也就只是将一些工头辞退了,克扣了当月的工钱,其他的倒是什么也没做。 禾小叔没过两日就先去了老宅,告诉老爷子连珍珍有喜了这个好消息,前者当即兴奋得就好像是年轻了许多,弯下去的腰又直了起来,红光满面:“走,我跟你去见见你媳妇!” 禾老三后来也看到了这样的禾老爷子,一时就有些征愣回不过神来。 好像就是他房里有了大宝,老爷子才这样高兴过,之后陈氏生的,禾老爷子表现得也很平淡。 这是这么多年后,他第一次这样高兴。 禾老三晚上就送去了一坛子好酒,禾老爷子拉着兄弟几个,絮絮叨叨说着禾小叔小时候的事。 禾老太太在里间生气得直拍桌子。 禾小叔次日就去了县城报喜讯。 但是,不到下午就回来了,眉目阴沉,先来了禾三房家里,也不管家里都谁在,直接就是一句话:“以后我们不和连家亲,珍珍她也没有娘家!” 陈氏与几个孩子都吃了一惊。 但是看看他的样子也就明白了。 他这是在连家受了委屈,而且,他的眉眼角处,也有两道伤痕。 像是被人一拳打的。 禾早眨了眨眼经,断定小叔去了丈人家,不光没有被接受,反而还被胖揍一顿。 禾小叔说完这句话,就气冲冲走了。 陈氏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咱们这几天就也要启程去县城里住着,咱们今晚就去看看你们小婶好了。” 禾早他们都点头应了。 陈氏才又摇头叹息着:“你们小叔这脾气啊……” 晚上,他们去探望连珍珍,对方却是没有半点伤心,当然可能是伤心过了,只是眼角也没有半分红,脸上也没有哭过的痕迹,只就着一碗酸黄瓜片,一根葱,一碗小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见了人进来,忙忙让座。 陈氏探头看了看,就皱眉:“这小米咋看着像是中午剩下来的,热了没有,也没见冒热气!” 连珍珍就忙摆手龇牙,往外面瞧了瞧,见没动静才舒口气,笑着:“他正生气哩,这饭还是一直就在火边温着的,不凉,能吃!” 陈氏就也压低了声音:“那咋也不炒个热菜,我昨天不是送了那么多肉吗,这天气,放井里头,不会坏!你多吃肉才好。” 连珍珍就忙摇头:“不吃那个,我刚说要炒菜,还没拿锅呢,他就把锅给砸了!肉也跺得稀巴烂,扔出去喂狗了!我就吃这个酸黄瓜片就好!吃点酸脆的,心里也舒坦!” 禾早与禾春儿跟在陈氏后面,听到这样的话,就再也忍不住,瞠目结舌! 这小婶的脾气,是不是也太逆来顺受了点! 话说,小叔这么欺负你,你一个孕妇,胃口仍这么好吃着剩饭腌菜,心里头还能舒坦? 605.第605章 圣旨 陈氏自己是个逆来顺受的,但是听了连珍珍这样的话,也不由有些为她委屈:“幺娃那性子不好,但是,也不该将脾气发泄给你,你也别伤心,等我见了他,一定好好说他一顿!” 连珍珍忙摆手,又做贼似的往外瞧瞧,见禾小叔仍在外面没有动静,这才舒了一口气:“三嫂啊,幺娃这脾气我是知道哩,他在我娘家受了气,回来心情不好也是有的,也没打我,就是那肉可惜了!” 禾春儿忙道:“小婶,我家里还有,明天再给你送来点!” 连珍珍就笑着道谢。倒是没有半点推辞的。 禾春儿暗想,怪不得村里人都说这个小婶子是个实心眼,这心眼,也确实是实。 陈氏一直不大待见连珍珍,但是今天也算是可怜她,就问了些平常她和禾小叔相处的事情,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全家都要吓一跳。 连珍珍倒不是故意抹黑禾小叔,而是单纯地实话实说:“……平常对我也好,也不咋发脾气,但是一发了脾气,可就吓人了,你瞧那外面扔着的一对桌椅,不就是那些天热的受不了,他一生气,拿斧头砸了!” 三房的人,齐齐无语。 连珍珍就又继续说道:“……我这害喜了,幺娃也是高兴着哩,听到我想吃啥,就赶紧为我张罗去……要是之前,那可不行,半夜他想要吃大米饭了,那我就得赶紧起来给他焖着,不然就会发脾气……喝个水啥的,就爱支使人,不过,大老爷们,都是这样的……现在对我倒是很好……” 禾早暗自咂舌。 就这样吃着剩饭腌菜,还算是很好? 连珍珍的话,禾三房的人都不置可否。 禾春儿与禾早两姐妹互相看着,都忍住了那嘴角的笑意。 回去后,坐了半晌,陈氏才憋出一句话:“你们小婶这个性子……倒是个贤惠知礼的……” 竟是与她平常的看法大不相符。 连珍珍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今天晚上她这些话,陈氏大大改观对连珍珍的印象,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要稍上她一份。 她认为连珍珍真是个实心眼,要是她这个做嫂子的要是不看顾点,怕是要让禾小叔欺负死了都不知道。 不过,她照应也没多照应着,因此次日,陈氏就带着四宝,七宝一起住到了县城。 禾春儿这回留了下来。 她的脸已经基本好了,就是有指甲大小的小疤,日后天天涂抹着,也就差不多了。 自然不用再避人,那她就没必要再去县城了,当初为了躲避瘟疫,家里将那么多家畜连着驴都一起杀了,现在瘟疫过去,自然要好好重新准备起来。 今年的柿子没有结,柿饼作坊倒是不用再起了,但是松花蛋作坊也停了两个月,这也是要开起来的。 家里人手忙,陈氏却料理不来这些,倒不如让她去县城看着四宝,七宝读书。 禾老三也待在家里,帮着料理。 也就是陈氏他们刚去县城两天,这日,禾早从山坡上回来,就看到自家大门前人声鼎沸的,聚集了很多带刀的官吏。 禾早的心就咯噔一声,急忙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跟前,才看见那官吏与围观的村民们一个个脸带喜色,喜气洋洋的,像是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看到禾早,那有些身份的老大爷们就赶紧招呼着:“早儿,快进去,你家可是了不得啊,要接圣旨了……” 禾早惊愕万分,村人们都自动避开了一条路,那些官吏们听说她是禾家三房的二姑娘,也不多话,就将门让开了。 禾早进屋去,听到屋里有一个爽朗又温和的男声与禾老三说着话:“……这可是大功德一件,因着你们家的铁棍山药,这治好了多少灾民,咱们府城的知府大人与盐运使大人就上了折子,直达天听,这不,京里头,各地方论功行赏的旨意一下来,就轮到你们家了……你们家也是大功臣啊……” 禾老三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连个囫囵话也说不齐全。 四宝七宝偏偏不在,禾老爷子他们想必还没得到音讯,此时也没有来,禾春儿也不大会这官场上的场面话,因此,禾早忙走进去,脸上带了惊喜,步伐却轻柔,温文有礼地向那人施了一礼:“劳烦大人特来告知,我家也没做什么,只是尽一份绵力罢了,倒是大人们这段时间安抚灾民,开设周鹏,发放药品,真是劳苦功高,与大人们所做的一比,我们家就不够瞧了……” 见突然冒出来一个会说话又利索清脆的小姑娘,瞧着一身打扮倒是乡下小姑娘一般的装饰,那人就笑了笑,问道:“这约莫是府上二姑娘了吧?” “是,是,是,这是我二丫头,早儿,早儿不懂规矩俗礼,还请大人不要见怪!”禾老三忙忙说道。 那官员就摆手,大度一笑:“我早就听闻你们家有个会做生意的二姑娘,双手一翻一覆就能给家里挣大笔银钱,只是一直没有见过,今天见了,嗯,还真是秀外慧中,瞧这模样,可不像是个出身乡野的丫头啊!” 禾老三与禾早都忙行礼谦让。 禾早暗暗给禾春儿使了个眼色,姐妹之间,自然心有灵犀,禾春儿趁人不注意,就忙扭身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就又出来,只袖袋里鼓鼓的。 禾早就含笑:“大人前来告知,我们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我们家乃是农户,这迎圣旨接待天侍都一头雾水,半点不知,还望大人指点!” 禾老三也忙点头:“那是,那是,请知县大人指点!” 禾早这才明白,原来面前这位三十多岁的,面皮有些黑,但眼睛亮堂的男子,是古阳城的父母官。 知县大人舒展了下眉头,他这回打前站,先紧着来到禾家,就是为了指点这接圣旨的礼仪。 古阳城,难得出了这么件大功德之事,他不经心怎么能成。 而且,这消息是从驿站一层层往下传来的,府城刚得了消息,就赶紧让人传给了他这个小小的知县,他一点也不敢怠慢,马上就出了门,来到禾家。 606.第606章 准备 县官程大人一直在禾家待了一天,将各种磕跪扣讲述了遍,又亲自看着三房人演练,陈氏与四宝七宝,也早就接了回来。 马不停蹄累了一天,一直到天擦黑,这位县官大人,才挥别众人,疲惫地回去了,又说明早一早就要来。 乡下他住不惯,这晚上现回去也来不及,自然有那知情知趣的地方乡绅包了镇上最大最好的酒楼,带着父母官孝敬去了。 这县官一走,一直在门口围着不敢进来打扰的乡绅,举人老爷,首富们就一个个簇拥进来,拱手称恭喜。 禾老爷子也带着禾老大,禾老二与禾老四进来,与荣有焉。 不是他来得迟,早上一得到消息他就来了,但是,那县官大人却道此次圣旨只传给禾老三的,其他人都是乡下粗野之人,还是不要在天侍面前露面的好,就打发他们出去了。 也是,这村里,都是亲连着亲,十来户就一个本家,若是没分家还好,亲父母亲兄弟也尽可接旨,但只是分了家另过的,就没必要自讨麻烦。 光教导三房一家子,县官大人就累得够呛。 禾三房家里一直闹腾到半夜,禾早几个都累得不行,最后还是禾老三出马,央告明早还要早起,一大堆的事要坐,那些兴奋不已的乡绅,老爷们才一个个告辞。 禾老爷子却不死心,抓紧时机对禾老三说:“说到底你是个做生意的,家里也没个人能撑起门户,倒是让你二哥顶在前头好,他到底是个秀才,身上有功名……” 禾老二眼巴巴地瞧着。要是那圣旨能让他来接,那可是几辈子的荣光啊,以后在小小的古阳城,他就是独一份了,谁敢不敬着他! 禾老三脸色微微涨红,言语却极分明:“爹,这铁棍山药,是早儿当初执意要种的,也是她托了韩家将山药送给了京城里的几位御医,也就正好,这回来咱府城的御医是当初接了这山药的,知道这山药的好处,不光是早儿,还有和春堂的泉儿哥,他学了诊脉,又知道病人的症状,与脾胃相关,他就在镇上与咱早儿见了面,然后就把铁棍上药的药性报了上去……爹,你瞧瞧,这中间哪有我什么事,要不是泉哥儿和咱早儿,天下得死多少人,我去接圣旨都觉得心里有愧……”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几个人都懂他的意思。 当瘟疫来后,禾老二将自家封的严严实实,一家子躲在镇上那院子里不敢出来,就是老宅给他送粮食,也不敢开门,生恐被染上了瘟疫。 这大功德的事与他,有半文钱关系! 禾老爷子与禾老二都脸色难看起来。 禾老二梗着脖子想要骂人,禾老爷子制止了他,看了禾早一眼,勉强笑笑:“倒是不知道咱早儿如今这般能干了……” 禾早只低头,装作恭谨的模样。 她做的这些事,三房从未往外透露过。 光一个种植铁棍山药的名声,就够三房用之不尽了,用不着别的来锦上添花。 再说,这山药能治瘟疫,对禾早来说,还真是蒙的。 刘掌柜担心老母弱子,早早将两个人遣了回来,自己却在府城帮衬着自家的药铺,他们和春堂在怀庆府名气甚大,那时候正是药铺与大夫们出力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连当家人都躲了起来,其他人还有什么指望。 所以刘掌柜就咬牙留了下来。 那时情势已经极危急了,刘玉泉担心父亲,在镇上的药铺里也是没日没夜地看着医术,想要想出对策帮着和春堂。 正巧,他听说了镇上得了瘟疫的病人的一些症状,自家铺子里也有亲自去看这些病人的大夫,又问了问,得知都有脾胃绞痛,上吐下泻的毛病,灵机一动,想起了禾早说的铁棍山药的好处。 刘玉泉的祖母就脾胃不好,吃了禾家的铁棍山药,常年吃着,倒是愈发身子骨强健起来,也能吃了。 他就瞎猫碰死耗子,找到了禾早商量。 禾早大眼睛眨了眨,想到自家如今被韩家压制,而自己更是无缘无故住了大牢,这全是自家没有半点权势的缘故,如若能借此扬名…… 她不是鲁莽之人,就选了最好的铁棍山药拿出来,给了刘玉泉让他试验。 刘玉泉就独排众议,将山药配了药,给病人喝。 头两回,当然不行,但是病人的症状却明显减轻了,刘玉泉再接再厉,又添减了药材分量,由和春堂上报了府城。 府城来的御医就全力研究,最后终于研制出来一份能治命的汤剂。 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当初可是费了刘玉泉与禾早不少功夫。 禾早忙着一系列的事,又忙着铁棍山药与古川的事,倒是瘦了不少。 今天县官大人也提到了,明日,不光是禾三房家要接圣旨,将半成品药方递上去的刘家也要这份荣光,只不过他们家在府城,明日天使会先去刘家传旨,再来禾家。 禾老爷子带着人悻悻离去后。 三房一家子才算是坐下来,说了一句体己话。 一个个都是又高兴又慌乱又担心,生恐出什么差错。 陈氏就捂着自己的心口,喃喃:“我这直到现在,还觉得是做梦的,咋一点都不真实哩!” 禾早笑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爹,娘,咱们今天好歹也集训一天呢,没啥,心里放宽些,明天是好事!” 四宝也点头:“就是,再说,明天府城就有好些官要来,怕是知府大人,盐运使大人等,县里的县官,员外,乡绅们都要来的,有他们打着圆场,不会出事!咱这是喜事!” 他又强调最后一句。 陈氏与禾老三都点点头。 时间真不早了,明天还有一场打仗要打,一家子絮叨半天,才终于睡下来,但都没有睡安稳。 禾早也觉得自己刚刚闭了下眼睛,天就亮了,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喧哗,还能听到七宝的声音。 一家子都起来了,禾早暗叫糟糕,也忙忙穿衣起来。 又昏头转向学了大半天,那些官员,带刀的侍卫都来打了头站,将禾家三房围得里外不透风。村民们也都教导着要行礼,忙的不行。 一直到半下午,才终于传来消息,天使由知府,盐运使大人带着,即刻就要要到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607.第607章 司农簿 不光是禾家三房,就是村上其他的人,也都换上了过年才穿的衣裳,之前又洗了头发洗了澡,不管男女老少,头发都梳得齐齐整整,远远一看,倒还像个样子。 要知道,乡下人,冬天几个月不洗澡不洗头也算是常事。 等到那一个个大人们官衣官靴,簇拥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天使过来后,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哗啦啦跪下,高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层层山峦围绕的地方,声音远远地扩散出去,再回荡过来。 那天使就笑容满面,不拿丝毫架势,笑容满面来到禾家三房的人面前:“这就是那将野生的小人参种植出来的禾家吗?” 韩大人就忙点头应是。 禾早眼观鼻子鼻观心,但并不乏钙她将那天使看得个清楚。 她其实早有猜测,所谓的“天使”就是天家派遣的内侍,也就是俗称的传旨太监。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禾早不由微微有些兴奋,这兴奋盖过了今日被天家传旨嘉奖的兴奋。 是太监啊,是活生生的太监,她第一次见到的太监…… 她跪在那里,不敢动弹,但是,没留下几两肉的小脸上,却渐渐布满了红晕,一双眼睛,更是兴奋得让人不明所以。 其他人反应就不如她大了。 所有乡下人,都不会想到这年轻人就是太监,就像是与对方直接接触的禾老三也顶多是觉得这人嗓音有些尖细罢了。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圣旨上倒是也没太多的话,就是四个字四个字的,晦涩深奥,夸了禾家三房,又将三房家主禾老三封了个一个怀庆府“司农簿”的官职,再就是赏黄金百两,白银五百两,绸缎布匹若干。 这个司农簿,也就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职,没有实权,不过是专职种地的官员。 但就算是掌管种地的官员,没有实权,那也不是禾老三一个不读书的庄稼汉能肖想的。 禾家人已经完全惊呆了。 其他人也都是惊愕万分,乡下人不懂什么官的,但是也听懂了如今禾老三是个官身了。 那天使就笑眯眯地让禾老三接了圣旨,说了他一句:“如今三老爷可算是有福气了啊,你家那松花蛋圣上吃着是极好,就是后来的闹汤驴肉也是爱吃的,倒是这山药就吃过一回山鸦片,味道倒是不错,开胃消食,圣上也说了,这铁棍山药如今贵而稀少,估计其他地方没有,但是你们家一定会有!若有,还请三老爷拿出来一点,我带回去给圣上再尝尝!” 这仿若是天上降下的大馅饼。 禾三房一直都知道自家的松花蛋是被封了贡品的,但是那时候哪有他们家出场的份,天使们径直到了韩家一宣旨就完了,完全把他们三房当成了韩家的家奴一般。 而现在,这位天使更是直截了当替皇上要他们家的铁棍山药…… 禾老三觉得他幸福得就要死掉了。 其他官员们都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位庄稼汉,生恐他激动太过,天使面前失仪。 但是还好,禾老三总算是喘了一口气,颤悠悠地指了指院子里面:“我……草民这就去拿,山药家里还有,还有点……” 禾早暗舒一口气,还好禾老三没有昏头,直接说家里多得是。 他们家基本上所有的山药都拿了出来制药,剩下的也不过是一百斤罢了。是要留种的。 这话得说清楚,不然让这些官员与天使们听了,倒像是他们家故意私藏一样。 她是女孩儿不好张口,就忙悄悄给四宝使了个眼色。 四宝自然之道妹妹心思,上前一步挽了禾老三袖子,大方沉稳一笑:“天使有所不知,我家的山药正放到地窖里头,是预备着来年留种用的,还请天使与几位大人进屋安坐,地窖那地方灰脏,怕是会脏了你们的衣裳!” 那天使果然笑了:“是留种的?还多不多?有多少?” 禾早就暗暗叹一口气。 从这位天使的急切态度,就能看出圣上的态度。还有周边那些官员的态度。 铁棍山药经此瘟疫一事,算是彻底扬名,那些御医们将它夸得如同千年人参,还说了常年吃更好,民间也把它当成神药一般。 现在的铁棍山药,绝对是供不应求。 只不过是之前那几千斤的山药,全部拿去制药了,这会儿又人心惶惶的,众人还想不到这一头上。 等想到了,就每个人都想要几斤回家熬成汤喝喝。 禾早微微懊悔自家应该知情识趣,在天使要之前主动送出去点。 不过想想自家的身份,倒是不主动挑这个头也好。 禾老三刚得了一个“司农簿”的官职,皇上那里,也是期许他能将地种好,挖掘出更多的有用的类似铁棍山药的吃食。 四宝那边在殷殷回答,回答得很具体,带着一种乡下人特有的朴实诚恳:“不多了,也就是一百斤,全部用上,也就种几亩罢了!” “这分量本就不够,要是我这再拿走一些,岂不是更不够?”天使似乎很担心。 四宝笑了笑:“天使不必担心,这山药原就是我们深山里长的,留下来的分量被就不足,我们家原就准备去深山里找野生的种植呢!再说了,这铁棍山药是个稀罕物,吃着能延年益寿,祛病开胃,原就该敬上的!是我们的不敬了!” 天使就又笑得一脸和气,絮絮叨叨与四宝说话。 禾老三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但主人公却是四宝。 禾早也听得入神,一边跟着往前走,后面就有人扯自己袖子,却是早上就过来的那几个县城官员:“还请夫人与二姑娘赶紧准备好茶好饭,这不光是天使要吃,几位大人们都要的。” 之前,就特意从酒楼里订了两桌席面,还有沏了才出了色的枫露茶。 陈氏与两个女娃赶紧就去了厨房。 那些官员也不用禾家下人动手,竟是自己亲自端了出去。 天使与那些钦差大人岂会吃这些,就是府城的大人们也不吃,就天使拿了茶尝了一口,倒是赞了句:“好茶。” 禾老三腼腆笑着;“天使喜欢就好。” 他趁人不注意,将袖袋中的一个荷包递了上去。 608.第608章 砍 那天使显见是收惯礼的,手指轻轻一捏就捏出来荷包里装的是银票。 他脸上就更加舒心起来。 原本他是不指望禾家这样的庄稼人懂礼数,反正府城县城还有和春堂三头都有了孝敬,他也不算白走了这一遭。没想到禾家人竟然也这样上道,直接给银票。 啧啧,出手倒是大方。 也怪不得,这贡品生意会有差的了。 等到天使喝了半杯茶,这些官员钦差们就骑马的骑马,做轿子做轿子,簇拥着天使去县城孝敬去了。 卢里正与禾三房的人都大松一口气,再然后,就是村里的人上前来祝贺。 反正那两桌席面没有官员们动,禾早就忙让村民们坐。 这当然不够,但是乡下人都不挑剔,也都想来沾沾禾家的喜气。 几个相熟的做事勤快的妇人就扎手进来,帮着陈氏洗菜,洗米,极快就炒了大锅菜,又蒸了小米饭,村人们一个个回家拿了碗,来吃了个饱。 这本也是本地的习俗,凡是家里有大喜事的,例如子孙高中进士做了官的,村人都可以上门沾沾喜气。 禾老三这样凭空砸下来一个七品官,倒是也算是大喜事了。 昨晚家里也商量了,禾早觉得没必要就定两桌席面,够官员们吃就行了,剩下的就炒个大锅菜,也不现买什么,家里有什么吃什么,这会儿灾年还未过去,家家户户都是颗粒无收,能吃顿饱饭就不错了。 也有人跟禾老三开玩笑,叫他老爷。 禾老三就拱了手笑:“啥老爷不老爷的,还是一辈子的种地命,我就盼着几个娃出息……” “你家四宝七宝肯定能考个功名出来,加上三老爷,倒是三个官了!”这是会拍马屁的人在说。 禾老二目光沉沉,坐在那席面上,闷闷喝着酒,再吃两口猪头肉。 禾老爷子知道他不痛快,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这会儿也有人劝酒呢,一个个夸他有了三房这样的好儿孙,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他嘴巴里发苦,将那酒喝下去,却觉得没滋没味。 一直都巴巴念着让禾老二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没想到却是这个不大待见的做生意的老三,先做了官,直接被天家封了官…… 好容易将人都送走,禾三房上下都疲倦不已。 但一个个都没有心劲儿去睡,将收好的御赐箱笼打开,前一个小匣子里,赫然就是那黄金百两,白银五百两的现银了,然后的两个箱笼里,便是各色的绸缎布匹,最后一个箱笼里,是一些平常实用的小工具,譬如说苏楠木的折扇啊,几串佛珠啊,一匣子娇艳的宫花,还有整齐三套文房四宝。 那文房四宝都不是凡品。 七宝纳闷都看着,问:“这佛珠不用说,大姐,二姐,咱娘每人两串,颜色都不一样,但是,这文房四宝咋给了三套?是我和四哥搭配着用?” 禾早眼珠子转了转,就忍不住笑:“哪里是给你和四哥的,这分明是给咱家里另外一个大功臣的,咱爹的!” 一家子就望望那文房四宝,再看向禾老三,然后哄得笑了。 禾老三脸色也微微涨红,却笑骂:“咋,你爹我还用不起这天家赐的东西!” “用得起,用得起!就望爹以后要多看书写字才好!” 禾早促狭道。 陈氏感慨道:“我今天听那天使说的,心里很熨帖,天家吃咱家的松花蛋,闹汤驴肉,还有这山药呢,唉,可真是想不到的福分…” 今天天使与禾老三说话,其他人也都听到耳朵里,禾早微微一笑,以后就是有人想要欺负他们,也要掂量掂量了。 她以后肯定不会再无缘无故就被送入牢房了…… 四宝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处,两个人对望一眼,都笑笑,但眼睛深处,却都渗出一股凉意来。 自己没有一定的能力地位,依仗着别人,最终也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也怪不得会被欺负! 四宝等禾早出去,两个人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大致是一家子往后的走向。 如今这个家里,只有四宝能跟上禾早的思路,其他人,目光看不远,也想不长远,最后,禾早与四宝决定后,通知他们一声就好了。 四宝与禾早的看法一致,以后禾三房还是要恭谨着做人,不能摆出官员家眷的款,但是,却也得行的端立得正,不能还被外人随意欺辱。 四宝有些迟疑:“咱们县城都设有司农馆,也就是聊聊两三个人,咱爹现在这样,是该去点卯的吧?” 司农簿,只是司农馆里面的一个小小官员,没有实权,也是清水衙门。 禾早点头:“以后,应该是要去的吧,毕竟这官员身份可是参不得假!” “那咱家这生意?”四宝便为难起来。 自古都是官员不经商,至少当官的,外面上是不许亲自经商的,可以外派管事或者是让自个儿媳妇出马。 禾早倒是没想到这点,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茫然摇头:“我也不知。” 不过,她笑了笑:“这也不是大事,咱们家如今也有人手,不多,但是也足够接手外面的生意了,我管着家里头的作坊,你和七宝再抽空管管,也就中了。咱爹,” 她顿了顿,笑道:“终究不是做生意的料。” 禾老三是个实诚人,但属于驴拉磨,推一下才晓得动一动。 没有禾早与四宝在后面把着关,三房这生意最终咋样,还真难说。 四宝就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他也是知道自家爹娘有几斤几两的。 三房的形势一片大好。 禾橘儿那边,却恰恰相反。 她这回回了婆家,婆家对她没有半点客气,轻则指使干活,重则拳脚打踢。对她真是刻薄到了极点。 反正禾橘儿都准备偷了娘家银子逃跑。有什么好客气的。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禾橘儿显然属于前一种。 也亏得她那样瘦弱,在听到三房接了圣旨,禾老三一摇变成官身后,拿了手中的菜刀就朝屈老婆子身上砍去。 她像是发了失心疯一样,但终归没有力气,砍偏了,却也将那屈婆子给吓个半死。 609.第609章 染病 屈家老汉别看是个山里的野汉子,也是颇有几分小聪明,见状就拉着婆娘去了禾家哭诉委屈。 禾橘儿那一斧头虽然砍偏了,但是到底也在屈家婆子那身上留了下痕迹,看着倒是挺渗人的。 禾老爷子气个半死,又羞愧个半死,连连作揖。 他如今说话不灵便,微微扭着嘴,张着嘴,啊啊的为小闺女求情。 让人看了倒是好不可怜。 那屈家老汉就叹口气:“我你们家的这位姑奶奶,我们不敢高攀了,不如就此分开各过,怕是还能存点情分!” 言外之意,我们家要把禾橘儿给休了。 禾老太太立即活泛起来了。 如今禾三房家的身价大涨,而禾橘儿却只嫁了一个山里头的傻子,她每每想到这点,心里就老大不舒坦,如果能趁机让禾橘儿从屈家那个狼窝里出来,再去寻一家好婆家,那就更完美了。 禾老爷子倒是沉吟不语。 他还是有着这个时代的迂腐之气,觉得一女嫁二夫,有点丢人。 禾春儿知道后,就直接对禾早说:“这可不中,咱那个小姑,就让她在深山里面还好点,要让她出来了,那就真是要害人了!” 禾早眯着眼睛想了想,便微笑:“也不难,将这件事告诉二伯就中了。” 禾老二自诩为秀才,在外面不知情人的面前还会装装书香门第,为人也是最迂腐的,禾橘儿与他也不亲近,要是让他知道二老有心为禾橘儿另找一个好婆家,肯定不会同意。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禾老二知道这事后,就决定要搅黄。 禾老爷子如今身体大不如前,说话也不利索,禾老太太如何能抵得过满口奸猾的秀才儿子。 把屈家人得了禾老二许的一些好处,这话就也不提了。 他们也就是那样一说而已,如今禾家已成官家,地位高了,他们就是对这个不会生娃的儿媳妇再不满,也不敢真的休弃啊。 他们闹,也只是想让禾家多贴补一些罢了。 灾荒年,大山里面没有地的人,更加难过。 禾老二心满意足回去了,走之前,又去禾老三家打秋风。 禾老三不光得了一个官职,还得了许多银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是家里,却是禾早当家,禾早不光一个子儿没有给他,还将禾老二之前打的秋风所欠的那些账目说了个一清二楚,末了也抹起了眼泪:“二伯,我家一下子将山坡上的活物,刚刚买进的驴都给杀了,这欠债不少,幸好皇恩浩荡,弥补了一些,但是还差些,不若你将欠我们家的那些银子还上,我们能轻松一点是一点,是不?” 禾老二顿时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他每年总要去禾三房家借上几回银子,索性他也没有太过贪婪,将度把握在了禾老三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但是禾老三不计较,禾早几个孩子却早就不满了,只是一直没有发作而已。 最后,禾老二落荒而逃。 禾老二走后,禾春儿与禾早就抚掌大笑。 外面就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你们在笑什么?” 屋里的两个人就是一惊。 禾春儿眉眼却已经染上了欣喜的颜色。 来的人却是李宏缀。 自从上回将禾早从监牢里捞出来,已经是许久不见。 等到道路解封后,李宏缀就从古阳城传来消息,他们一家都是平安的。 禾早他们便松了一口气,但因为都要忙碌,便没有见面。 不过,李宏缀这回也太落后了点,禾家出了这样大的喜事,他却仍没有及时赶到,似乎有点…… 禾早暗暗思忖,细细观察着李宏缀,这样一看,便发现了点端倪。 一直都朗月清风的李家公子,面颊竟有些削瘦,眉宇间却更加坚韧了,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荡的。 远远看着,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禾早的心弦就重重一颤,莫非…… 禾春儿也很奇怪,很快就联想到了事实真相,质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李宏缀苦笑一声,他原本不欲他们担忧,但是自己这个身子骨的确瞒不了人。 他就慢慢点了点头。 都说年少轻狂,果真是如此。 当初,与禾早分手后,听到了她说的那些预测,他就猜测这事是他们李家扬名的大好时机,因此一回去,先将家里收拾干净,将细软等重要物品都藏起来,便带着李家老小来到了古阳城。 禾早有句话说的很对,如今怀庆府已经有了准备,而泽州府,却没有半点动静。 他的做法当然是正确的,这回大武县光城内就病死了几百人。 但是,他却忘了古阳城有煤坑。 而煤坑里,却是作乱。 他趁着时机从各处购买大量药材,准备储存卖掉。 可是,那天,他只不过是从路边跪在地边的一个乞丐边上过去,被那乞丐一把抓住了衣襟,再一抬头,那乞丐脸上赫然很多血泡。 当即,他就吓得不轻,回去后,就头重脚轻,上拉下泄,再等两天,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李青中吓傻了。 也正好这时候,治疗瘟疫的汤药公布了下来,正好,李家就有现成的药材,按照公布下来的法子熬了汤药给李宏缀灌了下去,险险捡回一条命来。 李家一直暗道老天保佑,大量囤积的中药材也半卖半卖给了和春堂。 和春堂被皇帝封为“杏林大家”,一时间声名鹊起,各大药铺里看病的人何其多,也确实需要这批存货。 因担心禾家人担心,李宏缀便没有说一言片语,等身体将养得差不多了,才过来探望禾春儿。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李宏缀不会说出口,但是禾春儿又是何等乖觉,当即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意。 她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眼圈就红了。 禾早也有些感慨,想了想,就找理由退下去了。 瞧着李宏缀对禾春儿是实心实意,她就不要在旁边当电灯泡了。 屋里的李宏缀对禾早的知情知趣很满意,嘴角勾了勾,就拉了禾春儿的手,上下仔细审视了她一番,然后轻笑:“你脸上的伤疤,果然大好了!” 610.第610章 提亲 禾春儿脸微微一红,因为保养了将近两年的脸蛋白里透红,此时如同染上了灿然的粉霞,让人看了,就砰然心动。 李宏缀的脸就莫名红了。 “你为何不说?咱们离得这样近,我一直以为你们在大武县,不然早就去看你了……”禾春儿又后怕起来。 李宏缀只是微笑,舒展着双臂:“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只是惊险而已,不过,我倒是因祸得福,因此与和春堂搭上了关系,我们那边也是山脉层层,药材也是多的,到时候耐心收点,一倒手也就有点盈利了!” 现下煤坑太乱,不光是五贤镇的,就是他们泽州府的几个煤坑,也是死伤无数。 禾春儿就嗔怪他:“都啥时候了,你对这个还是上心!挣的再多,自己要是真有了好歹,那该咋办!身子最重要……” 她脸蛋红红的,但是,那眼底却是对他满满的关心。 李宏缀顿时就荡漾不已,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 “你放心,我有分寸!” 禾春儿点了下头,又轻声嘱咐:“这以后还是不可太过劳累,要好好将养……” 李宏缀就含笑,使劲点头。 …… 因为家里就两个女孩儿,李宏缀不一会儿就告辞了。 禾春儿也说现在一团糟,他们在家里先暂时不养驴养家畜,过两天就也要去县城住段时间。 李宏缀就与她越好,到了县城再带她们去吃饭。 他们这回趁着机会在谷阳城买了一座大宅院,又添置了几房下人,倒是也很方便,就先不急着回去。 禾春儿吞吞吐吐与禾早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尤为奇怪,似乎躲躲闪闪的,但是,那躲闪慌乱中,又夹杂了一丝丝的甜蜜。 禾早原本没放在心上,却被她的态度给勾的上了心,细细一思忖,就凑到禾春儿耳边笑:“大姐,今天李家哥哥上门来,是不是跟你求亲了?” 禾春儿那白皙细腻的鹅蛋脸上,就蓦然起了一层红晕,眼波横流。 禾早便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不慌着走哩,原来还有姐姐这桩大事没有办好哩!” 她笑得促狭,禾春儿再也忍不住,伸出爪子来去拧禾早的脸颊:“你这个臭丫头,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禾早就吐着舌头笑。 家里郑重托付了禾老四与柳莺娘照管。 现下无论是松花蛋,柿饼,还是家畜,驴肉,都是急不来的,便慢慢来。 再去县城的路上,禾春儿就托着腮,一直神游天外。 禾早看了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对方却浑然不觉。 禾早不由叹道,陷入到恋爱的女人真可怕! 李宏缀与禾春儿这样,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如果说之前禾早对李宏缀一直抱着警惕,并不完全信任她,但,狱牢那件事发生后,禾早就对李宏缀大大改观,自家四哥的能耐她还是知道的,就是再聪明,从没有经过这种阵仗的他,肯定是完全依仗李宏缀。 再然后,就是这回发生瘟疫后,李宏缀硬是压着家人,没有向禾家传来只言片语。 他应该是纯粹不想让禾春儿为他担忧罢了。 这回来求亲,他也并不知道禾春儿脸上的伤大好了…… 禾早觉得就是现代,要找到这样的女婿也是需要运气的。 因此,她不再反对,并且举双手举双脚赞成。 到了县城,一路上走过去。 禾早与禾春儿的脸色就越来越沉。 在村里,毕竟庄庄户户都有田地,这几年又风调雨顺,家户都有余粮,乡下吃的东西又多,也可以胡乱寻摸点,但是,在县城,那就不一样了。 小门小户的一饮一食全靠买。 当干旱爆发,粮食紧缺后,最先缺粮的反而城里的小门小户。 这一路走来,就看见街上两旁,几乎都是跪着乞讨的乞丐,有本地口音的,也有外地口音的,并且有三分之二是南方的。 南方旱灾情况比北边更加严重。灾民变成流民,往北方走的很多。 而古阳城,也算是从南上北路经的县城。因此,街上的流民乞丐也多。 禾春儿握了手中的钱袋,有些踌躇。 禾早就摇头:“大姐,咱们没必要惹麻烦,等闲回家再商量出计策来再说。” 他们就几个长工与两个姑娘,这样不管不顾施舍,怕是会引来麻烦。 禾春儿到底是有轻重的,缓缓点点头,将手里的银钱又塞了回去。 到家后,才知道,李家已经托了媒人上过门了,并留下了李宏缀的庚帖。 没想到李家动作这么快。 禾春儿不由红了脸,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声也不敢吭。 禾早则笑眯眯地问:“那爹娘同意了没有?” 陈氏就摇头:“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禾春儿就很吃惊,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氏就摇头叹道:“到底是女生外向,这还没怎么,就开始向着外家人了。” 禾春儿的脸红的就像是要滴血,将头几乎都要埋到胸脯里头去。 禾早眼珠子转转,嘻嘻笑着:“娘,你说,这里面肯定有讲究,可没有这么简单!” 陈氏就笑了,嗔怪道:“真是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现在女孩家矜贵,要是人家相中了,一提就答应了那咱家闺女就不值钱了,得多吊几回,趁机再看看男方品格脾气啥的,不应让咱家闺女吃亏……” 她长长舒口气:“咱春儿是个大的,等你亲事说定,这剩下的小的就一鼓作气了,也不会出啥问题!” 禾春儿埋怨地嘟哝一声:“娘”,却低了头装害羞状。 禾早却暗暗纳罕,看来陈氏对李家十分满意,对方不过来提了一回亲事,就高兴得不明所以,甚至一些“不庄重”的话也说了出来。 等见到了禾老三,禾早就笑眯眯地问他做官的感觉如何。 禾老三就是苦笑。 他这个官职就是虚职,只不过是在司农馆处挂个名,每天也无所事事,到那里点了牟就回来了。 一开始他还不敢,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做一整天,还是有的官员看他太过老实,就对他指点了一番。 他们司农馆管的就是当地农业,正应该出去转转,了解下民情,若是一直坐在那里不动弹,被上司看见,到底不好看。 禾老三这才开窍。 611.第611章 俊俏玉泉 司农馆里的官员不多,只有寥寥几个,而且都不算是正经科举出身,有两个也是在农业上有着突出贡献,又有着举人的功名,这才直接被授了官。 禾老三算是纯粹的农民出身,在那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禾早旁敲推测问了问,禾老三却不肯说实话,只笑笑:“也是长见识了,你爹我这么大,还是头次当官哩,有啥不会的,多问问就中了。” 禾早就笑了笑,提了一个意见:“爹,你也会说点官话,这以后去了司农馆,可就要说官话了,不然人家会看不起咱们哩!” 禾老三一怔,想着,是这个理。 他自己一点也没有想到。 “而且,以后,爹,你可不能不拿识字当一回事了,这做农官就是对学识要求不高,也至少能看懂文章吧?人家上司给你分派个任务,你要是连上头的字也认不得,这可说不过去!” 禾老三想想自己那张办公桌上,确实放着一叠厚厚的文书,不由老脸羞红。 他也是认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这几天一回来,就虚心学习,奈何年纪大了,怎么学也没有四宝七宝学的快。 禾早就语重心长地劝解道:“爹,你也不用贪多嚼烂,只要将字大概都认识了就行,咱们啥出身,别人都知道,而且,就算咱不认识字,那些官员也不敢看不起咱,咱头顶上顶着一个大功德呢,这是别人比不了的!只是认了字,到底不被人糊弄了去!” 禾老三就郑重点头,期期艾艾都看了女儿一眼:“闺女儿啊,你这段时间在城里,你就教我认字吧……” 之前禾早也教他和陈氏,但两个人都忙着事情,一天学两天断的,从没有当成正经事。 禾早就笑着,点头应了。 她这次来县城,也是想到了这一处。 金先生教导四宝和七宝,任务大着呢,四宝七宝又要用功,也没有时间专门去教禾老三,不如她自己上阵。 说了会儿话,竹青就在外面禀告:“老爷,太太,刘家泉哥儿求见!” 是刘玉泉。 禾早眼睛就是一亮:“泉哥儿从府城回来了?” “回来两天了,一回来就问你来了没有!”陈氏笑道。 禾早就嘻嘻笑着,出门迎接刘玉泉去了。 她与刘玉泉属于那种臭味相投的臭友,平日里交往也没什么顾忌。这回又是托了对方得了这样大的体面,所以,禾老三与陈氏他们,并不反对两个人亲近。 况且,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也不用太顾忌。 刘玉泉已经进了院子。 一身素蓝长衫,发上用一支玉簪子挽着,袖口并不是时下长衫实兴的宽大雍容的那种,而特意做的很窄,举止利索。 禾早知道,这是为了诊脉利索。 刘玉泉走动间,就看见那长衫的袖口、衣摆处,隐隐有着星星点点闪现,像是坠了无数的珠宝一样,说不出来的好看奢华,他步履轻松,嘴角含笑,倒是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风华。 等到了近处,才发现那袖口与衣摆处,哪里是缀的珠宝,竟是用着同色蓝线绣了密密的碎兰花,花朵上的花蕊,却是用白色线串了密密的珍珠绣成。 怪不得这样漂亮。 禾早轻叹一声:“真漂亮的衣裳!” 哪怕是韩兰硕,她都没有见对方穿过这样好看的衣裳。 不过,禾早暗暗嘀咕,一个男娃的衣衫,做的这么好看干什么。 刘玉泉俊秀的眉眼上,便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笑意。 他上下打量禾早一眼,见对方不过是家常衣衫,布料也是洗得发白了,就皱眉:“你也是,如今你家里兴旺了,也该做点好衣裳穿才是!” 禾早嗤之以鼻。 认识了几年,她也知道对方的脾性。是一个典型的公子哥儿,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对吃穿用十分讲究,简直比世家大族的小姐们还要讲究。 之前还小的时候,简直都不成样,还是后来,刘玉泉下决心要学医,这才有了很大的改变,只是这些事情上,却没有大的改变。 仍同一样爱——烧包! 禾早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说了句:“接圣旨的感觉如何?” 刘玉泉便忍不住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是不是兴奋得早忘了屁股上的疼!”禾早做了个鬼脸。 李玉泉的嘴角就抽搐两下。 当初,他自作主张,跑去府城的御医面前班门弄斧,虽说成果喜人,却惹恼了刘掌柜。 等瘟疫控制住后,不再需要他出面,刘掌柜就按住他狠命打了几大板,那几天,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又担心起禾早来,特意托人问了禾早家里有没有惩罚她自作主张,结果禾早传信来,三房从上到下将她夸了个遍,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处罚。 当时,刘玉泉整个人就不好了。 现在禾早旧事重提,他就觉得半个臀部似乎还隐隐发麻。 他瞪了禾早一眼,只可惜一张小脸长得实在俊俏,没有半点威慑力。 禾早仍是捂嘴笑个不停。 李玉泉只好叹气,说起了正事:“难得你来城里一趟,要不要明天咱们出去逛逛!” 禾早想想也没事,就点头:“成啊,去哪里?” 刘玉泉看来早有准备:“我听说城南边开了一家川菜馆,我在府城吃过,味道倒是不错,哪怕是鸡子肉,切成丁子,炸焦了,再浇一层辣子,红汪汪的,吃一口,嘴里好像要冒火,全身出汗,特别痛快!咱这儿的菜放了辣椒也辣,但没人家的有味!你估计没吃过川菜吧,一起去尝尝!你大姐倒是不能吃,菜太辣,他们南边人,能吃辣……” 禾早确实喜爱吃辣,闻言嘴角就要流出口水来,忙不迭点头:“大姐不能吃,她就不去。” 刘玉泉见说定了,就笑着一边同她闲话一边往里走:“这川菜馆是从南边逃难来的一户人家开的,他儿子生了病,还来和春堂请大夫呢,正好我在,跟着去了一趟,就认识了!” “咦,那还能打折!” “什么叫打折?”刘玉泉很奇怪。 禾早就吐吐舌头,偷笑。 612.第612章 用心 她完全忘记了这时候根本没有打折一说。 她将打折的意思想了一遍,刘玉泉恍然点头:“不到一两银子,就能吃他一席面,打什么折!” 禾早:“……” 进屋里问了好。 陈氏就忙让刘玉泉坐。 刘玉泉以前也去过禾家几次吃饭,彼此间倒是很熟悉的,他现在脾气又改了好些,禾家对他也是感激在心,这样说了几句话后,气氛就融洽多了。 陈氏就笑着:“你这身衣裳做得可真好,回回全哥儿来咱家,都是一件新衣裳,还又别致!谁给你做的衣裳?” 刘玉泉恭恭敬敬地回答:“是我身边的丫头!” “那也算是有心的了!这样的手艺出来外面,可是老值钱了!”陈氏笑着。 禾早的眼睛瞬间就亮闪闪的,刘玉泉这个丫头看样子针线画工能力都不错,说不得可以开个成衣店…… 不过,她看了看刘玉泉,就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和春堂可是不缺银子哩!也不稀罕成衣铺! “婶子要是喜欢,我改天让她也给您做一套来,天天在家里也是淘气!”刘玉泉就说。 陈氏忙摆手:“可别,我这儿不缺衣裳,你的丫头,还是好好伺候你吧!” 刘玉泉没有再言语。 禾早就将明天要出去逛街的事说了。 七宝很感兴趣。 他天天闷在家里做功课,其实很闷的,大姐养伤,二姐一直在乡下,四哥又忙着读书,他就是想玩也没地方玩。 那个毛娃瘦瘦弱弱的,老实得厉害,一点也不机灵。 七宝也不爱和他玩。 陈氏对两个儿子的学业却抓得很近,看出了他的心思,就拒绝了:“你明天还要读书呢。” 言外之意,不能去! 七宝就很沮丧,耷拉着小脑袋无精打采的,看着好不可怜。 禾早就有点心疼了,忙说:“我明天先去看看,打个头站,要是味道真不错,晚上我就带几个菜回来,等四哥和你休沐了,咱们再一起去!” 七宝这才又高兴起来。 禾春儿想了想,道:“那我明天就不去了吧,你们去吧,我这一年都没动过针线,也该做点东西。” 之前为了养伤,家里什么也不让她动,就怕劳了神思,伤会养不好。 禾老三与陈氏肯定不去。 所以,刘玉泉也算是达成了今天自己来的目的,他一直让人注意着禾家,一等到禾早进城,就赶忙上么来请客了。 等第二天出门后,刘玉泉与禾早坐在驴车上,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我看你家还是那几个人伺候,人也太少了点,你爹好歹是个官,出门在外,有一个长随伺候着就是少了,在家里,要是一接待同僚,那铁定会手忙脚乱,什么人也没有!” 禾早这段时间也想过这点,只是还没决定好买多少人:“我们家你是知道的,是最贫苦的农民出身!多买人伺候,我们自己还不习惯呢,就是屋里的冯妈妈,进出伺候着,我们都不习惯呢!” “这段,倒是买人的好时期,难民们正多,价格也不贵!你四哥七宝那里,身边都要跟个侍童才好,毛娃年纪有点小,多调教调教倒是能用!” 禾早就沉思:“我大姐身边是该准备些人。” 刘玉泉很聪明,一听就猜到了:“李家朝你们家提亲了?” 禾早就掘唇笑。 刘玉泉却摇头:“这要陪去的人,自然是调教好的才行,要不然太过生疏,还不如不要,带过去也是丢你家的人呢!” 禾早就好笑:“谁跟你说李家提亲了我家就会答应!我大姐可不会这么快就出嫁!时间来得及!” 刘玉泉就嗤之以鼻,斜睨了禾早一眼:“拿乔!” “你!”禾早皱了眉,很不客气:“说话还是死难听!” 刘玉泉撇嘴,然后说正事:“我那里倒是有几个刚调教好的下人,可以送给你们。” 禾早这回惊讶了。 刘玉泉就掰着手指头一个个说明白:“你和你大姐身边都得两个贴身丫头吧,你娘身边也该有一个婆子,你四哥七弟跟前,一人一个侍童,再来一个婆子伺候,你父亲身边,也要多个人才好,你们家还有生意要料理呢,光靠一个纪保全怎么行!还要多加一个车夫,家里只一个会赶车的,怎么也忙不过来……” 他一个个说下去,禾早却没耐性听了,忙叫了停,皱眉问都:“你无缘无故买这些人干啥!就是为了给我加送礼?" 刘玉泉就靠着车厢,双手抱胸,微笑,俊俏的眉眼上全是笑意,像是春日暖兮的阳光:“你家里不急不缓的,也不懂这个,正好我有时间,就买了人,帮着调教一番时日罢了,还生疏,但是一来就能上手的!” 禾早顿时无语。 人家,果然是特意卖给他们的,买了还不算,还要亲自训练规矩礼仪。 她看看刘玉泉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心里也不知怎的,突突跳了两下。 她有良心,所以知道要想调教好一批立马能上手的下人,是要下大工夫的。 果然是长大了啊…… 要是两年前,那个一言不合就要骂人的小屁孩,怎么会有耐心做这种事呢! 大概是看她眼神诡异,刘玉泉慌忙摆手:“哎,你可不要感谢我啊,我买了人就没管,是家里的妈妈们帮着管教的!” 那模样,好像是生怕禾早想不开,死活要报答他一样。 禾早忍不住啐他一口,嘴角上却翘了一丝笑意。 对方这样做,她心里很感动。 刘玉泉就加了一句:“还教了些官场上的规矩,以后同僚上门,不能让人笑话!” 禾早就真心实意说了一句:“谢谢你!” 刘玉泉的脸,就瞬间羞红了,仿若是一只红通通的苹果。 川菜馆里的辣菜,味道果然不错。 尤其是那一砂锅的炖菜,红汪汪的辣子汤,炖得烂烂的小酥肉,吃一口,连头发尖都像要冒火。 禾早特意叫了一碗米饭,配着砂锅炖菜吃了个痛快。 大米是主食,一共是四个菜一个汤。 她和刘玉泉吃的饱饱的,禾早又点了几道菜名,多加了钱,让店家晚上做了送过去。 刚开的小店,送上门的生意当然不会拒绝。 613.第613章 打算 吃完了饭,刘玉泉就问她要不要去逛逛。 既然都出来了,当然要逛一番才算划算。禾早就很轻易点头应了。 古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老小,正中间是条极宽阔的街道,几乎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了。 禾早在遇到那间阿澈的店面时,便怔了怔。 他人虽不在了,但这店面却没有换人。 刘玉泉当然不知道内情,见她只盯着人家店面看,便建议:“想是你稀罕里面的东西,咱们进去看看?” 那里面的人却是认识禾早的。 禾早就摇头:“算了,不去,也不买啥东西。” 刘玉泉就看了她一眼,依了她。 “对了,你家那山药种子,我爹让我嘱咐你一声,这段时间,估计会有很多人家来朝你们家要!” 禾早便微微一笑:“能想得到!” 铁棍山药一夜成名,虽说价值不如人参,但是,却被很多人称为“小人参”。 这就足见其中的价值。 有点家财权势的人家,想要买回去自家种点,平常当个保健品吃着,也无可厚非。 “那你准备咋办?” 两个人也不坐车,就直接在大街上散着步。这时候,天气已经凉爽下来了,连着下了两场的秋雨,让人心头爽快不少。 这县城的地上,想是也要图个喜庆,刚刚被洒过水,一路走去,干净是干净,但微微有着水渍。 刘玉泉就自然而然牵了禾早的手,在遇到小水坑的时候,向边上躲一躲。 禾早倒是也没在意,她到底是穿过去的,思想上不如土著民那么保守。 她思考了下,就慢慢说着:“这就得韩家来帮忙了,还有你们和春堂,我们家剩下的山药不多,就百斤的样子,一根根切了,还要去掉四分之一的不能用!剩下的咱们三家平分!” 刘玉泉就皱眉:“你家的东西,怎么能随意给人!倒是你们家山药出土了,放到我们那里寄卖倒是可以的!” 禾早就笑着瞥他一眼:“你急啥,虽说是给你的,但是也是有条件的,这种子我们不要钱,但是,你们将之种出来后卖的时候,得分给我们禾家四成利!” 刘玉泉略为惊讶,但,他到底是在医药世家长大的孩子,很快就明白了禾早的意思。 如果真有那么多的达官显贵来要种子,禾家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拒绝的,那么,怎样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就最关键了。 他们和春堂在怀庆府还是有些地位的,再加上地头蛇韩家,拿了禾家的种子,来年直接分禾家利润。 长远来看,这样做不非但不吃亏,还很有赚头,又不至于一下子得罪了那么多达官显贵。 是人家培育出来的种子,总不能白白占人家便宜吧! 刘玉泉就含笑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这样就成,五成有点贪多,三成太少,就四成不多不少刚刚好。喝水不忘掘井人!拿了你们家的种子,是该分利润!” 禾早掘唇笑:“我说三成,估计就吓退不少人,哪里还敢提四成!这年头做生意种地都是要收赋税的,还要好好挑选沙地,再种一年,铁棍山药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只要是一块地种了一茬,那就必须要等上七年才能种第二茬!我们家哪里有那么多的沙地,所以,让给别人,多种出来些,也算是普济众生了!说不得哪家就要急用呢!” 刘玉泉便狐疑地看向禾早:“你一定还有事情隐瞒我!” 不得不说,刘玉泉是了解禾早的。 禾早咧嘴一笑,贝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一头狡猾的小狐狸。 她往两边看看,又往刘玉泉跟前凑了凑,低声说:“铁棍山药除了七年长一茬地外,还有一个局限性的条件,那就是只在我们古阳城长,周围的两个县城,要是好好拾掇拾掇也可以种,但出产就不那么好了,药效价值也不高,等出了怀庆府,那是压根半点不长的!” 刘玉泉目瞪口呆。 怪不得她一直很笃定的样子,听了他的警告半点也不惊慌! 铁棍山药种植有这样大的局限性,除了怀庆府的显贵,其他地方的人就是想沾手也没资格! 而怀庆府,又有韩家与和春堂给禾家做后盾! 他没好气地看着禾早:“原来是胸有成竹!那你这三成也挣不了多少利润!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直接从山上找野生的就好!” 禾早微微一笑,再次透了一个秘密:“野生山药的药用价值其实不如家种的好,而且出产量也不高,有那个去寻的功夫,也就种一茬出来了!而且,据我估计,野生山药最多的就是我们卢家村后面的那几座大山里,而我……” 她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真心欢喜的模样:“来之前我已经跟我小叔说了,让他在家里帮我们收山药!山上的山药也不多了,之前断粮,很多人都上山将蝎子啥的都吃了,山药也没剩下多少,不过,找找,估计还能找出来一些!” 敢情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刘玉泉自觉自己的一番好意被对方嘲笑了,因此板着一张玉团似的脸庞,不吭声。 禾早很无语。 其实,这个少年的性情一直都没变,一个不对心就要给人脸色瞧了。 禾早就笑嘻嘻地半哄着:“你回家了跟你爹说说呗,你们家老有钱了,肯定有都是沙地的庄子,半干旱的,回头拾掇出来种!” 刘玉泉原是不想搭理她的,但是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最后还是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一路上,倒是也瞧见了不少稀罕的东西。 像是那新鲜的山楂糕,炸好的小米花生糕,甜咸萝卜丝,鸭血粉丝汤等等,全是禾早爱吃的。 禾早嘴里塞着鼓鼓的,却还要感叹:“看来难民迁徙也是有一定好处的,就像是这个鸭血粉丝汤,之前可是没见过,一定也是逃难来的难民开的小摊!” 她当然猜对了。 提了大兜小兜的东西,禾早心满意足地带着刘玉泉回了家。 到家后,先把深红的山楂糕切成一片片的,每个碗里装了七八片,便端去正房让陈氏他们尝尝。 614.第614章 看法 山楂糕熬汤最好,这里的人也都习惯三十饭的时候将山楂熬汤,饭后喝了去腥气。 生吃山楂糕的习惯,却是禾早带来的。 她在前世的时候,小时候一哭,家里的爷爷奶奶就会用山楂糕哄着她。 她爱吃酸甜的,连青涩的酸桔子都吃的津津有味,更不要说还带着丝甜味的山楂糕了。 红艳艳的颜色,又滑腻,放到井水里边冰一下,就像是吃果冻一下,咽了之后,嘴里又回味着山楂的酸甜香。 陈氏咬了一片,细细吃了,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冯妈妈:“妈妈也尝尝吧,这个糕做的味道很正,放的糖也少,山里红也是挑选好的熟透的做的。” 有的山楂糕吃起来很涩,颜色也不纯正,就是因为选的山里红不好。 冯妈妈忙笑着推辞。 她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忙笑着推辞:“这是二姑娘的一片孝心,太太还是再吃几个,这几天太太胃口也不好,倒是多吃几片这个开胃!” 禾春儿就也笑:“就是哩,娘,早儿买来孝敬你的,还是再吃几片!” 陈氏不由笑了:“我是真不爱吃酸的,牙受不了!” 虽如此说,她还是又吃了两片,坚决不肯吃了。 剩下的,冯妈妈推辞不过,只得接了。 禾早就笑着:“妈妈,你也不要不好意思,厨房里还有小半个呢,你让吕嫂切了你们几个人分分吧!” 冯妈妈便笑着应了,又夸了一句:“二姑娘就是大方可人疼!” 禾早只淡淡一笑而过。 冯妈妈便偷眼看了禾早两眼,悄悄退了下去。 这位二姑娘一把不在县城,与他们接触很少,彼此并不熟悉。但是,极少回来的两次,这位二姑娘所做的事,还有其他几个主子谈论起二姑娘说起的话,都无一不证明,这位二姑娘是个很有成算有心计的小主子。 她也听说,这回三老爷被赐了官身回来,就全靠着二姑娘的本事。 这家里的产业,松花蛋贡品,这县城的宅院,那教少爷们读书的金先生,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二姑娘出头办的。 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就有这般大的能耐! 屋里没了外人,刘玉泉就又说起了山药种子的事,并将禾早的意见说了下。 做生意,基本上禾早只要点头,那其他人就不会有意见。 尤其是这回铁棍山药的事情之后,就是一向多忧多思的陈氏,也不再吭一声了。 禾早在禾家真正做到了一言堂。 禾早自己倒是也不别扭,这本是她靠着自己的能力赢取的,是她该得的。 刘玉泉见说定后,就拱手:“改天我就让家父来与贵府签合约!” 禾老三就摆手:“都是老熟人了,不用那么急!直接先说定,等来年春种的时候,就将一百斤的山药种子给你们送去。” 刘玉泉就笑着应了,因此说起了另外一事:“以后三叔在县城常住,这拖家带口的,家里下人不多,那就难免伺候不周,四宝七宝读书也是要侍童的……我家正好有符合贵府要去的下人,我回头就将他们送来,再连带着卖身契!” 三房的人便都有些懵。 听他这样一介绍,似乎刘家专门调教了七八个下人似的。 陈氏便皱眉,强笑:“这是不是也太多了些?我们家哪里用得下这么多人,统共就这么几个人!” 刘玉泉耐心解释道:“那里多,一点也不多!三婶你没去看看我的屋子,看了就知道了,屋里的一等二等三等丫鬟多得数不胜数,还不包括打扫上的婆子!以后你们就是官宦人家,与这县城的富户,显贵们都会有人情来往,出去身边没个下人壮脸,根本不行!” 陈氏便看向禾老三,后者正在沉吟。 禾早就补充了一句:“爹要是觉得吃亏了,那咱们给身价银子的时候,多给两倍就中,权当劳动刘家帮我们教导人的费用了!” 禾老三眼睛便是一亮,立即看向刘玉泉。 禾家有钱,刘玉泉是知道的,不缺那么几两银子。 为了让他们好受点,所以,他就点头应下来了。 禾老三与陈氏都很高兴。 之后,他们就对他更加亲热了。 日子一连过去了七八天,村里禾小叔也捎信来说山药收得差不多了。 禾早就与四宝抽空回去了一趟,仔细检验着将山药放到了地窖里头去。 大山倒是一脸兴奋地过来:“二姑娘,是你让把咱们前段储存的水都给地浇了吗?” 这时候种冬小麦其实有些晚了。 但是之前地里太干旱,基本上都成一道一道的了。 为了保证产量,几乎家家户户都推迟了,只等有了伤再说。 禾早当初为了以防万一,便让将家里储藏的几个池塘的水都用了再说。 这样一浇地,再等个下雨天,地里的伤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种植就行。 还好,家里留下来的小麦种子,没有因为干旱坏掉,一颗颗也算是饱满了。 禾早正好在地窖里头,便拿了一粒小麦看了又看,脑海中突然想到前世看到过的一部小说,说女主是农业专业出身,穿越回古代后,就干脆制作农药,制作了汤料将麦子泡进去,等再捞出来就是麦种了。 后世常用的,能提高产量。 只是,禾早却是半点这样的天分也没有。 她看了半天,在脑子里乱七八遭地想了半天,最后只仰天长叹一声,她奶奶的,如果当初知道她将来有一天会穿越,那么她一定会好好学农业,学理科,会种地,还要会炼钢才做玻璃。 只可惜,她是纯粹的文科毕业。 禾早哀叹完毕,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上了地窖。 等再次回到县城,呆管事就****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府城,也就是刚刚回来。 他刚一回来就来找禾家,那一定就是重大事情。 或者是极看重禾家。 自从上次被无缘无故关押在监牢里后,禾早是第一次看到呆管事。 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似乎是太过忙碌的缘故,呆管事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宇间也多了一丝憔悴之气。 615.第615章 当年密谋 不过,见到禾早的第一句话,却是拱手道贺:“恭喜二姑娘,恭喜贵府!” 禾早便掘唇一笑,他们禾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就算是得了赏赐那也是最末等,这回怀庆府死伤是全国中最少的,又做了重要的贡献,研制出了治疗药物,韩家所得上次与禾家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便也福礼向呆管事表示贺喜。 呆管事笑了笑,转而提起了正事:“铁棍山药的事情,我已经听刘公子派人说过了,来之前我也得到了我家大人的首肯,只是,这利润上,倒是要再让一利才好!二姑娘得四成利,我们府与和春堂六成!” 禾早便挑挑眉。 之前,依靠韩家,与呆管事合伙做生意,背后的主子却是韩兰硕。 这回,却变成了韩家的掌舵者,韩大人! 是因为她这回的表现让对方看在了眼里,所以更加重视禾家了?还韩府为了之前无缘无故将她关押到监牢里所做的补偿? 或者是两者都有吧! 禾早垂下眼帘,微微一笑:“那恭敬不如从命,既然韩大人这样说,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没必要再推辞。 韩家这样让利,却并没有吃亏。 铁棍山药的威名已经传遍全国上下,而又受到地区的限制,产量不高,哪怕只有六成利,也会赚得满盆钵,比松花蛋还要强得多! 而且,也不是她非要把到手的利润分出去,一则,铁棍山药如今名声太盛,光他们禾家独吞了好处,那一定是要招来众矢之的的,但若是分给了韩府与和春堂,怀庆府这一块自然不会再有人胆敢质疑。二则,他们禾家哪怕是挣了点银子,能力终究有限,禾早这两年也一直在寻找适合种植山药的土壤,但找来找去,也不过找了百亩地而已,这百亩地还要仔细规划好,能经得起七年循环利用! 这样,产出来的山药根本就不够,不如利用韩府与和春堂的力量,将古阳城及周围几个县城所有适合种植铁棍山药的沙地找出来种植。 最后,就是她这一举动能让韩府与和春堂深受感动,以后也会照拂禾家,比之前光靠着阿澈那份情面要可靠得多。 呆管事即刻让人准备了文房四宝,写了协议,与禾早定了盟约。 虽说现在就签好协议,但是,种植山药一事却是需要推到明年春的,眼下,并不用忙着这一块。 因看到对方签好了协议,眉眼仍是憔悴,似是忧心忡忡的,禾早便察言观色:“若是呆管事有事要忙,尽管去,我们之间也是极其熟悉的了,呆管事不用顾忌礼节而误了自己的事!” 这话,也算是熟人间才会说的了。 呆管事目光中就露出一丝感激,顿了顿,他才轻叹一声,向禾早拱手:“不是我不知尊卑,故意来为难二姑娘,实在是有一事……实需要二姑娘帮忙……” 禾早的眼睛就眯了眯。 她与呆管事谈生意,一般上是她和禾老三一起出面,禾老三现下却不在家,因此禾早特意让人请呆管事去了外面书房。 这屋里没有外人。 呆管事说话也就没有了顾忌:“我们家公子惹恼了我们大人,被我家大人动用了家法,又关了紧闭,三个月不许出门……” 他迟疑着看了禾早一眼:“偏偏我家公子却是有要紧事的,所以,老奴恳求二姑娘能去府城一趟,为我家求个情……我家大人,自从上次瘟疫一事,对二姑娘就极为看重,只要你出面,十有八九会……” 禾早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她隐晦地瞥了呆管事一眼,暗想这人莫不是老糊涂了! 韩家的家务事,哪里有她一个外姓女子插嘴的份。 她干脆地拒绝了:“呆管事,我只是一小小女子,哪里有资格插手贵府上的事,再说,做长辈的管教晚辈,那也是天经地义!我一个外姓人,实在不好****去指手画脚!” 小小的人儿正襟危坐,清丽的小脸上绷得极紧,显然极其认真。 呆管事就尴尬地笑了笑。 他舔了个发干的唇,还是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家公子却是为了二姑娘才被我家大人责罚的……” 他看向禾早的目光,很有几分意味不明。 禾早的怒火就嗖的一下窜了上来。 她说呢,虽说瘟疫一事解决掉了,但是后面的收尾工作也有很多,呆管事在府城定然也是一大堆的事要忙,怎么会突然就跑来县城。 哪怕是为了铁棍山药的事,也完全不用这么急。 山药要到来年才种下去呢,急也急不来。 原来,对方是另有要事!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眉眼冷淡淡的:“呆管事,我自认为这几个月一直规规矩矩待在家里,没有去招惹贵府公子,又何来贵府公子为了我而惹恼长辈一说,女孩儿家名节何其重要,还请呆管事毋妄言!” 呆管事不由愕然,继而苦笑。 就禾早平常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是,兼之那大而化之的举动,压根就不像个女子。 他还真未朝男女大防一事上想。 他想了想,换了个说辞:“不知道二姑娘记不记得前两年关于府上富有,坐拥百万之资谣言的事情?” 禾早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她当然不会忘记,当时禾家上下都战战兢兢,唯恐招惹上宵小,阿澈为此还特意在禾家居住便于保护。 只是,这背后的内幕她几经打听,不管是呆管事还是阿澈,都没有告诉她。 她力量太过弱小,在京城那压根是两眼一抹黑,半点也不熟悉的,更不要说打听消息了,因此,就将这事按了下来。 现在听呆管事这样一说,似是韩兰硕被动家法,与那件事有关…… 她一双幽静的眸子看向呆管事。 呆管事便有些尴尬,搓了搓双手,沉吟着开口:“其实,当年阿澈少爷假死逃脱,京城那边首尾没有断干净,就有人私下寻找线索,这于阿澈少爷极为不妥当……我家公子便想出了一个转移别人注意力的法子……你们禾家……二姑娘你睿智又有才略,生于一个农女,却极为不寻常……” 616.第616章 缘由 禾早的眼睛就倏忽抽紧。 怪不得当初阿澈与呆管事都躲躲闪闪,不肯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原来,这事竟是韩兰硕策划的! 想到此,禾早就恨恨咬了牙,这个韩兰硕,一直都很看不起她的模样,等到阿澈有难,却又想到将她第一个推出去做炮灰! 呆管事似是也察觉到了禾早的寒意目光,更加尴尬,却不好半途而废,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家公子也是一片维护表弟的好意,那些人已经查到阿澈少爷极可能来到了怀庆府,再查下去,那藏身之处一定会暴露的,所以,我家少爷便想着找一个替身,将你们禾家给推出去……” 不等他说完,禾早就已经想出了事情的关键,冷冷地替他将话说完:“我们禾家之前只是一连温饱都顾不住的贫苦农家,你们做些手脚,将我们家骤然之间大富大贵的消息传出去,背后,却将阿澈给撤走,换上你们安排好的替身,这个替身压根也不用与卢家村的人打照面,直接让他找个理由避开之前与阿澈相熟的村民即可,那些人顺着我们禾家找到了替身,查来查去,却发现对方的身世没有一点可疑之处,压根就不是他们要找的阿澈少爷……那么疑心也就可以去掉了,阿澈也就安全了!你们公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吧?” 呆管事额头上有些许冷汗冒出。 有些事,他这个外人说出口,并没有觉得不妥,顶多就是觉得对不起禾家罢了,但是,现在由禾早这个当事人说出口,就突然觉得,似乎这手段真的太不光彩,将诚心诚意救助阿澈的禾家,推到了万丈深渊! 禾早的双目深寒,语气却淡淡的:“想必,我们村上里正夫人也确实有一位与阿澈年纪相当的少爷吧,不容于亲友,不然这么大的一个破绽,稍微一查就会暴露……至于那个少爷,怕是被你们藏起来了吧,只等到关键时刻就推出来当做棋子……” 呆管事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禾早心底就涌上一股以卵击石的后怕,与一种,深深的悔意。 饶是她如此聪明,却也压根想不到两年前,禾家就有一次灭顶之灾! 不管对阿澈下手的那些人,查没有查到真相,一旦对他们禾家起了疑,那肯定是宁肯错杀一万不可漏掉一人,他们禾家,绝不会有好下场! 禾早的手,就轻轻抖了抖。 她还是太自傲了啊,竟是差点将全家人的性命葬送…… 呆管事忙忙解释道:“其实当初我家公子刚刚实行这个计策,就被我家大人给否了,京城的老太爷想出了其他的法子,这才将事情掩盖下来……我家大人也派了一对武艺高强的侍卫,暗中保护府上,所以,二姑娘不用担心,这事看上去凶险,却没有半分妨碍的!” 禾早不由冷笑:“确实没有半分妨碍,但你们大人不同意这个计策,怕不是担忧我们禾家的安危,而是怕那隐藏在深山的暗卫被发现吧!” 那几千之众,就算是隐藏的再好,也总有端倪。 如果京城真派人来调查他们禾家,说不得也会发现藏于深山的秘密。 所以,韩兰硕这是步险棋。如果不是到了齿唇存亡的关键,不应该用。 但韩兰硕这人却自己吓自己,京城稍微有些动静,就把这个计策给抛了出来! 白长了那么聪明的一张脸! 呆管事的脸色就变了变。 自从交通顺畅后,他当然第一时间收到了古川的手信,知道禾早资助了深山里面的米粮。 这件事关系重大,他赶紧禀告了自家公子,而自己公子又上告了大人。 韩兰硕认为这是秘事,被禾早知晓真相后,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永绝后患。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便拿了两年前的谣言做文章,想要安排人做一个抢劫杀人的表象出来。 因为异常固执,便被自家大人动了家法!又将公子身边的一些亲信小厮都打死了,最后关禁闭三个月。 秋后,自家公子就要进京考试,今年因为瘟疫,天子已经将秋试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个月。 但如果真的禁闭三个月,公子就要再等三年了。 虽说韩家出自京城的国公府,世代罔替,走的是武路,但是,他们这一支却是府里的嫡三支,与爵位无缘,大人的身体又弱,不能走武举出身,便走了科举的路子。 之后就中了两榜进士,深得天子圣心,做了几年官后,就来了这怀庆府任盐运使,可谓是皇帝的心腹。比之京城要承袭爵位的世子,不遑相让。他通过自身的本事,走出了另外一条辉煌之路。对府中的晚辈影响不可谓不深, 自家公子自小就敬仰父亲的这一行为,也总想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向仕途。 因此,不管是武举还是科举,他都卯足了劲儿准备。 公子也很聪明,小小年纪就已经考过了秀才举人,只待今年考中进士,就可谓是将目标完成了一半。 有了功名,以后再入军中,那一定直接就会被封为高位。 武将大多不同文墨,一个中了进士的世家子弟,再在军事上表现出一定的才能,那锦绣前程,简直是手到擒来! 自家公子,要是真走武路,也该到了入军的年纪了。 呆管事一心为了韩兰硕,便不顾身份尊卑,也不顾得一些隐私,想要说动禾早去为韩兰硕求情。 他期期艾艾地将这些事告诉了禾早。 禾早就微微挑眉。 她又重新坐下去,想了想,问对方:“不知道呆管事是个什么意见?我知晓了贵府上的秘密?韩大人难道不准备杀人灭口?” 呆管事就勉强一笑:“二姑娘说笑了,别说二姑娘如今是朝廷命官的千金,就是说从前,二姑娘是平民百姓时,我家大人也绝不会草菅人命!府城对阿澈少爷的救命维护之恩,我们府上绝不敢忘记!而且,这回,古川那边,亏得二姑娘送了米粮药草,不然几千人,说没了就没了,这些年的心血也就没了……” 他说得诚诚恳恳,显然是真心感谢。 但,禾早却不敢相信了。 617.第617章 过河拆桥 如果韩家真的重视她禾早对深山里那些人的救命之恩,就不会在道路解封后,这么多天都没有派人来询问一声。 古川那里,想必也将瘟疫期间与她达成的协议告诉了韩府,韩府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古川说是阿澈的小厮,但是,却不知道他到底是听命于阿澈还是韩府! 反正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她也没什么不好对人言的,就直接说道:“呆管事,那天古川小哥儿对我说了一些事,想要我帮忙,但是我却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想必呆管事也能猜到,我们禾家只是普通的小民小户,不愿意搀和到其他大事中去!” 她一双琉璃般黑透的眸子看向对方。即使语气很软,似乎带着丝恳求,但是那双眸子里,却平静吴波。 呆管事就微微愣神,继而苦笑。 古川当年把他与禾早接触的事情上报了,但是,自家大人却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就先耽搁了下去。 按理说,所有知情者都应该格杀勿论,要么,也如那两位一样,被禁锢起来,不接触外人! 但是,古川当时也确实是走投无路,他们在府城也是忧心忡忡。 太行山脉一直横贯东西,从府城那边,走山路也确实能走到古阳城,但是,当时瘟疫爆发,气势汹汹,不光是人,就是山上的野物,也都死绝了…… 没有人敢上山,走山路…… 禾早当时的举动,可谓是救了大山里的几千人众。 这无疑中让古川加深了对她的好印象,当然,他也不是个傻子,危机解除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禾早,要与她签下长久的米粮供应协议。 不出所料,被拒绝了…… 禾早一直都特别精明,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睿智与高瞻远瞩。 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会拿整个禾家开玩笑! 所以,当古川将这事情经过告诉了大人后,自家大人就沉默了许久,似乎也不知道该拿禾家该怎么办! 呆管事沉吟了下,问了句:“二姑娘可否将这件事告诉了你的家人?” 禾早的眼睛就眯了下。 她很快就点头:“那是自然,家里的米粮不见了,我总得有个交代!”顿了顿,她淡淡强调:“我爹娘那里,你不用担心,他们看重阿澈,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会为他添麻烦的!” 呆管事只是苦笑。 事情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先按下了这件事:“对于我家公子一事,二姑娘可想好要不要帮忙?” 禾早咬了下唇,反问了一句:“呆管事可否告知我,你家公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有悔意?” 呆管事一怔,便默不作声。 禾早就冷笑一下:“他次次针对我们禾家,有一有二有三,我们兄妹当初救治阿澈乃是好意,之后更是主动维护他,掩饰他的身份,你家公子却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将我们当成是没有思想的家畜一般,想恩宠就恩宠,想踩踏就踩踏,如此,我为何要去为这样一个人说情?呆管事请回吧!此次的事,以后莫要再提起!” 她说翻脸就翻脸,没有给呆管事一点反应时间,后者瞠目结舌,好半晌,脑子才消化了禾早的话,脸色铁青起来。 “二姑娘,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他冷冷都看向禾早:“想过河拆桥,也要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禾早目光冷淡,嘴角微微一扬,似是在嘲讽:“是谁在过过河拆桥?呆管事,我人微言轻,但绝非愚笨之人,我们禾家为你们韩家赢得利润,名声,权势,还有圣心,可是做出大贡献的!呆管事对我说这句话,莫非是想过河拆桥吗?” 呆管事嘴巴张了张,随即颓然低下头。 禾早说的没错。 呆管事虽说平日里面无表情的,不好相处,但为人还是很板正的,心里也存着公平道义,否则,当初他就不会主动为禾早说情,又捅到韩大人那里,将禾早给放了出来。 所以,他心里很清楚,因为禾家的松花蛋在宫里挂了号,自家老爷才会更得圣心,而且因为松花蛋的缘故,他们韩家狠狠赚了一笔。后来,又是因为禾家的铁棍山药,怀庆府才能第一个研制出救命的汤药。禾家作为一个小小的农家,禾老三都能让圣上下圣旨赐了官身,更不要说他们韩家得到的好处了! 如果说松花蛋,是禾家借助了韩家的势,那这次的铁棍山药,就是韩家沾了禾家的光了!大大的光! 自己公子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啊! *** 屋外的秋雨绵绵不断地下着,葡萄树上的叶子也随风微微抖动,枝架上那些晚生长出来的小葡萄宛若豌豆一般,又青又涩,在微风中一颤一颤的,倒是让人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七宝趴在窗边,眼巴巴都看着:“这雨一大,那葡萄粒岂不是要掉了,我都等了老多天了,想吃葡萄哩!” 禾早也趴在窗边,有气无力的样子,活似一条哈巴狗,哼哼着:“我昨天还尝了一个,又酸又苦,不能吃哩!” “今年都没吃葡萄!”七宝很哀怨的样子,掰着肉呼呼的手指头:“也没吃柿子,没吃西瓜,没吃苹果,没吃柿馍,没吃鸭蛋,没吃松花蛋……” 禾早忍不住笑,点了下他的额头嗔道:“你个贪吃鬼!咋没吃松花蛋啊,家里头放的那些还不够你吃的还是咋哩啊!” 七宝就嘟嘟嘴:“那都是之前的,这几个月家里可没做新鲜的哩!” 这倒是真的。 怀庆府所有的鸡鸭家畜都杀了个干净,就是想买鸭蛋也不是那么好买的。 树上结的生柿子,也让饥饿的人给抢光吃了。 所以,家里的作坊都开不成。 别人尚可,七宝却觉得自己好吃的都离自己远去,命运好悲惨。 禾早就瞪了他一眼:“你小心着点吃,都吃成大胖子,看以后你还娶不娶媳妇了!” 七宝抓抓脑袋,小脸红了红,却梗着脖子:“我胖跟我娶不娶媳妇有啥关系!” 禾早就朝坐在屋里炕上做针线的禾春儿扬扬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你去问问咱大姐,要是李家哥哥长得跟咱三宝哥一样,咱大姐还愿意不愿意嫁?” 618.第618章 树大招风 七宝眨巴着大眼睛,想想三宝那胖的几乎挪不动身体的模样,忙摇摇头。 禾早便笑:“这不得了!” 那边的禾春儿却不是聋子,听到弟弟妹妹拿自己开玩笑,就咳了一声,淡淡的:“你俩中了吧,就爱嚼舌根!把窗关了,也不怕被雨打湿了会着凉!” 禾早与七宝就互望一眼,吐吐舌头,偷偷地笑。 四宝正好掀帘子进来,听到就笑:“这雨可是贵如油的雨,比人命还值钱哩!” 地里有了伤,种下去后,又接连下了两三场中雨,庄稼人的心里头,便踏实极了。 就是禾老三,这几天也多吃了两碗饭。 禾早就看着他:“四哥,你回来了?” “嗯。”四宝站在门跟前,先不急着进去,伸手将外面罩的蓑衣取下来,又脱下了脚上的木屐。 禾春儿已经将干净的鞋子递过去。 从门外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秀丽小姑娘,嘴角处含着一个梨涡,蹲下身就要帮四宝穿鞋。 四宝囧得不行,忙忙往后躲:“哎,你别管,你不应插手,我自己来,我自己穿!” 禾早微微皱眉,叫了一声:“清欢,雨水将窗边都打湿了,你来擦一擦,还有这盆薄荷草,帮我移到那边去,放在这里一直湿着不好!” 清欢正被四宝拒绝得有些尴尬,听了禾早的话,忙打起精神过来。 四宝长长吁出一口气,自己换了鞋子,上了炕。 另一个也同样年纪的鸭蛋脸的碧玉,就也跟进来,忙着上了茶,又上了点心。又笑:“大姑娘,二姑娘,七少爷,这是四少爷从外面原味斋带来的豌豆黄和咸豆干,快来尝一尝!” 禾早慢腾腾地也在炕头上坐下,拿了一块豌豆黄,细细尝起来。 与她前世吃过的豌豆黄基本类似。味道也很纯正,特别绵软沙甜,大概是因为天气还有点热的缘故,这冷却的豌豆黄并不耐放,只是这一会儿,小碟子的底部,就积了一些水。 七宝一口气先吃了三片菱形状的豌豆黄,连呼好吃,才又去尝那豆干。 禾早不喜欢吃豆制品,豆腐啊,豆干,豆浆啊,都不太爱吃。 不过,她更不能吃甜食,吃了一块甜食,就要用无数的咸辣东西去贴补,不然就会甜腻得受不了。 尝了一块豌豆黄,她倒是吃了三块咸豆干。 禾春儿也拿了豌豆黄尝着,评价道:“有点甜腻了,不说早儿,就是我也受不了这甜味!里面放的糖太多了。” 禾早不能吃甜食,一家子都是知道的。 “不如咱之前吃的好。”七宝砸吧砸吧嘴,虽如此评价,但不妨碍他继续吃下去。 禾早不由翻了个白眼。 禾春儿笑着对清欢与碧玉说:“你们俩也不要客气,也来拿一个尝尝!” 清欢和碧玉虽说才被送来两天,但已经被调教一个多月了,知道规矩,所以都赶紧摇头拒绝:“不用,婢子不吃,姑娘和少爷们吃吧!” 七宝还是小孩子心性,脑子里也没有主仆尊卑一说,见她们不敢吃,就抓了一把咸豆干,每人手里塞了一把,简单又粗暴:“吃!” 清欢与碧玉倒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四宝也笑着点头:“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吃吧。” 清欢与碧玉才迟疑地,背过身,将豆干都吃了。 七宝又抓了把豌豆黄给她们,她们也不好推辞的,照旧吃了。 一边吃着东西,禾早一边问四宝:“四哥,你跟了金先生去了哪儿?” 这不是秘事,四宝就回答:“是去了城西一位姓孙的主簿大人家里。” 县令大人身边的孙主簿?在县里倒是在二把手三把手的位置。 没想到金先生与这孙主簿倒是熟悉。 禾春儿显然也是了解的,便关切地问道:“去了干啥了?孙主簿对你咋样?” 四宝含笑点头:“主簿大人为人和蔼,考较了下我的功课,指点了其中的不足!”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表现得不错。 禾早心里雪亮,金先生是为来年四宝的乡试铺路了。 四宝读书,满打满算才只有两年,但是,他毕竟聪明,又有禾早教导他的一些学习复习技巧,功课倒是不错的。 中国汉字并不多,就那么几千个,常用的也不过一两千个而已。哪怕是繁体字,也是如此。 四宝学习的法子与这时代大部分读书人的方法都不一样。 禾早是按照现代语文的学习方法,让四宝学习的。 这时代的人是连着字与文章一起学的,有时候,文章内容特别晦涩难懂,字更是复杂难认,但是教书先生是不会讲的,只会划出这一段,通读一下,就让学生开始背记,按照这时候的人所讲,背得熟透了,意思也就慢慢领会了。 但是这种学习方法,却是做无用功的多,非常浪费时间。 四宝上学的时候已经比别人晚了好几年,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因此,禾早就教他走捷径。 先认字,再释义,然后全文翻译,最后熟记默写。 这样,原本需要三天学习的内容,四宝一天就掌握了,而且掌握得还特别好。 金先生一开始是不赞同禾早这个法子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越来越认可这样的教书方式了。 所以,短短两年,该童生试考的内容,四宝已经完全过了一遍,现在该学习做文章了。 禾早又教导他,白天跟着先生做文章,晚上,却仍要将学过的内容再学一遍。 等到年后,翻完了第二遍,再翻第三遍,那速度就会快很多,然后临考试前,再过第四遍。 这样,书上的内容一定会记得滚瓜烂熟,写文章的本事也没有落下。 金先生听了禾早的复习方法,算了算,觉得来年就可以让四宝下场试一试了。 因此,这段时间,趁着禾家铁棍山药的余威,就带着四宝先去认认官场上的人,为来年打基础。 事实上,这几天,金先生是很高兴的。 他教导了才两年的学生,在那些官员举人面前,表现得可圈可点。 要不是禾早事先警告过了,他真想让那些已经高高在上,有了一官半职的昔日同窗知道,四宝才进了两年学而已。 禾早只说了一句:“树大招风”。 619.第619章 ****是客 金先生就也懂了禾早的意思。 禾家如今本来就够引人注目了,况且,招风再大,考不过童生试也是白搭。 他便告诫四宝,一定要戒骄戒躁。 四宝历经了幼年的磨难,本身就极为沉稳,又听从先生的教导,自然不会露出张狂样子,这样出去应酬了几回,外面夸赞四宝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姐弟几个吃着点心说着话,一会儿,冯妈妈就过来请人了,满面笑容:“两位姑娘少爷,家里来客人了!” 谁会冒雨****? 禾早几个人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襟,身边的丫鬟都上前来帮忙。 刘玉泉已经将八个下人都送来了,个个都调教得好,很有规矩,暂时,禾家人是很满意的。 等来到正厅,看到如云一般风姿的少年,细腰如柳,恭谨地坐在下首位子上,陈氏和蔼可亲地与对方拉着家常。 却是刘玉泉! 禾早就囧囧有神地想,这刘玉泉这段时间,****来得太勤了些。 如今禾三房是官家了,行事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礼仪,几个人互相见了礼才坐下叙话。 刘玉泉来不为别的,却是说因为下了雨,赶不回府城,瞧着这几天天气也不好,而城西的刘府厨娘却在瘟疫中病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好的厨娘上手,刘玉泉回来这几日,都没好生吃好喝好! 一句话,刘玉泉这是想要上禾家来住段日子。 瘟疫一事,禾家与和春堂同时接了圣旨。 这在外人看来,两家的关系就是极亲近的。 以往刘玉泉也去过禾家村子里的房子,现在又刚送了一个大礼。 陈氏当然不会拒绝,忙不迭就应声了,又亲自看着人去收拾床铺。 禾早与四宝几个则面面相觑,刘玉泉这不请自来,貌似也太不客气了吧! 刘玉泉就转头看向他们,微微一笑:“叨扰了,我很过意不去,早儿喜欢做火锅,我那里正好得了两块鹿肉与狍子肉,还有些时鲜蔬菜,不如今晚我做个东,请一席,算作我叨扰的谢礼!” 这样客气的态度。 禾早几个当然不好说什么,四宝是长子,自然要出面应承:“那当然好,就是偏了你家的东西了。” 刘玉泉就笑:“不就是几块肉,我倒是念叨着上回在你们家吃的火锅呢,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再吃一次!” 少年风姿绰约,一双眉眼,如同青细的柳枝,柔软,纤细。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眼睛长在脑门上只会奚落人的臭小子,就长得这样好了! 也亏得他那个脾气,也没有长弯! 禾早心里暗暗想着,随即又想到这两年,刘玉泉其实变化不少,只是他们身在此山中,倒是没有及时察觉到而已。 看到现在的刘玉泉,身形颀长,基本上与四宝一样高,谁又会想到他才只有十一岁。 禾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个子,肩膀就耷拉下来。 禾老三晚上回来,听了消息也很高兴,一家子都热热闹闹的吃了顿火锅。 吃完饭后,一家子照旧各忙各的。 四宝七宝去读书,禾春儿,陈氏与禾老三也跟着认字,然后陈氏与禾春儿就开始做针线。 禾早就捧了一本书看。 刘玉泉坐在禾早对面,盘着腿,探着头瞅了眼禾早看的书,是一本游记。 他就伸手将书给夺了过去,面对禾早的怒视,笑得眉眼弯弯,话说得却很不客气:“我特意住进来,好与你商量生意上的事,你也好歹理我一理!” 禾早白了他一眼,光夸过他长大了,他就随即故态复萌! “生意上的事有什么好商量的,山药到了来年春,才会做山药栽子段子哩,急啥!” 刘玉泉一双细长的眸子就如同小狐狸一样眯了起来:“我知道你,手里有银钱,可不会白放着当摆设,你一定又有主意了,我要入股!” 理所当然的要求。 禾早气了个半死。 她来了县城,当然不是只享受天伦之欢的,卢家村的好几项生意都没法放开手脚去做,她也闲不住,干脆将主意打到了县城。 她前些天买了好几间铺子,仔细查,是瞒不了人的。 瘟疫之灾过后,铺子与田产价格大跌,禾早手里有一万两银子,当然要趁机置办产业。 铺子买了回来,自然不能放着发霉,要想法派上用场才是。 刘玉泉仿佛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继续笑眯眯的:“你大姐姐的亲事快要定了,你的性子,一定是要为你大姐姐准备嫁妆的!不管做什么,我都是要入股的。” 禾早扬了下眉。 刘玉泉瞅了下外间,陈氏与禾春儿都在做针线,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屋里也没有丫鬟碍事。 禾早吐出一口气,语气淡淡的:“胡乱有些想头罢了!挣不了大钱!”她又瞪了对方一眼:“咋,你家里缺你钱花,你自己还要私下开铺子?” 药铺利润最大,和春堂富得流油,如今又有天大的名声,钱财源源不断。哪里是禾家能比得了的。 刘玉泉就理所当然地笑:“那当然了,家里的钱又不归我使,我自然是要挣钱小钱零花的!” 说着就双目亮澄澄地看着禾早,像是等着喂食的小狗。 禾早只得叹口气。 加上一个刘玉泉,有利没有弊。 她就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了:“我大姐将来肯定在大武县安家了,之前我就托了李家哥哥挑两间铺子买了,咱们县也买了四间铺子。价格上都极划算的。只是这做什么生意,却还没有定数,我有几个想法,怕是还要人帮我拿拿意见!” 刘玉泉就笑了:“你问我是问对了,我家老太太可是个生意经,你瞧和春堂在她手里发展成什么样了!” 自己又没问他。 禾早唔了一声,还是低声与他盘算起来。 刘玉泉听着听着,眼睛就越来越亮,最后,满面笑意地看着禾早,点着头:“这个法子,一定能赚钱!” 禾早就趁机道:“你要入股可以,我家在府城够不着,买不了好铺子,你出面,为我家买两间占地好的铺子,那就给你几成干股!” 这个生意要想做好,府城的铺子是关键! 620.第620章 精品屋 之前,道路解封后,禾早就让纪保全与大山去了府城一趟,府城临街的铺子价格并不低,还有很多人争抢着要,根本轮不到禾家伸手。 刘家却不一样,刘家在府城的药铺,就足有三家,都是个顶个的好地方。 刘玉泉沉吟了下,小小的人儿眉眼却甚是俊秀:“好铺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买下来的,但是我家之前在府城又买了几间,原不知要做什么用,你要用,就转手卖给你们家好了!我再拿银子入股!” 禾早心里瞬间便用过一股暖流。 刘家,或者是刘玉泉,这是早就想好要帮他们禾家! 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她这里刚想要做铺子生意,他那边就多出几间空余的铺子。 “这不中!你家的铺子,就是放着收租子也能赚钱,干嘛无缘无故卖给我们!现在买不到好铺子,以后慢慢看着就是了!” “怎么不行!你不要跟我犟!我家买了好几间呢,原是不准备买这么多,正好有机会,我就想着你是个会做生意的,就嘱咐我爹多买两间,以防万一!瞧我想的不错吧,你还就是要急用!” 少年露出一口白牙。 禾早瞪他一眼,却也忍不住的笑,心里暖烘烘的。 她这一世一直忙这忙那,除了顾允澈与柳会,基本上都没有朋友,但这半年顾允澈走了,柳会又莫名与她疏远,倒是刘玉泉与她越走越近。 两个人脾性又相投,前者又一直很帮她的忙,倒也算上是知心好友了。 他既然如此说,禾早也就没有拒绝,只诚恳道:“你家买了铺子,我家仗着两家的情分买,倒是不好再占便宜,就按照你们买铺子价格上的两成买,你们也不至于吃亏!” 刘玉泉细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脾气,就点头应了。 禾早此举,还是不想欠他们刘家太多的人情。 他当初买铺子就是想着能帮上禾早的忙,不管他如何想,自己尽到本心也就是了。 铺子的事敲定,就该说起具体的买卖来。 禾家之前一直做的事农副产品的生意,那是手到擒来,初次做门脸生意,禾早是想一炮打响的,也弄个如同禾里源的品牌标志。 松花蛋这两年,汤料方子陆陆续续被外人研究出来,做松花蛋生意的不少,但是,却都远远及不上禾家。 禾里源这个牌子,已经深入到人心,一提到翡翠蛋与变蛋,人人都会说禾里源。 这就是品牌效应。 尤其是禾里源翡翠蛋成为了贡品,市面上流通的只是少了一层程序的松花蛋与泥壳变蛋。量也不多。供不应求 做门脸生意也四如此,禾早想像后世的精品店一样,开一间专门卖女子小物品的专卖店。 古时候也有这样的专卖店,但并不系统,并以化妆品居多,就如阿澈的那间铺子,好东西不少,营销方案却不到位,因此,那间铺子也就火了一段时间,之后生意就沉寂下来。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阿澈开那间铺子,是为了方便与顾韩两家联系,生意盈利不盈利的倒在其次。 刘玉泉问禾早进货渠道怎么办。 这个禾早是早就想好的:“南边的胭脂膏子都极好,现在逃难的人又多,细细寻来两个会做胭脂的妇人,再找两个刺绣好的媳妇,做些精巧的小玩意,店里最基本的货物就有了。剩下的,就要寻能工巧匠了。” 禾早是想将一间门脸铺分为几个部分,就像是现代高层次的精品店一样,一部分专门卖化妆品,洗脸的,擦脸的,描眉的等等,再加入一些很特色的东西,如面膜,眼影等。 面膜就选容易的做,单纯从植物中提炼出来的水,或者是请了大夫写的美容方子。 古代其实也有面膜,但只最上层的勋贵之家会自家做些药丸子,化了洗脸,外面却是不流传的。 禾早要做的就是要找到几个好方子,做丸子或者做成膏状。 另一部分就是卖精巧的小玩意,首饰匣子,小镜子,梳子,九连环等。 再之后就是首饰区。 来古代这么久,禾早也发现了,古代的审美观与现代大不相同,首饰都是越粗越好,虽说做工奢华,却失去了那份精致。 她就准备做些细细的银链子金链子,精巧的戒指、耳坠等。现代有那么多琳琅满目的造型,好好挑选几个最漂亮的,肯定会受欢迎。 还有头饰区。 古代的头饰与首饰是混为一谈的,但是现代却非如此,首饰贵重,头饰,却是从皮筋到带着钻石的发簪都算。禾早想将头饰与首饰区分开。让能工巧匠做些现代常见的小发夹等。 再之后,就是绣品了。 这是她这几天暂时想到的,以后等有了更好的想法,自然会改进。 最后,就是铺子的装修。 现代的精品店一进去,感到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高大奢华!然后就是琳琅满目。 所以,装修是至关重要的。 禾早准备两间铺子合成一间大的,里外打通,然后按照现代的布局来装修。 刘玉泉没有听完全,只是听她分了几个区域,就觉得这点子很好。 事情说定后,禾早就埋首画布局了。 她手工画本就差,再加上是用毛笔画的,那画出来的成像简直惨不忍睹。 刘玉泉皱着眉头看了看,才带着禾早去了外面逛街。 这回逛街,可不像是上次一样,是专门出来游玩的,用禾早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考察市场。顺带挖人才。 刘家到底是有些本事的。 等到十多天之后,刘家就送来了几个人。 有两个年轻秀丽的女子,是姊妹俩,果然会做胭脂膏子。 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媳妇,擅长苏绣。 再就是一家四口,老父与大儿子,都会做细致的匠活,之前也在南边的首饰铺子里做首饰。母亲与媳妇,倒是也能做一手针线。 禾早听了这几个人自报家门,心里则是感叹不已。 和春堂到底算是有底蕴的,这才几天,就找来如此齐全,符合她要求的。 她不愿意再靠韩家,刘家就有本事做好这件事! 621.第621章 投毒事 最关键的是,刘家压根就是纯粹的帮忙,并没有想占便宜,这几个人的身价银子比市面上还要低两成。 禾早当然不肯占这个便宜。 就算今年是灾荒年,有着手艺的下人价格相差也很大。 不过,身价银不比铺子价钱,不过是一二十两银子,倒是不好再过多谦让,脸面上也不好看。 要感谢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在身价银上斤斤计较,让人看了也不大气。 刘玉泉这十几天一直住在禾家,吃穿皆随意。 这让原本以为他只是小住的三房人都有些奇怪。 不过禾老三与陈氏都是热情好客的,也喜欢刘玉泉,便按下疑惑,热情地招待他。 禾早却是瞧出一些端倪。 府城那边,和春堂似是出了一些麻烦。 药铺要出麻烦,就不是小麻烦。 刘玉泉这趟回来,极可能是避祸的。 他一个人居住,怕是不便,这才厚着脸皮住到皇帝刚封的司农簿禾老三家里。 其实禾老三的官职也是最低的,只是能唬住乡下人而已。 刘玉泉何以断定他住在禾家,就一定能避过那些麻烦呢? 没过两天,禾早就知道了原委。 她原是准备去府城看看那两间铺面的,与县城的一同装修才好。因为知道刘玉泉可能是避事,也就没有叫上他的意思。 但是,刘玉泉却主动找到了她,要一起去府城。 禾早就很惊讶。 刘玉泉掘掘唇,摒退下人,说了实话:“你是个聪明的,想必也看出来了,我是避人才来县城的,不然府城一堆的事,我岂会轻易离开!” 禾早的眼睛就闪了闪。 刘玉泉嘴角就轻扯,露出一抹讥讽:“自从怀庆府的和春堂受到圣上嘉奖,我祖母的娘家人就****,要和春堂认祖归宗!” 已经当做嫁妆带出来的东西,如何能认祖归宗? 除非刘老太太早逝,并未留下一子半女。这样娘家人才有理由****讨要东西。但是现在刘家有子有孙,如何能讨要! 刘玉泉细长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悲哀:“其实,年前,他们就****讨要过,但是我祖母态度强硬,那些人就口不择言,说了我祖母好多坏话……我祖母因此气得病倒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好转!” 禾早有些惊愕:“这是何时的事,我咋不知道?” 刘玉泉脸色有些晦涩,低了头:“其实从年前,我祖母为了我考虑,就不愿意一味地窝在镇上度日,祖母说……说你们禾家是穷苦人家出身,吃尽了苦头,尚欠要知道自强不息,如何我们家这样的的产业,我祖母与父亲诸多的生财手段,去都要弃之不用,狼狈躲藏,还耽搁了我……所以,我们那时候就常回府城去住段时间,也加深了与权贵之家的来往,祖母的娘家人就得知了消息,闻风****……和春堂在怀庆府赫赫有名,但是在其他府城,也就没落得很不堪了!见祖母不答应将和春堂归还,他们竟是想出了歹意……” 禾早已经猜到了下文。 果然,刘玉泉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双眼中迸发出戾气:“有次我吃饭拉了肚子,叫大夫一查,那饭里竟是查出了毒药,他们竟是想着毒死我,祖母没有了孙子,也就没有理由扣着嫁妆不还……” 禾早陡然一惊。 没想到刘老太太的娘家人行事如此狠毒。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吭一声?”禾早瞪大了眼睛,想到了关键点。 刘玉泉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心里头添了丝暖意,微微笑笑:“就是几个月前的事。” 几个月前? 禾早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刘玉泉文不成武不就,连书也不好好念,后来却突然像是改了性子一样,不光是读书做文章,竟是也跟着药堂里的大夫学切闻望问起来,也正是因为他潜心学习了段时间,才想到铁棍山药是治疗脾胃的上等药,也让和春堂立了一大功。 确实,那之后,刘玉泉就变了许多。 本来还带着稚气的少年,陡然就长大了许多,身形抽长,一双细长的眸子,总是闪着明明灭灭的光。 想到这里,禾早不由自责。 刘家发生这样大的是,她却一直没有察觉。 亏她还认为自己是刘玉泉的知心好友! 刘玉泉似是看出了她的愧疚,嘴角一挑,眉毛一扬,倒是有了几分之前颐气指使的模样:“都说你聪明,我看你也就是那被糊了眼睛鼻子的蠢人,蠢不可及!” 这话…… 禾早又不能自已地瞪了对方一眼。 刘玉泉俊俏的脸蛋倒是绷得紧紧的。 禾早到底理亏,叹口气,便矮下身子施了一礼,道歉:“对不起了,是我没注意,下次肯定不会了!” 刘玉泉眼睛眯起来:“你还想有下次!” 禾早闷出一口气,所以说,被娇惯着长大的孩子最难缠,哪怕事浪子回头,也有死性不改! 她挤出一个谦逊的笑容:“绝对没有下次了!” 刘玉泉这才舒服了点,继续说后面的事:“我祖母怕他们还会对我不利,在府城人多杂乱,到底防不胜防,就让我回来,与你们家人在一起,你们家人口简单,那些人就是想伸手也没有人供他们驱使!” 禾早眼睛眨了眨,暗暗叹气。 到底是没有清净的命。 刚刚从阿澈的事情上牵扯开,就又被刘家的腌臜事给绊住了。 她摊开双手:“那你最好还是留在县城,我去府城是有事要办,你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刘玉泉嗤笑一声,眼底隐带着不屑:“我原是不愿意跟他们计较,但是凭啥我要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就天下太平了吗,未必!如此,我倒不如主动出击,帮着祖母和我爹将他们彻底打趴下,看看谁笑到最后!” 眼前的少年,气势全开,似是一下子就长了好多,完全不像个十一岁的孩子。 禾早的眼睛很亮,嘴角也泛起一抹笑,郑重点头:“你这样想,当然对!” 刘玉泉就忍不住得意洋洋。他到底是聪明的,一旦好学,那进步的速度是嗖嗖的。 但是,禾早下一句话就将他翘着的尾巴打了下来:“但是,你祖母与父亲命你待在古阳城,你违背了就是不孝!” 622.第622章 流民 他脸色一变,就怒气冲冲:“你!” 禾早却半点也不怕他,慢条斯理地瞅了他一眼,才说道:“你先好好待在城里,我去府城打探下消息,回来后跟你说啊。” 说完就掀帘子出去了。 刘玉泉急忙跟在后面喊着:“不行,我要亲自去!” 他嗓门扯得老大,厨房里的陈氏都听到了,忙出来问:“咋了,咋了?” 对上对他关怀备至的长辈,刘玉泉倒是不好说什么,禾早早就偷偷溜走了。 但是,即使如此,刘玉泉也是个倔的,禾早启程去府城的时候,他硬要跟了去。 孤身女子不好单独在外面,冯妈妈与清欢、橘红就伴在禾早身边,又有大山与纪保全跟着,冯妈妈,大山和纪保全在禾家待了也有一年多了,自然忠心,刚来的两个丫鬟,看着也是老实本分的,只是具体如何,还要再观察,不能一言断之。 刘玉泉就自告奋勇要去送禾早,顺带回府城看望长辈。 禾老三与陈氏当然不能说什么,忙忙同意了。 又不放心禾早一个人上路,禾春儿与七宝就也要跟着。 禾早觉得如今府城不一定太平,一家子都去了府城目标太大,他们禾家如今要做的是低调,便好说歹说劝住了。 陈氏他们这才作罢。 等到了路上,禾早就无比庆幸他们没有跟来。 在路上,有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一路朝北走。 天灾人祸之后,最让人揪心的就是善后问题。 怀庆府是死人最少的,但因为干旱问题,饿死渴死的穷人不少,因此逃荒的也不少。 之前,知府大人与盐运使大人拿出雷霆手段,将灾民压在本地不许肆意流动,没有瘟疫困扰,却缺吃少喝,死伤不少。 等到瘟疫过后,道路一解封,加上从疫情严重的南边过来,就哪里都是乞讨的流民。 禾早一路走来,也碰到过不少。 还好,太平日下,那些流民们也只敢看看高大的驴车,与身强体壮的侍卫,却不敢上前一步。 禾早看了,只觉得后怕,觉得自己太鲁莽了。 她之前哪里经历过这些。县城的流民虽有,却绝对比不上往府城这条路上的多。 怀庆府是从南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也就怪不得流民如此之多了。 刘玉泉倒是经历过这种阵仗,但是也有些惊讶:“奇怪,之前我回去的时候,路上也没有这么多!” 只是三两成群而已,绝对够不上祸患。 可,现在这样成群结队的,光想一想,额头上就要冒冷汗。 冯妈妈也不由合掌念佛:“幸好咱们县城离府城远,地处偏僻,往咱们县去就是往西去了,人还少点。” 清欢与橘红眼眶都微湿,她们都是因为这次天灾而被家里卖出来的。 禾早的目光就微微一沉:“咱们人手少,这一路上一定要注意了。” 此次去府城,她是要将装修的事弄妥当的,身上带了三千两的银票与一些零碎银子。 两个丫头都不太了解,她谁也没告诉。 藏的地方也很隐蔽,应该不会被发现。 刘玉泉身边带了一个老仆与两个年轻长随,加上大山与纪保全,也有五个劳壮力。 倒是不用太惊慌。 刘玉泉身边的那个老仆像是经历过这种阵仗,等看到高头大马的驴车已经震慑不住那些流民时,干脆利索都将包裹在黑布里面的剑拿了出来,一拔出鞘,就是森森寒意。 那些已经有些杂乱的流民,一下子就寂静无声了。 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利剑不长眼。 刘玉泉的两个长随也随之将腰上的剑拔了出来。 四周就更加寂静了。 禾早一行人就这样阵仗到了府城。 到了府城后,望着那府城外黑压压的长长一队人,禾早与刘玉泉望望,目光中都含了一丝担忧。 灾难过后,最怕的就是后备工作。 这样源源不断而来的流民,稍一不注意就要出乱子。 刘玉泉出面,他们很快就通过了检查,进入了府城。 刘玉泉低声对禾早说:“不如,咱们就去我们家住着?这府城,不太平……” 他转眼望望四周。 禾早看着他:“你家里,怕是故意向你隐瞒消息……” 不然,没过几天才送的人,怎么没有向刘玉泉示警! 刘玉泉拳头紧握,掘了双唇:“我要回家看看,你住在外面不安全,就住在我们府里!” 这回,是没有商量的语气。 禾早也知道轻重,现在府城的情况,压根就容不得她住在客店。 她这回,还必须要麻烦刘家才是,原本说要装修铺面,怕是也不行了。 现在,只有祈求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关才是大事。 刘府坐落在城西一道偏僻的巷子里,这条街上,也就四五座宅院,主家在府城非富即贵,还有官兵时不时巡逻,倒是比在外街安全多了。 刘老太太与刘掌柜听说刘玉泉回来了,都惊愕不已,都亲自出来迎接。 见了刘玉泉的第一面,还未叙旧,刘老太太的拐杖就打了下来,咬牙切齿:“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孙子,谁让你不上告就跑回来的!” 刘玉泉一猫腰就躲了去,还嬉皮笑脸:“祖母,祖母,别打,别打,我这不是回来孝顺您了吗!还要挨打,简直没天理了!”刘老太太还跟着小跑两步,然后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然后就是骂。 禾早不由满头黑线。 看着那样精神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大病一场。 刘老太太调整了下呼吸,才满面笑容地看向禾早:“早儿,你来了啊!路上可是太平?可怜见的,你这女娃,虽说聪明,这事却也是头一次经历,怕是吓着了吧!快,跟祖母进屋歇歇。” 刘老太太一向喜欢她。 禾早笑着上前敛衽行了一礼。 刘掌柜也笑眯眯地抚着胡须徐:“起来吧。勿要多礼!” 等进了屋,上了茶,刘老太太才问起来府城的原因。 禾早实话实说。 刘老太太就笑叹道:“你这孩子,竟是个操心的命。之前我还担心你们家的生意要耽搁上一年才做,少进好多进项,没想到,一扭头,你就又想出了赚钱的点子!我收到全哥儿的信看了看,觉得你的点子不错,好好经营,定能日进斗金!” 623.第623章 闲谈 进了屋后,丫头们奉了茶,禾早对茶叶不讲究,但是,这回也觉得喝到嘴里后,颇有种后味无穷的甜香感。 “这是大红袍,是前些天赏下来的!”禾老太太看她喝的高兴,就点了一句。 禾早恍然大悟,这定是颁发圣旨的时候,一起赏下来的东西。 说起来,她也听说过,因为此次瘟疫之灾度过,和春堂居功甚伟,天家不光是赐了和春堂好名声,还赏了很多金子银子,和各种稀罕贡品。 “你喜欢喝就送你一两。”刘玉泉倒是很无所谓。 刘掌柜就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一点也不知道大红袍的珍贵,他们家就是再有财再富裕也是买不到手的,这回好容易得了些赏赐,也只是那么一小包,他一开口就送人一两,也太不晓事了。 禾早却是知道大红袍珍贵的,刚才她就小小吃惊了一下,只不过是她****,刘家就将这种压箱底的好东西拿了出来,也太拿她当回事了! 不过,她知道分寸,闻言便立马推辞道:“虽说这茶叶我喝的也好,但我不懂茶,上边赏下来的东西给了我,倒是让我糟蹋了好东西,再说,我还是喜欢喝如酸梅汤一样酸酸甜甜的东西!茶叶,倒是不怎么喝!” 说着,还可爱的皱皱眉。 刘掌柜不是个小气的人,闻言微微有些尴尬,但神情却是舒缓了。 刘老太太则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你啊,到底是个孩子!” 喜欢喝酸酸甜甜的东西,不是孩子是什么。 禾早就吐了舌头笑。 说笑了一阵,就开始说正事。 刘玉泉的神情也很郑重,问起外面的流民来:“我们一路走来,竟是成群结队的,我前些日子去县城,倒是没有这么多!这是怎么回事,官府也不管管?” 刘老太太见多识广,闻言便叹口气,神情也有一丝黯淡:“瘟疫过后,必有流民之灾,这是老话了!只是咱们府城前面死的人少,流民也少,倒是疏忽了这一点,也就这半个月,流民才陡然多了起来。南边的灾民都要往北走,势必要经过咱们府城!” 禾早便道:“既然只是经过,也就是说在府城耽搁两天就要离开了,怎么府城这么多的流民?” 不管是城门外还是城门内,流民都黑压压的一大片,看人的目光都带着贪婪和野性,看了让人心惊。 官府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严峻的形势,怎么没有作为! 禾老太太就微微撇嘴,似乎很不屑的样子:“流民刚来的那两天,因为府城遭难少,富户的存粮都多,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熬粥赈灾,这原是好事,府城里一下子有十多个粥棚,流民们来了后能吃饱,就安心在府城待了下来!就是有人走,泽州府府城的大门却管着甚严,十之八九的流民都不许入城,流民们无法,只得又回来这里!时间一长,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禾早与刘玉泉都惊愕万分。 敢情,还是施粥施错了! “知府大人与盐运使大人也没有举动吗?”禾早问。 刘老太太颔首:“咱们府城的两位大人倒是难得的好官,爱护百姓,泽州府那边,却要维持秩序,害怕流民入了城,城里的百姓会遭殃,因此管得严格一些!” 她说得含蓄,禾早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怀庆府的两位大人都是好官,一心为民,但泽州府那边却贪生怕死,怕流民入城后出乱子,就干脆不许入城! “流民在怀庆府盘桓,势必要出乱子!”刘玉泉俊俏的小脸很是严肃。 刘掌柜就瞪他一眼:“不懂的就少说两句,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浑说一气!” 当着禾早的面被吼,刘玉泉脸色不好。 禾早忙打了圆场:“虽说咱们能耐不大,但是,却要力所能及做些善事!我这回来府城,就是要装修城里的两间铺子,匠人不如就从流民中挑选出来,也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刘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不少,点头:“咱们这样的人家,粮食银钱却是不缺的,能助人的时候就伸把手,也是给自家积了阴德!” 他们和春堂,自从流民多起来后,就专门在铺子内劈了一块地方,大夫们轮流坐阵,免费给流民们诊治,不收取诊治费。 缺吃少喝的流民,总要有个头痛脑热的情况,和春堂如此,善名倒是大大传了开去。 禾早就笑着:“只是流民太多,咱们一定要注意,万不可做了善事,却被人认为是人善可欺!” 刘老太太的眼睛就是一亮。 自从第一次看到禾早,对方就次次给她惊喜。 府城那些赈灾的家户,原是好意,却因为没有把握好度,就使得这些流民认为人善可欺,才会一直盘桓在府城不离去! “既然形势这样严重,为何不干脆紧闭大门,不许流民入内!”刘玉泉问道。 刘老太太就叹息一声:“谈何容易!” 怀庆府刚刚接旨饱受嘉奖,扭脸就把城门紧闭,不许流民入内,这与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有何区别!怕是消息一传达天听,就会惹天子震怒! 况且,府城内流民已经多多,再将城门一关,万一城外城内流民夹击,府城的百姓岂不成了鱼肉! 这大概也是上面大人们迟迟没有拿出一个决策来的原因。 城内流民越来越多,不赈灾吧,就会有人饿死,铁定出乱子,赈灾吧,这么多流民,也万没有一直白养着的道理。府城今年几乎是颗粒无收,库粮并不多,不能支撑多少日子。 “如此,就该尽快将消息上报天听。各府城都分担一些,压力也少一些。”禾早道。 “谁说不是!”刘老太太重重颔首:“现在,只能听上面消息了。” 刘家人将禾早安排在了一座叫做梨香苑的院落,院子内种满了梨树,与卢家村很相似。 用刘玉泉的话来说,住在这里,禾早不会想家。 出门在外,不管什么地方,禾早都不会讲究,但这总归是刘家的一片心意,禾早很诚心诚意地道了谢。 624.第624章 建议 刘玉泉倒是很殷勤地将送送到了梨香苑。 禾早一路上,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玉泉知道她一向有主意,对政事也有自己的见解,但是,将刘老太太送来的两个丫鬟挥退后,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禾早:“我知道你定是要想方设法避免流民之祸,但这些自有大人们去操心,与你一个小姑娘无大碍!你忘了上次你遭牢狱之灾的事了!” 上次的事,他不在府城,却听闻过消息。 禾早的脸色沉了沉,郑重点头:“你放心,这回我绝不会那么鲁莽!” 刘玉泉这才放心了些,又嘱咐好几句,又将院子里的下人丫鬟都集中在一起,厉声教训了几句,意思是要对禾早这位客人毕恭毕敬,不许欺生,否则他决不轻饶等等! 他一向是家里的小霸王,这回又拿出了霸王的作风,院子里的下人都吓得瑟瑟发抖,无一不应声。 禾早扶额,很是无奈。 刘老太太送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做小墨,一个叫做小紫。都是刘老太太身边贴身的,来到梨香苑,也是为了督促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不能给客人小鞋穿。 禾早也暗暗嘱咐了清欢与橘红,出门在外,要谨守本分,不能与人生是非等等。 刘家也算是怀庆府的大族,虽说是做生意的,却是杏林出身,救死扶伤,名声上极高贵的,与一般做生意的还不同。 禾家现在成了官家,但是,刚买来的下人却没有太过规矩,来到刘家,也正好让几个人跟着学学规矩。 耳濡目染,总比你扯破嘴皮教导要来得好些。 她是个坐不住的,在刘家待了一天没有外出,等到第二天,她就要出门了。 刘玉泉这几天也没找她,似是也忙得很,一天三顿饭也就只晚上在家里吃罢了。 禾早问了问,才知道他一回来,刘掌柜就抓着他去药铺帮忙了。 刘玉泉决心要走杏林之道,那就该好好抓基础,此次和春堂义诊,就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 禾早也不去打扰他,只禀告了刘老太太一声,后者不放心,派了六个人高马大的护卫。 两日没有出来,府城内的流民更多了,一群群的聚在街头,或躺或蹲,人憔悴得很,但饿得眼睛发绿。 但凡谁家周鹏施粥了,就拿了破碗拼命地去挤着排队,强的欺负弱的,大的欺负小的,就是有衙役与府城兵将维持秩序,但人数太少,压根就是杯水车薪。 清欢与橘红也都跟了来,见状,不由又是惊恐又是同情。 禾早在街头转了一圈,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回到刘府,就请了刘掌柜来一见(刘掌柜是当初在镇上众人不知其身份而叫的,日后该改称呼了,刘掌柜以后称为称为刘老爷)。 刘老爷与禾早密探了一个晚上,次日,禾早就让刘家护卫首领去请了韩府的呆管事一见。 呆管事倒是没有推脱,很快就赶到了见面的茶馆。 临窗的位子下,能看到下面挤挤攘攘的人群。 呆管事先是对禾早悄无声息地来到府城表示惊讶,又委婉地劝慰,这时候来到府城不是好时机。 禾早苦笑,他们都没有经历过灾患,压根都没有想过太严重。 禾早径直问道:“这几日,城内流民们可还安分守己?” 呆管事一怔,原以为她是要商谈生意之事,没想到却是为了那些流民…… 说起来,这位二姑娘,一向对政事独有见解,上回就得了自家老爷的赞扬…… 呆管事便有些期待起禾早的表现来。 他点头,也不隐瞒实情:“城里大部分灾民很安分,但总有一些出头拔尖的,抢劫,街头打架等等,乱子出了好几回了!” 禾早便沉吟了下。 呆管事想了想,就拱手向禾早道:“虽说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是,我知道姑娘素有急才,如今府城内忧外患,如果二姑娘有什么好意见,还请直言!” 他说得诚恳,禾早略一沉吟,就说:“我是有些法子,是与刘家老爷一起想出来的,却不知道得用不得用!但是我说之前,希望呆管事能答应我一件事!” 呆管事忙道:“你说!” 禾早微微笑了,似乎很无奈的样子:“上回你来请我为你家公子出头说情,我没有开口,怕是已经惹恼了你家公子,这回还请你不要提起我上府城的消息!我说的这些建议,呆管事就只往刘家老爷身上推即可!” 她说得隐晦,但,呆管事却明白她的意思。 上回,人家好心来献策,却被自家公子不分青红皂白,拿到了监狱里边。 这回,也怪不得人家会心生警戒! 呆管事暗暗叹一口气,这事,是自家公子做得不地道。 他忙拱手:“敢不听二姑娘言!” 呆管事这人,禾早是知道的,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不会食言。 她这才请人将刘老爷叫来。 因为刘家与呆管事并不熟,无缘无故不好直接相见,禾早便主动引荐。 刘老爷与呆管事一阵寒暄,便说起了正事。 禾早想的建议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流民之乱,乱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填不饱肚子,为了活命才会与朝廷发生冲突,但是,眼下,光靠库粮已经不能让流民们裹腹,所以,是恶性循环! 怀庆府是个大省城,自古就是礼仪之邦。 但这时候的府城与后世相比,却依旧寒酸不已。 有许多地方都没有开发出来,荒地众多,除了通往各县城的通道,剩下的郊外,一大部分都是荒郊野岭。 禾早的建议,既然朝廷赈灾无可避免,就干脆把这些流民当做壮劳力,让他们去开垦府城四周的土地,要么开荒种地,要么就建造房屋,供人居住。 府城势必是要发展的,在郊外建了房屋,人就可以居住,府城再慢慢发展,将这些地方划为府城范围,倒也是一大政绩! 又因为是在府城四面八方,流民们就被无意识地分散开了,不像之前一样挤在城内,生恐生事。 至于参加劳作的壮劳力,不给工钱只管肚饱,等荒地开垦出来,房屋建造好后,由朝廷发一笔安家费。也不枉他们辛苦一场。 壮劳力做重活,那些体弱的妇人们就帮着做饭洗衣,也是管饱,安家费比壮劳力少一半。 这些安家费,朝廷却不必全拿出来,让府城内的富户们捐款即可。 625.第625章 章家人 “这个法子倒是也行,但是,不管是开垦荒地还是建造房屋,都需要材料,这些东西从哪里弄?”呆管事微微皱眉。 禾早与刘老爷互望一眼,便微微一笑:“这个钱,可以由府城的富户拿出一部分钱,相当于将田地买下来,也或者官府也可以拿出一部分,等房屋建好卖出去后,收益定然大于现在所出的!” 这是个穷人越穷,富人却越富的时代。 府城的富户们,每家拿出千百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稍微一集中,就是几万两。再加上朝廷发下来的赈灾银子,保守估计,最低能凑成六七万两。 六七万两,也就足以解决面前的难题了。 呆管事细想了想,然后神情郑重地说:“此事我一下人不敢自专,两位稍待,我这就回府禀告我家大人!” 禾早与刘老爷笑着看他离去。 有刘老爷在,禾早相信韩兰硕就是再想拿她出气,也要掂量一番。 因为这里离刘府很近,刘老爷与禾早就干脆走路回去,照旧是护卫开路。 那些流民们一看他们穿着打扮是富户,便争先恐后跪在地上磕头,求给口吃的,要么就是将自家饿得干瘦的孩子推出来,哀求他们买下他们。 这些人真的很可怜。 但禾早却深知一旦心软的下场。只避开眼睛,面无表情向前走。 此时的流民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个不果腹的老百姓了,而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 她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点同情的神色,那他们一定会大杆子上架,深知会群而攻之。 刘老爷一开始也担心禾早一个小姑娘家会心软不看形势,后见她的表现,这才放下心来。 等回到刘府,刘府大门前却有几个人在纠缠,穿着打扮都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说话阴阳怪气:“咱们本就出于一家,天下的和春堂原也姓章,你们家主子是我家老姑奶奶,你们拦着不让见算是什么道理!要不咱们去见官说道说道!” 刘老爷便皱了眉头。 禾早已经猜到这就是刘玉泉所说的刘老天太娘家人了。 想也知道怀庆府的和春堂如今这般盛名,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 那些人也看到了禾早一行人,迟疑了下,便都笑着赶紧走过来,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呦,是姑丈家老爷,这是从哪儿回来了,外面不太平,您老可千万要注意安全才是!” 刘老爷的眉头皱得死紧,却扭头对禾早说:“你先进府。” 他不想让禾早参合到他们家的家务事中,禾早点点头,从侧门进了二门。 路上就遇到怒气冲冲赶来的刘玉泉,禾早忙拦住了他;“你去哪儿?” 刘玉泉俊俏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狠戾:“我要宰了那群王八羔子!欺负我刘家无人!” 禾早叹口气,忙扯住他的袖子,想了想,正色说道:“你父亲正在外面周旋,你一个人,这么小的身板过去有何用!过去也是添乱!” 刘玉泉梗着脖子:“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到我们家门上来!” 禾早说话很不客气,瞪他一眼:“何止是欺负****,他们还给你下毒了呢!” 刘玉泉一滞,继而恼怒地瞪着禾早:“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禾早冷笑:“我当然站在你们家这边!但是你这样出去就有用了吗,能让章家打消贪念?恰恰相反,外边那么多流民,你这个样子出去,势必与章家人发生争吵,你们家如今树大招风,你是嫌你们家名声太好听啊!” 章家这事并不光彩,一闹大,各种谣言蜚语肯定就要在怀庆府沸沸扬扬。 刘玉泉咬咬牙,最终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却很生禾早的气,叫了自己的小厮出去听消息,自己则憋闷着回了书房。 禾早对他的脾气也哭笑不得,也没在意,去了刘老太太那里说了一声,就回了自家院子。 过了一会儿,她让人打听消息,知道刘老爷已经把人打发走了。 吃过晚饭,禾早往梨香苑中走去,刘玉泉跟在她后面一声不吭。 他的脾气其实一直都很别扭,原先是怒气上头,不管不顾,这会儿却是想要道个歉的,却又不拉不下脸。就干脆一直在禾早后面跟着。 禾早烦不胜烦,最终还是叹口气,扭头睨了他一眼:“跟我来。” 大户人家对男女大防看得很严,大晚上的,让刘玉泉去自己的院落里并不妥当。 禾早就干脆与刘玉泉去了附近的一座亭子里,让伺候的人都退开些,这样,他们既能看到两个人说话,却又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 刘玉泉沉着脸坐在那里。小小的人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已经有了些许威严。 禾早则瞅他一眼,皱皱眉:“你的气还没消?” 刘玉泉就瞪着她,半晌没说话。 好吧,自己不跟小孩子计较。 禾早安慰自己,想了想,慢慢开口:“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有想你们家的事,你想不想一劳永逸解决掉章家这个后患?” 刘玉泉的眼睛就闪了闪,想到禾早一向有些鬼主意,就急忙问道:“你有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禾早就笑笑:“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你们家不是接了圣旨吗,天家封你们和春堂是杏林大家,依我说,干脆选个日子,将怀庆府的和春堂名字改了,改成杏林大家就好!随手这是你祖母的嫁妆,但是,经过两三代经营,这已经成为你们刘家的产业了,经营方式与其他府城的和春堂根本不一样,说出去也是让外头人误会,不如直接将名字改了!而且,这是圣旨,改了名字后,我觉得生意会更兴旺,就是章家那里,也说不出什么来!” 刘玉泉怔了怔,改名字这事,他还真没有想过。 因为从祖母嫁过来,这和春堂就一直叫着这个名字,现在,祖母年纪衰老,却突然改了,想必祖母心里会很不痛快吧? 禾早看到他的神情,便猜出了几分,轻叹口气:“我觉得你不如去与老太太好好商谈商谈,老太太是我见过的最睿智的妇人,她一定会理解的!” 626.第626章 道歉 “你们俩家这样合着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总要有冲突!如今你们刘家旺盛,他们章家凋零,他们下决心要当年的嫁妆,就不会擅自干休!” 刘玉泉的眼睛一凛,不错,只要章家人有私心有贪念,这件事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为了避难已经避到了古阳城,难道还要避一辈子吗? 禾早又说道:“只是改了名字,也只会起三分之一的效果,另外三分之二,却在韩家人身上!” 刘玉泉眼睛亮了亮,看向她:“你和我爹今天出去有收获没有?” 他知道禾早他们去干什么了。 禾早就微微一笑,摇头:“还不确定呢,呆管事回去禀告了,我们静待消息就好!” 但是,从她对韩大人的了解,这是一个在官场上浸淫数十年的老油条,手底下也有能干的幕僚,她的这个建议,他一定会采纳! 禾早的猜测是正确的。 第三天,韩府的大管家冯丰就主动登了门,并递了盐运使大人的帖子。 盐运使韩大人在府城是地头蛇的地位,又是从京城国公府里出来的,因此刘家又惊又喜,忙忙迎进去。刘老太太也郑重装扮了,出来见客。 禾早上回说得很清楚,这次的建议就只提刘老爷一个,旦没想到,冯管家让人把她叫了出去。 他的态度恭谨自谦却又自有一种出自国公府的傲气,长长作了一揖:“刘老爷,二姑娘,我家大人有请!” 一个大人有请禾早这样的小姑娘,不光是禾早,就是刘家人也面面相觑。 禾早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己穿的这一身就是专门见客的,并不算失礼,因此也没换衣服,直接就坐了车子出去。 他们去了韩府的外书房。 禾早也第一次看到顾允澈的姨丈。 他的长相与韩兰硕有三分相似,很耐看,但到底是勋贵人家出身,身材高大健壮,留着短短的山羊胡子,一双眼炯炯有神,神情不怒自威。 韩兰长得也不差,但与之相比就太过精致秀气了些。 他定定看了禾早一眼。 禾早就觉得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给盯上了一样,背后汗毛竖立。 他随即就移开了视线,淡淡点头:“坐。” 语气也言简意赅。 禾早与刘老爷坐在了下首的位子上,互望一眼,似乎都有些忐忑的样子。 禾早不由苦笑,她其实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呢,但眼前这位韩大人,显然有着超强的气场,只一瞬间,就将场面给牢牢控制住了。 这等本事…… 也真不愧是出身于勋贵之家。 韩大人直接开口:“你们想的主意很好,我昨日已经与知府大人商讨过,觉得可行!” 刘老爷显然很高兴。 禾早也微微一笑,低眉敛首的,似是很安静的模样。 韩大人就又看了她一眼,道:“只是一些细节问题仍需商讨,这建议既是你们提出来的,那一事不劳二主,你们俩就拿出一个细章程出来!我看看再说!” 禾早微微惊愕。 其实,她和刘谦已经将基本的计划都说了出来,韩府有那么多幕僚,一点就通的,随便掂出来一个,都能洋洋洒洒写一副完美的章程出来。 哪里用麻烦道他们两个门外汉! 韩大人就微微一笑:“有了章程,日后上报朝廷的时候,也好论功行赏!” 此言一出,刘谦那微微带了皱纹的脸就噌得亮了,对上韩大人那是既兴奋又感激,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大……大人……这……太荣幸……不敢……不敢当……” 禾早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般模样,暗暗好笑,却也装作一副激动的模样,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韩大人对他们这幅模样,显然相当满意。 韩家管着怀庆府的盐运,可以说最不缺银子。现在缺的是粮食。 不可能白白养活这么多流民。 禾早给的建议,正好解除了燃眉之急。 他叫禾早他们来,也就是说着一句话而已,说完了,就端茶送客了。 刘谦与禾早很自觉地起身告退。 韩大人却又叫住了禾早:“禾二姑娘,本官还有一事询问!” 刘谦有些惊愕,看了禾早一眼,很不放心的样子。 禾早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 她约莫能猜出来韩大人为什么要留下她。 刘谦想想禾早的聪明,独自面见官员,应该不会失态,就怀着忐忑的心去外面等候了。 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一片寂静。 韩大人也不遮掩,直接就笑着说:“久闻禾家二女聪颖有大才,如今,才算是正式见上一面!” 禾早低首,态度很谦虚:“我出身农家,平生所为,只是吃穿二字。大人高贵,原就不该与我这种农家女有交集!” 韩大人嘴角微微一翘,眼睛伸出,却没有笑意,淡淡道:“你如今可不是农家女,你父亲是朝廷亲封的命官!你是官家千金,不必妄自菲薄!“ 禾早轻声回答:“是!” “说起来,你们禾家对阿澈这个孩子帮助甚多,我这个做姨丈的却没有说一声谢谢,倒是失礼了!”说着他就顺势站起,朝禾早施了一礼。 禾早吓了一跳,忙忙欠身躲避:“大人言重了!我家帮助阿澈少爷,却是因为与他投缘,我父母可怜他无父无母而已,只是举手之劳,万不敢担当大人谢意!再说,”她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极为幽静:“韩家也给了我们家丰厚的酬劳了,贡品翡翠蛋,铁棍山药,闹汤驴肉,还有这回我父亲的官职,没有大人您维护推举,我家怎会有今日繁盛!” 这一番话,说得人心里头很舒坦。 韩大人不由笑了笑,神情也缓了两分:“都是你能说会辩,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顿了顿,他轻声:“韩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你们禾家秉行正义,我自会相护!” 这是在暗示他们禾家不要把秘密说出去吧? “前几天,你受委屈了,我一向赏罚分明,等你们把章程呈上来,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禾早的心就跳了跳。 对方这是变相地为韩兰硕前次的行为道歉! 627.第627章 行动 幽深的眸子闪了闪,她深深蹲福下去,声音恭谨异常:“如此,民女多谢大人!” 她的态度显然取悦了韩大人,后者眼睛伸出闪过一抹笑意,就挥挥手:“去吧。” 禾早低着头退了出去。 外面有等候的冯管家,他带着两人又重新出去。 等来到外面,刘谦才大大舒口气,看着禾早:“早儿,韩大人留你在里面说啥了,没为难你吧?” 禾早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韩大人说等我们将章程上过去之后,我可以提一个要求!”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算是对我的一点补偿!” 她没有说太清楚,但刘谦却是知道事情经过的,闻言先是一惊,接着便是大喜,抚掌笑道:“好啊,如此,可算是因祸得福了!这韩府,可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你但有要求,他定然满足!” 禾早只微微一笑:“我们禾家只是小康之家,所求不过是安心过日子罢了。” 刘谦就赞同地点点头:“咱们快回去吧,想必老太太在家里也等急了。” 虽说刘家在怀庆府早就屹立多年,但韩府却是高高在上,平日两家很少有相交的机会。 所以,对于瘟疫过后,韩大人将刘谦请去的行为,对刘家来说是一件大事件。 禾早也掘唇笑着,跟了上去。 回去后,刘老太太果然仔仔细细地问了下事情经过。 除了那些不能说的,禾早仔仔细细将自己能记起的都说了。 刘老太太就沉吟许久。 显然这次的事情对她有所触动,等到晚上,刘玉泉送她回去休息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祖母答应了,以后和春堂更名为杏林大家!” 杏林大家,初次听到这个名字会觉得甚是狂妄,但这却是当朝圣明君主所下的圣旨,反而是一种难得的荣光。 刘玉泉说起的时候,脸上有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禾早就沉吟道:“更换的时机也要讲究,我看,不如就等这次流民之祸过去吧,到时候,看能不能将府城的一些官员富户们都请来观礼,倒是好兆头!章家就更不该过来张扬了!“ 李玉泉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接着,禾早用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的时间,将章程写了出来,又与刘老太太,刘谦,刘玉泉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个晚上,又修改涂抹,最后,由刘谦这个写毛笔字漂亮的人誊写了一遍,次日就交到韩府了。 这份计划书,韩大人韩琦很惊艳。 当天下去,他就招来知府细细商议,再之后,就将各项任务分了下去。 再一天早上,府城的富户们都听到了捐款的风声。 韩府与知府两家每家拿出了一千两银子。 剩下的人就都坐不住了,本来,他们都在担心流民越来越多,赈灾的粮食却总会用光,一旦用光后该怎么办,现在,官府既然说有办法了,那就先试着拿钱出来。 百千两银子,丢了也不心疼。 于是,你八百我五百的向外捐。 这总共花费了三天时间,又是连夜打制铁具,向富户们租借锄头铁楸之类的工具,征集干活的流民。 然后再分派人领着一对对的壮劳力,去预定的目的地,开始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劳动中去。 禾早也捐了五百两银子。 他们家在府城那是一点也显不着的,拿太多的话发而惹眼。 倒是刘家一口气拿了两千两银子,他们本就是远近闻名的富户,这一回又立了大功,名声正好,多拿钱出来,别人提起来也只会夸赞的。 而且,刘家还听从了禾早的意见,每块劳作的区域都分派了一名大夫加一名小徒弟,随时免费为壮劳力看病。 此举,赢得了府城上下的一片赞扬。 府城的这种做法是正确的,没有几天,城内盘桓无所事事的流民们就少太多了,人们都大大松口气,也敢去外面逛街看热闹了。 城外如今正是热闹。 荒芜的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干净净平平展展的土地,再挖坑,打地基,最后一座座宅院便干成了。 周围有池塘水渠的地方,便直接开垦,直接当做良田耕种。 府城城南边与黄河搭界,黄河水流湍急,平日里船只是不敢过黄河的,除非有当地船只协助。 而且,由黄河冲上岸的泥沙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 这回就趁着天气大旱,黄河水位下降许多,干脆让人将浅岸上的泥土都挖掉,运到刚刚开垦的田地上养田。 黄河附近的田地都是上等田,泥土特别肥沃。 再沿着那之前那短短的河渠,再挖出一条深而宽的河流,贯穿到府城附近。 这样,这一片的田地就有丰厚的水源浇灌,不再怕干旱了。 在城外热火朝天忙碌的时候,禾早只去看了一眼,就赶紧回府城布置商铺了。 再拿出三百两银子,请了几位工匠,将自己设计的图画给他们看了。 因为她自家画的实在不像样子,而刘玉泉多少还涉猎一些工笔画,最后,还是由刘玉泉润色,禾早口述,完成了一副比较完整能看清楚的装修画。 禾早又趁机用四百三十两银子买下来另一街道上的一间铺子,位置不算太好,但难得的是地方大,足有刘家给的铺子两倍大,最后又再三挑选,用最后的一千多两银子在府城买了一座比较小的宅院。 他们禾家来了府城总没有落脚处,这宅院虽小,只有二进,房间也少,但来了后,总有可以过夜的地方。 而且,最关键的原因是,禾春儿如果出嫁了,这座宅院当做陪嫁的宅子最好。 不会住人,只租出去,收个租子。 之前,来的时候,刘家就已经往禾家送了一次信大意是事情比较多,禾早会再晚一点回去,又再三强调了路上流民甚多,让禾家人不要轻易出门,不干事乡下还是县城的宅院,都要将值钱东西藏好等等。 四宝也亲笔写的回信,信中三房人对禾早忧心忡忡,再三嘱咐她千万不要随意出门,就在刘家待着,等流民少了一点后再回去,现在回去太危险了等等。然后四宝就说家里也已经有流民出现了,成群结队的,很吓人。 628.第628章 惊叹的装潢 县城的人已经开始闭门不出了。 禾早知道,那些流民从府城过不去,又不愿意在府城待着,就会往府城四周的县城涌去。 她心里也担忧着,但却知道家里有四宝在,应该是无恙的。 这回,她又送了一封信回去,大意就是自己买了一间铺子,又买了一间宅院,两间铺子的装修也基本大功告成了。她等再过段时间就回去。 之后,她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去找了韩府。 流民之患基本上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府城内新掀起的是买田买地的高潮。 禾早手里已经没有了银子,但,刘玉泉还是很贴心的,主动借给她了五千两。 这时候的投资是为了将来巨大利益。 禾早仔细考虑了下,就写了个欠条,把银子收了下来。 说实话,如今的五千两,对刘家来说,根本不值什么。 禾早找到了韩府。 她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希望韩家能将城北的一些田地与宅院留给她。 那一片还有几个小山坡,十分符合禾早的要求。 虽然说这刚开垦的荒地嫌弃了一片置产热,但其实,价格并不算高,相比较府城内那寸土寸金的价格来说,是相当便宜的。 禾早这五千两银子,可以买下两座宅院,几个山头,再加上连着宅院与山头的那三百亩上等田,与两百亩的沙田。虽说是上等田,但却是因为将黄河里的泥土挖过来形成的,头几年出产肯定不高,所以,现在价钱只有一亩三两银子。三百亩就是三千两银子。 至于沙田,就更便宜了。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铁棍山药就是种在沙田里的,所以根本就无人竞买。 倒是上等田尽管价钱便宜,也很难买到,都被府城的几大家族给瓜分了。 这就是禾早求韩家的目的,她要三百亩的好田。 韩琦当然无条件都满足了她。 与她买的这三百亩相邻的是刘家,他们家买了五百亩良田。沙地也买了八十多亩。 不是不想买,实在是沙田太难找,大头已经被禾早看到了。 刘家就是开药铺的,也不愿意自家的重心转移,因此只买了八十亩,能种植铁棍山药就行了,并不准备靠着这个挣钱。 倒是禾早又把自家的三百亩送给了刘家二十亩,让他们凑够了一百亩。 刘家也没有推辞,笑眯眯地接受了。 禾早看着那连成一片的丰田,嘴角都控制不住地翘起来。 加上家里之前这几年添置的田产山坡,禾家已经真正可以算上中等地主了。 之前他们家就在府城添置了几百亩的良田,县城也有几百亩,倒是卢家村的最少,山地多,好田少而贵,但是卢家村的山头有好几个,还有那几块禾早认定会出产煤的山坡与坑地。 禾早笑得嘴巴几乎都咧到耳后根了。 等将契约都签好,回家后,却意外地发现禾老三与四宝,七宝都来了。 禾早不由惊讶。 这外面还不能说是太平呢,他们咋来了。 禾老三他们先是打量了禾早一番,见她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变化不大,就知道她没受什么苦,一个个放下心来。 禾早就笑:“你们咋来了,我准备过几天回去哩!” 府城的精品屋装修好了,还有县城的呢,大武县的那两间铺子也要装修。 禾老三就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这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天,可吧我们都担心坏了,这不,一听说路上好走点了,我们就赶紧来找你了!” 禾早也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最多七八天就回去了,谁知道中间发生这么多事。 刘老太太看了禾家人来,也很高兴,忙不迭嚷着让厨房加菜。 禾早又兴致勃勃带着他们去参观自己刚做下的一大笔买卖。 之前禾老三他们也是经过这一片的,这回来府城,却没有往这边走,生怕人多会吃亏,没想到亲眼看了,这里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四宝也带着惊喜,小声问道:“早儿,这都是你一个人想的?” 真的是好强的魄力。 禾早就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也不是,刘老太太,刘伯父,还有泉哥儿都帮我一起想的,最后韩大人他们再细细斟酌一番,才成了这样子!” 即使如此,四宝看向禾早的目光也是充满惊奇与不可思议的。 似乎,这个妹妹,脑瓜子里总有许多新奇的东西,自己就算是读了书,也比不过她。 之后,他们又去参观了精品屋。 里面那种大气的装潢,差点亮瞎他们的狗眼, 光那贴在墙上的玻璃,就用了整整四面墙。 禾老三咂咂舌,悄声问禾早:“早儿,光这装修你花多少银子啊?” 其实,没有多少,只三百两银子而已。 这玻璃,却是前一年让刘家给帮忙买好的,当时,正好有海外物品运过来,价格便宜,刘玉泉问了禾早,禾早便拿出银子托刘玉泉给买下来,先存放刘家的库房,这回用的时候,一起拿出来。 玻璃值钱,但是,其他的就不值什么了。 不管是天花板上吊着的精致奢华的琉璃灯,还是墙角壁缝处镶嵌的小琉璃灯,亦或者是全部由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走一步,就清晰地倒映出人影,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无端地就感受到大气奢华至美! 两间铺子是打通的,里面则带了一座小小的院子,能用来当库房。 七宝兴奋地看来看去,在清晰光滑的镜子面前摆着可爱的小Pose。 禾老三却连走也不会走了,地上也是清晰可见,他总会怀疑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跌倒。 铺子最北边,是准备用屏风遮挡出来的一个休息区。 到时候,里面铺上一层毛绒绒的地毯,再摆上韩式的榻榻米,放上小炕桌,想必会很有情调。 她画画技术太差,可肚子里却知道很多墙画。 这里面的休息区,她就请了画工好的匠人,在墙上画出了盛大的藤叶,一串串的紫葡萄,或者是扑天而下的紫藤萝。绿是极为清新的绿,紫是触目惊心的紫,组合起来,却如此赏心悦目,震撼人心。 629.第629章 巡抚大人 四宝也啧啧称奇:“这墙上的画好,早儿,是你请人来画的?” 禾早便笑嘻嘻的:“可不是,这叫做壁画!颜色鲜艳,又比挂几幅水墨画生动得多!我这店里,只准备招待女客人,女子肯定喜欢这种紫绿色的热闹!” 七宝就一个劲儿地点头:“我也喜欢哩,很喜欢哩!” 其他人就忍不住大笑。 禾老三他么此次来,不光是放心不下禾早,还是来送银子的。 四宝听说了府城的动静,猜测禾早是要给家里添置产业的,她走的时候只拿了三千两银子,肯定不够。 路上倒也太平,没出什么事。 回去后,禾老三悄悄将一叠厚厚的银票交给了禾早,很是放心地挥手:“不管你去做啥!” 四宝也只是含笑看着她:“我猜到你要置办产业!这钱是拿对了!” 禾早先是一惊,接着心里头便暖洋洋的。 有什么比自家亲人对自己全身全新的信任更让人窝心的呢。 她就笑嘻嘻的:“这银子来的正是时候。我还欠了刘家五千两银子呢。” 又过去了几天,等路上真的太平后,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刘玉泉却坚决不肯再去县城躲避,他已经想好法子要怎么对付章家了,只自己平日对吃食小心一些,就应该没有大碍。 倒是禾早提醒他一句,平日里身边多准备一些解毒的药物,也是以防万一。 刘玉泉觉得有道理,承诺自己回去就要准备。 他们刘家就是医药发家,自然不缺这些,只不过要去药铺里取出来放在身上。 在禾早他们走之前,刘老太太也大大发了一回威,将家里的下人整体整顿了一番,打板子的打板子,撵的撵,顿时,刘家风气肃然一清。 这已经是刘家第三次整顿下人了。 禾早犹豫着,还是告诫刘玉泉:“你们总归是要在府城安家的,以后就算是要去古阳城,也要留一个主家在家里坐镇,不然时间长久,下人就容易发生滋乱。” 为什么章家的人会那么容易买通刘家的下人为刘玉泉下毒,归根结底,还是刘家离开太久,府城的下人渐渐忘了谁是主子了! 刘玉泉深以为然,苦笑:“就是以后想回去也不可能了,现在我家树大招风,来请我家药铺大夫看病的多的是,还都是一些达官显贵,不好推辞的!我祖母和父亲也不放心!” 禾早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可怜的娃,日后可有的忙了。 她那天听刘伯父说,刘玉泉不光要学医术,书本也是不能丢下的。 日后能考取个功名,走上科举之路最好,就是考不中进士,只考个秀才举人,做行医之事也会让人尊敬几分。 老人是一路走过来的,说话做事总是有经验的。 这几天,刘家就张罗着要给刘玉泉请个好先生。 刘老太太还邀请四宝七宝也跟着一起上学,却被禾老三拒绝了。 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刘家如今的形势,要请来的先生一定不是普通人!他们家却不好站这个光的。 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教导一个学生与三个学生肯定是不一样的。 再说,县城离府城较远,也太麻烦。 刘老太太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叹息罢了。 她倒是一片真心,想让玉泉多一个伴。但禾家不愿意,也不好勉强。 回家后,陈氏与禾春儿都是担忧得一个月都没好生睡了,见了她就先上下打量。 禾早笑眯眯的站在那里,任他们动作。 倒是七宝已经兴奋地将此次见闻说了一遍。 陈氏与禾春儿不懂这些,但是听了七宝的描述,想必是不错的,都看了禾早微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厨房里做的都是禾早爱吃的。 其实禾早这一个月并没有吃苦,但是,看到禾家这个样子,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而且,家常饭与在别人家里做客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嘴里塞得鼓囊囊的,还一边与禾春儿,禾夏儿说着话。 无非是说生意上的事罢了。 禾春儿,禾夏儿都笑着劝她慢着点吃。 又过了几天,禾早就听到消息,说是泽州府知府大人因为关闭城门,不接纳流民,倒是流民走投无路,饿死不少,又发生过几场小动乱,从京城就来了旨意,将知府大人罢官,进京面圣,又派了一名巡抚大人,暂时接管知府职责。倒是韩琦与怀庆府的知府因为措施及时,又做成了一番大功绩,倒是被圣上夸赞了一番,又奖银钱无数。 禾老三与陈氏在一起说起来的时候,就感叹道泽州府大人不是好官! 泽州府这几年吏治败坏,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光是泽州府如此,就是大武县的县官也是如此,贪婪狠辣。 李家在大武县经营数年,这几年也不知道赔了多少去塞知府大人的肚皮。 就这,还是多亏的李宏缀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那县官才收敛一些,不然,李家能让人生吞活剥了! “这知府下马了,下一步,下面的官员就都要整治了!”禾早说道。 只是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巡抚大人是个什么人,会不会和之前的知府一个德行? 巡抚,巡抚,既然是巡抚大人,那不光是泽州府,周边的几个府城,他铁定也要暗中监督巡查的。 县城的两间铺子已经开始装修了,还是之前在府城请的一批人,因为他们已经经过了手,装修得让禾早非常满意,所以,又将他们从府城请了过来,忙完县城的两间铺子,禾老三便带着他们亲自去了大武县。 那里也照旧是两间打通的铺子。 一家子都知道去大武县开铺子是为了什么,都时不时看了禾春儿微笑,害得后者很害羞,总是躲在屋里,轻易不出来。 上回,李家求亲被拒了,但禾家并未把话说死,只说禾春儿年纪不大,要慢慢考虑。 这其实就是作为女方矜持的一种手段。 李家并未气馁,再接再厉,到了节礼比往常更丰厚的东西送了来。 李宏缀一有机会就会来古阳城,态度十分殷勤。 禾家的人心里都有数,李禾两家的亲事,年前一定会订下来。 既然闺女要嫁人了,那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 630.第630章 铺子开张 陈氏这几天也与冯妈妈商量着,趁着如今粮食价格大涨,其他物品价格却降下来的机会,好生采买一批回来,放着备用。 禾三房之前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没有机会为两个闺女准备嫁妆。 如今有条件了,当然不能委屈了。 那些好木头了,金银首饰了,压箱底的东西,要买的话就要买一大堆呢。 又因为如今事情没说定,倒是不好张扬。 陈氏特意嘱咐家里的人,要谨慎小心,不要留个话头给外人听去。 禾早则是忙着将银子兑成金条,又拿出成色十足的银子,请买来的匠人打制首饰。用的是她画的花样子。 她画工不好,用了细细的炭笔,只将大概样子画了出来。 倒是那首饰匠人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透,要了屋子,又备了炉子,要了人手,一点点将那些东西给打了出来。 果然是相当精致,比禾早前世见到的不差什么。 陈氏他们就更是大大的惊喜了。 都见惯了人粗粗的金项圈戴在脖子里,还从未见过这样精细的金链子呢,再挂一个小巧漂亮的坠子,戴在脖子上,整个人似乎都清雅了几分。 陈氏就笑:“咱们庄稼人,倒是只觉得金子就好,这城里人却是觉得金子粗鄙,戴首饰也只肯戴那银的,或则是镶玉的,咱早儿做出来的这金链子戴出去,任谁也说不出粗鄙来!” 禾春儿忙点头应承:“可不是!我见了这链子就喜欢得紧,想必那些大户千金也都很喜欢!” 因为是一炉子融出来的,戒指,手镯都做出来有。 很亮,又很细软。 禾早还赶着潮流,画了不少关节戒指的花样子。 古人再崇尚清雅,头上手上也是要戴上不少首饰的,这样几个关节戒指一齐戴手上,只会让人觉得雍容华贵。 再就是头饰,簪子珠花什么的,禾早都多多少少加了现代的流行元素在里面,陈氏她们也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觉得拿在手里,很是与众不同,与时下流行的那些都不一样,还偏偏又比流行的要强。 首饰做着,买来的巧娘就也开始做针线了。 那些备受穿越女青睐的小熊维尼,阿狸,灰太狼等等可爱的小动物是断不会少的,只是,这时候没有毛线,要做成与后世一样毛茸茸的样子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柔然的棉布来做,抱在手里,倒是也不错。 这些小动物们,从巴掌大大小到一人多高的,都有。 两个巧娘肯定人手不够。 禾早就赶紧买了二十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边教规矩,一边跟着这两个巧娘学做针线。 做小动物需要的技巧并不多,就算是小姑娘,也都会做简单的针线,因此小动物们做得很快,几天就做了一大堆出来。 禾春儿几个女孩子不用说,早就抱走了一个放在床头,晚上抱着睡。 就是七宝也死磨着要了一个阿狸,和一个灰太狼。 还有就是做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比如说绣了精巧花样子的荷包,挂在帐上的香包,长长的妖冶风流的束腰。还有前朝盛行的长流苏,那样披在肩头,登时就显得人异常华贵。 这些花样子,也都是禾早结合了前世的流行元素画出来的,比如说那长流苏,素白的纱娟上,却偏生绣了一只只颜色各异的蝴蝶搭在肩上,好像是肩头立满了活的蝴蝶一样。荷包上,也是浅蓝色的缎面上,绣了白色的碎菊花,颜色搭配得十分精巧。 那束腰,也是用同色的线去绣,粗粗一看,只是没有绣花的素面,但再一细看,就能看到那隐藏其中的奢华。 那两位巧娘以前也是来自南方的富户,只是一朝瘟疫,主家死绝了,这才流亡到北边,原是不大看得起禾家这样泥腿子出身的,但是,与禾早接触了几日,就都心服口服了。 她们都想不到禾早一个庄户小姐,是如何有这么多的想头,于审美上却又极其清雅,贵而不俗的! 再然后就是胭脂了。 禾早之前就求了刘玉泉,买下来几个养颜方子,让做胭脂的女师傅做成丸子,专门用来洗面用。 还有那眉粉,与黛青的做法差不多,却只是要将黛青细细磨成粉,再加上凝固的步骤罢了,再请了匠人做了细刷子,用来刷眉,倒是比画的要自然得多。 还有面脂,这时候女子们用的,大多是增白的膏子,团团的凝固状,很不容易抹匀,还容易化开。 禾早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将后世的隔离霜遮瑕霜都搬过去,但她想法多,一下子做不出这些,慢慢与人讨论着,总能做出来相似的。 就这样整整准备了两个月时间,精品屋已经基本可以开张了。 禾早与家人又商量了下,将精品屋改成了禾源精品屋。 凡是从精品屋出来的东西,暗部都会有一个禾家的印章。 这样,就形成了品牌效应。 怀庆府与古阳城两间铺子是同时开业的,因为之前宣传工作做得很到位,刚一开业就受到了无数达官显贵的追捧。 禾早的精品屋,走的却是贵族路线。 价格那不是一般的昂贵。 光那一条金链子,就比实际所用的金子要多十倍。 其他的也是如此。 但,贵在稀奇。 那些贵人富户却不稀罕这几个钱,还觉得这样的价钱能衬得起自家的身份。 当这两间铺子开张半个月后,大武县的铺子也开张了。 李家十分给禾家面子,当开张那一天,就购买了两千两的东西。 这倒是让禾家人十分惊愕。 禾早倒是好笑,不用问,这一定是李宏缀的想法。 三家铺子基本上同时开张,最大的问题,不是客源,而是货源不够。 禾早又抓紧时间脱了刘家,帮着她找南边的客商,买精巧稀奇的小玩意,还有海上归来的海商,虽说价格昂贵,但是,却不愁卖。 几乎是刚放到店铺里,眨眼就又卖了出去。 因为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府城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也不知道。 一直到十一月份,天气变冷之后,刘玉泉从府城回来,有事到县城自家的庄子上,才与禾早说起了这几个月府城发生的事。 631.第631章 两小无猜 原来那位巡抚大人不是别人,恰是阿澈继母娘家的人,姓杜。 杜巡抚此次来泽州府,一是为皇命,二则是为阿澈继母撑腰的。 诚然,杜家与韩家两府本来就处得不好,如今,杜巡抚头上顶了一个钦差的名头,就是韩运使,也不敢将他怎么样,因此,这两个月,吃了几个小亏。 禾早便惊愕:“那杜巡抚不是管着泽州府的吗,咋手能伸那么长,管到咱怀庆府头上了!” “就是!”刘玉泉也同样气得厉害,听他口气,似是很为韩运使叫屈。 禾早就笑:“反正大人们的事与咱们小老百姓无关,只要不出去将大人们的怒火引到家里来就好了。” 刘玉泉点了点头,只是那神情闷闷不乐的。 禾早暗想了想,刘家与禾家的情况还不一样,他家如今在府城,名声广,又与韩家亲近,想必是受了杜巡抚的危难也说不定。 便试探地问了几句,还好,李玉泉摇头:“我祖母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不管上面的大人们怎么争斗,却是牵扯不到我们家身上的,大人们管天管地,却管不了人生病吧!” 虽说这样说不厚道,但只有有人生病,刘家就少不了生意。 禾早便也安慰他几句:“行事多小心妥当些,想必是没有大碍的!” 只是一个巡抚而已,刘家好歹也被封为了“大家”,这可是禾早做梦都想到得到的称呼。 这时候的大家,可是一个很有分量的称谓,而能被称为大家的家族,则少之又少,但一旦被封了“大家”之名,那么数年后,这个家族一定会成为名门世家!即使地位不如公爵达官们显赫,却自成一派,不与任何势力勾结,倒是有些超凡脱俗的模样。 刘家如今只是人口太简单了些,刘谦已经年老,四十岁了,医术却不精通,刘玉泉也太小,除了一个铁棍山药,也没有能拿出手的医术,因此,时下刘家并不算显眼。 但从刘家对刘玉泉的栽培程度讲,日后刘家铁定会兴旺起来,对得起这个称谓的。 庄子上还有事等着刘玉泉处理,他也没有多留,只与禾家人说了会儿话,又偷偷与禾早约定时间出去逛街,才起身走了。 他去庄子上却是料理种在庄子上的药材的。 他如今身上责任重大,之前这些杂活不需要他管,但是以后,他都要一点点承担起来,慢慢学起来了。 禾老三也说禾早:“以后全哥儿忙着哩,你可不要老是打扰他!” 禾早就撇了嘴,暗想那小子还没长成战果来呢,就成了尊贵人了! 她摸着牙有些羡慕嫉妒恨,她原本的指望都在铁棍山药上面,希望凭借这个能被封个“大家”,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算了,世上的事,不如意事常八九,哪有那么称心的。 如今禾老三也被封了官,倒是也很不错。 刘玉泉忙完药材后,先让人打包,自家则找了禾早出去玩。 两个人臭味相投,出去逛也不会去逛首饰店成衣店,而是直接奔了县城的小吃街去。 今天的日子极好,正好是集会的日子,一条小吃街上就满满是吃的。 又因为南边流亡来的人太多,连带着吃食种类也多起来,异常丰富。 禾早之前早就来过好几回了,此次就专门带着刘玉泉去吃,指点他那个炒年糕有点辣辣甜甜的,味道奇怪,却也不错,或者就是那个咸肉粥可口,要么就是新炸好的小米糕子。 刘玉泉吃得肚子鼓鼓的,才痛快地一抹嘴:“好久都没这么大吃过了,我明天就要走,这批药材府城急着要,等腊月了,我闲了,再请你去府城,带你去府城的小吃街吃去!” 禾早笑眯眯地应了,又笑话他:“看你吃的这个样子,平日里可得注意点,别不小心吃成了小胖子,以后了娶不到媳妇了!” 刘玉泉刚还笑嘻嘻的,一听这话,就沉了脸,扭过头去,也不搭理禾早,也不出声。 禾早莫名其妙,只觉得是小屁孩脾气又犯了,也没在意,只推着他:“走走走,那里还有一家卖生鱼片的,味道倒是也行,就是有些腥,你一定喜欢吃,买一小碗,边吃边回家吧!” 瞧瞧她的态度,刘玉泉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但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总不能一直耍脾气不理人吧,这样想着,到底还是有些不痛快的,闷着嗯了一声,才又借机教训禾早:“如今也一年年大了,你也是官家小姐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话都往外说,这是当了我,要是当了别人说娶媳妇不媳妇的,要被人笑话的!” 禾早不由有些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也有些讪讪的,嘟着嘴:“不说就不说,要不是和你熟我才不说呢!” 她也有几分小气性,扭了身往前走。 刘玉泉也不忙着去劝人,只买了两小碗的生鱼片,洒了酱料,递给她一碗。 禾早就不满了:“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这腥味,还给我买是啥意思!” 刘玉泉低头吃着自己的生鱼片,一边闷声:“给你买吃的就不错了,还挑剔!” 禾早嗤了一声,但还是将生鱼片吃光了。 味道其实是不错的,但,到底有股淡淡的腥味,她并不喜欢。 山楂糕最去腥。 刘玉泉很乖觉地又买了一大块山楂糕,央了那主家将糕子切成小块的,递给禾早。 禾早这才高兴起来,小口吃着。 刘玉泉便问道:“你家作坊的生意啥时候开起来?” 如今也算是百废待兴,当初怀庆府的家畜都杀了,虽说人死的少了,但是鸡鸭猪的价钱,却猛地涨了起来。 价格高,还没有地方去寻。 因此,禾家的松花蛋,柿子,驴肉,山坡上的家畜,都没有开张呢。 禾早也有些犯愁:“价格贵也贵算了,也该过年了,到时候一定能回本,但就是货源不好找!我已经遣了人去打探了,却没什么好消息。” 她是个闲不住的,如今,精品屋的铺子开起来了,势头还相当好,货源不用她操心,就开始想卢家村那几摊子生意了。 632.第632章 示好 刘玉泉想了想,道:“我家在府城倒是也认得些人,回去我帮你问问。” 禾早却摆手:“精品屋已经承了你家的大忙了,可不敢再麻烦你,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不用管我这点小事了,就是艰难也只是艰难这两个月,等到过了年,就好了。” 家畜并不是灭绝了,只是少了些而已,但这些东西是会生的,来年生意照旧红火。 刘玉泉就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很不中听:“我想做啥事,你管我!” 禾早忍了忍,总算是记着刘玉泉明天就要回去了,不好再跟他拌嘴,才忍住了气,好声气地与他说笑起来。 等到刘玉泉离开,禾老三也帮着打听家畜的货源问题。 呆管事却找了上来,他来不是为别的,竟是与禾早商量闹汤驴肉的事。 禾早便有了底,对方这是有了眉目了。 想想也是,一个堂堂的国公府,怎么会几百匹的驴都找不到。 不过,当她表示要与韩府一家一半付钱的时候,呆管事就笑着阻止了她:“说起来,前头那事还没有谢过二姑娘,那几百斤的驴肉却是便宜我们的人了,这驴,我家大人说了,是送给禾二姑娘的,二姑娘可不能推脱!” 瞧着他嘴角含笑,目光温和的模样,态度像是比之前好了两倍。 禾早暗想,这莫非是那位韩大人的态度? 她却深知与这些贵人们打交道,最该坚持的便是自家的骨气。 他们家如今是比不上韩府,但是,却也能付起几百头驴的价格。况且,当初,古川搬走了她家的驴肉,也是给了钱的,那一万两银子,可是包括这驴肉在内的。 总不好让韩家一直吃亏。 他们家借了韩府的势,态度却是要摆正的,一味地攀附不好,但是一味地占便宜也不好。 禾早就忙笑道:“那哪里成,我们家比不得贵府,但好歹也是出本钱的,不然不做生意了,韩大人虽说是一片好意,但叫我们怎么敢当呢!” 说着她就起身,深深施了礼:“还请呆管事回去替我转告韩大人,民女感激大人如此体恤,但那事却是不敢居功的,当初也是收了谢礼,要是再接受就是太过贪婪了,我虽说喜欢做生意,却不想做个贪婪之人!” 她言辞恳切,态度又诚恳。 呆管事心里便对禾早添了几分欣赏。 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 但是,他却也异常恳切地说:“我家大人却是一片感激之意,二姑娘不比忧心忡忡!当初的情形我家大人却是知晓的,有了米粮,但缺了盐水,就是铁汉子怕是也熬不过,亏得二姑娘大意,将能挣大钱的驴肉汤料舍了出去!” 汤料里是有盐分的,那种时候哪里还指望有菜,只是用汤料浇着饭,再分一块驴肉罢了。 呆管事是见过古川那些人的,看着不过两个月时间,那些平日里训练得如同死士一样的汉子们一个个都瘦如皮包骨,就知道是受了多少的苦了。 禾早当初,是立了大功劳的。 其实禾早并不知道,当初古川说的那三千人,只是随口说出来的罢了,哪里能让人知道真实人数。 但是,禾家的储粮并不多,古川就是说再多人,也远水解不了近渴,也不敢太轻易相信禾早。 米粮不够,没有盐,就靠着那些驴肉汤料度日,可想而知当初的日子是若艰难。 禾早并不知道详情,自家大人却是知道的。心里也是感激的很。前段时间趁机给了宅院和田产,这回又花大力气寻来了驴子。 禾早还要推辞,呆管事却不容分说:“二姑娘这样,就是不给我家大人面子了!” 禾早无奈,只得受了对方的好意,又迟疑地问:“这利润分成……” “还如之前一样!”呆管事立马就开口,并不给禾早拒绝的机会。 禾早想了想,便应下来。 呆管事便道过不了几日,就会将驴群赶过来,请禾早做好准备云云。 禾早笑着答应。 临走时,呆管事就看看左右,低声对禾早道:“如今大人对府上是一片协议,姑娘可莫要再推辞,惹人不快!” 禾早眨眨眼,这是对方给她的暗示? 呆管事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听说府上的松花蛋作坊还未开业,想必是家畜甚难寻到,我家大人已经吩咐其他管事去其他地方寻了,一有了消息就会通知二姑娘,请府上莫要着急!” 说完,也不去看禾早是个什么反应,就抬脚走了。 禾早站在那里呆愣了好半天,还是橘红在外面等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进来叫了她一声。 禾早就抬头,愣了愣,忽然问道:“橘红,你家姑娘我脸是不是白了许多?” 橘红有些莫名其妙,认真看了禾早几眼,轻声:“二姑娘本就不黑,这皮肤,更是与从前一样,水润白皙得跟剥了皮的鸡蛋一样。” 禾早便自言自语:“真是奇怪,我又没变白,怎的韩家行事却前后差异这么大!” 从瘟疫发生后,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韩家也一直忙着善后工作。 禾早与呆管事接触的并不多,只在上回去府城装修精品屋的时候,见过两次。 与那韩大人,也只见了两次,但当时只一心要解决掉流民之患的。也没多想其他。 就是后来韩家帮着她买了城外的宅院田地,也是为了那份章程。 怎的,突然就变得热情起来了呢? 再一细想呆管事的那几句话,似是与深山里的那些人有关系的。 真是奇怪,当初韩家知道后也没有多表示什么啊,连个正经来谢礼的人也没有。 禾早也知道,那里面的事,捂得越紧越好,韩家就是想有所表示,也不可能在那个当口褒奖禾家。不然岂不是徒惹人生疑! 禾早猛地清醒过来。 是了,是了。 怪不得韩家今日态度变化。 竟果然是为了那古川的事。 想必韩家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之前一直杂乱纷纷,不好有所表示,这才拖到了现在,正好为她雪中送碳! 只是,韩家如今不是被杜巡抚盯上了吗? 如此招摇过市,到底好不好! 633.第633章 差事 刘家是不需要禾早去操心的。 如今,有了驴,她就该忙着操心闹汤驴肉这一块了。 因此,当天,她就跟着回了乡下。 禾春儿放心不下她,便要跟着她一起回去。 但是,她如今正忙着,家里为她悄悄置办嫁妆,她如何能走得开。 陈氏也要帮着禾春儿,不然留她一个人料理也不放心,四宝七宝读书,想来想去,只得让禾夏儿跟着禾早回去最合适了。 禾夏儿早就将自己的位置摆放得低低的,所求的不过是希望三房能够多照看一下三宝。 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就是块石头也该捂暖和了,更何况不管是三房还是禾夏儿,都不是狠心毒辣之人,日子久了,就也初出真情来。 她要求跟着禾早回乡下,却是诚心诚意要照顾禾早的。 禾早心里有些担心她回了老家,她自己又忙,顾不上对方,对方会又被老宅给笼络去。 毕竟,禾夏儿更像禾家男人多一些,性子好强,能自己解决的就绝不愿意麻烦别人,但是,却也有一层心软在里面。 这个心软,是指对老宅的心软。 不过想了想,陈氏第一次嫁女,是决心要做得最好的,而她一向认为照顾好几个亲生子女,那名声绝对没有照顾好继女的名声贤惠!因此,禾春儿不回卢家村,她也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继女在县城里头商量着终生大事,她当继母的却跟着亲女跑到了乡下,传出去,还不知道会被人误会成什么样了。 实际上,禾早他们都觉得她是多想了。 可,禾早却是早就看透了陈氏的性子,也不愿意与她多费口舌,陈氏要是真跟着回去,她做事还要束手束脚的,也不自在,不如一个人回去方便。 有了禾夏儿跟着,那自然更好。 如此,禾早与禾夏儿便在三房上下担忧歉意的目光中回到了卢家村。 禾老三,四宝,七宝,禾春儿几个是真的歉意的很。 可他们如今有自己的事情,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再加上禾早也安慰他们,等到将卢家村的生意安排好,那她就会回来了。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 她走的时候,倒是带了好几个下人,这些人签的都是死契,对禾三房的忠诚自不必说。 禾早也能多个臂膀。 只是,她没有想到,三四天之后,她忙着焦头烂额从那驴舍里回家,却看到了风仆尘尘赶来的三房上下。 她一怔,七宝已经高兴地跑过来握住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二姐二姐,金先生给我和四哥都放了两天假,咱爹也领了个差事,都能在家里待上几天,所以咱们都回来陪你了!” 禾早去看向禾老三,后者朝她露出一个忠厚的笑。 禾早就也笑了,只不知怎的,眼睛却有些潮湿了。 她吸口气,左右看了看,倒是也没有流露出来失望的神色:“娘和大姐没来?” “来了来了,咋能没来!”禾老三笑道:“她娘俩正在里面收拾呢!走,你也累了一天了,咱都进去坐坐。”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想必是一早就收拾好行囊,只等禾老三从司农馆回来,就赶紧赶路吧。 禾早心里就暖洋洋的,一边跟着众人往里走,一边问:“爹你是要办啥差事?是要在咱镇上办差?我大姐的事呢,她不是正忙着?” 禾老三便笑道:“回家照样忙,不耽误事!”顿了顿,才略带高兴地说:“刚刚一场大灾难过去,百废俱兴,咱五贤镇田产不多,但水源丰富,倒是容易出好田哩,所以我领了上司的命,先回来丈量土地,再想法子使人开渠道。有了水,那些贫瘠的田就也丰厚起来了。” 他的话虽然平和,也一心为民的意思,但是,禾早还是从他那舒展的眉眼中看出了一丝得意来。 村民们,往年见到的最大官,怕就是从上面下来丈量土地的官员了。 如今,禾老三领了这样的差事,其实也算是衣锦回乡了。 怪不得他高兴! 还有挖水渠一事,想必是县城那些大人们从府城挖水渠引黄河水得到的灵感。 卢家村后面那层层叠叠的大山,蜿蜒的水流多得很,不应该浪费了。 禾早也为五贤镇的百姓高兴,但还有一层担忧。 她想了想,现下人多杂乱的,有些话不好说,还是等晚上再说吧。 还有就是除此外,她还担忧一件事。 深山里有那么一个秘密在,禾老三领着人从山上大肆挖沟渠,到底会不会带来坏影响? 她绝对明天就派人与呆管事联系。 本来丈量土地是下面的事,县里的官员只等到到时候享现成和好处就行了。 但因为挖沟渠就是一件大事了,县城的官员们又想立功,便特意派了卢家村本村人禾老三来开路。 有他尽心尽力为百姓们做好事,那就不怕事情做不好! 家里有厨娘,什么都是现成的,随便炒了两个菜,一家几口坐在那里吃了。 禾夏儿看到禾早神情郑重,就知道她要说事,便很有眼色地告辞了。 橘红与清欢这些日子越发成为禾早的左膀右臂,此时,两个人便主动出去守门。 禾早就郑重看向禾老三:“爹,上山挖沟渠并不安全,劳苦累心,还可能会遇上猛兽!” 她的眼睛黑亮。 禾老三一开始还发愣,不懂她什么意思,等再看看她的暗示,这才恍然大悟,忙忙就要开口:“早儿,那……” 禾早却及时制止了他,朝他虚了一声,又指指外面。 外面,还有两个丫头在守着呢。 橘红与清欢虽说已经得到了禾早的信任,但却不是毫无芥蒂,毫无防备的信任。 深山里的秘密,一旦捅出去就是轩然大波,因此除了三房的人外,谁也能知道,更不能透露出去。 禾老三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得满头都是汗,半天才想起来该怎么说:“没事啊,早儿,我们不进深山,就从水库那里入手,水库里水源丰富,前段时间大旱,它那水还深了多高,等引了出去,能顶用!” 634.第634章 凤凰 禾早这样一听,心里便放下了心。 又嘱咐禾老三:“爹,丈量土地的事,你尽可以去看看前面的旧例,心里头也好有个打算!现在许多富户们习惯隐瞒田产,将上等田说成是中等田,中等田说是下等田,要么就干脆说是荒田,图的就是少交那些税!这是与钱挂钩的,而这些都是各乡镇的里正所默许的了,你虽是本地人,但却没有根基,想要查出真实土地,怕是困难重重,会得罪人!” 除了四宝,谁也没有想到这上头。 禾老三也是一头兴冲冲地冲进来,此时闻言,才愕然了:“早儿你说得可是真的?” 不等禾早回答,他就又颓然丧气:“可不是真的,这些年咱家也听说过不少这种事!” 只是,隐瞒田产的事,向来是瞒上不瞒下,几乎人人都知情的。 而且,也是互相包庇的。 四宝颔首:“来之前先生也说过这件事,他给我和七宝放几天假,却也是让我跟着爹学学看看。” 四宝是说得太客气了。金先生叫他回来分明是帮禾老三的忙的。 禾早不由挑眉,笑。看来四宝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不然这样事关政事,金先生不可能随手就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给推进来。 倒是禾老三,禾早瞅了一眼仍有些愣怔的对方一眼,暗暗叹口气,这才是什么也不懂的。 四宝似是看到了她揶揄的目光,顿了顿,才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我过了年可是要下场试试的,这时候不学这些,难道等落败了再去学不成!” 这是有些不满她小看他的意思了。 禾早忍不住笑,却忙正色点头:“的确,的确,这样就是最好,金先生到底是好先生。” 四宝就磨磨牙,看了她一眼,扭过头不搭理她。 禾老三与陈氏都没想过原本看着能光宗耀祖的差事似乎也挺棘手的,这会儿都很沉默。 这事,急也急不来。 禾早与四宝对视咿呀,便都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禾早就转移了话题,问禾春儿:“大姐,你跟着来,你的事咋办?” 禾春儿晓得她是故意寻她开心,她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叫了匠人来给她做首饰做衣裳罢了。 前些天,李家又派来了一个得体的管事,不年不节的,却****送了厚重的礼。而自家也没有解决的。 明眼人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就嗔怪地看了禾早一眼。 后者嘻嘻一笑。 倒是陈氏含笑说着,心情好了一点:“咱们家在县城根基浅,就是想买那好木头也买不起,倒是你爹提起来说了句,咱乡下人家,向来都是去深山里头寻几根好木头打制家具的,山里的树木多,又是白捡的,不如咱就去山里找去!咱家人也多。” 当初雇佣的短工长工,他们自己家里是绝对养不活他们的,禾家也不亏待他们,就算是现在他么没活干,也是与往常一样的待遇,只伙食上稍微差一些,却是有情可原的。这时候去外面看看,就是村里的首富和卢里正家,吃的也相当简单。你家要是还不知深浅,吃得跟山珍海味一样,那明显就是招仇。 这些汉子们有的是力气,虽说伙食不好,但却是管饱的。 到时候一起跟了去山里找木头,却是不成问题。 陈氏说着就又看了禾早一眼,笑道:“既然找了那就干脆多找一些,咱家早儿将来也要用呢。” 这是在说她将来也要找婆家。 禾春儿马上去看禾早,要开她玩笑。 谁知道她却一点害羞的意思也没有,还睁大眼睛,笑嘻嘻的:“中啊,多准备点,我用的肯定要多!” 陈氏便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你个不知羞的,谁家闺女跟你一样。” 禾早就故意扬起了小脑袋:“你家的闺女独一无二,谁也不会和我一样。” 瞧着这大言不谗的。 禾老三便忍着笑,去摸了摸禾早的脑袋。目光却异常温和。 等到夜深人静,禾早与四宝,便坐在了往常四宝七宝写字的那个书房。 两个人都是同样的意见,宁肯保守也不可急功切利,将镇上的人都给得罪完了。 虽说这镇上大户人家不多,但也有一家是开煤坑的,至少明面上是煤坑的主人,再有就是如同和春堂那样的人家,在古阳城五贤镇附近都有庄子田产。 禾老三想要改变现状,可以,但,不是如今这种被动被孤立的局面下。 要徐徐图之。 禾老三其实并没有明白禾早与四宝说的徐徐图之是什么意思。 只是刚到家的第二天,他来办差事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禾三房就门庭若市,登门来攀交情的人不少。 就是之前禾三房家传出腰才万贯的风声时,也没见这么热闹。 禾老三好歹是历练过两年的,也被这一波一波****的人给吓着了,一抽个空就忙找四宝禾早商量对策。 禾早便建议他先去找镇上的里正,先好好谈谈再说。 这十分法子,里正都是当地的地头蛇,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禾早又担心禾老三太过老实,就让四宝也跟着,别人问了就说先生让他多跟着接触下官场上的事,也跟着学学。来年就要下场了云云…… 禾老三与四宝便收拾了衣裳,急忙去了。 禾早想了想,便亲自起身往老宅走去。 橘红就跟着禾早,让清欢在家里把持着点。 禾早这身衣裳却是特意换过的,一身浅色的狐狸毛大麾,脚上也踏着鹿皮小靴。头上也不像往常那样,只梳个丫鬟头了事,而是特意用玉钗子松松挽了个髻儿,手上与脖颈上,又都戴了细细的金链子金手镯,耳朵上也是细长的金坠子,坠子上嵌着米粒大小的珍珠。 这样悠然进来禾家老宅,当即就恰好出来的连翘大眼瞪小眼,好像她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 禾早却没有半分不自在,含笑点了点头:“连翘姐,爷奶在吗?” 屋里已经传来低低的男子的谈话声。 连翘这才反应过来,细细看了禾早的一身装扮,又下死眼看了下她那浑身的气质,这样的人,这样的容貌,这样的穿着,任谁也不相信她只是出身一个小小的贫苦农女! 禾早怎么会变化这么大!连翘又妒又恨。 635.第635章 徇私枉法 屋里的人似是也听到了禾早的声音,然后禾老爷子和蔼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是早儿啊,快进来!” 声音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温和慈爱。 禾早低眸,微微一笑。 禾老爷子这个人,其实也一直是看碟下菜的。 前几天她刚从县城回来****拜见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慈爱。 如今的变化,无非是看到了禾老三领到了实权罢了。 也是,禾老三这样靠着封赏得来的农官,怎么比得禾老二辛苦科举考出来被授予的功名。 禾老三连个秀才也不是哩。 禾老爷子显然十分能分清楚之间的区别,因此,哪怕是三房被封了官做,他也就高兴那么几日,并未像禾早所猜想的那样,立马就捌了过来。 但,如今禾老三领了实职,老爷子那边就会有所改变吧? 禾早这回****,不为别的,就是来敲响警钟的。 她进了屋,才发现老宅还有客人在。 除了禾老大,禾老二,还有两位关系比较远的舅舅。 他们是禾老太太的娘家人,往常并不怎么走动,这不年不节的却突然****,实在让人很稀奇。 这两位舅父都姓蒋,一个叫做蒋俊,一个叫做蒋丑,一俊一丑,倒是般配得很。 看到禾早,他们俩就忙殷勤地堆了满脸的笑:“是早儿回来了,哎呀,可是稀客哩,自从你家去了县城,可就是少见哩!” 禾早微微笑着,就是不去县城,也难得见一面。 不过,这些人,当初在禾老三封官后,都曾****吃过宴席。 这却是禾老太太吩咐的。 这也是大喜事,因此,三房也没有藏着掖着,特意办了一次喜宴。蒋家村的人曾拖家带口,只撕了两尺枣色粗布就****了,还特意点名那粗布是给老太太做衣裳穿的。 这种行为,与禾大姑如出一辙。 ****吃席,必须拿礼,但是,却又不能太吃亏,禾老太太反正是蒋家出来的姑奶奶,给她做身衣裳也不算太吃亏。 陈氏当时听了就笑了下。笑容有点点的冷。 当初两家就因为养羊闹过一点小矛盾,后来****吃席又是这样的态度。 不管是禾老三还是几个孩子,对他们都没有太亲热。 现在,他们又****了。 禾早眼睛一瞟,便瞅到那堆在门槛边上的半袋子黄面,还有两把小葱,一长串的蒜,又加了两只老母鸡。 这时节,也算是青黄不接,平民们都穷困得很,半袋子黄面和两只老母鸡,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礼了。 这么舍得! 禾早笑笑,温声叫了句:“蒋大舅,蒋二舅来了!” “哎,来了来了,这几日不见,早儿出落得越发好了!”蒋俊笑得很和蔼可亲。 禾早就装作害羞的模样,先问了好,才坐在一边的凳子上。 禾老爷子也笑容满面看着她:“早儿啊,你爹了?” 禾早看到没有搭理她的禾老太太所在炕头,双手笼在袖口里,耳朵却竖起来,认真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她轻声:“我爹去镇上了,我四哥也跟着。” “哦!”禾老爷子看了看那两个神色有些不安的蒋家人,夸了禾老三一句:“你爹这以后可是了不得啊,丈量土地是大事,早儿,回去你对你爹说,朝廷上吩咐下来的差事,一定要认真去做,不要辜负了上司的信任!” 禾家毕竟出了个秀才,一些话,禾老爷子也是会说两句的。 禾早就笑着应了声是。 禾老太太却有点忍不住了,从禾老爷子身后探出头来,一脸不满:“你爹啥时回来的?” “昨晚擦黑才到!”禾早知道她在抱怨什么,便抬头叹口气:“我爹他是刚从衙门接了差事来的,一路上赶路很辛苦,回来了脸色就不好,随意吃了饭就歇下了,实在是不敢耽误今天的差事!不然,昨天一回来就该****给爷奶问好的!” 禾老太太的眉头皱着,显然很不满。 禾老爷子就忙开口:“就是哩,他的事要紧,让他赶紧忙,我们这里不要紧!啥时候不能看!” “就是,啥时候不能看,非得等到这时候,早儿啊,等你爹回来了,再来家里一趟啊,家里的粮食不多了,你一家子来,咱也能好好亲香亲香说说话!” 这是一边的马氏。 她的脸上,也带了十二分的热情与几丝谄媚,显然是想讨好禾早的。 只是,到底是小气惯得人了,害怕三房一家都****吃饭,家里粮食本来就不多,便忍不住说出了口。 禾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当着外人,他不愿意被人笑话,就揭过不提,继续和蔼地看着禾早:“早儿啊,你爹要是有空,就让他来我这里一趟,你蒋家舅舅也有事找他呢!” 蒋家人****是为什么。 禾早却是知道的。 蒋家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在村里的庄户中,算是中上等。 他们家既种地,又搞养畜业,小日子挺红火的。 但是,他们那个村偏靠南一点,地多,这几年,他们似乎置办了十几亩田地。这地倒不是隐瞒着的,而是从原主人手里买的时候,为了省那几两银子的税钱,所用的是白纸写的契约,这里面有个讲究。 如果用红纸写契约,那就说明是经过了官府衙门报备的,是合法买卖,但是要交上多少的税钱。但如果是用白纸写的,却说明是私下里交易,官府那边是默许的,可若是真正拿出来,却被认为是租借的,这手续办的并不合法。 所以,便分为白契红契。 一般上土地是一二十年都不动一次的,对于穷苦老百姓来说,能省下一点是一点,但一旦丈量土地,这些就会被查出来。 蒋家人,来找禾老三,就是为的这事。 禾早含笑答应了。 她瞅了瞅蒋家人,一边剥着被烧焦的南瓜子,一边温声细语:“爷,我爹这差事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他又是个不懂的,这不,紧赶着就去咨询咱镇上的里正大人了。他走前嘱咐我来告诉您一声,要是有亲戚****求个事啥的,可不能随意答应下来,这差事可多双眼睛看着哩,我爹他怕得罪人哩!” 636.第636章 得寸进尺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就都有些心虚。 禾早暗暗笑了笑。蒋家人来可不就是要让禾老三帮忙的,禾老爷子那样,也显然是答应了会帮着说道说道。 事关娘家人,禾老太太的神态是最紧张的,皱眉看了禾早一眼,呵斥一声:“这是大人们的事,你一个小丫头崽子,不要胡说。” 禾早就眨巴下眼睛,微微一笑:“奶,这官场上的事,我也不懂,我爹让我来说一声,就是怕家里人瞒着他许了别人啥的,他到时候不好做!” 屋里的人都有些心虚。 刚禾老太太还拍着胸膛将禾老三给骂了一顿,并许诺自己一定会逼着老三帮着蒋家咋的! 禾早这话,就像是完全听到了经过一样。 蒋家两人尴尬难言。 禾老爷子低头,半天,才轻点下头:“那是自然,你爹这官做的不容易,我们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说着,他目光又严厉地看向禾早:“听说你家里有老多客人?早儿,回去跟你娘说,不要随便应承人家请托的事,不要让你爹官声上受损!” 禾早嘴角翘起一抹嘲讽的笑,面上却十分恭敬:“我知道的,爷!我爹不光让我来跟爷奶说一声,就是早上起来,他还严肃教训了我们一通哩!” 禾老爷子的神情这才满意。 禾早便笑着对蒋家人说:“两位舅舅成年不来,这回****了,就不急着走,在家里吃饭吧。爷,等会我回去就送来几斤肉,还有小米,留着客人吃一顿丰盛的!” 成年不来,就是日积月累,整年的意思。长时间不来。 “哎呀,这可不中,午饭前就得赶回去哩!”蒋俊照旧先开口,推辞。 禾早却不容分说:“来一趟就是贵客,可不兴不吃饭走的。” “就是,留下来吃顿饭,我年纪大了,也不咋出去,你们年轻人见多识广的,就陪老头子我唠唠嗑!”禾老爷子也劝道。 马氏在边上,皱了眉。 就是有禾家拿来的口粮,她也不愿意让人留下来。 蒋家两位舅舅略一迟疑,便点头答应了。 禾早就回去拿东西,除了派了两个下人帮忙做饭外,自己与七宝也来作陪。 陈氏在家里也接待客人,蒋家又是两个男子过来,也不好出面。禾春儿年纪也大,就留在家里帮衬陈氏。 禾早便与七宝过来,也算是尊重之意。 她也大方,拿来的有几斤驴肉,几斤猪肉,还有一尾鱼。剁了鱼头熬汤,其他的却是蒸了做了酸菜鱼。味道是很棒的。 七宝是个爱吃腥的,吃得很欢快。 自从有条件后,禾早就不勉强自己吃不喜欢吃的,就只挑那鱼腹上最嫩的肉吃,鱼汤却是不肯喝的,嫌太腥。 蒋家两位舅舅显然在家里也是不常吃肉的,一开始还拘谨,后来就放开了,都是大口吃着饭。 马氏更干脆,将鱼头熬的汤往小米饭里倒了半碗,吃得津津有味。 吃着吃着,江俊就迟疑地问禾早家里那山坡上的家畜还养不养? 禾早便知他是动了心的。 蒋家养了一群羊,日子过得富足,自然知道饲养家畜的好处。 她就笑着回答:“韩府的呆管事正帮着我们找种鸡种鸭,到来年春估计就好了,只是价格怕是太贵!” 其实,如果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韩府就会拉来一批鸡蛋鸭蛋,要想赚钱,自然是要趁着这个年头赚。今年过年家畜的价格,铁定比往常翻了十倍都不止。 蒋俊就哦了一声,眼睛亮了亮,看着禾早夸赞道:“我听说家里的生意都是你帮着打理的,可真是能干!” 禾早低头笑着要装谦虚。 禾老太太就突然开口:“早儿,你蒋舅舅也想在他们村那山坡上饲养家畜,你有经验,好好跟你舅舅说说,不要让他们走了弯路!” 蒋家村的山坡? 禾早眯着眼睛想了想,便冷笑。 蒋家村偏南,而古阳城的南边,却是平原。北边是山地。 那一片的山坡离蒋家并不近。 抬头迎上蒋家两人期盼的目光,禾早淡淡的:“家畜不好养,得费心费力,人手也要足够!还有山坡上,也要把好关,山坡上吃鸡鸭的猛兽多着是。不自己养,光靠别人指点,是不行的。” 她的话不算客气。 蒋俊蒋丑脸色都不太好看。 禾早磨了磨牙,哼,想撬我们家的生意,还指望我给你们好脸色看。 又是****求办事又是来撬生意,脸皮也忒厚了点。 七宝也眨巴着大眼睛,很愤怒。 禾老爷子就为蒋俊蒋丑倒酒,缓和气氛:“她一个毛娃子,懂啥!现在就是想养也没法子,得有种鸡不是!” 蒋俊蒋丑都面前笑了笑。 之后,两人就没有再提厚脸皮的要求。 出门后,七宝气愤愤的:“他家也不太不要脸了,想抢咱家生意呢。” 古阳城就这么大,有一个蒋家与禾家争,那生意肯定是要下降的。 实际上,禾早与七宝也不是那么小气,自家养了家畜就不允许别人养了。 这两年三房挣了钱,外面多的是人模仿,但是那些人知道分寸,没有明目张胆****求经的。 这蒋家人仗着自家是禾老太太的娘家,就敢得寸进尺! 要是关心真亲近也就算了,偏偏是平日就不走动的人家!一开口就求两件事,也是太贪心了。 回去后,家里也是刚刚忙乱完。 ****来的客人都回去了,陈氏与禾春儿也一脸疲惫。 都是平日关系比较好的邻居,****求情,不好直接拒绝,就一直在打太极。 这****的人,有一半是隐瞒了田产的,还有一半,却是买地的时候做了白契,明面上,官服是不认可的。 现下朝廷突然丈量土地,所有人都慌了神。 陈氏就叹道:“早知道,还不如就做成红契呢,不过多掏俩钱,这心里头却舒坦!” 禾春儿便笑:“咱家买地,那税银就不下百两,咱早儿却是眼睛都不眨的拿出来了!要不然,如今犯愁的可是咱们家!” “可不是哩,你爹就是管这个的,咱自己却犯了事,说出去抬不起头的!”陈氏也很唏嘘。 637.第637章 枕头 “这事,等爹回来问问该咋办,乡里乡亲的,这么多人都是白契,真一笔抹了,这一二十年也就白辛苦了。”陈氏的心情很沉重。 等到禾老三与四宝回来,两个人的神情都算是轻松的,显然是已经被人指点过,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陈氏就将家里的事说了下,想了想,又把老宅的事也说了下。 禾老三便忍不住皱眉,半晌叹道:“这关系都是太近,有的话就不好说出口。” “不过,也没啥,咱爹来前,那父母官和司农馆的大人也都嘱咐过了,按照旧例就好!今天去那里正家里,他也说往年好机会大面积盘查土地,基本上是按照旧例走的。其他的他就不肯说了。” 禾老三是官,里正却不算官身,官民有别,有的话却不好说。 “只一点,咱家不收礼!”禾老三态度俨然。 这点禾家人也是料到的。禾老三的性子,也压根就不是会收礼的那块料。 不管事情最后办得咋样,能问心无愧就好。 再说了,如今的三房还真不缺这点银子。 精品屋不过开张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开始盈利了。本钱已经全部挣回来了。 禾早也与呆管事商量了喜爱,各派了一人南下去找稀奇的货源,还有采买手艺巧的匠人,女子。 精品屋是要连锁开的,如今才开了三家。 陈氏几个都忙点头:“可不敢收哩,他们****送的东西,都让拿回去了!” 可是费了不少口水。 禾老三就点点头。 时间晚了,禾早,四宝,禾老三与七宝就去书房说话。 七宝虽说还小,但让他有意识地接触这些,对以后考科举是有好处的。 禾早的意思:“咱不要太出挑,以免惹到人,但是也不能做得太平庸,坑了老百姓!” 四宝也点头:“丈量土地没啥难的,人手都是现成的,关键是看村镇上里正的配合!要是人家不配合你,那就极难下手!” 禾老三便迟疑了下:“这可得是个人头熟的来了才行,按理说我一个司农馆的小官,这种事也轮不到我做!” 往年,都是县官身边的师爷主簿做的。 而且,丈量土地额外收入能挣的特别多,总会收到各种送礼,但是,也不知道这回,怎么落到禾老三头上了。 禾老三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尤其是听到了那个里正悄悄的两句指点,不过是丈量土地,这里面还有很多小窍门。 刚刚入行的根本就不懂。 禾早想了想,便道:“这差事目前看着倒像是个烫手山芋,但是,那县官大人无缘无故的,也不会和咱们禾家过不去,没必要害咱爹!只办这差事的时候,咱家还是小心些妥当!”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还是按照坚决不收礼,好好与各村里正处好关系,先量好土地,其他的放到后面。 禾家这边在焦头烂额,第二天,韩府就派了人过来,是呆管事带着过来的,一介绍,就让三房大大惊讶,那竟是韩大人手下的一位幕僚,姓庄,名庄臣。对这些经济俗事是极其精通的。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送来了枕头,太及时了。 禾老三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似是不知道韩家这是何意。 禾早却也算了解那位韩大人,知道他这是主动向他们家示好。 呆管事话说得也很客气:“我家大人知道府上正为这事着忙,怕忙不过来,便派了庄先生来助一臂之力!” 听听人家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那庄臣有些孤傲,但态度还是可以的,等呆管事走后,也不急着去休息,直接就让拿出来七贤镇的地图。 禾老三一呆,便忙忙将细心卷起来的一个卷轴给拿出来。 庄臣有些看不起女子,斜眼瞅了禾早好几眼,才将卷轴打开,细细指点禾老三该注意的地方。 禾老三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 禾早在旁听着,觉得这人也是真心指点,心里头便放心了些。 之后一连十多天,禾老三都忙着跟庄臣,带着人,拿了卷尺和册子,跑来跑去。 大冬天的,天气冷得厉害。 人回来后,脚上都是冰冷冰冷的,就是穿再厚实的靴子都不行,没几天,脚上就出了冻疮了。 那庄臣也是如此。 禾老三对庄臣便剩下满满的感激了。 庄臣是府城盐运使身边的人,对于古阳城来说,那也算是土皇帝身边的近侍了。 后来禾早才听说,不光是五贤镇,就是其他乡镇,韩家与知府门下幕僚都派有人去帮衬,这下子都人心惶惶的,都不敢像往日那样打马虎眼。 都是仔仔细细测量着土地,然后记录在案。 禾早在心里称赞了一声妙。 如今隐瞒土地,偷税漏税,并兼并土地,已经是十分普遍的大问题了,但凡一个封建朝代发展个一二百年,就会发生这种现象,造成的后果便是百姓越来越穷,没有田地可以裹腹,而富户与贵族越来越富。等到再发展数年,百姓们养活不起自己了,就会揭竿而起,改朝换代,再重新开始。 当然,如今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但是,韩琦用了这一手,显然是想得政绩的。 明年就是三年考核的时候,他这段时间一直被杜巡抚刁难,想必是通过这件事来提高政绩的吧! 这乡下地方,杜巡抚管不了,所以,事情进行得还是相当顺利的。 这半个月,陈氏与禾春儿便都待在家里。 倒是四宝,七宝已经去县城读书去了。 来年等童生试过去,禾家就准备让七宝去县学上去,晚上回来,则由金先生继续教导。县学是整个县城最好的学府,先生们也是以教四书五经为长。四宝能多听听这些先生的课,对他自己也是有好处的。这还是金先生主动提出来的。 他与四宝七宝相处两年,也是真心为这两个学生打算。 县学进入的条件极为严格,有年龄限制,还要考过童生试才可以。 所以,四宝对自己眼球也很严。 陈氏也想跟去的,但是,如今家里正找人去了深山里采伐木头,又请人制作家具,根本离不开人。 她只得眼泪汪汪地看着两个儿子离开。 638.第638章 亲事说定 一个月后,禾老三的差事才算办完,庄臣帮他写了陈条,交了上去。然后就告辞了。 禾老三这才松懈下来,请了假在家里好好歇了几天。 天气越来越冷了,进入了腊月,已经下了两场雪了,虽说路上极不好走,但是,对于刚刚经历大灾害的百姓们来说,这雪就是来年丰收的保证,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大街上出来游玩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天,李家就又来人了,这回李家的礼数做得异常恭谨,请的是大武县的一位主簿大人来说媒。 大武县刚刚经历了一番宦海沉浮,这刚上任的主簿大人,李家能这么快就与其交好,也能看出李家的能耐。 这回,禾家没有再矜持,含蓄地表示同意。又交换庚帖,对八字。 主簿刚走,李宏缀就****了。 不过是说亲的第二天,禾春儿害羞得躲在屋里不出来,听说李宏缀****,那脸上就晕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 禾老三也很吃惊:“宏缀这孩子,倒是也……挺有心……” 媒人刚走,他就****来献殷勤,好吧,作为未来的老丈人来说,这心里头还是舒坦的。只是,再细细看了看****来的年轻人,想到以后自家的宝贝闺女就被这人给领走了,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陈氏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对李宏缀热情得不得了。 李宏缀落落大方的,送来了一车礼物,又异常殷勤地陪着禾老三,陈氏说话。 按理说订了亲,男女方就不好再见面了,就是****,不是逢年过节的,也不好。 但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 李宏缀还是行的侄辈礼。 禾老三想了想,迟疑着还是开口:“那啥,宏缀啊,既然来了,就去老宅那边坐坐吧。” 屋里正热闹的气氛就一滞,半晌,陈氏才也笑着点头:“来了,是该与长辈见个礼。” 李宏缀就忙起身:“敢不从命!” 禾早就撇撇嘴。 老宅前不久又闹过一场笑话,那禾老二听说禾老三要丈量土地的差事后,几天都没有露面,对外称是自己病了,但实际上,三房的人都知道,他心里头不舒坦。这也就算了。三房也没有指望他能够欢欢喜喜恭喜三房。 但是,没两天,可能是想通了,又听说从府城来了一位幕僚帮衬着禾老三,他心里头就不是滋味了,趁着喝醉了来三房家里耍酒疯,当着好几个客人的面,将禾老三贬低得一无是处。 大意就是禾老三故意埋忒他这亲兄长,有油水的差事要去请外人,也不肯给他这个兄长做,好处都让外人得了去,让他沦为了笑柄。 禾老三当是就被气得脸色发青。 其他客人也都特别尴尬。 四宝忙叫来了禾老爷子。 禾老爷子倒是个知理的,急忙就赶了来,骂了禾老二一通,他如今口舌不利索,骂人也不畅快,禾老二听着也不耐烦,最后直接顶了一句:“你老也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往年待我亲,现在却愈发不待见我了,可见是嫌我群殴不如老三会挣钱有本事了!既如此,以后也就当没我这个儿子!”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倒是把禾老爷子气得身体颤了颤,差点跌倒。 这之后,禾老二就总不来乡下,他以前就不怎么会老家,如今更是一个月都见不了一面。却偏偏喜欢去镇上的酒店了,风月场所了,到处叨叨三房的坏话。 不管是老宅还是三房,都对他咬牙切齿的。 禾早当然气不过,与四宝暗暗商量了下,四宝就从县城找了几个地痞流氓,等着禾老二从风月场所出来,拿大麻袋将他一套,揍了个饱。 禾老二鼻青眼肿的,气势汹汹地来了老宅告状。 他一口咬定是三房派的人。 但是又拿不出证据,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就又气又恨又心疼,骂了他几句,又悉悉索索地将养老钱拿出来,给他去治伤。 自此,禾老二越发得意。 禾老三也是看透了他这人的本性,不止一次的叹息过:“你二伯就是被你爷奶给惯坏了啊!” 他心里头,对这个二哥,也是有了芥蒂。对老宅也是有个心结。 李宏缀跟着去了老宅,禾早没有去凑热闹,原以为气氛会欢快,但没想到却看到两个人都微微沉脸回来。 李宏缀是绝对不会说的,晚上不好留宿在禾家,就急匆匆往镇上租的院落里去了。禾老三忙派了两个人跟着去照顾。 等人走了,禾早又再三询问,他才叹口气,语气有些闷:“你爷奶不咋高兴,说你大姐的亲事都没经他们同意!” 禾早一时无语。 按理说家里晚辈的亲事,是该长辈们同意的。 但是禾家的情形又有所不同,先不说禾三房已经被分了出去,光禾橘儿那事,就足以让人心里有心结。 如今禾家的人都知道将禾橘儿嫁到深山沟里,是禾早与禾大姑合谋的。 禾老太太这心里头藏着恨呢,如果真的握住了三房几个姊妹的亲事,那一定也是往火坑里推的。 所以,早在之前,禾老三就有意无意跟禾老爷子提过,自家孩子的亲事,他和陈氏两个人做主。 禾老爷子也是默许的了。 这回,李家****提亲,昨天那么大阵仗,别家不可能不知道,倒是老宅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之前在县城的那回,禾老三也对禾老爷子报备过,对方也没说什么。 如今,却突然来这一招。 真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才好。 三房的人都有种感觉,似乎,老宅这是故意给三房添堵的。 禾早也安慰禾老三:“就是白说两句,没啥!” “当着宏缀的面,这里子面子都给丢光了啊!唉!”禾老三深深的叹气。 禾春儿强忍着羞涩,也安慰道:“爹,我奶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她就是那么一说!也不会少快肉,就随她说吧!咱家分了出去,亲事****本就不用他们同意!” 禾老三缓缓点滴啊头,心里头还有句话没说出口。 不光是禾老太太,禾老爷子那行为,显然也是默许的。 他对三房也是越来越喜欢了啊! 639.第639章 孵蛋 这是件不愉快的事,禾早很主动就转移了话题。说起禾春儿的嫁妆来。 陈氏就笑得合不拢口:“这木头都有了,就等着做家具了,金银首饰咱家里却是不缺的,如今,早儿开的精品屋里,首饰多着呢,都是好样式!只不过,还是得去正经的老银楼打制点钗子金项圈啥的。” 精品屋的东西,是要戴出去的,这些,就是压箱底了。以后手头上一紧,就能换钱。 禾春儿脸色羞红,微微低了头,声音很低:“娘,准备得就够多了!不要再打制首饰了,咱家里就有!” 之前禾家在大武县那边也买了百亩良田,如今又买了两间铺子开精品屋,还有府城的那一座宅院,这已经抵得上府城的千金小姐们出嫁的陪嫁了,实在够多了。 这些都是禾早帮着家里挣来的,父亲和两个兄弟都帮着打理,只有自己这一年,只顾着养伤,什么也没管过,拿这么多,却是问心有愧。 禾早知道她的心思,就细细安慰她:“大姐,你又自寻烦恼了,这些本就是为了你准备的,说起来还是委屈你了呢,咱家才刚刚发达,你的亲事就定了,咱家如今好歹算是个官身,那李家,也就是一般的富户,李家哥哥还不知道什么能够考取个一官半职呢!他们家有钱,你过去再没有电陪嫁,未免会被人看轻!再说,以后咱家会越来越好,挣的钱会越来越多,你这么早出嫁,还是吃亏了呢!” 禾春儿顿时哭笑不得:“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禾早不由掘嘴笑。 禾老三也点头,对自家的未来前景很乐观:“就是,咱家以后会越来越好!” 禾春儿咬着唇低了头没做声。 刚禾早说的李家地位低,其实,却是故意夸大的,李家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要想考中进士也不是不可能的!一旦考取了功名,那地位就不是禾老三这被封赏的官职所能比得了。 因此,禾家才对会这门亲事这般满意。 李家人口简单,没有直接的婆婆,只有一个太婆婆,嫁进去无疑会很轻松,也没有别的大家族那么多的妯娌惹是生非,却又偏偏富裕,不缺钱财,李宏缀本身就上进,假以时日,必能考中个功名,他本人也长得玉树临风,对禾春儿也十分爱慕…… 啧啧,简直是没有半点缺点啊。 禾老三对自己选女婿的眼光满意极了,转眼又看到禾早正在傻笑,便皱皱眉,唉声叹气一番,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但是一张大就得给人这点太让人不爽快。 …… 韩府很快就运来一批生鸡蛋生鸭蛋,还有一百只母鸡和一百只母鸭,都是能做种的。这就十分难得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 禾早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鸭蛋已经可以开始做了,禾春儿就接手了过来,反正她也是管惯的,暂时不回城也没事。 禾早却有些犯愁。 她时常盯着那些母鸡母鸭,眼睛里散发着绿光,像是饿极了的野狼一样。 长工短工们都上山坡了,三宝自然也上去了,禾夏儿便跟着禾早帮忙。 她便纳闷地问禾早:“你是想干啥?” 禾早闷闷地说:“要是现在就能孵鸡蛋鸭蛋好了!” 禾夏儿便睁大眼睛,惊讶于禾早的异想天开:“这天冷得都下雪了,咋能孵出小鸡来!” 她自然不知道在后世随着科技的发达,冬季孵小鸡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 禾早却沉吟着:“如今离过年还有一个月,要是时间得当,到年后正好有一批……” 后面她的声音低下去,禾夏儿没有听清是一批什么。 禾早却已经下定决心,猛地跳起来让人将这几天收的鸡蛋鸭蛋找出种蛋来。 有了蔬菜大棚的经验,她脑中已经有了大致计划。 所以,一边让人挑种鸡蛋,她则下了山,找了两个力气大的长工,开始按照她说的方法制作烤炉。 这种烤炉与前世西方在没有烤箱诞生前用的烤炉很相似,只不过不是镶嵌在墙壁里头的,而是故意将一个蔬菜大棚里的菜都拔了,在中空的土地上加盖一层薄薄的水泥箱,从大棚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这种水泥箱上面没有盖子,前后下面却都极薄,又不至于轻轻一碰就碎了,这时候的水泥匠还是靠谱的,建造得很符合禾早要求。水泥箱不光下面能有火散热,两边也都加盖了中空的泥胚,用来闷火。一个蔬菜大棚里,总共盖了六个这样的水泥箱。 最后,水泥箱的上面,则专门做了一个容易搬运的类似烟囱一样的铁质圆筒,轻轻放到水泥箱上,前后都能被固定住,两头还设计了木头手柄,这样,搬运的时候,不至于太烧手。 一个水泥箱约莫能松松放下二百枚鸡蛋,这六个就是一千二百枚。 如果方法妥当,那么到过年的时候,就会有千只小鸡小鸭出世。 只不过,在这样纯粹人工,条件又极其简陋的年代,所需要费的人手就很多了。 禾早也不觉得自己能一定成功,只是要尽全力去试一试罢了。 当水泥箱盖好,又燃了火散湿气,这就花费了五天时间。 等水泥都已经硬邦邦的,没有一点湿气后,禾早就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棉花扑在水泥箱底部。再把鸡蛋一个个小心放入。再将圆筒放上去固定好。 最后,就只等烧火了。 柴火是远远不够的,幸好,家里之前收集了很多羊粪,枯叶枝,都是很适合闷火用的。 禾早做这些,一家子都来帮忙。 村里的人也好奇禾三房家又在捣鼓啥,但是,来凑了两天热闹,都没看出个名堂来,便都散了。 禾早就安排了八个人,分为两班,保持火的温度,必须控制在35度左右,从早到晚都不能松懈一下,停一段时间,就得将圆筒搬下来,将鸡蛋鸭蛋挨个翻一翻。之后,继续用火烤。 禾老三原本还担心着自己办的差事,但是,等看到了禾早的所作所为,那上交的差事早就抛到了脑后,天天一大早就来看人工孵蛋。 640.第640章 又过年了 他其实保持着怀疑,但是一直以来对禾早的盲目信任,又让他萌生了很多期待。 丈量土地一事一直到年关,也没听到有人提起,似乎只是那么一查,至于结果怎么样,没有人会在意。 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就大大松口气。 禾早的第三个新年很快就来临了。 过了年,她就是满满十二岁,在古代,也是能够说亲的年纪了。 这一个月,三房可谓是顺风顺水,精品店的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尤其是到了年关,无数的小媳妇大姑娘们都纷纷涌向精品店,买自己相中的东西。 闹汤驴肉与松花蛋就不必说了,这回年前,向上进贡松花蛋的时候,韩家特意交代了要备上五十坛子的闹汤驴肉送上去。果然是龙颜大悦。 然后,禾家就得了很丰盛的赏赐。 京里都有了表示,府城与县城自然也各有表示。 三房也算是有了额外一笔收入了。 再就是,那一千二百只小鸡小鸭孵出来一千零五十五只,剩下的一百多只却是只孵出个半型。 小鸡小鸭就养在温暖的屋里,让人细细喂养。 禾早则将那一百多只的半成型小鸡小鸭高价卖了出去。 人都说,这种未成形的小鸡小鸭最有营养,一些达官显贵家就喜欢这一口。 禾早也没卖给别人,只是卖给县城的酒楼了,临过年,也是给人家招揽点客人。 大棚蔬菜也照旧卖的火热,只不过,今年的大棚蔬菜不只禾早一家罢了,大棚蔬菜说白了,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实验多了,总能成功的。 所以,大棚蔬菜今年的生意不如前两年,挣得也较少。 禾早却没有放在心上,蔬菜大棚是奢侈品,前两年除了富人贵人们买,那些小门小户也会为了三十饭,咬咬牙,买上一些蔬菜瓜果。所以挣得就多。 但是,今年,大部分平民百姓家里连正常的裹腹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奢侈品了。 来年,就不会还是这样的情形了。 见她一点也不慌不忙,禾春儿不由想到了月把前她大手一挥,将一个大棚蔬菜里的所有东西都拔光的场景,莫非,那时候她就猜到如今的光景? 禾春儿不由就带了由衷的敬佩。 如今这个妹妹是越来越聪明,她这个姐姐可真是比不上啊。 金先生照旧回了老家。 四宝,七宝也回家过年。 韩府那边却派人送来了年礼。 这是很稀罕的,至少往年,韩府都没有任何表示! 今年,他家如此示好,莫非真是为了古川那事的缘故? 禾早想了想,也想不出个理所然来,既来之,则安之,她很坦然地收了韩家的礼,又按照禾家的东西,同等价给回了过去。 禾老三很满意:“嗯,就是这样,咱两家是堂堂正正的合作关系,也不用想那么多,人家送礼了咱就按照礼数再还回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再分不清敌人动静时,以不动制一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年三十饭,一家六口加上禾夏儿,三宝,八口人,吃得热火朝天,气氛融融。 等到晚上的时候,就一起去了老宅。 他们此次来,也是送下一年的孝敬银子的。 因为如今禾老三也算是个官身了,家里的生意又都是挣钱的,给的养老钱自然不会少。 就像这回,一口气就是一百两银子。外加老两口各一套新衣。 但禾老太太却从不是个满足的,张口就是一句:“你家挣那么多钱,就给这么点,可见真是当了官了,不把我们这老不死的放在眼里了!” 她从来都只会这一招。 禾老三初时会不自在,但慢慢的,心肠就会变硬了。 禾老爷子瞪她一眼。 给一百两银子她还嫌少,那几个儿子一年到头,能不朝家里要就不错了,哪里敢指望他们拿银子。 再说,老三这人是很孝顺的,除了这年关时候给的钱,等到数伏天了,就会再偷偷给一笔,今年是一百两,数伏天想必也会是这个数目,一年二百两,足够他们攒下好多私房了。 禾老爷子反正是比较满足的。 他其实除了偏心一点外,人还是比较公正的。也并不在怎么贪心。 好容易将不满的禾老太太哄下去,眼红的马氏就也开口了:“你们家这几个月过得可真是热闹,让人看了羡慕的不行,那天我从你们家门前过,看到里面院子里摆了老多家具啥的,是给春儿制的嫁妆吧!唉,咱春儿就是好命,估计不光是家具,就是陪嫁的宅院庄子也不少吧!啧啧,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了!小姑出嫁的时候,可没多少陪嫁哩,就是我家连翘,更是连个影儿也没见!” 她这话委实不好听。 三房的人都皱眉。 其他人看向三房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殷羡。 忽然七宝就冷声冷气地说道:“真羡慕,那大娘娘你也学我二姐,动脑子挣钱去,我家的生意,全是我二姐想的主意!” 他过了年,也就十岁了,这般说话,也有点不尊重长辈了。 禾老三不由呵斥他一声,七宝低了头,做出一副委屈状。 禾早就似笑非笑:“大娘娘,要担心嫁妆,也该先担心我夏儿姐才是,她可是大房的嫡长女哩!这出嫁,咋的也在连翘姐前头!” 马氏眼睛一闪,不由恨恨看向坐在禾早边上的禾夏儿。 禾夏儿这一年吃得好穿得好,心情也跟着舒畅,倒是养回了不少肉,脸上也白里透红,虽说身材还是削瘦,但是与之前那种愁苦像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马氏的脸色就沉了沉。 就知道禾夏儿到了三房,是要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她当初也曾想让连翘去三房,但却拒绝了! 哼,三房的人,就是故意和她作对! 她便阴阳怪气地开口:“哎呦,这可是不敢想的事,那禾夏儿不早就投奔你们家了,咋,你家现在富得流油,连副嫁妆也不舍得出?” 她还想再说,禾老爷子忽然就沉了脸,猛地拍了下桌子,冷冷的:“废话少说,吃饭!” 马氏就如被什么东西给猛地捏住了嗓子一样,脸色很难看。 641.第641章 县试 这一顿饭,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禾老三请了几天假回来过年,****的客人很多,包括哪怕是他们富裕后都没有上过门的陈家。 陈老爷子是个迂腐的秀才,自己特意抽了初二下午的空,来到禾三房,并语重心长与自己的女婿谈心:“你走了****运,一朝被封为官职,以后可不要再做生意勾当了,平白让人瞧不起!” 禾老三就掘掘唇。低头不做声。 陈家不喜欢他这个姑爷,同样的,他也同样不喜欢陈家的人。 陈老爷子见说了半天,他连应声也不应,不由气愤:“你这个人当了官就翻脸不认人了,好,如果你不待见我上们,以后,我就没你们这门亲!” 屋里的其他人都在低声说话,猛地听到这声怒气冲冲的声音,不由都特别惊讶,抬头朝这边看来。 陈老爷子将袖子一甩,再高傲地将三房的人环视了一圈,冷笑:“不过是最低贱的商人罢了,以为被封了官职,那骨子里的重利轻义还在!你们禾家这门亲,我可攀不起!” 说完,就大踏步朝外走去。 屋里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半晌,其他人才赶紧跟着一起走了,都是挺尴尬的,本来,陈禾两家关系并不好,陈氏对娘家人也不亲,当初禾家富裕的时候,他们不好****来,后来,禾老三被封了官,自己老爷子就心动了,甚至主动登门示好,但是这迂腐的脾气却一点也不改改,这不,原本好好的,现在关系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还僵硬了不少。 唉! 陈家人唉声叹气地走了。 剩下三房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很无语。 禾春儿安慰地看着陈氏,后者就轻轻一笑,脸上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黯然神伤:“没事,你们公公就是这个脾气!” 禾早给禾春儿使了个眼色,后者就笑着亲自为禾春儿沏了杯茶,双手彭给陈氏:“娘,今天是公公他们态度不好,您也别生气,大过年的,为这个生气也不值得,我作为外孙女,就代表他们给您赔罪!您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她温软地说着,陈氏的心情果然打好,接过禾春儿的茶,看着她脸上那丝毫没有掩饰的笑容,心里想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没有白费,这个后闺女到底是向着自己的,可真是不容易! 次日初三,他们一家还是去了陈家。 如今三房的地位不一样了,对名声就更要看中了,以往可以任性去做的事情,如今却反而要好好思量了。 陈老爷子仍然端着架子不见人,倒是其他人的态度都明显好了不少,哪怕是有些冷嘲热讽的,整体来说,比往年来要好得多了。 三房的人也没有那么闲工夫去哄劝陈秀才,见他一味地生闷气,就干脆不搭理他,至于其他人就自己说话,最后吃了饭,就都起身告辞了。 陈秀才的鼻子差点没有气歪。 等到初四早上,禾早一家就启程去了县城。 县城里比村里头更热闹,****送礼的贺年的都有不少人,还有好多以前压根就没有交往过的官宦人家。 禾老三与陈氏都打起了十足的精力与小心,总算是没有出大差错。 李宏缀也是初四当天上的门,并送了两大车的礼物。 禾老三与陈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禾春儿也羞得躲回了自家屋中。 吃元宵,龙抬头,一转眼,就到了县试这天。 从过年后,四宝为了这一天一直勤奋苦学,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到底上学时间晚了,起步晚,就算是有禾早帮他做的复习记忆册子,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不过,他却有一处优势。 自家本是穷苦出身,却机缘巧合,被封赏了官职,这对于一般的人来说,也算是难得一个经历了,再加上,家里的生意杂事他都有插手,也算是有了历练。 李宏缀也特意将自己考中秀才的一些经验告诉他。所以四宝的眼界其实不是时下那些一味读死书,全靠着自己死记硬背的读书人所能比拟的。 陈氏禾早她们早就将考试用的小竹篮框子,笔墨都准备好了,还另外备了穿着吃食。 二月份,天气还很寒冷,四宝身上的衣服也是现做的,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还拿了一件厚厚的罩在外面的狐狸毛大麾,还有一双手套,和一件竹青色的围巾,预防在里面感冒。 吃食上也很讲究,温热的烩菜,拌好的松花蛋,咸酱肉,干拌豆角,切好的山楂糕,几个刚刚炉好的烧饼,一竹筒的开水。当然等到吃的时候肯定会凉,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考试期间,考官们不可能让你取火热饭。 县试都是考一天中间隔一天再考,一直考五场,中间那天又是看榜的日子。如果哪一场没有过去,就可以直接回家走人了,第二天的考试也不必继续了。 禾老二,大宝,二宝那会儿,也都是如此,所以,禾三房也算是有经验了,面上淡定,心里却都心神不宁的。 第一天的一个白天,禾老三请了假,压根没有去司农馆,他这个差事说起来很清闲,只要上面没有差事,每天只要点个卯就可以回来了。 陈氏也坐立不安的,干什么都没精神,中午想打起精神给家里人做个芥腐肉,差点拿刀切了手。 这么多的事,禾早当然早从老家来到了县城,她与禾春儿,禾夏儿也什么也不干,只坐在厢房,烤着火,嗑着瓜子,胡乱说着闲话,再时不时往外面张望。 金先生却很淡然,也不给七宝放假,依旧在书房上课。 七宝倒是抓耳挠腮的,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午饭也没好生吃,一直熬到了傍晚,禾老三就收拾收拾准备亲自出门接四宝去了。 禾春儿几个人赶紧跟着。 金先生也难得大发善心,让七宝也跟去,七宝兴奋得将手中的笔都扔了。一蹦一跳追了出去。 他们的时间掐得很准,刚到县试大院的门口,就听到钟响的声音,是考试时间结束了。 接着,便是守在门口的衙役将大门打开,从里面陆陆续续涌出来无数的考生。 因为是县试,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也有一些,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读了一辈子的书,却一直卡在第一个关卡上。 642.第642章 府试 聚集在门口的都是考生的家人,一个小小的县城,能来参加考试的读书人不多,但是,家人可就多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禾早竟有一种前世参加高考的感觉。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父母都是望子成龙啊! 闲话少说,七宝眼睛最亮,一眼就看到了夹在考生中间出来的四宝。 大概是考了一整天,他脸色有些疲惫,但神态却还好。 禾早暗忖他应该考得不错。 七宝跳着脚叫着,四宝也马上就看向了这里。 他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快步走了过来。 禾老三不善言辞,细细看了四宝一眼,张张嘴却只说出来一句:“累了吧!回家吃饭,你娘给你做好吃的呢!”一边却伸手将四宝的竹篮筐子接了过来。 四宝含笑点头:“真是饿了!我想吃热腾腾的面条配着介腐肉吃。” 中午准备的烧饼也足够,但是,到底不是正经一顿饭,因此,很想再吃些热腾腾的东西。 禾老三脸上就带了丝笑意:“早儿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早猜到你要吃这个,你娘在家里擀面条呢!” “就是,中午,咱娘做介腐肉的时候,我还说了你不在家,做了也没心情吃,就晚上做!”禾早笑嘻嘻地接话。 七宝则牵着四宝的手:“四哥,在里面好不好?” 四宝就含笑看他一眼:“你要是想知道,以后自己去体验下!” 七宝就嘟嘟嘴,往后扭脸看了一眼。 一家子说笑着往家里走。 “泉哥儿也要参加县试哩,只不过是他爹的老家,也不知道他考的咋样!”禾早说道。 “他一定考的比我好。”四宝很沉稳:“他从五岁就开始启蒙了,他本人也聪明好学!” 禾早就点点头。 要说四宝的试卷有哪点缺憾,就是他的字不算太好,没有文人的风骨。 毕竟,背书可以有技巧,但一手好的毛笔字却是实打实的,必须常年坚持苦练才会有所成就。 四宝读书才有三年,从十二岁那年才开始启蒙,就是天天下了苦劲儿去练,也不会超过如刘玉泉这种从五岁起就开始练字的。 这是个缺憾,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 所以,禾早只是想了一想,就将之抛到了脑后。 回家后,陈氏对着四宝也是嘘寒问暖,亲自将热饭热菜端到四宝面前,四宝也顾不得矜持,大口吃起来。 吃完饭后,金先生就让人传话,让过去一趟。 这是要说白天的考卷了,禾家顿时变得很安静,生恐会影响了书房那边。 四宝将卷子默写下来,金先生看了看,说了句:“差强人意!” 不过,又加了一句:“应该不会落榜!” 第二天,三房派了人去看成绩,四宝果然榜上有名。 第三天,照旧。 一直到了第五场,一连坚持了九天,是个人都受不住,四宝从考场出来,脸色都是青的,比第一天要难看多了,但是,总算是松了一口劲儿。 这考试时间太长,就是再胸有成竹的人,也是身体心理受双倍折磨。 好容易考完了,觉得世界一下子明媚了。 第十天,禾早他们亲自去等成绩登榜,其实,每天的卷子,四宝都会默写下来让金先生看,金先生也已经有了断言。 三房的人心里都有数,只是难免会有些患得患失。 等到看到果然有四宝的名字,一家子顿时觉得踏实了。 回去也不急着回家,禾老三提议去酒楼吃饭,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祝贺。 四宝县试过去,就该考府试了,也算是踏出了万里长征第一步。 热热闹闹地吃了饭,四宝回家后,好好睡了一通,第二天起来,就又投入到府试的复习当中。 此时,已经快三月了,年前的丈量土地一事终于有了下文,从府城发下来的公文中,褒奖了各县办差官员的勤勉,然后便是疾言厉色,将一批隐瞒了土地的事主给下了大狱。 顿时,人心惶惶。 也有人仗着自家地头蛇的地位,而聚众闹事的,却被官府毫不留情给抓了起来,又砍了两个杀鸡儆猴。 顿时,那些闹事的人便彻底消停了,缩着脖子不敢吭一声。 再之后就是审讯判刑,那些隐瞒的土地发还给百姓。 至于买地签白契的,也采取了怀柔政策,一半回收官府,一半给签白契的主人。并没有绝人生路。 这一严一柔,着实将怀庆府的人给吓得一跳一跳的,随之而来的,却是知府大人与盐运使大人的名声越来越好,越来越得民心。 将兼并,隐瞒的土地发还给老百姓,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但,却也因此得罪了怀庆府的大族。 只要有能力隐瞒大批土地的,本身势必是大家族,都有点地位的。 因此,当事情一过,不服气的富户大族们就联手抵制知府与盐运使。 这场风波也涉及到了最清水衙门的司农馆。 禾老三也开始早出晚归的,就是四宝去府城考试,也顾及不上。 县试考过去后,就是府试不过,以后也不用重考,而府试,比县试的难度又增加了几倍,大宝二宝都是跌在了府试上。 因为知道三房家有钱,在府城也有宅院,早早的,禾老二与禾大姑就厚着脸皮来求禾老三了。 想让大宝二宝跟着四宝一起去考试。 都是禾家子弟,更何况大宝还是自己的亲骨肉,禾老三当然不会拒绝,又各资助了二十两银子,足够来回的花销了。 府城那宅院买了,却也只有几个下人守门,没有熟悉的照顾,一定会影响考试的发挥。 禾早就主动请缨,带上橘红清欢一起去给四宝做饭。 李宏缀也亲自来,要送人,他来了,原本也想跟去的禾春儿倒是不好去了,未婚夫妻,这样同行,太难为情了。 最后,是禾夏儿,禾早去。 刘家那边也来了信,刘玉泉也过了县试,也要在怀庆府参加府试,言辞恳切地邀请四宝去刘家住,刘家肯定会将四宝给照顾的好。 但是,禾家参加的考试的却不只四宝一个,总不能大宝二宝也让人家给照顾吧。 禾家就婉言谢绝了。 643.第643章 厨娘 禾早其实是不赞同带上他们的! 但是她也知道禾老三的心结,如今自家富裕了,禾大姑家里却很一般,禾大宝当初执意要过继出去的行为显得幼稚可笑。而且,大概是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在禾老三被赏官之后,大宝就再也没有登过三房的大门,包括过年的时候。 三房的一切都欣欣向荣,只有这一点,大概是禾老三永远的缺憾吧。 所以,禾早决定满足禾老三的愿望。 路上用了两辆车子,禾早与四宝坐在一起,大宝与二宝在一起,四宝小声安慰禾早:“等到了府城,如果那边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你暂且忍耐下来,总归就几天好了!” 府试,是四天。考完后回去等成绩。 而府试一过,就可以称为生员了,就是院试没有过,也不算是没有功名了,下年再考院试,就可以了。 大宝二宝都是在府试这一关上死了。 禾早便撅嘴笑:“四哥,你太小瞧我了,孰能分不清轻重!你放心,我会忍着,一直到考试结束!” 言外之意,等考试结束后,她可不会忍着了,如果真的受了委屈,那就一定要讨回来的。 四宝便看着她笑笑,又无声叹口气,眉头轻轻皱着,似是也为自家的这位大哥而忧虑着。 二宝相比较大宝来说,性子并没有那么讨厌,他不爱说话,不管人前人后都很沉默,并且,他读书比大宝,禾老二都要用功点,但总是考不中功名,并且,从日常二宝的一些行为来看,禾早认为这个二哥哥是不怎么聪明的。 考功名,那是从多少人中挑选的,没有一点小聪明,光靠死记硬背是不行的。 而与二宝相反,四宝就是聪明的代表。 不管出什么题,他都能很快举一反三,反应的速度让人惊讶不已。 所以,禾早凡事都喜欢跟他商量。 一路行到了府城,一行人直接奔去了禾早买的那座宅院,刘家没有邀请禾家****居住,便派了人将那宅院给打扫的干干净净,又派来两个厨娘再灶上等着。 禾早他们一进去,就感到了浓浓的关怀之意。 四宝却建议他们一起去向刘家致谢。 禾家虽说也想过让厨娘一起跟来,但是,毕竟是农家出身,四宝他们都不是挑食之辈,有禾早与禾夏儿两个一起动手,就可以了,没想到,人刘家想的更周到,更体贴入微。 其实,这时候也已经到饭点了,****去直接吃饭也不好。 禾早就让厨娘先随便做点东西填饱肚子,她则准备了礼物。 大宝自从看到这么一缩大宅院的时候就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从他眼睛的深处,能隐隐看到那隐藏的嫉妒与愤恨。 这是给禾春儿的嫁妆,但是,当初他过继出去的时候,可什么也没有,这三房,也太偏心了。,那个亲生父亲,也太偏心了! 不过,到底是长了几岁,又出去给人做了儿子,大宝也算是经历颇多了,不像以前那样冲动易怒了。 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愤怒与嫉恨。 送来的厨娘,厨艺相当棒,比禾夏儿这种常年在灶台上做饭的都要强很多。 禾早一行人吃的津津有味。 等吃过饭,要走的时候,大宝忽然开口:“你们去吧,要考试了,我可不敢闲逛,先去复习读书了!” 一行人便讶然,互相望望。 二宝似乎也有些迟疑。 禾早见状,便微微冷笑。 刘家送厨娘上来,就是再忙再急着读书,也不差这****感谢的一小会儿。 大宝二宝这样,分明是故意与他们唱反调。 四宝先开了口:“中,大哥,二哥,你们就留下来读书,我和早儿,夏儿姐一起去!” 大宝轻哼一声,淡淡瞥了禾早一眼,扬长而去。 二宝犹豫着,最后也笑着:“那你们就先去,等考完试了,我再去道谢!” “也中!”四宝含笑。 等二宝也走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倏忽不见了,淡淡道:“走吧!” 禾早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宝二宝住在自家宅院里,凭啥自家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也太过分了。 不过看四宝的样子,似是也难受,想了想,便小声安慰他:“四哥,你想想,你比他们强多了,有我这个妹妹帮你做小抄小笔记,你就是坐在车上,也不会浪费时间,拿出小抄背就行!” 四宝便忍不住笑:“咱们早儿最能干,也最聪明!” 等到了车上,他果然从荷包中拿出一下片禾早用羽毛笔写的东西看了起来。 这些都是比较晦涩难懂的,就是平日里一直记,等到考试的时候也会忘记。 所以,禾早就用这种方法,帮助他记忆。 效果反而比坐在书桌前一直死记硬背要强得多。 “回去后,我将我不用的小纸条送给大哥二哥一些吧。”四宝倒、 他自己从禾早的这种复习方法上尝到了甜头,就希望大宝二宝也能沾沾光。 “你自己看,就是我怀疑阿他们不会用!”禾早说道、 “试试吧,反正我不用那些了,给他们也不怕浪费!” 禾早就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了刘家,刘家是早得到他们上府城的消息,只是一直不见他们俩,便猜测是要吃过饭来,遂一见面,刘谦就埋怨道:“你们这孩子,既然要来,就干脆来了一起吃饭,连饭也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却不来,饭点过了,才过来!” 四宝就笑得很谦和有礼:“虽说这是刘伯伯的厚爱,但实在不厚着脸皮****讨饭吃,家里已经有您给送去的厨娘了,厨娘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刘谦就笑眯眯的,一直说着他们太客气了。一边将他们迎进去。 知道四宝要急着回去复习,哪怕是刘玉泉,也只是从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刘谦就打发他回去继续温习。 刘玉泉这段时间为了读书,也瘦的多了,只是,却越发显得眉目分明,腰细如柳了。 刘玉泉没办法,暗暗翻了个白眼。 四宝也很有眼色,站起身:“我们该走了,也不好一直叨扰!” 644.第644章 争吵 刘谦就点头:“如今温习功课最重要,我也就不留你们了,快点回去读书吧!”说着,又嘱咐两句:“你们如今没有大人在,自家一定要自制自律,千万不要出去玩,浪费时间,成败就在此一举!” 四宝与禾早,禾夏儿就郑重道了谢,然后告辞而去。 刘玉泉也跟着送到了门口。 还有一周的时间考试,所以,一回去后,四宝就投入到疯狂的苦读当中。 倒是大宝和二宝,一会儿出来溜达溜达,说缓缓筋骨,一会儿支使人倒茶倒水,没个消停,再过会儿,又要吃点心,说是饿得不行。 禾早气得想要骂人。 禾夏儿知道她脾气急,就慢慢劝他:“如今读书人最大,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禾早就冷笑:“有这会儿吃点心喝茶的功夫,也就有时间****给人家刘家道谢了,人家送来的两个厨娘,是专门给我四哥一个人送的吗,只送一个就足够了,送两个,还不是为的是他们!真是一点事也不懂!今天去刘家,我都没好意思很开口,也亏得刘伯伯是个厚道人,没有提他们俩,不然,咱们的脸都没处搁!” 禾夏儿也觉得大宝,二宝这事做得不地道。 你要是像四宝那样一直埋头苦读也就罢了,偏偏你一直出幺蛾子,自己浪费时间,还非要说别人浪费你的时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不是都说读书越多越聪明,她怎么看大宝,二宝读书越多越蠢笨了呢! 禾早生过闷气了,就将心思放在了菜谱上。 她与禾夏儿坐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拟定了一大堆的菜单,全是四宝平日爱吃的,禾夏儿又让人去问了问大宝和二宝爱吃的饭菜,也添了上去,反正是随手的事,禾早也没有阻拦、 等将菜单写好后,就拿去给两个厨娘看。 在刘家的时候刘,刘玉泉有暗示过,这两个人都是懂药膳的,在这种非常时间,将肠胃身体调理好,是非常重要的。 你不要一紧张,在考试期间肚子疼,急着上厕所,或者是吃的太过油腻,考场上出洋相! 这两个厨娘也是收益了得,不识字,但听说禾早将菜单念了一遍后,心里就都有了谱。 晚上吃饭的时候,那饭菜就明显更不一样了。 饭桌上有两样都是药膳,带着淡淡的中草药味,却不难吃。 剩下的菜都是几个人爱吃的,又搭配地营养很均衡。 禾早看了,非常满意,自认为这两个厨娘,已经可以当现代的高级营养师了。 这一周时间,禾早他们哪儿都没有去,就是在家里温习功课。 一直到考试前两天,从一直疯狂学习状态中的四宝便不再看书了,也不好出去散心,就在院子里逛逛小花园,又与禾早下下棋,说说笑,又练了一会儿阿澈教的拳法,一天就很快混过去了。 大宝与二宝却反而不见人影,大宝还出了门,冷冷地训斥他们声音轻一点,不要影响他和二宝读书。 实际上这所宅院地方不小,禾早与四宝又不是大声说笑,根本就不会影响大宝,大宝如此说,无非是想给人添堵。 禾早冷笑,忍着没有搭理他。 等到最后一天,大宝二宝的状态达到了一个极限,两个人都很暴躁不安,听不得一点想动,一个个在屋子里疯狂地翻书,等默背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有好多都不会背,大宝甚至气得将一套茶碗都给扔了。 禾早咬咬唇,暗暗劝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大宝如今的行为,的确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四宝便道:“咱们在家里也影响他们俩,不如出去吧,顺带去看看考场!” 这个好,禾早眼睛一亮,忙忙点头:“中,咱就去看考场,考察下地形!” 说走就走,两个人也不坐车,因为离考试的地方是比较近的,走过去,也就两盏茶的时间。 慢慢一路逛过去就好。 等到了府试大院门口,有许多考生都是第一次来府城,一说起来就是两眼一抹黑,所以今日都相约一起来看考场。 在门口,恰好遇到了也来看考场的刘玉泉。 禾早不由失笑:“你来干啥哩,你对这府城难道还不熟悉,还要特意走这一趟!” 刘玉泉就冷哼一声,姿态扬的高高的:“我就是愿意来,你想咋的!” 禾早便忍不住笑,摇着头:“我不想咋的!不过,你心态放的很好,想必是胸有成竹了!” 刘玉泉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就看向四宝说话。 两个人一路往回走,一边低声讨论着明天可能会出的题目。 刘玉泉早在之前,就已经将自己先生猜的题目告诉了四宝,经过他的同意,四宝又告诉了大宝和二宝。 刘玉泉将禾早他们送到了禾家门口前,才离去,那些小厮长随们跟在他身后,驴车也跟着,不敢劝阻。 见到他离开,才都送了一口气。 吃晚饭的时候,大宝二宝照旧来迟,拖拖拉拉的,就是不肯出来。 这是早前也发生过的,禾早就不让四宝等,直接开吃。 明明是饭店,他们却不出来吃,却让自己这些准时吃饭的挨饿等,是哪门子的道理。 可,等大宝出来,看到饭菜都被动过之后,就非常恼怒,甚至还说出什么寄人篱下的混账话! 要是依着禾早的脾气,她是一定要骂回去的。 四宝却悄悄劝她算了吧,不要给对方找落榜的理由。 如果这回大宝二宝还考不中,那回去后一定会把理由推给禾早,说正是因为她骂人,他们才心情不好,发挥失常。 这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禾大宝的脾气,禾早四宝他们是非常理解了。 因此,禾早就强忍着没有吵下去,但之后的每一顿饭,只要大宝二宝来晚了,就坚决不等人。 这次也是如此。 他们都吃完了,大宝二宝才姗姗来迟。 大宝由着性子,拍了桌子,骂了人,又摔了茶碗。 二宝倒是劝着他,前者却不领情。 禾早就口气淡淡的:“这一套茶碗,得值二两银子,上回,你在书房里摔的,也得一两五钱银子,等考完试,这银子还请你交过来,算是补偿损失了!我不要多,就要二两银子!” 645.第645章 考完 大宝的眼睛都睁大了,最后咬牙切齿地瞪着禾早:“禾小早,你可不要太过分!” 禾早冷笑,斜睨对方一眼:“你如今住在我们家,吃喝全是我们的,态度却如此不感恩,我伪善不能更过分!我还嫌我这脾气太好了呢,不然,早大扫帚把你轰出去了!” 大宝咬着牙,眼睛都通红了,是愤怒所致。 他猛地跨前两步,那手掌狠狠缩了一下。似是要打禾早。 四宝忙挡在禾早前头,脸色很难看:“这是要动手了么?表哥,你也算是读书人,只会冲着女人孩子逞威风算啥!” 大宝便恶毒地瞪着他:“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呸,一群得志便猖狂的小人!” 禾早就冷冷看了他一眼。 二宝也慌忙劝着,大宝总算没有再闹,将挡在面前的凳子一脚踢飞天,他自己则大步走开。 那凳子摔在地上,马上就散了架。 屋里一片沉默。 许久,二宝才尴尬地笑:“你们大哥他,脾气就是…” 话未说完,禾早却突然开口:“不是我们大哥,二哥,他只是崔家表哥!” 二宝的神情一怔,细看了下四宝的神色,见其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便无奈笑了笑:“是,那是你们表哥,早儿啊,血浓于水……” 但是,禾早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二哥,你站在我们的底牌,吃喝我们的,还请你说话也注意些分寸!” 禾早说话很不中听,就是好脾气的二宝也忍受不住了,恨恨拂袖而去。 四宝便叹:“如今,可是要把两个人都得罪光了,明天就要考试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们发挥!” 禾早就看着他:“那会不会影响四哥你发挥?” 四宝脸上就闪过一抹自傲:“我?当然不会,不然先生也就白白教了我了!” 禾早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那咱就不要操心了,他们两个,与咱们啥关系!“ 四宝看着她脸上那显然的冷酷,嘴唇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吩咐厨娘给大宝再端去一份热乎乎的饭菜。 总算是投靠自家来的,总不能让人家真的饿肚子。 晚上,四宝早早就去休息了。 而大宝与二宝的屋子,灯光却亮了很久。 禾早也不去管,自己睡自己的,明天早上还要送人去考场呢。 饭菜衣服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第二天早上直接拿上就可以了。 四宝神采奕奕的,胃口很好地吃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又吃了两个夹着酱肉的烧饼,还有半碟子的小黄瓜菜。 大宝二宝却没有精神吃,二宝眼睛迷茫着,无意识地扒着小米粥,一边嘴里嘟哝着什么,像是在默背东西。 大宝则阴沉着脸,好像周围的人都欠了他银子一样,没有一个好脸色。 禾早他们也算是见惯了,只当是看不到,等四宝准备好,就赶紧吩咐人将驴车赶出去。 他们今天坐车去,俭省时间。 府城考场外,人山人海的。 也不知道刘玉泉是怎么看到他们的,带着刘谦和几个仆从,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互相说笑几句,又互勉了几句,考场的大门就缓缓开了,参加考试的读书人排成一对,门前守着七八个拿枪侍卫,一个个细细检查。 禾早目送着四宝,刘玉泉和大宝,二宝他们进入了大门里面,心里头,也无端紧张起来。 她诚然对男子的功名不是那么看重,但不可否认,有了功名的人,以后不管干什么,路都会好走很多。 一整天她都没有心思干被的,府试与县试很不一样,这一进去,就得将四场全部考完才能出来,也就是说,四宝要出来,也得等到四天之后了,在考场里吃住四天,尤其是这样的天气还很凉,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住的。 禾早很庆幸,给四宝准备了厚厚的狐毛大麾,直接披在身上,倒是也能算作一件衣服,要不然,是不许拿进去的。 这四天,禾早趁机会将精品屋的一些问题解决掉了,比如说人手不足啊,就地现买。 而且,如今精品屋名声大噪,很多人都想要往精品屋里插人,想偷些技艺回去,所以,买人也是很需要技巧的。 在刘谦的帮助下,她很快就采买了二十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十个清秀手脚颀长的男孩。 等忙完这些,她又让工匠赶紧开始制作一种现代练习毛笔字的水洗布。 材料并不难找,但却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完成的。 因此,禾早将这个任务布置下去就没有再管了。 等四天之后,她将三个走路都摇晃,眼底发青的三个人给拖上了驴车带走了。 刘玉泉自有刘家人操心,不用她管。 埋头呼呼大睡了两日,就在禾早猜测这样一直睡下去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妨碍的时候,就突然被那边传来的一阵死丫的哭声给惊了下。 清欢疾步走进来,悄声:“二姑娘,崔家表少爷正在屋里摔东西呢,还一边哭,好像是没考好……”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并没有敢将大宝的咒骂声说出来。 禾早一怔,然后就是冷笑。 同时,心里土却也有些感慨。 她昨日故意激怒大宝,也未尝没有想让她发挥不好,以至于落榜的意思。 大宝这个人她太了解了,心眼如同针尖小,没有什么大才干,却偏偏是个心狠手辣的,又不将亲人放在心上。 他是个无情冷血的人,这样的人只要有了功名,就像是那灾荒前的蚂蚱,总要星火燎原。 因此,她不愿意大宝考功名。 可如今,听说他真的考不好了,她心里头倒是也有些不是滋味。 禾早将这些念头从脑子里甩了出去,不动声色地说:“考不好发泄一下也是有的,只是让人去告诉他,不要只顾着自己痛快而影响了别人休息!” 清欢应了一声,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很快,那边一直嘶哑着哭喊的声音停顿下来,然后是更加咆哮嘶吼的声音:“你算是哪门子的奴才!由你们这样帮着欺主的奴才吗,我要把你们都卖掉,都卖掉,卖的光光的,我看谁还敢来欺负我!” 646.第646章 生员 禾早不由扶额。 她无比庆幸幸好当初大宝有自知之明,怕他们这家人会拖累他,自己给自家找了个好去处,不然现在的禾三房,压根不会有这么兴盛。 那边的咆哮还在继续,她得赶紧过去阻止人,免得吵醒了四宝。 刚刚起身,就有个人走进来,一脸的疲惫,但神态比之前要好很多:“早儿,他是咋了,都不能消停会儿!” 是四宝。 禾早忙问道:“是不是吵醒你了,我正要过去提醒他呢,你快去睡会儿,等再睡醒了吃饭啊!” 这两天,四宝就起来吃了一回饭,也是自己屋里吃的,吃完后继续躺着呼呼大睡。 那模样,活似受了多少天的虐待。 四宝却笑着摇头:“我已经睡饱了,不睡了!再睡今天晚上该睡不着了!我看二哥也醒了,表哥那里,就不要管他了,让他闹腾吧,在考场里,我和他是在一个过道里的,隔得远,但也能看清人,他也不知道咋的就摔了笔,还把卷子给撕了。因为动静大,闹腾得周围几个考生都些不了字,就有考官过去把他训了一顿,我看他第二天基本上就没下笔!” 禾早不禁咂舌:“一天都没写,那岂不是一点都没有机会了!” 四宝沉重地点点头。 他与禾早想的还不一样,既然大宝已经过继出去了,那么他就更应该考取个功名,自己靠着自家,崔家显然是不能成为依靠的。 但是,大宝自己也太不争气了。 兄妹这里说着话,好半晌那边才安静下来。 二宝才一脸郁闷的进屋来。 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四宝,你默下来的卷子我看看!” 四宝回来的那晚,就赶紧将自己记着的文章默写下来了,放着准备回去让先生给自己做点评。 大宝与二宝都默写了。 禾早也看了,她到底是有些文化涵养的,一看就能看出来四宝明显比大宝二宝要高出许多。 大宝虽说品行不好,但是写文章的水平倒是比二宝还要强点。 二宝那几篇文,都是干巴巴的,就像是在看干裂的大沙漠,没有一点趣味。 大宝的倒是还有几分灵气。 好吧,其实她不太懂就是了。 次日,刘玉泉也休息过来了,就赶紧****找——禾早。 他其实应该找四宝,像二宝那样,互相看看对方的卷子。 但是,刘玉泉似是没将这个放在心上似的,一直缠着禾早说话。 禾早一开始不理解,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刘玉泉早就料定自己能够考中! 要么是他在家里让先生帮着看了,要么就是胸有成竹。 而刘玉泉,应该是两者都有的吧。 几个人又一起去逛了街。 又在府城耽搁了几日,府试的成绩便出来了,四宝是在第二十八名。非常靠后的一个名次,却险而又险。 四宝也不气馁。 府试一过,他就是生员了,生员与秀才还不一样,但是生员已经可以到县学上学,成绩再考上,人品再优秀的又可以去府学上学了。 而且,下次考试,就是直接从院试开始了。当然,这都都是在院试失败的前提下。 如果院试也考过去了,那四宝就直接成为秀才老爷了。 禾早想着昨天看到四宝的文章,也是有初步的风骨了,只是读书时间太短,文笔还稍显稚嫩,却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谁知道主考官却不领情。 大宝二宝毫不意外落榜了。 两个人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但是都没想到四宝真的能考上,不由都是嫉妒羡慕,还有微微的涩意。 “到底是请了好先生了,这就是不一样,四宝,你才上几年学,这进步不小!”二宝脸上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很难看。 禾早朝他微微一笑:“我大哥看书最用功了,白天有时候跟着我们去打理生意,他就抽出睡觉的时间来读书的,有的人读书不成,就是得看看到底读书在脑子哩没有!” 这是很明显地指桑骂槐。 大宝就一个扑身,差点扑到禾早身上,怒气冲冲:“你说啥,有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禾早却不跟他一般见识,去看向二宝:“二哥,你们啥时候走?” 二宝眉头皱着,脸色也很冷淡,似乎是认为禾早要撵他们回去。 他刚想开口,禾早已经张嘴,淡淡说了:“我们也不会在城里待很长时间,也要回去了。” 二宝就笑笑:“那咱就更该一起走了,人多也好照应!” 这是不愿意自己回去了,禾早也就是一问,也没有强迫别人到底要怎样怎样。 因此,她错过了二宝,自己朝前走去。 四宝与刘玉泉忙忙跟着,二宝一怔,又看了看还在闹别扭使劲挣扎的大宝,急忙跟上了禾早一行人、 次日,一行人就回去了。 到了县城,禾家门口,已经有几个报喜求奖赏的人。 禾老三与陈氏都站在门口,朝禾早四宝张望着。 四宝脸上含笑,走了过去。 陈氏就一把将他拉在了怀里,好半晌,才轻声说出一句话来:“好孩子,真争气!娘真高兴!” 四宝有了功名,以后就不会有人一直提起她的出身了,以及她几乎分文没有就嫁进禾家的事情来。 大宝与二宝很不自在地站在一边。 大宝忽然就朝外走。 他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儿,禾老三忙忙跟上去追问他。 他顿了顿,才说:“这里可没我的地儿,我自是去寻能容下他的地儿!” 大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着那么多围观群众的面,她这样一说,岂不是让人怀疑他们不合。 四宝却皱着眉头看着紧跟着大宝的禾老三。 他与禾早对望一眼,心里头都明白,禾老三这是有心软了。 自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反而是当初一致认为崔家更有光明前途的大宝,去了崔加后,崔家的日子竟然慢慢衰败下来。 天下没有不牵挂孩子的父母。禾老三之前,只是将牵挂都放在了心里而已。 禾早也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轻轻叹口气,对四宝说:“这下子可麻烦了!” 四宝也郑重点头。 647.第647章 撵回去 因为大宝这一打岔,屋里屋外的气氛就没有那么欢快了。 有的人还在窃窃私语禾家的隐秘事。 草草送完了众人,禾老三的眉头还有些皱着,似是极其担心负气而走的大宝。 陈氏一向是贤惠的,想了想,迟疑地问:“如今咱家日子也好过了,不如,就跟他大姑商量商量,让大宝再回来咱家?到底,他是咱们家的长子!” 禾早转眸,看到四宝垂了眼眸,脸上淡淡的,没有太多的表情。 禾春儿与七宝都睁大眼睛,有些惊讶。 而前者,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但随即就又变成了一种忧心忡忡。 禾早暗叹一声。 不管什么时候,有一个这样大公无私的母亲,其实是件很难捱的事。 禾老三迟疑了好久,才缓缓摇头;“不中哩,当初大宝过继给崔家,是禀告过禾家列祖列宗的。村里人也都知道,咋能出尔反尔!” 陈氏同他这样一说,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禾老三细想了想,忽然说道:“他到底是咱家的人,放心,以后我会给他留下一份家私!” 他像是想到了禾早兄妹几个,便忙抬头朝他们看去,对上的,是姐弟四人复杂不一的神情。 还是禾春儿开口:“爹,大哥那个人,我是知道的,留给他再多家私,他也守不住,也不会说咱家半句好话,说不定还要反咬一口,说咱家不顾他死活!反正我嫁妆不少,以后他那份家私,就由我的嫁妆来出吧!” 她已经知道,当她出嫁的时候,家里还要私下里给她两千两银子做压箱银。 这两千两加上那些宅院铺子田产,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 就是她分给大宝一半,也非常富足。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如今禾三房变成大富之家,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禾早有经商之才。 这是她一手挣下来的,而禾早十分讨厌大宝,定然不会喜欢禾老三将她挣下来的家产留给大宝一部分。 禾早轻轻吁出一口气。忽而就笑了:“爹,大姐,这事多简单,看你们俩为难的,表哥到底流着咱家的血,咱又不是冷血之人,这样,现在先不说,表哥还年轻着,又有了表嫂,等大姑与大姑父年老后,咱们再拿出一部分家私给表哥好了,表嫂有大笔嫁妆,如今给他怕是他们看不上眼哩!” 朱家是镇上首富,几千两的银子,还真是不放在眼里。 禾老三想了想,觉得还真是如此,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早儿说得对,就再等等,也不急!” 禾早与四宝互望了一眼,又都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几天,县城就有很多年轻的读书人邀请四宝游玩。 四宝出去了两天,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称自己要复习功课,准备不久之后的院试。 院试是三年两试,而今年,恰好是考试的一年,到得六月份就药举行,也就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 四宝的时间很紧迫。 三房对此也很重视,四宝接连考过两场,而大宝二宝却考了这么多年,都不如四宝,这让禾家人对四宝增加了许多信息,因此,也比之前更加终重视,天天想着法子为他做好吃的补充营养。 禾老三因为腊月差事办得好,也得了上司的赏识,这些日子,走路都是带风的。 而精品屋,山坡上的家畜,松花蛋,闹汤驴肉这些生意都欣欣向荣。 就是山药生意,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年前,禾家就与韩家,刘家三家将剩余的山药给分瓜完毕,然后禾早教导他们种植山药,一直到了六月份,才有山药初步成熟。 禾早挑出养的最为肥壮的土地,将山药挖出来一部分后,见其虽然只有一指粗细,但味道已经甘甜绵软,蒸煮之后,吃在嘴里,味道也是极好,便让人将之送到酒楼里,和春堂的药铺里寄卖。 铁棍山药本是人们渴求已久的,一见其上市,那些达官贵族与富豪们便率先行动,将价值不菲的山药给一购而空。 韩家,刘家纷纷效仿。 他们当成都签订好协议,用了禾家的种子,之后每年所得钱财,皆分给禾家利润。 可以说,禾家这样纯属于坐在家里等着收钱,自然希望他们卖的越多越好。 六月初,四宝就再次去府城了。 这回,禾老三到府城也有些差事,便与禾早,禾夏儿一起送四宝去府城。 考完后,四宝才真正放松下来。 刘玉泉在府试的时候,成绩就考的特别好,名列前茅,这回院试,也是冲着好名次拿的。 因此这段时间他学习十分刻苦,比之前瘦了好多,本就是如同柳细的腰,更加瘦弱了。 一张脸,却也更加精致了。 禾早看了他一眼,暗暗忖道,这个小屁孩,越长大越貌美如花了。 刘玉泉也很高兴,与禾老三四宝应酬过后,便兴冲冲都带着禾早将府城的小吃街给扫荡而过。 禾早本身就很能吃,但是,刘玉泉也照旧很能吃,禾早不由捂嘴笑道:“你这人,吃这么多,却还这般受,就是想让人嫉妒哩!” 刘玉泉低头瞟了自己一眼,便扯扯嘴角:“过不了两日,就恢复正常了。” 与刘玉泉接触后,好好谈了些政事,禾早才知道,这段时间,府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就比如说是泽州府的那个杜巡抚,一开始处处针对韩家,韩大人几乎都立足不得,捉襟见肘。 但是,等到丈量土地这一事解决后,杜巡抚就被人参了一本。 理由很简单,泽州与怀庆同属中原,既然怀庆府能够查出这么多没有被登陆在册的土地,那么,泽州府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而泽州府的官员,前段时间却是因为瘟疫和贪污问题,被罢官了不少。 这位杜巡抚,到底有没有认真当差! 前不久,已经从京城传来旨意,让杜巡抚回去自辩。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圣上已经定了他的罪了,所谓的自辩,只不过是留给他一点面子罢了。 将强敌给灰溜溜地赶了回去,韩琦的心情大好。 648.第648章 阿澈回来了 禾早淡淡地笑:“我看韩大人是有大才之人,这种人,可不会轻易被打压下去!” 刘玉泉也点点头,迟疑着,忽然就看着禾早,轻声:“早儿,你们家同韩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是很温和的,隐隐带着一种担忧的语气。 他是在关心她! 禾早心里一暖。 这么几年,虽说与刘玉泉关系越来越好,但是对方却从未问过他这些事情。 刘玉泉有时候表现得很像一个骄纵过分的孩子,但是,其实,他心里是很有根秤杆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刘玉泉轻声。 禾早就被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啊。 她重重点头,神情十分郑重,又十分认真地看着对方:“我知道,你放心,韩家与我们禾家也是机缘巧合,我知道他们能靠能凭借,却不能信任!我心里有底着呢!” 要不然,也不会这次将山药也分给刘家一羹了。 有了那“杏林大家”四个字的箴言,刘家以后会兴旺起来,名声也完全不是他们禾家所能比拟的。 有了刘家,就算是以后韩家彻底置他们于不顾,他们禾家也不是一败涂地。 刘玉泉却摇摇头,深思道:“不行,我们刘家,在杏林中有些名望,但是,在那些当官的眼中,却也是一草民!你靠着我们家,却不是上策!” 禾早便是一怔。 刘玉泉就冲她一笑:“想必你以后是要去京城那样的繁华地方看一看的吧!” 禾早微微笑了。刘玉泉果然知她,知道她心底的愿望。 “京中贵族,我也识得一二,其中有如韩家这样权势地位的勋贵人家,也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引荐!” 在禾家的愣神中,他继续解释道:“我给你引荐的这位,是位勋贵子弟,只得二十岁,却是一位经常天才,他腿脚有疾,行走不便,因此不能为官,自小便对这些经济庶务感兴趣!你们禾家,如今在京城也是有一定名声的,如果我引荐,他一定会愿意与你们家合伙做生意的!”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此人我祖母曾经见过,称他算是谦谦君子!” 刘老太太的眼光,禾早是相信的,既然她用君子来称赞那位勋贵公子,可见那位公子至少有君子如风的一面。 只是,擅长做生意的人,真的有如君子吗? 禾早很怀疑。 不过,七宝这个举动,可谓是雪中送碳。 她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想要找一个与韩家权势相当的贵族投靠,一家独大,他们禾家只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但如果,两家相当,那他们禾家才有机会在中间左右逢源,能够自保。 刘家,是她走投无路下的选择。 却没想到,刘玉泉如此为她着想。 禾早不由面带感激之色:“你……你是如何识得那样一个贵人公子?” 刘玉泉微微一笑:“是我祖母的一位远方亲戚,关系不算亲近,但是,如果有紧迫之事,也是可以****攀攀交情的!” 禾早便懂了他的意思。 这位勋贵家,应该是刘家在京城的靠山。 这算是刘家的关系网,如今,他没有任何私心地引荐给自己。 禾早又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真是,谢谢你了,泉哥儿!” 刘玉泉却偏要大大咧咧的,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咱们这关系,哪里用得着你谢,真要谢,还不如来些实际行动!” 说着,他就朝禾早的腰间的荷包看去。 禾早跟着也看向自己的荷包。忽而,嘴角就翘起一抹笑容。 这荷包,是她自己做的,那也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当初她正在做荷包的时候,刘玉泉去找她了,见了便开口让她给送他一个荷包。 禾早却拒绝了。 没想到他现在还记着。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点着头:“中,回头给你做个荷包,表示谢意,这样!”刘玉泉扭过头,嗤鼻一声:“哼,这还差不多!” 一转眼,那个傲娇的男孩就又回来了。 禾早掘着唇笑,脚步轻快的跟在他后面。 夕阳挂在天边,残霞如血。 禾早与四宝两个年轻少年,都长得十分亮丽客人,穿着打扮也是富人穿戴,这样走在大街上,还真有些引人注目。 禾早没有看到的,是街头角落里的阴影中,一个戴着斗笠,身着粗布衣裳的年轻人,身形颀长,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与刘玉泉。 而站在那年轻人身边的,却是禾早非常熟悉的一位武师傅。 此刻,他也戴了斗笠,身着普通,正低声对着那人说着话:“……此处危险,不宜久留!” 年轻人又缓缓看了禾早一眼,眉头皱了皱,才转过身,朝偏僻的巷口走去,一边低声:“古川身边都有谁跟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古川独自一人而来,连韩家那边也是瞒着的!” 顾允澈就轻轻嗯了一声:“此行要保密,谁也不可透露!” “是!” …… 禾早与刘玉泉在街上逛到天黑才往回走。 她是逛惯的了,禾老三也不管她,又有刘玉泉在身边,别人都很放心。 在回到家门前,刘玉泉原是想后者脸皮登门的,却被禾早笑骂走了。 等到她转身要扣院门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一边的阴影处有一点声音。 她皱眉,扭头去看,一个身影渐渐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这么晚了,谁还躲在这个地方? 禾早看着看着,就愕然睁大了眼睛。 忽然,她低低轻呼一声,掀起裙角朝对方跑去,在跑到对方面前几步时,又忽然停住。 她扬着小脸,那满脸的惊喜就变成了郁闷:“你怎的又长这么高了!” 本来,两个人的身高逐渐变小了,她在他面前也终于不像是个孩子了,可是,现在,她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高度,到达对方的肩膀处。 顾允澈先是挑眉,然后无奈一笑:“你啊,还是这脾气……” 禾早就笑嘻嘻看着他:“我脾气还变好了呢,倒是你,咋晒得这么黑!” 649.第649章 交谈 阿澈只是看着她,不吭一声,嘴角带着丝笑意。 禾早也抬头望着他,望着望着,禾早才发现从心底深处,涌上来一种淡淡的思念来。 这与思念朋友亲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而是心口有着一丝丝的悸动…… 禾早直到此时,才算是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意、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是有点喜欢上了这个优雅的少年。 禾早便下意识地咬了下唇。 阿澈抬头看看禾家的宅院,又低头轻声:“早儿真能干!” 禾早这才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小脑袋昂着,嘻嘻一笑后,就又关切地问道:“你咋突然就回来了,回来不要紧吗?韩家的人知道不知道?对了,你在军队咋样?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简直都不知道让人先回答那个才好。 阿澈微微一笑,便突然伸出手,牵住了她的。 他的手与之前很不一样,虽然照旧白皙修长,但却骨节分明,茧子磨了一层又一层。 禾早明显感觉到心口处,就又是一悸。 她低了头,没有拒绝,任由他牵着自己慢慢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禾早却似是有些不安,左右望望,又看向阿澈。 后者便微笑,柔声:“没有关系,这一片我已经让人暗中查看了,不会有人过来!” 禾早这才放下心来,看向少年的时候,心里也在迷茫地想着,看来这个人在军队过得很好,手边应该是很有几个能用之人的。 也是,他的亲人都是有大能耐之人,既然将自身依附于他,就不会让他出现危险。 “回来有点事,我在军队很好,此行慎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清澈的,如同泉水穿石的声音传来。 这是在向禾早解释。 禾早怔了怔,才明白过来,他此次回来,竟然只有自己是知情者。 她不由诧异万分,去看向对方。 阿澈又长高了许多,看身量,已经与成年人无疑。 他淡淡的平视前方,那一张向来优雅高冷的脸庞上,此时又带了以前所没有的威严,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低下头,看了禾早一眼,又是一笑。 这一笑,就仿若是霁月光风,石破天惊,那身后的夜幕也刹那间明亮了起来。 禾早屏住呼吸,直直看着他。 阿澈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伸手不由自主就揉了揉她的秀发。 此时,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梳着丫鬟了,而是挽在了身后。 这样一揉,她的发型就乱了一半。 禾早忙护着头去躲,还一边嘟哝道:“一来就弄乱我的头发!” 阿澈只是笑着,收回了手,看着她孩子气地嘟着嘴,一下又一下梳理着自己的发。 “跟我说说瘟疫一事!” 看来,他已经听说事情大概了。 禾早便点点头,乖乖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当说到自己被韩兰硕不分青红皂白就抓起来扔到女监牢里后,阿澈就猛地停下脚步,上下仔细打量着禾早,见她没事,脸色放松了些,只是目光却有些阴寒。 禾早也不是故意告状,只是觉得自己不好特意去隐瞒罢了,阿澈与韩家有亲,她不用特意去告状,也不用特意去瞒着。 只是,看着他的神情,禾早此刻,心里还是很满足。 那是一种被全身心受到重视的感觉。 阿澈摸了摸她的发,掘了唇,半晌才开口:“此事,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禾早却有些迟疑,如今阿澈的一切都是靠着韩家来的,要讨回公道,岂不是要得罪韩家。 她不由劝道:“也就关了一关,就算了吧,我也没受什么伤害!倒是你,与韩家交恶,怕是不妥当……” “早儿在关心我!”阿澈垂着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的眼神很温柔,笑容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禾早的脸微红。 她终究不是一般的女子,即使心口小鹿串动,但仍可以称得上镇定自若。 埋头往前走了几步,才低低地问:“我见过古川了!” 简单一句,已经表明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阿澈便沉默下来,然后长长叹一口气,轻声:“我不想把你牵连其中,早儿,你很聪慧,但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禾早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没有做声。 她隐约有些明白对方想做什么,却又有点想不明白。 她张张口最后还是将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那是在绝境之下,我是尽我所能!” 阿澈低声:“我为此深深感激!但,古川行事违背了我的遗愿,我会重重惩罚他!你与你的家人,之后,再也不可去深山里!听懂没有?” 禾早便看向他,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色:“阿澈哥,你……” 她舔了下发干的唇:“古川说是你说的如果有急事,让他可以来求我帮助!” 其实,这句话不用说,她就知道是古川说谎了,阿澈的表情,无一不说明他一点也未说过这样的话。 阿澈埋头走了半步,就又停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禾早。 禾早被他看得诧异:“咋了,这般看着我?” “依靠韩家终究不是长久计,早儿,我帮你引荐京城贵族把,以你的聪慧,周旋于两个贵族之家,是完全运筹帷幄的,也会能更好地自保!” 禾早不由i一呆。 他的想法,竟然与刘玉泉的一模一样。 而且,他似乎对韩家很不信任一样,以前,不是这样的。 禾早就忽然想起来在阿澈离开的前天夜里,他们秘密做的那件事。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起,阿澈已经不再全心全意相信韩顾两家了吧。 禾早长舒口气,轻声:“今天泉哥儿还跟我说了,要给我引荐京城勋贵之家!”她半带了点玩笑:“你俩该不会给我引荐的是同一家吧?” 阿澈的神情在黑暗中,看得不太清楚,只是淡淡的:“谁哪一家?” “这我不知道,只是知道那人是他祖母的远方亲戚儿子,因为身体有残疾,无法做官,便管着家中庶务!似乎是个好人!”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清晰。 650.第650章 再接触 阿澈句撇了嘴角,露出一二似笑非笑的笑容来:“早儿,这世界上就从来都没有单纯的好人,或者是单纯的坏人!” 他的眼神幽怨,神情,在这夜幕中,似乎显得冷硬多了。 禾早想,他在军队中,即使有人护着,但是因为不能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必是吃了不少苦吧。 “你认识这人?觉得他怎么样?” 阿澈眯着眼睛想了想,点头:“为人还算端方,靠着他这人,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你呢,是想给我引荐什么人?”禾早好奇地问。 阿澈也没隐瞒她,再次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也是我的好友,自小的玩伴,这回在南边,我与他意外相逢,他极为惊喜,我暗中考察过了,他这人极为可靠,目前,他也回到了京城,有他护着你……们禾家,我也放心不少!” 禾早就若有所思:“你们是如何相识的?他既然能够回归京城,你又把我们禾家托付于他,想必他不是军队的人。” 阿澈便微微一笑,赞许地点头:“他只是因为家族之事往南边走了一趟,与我那边却是没有半点关系的,我也不是必须要藏头藏尾,所以,被看破了行径,我也就没有隐藏,大大大方方与他见了面!当年,我,他,还有表兄三个人,处的关系最好!” 禾早就轻轻点头,却又摇头:“你的行径能不让人知道就不知道,还是让泉哥儿帮我吧,我们两家如今也算是合作愉快的程度,引荐个贵族,倒也不是太为难的事,倒是你,别帮我引荐人,却害得自己被发现了……” 她抬头,十分温柔地看向阿澈:“为了你的安危,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阿澈觉得她一口称一个泉哥儿十分刺耳,但他生性擅长隐忍,只微微皱眉,就不做声了。 也没有拒绝和早的好意,颔首:“如此也好!”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若隐若无的鸟叫声、 阿澈就是一凛,抬起头看了眼四周,又低低的说:“早儿,我该走了!” 禾早便很是不舍。 他不由自主就拉住了对方的大手,紧紧拽着:“你啥时候走?我总得送送你?你还来不来?” 她的依依不舍,如此明显。 阿澈心里的那点郁闷就完全消失了,他含笑注视着禾早,又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发,轻声:“我会再来找你!” 说完就大踏步向前走,一直走到了黑暗中,然后似是有几个身影加入了他,再然后,就一起拐过街道,不见了人影。 禾早急着向前追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她咬咬唇,克制住满满的不舍,扭头回去。 一个晚上,她都有些患得患失的。 幸好如今禾春儿与禾夏儿不与她住同一个屋子,不然非得发现其中的异常不可。 阿澈回来这件事,当然是还不能告诉任何一人的。 当躺到床上的时候,禾早才赫然想起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那个葛秀才,还一直待在卢家村的,他与卢家村的村民相处的极好,关系越来越好了。 次日早,禾早便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地呆呆的。 反正这几天,她往外面跑惯的了,禾老三还嘱咐她,不要一味与全哥儿去玩耍,免得人刘家心里头不舒坦。 禾早闷闷应了声。 吃了早饭,刘玉泉果然又找了来。 禾早却是不想跟着出去了,她依着大靠枕,嘴巴微微嘟着:“太累了,我就待在家里。 刘玉泉倒是也说话,笑嘻嘻的:“中哩,我让人道街上给你买点爱吃的,咱俩就窝在炕上吃点心。” 这个也是之前常坐的,禾早此时却微微有些不耐烦:“你考完试了都没事吗,不应该去和春堂看看?” 话一说出口,就是禾早自己也觉得有些刺耳。 她有些尴尬,也有些后悔,抬头看了一眼刘玉泉,后者一似乎有些愣怔,看了她好半晌。 禾早更加羞愧了,她自己想见阿澈,却把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发泄给了一心为她的刘玉泉。 她忙补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人家见咱俩一直出去游玩,你的事又这么多,大概会以为我带坏了你!” 刘玉泉的眉头就紧紧皱起:“这是谁说的混账话!真是混账!我堂堂男子,进出自由,还用的着你来带坏!” 禾早就忍不住笑:“是,是,是,不管我身上有啥坏毛病,都是你带坏的!” 说到这里,她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举起拳头在刘玉泉身上狠命捶了两下:“都怨你!都怨你!” 刘玉泉好看的眉头皱着,神情去没变。 ”让我吃这么胖,以后可是不能跟着你去吃小吃了。“禾早郁闷地回答。 她悄悄捏捏腰间的软肉,暗叹,自己果然是胖了啊。 也怪不得在阿澈面前,觉得他高了许多,自己反而矮了许多。 刘玉泉先是一怔,然后就捂着脸低低笑起来,那笑声从他的袖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却又莫名让人感到羞恼。 禾早大气,使劲瞪了对方一眼:“你也胖了不少呢!” 刘玉泉放下袖子,慢条斯理打量了自己一番,又看了看禾早的腰身和圆润的小脸蛋,便得衣非凡:“我爹就一直说我太瘦了,要是胖一点会更好,我觉得如今倒是更好!” 刘玉泉其实没什么变化。 禾早听他这样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刘玉泉到底没走太早,又与禾早厮缠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禾早在家里也待不住,想了想,就出门了。 她在大街上无意识地游荡着,在走过一坐茶馆的时候,一个身戴斗笠的人忽然走过来,拱手低声:“二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禾早的眼睛不由眯了眯,抬头看向对方,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模样,像是行伍出身。 她不由有些惊喜,忙忙上前两步,却又忽然顿住,谨慎又小心地看着这汉子:“你主子是谁?” “昨日见过的便是!”那汉子低声,态度一直不温不火的。 感觉到从头顶传来一个若隐若无的视线。禾早便猛地抬头,那张熟悉的脸庞便映入了眼帘。 651.第651章 婚假 禾早脸上便自然而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她跟着那汉子走上茶馆。 来到靠窗的厢房,那个身形颀长的少年,正低眉敛眸倒茶,袅袅茶烟升起,将他那张俊美冷艳的脸掩藏其中,却又偏偏显示出一种绝世的风华。 禾早再次感受到了心口的那种悸动。 她克制住自己,脸上扬起一个笑容,走到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阿澈就自然而然帮她倒了一杯茶。 他的动作看起来赏心悦目。 禾早掘了一口,便好奇地问:“你这般大大方方地在府城行事,不怕被人看到吗?” 阿澈就浅浅一笑,指了下身边的斗笠。 禾早便哦了一声,但还是不赞同的摇头:“但要是有心人注意,以你的气质和身形,还是难以遮掩住有心人的视线!” 阿澈却像是对这一点完全不在意,轻声问:“听说你们要返程回古阳县了?” 禾早便点点头:“计划是这几天就回去的。” 阿澈就静默了下,忽然开口:“你们家的闹汤驴肉,我在别的地方尝过,味道果然不错。” 禾早脸上就带了惊喜。 阿澈微微笑着:“当初军队里也遭遇瘟疫之患,上战场杀敌都不恐慌的将士们,却被这小小的灾病给击垮了,就连我……”他的声音有些涩,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我大仇未报,壮志未酬,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丧命于一个小小的灾病上的,正当我绝望之际……禾早,你和刘玉泉研制出了汤药,我活了过来……” 禾早的心不由自主抽紧了,自始至终,她都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阿澈竟会遇到这种危险。 她以为,他身边有顾韩两家护着,是最安全的。 即使知道这人如今正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可她却仍然在后怕着, 许是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少年淡淡一笑,摇头:“我如今已经无事,你不必担忧!” 禾早大大的眼睛仔细看着他,目光中盛满了关怀与担忧。 阿澈便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 他低眸,拳握了一下,才轻声:“我此次回去,怕是几年都不能回来,早儿,我来,是要一句承诺!” 禾早有些困惑。 阿澈就抬起头,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承诺在我回来支来,都不许与人谈婚论嫁!” 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的禾早,彻底呆住了。 她张着小嘴,一双大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从中能倒映出他的影子,高冷的,却又决断的。 禾早反应过来,小肩膀就耷拉下来,很是不满地低声嘟哝道:“你怎么还是这么霸道,以前就不声不响让韩大人左右我的亲事,现在又来这一出……” 她瞪着他,脸上带着恼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如高山悠远一样的眸子,淡淡的,说出的话却又不容人质疑:“我的意思,你再明白不过!我至少会有几年不归,我可不想某一天听到你嫁了别人的消息!” 禾早怔了怔,有些困惑又隐隐有些期盼地看着他。 这个人,他是在暗示他——喜欢自己? 禾早一时不敢再想下去。 一直以来,正因为知道他的身份极其尊贵,将来不管成败与否,所娶的妻子都不可能是农家女,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朝那个方向想过。再说从前,她对其,只是有好感而已,并没有达到喜欢的地步。 而这次再次见她,她却知道自己心动了,但也只是心动了而已。 她并不准备做什么。 她很了解自家的身世,是不足以匹配他的。 没想到…… 禾早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端坐身体,神情很严肃:“顾允澈,我先跟你说清楚一点,我这个人,爱恨分明,是绝对不会与人做妾的!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我要嫁人就必定要做正室!” 铿锵有力的话,让人知道她丝毫不是在开玩笑。 顾允澈眉毛一挑,俊美无双的容颜上,带着一种禾早看不懂的深意。 他语气似乎很随意的样子:“你也不是个会给人做妾室的料。”他竟是带了几分讥讽的模样:“你给人做妾室,怕是会搅得家宅不宁!正室压根就压不住你!” 禾早再次狠狠咬牙:“i什么意思?是说我心狠手辣?” 顾允澈咧开嘴,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不,我是夸你有心计有手段,适合做正室而不是做妾!” 就是这样说,他的话也还是那么不中听。 禾早皱着眉,打量着他,似乎在思忖该怎样打消他的主意。 阿澈今天找他,就是特意说这句话的,当下也不多说别的,只强调了一句:“记住我说的,我会留下两个人,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给我传递消息!我一收到,定会给你传信!”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禾早一眼,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已经有着镇定从容,长相清丽的禾早,也睁大一双眼睛回望着他。 少年嘴角轻扬了下,便转身大踏步离开。 他随手将斗笠戴在头上,也不知怎的,当他戴上这斗笠的时候,似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一样,原先那个高贵而不可攀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在江湖流浪的风尘少年。 非常不显眼。 禾早呆呆地想,他这两年,学的怕不只是行兵打仗! 回到了家里,她仍是闷闷的,在苦思冥想对方的用意。 说他对她起了独占之心吧,但是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对自己有了期爱之心! 自己这小身板,站在他跟前,那就是孩子对大人! 他那样的人,一定是阅览天下美色的,哪里会将只是小有姿色的她放在眼中。 两个人关系好,那也只是知己,朋友的关系! 禾早咬唇,又想到他说的瘟疫一事。 原来当初他也得了瘟疫,而在他绝望之际,自家的铁棍山药帮了大忙,他是不是对自己感激万分,并起了报答之心呢? 而逼着自己承诺在他回来之前不许谈婚论嫁,是不是他要帮自己找一门好亲事? 本来,哪怕自家两三年后再有财富权势,禾老三的官职是不可能往上升的,七品官的小女儿,能嫁给什么好人家! 这样想着,禾早便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对。 652.第652章 受伤 这样想通了,禾早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些微微的酸涩感,只是,这酸涩感很快就被她忽略了。 她以为要等到几年后才会见到顾允澈了。 却没想到,在他们启程回古阳的那一天,她却碰上了登门入室的阿澈。 当然,这里的登门入室,去是个贬义。 因为阿澈是经过不正当手段进来的。 兴许是学了武艺,他也能攀岩附壁了,禾早刚刚从净房沐浴出来,就看到自家的闺房内,坐着一个大刀阔斧的男子,她顿时吓得一个哆嗦。 张嘴欲要呼喊,才看清了面前的人是他。 禾早顿时没了好声气:“咋会是你!你想干啥!” 阿澈就看着她,淡淡一笑:“我来看看你。” 他的目光很温柔,禾早本身是洗过澡出来的,脸颊本就带着湿热,被他这样一看,脸上就仿若是染上了朝霞,红得厉害。 她嗫嚅了下嘴,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抬起头,坚定地把心里话问了出来:“你那天说不许我婚嫁是什么意思?是你想为我寻觅一个良缘?还是……” 她咬了唇,将目光瞥向一边,硬着头皮将心里话说完:“还是你心悦于我?” 说完后,她便屏息凝神听着对方的回答。 谁知道好半晌之后,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是,那呼吸声似乎有些加重。 禾早不由恼了,猛地抬头瞪着对方:“顾允澈,你不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对面这男人虽然一直都大刀阔斧坐着,腰背挺直,但是,从他的腰腹间,却明显湮染出一大片的红色。 那是——血! 禾早的手颤抖了,她即刻冲上前去,看着那不停往外湮染的血,低低地叫:“你,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此时,阿澈的脸色已经苍白至极。 他用力抓住禾早的手,那力道几乎都要将禾早的骨头给捏碎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任何人不许知道我来这里……” 再然后,他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只是,他握着禾早的手,仍是非常用力,掰也掰不开。 禾早又气又心疼,拽了两下没有拽开,又担忧他的伤势,便忙扬声叫人:“清欢,橘红……” 刚叫了两声,那声音就又猛地顿住了。 他刚说了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来这里,必是害怕会泄露行踪。 因为她洗澡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所以清欢与橘红将热水倒好后就退了出去。之后,她额不用她们伺候。 所以,阿澈来的时候,屋里才会空无一人。 但是,她这样一喊,待在一边屋子的两个人就听到了,忙急步走过来:“二姑娘……” 声音已经到了门外。 禾早忙低声:“不许进来!” 那脚步声就到了门前,不敢再动弹。 只是,清欢的声音有着明显的迟疑:“姑娘?” 刚禾早的叫声十分急切,像是有了不得的事发生。 禾早咬咬唇,忽然开口:“也没有大事,是我在看书,看到了迷惑之处,想要找我四哥解惑,清欢,你去找我四哥来,橘红,我记得厨房有一些小米酒,你端过来,还有,我渴了,弄些滚水来!不要凉的。” 虽然对于要酒一事不理解,但,两个丫鬟还是很尽职地去干自己的事了。 等到人离开后,禾早才去解对方的衣裳。 阿澈身上穿的仍是深色衣服,这样解开了腰腹处的束腰,将衣服掀开,她不由猛吸了一口冷气。 怪不得只是深色衣服,那血也流得这么明显,分明他受伤极重。 左腹处,有着一道深深的刀痕。血几乎是往外冒着。 他受伤的时间也不短了,伤口也被草草料理过,只是用了些药,又用束腰扎住了而已,压根起不了作用。 禾早便用最快的速度,将箱笼里的半匹白布拿出来,扯了一团,先将那血窟窿给堵住。 这时候,只有白布最洁净。 其他布都染有颜料。 也亏得禾早这里有白布,却是为了给精品屋画花样子的,还有是试验那个水洗布的。 不然大半夜要这些东西,一定会要人起疑。 勉强将血给堵住之后,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四宝温和镇定的声音:“早儿,你找我?” 四宝应该是在夜读,一听她找就赶紧来了。 禾早忙扬声:“四哥,你一个人进来!” 橘红也赶了过来,听到这话,便把托盘里的东西递给了四宝。 四宝有些疑惑。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里面的光亮,还有极力镇定却掩饰不住脸色张皇的禾早。 四宝不动声色挡住了禾早的身影,淡淡吩咐清欢与橘红:“我与你们姑娘说话,你们都退下吧,不用来伺候!” 两个丫头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禾早这才侧身让四宝进去,又将门关紧。 往里间走去,禾四宝便看到了那半歪在椅子上的人,顿时一怔。 禾早已经心乱如麻:“四哥,你快帮我把他移到那床铺上去,他伤得极厉害,处理不好怕是有大危险!” 四宝的眉头紧紧皱着,他也看到了阿澈腰腹间那裹着的染了血的白布,当然,更看到了此时阿澈衣衫不整。 他掘了下唇,却未吭一声,帮着禾早将阿澈小心翼翼抬到了床上。 只是一动,那已经堵住的伤口,就又开始流血了。 四宝便皱眉:“这不行,他必须得让大夫医治!” 如此严重的伤势,再不处理一定会有大问题。 禾早却摇头,神情很复杂:“不中,他的身份是个问题,他这次回来是秘密而行,就是韩家也不能知道,他身边也有几个人跟着保护的,这会儿却不见踪影,可见凶多吉少!他来我这里,想必是走投无路了!外面一定有人在找他!四哥,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在我这里!” 虽说阿澈说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但是,四宝却不是任何人。 四宝是绝对不会透露他的秘密的。 禾早说的如此严重,四宝的眉头已经彻底拧成个疙瘩。 他不是天真不懂世事的少年,自然听得懂禾早话里的暗示。 阿澈一定是惹到了极为厉害的人,哪怕是为了自家安危考虑,他也不能将他的消息透露出去。 他定定看了脸色苍白的阿澈一眼,又看看禾早,轻声:“我那里还有些创伤药,我一并拿过来。” 禾早点点头。 653.第653章 官差 禾早想了想,最终拿起了绣花针,又用火折子烧了下,开水里一烫,便开始给他缝起伤口来,等到四宝拿来东西,她已经将伤口缝的差不多了,一双小手上鲜血淋淋的。 四宝看了,眼前就差点一暗,没想到禾早这样胆大。 禾早又将他手中的创伤药接过,细细喷洒上去,最后用了干净的白布将伤口包裹住。 还没来得及看到阿澈脸上的神色是否好转,四宝就已经沉着脸,将禾早给拉开了。 他淡淡的,面沉如水:“中了,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就是,你先……”他踌躇着,想着不能让禾早先出去,不然这是她的闺房,她自己反倒出去后会让人起疑。 咬咬牙,他只得吩咐道:“你就去外间坐着,随便看本书。这里我来管!” 禾早简直都想翻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这个哥哥还想着男女大防。 不过想到这个时候的女子名节大于生命,她就没有说什么,只低声嘱咐道:“四哥,我看他身体发热,应该是极难退下去的,不如你就用这小米酒帮他擦一下身体,好歹能起点作用。” 四宝便点点头。 禾早又催促道:“你动作快点啊,大晚上的你弄完了还要回去哩,总不能一直待在我这里,让人看见了也不好。” 禾早说着就往回走,不过她并没有往外间去,而是去了床头的屏风后面,坐在那里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四宝无奈,但是,看看有了屏风挡着最起码也算是有了一层防护,便不再说什么了。 因此细心为阿澈擦洗过一遍身体后,后者低低的呻吟着,好在他的声音很低,也没有人发现什么。 盆子里都是血,禾早瞪四宝擦洗过后就过来看了看,便咬了唇。 “如今家里都是下人,这事该如何瞒过?” 四宝也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因为酒精的缘故而脸色显得有些红晕的阿澈:“他的形势也很危险,就看能不能平安渡过这头一个晚上了!” 他想了想,便看向禾早:“我还是不能让你肚子一个和他待着,我在这里守着你,你去我那里睡去吧。” 禾早便忍无可忍,翻了个大白眼:“四哥,你这样不就是告诉人我这里有问题!”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四宝坚决不肯退让。 禾早便好笑:“你有啥不放心的,等会儿我出去,严厉警告清欢与橘红,晚上不许来屋里,想必就不会有人发现屋里的秘密!” 四宝还是认为不妥当,但是,他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因此就僵在了那里。 禾早低头细细寻思,终于又想出了一个法子:“不如这样吧,就说我要去办某件事,让清欢与橘红今天连夜去给我办,这样,她们一晚上是不会回来的!” 四宝寻思着,便慢慢点头:“这法子可行。” 最终两个人共同研究,禾早与四宝便来到了外间,禾早叫唤一声,清欢与橘红一直在注意着屋里的动静,闻言就忙忙进来。 禾早便沉着脸指着那破烂的纸张:“你们两个,这纸是如何破的,要不是我刚才与四哥讨论纸张出处,还发现不了!” 她指的事一直放在她房间里的一种澄心纸。 这种澄心纸价格十分昂贵,算是古代女子一种很上档次的陪嫁。 只是,这纸是刘玉泉送给禾早的。禾早也只是随意收起来,并未对清欢与橘红讲明过它们的重要性。 事实上,如果不是四宝今晚细细说明,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纸竟然是这么值钱。 而且,这一沓纸上,确实有两张是被清欢给弄破的。 禾早也并没有冤枉她。 清欢顿时脸色煞白,可仍带着不解,不就是两张纸吗,自家姑娘一向很宽宏大量的,怎么会突然计较这个。 禾早便迷了眼睛,厉声呵斥:“跪下!” 她到底是有些威严的,这样一呵斥,清欢与橘红就再也受不住,忙忙跪下。 四宝语气淡淡的:“这种澄心纸,价格堪比黄金,你们两个竟然如此粗心大意,不可不罚,原本是hi该撵出去的,但是二姑娘心善,求了情,你们现在去柴房跪着去,跪上一夜!” 清欢与橘红不由大惊,清欢就忙叩首求饶。 禾早摆手,语气很是低迷:“虽说是两张纸,但防微杜渐,都去吧!也不必跪在柴房,今晚就在柴房休息即可!” 柴房是在外面院子,与这里隔得远,只要小心处理,她们是绝对不会意识到这里发生什么事的。 清欢与橘红感激地看了禾早一眼,又是羞愧又是无言,叩了头就往外边去了。 她们两个走后,四宝便去厨房将那盆血水给倒了,又将盆子洗干净,新接了热水进来。又拿了干净的帕子。 禾早便把他轰走了,此时已经很晚了,要是还不走,就会惹人怀疑了。 禾夏儿身边是没有丫头的,平时也是清欢与橘红一通分担照顾禾早与禾夏儿,禾老三他们几个人身边却这小厮长随,都在外面,因此,只要打发清欢橘红,这内院的耳目就基本被拔去了。 四宝也睡不好,半夜醒来好几次。 因为他时常听到外面似乎传来寻人的动静,而禾家,倒是也算是个七品小官之家,即使外面闹得沸沸腾腾的,却也无人****打扰。 一直到了半夜后,才有官差敲门了。 禾老三等都被惊醒了,出去后,后者那官差说了两句话,那官差便又忙去了,没有****搜人。 四宝与禾早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四宝一晚上都忧心忡忡地往禾早的屋子看去,但是,那里却黑乎乎的,禾早为了不惹人怀疑,早把灯光吹灭了。 一直到了大清早,他才急忙洗漱后来到了禾早屋外。 轻轻一敲门,里面就传来禾早略微疲惫沙哑的声音:“谁?” “是我,早儿!” 等进屋后,他便看到禾早与自己一眼,眼睛熬得通红,神情非常疲惫。 而她的样子更甚,竟像是一个晚上都没睡的模样。 654.第654章 初醒 四宝大为心疼,想要责怪她,但是,屋里躺着一个少年人,她确实是不好直接睡下的,因此他张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往里走。 来到里间去看阿澈,后者仍睡着,但是,看神色已经好很多了。 禾早也很松了口气的样子:“到得天亮前我看他热才退下。”然后自己才放心的打了个盹。 四宝沉默着,然后坐下来,让禾早也坐,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昨晚,他就疑问重重,怎么顾允澈受伤却要跑到禾早这里养伤,怎么禾早昨天话里的意思是已经见过他几次了,不然也不会知道他身边跟着的人。 难道,在暗地里,禾早一直与顾允澈有所接触? 四宝这样想着,心里头就十分恼火,至于恼火什么,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原因,只是单纯的不舒服。 禾早哪里还能不明白呢,忙乖巧地将两次见面说了下,只是隐去了阿澈不许她提前谈婚论嫁的事。 四宝便皱了眉。 听禾早这意思,阿澈也只是单纯的与禾早见面说话,有什么话还要让他特意避着人,他这次回来明显是有要事要办的,连韩家人都不许知道,为什么却要见禾早? 是不是这个阿澈对禾早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想到之前,顾允澈与禾早的关系就特备好,四宝沉默了。 想到禾早的聪慧,他最终点了两句:“阿澈哥他虽好,却不是良配……他如今身负家仇,又被家族所弃……” 他话未说完,就住了口。 禾早低着头点了下头:“四哥,我知道。” 她一向是个聪慧识大体的,四宝微微放松了些,起身:“我去找刘玉泉,看看他这伤用什么药才好!”看到禾早欲言又止的目光,他便笑了笑:“放心,我不会那么傻,外面都是找他的人,我不会直接大咧咧告诉刘玉泉咱家里有了受了刀剑无眼的人!” 禾早也笑笑,只是笑容很疲惫:“四哥,那你小心点,尽量不要让人发现异常。” 四百便点头,大踏步走开了。 禾早又忙叫道:“四哥,清欢橘红在柴房里待一晚上肯定也没休息好,就让她们两个去睡吧!不用过来伺候。” 四宝点点头。 禾早等着他出去,才又低头,拧着小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都极为安静。 禾早心里有一种异样,便猛地抬头,正好与阿澈那双黑幽幽的眸子对视。 禾早轻轻啊了一声:“你醒了啊!” 因为怕被人听见,他声音很低。 阿澈的眼神很清澈,一点也不像是个重伤初醒的模样。 “你……”他声音微有些哑,想说什么,却又深深看了禾早一眼,改了口:“什么时辰了?” 他其实从刚才四宝进门就已经醒了,他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耳朵里。 禾早便笑:“你睡了一个晚上了,天色还早这,等会儿四哥给你弄回来一包药,你熬了喝了,病大概就会好了。” 顾允澈轻咳嗽一声,用那种清而糜的声音道谢:“多谢你又救我一次!” 就像是那次从瘟疫中醒过来一样,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认识了禾早,是多么的幸运。 上天何其优待他! 让他一个被家族厌弃被父亲厌恶的人,也有了翻身的资本! 禾早便笑着,很温柔又很感慨的样子:“如果可以,我当然是想多救你,不过你到底做什么了,昨天晚上整个府城都差点被翻过来,就为了找你!”她认真地看着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阿澈看着她,目光静静的,他开了口:“早儿,我有点饿……” 却是不肯说了。 禾早也不失望,有时候他不告诉自己,却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 这点禾早深有体会。 她轻叹口气,嘱咐道:“不管能做什么,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把自己再搭进去了,我不可能次次都在这里帮着你!” 顾允澈黑幽幽的眸子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禾早就转身出去:“我去给你端点粥来。 也不知道四宝是如何与刘玉泉说的,反正,他最终拿来了成品药。 这些成品药丸,最大的好处,是不需要去药铺里开药,这样也就不用面对那些衙役们的审查。 而是非常安全地直接带回来。 刘玉泉也说的十分清楚,将药丸在水里化开,直接喝了就行。 顾允澈也不挑剔,将汤药喝干净,又再次向四宝道谢。 四宝在他没有清醒的时候,埋怨他给禾早找麻烦,不顾禾早的清誉与安危,但是当了阿澈的面,他又诚心诚意劝对方等伤好些了再走。 禾早也对他说他腹部是被她缝合了,过段时间还要拆线。 顾允澈却摇头:“今晚我就离开,这里不能久留,我留下的时间越长,你们就越危险!” 禾早与四宝都沉默下来。 “你的人是不是被杀死了?”禾早轻声问。 顾允澈没有做声,只是,神色突然间就变得很悲伤:“我带回来了七个人,四个都死了,一个失踪了,还有两个却是我派出去做事了!” 到底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能说。 禾早也有些烦躁。 “这次是我思虑不周,在走投无路下,正好闯入了你们家的院子,你们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顾允澈在真诚的自我检讨。 四宝忙笑道:“就咱们两家的关系,能帮上你的忙正好!只是阿澈哥,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切忌不可这么鲁莽了!” 阿澈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 “你身边没有人,今天晚上你自己一个人,要去哪里避难?” 按照昨天的架势,那些人不会轻易罢手的。 顾允澈沉吟着:“或许该找韩家求救!” “不是说不想被他们发现吗?”禾早反问。 顾允澈便滞了一滞。 他这次的事情十分重要,按理说绝对不想让韩家知道的,但是,如今这情形也还有韩家能够护住他。 禾家,他不能再给他们带来麻烦了。 禾早一眼就看出他在思虑什么了,当即淡淡的,一锤定音:“你什么也不要想了,这几天就待在我家里养伤,剩下的我来管!肯定不会让人发现!” 655.第655章 遮掩 她的话音一落,阿澈看向她的目光便有些奇特,禾早被他看得不自在,不由嘟哝一句:“你这般看着我咋了,不认识我了?” 阿澈微微一笑,俊美白皙的容颜上,仿若是华茫绽放。 他低头沉吟了半晌,最终缓缓点头:“也可!” 禾早便很高兴的样子:“那我就出去安排一下,你放心。除了我和四哥,别人不会知道你行踪的!” 阿澈点点头,又出声提醒她一句:“早儿,注意韩府的人!” 禾早知道,他既然连受重伤都不愿意麻烦韩府,可见这次他办的事一定与韩府有关,说不定还与韩府利益相关,阿澈是信不过韩府。 因此,她很干脆地点头,大眼睛中满是承诺:“我晓得哩,你放心!” 她这是第三次说放心。 阿澈便浅浅,温雅的一笑,看着她步履轻松地出了屋子。 如今院中住着的,只是禾老三,七宝,四宝与她,还有她的两个丫鬟,其他的人都是男子,住在外院。还有一个禾夏儿。禾夏儿先不管。 暂时只要想个合适的法子将清欢橘红给打发出去,就可以了。 她昨晚的理由有些牵强,因为她之前从不是为了身外之物就责罚下人的人。 所以,她今天要找个好理由。 好在,她刚才已经想出来了。 她来到清欢橘红住的屋子,两个人在柴房里睡了一晚上,虽说没受什么大的折磨,但是也丢了脸,因此即使禾早命她们再休息一会儿,她们也睡不着。 听到禾早进来,都忙从被窝里起来,个个都惶恐不安。 禾早笑了下,倒是如之前一样和蔼温和:“你们莫怕,昨晚是我心情不好,迁怒于你们,只是,你们以后也该上点心才是,澄心纸本就极为昂贵,尤其是我四哥,最是珍惜笔墨,平日也不肯轻易用澄心纸,平白无故被你们给弄破两张,他也是心疼东西!” 此话一出,清欢与橘红就更加羞愧不安了,都忙忙低头道歉。 禾早便又道:“我过两日会回去县城,但是府城的精品屋却放心不下,以后我也会极少来到府城,我想了想,不如这样,你们两个从今天起,就去精品屋那边待着,白天帮我照看生意,与管事接触,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晚上在睡在绣女那里,了解绣女们的想法,这样就算是我们离开,也能对他们有所了解!” 她突然这样吩咐,清欢与橘红都不算太惊讶。 因为早在之前,禾早就感叹过自家没有可用之人,精品屋的利润太过,她担心掌管精品屋的管事会起了贪念。 所以,突然之间让她们两个去精品屋,也不算太突兀。 而且,禾早还承诺:“也就这几天,等我回去的时候,便会将你们都带回来,这几天你们会辛苦一些,这样吧,我会多给你们一倍的月银,直到你们跟我回去县城!要是做得好,回去县城后,照旧是如此!”她顿了顿,语气淡淡的,但是,那语音中却掩饰不住其中的重视:“我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她站起身,微笑:“你们两个考虑下,再告诉我你们的想法!” 橘红是个很内秀的人,不太爱说话,但是,却很有些想法,听到禾早说的这番话已经意动了,顿时马上就抬起头,双眼闪闪发光:“姑娘,奴婢愿意去精品屋,做姑娘的眼睛和耳朵!” 清欢迟了一步,她机灵,但是也很忠诚,先讷讷问了一句:“要是我们走了,谁来伺候姑娘?” 禾早不由一晒:“我并非千金小姐出身,在你们之前,干什么都是我动手的,不差这几天!” 清欢脸一红,也忙朗声说道:“姑娘,我也愿意做姑娘的眼睛和耳朵!” 禾早点头,又是一笑,嘱咐道:“你们去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凡事不可插手,只是默默的看,默默的听,回来之后再禀告给我即可!” 清欢与橘红忙不迭点头,态度很是郑重。 禾早又与她们说了一阵,便让她们吃过午饭再去。 其中,她一直细心观察她们,发现她们确实没有怀疑之后,那颗心,才慢慢放松下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了不引起人怀疑,她是在外面与四宝,禾夏儿一起吃的。 清欢与橘红在她跟前伺候,倒也不怕有人会去她的屋子。 禾老三听说她的决定后,倒是也有些惊讶,不过他不会干涉禾早管理生意的事,因此便不再管。 正好四宝提到他要在府城多待几天,与其他读书人赴宴,拜见府城的有名之士,这都是为了科举做准备。 禾老三便踌躇着,他还有官职在身,不好离去太久。 禾早便说自己也跟着四宝在府城多待两天,禾夏儿跟着禾老三一起回去。 禾夏儿一直跟着她出来照顾她,倒是不好多麻烦她。 禾老三嘴唇动了动,想想也确实如此,只是不放心禾早。 禾早与四宝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他说动了。 次日一早,两个人便决定回去。 他一走,这内院就更没有外人了。 阿澈甚至还能在禾早卧室的外间看看书什么的,只是不敢出来。 四宝也要求让阿澈住到他那里去,禾早年纪不小了,与一个男子独处一室,像是什么样子。 禾早却不同意,四宝如今在府城也算是小有名气,来往的也都是有才的少年之士,他总会出去赴约什么的,他走后,自己一只在他屋里待着像什么样子。 再说她是个闺阁女子,她的卧室,其他人不会无缘无故就进去的。 再说,晚上她就住在外间,倒是也不怕。 四宝的眉头皱的极紧,对禾早却无可奈何。 阿澈的伤渐渐好转,这几天,一应伺候之事,都是禾早所为。 因为她与四宝配合密切,倒是没有人怀疑这院子里多了一个外人,只是厨房的里的人有些嘀咕,这几天二姑娘的胃口似乎变大了些,明明有时候出去,在外面吃过了,回来还照旧要吃一顿。 收回去的碗筷,也都吃的干干净净。 当然,这些异状,也只是持续了几天,几天后,禾早就不耐烦让厨房的人送饭了,她自己则在内厨房亲手做饭。 四宝的饭菜也让她包了。 656.第656章 离开 一直等到十天之后,阿澈的伤口才彻底好转了,也能自由行动了。 禾早的下厨的手艺也得到了很大提高。 为了照顾阿澈,她总是变着法子去下厨,所以尽管受了重伤,阿澈非但没有变瘦,脸色还丰腴了些,整个人容光焕发的,一看就是养的极好。 禾早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很满意。 阿澈与她,早就没有了最初见到的拘谨与陌生,又恢复到了他没有离开的时候,两个人无话不谈。 这期间,刘玉泉也****几次,来找禾早出去玩,不过禾早心里有事,总是玩的不尽兴。好在刘玉泉考完试后,自己也变得很忙,天天在药堂里进进出出的,倒是没有那么多空闲。 这天吃了晚饭,禾早与四宝说了会儿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那里,正专心致志画着精品屋的花样子,一直坐在一边看书的阿澈忽然开口:“我该离开了!” 禾早的手便是一颤,那长链子上的花便画坏了。 禾早低头半晌,才抬头,一脸不舍:“真要离开吗?” 这几天,两个人相处的极好,不像与刘玉泉在一起那样吵吵骂骂,而是像相熟相知几十年的知己,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两个人都会有一种会心一笑。 这样的生活,很平静,也很美好。 她舍不得,阿澈同样也舍不得。 但是,他却有那么多事要做。 他早几天就该离开了,但就是因为贪恋这样的感觉,才会将自己的行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今天,实在不能再拖了。 “我……”阿澈的嗓音依旧如冰玉激石,但分明有了不舍之意:“等我安然回去后,我会给派人给你消息。” 禾早倒是一惊,接着便大喜:“此话当真?” 看到她那快活的样子,阿澈也很快活,含笑点头:“当然当真!” 禾早便堵了嘴,有些埋怨的模样:“上次你离开,便没有只言片语!” 阿澈的眼睛闪动两下,他上次,当然有消息传来,只是,韩府的人,肯定没有告诉禾早。 韩府,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就像是韩兰硕,一转头就忘记自己的托付,将禾早给扔到了监牢里一样。 他微微掘唇,语气更加温和了:“等我平安回去,我自会派人与你联系!只是,早儿,我有两点要嘱咐你!” 他的声音很郑重。 禾早忙正色听着。 “其一,就是古川的事,你只当从未见过他,我也会警告于他,他不会再来麻烦你!” 禾早张张嘴,想说自己不怕麻烦,但是,看着阿澈的神情,她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其二,你拿着我给你的那枚玉扣,去京城找虞家次子,名为虞志的,他自会帮助你!” 禾早的眼睛睁得老大,从中,阿澈甚至能看清自己的倒影。 他显然知道禾早在惊讶什么,点了头微微一笑:“那枚玉扣是我最重视之物,见之如见我,早儿,虞志见了,自会明白我还存于人世,也会明白我的意思!” 禾早知道如他这样的人,说出的话,便是斩钉截铁,绝不会喜欢人质疑的。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虽说少年情谊难得,但是,你离开了几年了,那人的品性……” 阿澈温柔却不容拒绝得打断了她的话:“虞志的品性,我非常了解,你放心,他绝没有害我之心!” 禾早便将唇闭上了。 见她眉宇间仍有怀疑,阿澈低头想了想,便轻声解释了一句:“当初我诈死,是他一手帮的忙……” 禾早大吃一惊,然后便是恍然。 怪不得他会十分信任这个虞志。 原来如此! 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很是放松地点头:“我晓得了,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阿澈便回以她一个温柔的笑,他与禾早挨得很近。 近得他都能闻到禾早身上那淡淡的女儿之香。 想来,他与她,也有两年多未见了。 当时的稚龄女儿,已经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也让他的那份牵挂,似乎变得更深了些。 他眼前又浮现出当年过年之时,她拱着小脑袋睡在自己胸前的事,他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感觉,温暖的,心悸的,满足的,似乎,在那一刻,他所失去的又全部都回来了一样,也似乎,在那一刻,他们都是彼此最亲的亲人! 那种感觉,刻骨铭心,经久难忘。 而时到今日,再次看到亭亭玉立,已经有着女子妖娆之姿的她,除了那种温暖满足,又多了些其他的陌生情潮。 他霸道地不许她谈婚论嫁,却是不愿意让这种情潮消失。 阿澈的眉宇间十分温柔,他倾身向前,鼻息间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到禾早的脸上,转眼,她的脸就已经红得像是血滴了。 她可是一向是个落落大方的人,当即她只深吸一口气,就又恢复正常了。 少年修长,带着薄茧的手,去突兀地抚向了她的眉心。 一股温热便迅速传染到她的脸上。 禾早微微愕然,张了小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阿澈,也没指望她说什么,只低头,轻声:“自己多保重!”手指抚了下她的眉心,便即刻收手,随即离开。 禾早这才发现,他今晚穿的是一件黑衣,是那天他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已经被她洗干净缝好放起来了。 阿澈走到门前,又扭头望她一眼,微微一笑,带着深深的不舍与坚决,随即走了出去。 禾早呆了呆,才腾地一下起身出去,但是,辽阔的月夜下,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禾早也不知怎的,心口处,难受得离开,她甚至都想要流泪了。 她摸着自己的眉心,也是刚才那人碰触的地方,温热似乎还在,只是,身上其他地方的温度,却变得更加冰冷了。 她抬头看看四宝的房间,灯光还亮着。 但是,她实在没有心情告诉他阿澈离开的事情,因此,她再次看了一眼寂静的夜空,转身回了屋内。 这晚,她没有睡好。 一直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都是关于阿澈遭难的,最后,她被一阵喊叫声惊醒,睁眼却看到四宝的脸在眼前晃动。 “早儿,你怎么了,出这么多汗,阿澈哥呢?” 657.第657章 中秀才 禾早仍然残留着一丝睡意,因此,说出的话也带了两分含糊:“阿澈哥,他走了……” “走了?”四宝显然极为惊讶,但是,转而又是一叹:“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这阵子,街上一直乱遭遭的,都是说抓贼的,但是,禾早与四宝都知道,这其实是在搜捕阿澈,大概是因为抓捕了几天,仍没有见到对方身影,这抓捕行动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不然阿澈还是很危险的。 四宝虽说一直仰慕顾允澈,但是,当这种仰慕事关自家人的安危时,他就希望阿澈能够离开了。 他不会主动去举报阿澈就在自己家里,可,也不希望他将灾祸延吉禾家。 禾早清醒了过来,也知道了他话中的意思,却垂下眸,什么也没说。 如今,阿澈也已经离开了,那么,他们逗留在府城的行为就没有必要。 禾早便找来了清欢与橘红,当天下午,便一起回到了县城。 清欢与橘红这十天也不是在精品屋白待的,她们对精品屋的上下都有了很深切的了解,对各人品性也有了认知,对生意一道也有了初步认识。 禾早说过,在她身边,不能不会生意之道。 禾家以此发家,也会以此荣耀。 回去没有两天,院试的成绩就下来了,有几个衙役与几名穿着读书人衣衫的年轻人欢欢喜喜地来到禾家报喜。 四宝诚然已经上榜了,考了第三十一名。 这个名次,虽说很靠后,但是四宝到底才读书三年,已经有所成就,是很了不起的。 还有大宝,二宝在那里作对比,因此,三房上下都顷刻欢喜起来。 禾老三在衙门,已经派了人去请他回来,陈氏则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吩咐下人:“快,快,拿赏钱来,报喜的人,每人赏二两银子!” 来了七八个人,这每人二两银子,可就是十几两了,不少了。 当即,那报喜的几个人,脸上便笑开了花。 因为是报喜,因此,报喜的人还会拿锣鼓在三房门口敲打,顷刻间,其他人的便都知道禾家三房的长子中了秀才了。 四宝今年才十五岁,已经中了秀才,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在县城能说得上的话家族都给禾家送来了礼节,还有一些与禾家交好的,更是亲自来到禾家道谢。 禾家当然要慎重对待,此时,禾老三也已经归家,禾早便让他请了这些****贺喜的人去酒楼,定了几桌宴席,算作庆贺。 四宝与七宝也都作陪。 金先生当然也要去,这是他作为先生的荣耀一刻。 ****来恭贺的除了各家的当家人,还有当家主妇们前来向陈氏贺喜。 禾早便又订了几桌宴席,送来三房,坐满了整整两桌,禾春儿,禾夏儿与禾早都来作陪。 一下午,三房都热闹之极。 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禾老三已经喝地醉醺醺的,是让人给抬回来的。 陈氏则是又气又担心,忙忙让人煮了醒酒汤,给禾老三灌下去后,就亲自伺候着他梳洗,让他睡下。 自己则又来到了正房的里间。 平日里,一家子吃过饭后就总会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讨论家里的大事小事。 禾早几个小的正在恭贺四宝,一下午都忙着招待客人,他们竟是才抽出空向四宝贺喜。 四宝掘了唇,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只是竭力克制着。 不过,在禾早说出要好好弄一个大礼物送给四宝时,四宝却制止了,他的神情很庄重:“我这次,只是中了一个小小的秀才,就订了有五桌宴席,传出去未免张扬了些,你们可千万不要再送给我礼物了,我这三年,一直勤于读书,家里大事小事从未多管,再不中也未免太不中用,中了却是应该!没有可喜之处!” 禾早他们便是一呆,接着禾早便含笑赞叹:“四哥,你能如此清醒,实在是太好不过!” 她原本还担心四宝在这种情况下会骄傲自满呢,谁知道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理智。 禾春儿也点头:“是哩,四宝,你这样,大姐也就放心了!虽说中秀才是大喜事,但是,咱们自家要是太过张扬,说出去也会被人耻笑!” 她如今在县城居住的时间久了,行动说话间倒是也有了几分千金小姐的骄矜与自持,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的乡下丫头了。 七宝则兴高采烈,带着仰慕,向四宝保证:“四哥四哥,你真强,我以后也一定要好好读书,下年也要中哥秀才!” 听他这样一说,其他几个人就都笑了。 七宝虽说也用功读书,但是其用功程度与四宝相比,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 禾早掐了下他白胖胖的小脸蛋:“你这小子说话大言不谗,我看你再等个两年去考试,也不一定能中哥秀才!” 这话却让七宝恼了,他当即绷着小脸:“哼,小瞧我,我非得考出一个秀才让你们看看不可!” 说着就下了炕。 禾早忙道:“你去哪儿” 七宝昂着小脑袋,语气十分认真:“我去读书!今天一日都没有好好摸过书本哩!” 说着,便雄纠纠气昂昂往外边去了。 禾早几个人便再也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禾春儿点头:“七宝知道用功,也是好事!” 其他人都点点头。 陈氏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她含笑在门外面看了一会儿,也没有打扰几个孩子说话,就又转身出去了。 见七宝果然去读书了,忙让冯嫂送夜宵过去,怕七宝饿着。 七宝的这种行为显然也激励了四宝,他与禾早几个又闲话了一会儿,看她们累了起身离开,自己却也没有急着回去休息,而是先泡了个热水澡,在泡澡的时候,手里边也拿了一本书,在细细看着。 弟弟都知道用功,他这个当哥哥的,可不能落在后面。 四宝中秀才的消息,不过一天时间,就传到了卢家村。 顿时,卢家村也沸腾了。有关禾家三房的传奇也被人说了一遍又一遍,不过他们说的最多的,却是关于禾家二老的种种偏心之举。 658.第658章 赌博 如果说,禾老三被封为七品农官,给禾家三房带来了身份地位上的巨大变化,那,禾四宝考中了秀才,就意味着禾家三房真正向书香之家转变,而不再是之前别人一提起就说的“泥腿子”或者是“低贱商人”。 四宝的表现,让人们意识到禾三房,不光是靠着家里的生意与一个被封的官职,而是要走正经的科举。 这些,都是禾三房自己努力走出来的一条路,与老宅却是无关的。 卢家村的人都相信,当初要不是发生那么多意外,三房如果没有从老宅分出啦,那么,也就不会有如今禾三房的辉煌! 禾家二老,都是太过偏心之人,合一家全力只供养二房一家。这些年,其他三房的人都像是生活在苦水里一样,几个孩子,都长得又瘦又小,而二房,却出手大方,刘氏与几个女儿都像是真正的贵妇人与千金小姐,与其他几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而禾家二老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如果现在三房还在老宅待着,还受着老宅的欺压,那么,四宝也不可能会考中秀才,三房也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 四宝只读书三年,就中了秀才,这说出去,是何等让人惊讶的事。 而比他年长的大宝二宝,却是一次次失败。 就是中了秀才的禾老二,也是在年三十多岁时,才侥幸得中。 这样一看,禾家二老不光是偏了心,更是瞎了眼啊。 眼皮子底下住了一个文曲星,竟是没有看见,还百般虐待,不许人家去读书。 村里传来传去,都是这样的传言。 禾老爷子一向是公正正直的,这回,四宝考中秀才原本是让人高兴的事,但是,他却不敢出去接受村人的恭贺,只躲在家里,避开那些鄙视的目光。 禾老太太则气得将家里的几个小炕桌都给砸了,还一直破口大骂着。 禾家老宅,几乎都没有安静的时候。 禾老爷子也恼了,说了她一句:“你再骂有啥用,不管外边人说的和三房有没有关系,那些唾沫星子总是冲着你我来的,你还能咋办?你以为村里的人都像是你儿子,任由你打骂!” 禾老爷子对禾老太太,也终究是带了一丝不耐烦。 禾老太太一怔,便指着他破口大骂:“好啊,你这个老不死的,现在是嫌我不中用了是吧,要不是你一直偏着老三他们,他们咋敢这样对我!老三这个不孝子,当初我就说不能分家,不能分家,你不听我的,看看,现在遭了报应了吧,哼!” 禾老爷子闭紧嘴巴,眉头紧皱。 马氏在外面偷听,便冷哼一声,点了点禾老大的额头,骂了一句:“你那个不要脸的娘还敢提,要不是当初他做得太过分了,老三他们何至于一定要分家!还有禾早那个小丫崽子,压根就不把我们当一家人!这下可好,他们家又是被封官,又是考中秀才的,这种风光却跟咱们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不仅没关系,你没听见外面都是骂咱爹娘的声音,真是半点好处也捞不到!不中,这事,绝不能就这样过去!” 马氏气咻咻的说着,禾老大也算是很了解她了,闻言便有些期期艾艾的:“你准备干啥?咱爹娘都这般恼了,你就不应火上添油了!” 他说的好声好气。 马氏却更恼了,狠狠拽了一下他的耳朵,恨声:“哼,我火上浇油,我是费尽心机想给咱这个小家谋划点好处,要是啥都不做,那三房的好处可跟咱都没有关系了!你真是个蠢笨的,按说别人家当老大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咋咱家,你就是当不了家呢,先是老二那个贪无厌的,现在又是老三那个笑面虎,你竟是没有一点强过他们俩的地方,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了!” 一边骂着,马氏一边朝屋里走去。 禾老大嘴里边弥漫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样的挨骂,他也已经习惯了,因此也很自然都就跟上马氏的脚步。 马氏絮絮叨叨的骂声隐约传过来:“就是老四,也比你强些,他现在没了老婆儿子,攒下了一大堆家私哩……” 马氏说着,就非常伤心。 如今,看禾家四房,只他们大房混得最惨。 其实,因为族兄的照看,大央一直在他铺子里做事,也得过大笔赏银,马氏这个做娘的,也风光过一段时间,但好景不长,大央是个没有耐性的,也是个贪婪的,等接触了管事之位后,便开始偷店里的货物自己卖出去,要不然,就直接从铺子里偷钱,一回两回,没有人发现,但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没有几回,他的所作所为就被店铺的另一个管事发现了,告诉了马氏的族兄,也就是大央称为舅舅的人。 这族兄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虽说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对大央下狠手,但也让店里的伙计将他胖揍了一顿,又将他身上的十来两银子搜出来,便把他给扔出了铺子。 本来这事就不机密,没过几天,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偷主家的铺子了,一个个对他防备得紧,大央原本还想去找一个差事干,现在压根没有人敢用他,他哪里能赚得钱。 自己一文钱也没有,就回了家。 又因为郁郁寡欢的,便开始偷马氏,禾老三的钱,去与村里的几个混小子赌博。 这样一赌博,他竟是堵上了瘾,因此钱财小,禾家也没有人管他。他有时候兴致上来了,竟是几天几夜都不回来。 本来大房的好日子全靠着他,如今却是半点也指望不上了。 二房三房自不必说,就是四房,禾老四如今孤身一人,性情变得更加孤寡了,但是,却也更会赚钱了,这几年更是待在县城不回来,他做出来的烧饼,那是远近称赞。 禾老四对禾家二老也不再说唯命是从,将自己所挣的钱,拿出一半来养老,剩下的都被他攒起来了,然后便雇人满天下的搜寻赵氏与五宝。 他们已经失踪了两年了,又发生过瘟疫一事,任谁看都大概是没有了性命。 禾家二老也劝过他,要为他娶一房新的媳妇,却全被禾老四给拒绝了。 659.第659章 赵氏的下落 禾老大倒是为了禾老四说了一句公道话:“他丢了儿子,如今心里难受着哩!” 马氏冷笑一声,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看了看禾老大的神色,那是对禾老四的一片疼惜与怜悯。 马氏就住了嘴,只心里很不以为然。 她以己度人,一直认为是赵氏带了五宝跟人私奔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当年一家子花了那么多的钱与精力去找人,却没找到人,她当时因为嫉妒,便说了几句私奔的话,当时禾老四那神情她现在还记得。几乎要吃人。 马氏也由此知道了禾老四与家里的几个兄弟相比,虽说不爱说话,性子古怪,但是,脾气却是最硬,也是最碰不得的。 她以后就很少去惹对方。 被戴了绿帽子,还一心一意去找人,哼,真是白瞎了那好手艺,还是和之前一样蠢笨,死心眼! 此时被带了绿帽子的人也赶到了禾三房家里庆贺。 之前他就来了一次,帮着招呼客人,这是在贺喜的人都走后,他才又准备了贺礼,郑重前来祝贺。 禾老三与陈氏都很不好意思,说他太见外了。 这一两年,两房人都在县城住着,彼此之间关系处得倒是比在村里的时候好多了,禾老四也事事依靠三房,事事信任三房。 禾老四如今很瘦削,因为常年在外面站着的缘故,身板很直,但脸庞很黑,眉头锁很严重,一看就是个很有心事的中年男子。 这期间,禾老三也劝过他人慢慢找着,但是他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不行,不中就先找个丫鬟。 在县城待久了,禾老三的眼界也开阔了。 知道当没了婆娘又不想娶妻的时候,就可以弄个通房丫鬟放在房里。 禾老四却坚决不同意,禾老三也就没有再劝。 禾老四如今是一个人,属于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此,禾老四也不买下人,只一个人居住,就是三房,没事也极少登门。 倒是因为人们都知道两家的关系,倒是也没有人去欺负到禾老四的摊子上去。 坐下来说话,禾老四先是看着四宝夸了好一通,又看到长得白胖胖的七宝,就抓了一把钱给他去买糖吃。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很复杂的光芒。 三房的人都知道,那是因为七宝与五宝年纪相仿,平日关系又要好,禾老四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五宝一样,对他态度总是要特别一些。 七宝也知道他的心思,在他面前,也总是表现得很乖巧。 今天也是如此。 七宝乖巧都接了他的钱,也不出去玩,就在他边上坐着玩九环锁。 禾老四来了兴致,想着如果五宝在一定也会喜欢这个的,之前家里穷,五宝能玩的也就是那些泥巴弹弓等不花钱的玩具,这九环锁却是没有玩过的。 这样想着,禾老四心里就又酸涩无比了。 禾早给七宝使了个眼色,后者就笑嘻嘻的邀请禾老四:“四叔,这个咋玩,你帮我看看!” 禾老四就觉得像是五宝在喊自己一样,心里一热,忙忙带了笑,伸手拿过来专心致志地看着。 九环锁的玩法是有一定技巧的,禾老四看了半天,却也一知半解。 七宝就凑到他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玩着。 其他人都知道禾老四的心结,如今见他脸上带了笑容,就都不打扰他。 禾早看了明显比禾老三要显苍老的禾老四,默默叹口气,心里很复杂。 她是绝对没有想过赵氏与五宝会陷在那里面去。 是的,她知道两个人的下落。 这还是走之前阿澈告诉她的。 当初赵氏与五宝被娘家人安排去了远方亲戚那里,也就是禾早他们找到的那一家,但是,时间长了后,赵氏担心会被人找到,便又带了五宝偷偷走了。 谁知道她进了深山后无意中碰到了那群在演练的士兵。 古川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有杀她和五宝,但是也不许他们回来,就一起带回了深山里面。 如今,赵氏就帮着做些洗洗刷刷的工作,五宝则跟着念书认字,也或者跟着学些拳脚功夫。 生命虽然无碍,但是,人身自由却是被限制的。 阿澈也不知道,还是这次与古川见面后,后者禀告的。 阿澈有问过她的意思,她当然希望他们能够出来,但是也知道阿澈他们的难处。 而且,村里已经有一个身份不明的葛秀才在盯梢,就算是赵氏与五宝都保证死守着秘密不说,平日总会露出一些马脚出来的。 这样一来,让赵氏他们出来倒不一定是为了他们好。 禾早便很犹豫。 阿澈就安慰她先等等,既然人已经丢失了,就不差这一两年,以后,古川他们也会转移,不会一直在这深山里面,到时候赵氏他们再出来,倒是没有性命担忧了,至少,也要在处理了葛秀才之后。 禾早便同意了。 她心里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只是看到禾老四这样,她心里也很难受。 人总是这样,当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反而会过得很轻松,否则却是相反。 阿澈像是也考虑了好久才决定告诉她的。 这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当禾老四走了后,四宝看到禾早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咋了?” 禾早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在想……”她顿了顿,才说出来:“四婶和五宝的事!” 四宝便不吭声了。 赵氏与五宝失踪后,禾老四受到的打击很大,但是他们这些做至亲的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 赵氏娘家的人大概是因为心虚,没有****来闹过,但是,两家的姻亲关系却从此断了,平日见了面,也是互相不搭理。 禾早想了想,道:“咱家是分出来的,倒是不用太在乎咱爷奶那边,今年过节,咱以后也给四婶娘家送一份去!” 四宝有些惊讶,不懂禾早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禾早则还在思忖:“赵家也是人多,出力的少,挣得少,日子过得也是不富裕,咱家能帮衬的就帮衬一些!” 四宝看着禾早,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她这幅态度,分明是对赵家热情过了头! 660.第660章 帅男人与顾家男人 禾早却是没有在意他,只********想着该怎样帮衬赵家。 因为禾小叔被煤矿给撵出来了,又兼之连珍珍怀孕生产,因此他一直在家里照顾孕妇,等到连珍珍生产后,禾小叔攒的钱也花完了,没奈何,他只好来到三房求助。 禾老三也好心劝他:“你之前攒的也有些家私,咋不到一年就用光了哩,可是得省着点花!” 虽说是劝人,出手也大方,给了五两银子,足够小两口用上半年了。 但是禾小叔是什么人,只给连珍珍与大胖小子留下了一两银子家用,自己则拿出去花销了。 说是花天酒地了吧,也着实冤枉他,他倒是没有去青楼妓院里胡玩,就是喜欢去大酒楼里吃饭,那里面是好去的,他一天去三回,顿顿在里面吃。 人没吃胖,都是一张帅气的脸吃的更加有光泽,更加惹人瞩目了。 说起来,禾小叔的长相,在整个县城的庶民中,都算是上档次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将小富之家的连珍珍给迷住。 但事实证明,男子要那么好看没有用。 禾小叔成亲不过一年,不顾家里还有刚出生的儿子和没有娘家的妻子,就天天来县城胡逛胡花钱,不知道上进,倒是不如那些长得粗笨些却知道顾家的男人。 禾早早就想了让禾小叔卖酸菜鱼,兼之卖现代人都喜欢吃的串串香,东西是好做,但是,那调料却需要好好实验一下,而且事情繁琐,只一个禾小叔忙不过来,也需要本钱,倒是不如禾小叔与赵家两家合伙做。 这样想着就做。 禾早便选了好时机,等禾小叔又来县城的时候,就请了他说话。 他倒是有些惊讶,想了想,先是皱眉:“本钱怕是有些多!” 县城的地段金贵,光租铺子就需要不少钱。 而且,他这个人任性惯了,不习惯与人合伙。 禾早却觉得他一个人担不起这样的大梁,正因为任性惯了,所以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更应该有人在跟前看着管着才行。 连珍珍不行,那就请外人。 赵家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从赵氏的性格中就能看出赵家都是爽朗大方的性子,也不贪钱,与人相处也都是落落大方的。 禾小叔与禾老四关系也还好,这样一劝说,说是帮衬赵家,禾小叔就不再说什么了。 又说本钱自家会借他一部分,禾小叔就没有再拒绝。 到底是年轻人,自家开铺子当老板,也是很愿意的。 只是,到底不如之前自在了,禾小叔便在县城住了两天,将手头上的银子都花光后,才不舍都回了乡下。 三房的人对了他都很无奈。 禾早说通了禾小叔,就与禾老三,禾老四一起去了赵家。 赵家不搭理禾家人,总是觉得如果不是他们休弃了自家姑奶奶,赵氏与也不会与亲外孙一起失踪。 但是又因为三房的权势地位,倒是也没有将他们晾在外面。只是态度上,并不欢迎罢了。 禾早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并没有点名是想帮衬赵家,只是说禾小叔到底年轻,一个人开铺子一家子不放心,想让一个年长又沉稳的有经验的人帮着照看。 自家兄弟碍于脸面不好开口,又是各有各的事情,这看来看去,倒是去找姻亲最合适。 禾早会说话,这一席话让她说出来,那效果就好了几分。 赵家心里头都很舒坦,但是,面上却偏不肯表露出来,赵家老爷子就淡淡的:“那是你们家抬举了,咱家可没有这样的人才!你们禾家如今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我们家可不是不敢与你们家攀亲!” 被休弃的娘家人,当然不算是姻亲。 禾老四就连忙表态:“爹,娘,不管啥时候,我都认你们是我爹娘,是我五宝的公公婆婆!是……是……” 他说着,眼睛就酸涩起来,忙忙垂了头。 赵家老爷子与老太太看着他这个样子,倒是也都不忍心。 这两年禾老四的变化之大,他们都看在眼里,而且,禾老四不光给老宅送养老钱,这边也没有落下,竟是比赵氏失踪前还要尽心五分。 他又知道赵家人看他不顺眼,除了送银子外,其他时候并不登门。路上见了,也只是远远行晚辈礼,就离开了,也不上前攀谈。 他这种表现,赵家人早就心软了,只是自家闺女与外孙都丢了,不好真的再无恙来往罢了。 赵老爷子就深深叹口气:“你与我家,是没有这个缘分啊……” 禾老四蹲在那里,将头埋在手臂里,似是在低低饮泣。 禾早更加难受了。 她知道赵氏他们没事,却偏偏不能将实话说出来。 她笑着开口:“大叔大娘,这事,你们想茬了!我四婶与五弟现在不管在何处,肯定都想回家来,将来某一天如果他们真回家了,发现咱两家却生疏得好像是陌生人,那他们岂不伤心!我四婶是个率性纯真的人,她就是恨我四叔,那也是一会儿的,过了几天就又好了,而且我四叔是真心知错,这两年,家里有不少给他说亲的,他都拒绝了,一心一意要找到我四婶与五弟!我知道你们家也要找人,但苦于没有人脉没有人力,但是如果跟着我小叔一起开铺子,利润倒是能挣不少!也就有了余钱去做别的” 她这话,可是说到了赵家人心坎上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他们赵家没有再找人,不就是没钱了,没有精力了。 如果是有钱,他们咋会不找自家的亲闺女和亲外甥哩。 赵家人就互相望了一眼,赵老大就拱手:“早儿这丫头说话有理,就是这个理,能多挣钱,才能去找小妹和五宝!” 赵老三名字叫赵需望,当即道:“爹,娘,不如我去吧,与禾家兄弟将铺子开起来,现在啥也不说,最关键是要找到小妹与五宝!” 赵老爷子与老太太也都是迟疑,最后老爷子先说:“那……我们先考虑考虑……” 本来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说成功,禾早他们都没有再劝,便告辞而去。 两天后,赵需望****了,说家里头同意了,并将家里凑的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 661.第661章 串串香铺子 禾早懂得他们的意思,知道他们是不想和禾家的钱混在一起,这县城的铺子,一个月租也就是十两银子。 拿来的这二十两,能够租两个月。 赵家的意思,是先租两个月,等两个月后如果盈利了再将盈利的钱入股。 这其实也是预防铺子会赔钱的意思,但是赵需望说的话很好听:“这是我家沾了光了,如果是赔钱了,那我家就不继续下去了,但是如果盈利了,那我家就拿出多一倍的银子来入股,绝不能让你家吃亏!” 这种态度,有点精明了,但是赵家本就是禾早想要帮衬的,因此也不在乎这一点。 两个月后如果他们家不干,那可以再找别人。 因此,禾早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又叫来了禾小叔,两家算是正式达成了协议。又签订了合约。 再然后就开始忙起来了。 禾早之前就已经看好了铺子,就是在自家精品屋的对面,铺子的地段,人流量都是最好的,到时候东西做得好,肯定不缺客人****。 订好铺子后,禾早就开始教禾小叔做各种串串,这时候的素菜不多,就青菜,冬瓜片,土豆片,粉条,黄瓜片,红薯片,肉串倒是挺多类的,山里边就不缺野味,狍子肉,兔子肉,山鸡肉等,还有家常养的那些,加上驴肉与鸡肝猪肝等。 价钱很低廉,一串只要三文钱,三文钱吃一串的狍子肉,说出去都是非常便宜的。 再加上这时候的几种面食,刀削面了,烩面了,或者是细细的粉条。这是主食。 至于汤料,也是在一直实践中,禾早做出来的比后世缺少了一些味道,但是,也相当不错了。 赵家拿了二十两银子,禾小叔则借了三房一百两银子,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将铺子给开起来的,不管赵家合伙不合伙。 禾小叔很了解禾早,经她说出口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额,哪怕是一时赔钱,那也会是暂时的。 因此,他就显得比赵家有魄力。 东西禾早是都教了,只是火锅的法子禾早只教了禾小叔,自家人总是要藏私一点的。 赵需望是个很朴实的农村汉子,能学一门手艺已经很高兴了,根本不会再攀比其他。 而且,大概是不好意思,他偷偷跟禾早说:“早儿,两个月这事是我爹娘定下来的,我是不同意的,只是银钱不在我手里,老人年纪大,经验多,想的也多,但我却不要沾这个光,两个月后,如果我家不再干了,请你们放心,我在外面绝对不会露这一门手艺,做人要实诚!咱不抢你家生意!等忙过这几天,咱家再去签订个契约,将这一条给补上去!” 这一番话他说的很平淡,似乎只是平常那么一说。但是禾早却知道赵需望这个人有多么不简单。 他就如同赵氏一样,与他合作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禾早很是感叹了一番。 她也没有矫情,之前没有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她坚信两个月的时间,铺子一定会挣钱的。 因为串串香成本低廉,便于普通人接受,因此,当十天之后开业的时候,便是前两天全部免费吃,每人限一次限五串。 禾早的宣传工作总是做得好,当第一天开业的时候,就有无数的客人****,上下两层楼压根都坐不下,但是贪便宜是人们的惯性,坐不下就在外面排队,长长的排了一溜,也不嫌弃天热,也从而,吸引了更多不知道消息的人。 铺子里请了十来个小伙计,专门管将东西煮熟。 禾早像现代那样,上下弄了十来个窗口,每个窗口都是专门煮东西的。 就这样,还是累得人仰马翻的,不过,客流量是喜人的,也由此得到了一个好口碑。 人们都说只三文钱吃一串狍子肉实在是太值了,就是一份烩面也是三文钱。 总共十五文钱,就是一个汉子也能吃个差不多饱,比别的饭店都要实惠。 因此,当第三天的时候,****的客人就陆续不绝。 前两天免费的时候,不过是吃掉了一整只豹子,与十来只鸡子,面也只吃了半小袋,这比原先设想的还要好些。 等到第三天开始,一连五六天,客人都是满座的。 一直到了第七天,才算是有所减少,之后,就一直持续这么多人流量。 当第一个月算盈利的时候,两家都笑得合不拢嘴。 除了这一个月的铺子租钱十两,还有二十两的本钱,到了月底,竟然挣了三十三两银子,平均一天下来,就嫩挣一两银子。 这一两可是不少哩。 赵需望原本没指望能挣净利润,看到这样的结果,高兴得合不拢嘴。 禾小叔则一直问禾早啥时候吃火锅。 禾早却觉得稍微等一下才好,这时候是夏天,吃串串的比较多,而天冷后,才吃火锅。 因为挣了钱,禾小叔觉得自己一家也可以搬到县城来了,因此,选了一个好日子,郑重将连珍珍与宝贝儿子禾曙光接了来。 他早在县城租了一个不小的院落,一个月五两租子,与三房家隔得不远,地方大,往外走出两条街就是街道,买东西方便,交通也方便,禾早也去看了,觉得都很不错。 禾小叔是个孝顺的,去接连珍珍的时候就特意对禾老爷子说了,将一切都安顿好后再来接他去县城看看。 当初三房买房,老爷子是不愿意去看的,但是,现在,幺娃租了房,以后在县城定居,他就觉得自己一定得亲眼看看才好。 三房的人都习惯了他如此偏心,也都没有感觉。 禾老太太是肯定不愿意来的,在接连珍珍的时候,还一直在家里絮絮叨叨骂着禾小叔不知感恩,是个白眼狼。没有人搭理他。 当连珍珍接来后,禾早他们都大吃一惊。 说起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谁都没有想过连珍珍竟然胖成这个样子。 比起之前足足胖了有二十斤,脸上成了一个大圆盘,她本身就是小眯眯眼,这样一旁,显得眼睛更小了,腰身都比得上水桶粗了。 看看帅气的禾小叔,又看看像是老了十岁的连珍珍,禾早表示不忍直视! 662.第662章 东窗事发 陈氏似乎也很吃惊,看了连珍珍:“那天我去看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这般胖,倒是养得好!” 农村人,虽说胖了影响外观,但是,却还是觉得吃胖表明家里条件好,媳妇受重视。 连珍珍像是也很习惯了,看了下自己圆滚滚的身材,很是无奈地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咋吃的,坐月子就三嫂去帮了几天忙,就胖成这个样子。” 禾早去看小曙光,与他娘一样,胖乎乎的,不过小孩子胖了很好看,看着白白净净的。 一双长长的眯眯眼,一笑两边便是两个小酒窝,看着十分可爱。 禾早的心都软了,忍不住抱在怀里,好好亲香了一下。 其他人也都一个个轮流着抱,等到将禾小叔家给收拾得差不多了,三房的人才离去。 路上陈氏都是感叹不已:“你们小婶也是个没有心思的,生娃娘家人都不来看一眼,吃的东西也不好,就这,出了月子,母子俩都胖了老多!如今你瞧瞧那样子!” 禾早就忍不住笑:“我小叔估计都抱不动我小婶!” 她这话有些不庄重,陈氏与禾春儿就都瞪她。 禾早忙掩了嘴,不敢吭声,在后世开这种玩笑无伤大雅,但是这种时候就不行了,就是自家人听了也觉得刺耳。 禾早不由长叹一声。 如果是阿澈在这里,他一定不会说她。 他们两个人总会有些功名的,至少对规矩礼仪方面,两个人都觉得是狗屁,内心里不以为然,面上还是规守的。 “小曙光长得不错,太可爱了。”七宝兴奋的不能自已,眼巴巴地看了陈氏:“娘,我明天还要去抱弟弟。” 七宝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因此,很稀罕比他小的娃娃。 但因为人小,刚才都不敢让他抱。七宝很不满意,小嘴一直嘟着。 陈氏就笑:“你小婶刚来,还有的忙的,你没看那家里乱的,再等两天都什么都收拾妥当了再去啊!你还要上学哩!” 七宝这才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禾春儿便笑:“我小叔说也要买两个人来伺候我小婶和曙光。” 陈氏就不赞同得摇头:“你们小叔能花着钱哩,这才挣了几两银子,欠咱的一百两就先不说,光每个月租宅院的租子就不少哩,得好好干,才中哩!再买俩人,还要给月钱,咋能顾得来!再说你们小婶那脾性,软软的,从不高声说话,想的也简单,家里头有下人我看也管不好!” 她这不是夸张了,而是说实话。 等当了官夫人,家里有一堆下人之后,陈氏才意识到当家主母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当吃了几次亏后,她就虚心向禾早与禾老三请教,如今才算是管出一个样子来。 所以,她从来不插手家里的生意,连着铺子和作坊,那得百号来人,也不知道禾早是咋管过来的。她光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倒是,禾春儿天生似乎就是管这个的,管什么都很上手,也有模有样,比她这个当后娘的要强多了。 陈氏每每想起来,都要自豪一回。 “我小叔那是好高骛远了!”禾早也点头:“先一年过去,看看利润咋样!这铺子是两家合伙,他六,赵家四,每天能持续挣一两就中,但也得一两年的劲儿才能缓过来!” 禾春儿看了看左右,见家里人都在,有些话便不好说,等到回家后,与禾早独自相处着,才偷偷对他说:“早儿,有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知道该跟谁说!” 禾早有些诧异都看着她。 禾春儿便压低声音,轻声:“我那天看见咱小叔跟一个女的一起在街上走,都戴了斗笠,倒是要遮人耳目一样!” 禾早不由瞪大了眼睛。 禾春儿怕她不相信,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真的,我看的清清楚楚,咱小叔与那女的手拉手,我看关系不会那么简单!” 禾早便闭了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禾小叔好沾惹花草的性子,他们都知道,但是没想到他会在家里糟糠妻刚为他生下个大胖小子就找人厮混。 再不懂事也不会这么没有良心吧! 要不是知道禾春儿的性子,是不到确保的时候绝不会说出口的,禾早都简直怀疑她看错人了。 她迟疑了下:“这事咱先不说,等再观察几天再说!” 禾春儿也是这个意思,忙点头:“这可不能说,不然要炸开锅了!” 说着她又叹口气,沉默半天,才又说了句:“咱小婶也是个可怜人!” 无名无分跟了来,名声本就不好,现在又遭遇这种事。 禾早垂了眼眸没有做声。 之后几天她一直很注意禾小叔,还让人跟着禾小叔,但是,大概是因为连珍珍刚搬来的缘故,禾小叔并没有动作。 观察了几天,禾早没有半点收获,加上家里的柿子作坊也开了,她又往村里跑了好几趟,这事就先放下了。 一直到了十月份,天气渐渐变凉了,这天,三房一家子正一起坐着吃午饭,外面就传来一个悲愤的沙哑的声音:“三哥,三嫂!” 细听了下,是连珍珍。 禾早几个小的忙迎了出去。 一看大吃一惊,连珍珍怀里抱着孩子,脸上有着淤青,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滚一样。 看到禾早他们,连珍珍那哭红的眼睛,又再次落下泪来。 众人忙将她迎了进去。 小曙光像是也受到了惊吓,眼睛一眨一眨的,缩在亲娘的怀里,吐着泡泡,一点声音也不发 他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当陈氏接过孩子让连珍珍去梳洗下的好好,后者就哽咽了下,抱着小曙光不舍得放手。 她随便洗了下,因为禾家没有她能穿的衣裳,就还是先前那脏衣服穿着,坐下来,未语泪先流。 禾早已经猜出来了,一定是禾小叔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她有些后悔,这段时间太忙,就把这事给忘了。 陈氏也觉得几个孩子在这里不好说事,就把他们给撵走了,禾老三也去了衙门,就剩下两个人。 禾早他们却是习惯去窗外偷听的,连珍珍哽咽着说了下事情经过,果然是禾小叔偷吃了。 663.第663章 休妻? 这事也有三四天了,那天,她在家里待烦了,就抱了孩子去串串香店里看看,谁知道半路上遇到禾小叔与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小巷子里走着,两个人都戴了夏天遮阳的斗笠,但是,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禾小叔。 她马上就想到了当初自己所经历的。 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她马上抱着孩子跟在了禾小叔后面,看见两个人进了一间小小的茶馆,好长时间都没有出来,她不敢挨得太近,害怕被发现,就一直缩在外面等着。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看到禾小叔与那姑娘一起出来了,即使两个人都戴着帽子,但是,她却能清楚看到那女子脸颊红颜似火,嘴唇也红肿的,像是被狠狠蹂躏过一番一样。 连珍珍是经历过的,当即就不舒服了。 她是个腼腆性子,即使这样也不愿意当面拆穿,但之后几天都偷偷跟踪过禾小叔,发现禾小叔基本上每天都要与那个姑娘见一面,那姑娘家里也是县城的,只不过是在县城最南边,家境不好,家里的房子也破破烂烂的,但那姑娘穿的都很鲜艳,头上也戴着金簪子银钗子的,一看就是新买的。 最后一天因为她不小心,被禾小叔看到了,两个人由此产生了争吵,禾小叔给了她两个耳光,将她推翻在地,小曙光当即就哭得不行,后来就像是被吓着了一样,一声不吭的。 禾小叔冷冷对连珍珍说:“不要哭闹,带了曙光回家,好好带孩子,我在外面的事你不用管,不然我休了你!” 然后扯着那个姑娘扬长而去。 连珍珍万念俱灰,抱了孩子来到三房求助。 她哭得跟个泪人:“三嫂,你说我该咋办!” 陈氏气得不行,一边安慰她,一边叫人让去找禾老三来。 她是做嫂子的,遇到禾小叔那样翻脸不认人的人,不好上前,倒是适合禾老三去。 禾早几个在外面也都沉了脸。 四宝皱眉:“咱小叔也太不像话了!” 他说了半天,见禾春儿与禾早都不吭声,便奇怪:“你俩咋了?” 脸色比连珍珍的还要难看。 禾春儿便叹口气,将自己也见过禾小叔与女人鬼混的事情说了。 四宝的眉头就拧成了个疙瘩:“咱爷过几天就要来城里哩,看到小叔这样,肯定会被气着!” 禾老爷子很喜欢连珍珍这个媳妇,虽说她是无名无分跟了来,但是她为人实诚,待人也真心实意,从不肯轻易与人翻脸,长辈的话很是听从,对禾小叔也是言听计从,进门了大半年,就生下了大胖小子。 其实,要是照禾早的意思,禾老爷子相中的就是连珍珍这种憨傻的性子。 禾老三很快就来了,听了陈氏一番话,脸色也阴沉的厉害,也不等,直接就去找了禾小叔。 连珍珍也回家,就现在三房安置下来。 家里还有几间空房子,就在禾春儿厢房的边上腾出来了一间,摆了新被子新铺盖。 禾春儿与禾早又一起去禾小叔家里为连珍珍拿了几件衣裳,还有梳妆用品。 连珍珍哭够了,倒是不好意思了,坐在床上,手里抱着小曙光在玩,看她的神色,倒是比先前好很多了。 禾春儿是个心善的,不愿意她一直想着那些不好的事,就拿了绣花棚子来,让连珍珍指导着绣花。 连珍珍人比较憨傻,但是,针线活却做得相当好。就是禾春儿也比不上。 到了下半晌,禾老三才带着气回来了,一问才知道压根就没找到人,禾小叔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禾早咬唇,想了想,便坐了驴车出去。 果然,在县城最大的酒楼里找到了禾小叔,他在喝酒。 身边也没有红颜知己,就他一个人,桌子上摆了两个空坛子。 他喝得眼睛都通红,看着人的时候,就是下死眼瞪着。 禾老三也跟了来,见状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揪着禾小叔的领子,恨声责骂:“你这个傻子,你咋回事啊!好好的日子非得过散了不可,是不是成心想气死你叔,啊!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禾小叔却像是个没有骨头的泥一样,瘫在地上。眼睛蒙蒙的,压根就听不懂禾老三的话。 这样大的动静,已经有人往这边看了。 禾早便小声对禾老三说:“爹,先将我小叔带回家再说吧!” 也只能如此了。 禾老三与车夫合伙将禾小叔给抬到了驴车上。 车厢里酒气熏天的,还有禾小叔的胡言醉语,禾早就干脆坐到了车辕上面,禾老三则在车厢里照顾对方。 禾早望天,一阵无语。 她有点搞不清楚禾小叔到底在做什么。 当初在煤坑里做得好好的,他一转眼就偷煤炭,被人家给撵出来了,现在串串香铺子开的好好的,开始盈利了,他一转眼却开始偷吃! 是不是禾小叔的骨子里,就缺乏那种叫做安定的名词。 也或者是遗传的,所以他的父亲,也就是禾老爷子的兄长,常年在外面跑着,家里妻子儿子都不管,最后死在了外面,妻子与大儿子对他半点留恋也没有,直接跑回了泽州府老家! 禾小叔也是如此。 回去后,禾老三将禾小叔送到了他家里,又从家里派了两个人去照顾他。 又好生安慰连珍珍不要跟禾小叔一般见识。 连珍珍不会骂人,就是抱怨也只说那两句,就没了,所能做的,就是抱着胖儿子无声的哭。 陈氏看了,于心不忍,还偷偷对禾春儿说:“所以说当初我不赞同你嫁那么远,泽州府离咱这里可是半天的路程,你就是受了委屈,家里头也不能及时帮上忙!像你小婶这种的,有娘家就跟没有一样,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只能来咱家,娘家提都没有提!” 禾春儿知道陈氏在后娘的问题上一向敏感,因此很耐心安慰了她一番,陈氏心里才好受了点。 等第二天禾小叔酒醒之后,禾老三去了衙门就又回来了,专门解决这事。 禾早与禾春儿也跟去了听事。 禾老三问禾小叔到底要咋办,那个姑娘是谁!他是不是要休妻! 664.第664章 由人及己 禾小叔很无所谓得说:“反正能纳妾,直接纳妾就中了。” 禾老三气得差点一个耳刮子扇过去:“你当你是富户家的老爷公子啊,还要纳妾,咱庄户人家可不兴这个,幺娃,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给我开这个想法!你叔知道了也得打死你!” 禾小叔一脸的不耐烦。 “你叔那是自小就盼着你好的,你咋能不替他着想下啊,要是知道你做下这种事,他那身子骨能受得了吗!” 禾老三可谓是语重心长。 禾小叔撇过头,没有吭声,但那样子还是很不服气。 “你啊,就是太不听话了!”禾老三叹着气,想了想,便苦口婆心地劝着:“你也不想想,人家珍珍因为跟了你都跟家里闹翻了,你却只想着要娶小老婆,你对得起她吗!” 这话显然触动了禾小叔,后者沉默半天都没做声。 这种事情一下子是说不通的,禾老三又凑到他身边悄悄问:“你跟那个姑娘咋样了,发展到啥地步了?” 是问有没有上床。 禾小叔当即就摇头:“没有,三哥,我没那么傻!” 禾老三便冷哼:“你还不傻哩,你是天下第一大傻蛋!” 听连珍珍那话,那姑娘缠着禾小叔,不是为了银子是啥。 但这种话禾小叔是听不进去的,劝了半天,也没有明显效果,禾老三与禾早他们就告辞了。 在走之前,禾早扭过头,态度很平淡:“对了,小叔,我忘了说了,你借我家的那一百两银子,除却用掉的那五十两不说,剩下的五十两也还给我吧,我有急事要用!” 禾小叔抬头看着她。 他一双大大的丹凤眼,闪过一道怒气。 禾早当然知道他很生气。 那五十两银子他给那个姑娘买衣服买布料买首饰,已经花了一多半了,要他现在还,是绝对还不起的。 但是,不管是禾老三还是陈氏,都不肯提这件事。 禾小叔想娶小老婆,还不是因为手里有钱的缘故,打蛇要打七寸,将钱从他手里拿回来,那他就没有心情娶小老婆了! 禾老三与禾春儿都看了眼禾早,同时叹气。 禾早就是这样的性子,眼里不揉沙子! 这次,她是要得罪禾小叔了。 禾小叔也不说话,起身去了里间,半天拿出来一包银子,一数,不过二是二两的样子。 他语气很冷:“剩下的我会尽量还你!” 他看也不看禾早一眼。 禾早也不恼,接了银子,似笑非笑:“小叔,这做人得讲良心,我小婶一心一意对你,你不能因为喜新厌旧就将她当成了黄脸婆!” 禾小叔看她一眼。 他本长得就很帅气,一双大大的丹凤眼,这样斜眼瞅一下禾早,就无端让人感觉到有几分的威严。 禾春儿当即就吓得不敢作声。 禾早却像是没有反应一样,微微一笑:“小叔你忙,我们先过去了!” 等几个人出了宅院,禾小叔也没有问一声连珍珍现在在哪里。 禾早也为连珍珍鞠了一把同情泪。 回家后,连珍珍正在向陈氏吐口水:“……家里的伙计他是不会沾手的,想吃什么我得马上做出什么……哪怕是半夜要吃炒米的,我也得蒸了米去炒……喝水也得我去倒着,哪怕是坐月子那几天,三嫂你走后,家里做饭干活的都是我,他是甩手老爷!” 这些话,上次就听连珍珍说过,只是,三房的人都没有想到禾小叔会懒到这个程度,坐月子也不肯动动手。 “他咋那么金贵!那手长着干啥!”陈氏也气急了,不由骂了一句。 连珍珍苦笑:“我都习惯了,反正嫁了人就是伺候人!” 陈氏便恨铁不成钢:“你太惯着他了,这男人啊,一旦习惯就改不过来了,啥都指望着你!” 陈氏虽说受了半辈子的苦,但是禾老三却老实能干,从没陈氏气受过,因此,等分家后,陈氏的小日子才会过得很滋润。 连珍珍的语气便有些迷茫:“我家里也是这样,我爹啥都不管,都是我娘伺候着,我爹不要我,我娘是不舍的,却不敢说说话,只偷偷塞给我点银子!” “……那这时候你也不回去?”陈氏试探地问道。 禾早不知道连珍珍回答个什么,因为一扭头,禾春儿却扭身往自己屋里走了。 她的神态有些不对劲。 禾早就忙跟了上去。 等进了屋,看到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 禾早便笑了:“你干啥了?” 禾春儿看是她,便是一笑,想了想,还是低声:“早儿,我咋觉得嫁人这么可怕哩,当初小叔带着小婶去咱家,那脸上的高兴劲儿都不像他,不过一年,你瞧瞧他的态度,变化也太大了吧!是不是男的成亲后都是这样!” 禾春儿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等过了年出了正月就要成礼。 因此,她有些担心也是正常的。 禾早想了想,便在她身边坐下,轻声:“大姐,你不能只看咱小叔,咱小叔是个意外,他的性子跟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再说了,你也不是咱小婶,李哥哥也不是咱小叔,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还有,你与李家哥哥也认识好几年了,他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一个人态度变化,不可能成亲后马上就变的!咱小叔,他没成亲钱我就猜到他定然会如此,果然是如此!李家哥哥在你当初没有治好脸伤的时候都愿意娶你,可见他的心诚!” 禾春儿的脸色慢慢好了起来。 禾早继续往下说:“还有就是哪怕男人成亲后真的变了,那也是没奈何的事,喜新厌旧是男子的天性,有的确实会变心……但这些都只是猜测,大姐你要做的就是到最后之前的日子绝不后悔,并有一个好心态去迎接这种改变!不要一味去埋怨别的女人,说她们是狐狸精,归根结底,错的在男方,埋怨谁都没有用!” 禾春儿便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猛然想起禾早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顿时囧了,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啥都敢说!” 665.第665章 和好 这件事一直持续到禾老爷子来到县城,禾小叔与连珍珍还在冷战着。 所谓的冷战,禾早觉得只是禾小叔一个人的冷战。 连珍珍在三房住了几天就住不下去了,几次表示要回去,那禾小叔都没来接她,她自己就要主动回去。 禾早简直都快无语了。 连珍珍的解释也很圣母:“他一个人在家里没人做饭……怕是要饿瘦了……” 陈氏也很无奈,但是人向来都是劝和不劝分的,她既然能自己想通那最后不好。 连珍珍就抱着孩子回家了,但是回家后当天下午,她就又红着眼眶来了,因为禾小叔不搭理她,当天晚上去了旅店住。 她再次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大概是因为禾小叔不搭理她,连珍珍不敢使性子,哭完后就又回去了,一直好几天,两个人都处在单方面的冷战中。 等到老爷子来县城的那一天,禾小叔也没有主动与连珍珍说话。 但是当老爷子问连珍珍禾小叔对她咋样的时候,她说的全是好话。 禾老爷子却是个很细心的人,看到了连珍珍那一直红肿的眼睛,还有不爱吭声的小曙光。 他原本是不想去老三家的,但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还是厚着脸皮拜访了三房。 当站在禾老三家门口的时候,即是早有预料,但是看到这样气派的一所宅院,禾老爷子还是有些愣怔。 禾老三早就迎了出来,看到他愣怔,先行了大礼,才带着一脸濡目地说:“爹,进去吧,外面热!” 禾老爷子点了头,慢悠悠进了屋里面。 院子里自不必说,几棵老树,将院子遮蔽得严严实实,很凉爽,一边的架子上还摆放了很多盆菊花,花枝招展的,院子里一阵阵的菊花香。 然后是第二进院子,院子后还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挂着秋千,种了几个小花坛,还有一小块开辟出来的菜地。 禾老爷子一直都很平静,当看到那菜地时,不由十分满意,用赞叹的目光看向禾老三:“虽说住在城里了,但是没有忘本,这点很好!” 禾老二是送禾老爷子来的,一直也跟在禾老爷子后面看热闹,他是早就来过几次的,但是每来一回都像是第一回一样细细看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挑剔毛病一样。 听到禾老爷子这样说,又看到禾老三谦虚老实地一笑,便微撇了嘴,心里头很不受用:“老三啊,你如今的日子可啊,都比这县城的老父母要会享受了!” 他的话,无端就让人感到不舒服。 禾老三看了他一眼,沉声:“二哥,在城里不像跟在家里一样,有些话还请慎言!” 你酸溜溜就酸溜溜吧,将县父母大人扯上算咋回事。 到底是当了官的缘故,现在禾老三身上已经有了当官的威压和气势,当他这样面无表情说话的还是,就是一向作威作福惯了的禾老二,也有点心悸,之后就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直偷眼去看禾老三。 禾老爷子进了屋里后,再次问三房的富贵吃了一惊。 每个窗户都安装了玻璃窗,摆放的那些摆设他不懂,但是看着又清新又高雅,一定价值不菲。 陈氏也早就迎了出来,将禾老爷子给让到了炕上。 那炕上很软和,周边又放了冰盆,屋里边一阵凉爽。 禾老爷子觉得在禾小叔那边受得起都已经被纾解开了,便开始问起了正事、 这算是禾家的家丑,陈氏很有眼色,主动告辞出去。 还带走了几个孩子。 禾早因此听不成墙角跟了。 她非常怨念地坐在禾春儿房间里,时不时往外瞅着,不一会儿就听到上房传来一阵摔茶杯的声音。 禾早心疼的直抽抽,这家里的茶具都是配套买的,很贵的。 老宅的人怎么来了她及啊,都喜欢摔杯子。 然后是禾老三小心劝慰与禾老爷子不满的愤怒声。 半个时辰过去后,禾老爷子才在禾老三与禾老二的护送下,往外面走去。禾早正好探出小脑袋跟禾老爷子打招呼“爷,出去啊?” 禾老爷子看到了她,想了想,竟是摆手招她过去。 等一起往外走的时候,禾老爷子才解释了他的原因,他认为禾早能说会道,禾小叔说的纳妾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如让禾早劝慰他一下。 禾早就很为难。 一则,她本身是个未出嫁的小闺女儿,这些事,轮不到她去管。 二则,她刚刚得罪了禾小叔,禾小叔不一定想见他。 但是她也想知道如今禾小叔与连珍珍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跟了去看看。 连珍珍早就猜出来禾老爷子是去哪儿了,心里既忐忑禾小叔会发火,又期待禾老爷子能为自己做主。 禾老爷子果然是能做主的。 当禾小叔回来后,看到老爷子,先行了一礼,坐在一边。 禾老爷子给禾早使眼色让她劝慰,禾早只当没看到,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劝慰。 禾小叔非常孝顺,最后禾老爷子说到动情处,还潸然泪下,禾小叔也跟着红了眼眶。 再之后,就在禾老爷子的见证下,禾小叔拉过了连珍珍,郑重道了一声对不起,连珍珍也主动向他道歉,还又说一句:“如果你以后真想纳妾,我不拦着,我主动帮你张罗!” 其他人:“……” 禾早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缺心眼的连珍珍,对方脸上满是感动和满足。 禾早就咽下了要吐槽的话。 禾小叔多留了老爷子在县城住了两天,等第三天,老爷子就实在不习惯,打道回府了。 禾老二,禾老三,禾老四,包括禾小叔,兄弟四个一起去送他。 一直送到卢家村,才又各自回来。 禾老二眼珠子转转,没急着回去,只在老爷子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没过两天,老宅就传来消息,说是老爷子想让禾老三帮禾老二在县城找份工。 一个秀才,在县城能找到啥好工作,不是当私塾先生,就是去衙门里当师爷之类的小官职。 前者禾老二肯定不会同意,但是后者,却不是那么同意进去的。 666.第666章 禾早知道后,就冷笑一声:“我二伯是故技重施,以前的教训还没有吃够!” 四宝的眉头皱的极紧,半天说了一句:“这事不能答应,咱二伯的为人咱都知道,他来到这县城,肯定会堕落!”| 在五贤镇那样的地方,他都能逛窑子花天酒地,更不要说来到这样繁华的县城了。 禾老三很为难,叹口气:“你爷这么久都没求过我事,这突然说这么一件,却是不好拒绝啊!” 禾早就冷笑了下。 禾老三与陈氏各个方面都很不错,但就这一点不好,心慈面软,这样的人总是会吃亏! 四宝想了想,便道:“那也中,但是,要我说,我二伯来县城也不干别的,还****的老本行,当私塾先生就不错,他一直干着,也是很有经验的了,咱在城里就给他找一个空宅子,弄个学馆就成!” 禾早拍手笑:“这样不错,就是私塾先生!” 禾老三嘴张了张,有些迟疑。 禾早便正色:“爹,你说咱家现在的情况,能给我二伯找一个啥事干,让他当官?那根本不可能,你还是皇上亲自封赏的官职,去了司农馆还被人排斥呢,他呢?再说了,咱给他引荐的工作,咱一定要负责,最后他犯了事,那不是咱们被填进去了吗!” 她说的话不好听,禾老三觉得不是吉兆,就瞪了她一眼:“咋说话的!” 禾早吐了吐舌头,笑了笑:“也不是说一定这样,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咱家走到这步不容易,我不愿意咱家为了外人遭殃!” 禾老三明显被打动了,只是还嘟哝了一句:“你二伯那不是外人!” 禾早只是淡淡一笑:“反正不是内人……” 三房的几个孩子都没有愿意让禾老二来县城的,禾老三就暗叹一口气,终于默认了。 之后的动作很快,没有两天,就在城南边租了一间空院子,以前也是做私塾的,只是收的学生不多,那秀才就关了门,回了老家。 城南这边经济条件稍微差些,但是,收的学生却很多,因为普通人家,都向让自家孩子认个字,至于能不能中科举倒不强求,这种的挺适合禾老二性子的。 他在镇上,就没有责任心,胡乱教导罢了,只是镇上只有两个先生,学生的父母都是没有办法。 不然他在镇上早待不下去了。 院子的价格也很便宜,一个月不过三两银子,禾早先付了两个月的押金,剩下的准备让禾老二来了自己付。 当传信给老宅的时候,禾老爷子是不高兴的,但是,三房也是辛苦才租的院落,他不好摆脸色罢了。 禾老二就更不用说了,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县城,找禾老三聊天去了。 禾老三坚持着禾早与四宝的说法,一味说自己的难处,禾老二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最后喝醉了酒,指着他骂说他不认人! 禾老三只是苦笑,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 虽说不满意,但是能来到县城,二房还是很满意的,这几年他们家都很羡慕三房四房能在县城定居。 县城肯定比镇上要好。 因此,没有几天,二房就赶了家里的牛车,将行李被褥搬到了县城。 禾早租的那个大院子,里面有几间空屋子,足够人居住的。 只是院落比较破旧,不如原先住的那间舒服罢了。 禾秋儿禾冬儿在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就去找三房了。 当看到三房那气派的院子时,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当看到禾早在家里也是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戴了金首饰,就更不是滋味了。 禾秋儿看到禾冬儿的表情,低声:“不要表现出来,只要你待会儿会说,这里面的富贵就也是你的!” 禾冬儿想到来之前母亲与姐姐对自己说的话,就露出坚定的神色:“我知道,姐,放心吧!” 禾秋儿摸摸她的脑袋,深吸一口气,踏进了禾三房的院子。 禾早将她们迎了进去,因为不待见她们俩,她径自去了后院。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禾秋儿略带为难的声音:“那房子里外都是湿的,这热天住进去,还是湿冷的,压根不能住人,我娘说他们大人也就算了,忍受忍受,但是我们小姑娘家的,怕是住了身体会出毛病……我娘的意思,是让我和冬儿先在这里住几天,等家里擦的白灰干了再说……” 陈氏不会拒绝人,犹豫着,便要答应下来。 禾早便掀了帘子进去,笑容很是灿烂,声音也很清脆:“秋儿姐,你们家要擦白灰啊?那学生这几天在哪里上学?” “学生才收了几个,我爹的意思,先让他们回家,等过几天再来!” 禾秋儿笑的温婉。 之前禾早他们就已经开始帮着招学生了,也有几个学生交了束脩等着入学。 陈氏一听便有些皱眉。 这房子重新装修也得半个月的时间,那岂不是这半个月都不能教学了。 那些教了束脩的父母怎么会愿意。 当初说好最迟也就这几天了。 这是托着他们家的人情做的事,如今,二房的做法,却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 禾早便笑笑:“要我说,这大热天的先不忙吧,学生也都收了,一直不上课算咋回事,等过年的时候,会休息那么多天,到时候也不迟!秋儿姐,你回去跟二伯说一声,当初是托着咱们家的关系收的学生,束脩都收了,一直往后拖着实在是不好看,修整房子的事先往后拖拖吧!” 还不知道到底会收几个学生呢。 就要花费一笔钱整修房子。 二房的人,从来都好高骛远! 不顾他们大概就没有想过来到了县城还要回去! 既然一定要来城里,不就是想着靠着他们三房的势吗! 禾早暗暗冷笑,她会让他们知道,势不是那么好借的! 禾秋儿与禾冬儿无功而返。 两个人都很失望,禾冬儿更加愤怒,压低了声音咒骂禾早多管闲事,心太狠等等。 禾秋儿却冷笑:“你看着吧,咱肯定能住到他们家,就看咱的手段狠不狠了!” 667.第667章 入套 禾冬儿便眨巴着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禾秋儿冷笑数声,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径直回了家。 禾冬儿跟在后面。 禾老二与刘氏看到她们两个,都十分期待地看着她们。 禾秋儿淡淡的说:“被早儿给堵回来了!” 禾老二脸色很难看。 刘氏却微微一笑:“没事,总是有办法的!” 禾老二对自己媳妇的智慧是很信任的,当即问她:“你说说,你有啥意见!咱家必须住到他们三房里去,不然,他家的好处咱是半点也沾不到!” 禾老二用一种壮志未酬的语气说着:“如果能沾到他们家半点光,那我的前程荣华就少不了,不指望能攀附上韩家,这县城的父母大人,能说上两句话那也是好的!每年衙门里要那么多举人秀才,以我的才能,咋的也能有一番作为!” 禾冬儿被他的态度所感染,当即便恨声:“三叔三婶他们都是不认人的人,他们家能有今日与咱家是脱不了关系的,现在发达了,却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只顾着自家享福去!也怪不得我爷奶就不喜欢他们家,都是一群白眼狼!”她看向禾老二,出着主意:“爹,要是我们去县父母那里告他们,把他们闹个灰头土脸,咋样!” 禾秋儿像刘氏,属于很聪明,很有心计的那种女孩子。 但是禾冬儿就不是了,她更像禾家的人,头发长见识短,口才也没有,只会像禾老太太那样,撕扯着嗓子喊叫骂人,小小年纪,却没有半点女孩子的贞静贤淑。 禾老二也一向厌恶她,听她说的四不像,就皱眉冷声:“你说的啥话,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一边去!” 禾冬儿挨了骂,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但是她不敢对家里人发火,只好将这笔账算到了禾早身上,发誓只有自己有机会一定要讨回来。 刘氏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话:“三房的人,禾早与四宝是有心计的,咱们做事,得绕过他们,不然这事就不成功,今天秋儿,冬儿没过去的时候,我就猜测肯定不行,所以就没有跟过去,果然不行!” 听她说的胸有成竹,禾老二的眼睛亮了亮,屁股往前挪了挪,认真倾听:“那你说,咱下面该咋办?” 刘氏意味深长笑着,招手示意禾老二将耳朵伸过来。 禾秋儿禾冬儿都在一边偷偷听着。 禾老二一开始,脸色并不好看,但是听着听则,他脸上就露出了得意兴奋的笑容。 *** 这天,禾老三去了一位同僚家里吃喜面。 等坐好席后,禾老二就带着二宝过来了,同僚笑容可掬地将禾老二带到这边桌上来,还亲热地与禾老三打招呼:“禾大人啊,这是你亲兄弟,真是怠慢了怠慢了啊,昨天他们家送礼来,我还纳闷,啥时候还认识这样一位秀才老爷!竟是你们家的!哎呀,这到底是一家人,瞧瞧兄弟俩多像!” 禾老二笑得很谦虚,又有种当长兄的范儿,笑眯眯地与禾老三打招呼,又再三感谢同僚的招待。 还有很多客人都等着他呢,同僚说了两句闲话,就起身出去招待客人了。 这桌上,都是司农馆的几个官员。 几个人都主动向禾老二敬酒,禾老二便面有得色。 一直酒到三巡,禾老二看看左右,此时气氛很热闹,他也与这些官员们打成一片,便开始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清清嗓子,哀声叹了气:“其实,说起来,这县城的宅院不好租,这一段因为流民的缘故,倒是有不少外地人来定居,县城房子的租子都上涨了不少!” 当即便有人点头赞同:“就是,这租子今年涨了不少哩,家里有空宅院的倒是能挣不少钱!” 这些官员,都守着司农馆这样的清水衙门,一点油水也没有,他们大多也都是农民出身,懂得农艺,才会被选拔为农官,但是地位很低,与同僚们相聚的时候,总是会被嫌弃! 因此,他们都希望能挣个外快,只是单纯的领着朝廷的俸禄,那人都能饿死! 就有人提起禾老三:“老三家却是不怕这个的,你们家如今可是大富翁啊,不缺这个钱!“ 禾老三就谦虚地笑着,脸色有些羞红。 他一直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会口吃着:“没,没啊……这不算啥……” 其他人都会微笑。 禾老二却攀扯着禾老三的肩膀,笑了笑:“老三啊,如今你们家在这县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属于那种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得大人物,你二哥我,如今是仰望你啊!” 禾老二说的这样自卑可怜,禾老三心里很不是滋味。 禾老二话题一转:“那天也跟你提过这事,秋儿回家说了一大通,我也没听太明白,我说啊,我那院子还得休整休整,不然没法住人,这几天,就先让你嫂子,和几个孩子住在你们家,学生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与一个学生父母说好了,先到他家里授课,前两个月的束脩给学生免了,等房子修缮好,你嫂子他们再搬回来,咋样?” 饭桌上都安静下来。 禾老三的眉心突突跳着。 他就说怎么会突然遇见禾老二,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边上就有人说:“这有啥难得,老三家里是大宅子,你们直接住过去就中了,还用说这么多!” 禾老二脸上当场就绽开了灿烂的笑容:“那我就谢谢老三了!”说着像是怕禾老三会反悔一样,马上说道:“那我就先回去让你嫂子准备准备,下午就过去啊!” “哎……”禾老三忙叫了一声,但是只看到了禾老二的背影。 禾老三的眉头皱的极紧。 桌上的其他人看出了不对劲,便笑着打圆场:“这一家子住在一起,也亲香亲香!” 禾老三勉强一笑。 之后的席面他都没有心情参加了,简单吃了饭,就马上往家里赶。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告诉禾早,让她想办法。 他也懂禾早的意思,这二房的人,请神容易送神难。 但是到了三房门口,就呆住了。 门口一大堆的人,还有两辆马车,禾老二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站在门外边。 668.第668章 招揽功劳 陈氏与四宝等人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都走出来。 他们都很疑惑,但总算没有恶言相向。 三房的人不会这么愚蠢,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住证据。 本来就是,三房如今富贵发达,亲兄弟来靠,也是常理,要是他们不接纳,那就会被人骂了。 刘氏带着几个孩子也从马车里下来,笑意吟吟地说着什么。 陈氏也堆起了满面的笑,听说是禾老三让他们搬来的,也没有说什么,侧过身让人卸了门槛,让马车进去。 禾老三才忙忙跟了过去。 扭头看到他,陈氏投来一个困惑的眼神。 禾老三便微微苦笑,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说了一句:“回去再说!现在先招待好客人!” 周围的下人都过来行礼,禾老二便做出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看着三房家宽敞的宅院,觉得好像是天下在手了。 禾老三左右看看,都没见着禾早的影子,便悄声问四宝:“早儿呢?” 四宝低声:“去看铺子了!” 禾老三这才哦了一声,转头看着正东张西望看向宅院的二房,暗暗叹口气。 让二房住进来实在不是他所愿,早在老宅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相处过,自然知道他们两家的个性都合不来,但是,事情已经弄成这样了,总不能撵出去吧,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对待。 陈氏立马就将空着的房间腾出来,客气地请二房的人居住。 禾老三到底还是有些脑子的,在禾老二热情地看房子的时候,突然笑道:“二哥,你不是要住在学生家里吗,是哪里的,我家有多余的凉席,到时候给你送去!二嫂与几个孩子也好认认门!” 禾老二一呆,然后便哑口无言。 这句话只是他的借口,他想的很简单,只要刘氏与几个孩子都住在了三房,那他就肯定也要跟着住进去。 哪里想到万一禾老三硬逼着他去学生家里该怎么办! 禾老二便卡了壳。 还是刘氏灵机一动,笑道:“他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我们初次来,咋的也得请你们吃一顿饭,表示感谢之意,在这样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们,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让我当家的去酒楼里定一桌席面,回来咱吃啊!” 陈氏就习惯性的客气,并拒绝:“不用太麻烦了,真是太客气了,都是自家骨肉,你们来住就住,还请啥客哩,倒是你们初来乍到的,咱家也得表示表示,当家的,你等会儿让人去定一桌席面,为二哥一家接风洗尘吧!” 刘氏便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禾秋儿抢先笑道:“那就多谢谢三婶了!” 陈氏微笑着。 一边一直不吭声的二宝,很是难为情。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自家人在打什么主意,你说你真的要谢谢人也就罢了,定一桌席面,表示一下,但是,刚才母亲说的那番话,明显就是逼着三房为他们家接风洗尘! 本来就是厚着脸皮住进来的,如今又要厚着脸皮吃席面…… 二宝性子有些懦弱,即使对父母的作为很不满意,却不敢说话。 好事已经做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因此禾老三很干脆地定了席面。 等禾早回来的生活,酒楼的席面刚刚送来,禾早看着屋里多出来的几个人的,秀气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早儿,回来了啊?快来坐,肯定是饿坏了,快让人给你盛米!”能说会道的刘氏与陈氏相比,倒像是这里的主人。 禾早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二娘娘,你不用管我,这是我家,我不会眼生的!” 刘氏脸上看不出丝毫尴尬,只是笑笑,为自己打圆场:“好久没见早儿了啊,倒是更漂亮了!” “怕啥,咱一家子都在这里住着,以后见的时候多着呢,早儿,你现在变得这么漂亮,一定是伙食好,你说以后我也像你这样天天吃好吃的,喝好喝的,穿好穿的,那我是不是也会像你一样变得漂亮啊!” 禾冬儿宛若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禾早。 禾早不由冷笑。 这么小的一孩子,怎么会想到这些话,一定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 光听她说的这些,就能猜出二房是如何的居心叵测。 哼,本来,她是想过段时间给二房一个教训的,好让他们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但是,既然他们如此不识相,那就不怪她不客气了。 禾早没有说话,倒是七宝冷冷一笑:“我二姐从不挑食,干啥都是第一个去干,冬儿姐,你要是像我二姐这样,干啥都冲到第一个去,天天想法子做生意挣钱,你也会变漂亮!” 禾冬儿便嘀咕一句,依稀能听出是:“……我吃饱了撑的要这么辛苦……现成的福气不会享……” 其他人都当做没有听见。 刘氏嗔怪地看了一眼女儿,笑着对陈氏与禾春儿说:“你们别怪这孩子,这孩子啥都好,就一点不好,就是太实诚了!” “二娘娘,你们住在我家要住多长时间啊,家里多了玩伴我很高兴哩!”七宝笑得好不天真。 刘氏唇角就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七宝啊,让秋儿姐冬儿姐一直住在这里好不好,可以一直陪你玩!” 七宝小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还没有说话,禾早就冷笑:“咋我秋儿姐冬儿姐当七宝的玩伴,在县城,玩伴都是小丫头小厮们,我秋儿姐冬儿姐可比丫头们要高贵多了!” 刘氏的笑容便是一僵。 禾老二乐呵呵的:“早儿,你这话偏颇了,虽说如今你家搬到了县城,但是你也不可这般眼高手低,还将人分个三六九等,咱们都是自家骨肉,本就该彼此扶持照应着,秋儿冬儿能主动照顾你们,我这个做爹的很是欣慰哩!” 禾早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到底是谁照顾谁,这往自己身上招揽功劳的事,怎么做得这么顺手! “我可不敢劳动两位姐姐照顾,自有我爹娘长姐四哥照顾我,哪里用得着劳动她们!二伯,您太客气了,我没有那么娇气,让所有的堂姐堂兄都来照顾我一个,我人小,担不起这样的福分哩!”七宝说的话,像是个小大人,很刺耳。 669.第669章 夺富贵 禾老二顿时大不自在瞪大眼睛冷笑一声:“有你这般跟着长辈说话的吗,真是不懂规矩!老三,你也不管管!” 刚七宝说的话是有些刺耳,不给人面子,禾老三便看了七宝一眼,略带警告:“七宝,好好吃饭,不要说话!” 七宝嘟嘟嘴,低下头去,又悄悄瞪着二房的人。 陈氏也笑着打圆场:“孩子嘛都不懂事,咱都不说了啊,坐着吃饭吧,这席面都要凉了!” 刘氏也笑:“咱们乡下人都没有规矩,以后要学的地方多着哩,都不要在意啊,咱吃饭,吃饭!” 说着,就先为七宝夹了一个大鸡腿,笑得很慈爱:“七宝,多吃点,小孩子多吃才长个子!” 七宝恰好坐的离她很近,那鸡腿放到碗里,想扔出去吧气氛会更僵,而且,对方也是一片好心,吃吧,心里又不舒服的很! 刘氏不光为他夹了,离她近的禾早四宝都夹了。 四宝表现的很有涵养,微微一笑:“谢谢二娘娘!” 禾早也笑着道谢。 七宝只好不情不愿跟着道谢。 一顿饭,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吃了过去。 等吃完后,禾早瞅了一眼明显不想离开的禾老二,便笑着说:“天也黑了,冯妈妈,你去让人点了灯笼,等会儿二伯回去要用呢,这路上黑,可别跌了跤!” 咋弄了半天还要让他走! 禾老二的脸色很难看。又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四宝也笑着吩咐:“还有咱娘的那个驱蚊香,现在这天气蚊子多着很哩!” 冯妈妈就笑着点头应了,一边奉承了一句:“咱家的姑娘少爷,就是要懂事些!知道尊重长辈!”一边走了出去。 她是个做下人的,但年纪长,这样一说就像是在反驳刚才禾老二的话一样。 三房的孩子都是懂事的,说他们不懂事,那就只能是这个长辈不懂事了! 禾老二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紫色,却还不好说什么。 刘氏就朝禾老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日方长。 反正来县城前,一家子已经彻底商量过了,一定要住到三房里来,慢慢将三房的富贵都接手! 就是一个禾早,一个四宝都太精明厉害,一点也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 禾老二这才勉强笑了笑:“那就多谢了,想的真周到,怪不得人都向往着来县城里呢,俩娃都比之前要懂事好多!” 禾早与四宝只谦虚一笑。 二宝突然也开口:“那我也出去吧,也要继续上学的!” 二房的人都很惊讶。 其实来之前,他们除了商量要接手三房的财富外,还想要把金先生给接手过来,所以第一步就要让二宝住到三房,以后跟着四宝七宝去读书。 禾老二恼怒地看着二宝,他今天脑子抽了,敢和他唱反调! 禾早就扬声笑:“二哥说的是,这读书是大事,可不能耽搁了!” 禾老三就点头:“是哩,那就先回去,等过两天我闲了再去看你们啊!” 他目光清正地看着禾老二与二宝。 禾冬儿一急就要说话。 刘氏掐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吭声。 禾冬儿嘟了嘴生闷气。 最终,禾老二还是带着二宝一起走了。 一家子将他们送到门外,禾老二看看左右的下人,张嘴想要说什么,禾早就率先笑:“那二伯与二哥去吧,路上可要慢点,这灯笼就送于你们了,这驱蚊香也要拿好!” 禾老二看着禾早那笑吟吟的小脸,气闷的说不出话来。 他还没有愚蠢到这个时候告诉三房,他压根就没有找好教私塾的地方。 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也遮掩住了刘氏几个担心的目光。 禾老二气得一直磨牙。 二宝看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抚了下脸上渗出来的汗珠,即使入夜了,这县城里,热浪还是一阵阵的扑来,让人受不了。 但刚才在屋里吃饭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因为屋里的四个角落都摆放了冰盆。屋子里凉爽得很! 三房家如此富贵,也怪不得自家人想要霸占了! 只是,这富贵是想霸占就霸占得来的吗! 禾二宝一直稀里糊涂的,没有多少自己的主见,平日也很懒,最会以读书的名义躲懒,但是,这一次他却难得的聪明了一回,知道三房的权势地位富贵,不是只说两句好话就可以夺过来! 父亲与母亲聪明了一世。却不懂这个道理。 父子俩在街上走着,好半天,禾老二才下定决心,掂了掂自己的荷包:“走,咱去旅店住着!” 二宝不由惊讶:“爹,这县城的旅店贵着哩!” “那咋办,你让咱爷俩住大街上去啊?”禾老二瞪眼。 二宝就不敢说什么了。 走出来一段后,二宝才又小声问:“那私塾的事咋办,咱们在旅店住着,只进不出,可是不中啊!” 禾老二就冷笑,那笑容在月光的照射下,有些阴森森的:“钱花完了自有人送银子来!他禾老三富得流油,不可能眼看着我这个做兄长的饿死街头!” 二宝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他的意思,就是说,以后不会再教书了,全要靠着三房接济了! 也不知怎的,二宝向东禾早那双黑亮明澈的大眼睛,心里就掠过一阵凉意。 刘氏这里也与三房的人说笑了半天,才回去睡觉。 禾老三与陈氏都是不中用的,禾早几个孩子便躲到禾早的厢房里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大意是怎样将不怀好意的三房人给撵走。 禾早早有主意,只是不说出来,而是看着禾春儿他们去想。 他们也一天天大了,尤其是禾春儿,以后总会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不能全部靠着她去解决。 所以,禾早这两年很注意去锻炼他们解决问题的能力! 在这样方式的影响下,禾春儿,四宝与七宝他们,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有主见!看着与以前竟是两个样。 在禾早的引导下,禾春儿,四宝,七宝合伙想出了一个法子。 禾早又说了几条补救措施,觉得万无一失后,几个人才各自回去。 一切,只等明天。 670.第670章 买衣服 次日一大早,禾早就听到窗外面传来禾冬儿神气的声音:“快打了水来我洗头,谁会涂抹胭脂的,来给我涂抹,还有,我的衣服都旧了脏了,去给我拿两件刚做出来的衣服来,要今年县城流行的新花色,我昨天在街上看到了,可是老不错哩!” 然后便是清欢忍气吞声的声音:“冬儿姑娘,我家二姑娘的衣服倒是有两件没上身的,但是您穿上却是不合身的,这一时半会儿,去哪里给您做出来一件衣服,不如,您先将就着穿旧的?” 禾冬儿已经提高了嗓门:“没有合适的不好去街上买,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县城,都买不着一件衣服!” 清欢吞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买倒是容易买的,就是……”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似乎很难为情:“没有钱!” 不知道是不是禾早的错觉,院子里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静了一静。 然后是禾冬儿气呼呼的已经变了型的嗓音:“没有钱,那你是咋做丫头的,没钱不会找我三婶要!有你这么伺候人的丫头吗!” 清欢便强笑了下:“冬儿姑娘这话是难为奴婢了,奴婢是哪根葱哪根蒜,哪里敢自家去找夫人要银子,夫人不把皮活剥了我的!” 禾冬儿气得跺脚:“让你去你就去,你咋这么磨叽!” 清欢轻声:“如果冬儿姑娘缺钱用,二夫人也没钱的话,还请冬儿姑娘先请示我家夫人,有了我家夫人的吩咐,奴婢才能去买衣衫呢!冬儿姑娘如果现下没有事,那奴婢先告退了,二姑娘那里还要我伺候呢!” 说着,转身就走。 禾冬儿在后气得直跺脚。 清欢轻声推门进来,见到禾早已经坐到床上了,先是一怔,然后便是不好意思:“二姑娘醒了?都是奴婢不好,刚那么大声,吵醒二姑娘了!” 其实,禾早本身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对丫头下人也没有太多的要求,也不喜欢摆主子的谱。 但是,清欢与橘红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就带了几分恭敬与小心。 禾早笑笑,在清欢的服侍下洗漱后,便往外走去。 橘红昨天她已经让先去服侍刘氏了。 三房家的下人并不多,又来了三个主子,禾春儿的是要带去做陪嫁的,禾早便将橘红贡献了出来,去伺候刘氏他们,也算是在敌人内部插入自己的人马。 橘红本身也是伶俐的,自然懂禾早的意思。 吃早饭的时候,家里多了三个人,三房的人都不太习惯。 本来吃早饭是他们一家子交流今天一天的计划的时候,这会儿却不好说了。 又不好冷落刘氏几个,陈氏做的就是一直夹菜,直到把禾秋儿禾冬儿的碗给夹得满满的。 刘氏则亲切地与四宝七宝说话。 她知道禾早的厉害,不敢在她面前太过放肆,就是跟她说话,也是不由自主就带了两分的讨好。 等吃完饭,禾冬儿忽然委屈地对陈氏说:“三婶,我都没有衣服穿,家里也没有钱给我买,刚才我让丫头给我买,她竟然跟我说没有钱买不起,你说这话可笑不可笑,谁不知道三叔三婶家里是最最富裕的,钱财多得都可以从库房里堆出来……” 她这话,明显要更成熟一些,一定是禾秋儿教给她的。 陈氏很是尴尬,这样明目张胆要东西要钱的,给吧心里头实在不痛快,不给吧,又拉不下来那个脸面! 这种时候禾老三与几个男孩子是不便插话的,陈氏作为主母,也不好拒绝,正是女孩儿说话的时候。 禾春儿没有禾早这样的急才,虽然皱眉,却想不到话来反驳,所以,出场的还是禾早。 她嘻嘻笑了笑:“冬儿你说的是我身边的清欢吧,她一直就是个急脾气,不过她说得也对,她一个丫头,哪里有钱给主子买东西,主子不给钱就吩咐下人做事,也是将下人想的太万能了点!” 以为下人们都是爱哆啦梦呢,你说一个要求,他们就能无条件给你完成! 别逗了! 禾早话中的讽刺意味太浓,周边的下人就都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对于这种上门打秋风,还打得理直气壮,不知羞耻的亲戚,三房的下人们都一致表示很愤慨! 禾冬儿气得咬牙,想要反驳,禾早却已经变成了小脸:“冬儿你没有衣服咋不跟我说哩,我娘身体弱,操心不来这些事,你来问我就对了,没有衣服,那不如咱们白天去逛街吧,给二娘娘,秋儿姐,冬儿一人一件新衣,到底也是来我家里了,我们总要尽尽地主之谊!” 禾冬儿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容易。 她想到刚禾早那抹嘲讽,暗暗觉得自己是看花眼了。 刘氏有些狐疑,但女人爱美那是天性,能有免费的买东西机会都是愿意的,因此,一群人收拾了下,就都出门了。 一出门就有驴车坐,又有丫头跟随,车夫赶车,车子里还摆放了一盆冰盆。 这种日子,像是神仙一样快活! 刘氏就舒服的叹口气。 禾冬儿也十分羡慕:“娘,我三婶家里可真有钱!” 刘氏就爱怜地看了她一眼,夸赞:“今天你表现的很不错,以后还是如此!你多表现表现,今天这种白白买衣服的机会还会有很多!” 禾冬儿握紧了双拳,目光中一片坚定。 禾秋儿虽然没说话,但眼睛却一闪一闪的,显得黑幽幽的。 来到了县城最好的成衣店,一行人进去挑选了半天。 最后刘氏母女一人挑了一件好看的衣服。 禾冬儿最忍耐不住,当场就换了旧衣,嘚瑟地扭来扭去,还有意识地模仿刘氏平日的作态,自己感觉良好。 刘氏与禾秋儿都能忍得住,只是禾秋儿却意有所指:“冬儿看着漂亮了好多,很清爽!头发上也干干净净的,回去后该把辫子编起来!” 一句话提醒了禾冬儿,禾冬儿马上就看向禾早,理直气壮:“我没有首饰哩,县城的姑娘,不都在身上戴好多首饰吗,我也要买,要金的!” 小小年纪,也不怕金首饰压不住。 禾早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好!”轻而易举答应了下来! 671.第671章 逼问 禾冬儿单纯,只一心的喜滋滋,刘氏与禾秋儿却都狐疑起来,禾早以前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咋今天这么好说话。 但都是乡下人,想不到阴谋诡计那一块去,便都心安理得地跟着,反正不花钱买东西,不去白不去。 禾早就暗暗对清欢使了个眼色,后者轻轻颔首,示意一切都安排好了。 禾早微微一笑,带着人往最大的那家金银店走去。 还未到地方,路上就碰到了几个身材粗壮的汉子,一开始众人都没有注意,倒是那几个人却往这边凑过来。 禾早他们也带了下人的,便都挡在前面呵斥住了。 禾老三虽然官职小,但在平民眼里也是不能惹的存在。 那几个汉子先是下死眼盯了刘氏母女三个一眼,才拱手恭敬地向禾春儿禾早行礼:“禾大姑娘,二姑娘,小的只是一小民,不敢拦了管家千金,只是今日见了,有句话要问问姑娘们身后的那位夫人,敢问这位夫人,你丈夫收了我家的束脩,自己偷跑了,不教导学生是咋回事!莫不成看着我们是升斗小民好欺负是不是?这两个月的束脩不多,却是我们家里一年的收入!” 因为是几个汉子,一起粗声说着,动静挺大,周围便围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刘氏的脸色煞白了,又惊慌又无助:“你在说啥哩,收束脩肯定是要教学生的,你们急啥急……” “当初收的时候说是五天后就开始上学,如今都八天过去了,还没个人影!”汉子们也很生气。 禾春儿与禾早便一起扭头去看刘氏,禾早很是惊讶:“二娘娘,二伯昨天不是说了要去教书吗,咋没有去?” 说着,禾早就主动对几个汉子解释:“诸位叔叔伯伯,你们不要急,昨天我家里还未二伯一家接风洗尘了,如今二娘娘女眷们住在我家里,我二伯则是说与学生家里说好了,先到他们家里授课,你们不知道,应该是没有通知到!我现在就让人找我二伯去,告诉你们是哪一家,先都去听课,等回来宅院收拾好了,就一起搬过去,只是麻烦你们四处跑了,真是抱歉!” 她小小的一个人儿,说话含着笑,嗓音柔柔的,态度又好。 知道她的身份,几个汉子不敢将怒气直接冲了她发,都很客气地拱手:“二姑娘费心了!” 说完,就都一个个告辞:“既然二姑娘如此说,那我等就且信一回,回头打听了地方,将学生送过去!这位来县城的禾先生,我们都是看在禾大人的面子上才送束脩过来的,只希望禾先生对得起禾大人对他的费心!” 禾早也一脸歉意地笑:“都是一家人,想着要帮衬帮衬,要是中间有个差错,我家也难见你们!你们先回去,我回去后就禀告家父,将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几个汉子就告辞了。 这里禾早去看刘氏与两个女孩的脸色,一个个脸色煞白,似乎是完全没有了主意。 刚那几个汉子横眉冷对的,要不是有三房的下人在,说不得今日母女几个就要吃亏。 刘氏强笑了下,看着禾早刚要解释,禾早就淡淡说:“看来逛街是逛不成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大山哥,你去打听下二伯在哪里,让他赶紧给人赔礼去!” 直到这个时候,刘氏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笑着阻拦:“早儿,不用这么着忙,你二伯他一定是忘了,回头我提醒他一句就是了!一定是慕名而上学的人多,他给忘了!” 禾早定定看了她一眼,在看得刘氏有些不安的时候,忽然又扬唇一笑:“那既然如此,我就不多事了,还请二娘娘告诉二伯一声,不要让他忘了就中!” 刘氏勉强笑了笑,后面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之后,刘氏去找禾老二,禾早他们都打道回府。 发生了这种事,禾秋儿禾冬儿心里都有些不安的,也就顾不得去买首饰了。 只是回去后,看了禾早去忙,心里都有些后悔,这一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去逛街呢,那些首饰可是值不少银子呢! 刘氏一会儿也回来了,态度从容,似是将事情都解决好了。 其实,她是在旅店看到了禾老二,将事情告诉他后,后者就慢悠悠地说了几句:“不急,我就等着呢,等事情闹大了,别人发现我竟然在旅店住着,便知道我是受了委屈了,这委屈是谁让我受的,自然一看便知,是三房!到那个时候,老三他还不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将我迎进去!” 刘氏一听,可不是如此,因此就气定神闲地回来了。 禾早没有出去,看了她就笑:“跟二伯说过了?” 刘氏就笑,手习惯性的抚了鬓角,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可不是,你二伯果然是忘了,说下午就请去!” 禾早便点头:“束脩都收了,我爹也给了二伯,可不能不教学生,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哩!” 刘氏笑着,眼神全是敷衍,一看就知道没听进去。 禾早也不在意,该提醒的她都提醒了,只自己要做死,她也犯不着去拦着。 禾春儿将事情告诉了陈氏,陈氏也没有在意,初次来县城,事情忙乱,总要会出现乱子的,只要处理好就中了,听说刘氏已经处理好了,就更将之抛到了脑后。 到了半下午,那几个汉子又登了门。 禾早就请了刘氏相见。 刘氏原本不知道叫自己什么事,等看到几个人后才反应过来,微微有些心虚。 禾早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只笑问:“这几个人来问问二娘娘对二伯说了没有!” 刘氏忙点头:“说了,说了,你们回家里等着去吧!” 禾早便含笑:“二娘娘倒是说一说是在哪一家借住的,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呢!” 那几个汉子都殷殷看了。 刘氏为难了,这去哪里胡诌一户人家去。 她倒是也有些机智,含糊说了两句:“我也不太懂这些事,就听你二伯说是住在临街上的,宅院很大,主家人品性格都好,心也善,不然就能让咱们借住了!” “姓什么?”禾早逼问。 672.第672章 事发 刘氏不高兴了,这么逼问是怎么个意思。不相信自家还是咋的! 当她是他们禾家的下人呢! 她微微耷拉了脸,低下头不做声。 几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能上得起学的人家,一般也都是小生意人,手里有余钱,也会来事,听了禾早的话,就都问道:“还请这位夫人说一下姓啥,我们回去后也好准备谢礼!谁家没有个为难处,禾先生如今有烦难,有人帮忙我们也是高兴的!” 高兴你们还上门来逼问! 刘氏不高兴,但是被逼得没办法,没看见禾早几个看着她的目光都变了,似乎已经怀疑了什么。 她就胡诌了一个姓:“是姓王的人家!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王姓是大姓,一个县城姓王的就有很多,我看你们上哪里找去。 那几个汉子就没有多问,行礼告辞。 之后两天,都没有人来打扰。 倒是禾早主动带着刘氏几个去买了新衣服,几匹布,又买了金银首饰,又带去大酒楼吃饭。 途中还“偶遇”了禾老二,将他也请了去,禾老二就是故意等在那里的,当然要跟去。 这动静很大,很快一个县城就都知道,禾三房家里来了客人,三房非常礼遇,银子如流水一样往外花。再然后,就有人打听了禾老二是个私塾先生,禾老三的儿子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这位禾先生一定是有真实才学的的,因此都上门来打听要入学。 禾三房请了刘氏出来收束脩,刘氏便让他们去找王家,将学生送到那里去。 倒是陈氏说了一句:“他们找还不麻烦,还是请二嫂带了人送去,或者是请二伯来家里一趟也使得!” 刘氏却与禾老二早就商量好了,想趁着几个机会收点财,等以后事发了再让三房还银子,反正三房是冤大头,不花白不花! 他们俩都没有想过万一事情闹大了该咋办! 所考虑的是一定将事情拖着,当即刘氏便瞪了陈氏:“你二伯在教学生呢,咋去叫人,这不是耽误人嘛!” 来求学的人还在,就看了禾家二房在三房像是主人一样,连主母也是一样训斥。 禾冬儿在三房住惯了,颐指气使的性子就出来了,就是求学的人上门也不收敛,来求学的父母们都各有思量! 一连十几天,都有人求学上门。有时候也会遇到禾老二,一样的回答,只是比刘氏更沉稳,倒是让人信任。 刘氏光收束脩就收了三十多两,有交几个月的,有交半年的,也有交一年的。 这可顶的上过去两年的收入了,这两天刘氏笑得合不拢嘴。 消息传到老宅禾老爷子耳朵里,也很欣慰,想着到底是亲兄弟,是互相照顾的,老二一家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禾老三微微觉得不对劲,但是想着禾老二收学生多了总是好事,多问一句也被刘氏给骂回来了,就不去多管闲事。 一直到半个月后,众人才觉得不对劲了,一直找不到王家,就几家求学的人一起找,总算找到了符合要求的两家,都姓王,家境也好,住的也是街口,也都交了束脩,孩子在禾先生手里上学。 但是,这两家姓王的都称没有将家里借给禾先生,他们自己也在找着这位姓王的府上呢! 众人聚在一起,第一句我一句,就有人说起在什么什么旅店见过禾先生,还有的说在什么酒楼里见对方在吃饭,还有的说在街道上看到对方在闲逛! 渐渐的,众人都明白过来,他们竟是都上当受骗了! 这位大名鼎鼎的禾先生,竟是收了束脩不做事,还要诓骗人! 还有禾三房,难道是做帮凶? 有的人就义愤填庸,要去禾家找一个说法,倒是让老成的人给劝住了:“这事禾大人家里不一定知情,我们几个是最先交了束脩的,也上门找过两次,禾夫人与两位姑娘都好言劝了我们,又让那位刘夫人去请来禾先生,或者是将具体地址告诉我们,那位刘夫人反倒将他们训斥了一顿,后来却不过才说是姓王……如今想来,必是禾先生两口将禾大人一家都瞒着,想挣个零钱花……” “我呸!啥禾先生,就是一无赖,还是秀才老爷呢,我看连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都不如!那就不找禾大人,就找他去!” 一群人都沸腾了,嚷嚷着要去找罪魁祸首。 当即有知道路的在前面领路。 这时候刚刚中午,禾老二在酒楼里吃了饭正恣意地溜达回去,这一段时间,过得可谓是神仙日子,不用上学,天天喝酒吃肉,钱花的如同流水,又见了好多热闹! 他刚这样想着,迎面却碰上了怒气冲冲的一群人,都是男人,斯文的,粗犷的,个子矮的,个子高的,都有,却都挽了袖子,像是要闹事。 禾老二是个人精,便想要躲。 谁知道领头的那个大汉认出他来,当即大喊一声,走过来就拎住了他的脖子,禾老二吓得什么似的,忙说好话:“干啥,干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一句话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 鼻子上一股温热,却是两行鼻血流了出来。 又是一拳,禾老二便在地上滚了两下,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乌青了。 耳朵也嗡嗡的,听话都听不清楚,隐约听到一群人围了他,愤怒地喊着:“还钱……”还疑惑着,一定是认错人了,他咋会欠人钱! 等眼前稍微清明一些,就认出了几个在三房见过的几个人,当即就瞪大了眼睛,脑子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事发了!” 禾老三得到消息,匆匆赶到的时候,旅店四周已经挤满了人,都一个个绘声绘色都议论着。 禾老二听了一听,竟然都是说禾老二与妻子刘氏合伙行骗之事,刘氏那头借了三房的府邸行骗,这头禾老二拿了钱花用! 还是当先生的,就这样的品性,这个秀才的名头也该给他扒了! 禾老三心里一惊,没想到事情闹到了这种程度。 人群中也有说自家的不是,还有说是自家与二房合伙,但是立马被人给回了过来,说是禾三房那般有钱,又怎么会看得上这几十两小银子,光禾家姑娘带着刘氏母女置办的首饰,就超过几百两了…… 673.第673章 被夺功名 既然几百两银子都舍得拿出来,哪里还会看上这几十两银子。 这样一想,禾老二就更可恶,仗着亲兄弟的接济,竟然行骗! 天底下哪种骗子最可恶,一定是教书先生行骗,自己都品行不端,教出来的,也一定是品行不端之人。 众人都围着禾老二又打又骂,还有吵着让他还银子的。 禾老二被打的迷迷糊糊,但还有一点是记清楚的,这些银子是他和刘氏好不容易挣来的,当初就商量好还银子也是三房还去,跟他们二房没有关系。 因此,他毫无负担地将责任全部推给了禾老三。 禾老三正好走过来,脸色就变了变。 这就是他的好兄长,他父亲再三恳求让他接济帮助的亲人! 背后竟是将污水朝他头上泼! 他难道不知道,如今自己做了官,该比往日更要注重名声才是! 而且,自己做错了事,不想着悔改弥补,反而将错处全部推到亲兄弟身上,怎么能狠下这个心! 似乎知道此事,禾老三才意识到自小仰望的二哥竟是个无情人! 他气得浑身发抖,有人注意到了他,便都让开身体,嚷嚷着:“禾大人来了,咱们看看他咋说!” 有几个领头的便赶紧凑过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拱手问禾老三:“禾大人看看这事咋解决!” 禾老二脸色发白,蹲在地上,捂着脸不敢吭声。 听到禾老三来了,也只敢看他一眼,喊了一声:“老三啊,快救救哥哥我啊,要被打死了……” 话未说完,就又被身边那个汉子的粗拳头给打得将话给咽了回去,然后就是一声呜咽的惨叫。 禾老三脸色很难看,但仍强装了笑容,带着满满的歉意:“这事归根结底,是我们禾家门风不谨,才会出来这样的事,啥话我都不说,等下就将我二哥送到衙门,请县父母亲自断案,给大家一个交代!” 禾老三这样干脆利索,倒是让众人都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就都竖着大拇指夸赞:“是个大义灭亲的……” 禾老三继续说:“因为我家里的缘故,导致诸位受了委屈,除了将我二兄送到衙门外,我还亲自赔偿各位所上交的束脩,再为各位寻上一位好先生,如果诸位仍不满意的话,我愿意为各位家里的学生拿出半年的束脩,以作补偿!” 这下,众人可真是惊讶了。 就是躲在暗处观察的禾早与四宝几个都也很惊愕,互相望了望,禾早就忽然掩了嘴笑:“四哥,你原先还不放心,现在可是放心了吧,咱爹啊,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人了!” 在官场上历练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是长进了些。 四宝看着禾老三的背影,目光中也是满满的钦佩。 半年的束脩,综合下来,不会超过一百两银子,却能买全县城百姓的一个好字,何乐而不为! 这样,也能将禾老二带来的不利影响全部抵消,事半功倍! 周围的人也都一个个夸赞禾老三,没有人去搭理禾老二。 禾老二仍然蒙蒙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看着那些粗汉子们一个个笑容可掬地与禾老三说话,想要大声喊叫,说这一切都是禾老三的主使,但是他喉咙都扯破了,都没有人听他的! 禾老三也没有看他,一直到了最后,亲自来押解他的时候,眼神也是冰冷的。 走了几步,禾老二察觉到禾老三停了下来,对自己的长随低声吩咐着什么,好半天他才听明白那是什么。 他竟然是要将事情告诉在乡下的老爷子。 禾老二只觉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其实,谁也没有料到事情的后果竟然会这样严重。 县父母听说了事情经过,又见苦主都是本地的一些小生意人家,单独看着不成样子,但是合起一股来,倒是也不容小觑,而且,又有禾早的提前送信。 他就将禾老二的秀才功名给革了去,理由是“以读书名,行欺诈事,最是恶毒无耻!” 这几个词的评语,也在县城广传。 禾老二被关到了监牢里,一没动刑,本来秀才就有着上衙门不跪,不被行刑的特权,二没被审问,就是一来就被关押了下去。 当时禾老二还扯着嗓子要骂禾老三,却被衙役们往嘴里塞了一口臭烘烘的袜子。 等到审判下来那天,禾老二浑浑噩噩的听了衙役们说了,还没有从这噩耗中回过神来,那衙役就又是一喝:“大人说了,你乃秀才老爷,实在犹如秀才这个名头,就是扒了秀才功名,也要惩戒一番才可!” 说着就把禾老二拖出去,在大堂上扒了裤子,狠狠打了二十板子,才让人接走。 这来接的人自然是三房派来的,禾老三狠心大义灭亲,这几天其实一直没有睡好。 等听到消息说是将功名给扒了,又打了板子,禾老三当即也呆愣很久。 陈氏几个人都担心地望了他。 禾老三回过神来,苦笑了下,喃喃说了句:“扒了这个秀才名也好,成了普通老百姓,倒是也能少惹些是非……” 只是,他的神情,多少有些怅惘。 一大家子勒紧了裤腰带,不吃不穿,才供出来禾老二一个秀才! 如今,却被人家给硬生生夺去了。 这意味着,禾家一大家子几十年的努力和辛苦全部白费了! 全白费了! 想到家里的老父此时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会不会一气之下病倒…… 禾老三只觉得心里难受之极,却还要强撑着身体去接禾老二。 禾衙门那里在打板子,女眷们都得回避,禾早就示意四宝七宝跟着,好歹能劝上一句。 她自己心情,也颇为难受。 她做事喜欢未雨绸缪,当禾老爷子强迫着禾老三把禾老二接来,给他谋一差事时,她就知道,二房来到县城肯定要惹是生非,而且会把三房给拖下水。 因此,她当即就设下了局,撺掇着禾老三夸大禾老二的本事,收了好多人的束脩。 当时她没有想好事情该怎么做,但是下意识地就设下了这个局! 674.第674章 心伤 或许,她那个时候,潜意识里就知道禾老二来到了县城,肯定不会好好教导学生。 千辛万苦来到县城,不是为了重操旧业的! 所以,只要他顶着先生的名头,那就一定会犯错,而且犯的不会是小错。 事情,果然如她设想的那样,顺利发展! 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禾老二胆大包天,甚至都将自己的功名给玩掉了。 他最大的保护伞不是禾老爷子,而是头上的秀才巾子。 将秀才巾子一扒,他就啥也不是了! 还留下一个“最恶毒无耻”的臭名! 以后,二房一家的名声也就都臭了吧! 禾秋儿几个小辈的亲事也会受到影响。 禾早想着前几天还耀武扬威的姊妹俩,心情闷闷的。 说后悔吧,也不是,但是,这心里总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似的,难受的厉害! 她不由苦笑一下,自己最终不是恶毒之人。 上次做了恶毒事,却是为了反击禾橘儿,为禾春儿报仇,将她嫁给了一个傻子,还故意各种激怒,让她落了一脸的疤。 这回,却是不等对方动作,就率先动了手!还鼓动了禾春儿几个人。 禾老三与四宝七宝离开后,禾早看向禾春儿,后者也一脸恍惚,神情有着懊悔。 帮助禾老二仗着读书名儿,行欺诈事,是他们几个孩子想出来的,当时只想让禾老二犯错,将他撵回去,却没有想到竟会将他的功名也给革去了…… 禾早看她半天,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将禾老二接回来后,后者已经只会无力呻吟了。哭得大声的是刘氏与几个孩子,二宝站在一边,呆呆的,看样子像是吓到了一样。 家里早就备了大夫,忙进去帮着看了一下,又包扎了伤口,出来后说不碍事,只是伤了皮肉,休养半个月就差不多了。这大夫说话的口气也是淡淡的,似乎充满了对禾老二的不喜。 禾老三客客气气地将大夫给送走了。 禾老爷子是第二天赶到县城的,禾老三昨天刚将消息给送到,老人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呢,就听到了这样一个噩耗。 禾老爷子还算是坚强,没有倒下去,与老太太强撑着赶到了禾三房家,就一前一后倒下了。 禾早有些咬牙。 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得安排人照顾老两口。 刘氏也病倒了,禾秋儿禾冬儿也都躺在床上哀哀哭泣,什么也不管。 倒是二宝比往常变了好多,话少了,伺候禾老二的贴身活计却都抢了去,细心照顾。 三房上下整忙了一个月,才将两位老人与两个中年人从病床上给伺候好了。 因此禾早怕二房一事给自家带来坏影响,因此很有意识地将这些事情传出去,所以县城的人都知道三房伺候二老又照顾亲兄嫂的事。 世人对禾老三的评价就更高了。 该大义灭亲的时候就大义灭亲,该彰显悌孝的时候就悌孝,毫不含糊。 这样的人当官,一定是个好官。 就这样,禾老三与三房,在古阳县的名声越来越好,二房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身上。 一个月后,天气也凉爽下来,山药也要收了,早熟的庄稼也要收了,是最忙碌的时候。 禾老爷子哆嗦着嘴,不愿意麻烦他们,执意要回去。 他到底是亏了身体,这回一病倒就来势汹汹的,虽然扎针后性命没有大碍,但是,那嘴却是半句话也说不成了。 只是哆嗦着,啊啊啊半天。 好在禾老爷子会写几个字,真着急了会比划一下,倒是能让人明白不少。 禾老二半个月前伤痛全好后,来看望老爷子,老爷子半躺在床上,就指使着禾老三拿来了赶车的鞭子。 禾老三迟疑地将鞭子递给了他。 让禾老二在床头跪下,禾老爷子那鞭子就不突兀地落了下来。 禾老二脸上立马多了道血口子,当即,众人就失声叫出来。 刘氏与几个孩子也吓得发愣。 他们这一段时间没有一点照顾老人的心思,只会瞅准时机在老人耳朵边说三房的坏话,说这些都是三房设下的圈套等等。 殊不知禾老三在送信的时候,一切都说的明白,有人证物证,又有县父母的判决,压根不是那么容易就颠倒的。 禾老爷子一直憋着气,又听了刘氏几个人的搬弄口舌,心里大恨,只觉得自己自小就倍加宠爱看重的二儿子,心眼长歪了! 因此,他要将他打过来! 小树还能硬掰直了,这人,也照旧能改过来! 但是,几鞭子下去,禾老二鬼哭狼嚎的,刘氏与几个孩子也哭叫着让他留情,老爷子那鞭子怎么也挥不下去了。 他叹着气,将鞭子扔到了一边,闭上眼,却是老泪纵横! 短短一个月,老爷子的头发全部花白了,扭着嘴,就是哭也只是发出了啊啊啊难听的沙哑声。 那背,佝偻得好像是被生活压垮了一样。 禾老二一时悲从心来,又恨又悔,噗通跪在老爷子面前,哇哇大哭起来,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禾老爷子也抱住了他的头,啊啊啊哭着。 禾老太太也抹着泪,刘氏几个也跪着哭。 屋里一片哭声。 不知情的还当家里死了人呢。 这时候,三房的在这里就很尴尬了。 一家子互相望了望,然后都垂下眼睛。 哭够了,禾老二才哽咽着做保证:“爹,你放心,我跟你回老家去,我一定跟着您好好种地,再不让您替我操心了!” 禾老爷子很欣慰,握紧了他的手连连点头。 一直到离开,禾老爷子也没正眼看禾老三。 他虽然知道这次是老二自己惹下的祸事,但是对没有劝住反而还推波助澜的禾老三,是有着怨气的。 他不愿意在县城闹将出来,让人看禾家的笑话,但是,对禾老三,终究是没有以前那样亲近了。 三房的人都看在眼里,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几个孩子既有些后悔当初做事的果决,又替禾老三难过…… 禾老三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比以前要沉默些。 禾早晚上几次起夜,就都看见对方站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徘徊。 禾早就像是又看到了她刚穿越来的那些个夜晚! 675.第675章 纳妾? 禾早便很是心疼禾老三。 撇开陈氏不说,自从穿越来,禾老三一直都是偏疼她的,并非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另有所看待,而且,禾早一直觉得她如今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和禾老三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禾老三有些溺爱孩子,与陈氏的严厉不同,如果孩子们有些特殊的另类的想法,只要不是太出格,他总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支持!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是个笨嘴笨舌的老实人,但是,在禾早几个孩子眼中,他却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禾早下决心要帮助他去掉这个心病。 只是,没有两天,她就发现禾老三自己排解好了,脸上含笑,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像是这件事对他没有造成大的影响一样。 他毕竟是个成年人了,禾早犹豫了下,就没有再插手。 她不可能将事情做的十全十美! 如今,自己家里没有人损伤,她就知足了。 禾老二走的时候,刘氏与几个孩子也灰溜溜跟着他一起回去了。 买的衣服和首饰,刘氏像是生怕三房人给收走一样,收在包裹里让两个女孩紧紧抱着。 禾早几个也只是冷眼看着,这回拔掉了禾老二的秀才名头,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几百两银子算什么,全当扔了喂狗。 禾老爷子其实心里还想着能解决掉禾小叔的事情最好,但是,已经被气得不会说话了,又在县城待了太长时间,家里那么多田地也该收庄稼了,他不放心,甚至连嘱咐禾小叔一句都没有,就好好回去了。 禾小叔倒是来送了送,脸上也一片黯然。 这天,他来找禾老三说话,后者却忙碌起来,要秋收了,他作为农官,这个时候是他最忙乱的时候。 禾小叔没有办法,只好去找陈氏帮忙。 他吞吞吐吐地说了两句,陈氏就大吃一惊:“你说啥!” 这两个月,禾三房家里过的就像是唱大戏一样,热闹的很,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禾小叔那边也是劝和了他和连珍珍之后,就没有在管过了,陈氏还真不知道禾小叔与先前那个姑娘还没有断干净,这两个月也是时常住在一起。 这回,是那个姑娘怀孕了,禾小叔不知道该咋办,所以来讨个意见。 陈氏又是惊愕又是愤怒,直直看着禾小叔,半天没有作声。 她是个封建主义很强的女子,最受不了这种无媒苟合的事,当初因为连珍珍不告长辈而奔,就一直讨厌她,即使现在也没有完全改观,现在,禾小叔又闹了同样的一出。 禾小叔似是有些羞愧,低了头,轻声:“还请三嫂帮我想个主意!这事到底该咋办!” “那能咋办,纳了为妾算了,已经成这个样子了!”陈氏的语气也是恨铁不成钢,但是,心里却真是这样想的。 禾小叔就摇头:“我问过了,她家里说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跟了我,是绝技不会做小的……” 陈氏睁大了眼睛,半晌冷笑:“那你先前的本事都哪儿去了啊?哄骗人家小姑娘都在行,遇上大人就不成了?” 禾小叔耷拉着头。 “那姑娘咋说?家里是哪儿的?”陈氏气了一会儿,才问道。 禾小叔低声说道:“她家里不是咱们这儿的,也是当初逃难逃过来的,像是夷陵府的,干旱的时候很严重,一村十户里有九户都死了,他们一家来到咱们这儿,就定居下来!” “那家里有啥营生?” 禾小叔摇头:“她父亲就是干个苦力,家里没有地,她母亲给人浆洗!不过听她说,她家以前也是小康之家,有几十亩地,还有一片湖,养鱼的。” 陈氏就皱眉:“咱们这里也有水有河,咋不能重操旧业哩!干个苦力,就是连咱家也不如!” 陈氏一向觉得自己就是庄稼人,庄稼人最自豪的就是手头有地,这户人家,却是连地也没有的。 “说是没有本钱,前段时间,她家里还来找我借钱哩,我没给,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把惠惠藏起来了,不让我见,她有喜了也不让她嫁给我!” 禾小叔说起来,眉头都皱的极紧。 陈氏看着他这个样子,再想想隐忍委屈的连珍珍,不由叹气。 连珍珍也是个苦命的,贪上禾小叔这样喜新厌旧的性子! 她对连珍珍不由动了隐恻之心,语气也就淡淡的了:“那你慌啥,他们家指不定是在拿捏你呢,再说了,就是他们同意让他家姑娘当小妾,咱们也不会同意!逃难来的人家,有啥家底,连口裹腹的地都没有,还指望别的!两口子就指了这姑娘卖钱呢!” 禾小叔却听不进:“她肚子里怀的到底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那人家不同意,你咋办?总不能真把珍珍给休了吧?人家珍珍可是有娘家的,还又给i生了个大胖小子,禾幺娃,做事可不能不凭良心啊!你叔要是知道了,铁定得被你气死!”陈氏也是动怒了,有些口不择言。 禾小叔闭了嘴,干净坚挺的下颌紧紧掘着。 半晌,一声不吭起身走了。 陈氏知道他恼了自己,但是,恼了就恼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连珍珍被休啊。 刚他还就是有这么个意向…… 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短短时间,他就和珍珍闹成了这样! 陈氏做不住了,想了想,便让冯妈妈出去打探一下。 禾春儿与禾早很忙,地里的铁棍山药正是收的好时候,而且禾家的山药,除了预定明年的种子外,其他的山药都已经卖出去了,府城县城,甚至几家京城的大户人家,都派了管事来订了百来斤的山药。 还要挑出最好的百斤山药,上贡给宫中。 这是当初那个太监偷偷说的,这是禾家的大福运,禾早当然要小心再小心。 禾老三忙着自己的差事,地里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四宝七宝便请了假,主动去帮忙。 禾春儿本该是绣嫁妆的,再说她的婚期也近了,不能再出去晒,要把自己捂得白白的才是。 但是,禾春儿却坐不住,非要出去帮忙,一家子奈何不了她,只好同意。没几天,禾春儿就晒黑了! 676.第676章 家学渊源 把陈氏给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她自己倒是不在意,照旧嘻哈哈的跟在禾早身后帮忙。 等到挑选山药的时候,姐弟几个都齐上阵,他们都知道,禾早四宝准备趁这次进贡的机会,一起去京城里走一走。 顺带在京里结交下人脉。 除了禾家的,还有韩家与刘家的,收山药的时候都没有山药,全需要禾早这个大能人在身边看着才行。 所以,一直忙了十多天,禾早才真正空闲下来。 庄稼是该收的时候了,但是全家上下都不许她出去,她最近太忙,刚养的有点肉肉的小脸就又下去了,禾老三交代她在家里养个十多斤再出去。 庄稼禾老三与请来的几个庄头管事都是好手,禾早想想自己不去也没什么大碍,就心安理得在家里休息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听说了禾小叔的事。 等她听说的时候,禾小叔都已经将借走的五十两银子全部给了裴家,裴家,就是那位惠惠的娘家。 禾早简直都要晕倒了。 禾小叔是禾家最聪明的一个男人,咋一遇到女人的事,就变得这么笨呢。 裴家百般作态,之前裴慧慧无名无分地跟着禾小叔的时候,她家里当没看见,现在怀孕了却反而矜持起来,不是要钱是要啥! 禾小叔还真就给。 陈氏说完后,就叹一口气:“早儿,这话是不好听哩,原本我不想让你们几个知道,但是,现在你小叔家里闹得不像样子,你小婶天天以泪洗面的,还跑到裴家闹过,那裴家闺女也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裴家绝对不会放过你小叔,又不愿意让闺女做小老婆,你小叔已经拿过去五十两银子了,裴家看样子是还要钱,你说该咋办?” 禾早轻轻吁出口气。 能咋办? 裴家那个人绝对不能嫁到禾家来,要么,还有一个法子,让连珍珍与禾小叔和离,自己带着孩子去一边过去。 这是禾早最真实的想法。 但是,她却知道,在古代,律法维护的是男子的权益,连珍珍一旦与禾小叔和离,那么小曙光她是不要再想见的了,而且,与人和离后,她选择的余地就很小了,娘家人又是贪婪不认人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禾早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先问问连珍珍的想法。 虽然与连珍珍并不算太亲近,后者的脑构造与禾早的也是截然相反,但是,禾早作为女子,在这种事情上,支持的是原配,要打倒渣男和小三。 她真的不想用渣男来称呼禾小叔的,禾小叔对他们几个侄子侄女都相当不错,只是,他在男女之事上确实是渣男! 禾早在禾小叔租的那个院落里找到了连珍珍。 后者确实瘦了一点,也憔悴了些,但是,看着也不像是要寻死轻生的样子,精神还好,正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溜达。 看到禾早来倒是吃了一惊。 禾早就坐下来好好与她攀谈了一下午。 连珍珍到底也嫁过来一年了,也知道禾早是个能管家的人,如今管到她和幺娃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禾早问的很直接,问她想不想与禾小叔和离。 连珍珍就更吃了一惊,很是疑惑:“咋还能和离呢,我都生了娃了,真和离了娃咋办,我咋办,我还能嫁给谁去?” 禾早就细细劝她:“咋不能嫁,你还年轻,等过几年,这事被人忘了,再好好挑个人嫁了!小曙光的事你也不要担心,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 禾早一直认为有后娘就有后老子,当爹的,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的痛苦,在孩子还小的年段中,对孩子的感情是有限的,事实上,天下所有深厚的父子情,都是在后世慢慢的抚育成长中,慢慢积累的。就像是如今的禾老三与几个孩子。所以,当父亲的更容易再娶了妻子后,将前一哥孩子给忘掉,任由继室虐待亲子。 但是母亲就不一样了,经历了十月怀胎,经历了分娩的痛苦,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与孩子分离过,早在她的骨血中就刻下了对孩子深深的爱,因此,即使她再嫁为人,也不可能将孩子给忘掉,并且会因他缺少亲生父亲的疼爱,而更加疼惜他! 小曙光那么小,最需要的事母爱! 但是,她想得再好,连珍珍却不赞同,只是摇头:“不中不中,我放心不下曙光,曙光是我的命,我不能离开他不管……就是我带了他,又能嫁到啥好人家里去!”她低头想了想,反而劝禾早:“你还小,就是再聪明,也不懂大人的事,我和你小叔之间,是有感情的,他现在只是被狐媚子给迷惑住了,等以后他想明白了也就好了!顶多这一二年受些苦罢了!没事啊!” 面对这样的棉性子,禾早简直是无力吐槽。 她斗志昂扬而来,颓败而归。 晚上,她愤愤不平将这事告诉了禾春儿。 后者却一点也不惊讶:“咱小婶就是这样的人,你也不要气!她舍不得孩子,那就会留下来好好照顾曙光!对曙光也好!至于咱小叔,咱小婶管不了,以后也不指望她管!但是裴家那个惠惠,也别指望能嫁到咱们家来!” 禾春儿的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咱爷肯定不会愿意!” 她是个即将嫁到李家做当家主母的人,对于小三这种生物也是深恶痛绝,所以对裴慧慧十分不喜,而且,裴家的做派,她也听说过几分,直觉不是正派人家所做的事。 连珍珍虽说是跟着人私奔来的,但是,她的性子禾家人都知道,不是轻浮的,只是天生脑筋缺根筋,被禾小叔轻骗了而已,而那裴慧慧,却是冲着禾家的钱来的。 “裴家其实不麻烦,没根没基的,就是小叔这喜新厌旧的性子,得好好治一治才是!”禾早轻声说。 她很看不惯禾小叔见一个爱一个。 禾春儿先是惊愕,然后便捂嘴偷笑:“咱早儿又想坏主意了!” 禾早嘟嘟嘴,大眼睛呆萌都瞅着她。 禾春儿便解释:“咱小叔像咱伯爷,不是都说咱伯爷年轻时候死外边了嘛,其实当初是他相中了一个女的,跟着她在外面闯荡,后来也不知道怎的,就病死了,那女的把他留下的银子拿去,一走了之,所以,咱小叔家里才那么穷!” 禾早这才明白,怪不得禾小叔如此,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677.第677章 谁是真心 禾春儿很感兴趣地看向禾早:“早儿,你有啥整人的法子?” 禾早眼珠子转了转,神秘一笑:“让小叔改掉这个坏毛病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能让他吃吃教训!” 四宝便有些迟疑:“咱小叔对咱一向不错……” 禾早他是知道的,想出的歪点子一定让会让人吃苦头。 禾早就朝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很是鄙视:“一听就知道你是男娃,向着小叔!” “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像小叔一样喜新厌旧!”禾春儿对弟弟们一向好,但是这回也跟着禾早玩闹起来。 四宝当即就闹了个大红脸,张口结舌地解释:“没,我不,不像……” 半天都说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禾早就笑得前仰后合的,指着他:“中了中了,大姐跟你开玩笑哩!” 禾春儿也温柔地笑。 四宝摸了摸脑袋,憨憨笑了起来。 因为是老爷子出面,禾小叔即使想纳人进门,最后也不了了之。 倒是裴家又敲诈了禾小叔一笔,禾小叔手里有哪有银子,就是串串香铺子挣了几两银子,也被他花光了,最后还是求到了禾家这里。 禾老三对他是恨铁不成钢,但是又不能不管他,没办法,只好拿出了五十两银子。 这前前后后,裴家就拿了禾家一百多两银子。 家里冯妈妈就啧啧称奇:“咱们县城的千金小姐,所陪嫁的也不过是这个数,他陪嫁的闺女是做小老婆的,也太值钱了!” 但是,明显是被敲诈的事,禾家人却不得不如此。 谁让人裴家闺女肚子里怀的是禾家的种。 而且,这件事去告官的话,理亏的也在禾家,男女之事,总是女方吃亏一些,大众舆论也在女方身上。 因此,禾小叔这次是既损失了钱财,又损失了名声。 唯一庆幸的连珍珍没有回娘家哭诉,她大概是知道娘家靠不住,因此极少回去,娘家人也没想着来看望她。 就是生下了大胖小子,就在一个县里住着,娘家人也没上过门。 等到禾小叔第三次上三房借钱的时候,是禾早接待了他。 禾早能当家,说话比十个禾老三说话还管用,这点禾小叔是知道的。 禾早直截了当告诉他:“以前咱们是一个姓,最亲的关系,所以从没有想着让你借债还钱,但是,不能跟个无底洞一样,光借不还吧,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我们一家辛辛苦苦挣出来的!” 她刚说了两句话,禾小叔白净的脸就通红了。 禾早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以后小叔你再借银子,我们也借,但是你得打欠条,不要你还利息,就是这些钱你得年底还过来!” 说着,禾早就将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大眼睛看着禾小叔。 后者掘着唇,不吭一声。 好半晌,他才突然沙哑着嗓子:“我不借了,但是之前借的一百五十两我写上欠条,过年前还!” 他好歹也上过学堂,欠条上的几个字还是会写的,最后又画押签了自己的大名。 禾早没有阻止他,在他写完后,将欠条上下看了一遍,然后望着他笑:“小叔,这事你也不要怪我爹娘,他们都不知道,这家里我能当搬个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爹娘自然是想着你好的!我和他们不一样,事情有丁有卯,不会一味放纵你做错事!” 禾小叔微微惊愕,但是脸上的神情好看了些。他对禾老三的感情不一般,自然不希望对方将他看作外人。 其实,他也不是当真贪婪无厌的人,觉得三房人心软,就故意借钱不还,而是他心性还不成熟,不管做什么都带了玩的心态,所以,娶媳妇的时候不郑重,有了第一份工作的时候也不郑重,一直到现在,有了孩子还是要出去招惹年轻小姑娘,反正在他的意识中,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帮他买单,不管什么错事都有人帮他负责! 他身上的毛病,其实都是宠出来的。 没有父母的孩子,却过得比禾老三他们还要得宠,他在禾家基本上就是要风要雨的那一位。 禾早就是要让他明白,没有了禾家,没有了禾三房,禾小叔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让他认清现实。 禾早微微笑:“我和小婶也谈过了,虽然她没同意,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养活不起她,要去亲香那个裴惠,可以,你尽管去,我们家会养着小婶和小曙光!如果你要休了她,小曙光也要她养着我们才放心……” 禾小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眉头一皱,很是不悦;“曙光是我的儿子!” “但你不配做一个父亲!”禾早语气冷冷的:“我问你,我小婶怀孕后你为她做过啥,是为她洗过衣服还是做过饭?小曙光出生后你又为他们母子俩做过啥,他们两个的伙食费是小婶花自己的嫁妆,你挣的钱有往家里拿过没有,你自己不是吃喝花用了,就是玩女人花用了,你没有养过小曙光,你怎么敢说他是你的儿子!” 禾小叔张嘴想要辩驳,但是,他很快就颓然闭了嘴。 他很不愿意去承认,禾早说的竟然是事实。 他挣了钱就是出去玩乐,从来没想着往家里拿。 反正当初连珍珍离开家的时候,自己是带了银子来的,她有钱养活儿子,就足够了! 禾早已经不想和这个仍然太天真的父亲说话了,挥挥手,有些疲惫:“你走吧,只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一个是拿自己的体己帮你养儿子,没朝你要过一文钱,一个,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讹诈你一百多两,两个人,到底谁才是真心对你的人,谁才是你应该照顾的那个人,希望你想清楚,不要再糊涂下去了!” 禾小叔有些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清欢蹑手蹑脚地进来,看了一脸沉思的禾早一眼,不敢做声。 她虽然心里也很鄙视禾小叔的为人,但是她是下人,这些事,没有她一个下人说话的份儿。 禾早的这番话还是有效果的。 第二天,她就听说在裴家再次上门讨要银子的时候,禾小叔怒了,拿了斧头从屋里冲出来,将裴家人给赶跑了! 678.第678章 连珍珍干活 裴家人想要闹事的时候,禾小叔就直接声明当初裴惠无名无分跟他苟合,按律只能为妾,要是裴家同意,他立马一顶小轿将人给抬到禾家。但要是不同意,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当做他的补偿费,至于裴惠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不大,她可以选择生也可以选择不生,进了他家的门,那自然也是他的孩子,但是不进,那就他不会认他! 他这样一说,裴家哪里会愿意,但是,又实在是怕了禾小叔喜怒无常的样子,一家子关了门商量了两天,最终决定禾小叔再拿出一百两银子出来,将这件事买断,从此后,裴家与禾家就没有半点关系。 禾小叔没有办法,只好又求上了禾三房。 而且,他在禾早的提醒下,已经意识到裴家其实把他当成了摇钱树,裴惠一开始也就没有要嫁他的心思。 当他再次站在禾早的面前时,禾老三与陈氏是心软的,当即就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禾小叔看了眼站在一旁看着的禾早,主动要求要立下字据。 禾老三先是一愣,接着便是感慨,好像是禾小叔终于长大了一样。 但是,他却坚决不要禾小叔立字据。 禾小叔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还是什么,坚决要立。 然后就僵持在了那里。 还是禾早劝了一句:“爹,咱们又不指望我小叔还这钱,所以他立不立自己都是个形式,没有关系……” 禾老三这才想通,最终同意了。 禾小叔立了字据,又拿了银子走的时候,禾早自告奋勇要送他出去,一路上,禾小叔有些沉默,忽然就开口,语气很干涩:“其实你说得对,他们裴家就是冲了银子来的……” 如果他与三房不是堂兄弟关系,裴家人肯定看也不会看他一眼,那个裴惠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禾小叔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迷茫多一点。 禾早看了他,轻声:“如果我是小叔,我会去调查清楚,到底裴惠怀孕了没有……” 对上禾小叔惊愕的目光,她只是微笑:“我只是奇怪一个明知道不会嫁给你的女子,还会不做任何防御措施,任由自己怀孕……怀孕的女子,以后的身价可就低了……” 裴家明显是爱财的,如果是为了财,那么裴惠就不可能这样轻易怀孕,禾小叔只是她的第一站,以后她会遇到更多更好更有钱的男人! 禾小叔如遭雷击,呆呆站在那里。 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是禾早看了,也有些不忍。 她轻叹口气:“你回吧,以后上点心,不要总被人骗了!” 禾小叔在其他事上可能不会上当受骗,但是在女人事上,他却纯真如同一个孩子,总是以为自己是最招女人喜欢的,最容易飘飘然! 禾小叔回去后,雷厉风行,拿了斧头冲到了裴家,将裴家的家具给砍得乱七八糟,将裴家人给吓得尿裤子后,裴惠才终于哭着说出了实情,她根本没有怀孕,只是想借此骗钱而已。 语气诶,还真让禾早给料中了。 不提禾小叔的心情,整个县城也为裴家的事情给惊呆了。 裴家最终被古阳县的人给赶走了,本来他们就不是本地人,当地人都欺生,齐心撵走一家子还是很容易的。 那一百五十两银子禾小叔也没要,只是在裴家人走后,自己去喝了个酩酊大醉。 连珍珍很为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发愁,但又不好意思跟三房说吧这债给免了,所以跑到三房家里,也只是说些庆幸高兴的话,想也知道,凭借那裴家的手段,如果裴惠真进了门,哪里还有她这个糟糠妻立足的地方。 禾早也很欣慰,其次,便是自责。 其实,这件事也怪三房没有警惕之心。 他们家如今今非昔比,整个府城的人都知道禾家有钱,一大家子却偏偏是泥腿子出身,对于江湖上常见的骗术都没有任何防范之心。 这就相当于狼窝里那明晃晃的肥羊,不被宰简直对不起那一身的肥膘! 禾早做了深刻的反省,并且下决心一定要做一件事。 只是,这事也不是马上就能做成的,因此,她暂且将之放下,准备下要进京了。 禾小叔经过这次的教训,倒是一心扑到了生意上去,串串香的生意倒是比之前还要红火些。 赵家老三原本对禾小叔喜新厌旧的性子很不喜,但是这之后的相处倒是去了那份不喜,真正与禾小叔惺惺相惜起来。 连珍珍在家里待不住,抱着还吃奶的孩子找打了禾早,想要去作坊里干活。 三房家里如今有很多作坊,老家的松花蛋作坊,柿子作坊,驴肉作坊,县城的首饰作坊,绣品作坊等等,还有庄子上的长工,佃户,管事等,干活的人总也有小二百人。 这二百人都要发工钱,都要有人管理,是个大工程。 但是禾早与禾春儿管理的井井有条,这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 连珍珍的绣品做的不错,她想在绣坊揽些活计,要么回家做,要么就在作坊里做,但是只有一点,得带着孩子。 小曙光还吃着奶呢。 禾早便有些为难,让一个哺乳期的妈妈干活有点太残忍了些。 但是要拒绝她,貌似更残忍。 连珍珍的理由也很可怜:“家里现在欠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哩,光靠着那个铺子还不知道能挣多少年才挣回来哩……我在家里无事,也该做些活,够养活小曙光就中!” 禾早很无语,这样一个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你养活曙光,那孩子他爹是干啥吃的! 如今禾小叔比之前要改了好些,最起码,每个月会往家里拿一部分钱,用来养家,不像以前那样,不闻不问。 她左右为难,还是陈氏同意了,对禾早说:“做绣活倒是不用风吹日晒的,你就把你小婶当成是外边请来做活的媳妇,给最高的工钱,你小婶的手艺我看了,她给咱们精品屋绣一条围巾,就能拿五十文的工钱,这围巾,五六天就能绣好,五十文,却足够他娘俩吃个十天了!孩子也能带在身边,我看使得!” 679.第679章 上京 围巾是精品屋最新推出来的一件物品,纯素的缎子上,绣上精致的花样,很费心神,但是,只要绣出来就没有人不喜欢的。 一条围巾,禾早定价是一两银子。 整个县城能买的起的人家非常少,但是只要进精品屋的人家,都是不将一两银子看在眼里的,而禾早让绣娘绣得也很慢,基本上属于供不应求的那种。 一两银子,禾早给绣娘的工钱是五十文。 所以,哪怕是买来的绣娘,也很有工作积极性,绣出来的绣品质量都有保证。 听了陈氏的劝说,禾早便同意了,让她去绣坊领了些线和布料回去,先做小件的,如果可以了,再接手大件的。 老宅那边的事,不用禾早去操心。 所以,当觉得家里没有需要她帮忙的事后,禾早决定与四宝去京城一趟。 两个人都只是孩子,禾老三与陈氏当然不放心。 不过往京城送贡品,已经有官府的人去送了,用不着禾家,禾老三厚着脸皮去请假,竟然也通过了。 他上司还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去京城,如果得了富贵,可不要忘记县城的这些老朋友。 禾老三哭笑不得。 这些人觉得他们禾家神通广大,这回去京城也是奔了好门路去的,殊不知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去京城探探行情。 不过上司能同意他请假当然最好,因此,禾老三赶紧收拾收拾启程。 原是不带七宝的,后者在家里苦恼痴缠,最终,禾老三还是心软了,反正带一个还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不差七宝一个,便将他也带上了。 家里只陈氏与禾春儿,禾夏儿三个坐镇,又请了禾小叔与禾老三来,请了一顿酒,希望对方这些日子能帮衬一些。 两个人自然满口应承。 禾小叔与连珍珍干脆就住在了三房家里。禾小叔住在外院,连珍珍在里边陪着陈氏,禾春儿与禾夏儿。 家里的生意禾春儿都是清楚的,还有韩府呆管事在,所以禾早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们这次去京城,没有特意瞒人,韩府也是一清二楚。 他们倒是很慷慨,特意送来了一笔仪程,还有一封举荐信,意思就是如果他们在京城遇到麻烦,直接去找国公府,自然会有人帮他们解决。 禾早便感叹韩家人做事瞻前顾后,不让人说出一点不好来。 刘家早就说好两家是一起上京的。 禾家要在京城联系人脉做生意,刘家也是如此。 和春堂如今的生意只在怀庆府普及,其他地方,尤其是京城这样的天子脚下,没有和春堂的影子。 这是个大大弊端。 因此,他们也决定趁着铁棍山药进京后掀起的余热,也将刘家的和春堂炒一把。与禾家是一个心思。 刘谦与刘玉泉上京,刘老太太年纪大了,不适宜奔波。 这下子,可是乐坏了一干孩子。 刘玉泉与禾早,七宝年纪差不多,平时也总能玩到一块去,因此,三个人在去京的路上,也不分男女之别,就坐在一辆驴车上说笑,互相分享各自准备的干粮。 禾早让自己家人准备的干粮那是不用说的,有酱肉,驴肉干,黄瓜干,萝卜干,花生米等等。还有米,粉条,土豆等。 此时,天气已经转凉,进入到十一月了,如果不出意外,等到了京城,他们会住到来年的二月份,路上的冰雪化了,才会回来。 所以,车上也准备了小炉子,饿了就用小炉子熬点咸疙瘩吃,咸疙瘩里有酱肉,驴肉,萝卜干,花生米,粉条,土豆干等等,很是丰盛。再放多点醋,洒点芝麻油。简直是香极了。 禾早最喜欢这样吃,觉得一路上哪怕天天这样吃,也吃不腻。 他们人少,就带了清欢橘红两个丫头,几个长随。前后三辆车子。另外有两头驴子。 刘家人多,足足有九辆车子,还有十来个人骑驴。 禾早做的这些,也只够几个孩子填饱肚子罢了,其他人却是不够吃的。 所以,她一做就会做两锅,将烧饼或者干馒头烧热了,几个主子一人一碗汤,配着烧饼吃。 其他人也就只能吃干粮了。 等到了打尖的地儿,倒是能好好吃一顿。 刘家禾家都不是小气人,吃食上都很大方。 因为车上有孩子,一路上走得很慢。 这回出来,禾早其实不光是想去京城拓展人脉,还想要领略一下这个时代的风光。 禾老三是跟乡下汉子,对于封建规矩礼仪没有太看重,所以,一路上,除了自家吃小锅饭外,禾早还学会了骑马。 说是骑马,也就是骑驴而已。 这时候,只有京城的那种顶级门户和战场上,马是常见的,其他人家用的都是小毛驴,庄户们用的则是牛。 四宝,七宝是男孩子,早两年前就学会了,四宝出去与同窗聚会,都是骑驴去的。 七宝人太小,也只是勉强会骑而已。 禾早学也就是带了斗笠,在光明正大的在路上学骑。 她本来得寸进尺,还想要在穿男装,扮一个小子。 被禾老三给瞪回去了。 禾早一直都有些不甘愿。 她如今身量还小,扮作男孩子完全可以,顶多会让人认为是个比较秀气的男娃。 她还想过过女扮男装的瘾呢。 刘玉泉知道她不高兴,就偷偷安慰她:“等我做了衣服时,给你两件最精致的,你穿上,肯定好看!” 禾早便颇有些幽怨地看向对方。 她再好看,也没有这个人好看。 明明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个男娃白白胖胖的,眯眯的一双眼,却没想到等长大了,那一双眯眯眼也张开了,身量长了,竟然是一个杨柳腰桃花眼的妖娆少年。 刘玉泉的桃花眼并不明显,但是,当他斜睨人的时候,那花瓣的眼型就会特别明显。 只是简单的青色衫,让他一穿,却偏偏穿出一种不一样的风格来。 这样精致的美少年,禾早觉得,只要扯上关系都不算是好事。 就像是这几天,禾老三见她与刘玉泉同乘一辆车子,那眼神就变了,看向刘玉泉的目光也有点看女婿的磨光了。 680.第680章 租院子 害得禾早生怕他误会了,这两天都不敢和刘玉泉太过亲近,而后者不懂她莫名其妙就与他疏远了,倒是更加勤快地来找她。 面对这样一个纯真少年,禾早很多话都不能说出口,只是一心的幽怨,埋怨对方长得太过招人。 在路上整整走了一个月,这天下午,他们才到了京城。 京城的繁华,当还在城门外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深深感触到了。 大概是集日,街道上传来鼎沸的人声,有小贩们的吆喝声,还有行人的叫嚷声,孩子的哭闹声,拨浪鼓的声音…… 从城门处,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而且,这些人的穿戴都比古阳县的要好。面色也更加祥和,不像古阳县的穷苦人家,脸上总是带着一股忧愁。 只有吃饱了肚子,人们脸上才会有这种祥和,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庄户人,是没有资格祥和的。 因此,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一行人都十分高兴,将路引给守门的官员看了下,就先后入了城。 方方正正的街道,触目所及的建筑都是方方正正的四合院,青砖绿瓦,因为快到年关了,到处都是挂着大红灯笼,贴着红对联,看着喜气洋洋,这又不是古阳县所能比得了,在古阳县,只有好户人家才会挂红灯笼。 “这街上人多,咱往这边走。这边是巷子口,路面也干净宽敞,只是是小道,行走容易些!” 刘谦是来过京城的,很有经验地带着人往一边走去。 四宝几个坐在驴车上,眼睛仍然直直地盯着集会。 禾老三扭头看见了,便笑:“等咱找到地方打尖儿了,我就带你们来集会上玩啊!” 七宝就欢呼一声,四宝到底大了,没有这么激动,但是也掘了唇微笑,显得很高兴。 禾早也有些心动。 古代的集市与现代的大不一样,古阳城与怀庆府的集会她都看过了,也想看看京城的有什么不一样。 刘谦也笑:“这住的地方是现成的,我在京城也认得两个人,近了年关,这旅店就太好租了,因此,我托付我朋友帮咱们订了两个大院落,稍微偏僻一点,却是安静的好去处,路也不难走,咱们现在走的方向就是!” 这还是禾家第一次听说,禾老三一愣,便赶紧推脱:“这太麻烦了,刘大夫,我们……” 刘谦却摆手,微微一笑:“禾大人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人太老实了,总害怕给人惹麻烦!这租院子又不是大事,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你现在去找客店,也难找的很,到年尾了,来京叙职的官员很多,大都带着女眷下人,空房间不是那么好找的,你们来的人也不少!你呀,就接了这好意,不要推辞了吧!” 禾老三犹豫了下,看看几个孩子期待的目光,只得再三感谢。 又坚持将租院落的钱拿出来。 刘谦却摇头:“这个不急,我朋友帮我租的两个院落,一个大些,一个小些,看看你们住在哪里,等会儿挑挑!” 禾老三就笑:“这有啥好挑的,我们人少,就住小些的院落吧!” 刘谦也不再劝,也知道这些银子禾家不放在眼里,如果不让他们拿,这一家老实人都会过意不去,因此随便说了个数:“不算太贵,我让朋友订了三个月的,一个月十五两,三个月也就是四十五两!” 禾老三点头,就要拿银子出来,禾早却笑:“刘伯伯再不能诳人的,在咱们那小地方,还常有租三个月给半年租金的呢,到了京城,肯定更是这规矩了!爹,咱就直接给刘伯伯一百两银子吧,等到住够了,再让刘伯伯给咱们剩下的!” 禾老三便暗暗惭愧。 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幸好从家里出来准备的银子也是周全的,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准备了好多,他赶紧拿出一张,递给刘谦。 刘谦没有接,微微笑着,让跟前的长随接了。又看向禾早叹气:“你这个精明丫头!” 跟前的刘玉泉朝着禾早做了个鬼脸。 禾早便眨了眨大眼睛,也跟着笑。 租的院落离主街道不算太远,而四周却确实很清净,道路上也干净,出入的也都是大家族的下人,穿着整齐干净,气色很好,这一片,应该是京城中等富裕的人家所居住的地方。 没到地方的时候,禾早觉得一个月十五两一处院落,价格也算是差不多,但是看了之后,她就觉得这十五两一个月,也太便宜了。 禾老三也这样觉得,坚决要再给银子,被刘谦笑骂了两句,只得作罢。 只是那押金,他下决心绝对不能收回来。 一百两三个月,倒是还差不多。 刘家帮禾家租的这个院落,占地面积约有几百平米,共分两进院子,后面还带着小小的花园,花园里的花草虽然都凋谢了,但是能看出之前都有专人打理,看着很整洁。 就是屋里面的家具,都是常常擦拭的,禾早觉得不像是客店,倒像是谁家偶尔来住的院子。 清欢橘红很自觉,马上去厨房烧了些热水来,院子里就有水井,用水很方便。 一家子洗了洗,就去了刘家的院子,一起去集会上逛去了。 集会上果然很多东西禾早都没有见过,就像是还珠格格上常见的卖艺,这集会上就有,不过不是女子,卖艺的都是小孩子与成年男子,练杂耍,或者耍长枪,没有刀剑。 而那长枪头上的匕首,却是没有的,这说话官府对民间的刀具管理是很严格的,像那些匕首,刀剑,一般的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拥有的。 还有一些卖的是京城的小吃,禾早与刘玉泉照旧从街头吃到了街尾。 剩下的就是从海外带回来的西洋物件了。 禾早就发现一间铺面里,卖的有水晶球,小玻璃镜子,怀表,还有西洋书等等。 禾早看到那怀表就走不动了。 她没想到这种时候很珍贵的怀表,就随意摆在铺面里让人买。 问了下价钱,才知道为什么店铺老板敢这样随意摆放。 一个小小的怀表,竟然要价两千两。 禾早当即就目瞪口呆,看着那朴实的小二,很想反问一句:“你咋不去抢!” 681.第681章 俗不可耐的贵公子 刘玉泉看她很想要,悄声问:“早儿,你想要的话,不如我给你买下来!” 禾早却忙摆手,警惕地看了下四周。 店铺里客人很多,也有一部分穿着绸缎的年轻男子对这怀表感兴趣,但只是问了下价钱,就不感兴趣地去看其他了。 禾早知道,他们不稀罕的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觉得怀表珍贵。 他们已经习惯了利用其他方式看时间,只有禾早这种穿越而来的,才会因为闹不清楚太阳影子或者是太阳的位置弄错时间。 怀表,对于穿越人士是珍贵的,但是对于本土人,却是可有可无的。 除非是真正大富大贵人家,不将两千两看在眼里,才会买一个玩玩。 而且,禾早知道怀表的价格,现代几块钱就能买到的时候,这时候要两千两,她绝不会这么败家。 因此,她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了那几本西洋书上。 有一本竟然是西方流行的圣经。 她翻看了下,只可惜前世她学的英语已经还给英语老师了,那些小蝌蚪认识她,她却不认识它们。 不过问了下价钱,二十两银子一本,还是可以接受的。 禾早就挑了一本圣经,还有一本讲述英国地理人情的书。 刘玉泉非得付银子不可,禾早奈何不了他,只得许诺:“等会儿小吃得让我付钱!” 刘玉泉无奈点点头,颇有些幽怨地看着她:“早儿,你都没点小妹妹的样子,做哥哥的给你买东西,还非得还回来!” 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吧。 禾早瞄了下禾老三,心里说,一定得分得清楚。要不然还不得被人误会啊。 路上,刘玉泉又嘱咐禾早:“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拜访我的那位朋友!” 禾早看向他脸上的笑意,灵机一动,便含笑问道:“我们现在住的院子该不会是他家的吧?” 刘玉泉便微笑,他知道禾早很聪明,这事原本也没指望能瞒住她,因此便点点头:“是,是他前几年买的,原是自己无聊时候的一个去处,这两年也用不着,只是派人定期打扫而已,我家住的那间院子,却是他府里腾出来的!” 禾早哦了一声:“如此,倒真的要去谢谢了。” 刘玉泉便又嘱咐了几句话,大意就是明天要见的人虽说本身没有功名,但属于贵族,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见了,还是要遵守礼节的,又安慰禾早:“你放心,他这个人虽说清高,但是一旦被他入眼,那就是相当谦和,很平易近人了!” 禾早便笑,平易近人,可不是形容地位相近之人的。 尊卑之别,就是她目前最大的问题。 她点头很郑重的应了声是。 因为刘玉泉只交代她,没有让禾老三与四宝也去,因此,回去后,她就告诉禾老三自己要跟着刘玉泉出去玩。没有提别的。 事情没成之前,她不愿意禾老三担心。 刘玉泉带她见的这位少年,已经二十岁了,腿脚微微不便,姓姬,人称姬五爷。刘玉泉倒是提过,他大名叫姬阮玉。姬阮,取的是他父母之姓。 一个大男人,取的名字很女性化。 禾早嘀咕两句,也没有太在意。 古代取名字与现代的习惯风俗都不一样,就像是现代秀都是女子的名字,但是在古代,也有相当多的男子称为秀。 姬阮玉长得很俊美,是那种特别透彻的俊美,看到他,你脑海中能想到的词就是清隽孤傲,沉默耿介等。 而他看人的目光,却十分犀利,并且眉宇间总是带了一种隐隐的嘲弄,似乎对世间万事都不耐烦的样子。 而大概是因为听说过刘玉泉的介绍,他对禾早的态度还算比较平和,不等两个人施礼,修长的手指就点了下面前的座位,示意她们坐。 他的眼眸在禾早身上一闪而过,然后就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将目光瞟向了刘玉泉,微微勾唇:“经年不见,你小子倒是又长大了好些!” 杨柳腰,桃花眼,白玉面,这小子要是在大街上走一圈,一定会让京城很多大贵族心痒。 刘玉泉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经年不见,五哥倒是更清隽了,气质也更出尘了!” 禾早私以为所谓的出尘,也不过是暗示对方更难相处了。 姬阮玉也不知道听出来没有刘玉泉的话外音,薄唇一勾,才看向禾早,语气淡淡的:“这就是你口中那位商业奇才?依我看,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罢了,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乡下丫头! 禾早不由就瞪大了眼珠子,目光微微的不满。 她如今的打扮哪里像是乡下丫头,走在大街上,她也算是一个有气质有容貌,能吸引百分之六七十的回头率的萝莉美女好不好。 见到她黑亮含着怒气的眼珠子,姬阮玉一怔,然后失笑:“这丫头倒是生了一双好眼! 禾早瞅了下刘玉泉,见对方不动声色,便也收敛了自己的怒气,垂下眼眸,任他去说。 见他这模样,那姬阮玉就皱眉,叹道:“没意思!泉哥儿夸了你一大堆,到头来,也不过是个有点小姿色的姑娘,我还以为有多特别呢,还特意来走一趟!” 这话中的轻浮之意太过明显。 刘玉泉就皱了眉头,精致的眉宇间含着怒气:“五哥,早儿是我看重之人,望你自重!” 禾早生过气后,都是有些摸透这个男人的性格了,敢情是你越生气他越畅快,你不生气他反而生气! 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她偏偏不要让对方如意。 因此只是朝刘玉泉安抚一笑,淡淡看向对方:“姬公子到底要不要与我谈生意,您贵人多事,时间宝贵,要是只是来看我一个平凡的乡下丫头,倒是会耽搁您的宝贵时间!” 刘玉泉垂下眼睛,将笑意掩了下去。 那姬阮玉还真开不起玩笑,听禾早说的刺耳,便哼了一声,抬起头,一甩袖子:“乡下丫头就是俗不可耐!” 禾早也腾地站起身,用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看你这所谓的贵公子比我还俗不可耐!若不是要借你权势,我何至于对着你这俗人弯腰!” 682.第682章 谈妥 反正她来到京城的机会不光是他姬阮玉一个,还有阿澈引荐的那位虞公子呢。 因此,禾早走的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那姬阮玉一看,倒是咦了一声,有些惊讶了,又想了想,觉得禾早这个乡下丫头来到京城,千里迢迢的,不过是想找个后台罢了,如今只是第一次见面,就怒气而去,这性子,倒是个孤傲的,似乎受不得半点刺激! 如此一来,倒是符合了他的口味。 他本身,也属于这样的性格。 因此,他扬声叫住了禾早,语气淡淡的:“你这丫头,不过是受了两句话的委屈,就要拂袖而去,这气性也太大了些,如此,可是要怎么做生意!” 禾早站住脚,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脸上带着张扬的自信:“那是因为我禾早要做的生意,就一定是成功的!不管与谁合作!” 姬阮玉一愣,看着禾早那强大自信的脸庞呆了呆,才回过神,微微一笑:“好,有这样的自信,才堪配我的合作者!说吧,你想在京城做什么生意?” 一直不吭声的刘玉泉闻言,便知道禾早被对方接受了,脸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向禾早眨了眨眼。 禾早注意到了,也回他一个微笑。 这样的小动作,被姬阮玉看在眼里,眼睛就眯了眯。 禾早又重新回来坐下,态度不卑不亢:“其实,我初来京城,对什么也是模糊的,要做什么,总要考察几天再决定!” 其实,她内心已经有所决断,但是,初识对方为人,她不愿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 姬阮玉脸色冷峻,似乎面无表情:“没有好主意,就敢来找我!” 那意思是禾早浪费他的时间。 禾早不以为杵,只微微一笑。 姬阮玉思忖了下,忽然就嘲讽一笑:“听说你们家是以松花蛋发家,又以铁棍山药闻名天下,那,我们何不合伙做铁棍山药的生意?想必,在京城是有的赚的!” 刘玉泉的眉头微微一皱。 天下人都知道,韩家在与禾家合伙做铁棍山药,韩家与姬家,同为京城的豪门贵族,又争抢这铁棍山药的生意,吃相,似乎难看了些,而禾家,也一定会得罪韩家! 他担忧地看向禾早。 后者却淡淡的,丝毫不紧张:“姬公子要做铁棍山药的生意也未尝不可,只是,当初瘟疫过后,我们家就决定,这山药,不单纯与人合伙,只是将山药种子卖给对方,对方只需要将山药成熟后的利润三分让给我们家即可!刘家如此,韩家也是如此,你们姬家若是有兴趣,也自是如此!” 如此,才能做到不偏不倚。 韩家也不至于恼怒。 只是,禾早却没有点名一点,那就是铁棍山药只能在怀庆府才能生长,其他的地方长出来的,都不是真正的铁棍山药。 所以,姬家要想在京城种植铁棍山药,那却是打错了主意。 姬阮玉清澈犀利的眸子,认真盯了禾早一眼,然后就冷漠一笑:“我可没有兴趣为他人做嫁衣!” 却是解释自己不会做铁棍山药了。 禾早便垂眸一笑:“做不做成倒是无所谓,只是我们此次上京,倒是带了不少铁棍山药,我看姬公子面色微黄,眉有戾气,怕是食欲不振,不如明日我们送一些铁棍山药到贵府,请姬公子食用,怕是这食欲能改善一些!” 她只差点没说明对方是吃不好睡不好,才导致脾气暴躁的! 刘玉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禾早。 姬阮玉先是以这个,继而便是恼怒地瞪着禾早:“你!”好大的胆子。 禾早回他一个甜甜的软软的笑。 姬阮玉觉得大为刺眼,但对方一片好意,又不好拒绝,因此值得闷声扭过一边,独自生着闷气。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刘玉泉悄悄为禾早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禾早调皮一笑。 她只是看这人不顺眼,又觉得他不是那种以权势压人的贵公子,便故意调侃了下。 对方的反应,也如她所料。 不过,可不能将人欺得狠了,不愿意和她做生意那就糟糕了。 禾早收敛了笑意,抬起头,很是真诚地说:“以后在京城,倒是有劳公子护着了!” 姬阮玉垂眸,厌恶地看着手中的茶杯,似乎是它惹怒了他似的。 好半晌,就在禾早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闷闷哼了一声,算是应下。 皆大欢喜。 禾早就蹬鼻子上脸:“我若是有了做生意的想法,如何找姬公子!” 姬阮玉皱眉,不悦地看着她。 禾早耸肩:“刘公子总有忙碌的时候,我总不好次次找人家帮忙吧!” 真是打蛇上棍! 姬阮玉心里嘀咕着,还是说了一句:“以后要找我,自去姬府侧门处禀报,自有人告诉我!” 禾早大喜,站起身盈盈一福:“那我就多谢谢姬公子了!” 她这个行礼的动作,倒是丝毫看不出村气,与正经的大家闺秀一模一样。 姬阮玉却看也没看,一摆手:“出去吧,我与全哥儿叙叙旧!” 刘玉泉拧眉,看了禾早一眼。 禾早给他使了个眼色,微笑着退了出去。 来到雅座的外面,还有几名小厮在守门,看到禾早出来,也只是眼观鼻子鼻观心,一声不吭。 禾早摸摸鼻子,自往茶馆外面来。 也不知道刘玉泉会待多久,但是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她总不好就这样丢下人家,因此,她百无聊赖地在街道上逛着,离那个茶馆并不敢太远,害怕刘玉泉出来她没有看见。 她并没有人带下人出来,只她自己一个,倒是也自在。 看了看临街的几间铺面,又观察了下每间铺子的人流量,还有伙计们的待客态度,又在心里估算着这些铺面的月盈利。 往这条街的对道走过两间铺子,就是一间首饰铺子。 铺子里的年轻伙计出来送客人,正好看到禾早,清秀的脸上便笑容可掬,热情地邀请:“这位姑娘,初来京城,要不要添置点首饰什么?我们店里有最新的首饰样式,别处您可是看不到的!” 683.第683章 阿澈弟弟 禾早倒是惊叹这京城的小伙计果然好眼力。 她身上穿戴的自然富贵,但是,样式却不是京城最新流行的。 而且,因为这次来见的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她自己也是着重打扮了一番的,那行为气度,根本不像是一个乡下丫头。 所以,小伙计一眼看出她出身于富贵人家,又是第一次来京城。 禾早便感了兴趣,回以一笑,刚要举步进去,后边却传来一片马蹄喧哗声。 同时,还有着鞭子声破空袭来,伴随着一声浓浓的戾气呵斥:“闪开!” 禾早一惊,饶是她农家出身,本身有些力气,身手又灵活,弯腰往前一扑,那鞭子尾还是抽破了她的衣服下摆。周边响起了一阵尖叫声。 万幸的是,那鞭子并未直接抽到她身上,不然,照这种力道来看,她肯定会受伤。 禾早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勉强止住身体,抬头去看,却发现那挥鞭子的人是一个坐在雪白大马上的贵气男子。 他大概是嫌禾早挡路了,才会信手一挥,对上她的视线,厌恶地瞪了下:“再敢挡路,下次我要你的命!” 说完,就抽着马鞭,疾驰飞奔出去。 他身后,跟了七八匹同样鲜衣怒马的贵公子。 看到禾早倒在地上,没有人理会,都是加快了马速,一个两个地吵着:“不好,他要先到了,快加速!” 一群马快速奔驰着,不远处也有小摊子被撞倒的声音。 那小伙计早就躲在了铺子里面,只是低头,恻隐地看着禾早。 禾早仍然在呆愣中。 不是被吓傻了,而是刚才那个挥鞭子的人她太熟悉了。 那是一张与顾允澈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如出一辙的五官,同样的颀长身形,同样冷然高贵的气质,这分明是顾允澈的亲兄弟! 也只有亲兄弟,才会连同外貌气质同样相似。 韩兰硕与顾允澈的相似之处,也只是表兄弟的像罢了。 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像。 陡然,禾早想起这就是阿澈说的那个“继母生下的弟弟”。比他要年轻,眉目更精致些,同时,也带了几分阿澈所没有的戾气! 原来,阿澈的兄弟,是长这般模样的。 禾早只顾呆愣愣地想着,完全忘记自己还坐在地上。 这时,一匹马到了跟前,一个人翻身下马,弯腰看着她,似乎有点奇怪,与身边的侍从说道:“这小姑娘,是不是吓傻了?你数要不要给她找个大夫瞧瞧?” 禾早个子很一般,脸颊白嫩嫩的,坐在地上,猛一瞧,倒是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 那侍从闷声:“前面就是药铺!” “那好,阿林,你去叫个大夫过来!” 禾早听着,便皱起眉头,暗暗腹诽,却也不敢呆愣,忙忙站起来,笑道:“多谢公子相助,民女并无大碍!”声音清丽,吐此清晰。可见是真没吓到。 她抬头,看向那下马的男子。 很年轻,应该与阿澈差不多大,长相普通,但气质却很超群,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浓浓的书卷气。 他看向禾早的目光,很温和。宛若邻家的大哥哥。 这京城到底是贵族之都,一天之内,她就见到了三个形色不同却同样出众的美男子。 禾早黑亮的大眼睛闪耀着,有点出神地想。 那少年见禾早这般表现,倒是有些惊讶,继而又是温和一笑:“没被吓到,倒是个胆大的,阿林,赏给她点银子,算是这身衣服的赔礼!”然后又上下打量禾早一眼,一双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小妹妹,你是初来京城吧,怎的身边不跟了大人,这京城里拍花子可是多得很,小心被拐了去!” 说完,便是一笑,翻身上马:“阿林,走了!咱们如今可是落后了!” 阿林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到禾早怀里,也跟着翻身上马,主仆两个,虽说是迟了,却仍是慢悠悠地赶着马往前走。 禾早看他们这阵仗,分明与先前那些贵公子是一伙的。只是,脾气倒是更和善一些。 大概是与地位尊贵的贵人们说话了,那两个人一走,周边看向禾早的便多了起来。 刚那个躲起来的小伙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禾早身边,打量着她,很是惊讶:“我的乖乖,你今天可真走运!惹到了那位小霸王,竟然毫发未伤,可是好福气!还有虞公子给你赔礼,快看看,虞家是伯爵府,这赔礼一定不少!” 听着小伙计语气中的急切,禾早翻了个白眼,你想看就打开给你看啊,财不露白,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没看到周边那么多双看热闹的眼睛。 不过虞?莫非是…… 小伙计说了半天,都见禾早不吭声,便没了耐心,转头就要回去。 袖子却被扯了下,扭头一看,便与禾早那双黑亮有神的大眼睛对上了。 禾早眯了一双眼,很可爱地笑着:“这位小哥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刚才那位赏我银子的是哪位虞公子?这公子是个好心的,回去后我禀告父母,让他们拿谢礼登门拜谢!” 同时,一掂沉甸甸的银子被塞到了小伙计手中。 小伙计眼睛一亮,左右飞快地望了下,便很有技巧地将银子塞到了袖子里,然后悄声为禾早解密:“那位虞公子啊,是虞家嫡公子,排行第二,叫做虞志的那位!那伯爵府以后都是他的,你们家的谢礼他可看不上,要我说,还是不要自讨没趣!” 果然是阿澈说的那位虞志。 初次接触,倒是个心善的。 禾早心里对虞志便生了些许好感,能救了阿澈的人,她肯定会额外看待。 她甜甜笑着:“只是我们家的些许心意,求的是一个心安!” 她这话说得文雅,小伙计不由认真看了她两眼,也点头:“就是,求个心安罢了!” 禾早就又悄悄递上一块银子,小小声:“那小哥哥,再问你个问题,刚才拿鞭子抽我的那个人是谁啊?那人好生气派,连伯爵府家的公子,都跟在他后面!” 小伙计心里笑开了花,竟然一连收货了两块银子,这可是有十两哩,足够他几个月的工钱了。 他左右警惕打量了下,便悄声在禾早耳边说了起来。 684.第684章 衣服 “那跟天上那位可是同姓,是最有权势的王爷!跟咱们圣上是亲兄弟!刚才那个,是朱二爷,也是世子爷!” 竟然是姓朱。 即使早有预料,但是,阿澈的身份如此尊贵,禾早不知怎的,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像是随意地问:“既然是朱二爷,那定然还有朱大爷了?” “哎呦,你可真是从京城外来的,果然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前几年,这位朱二爷与朱大爷那是斗得不像样子,不过,朱大爷得病死了,死好几年了!” 禾早勉强露出一笑:“是吗?那也太可惜了!” “有啥可惜的啊,听说这位朱大爷为人暴戾,不孝父母,就是圣上也敢顶撞!一点也不受人喜欢,他一暴病而亡,老王爷就赶紧上书,将这世子位让给朱二爷给承了!” “这两位,该不会不是亲兄弟吧?”禾早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哩,闹成那个样子,咋会是亲兄弟!”小伙计挥挥手,唉声叹气:“不一个娘生的,皇家人,肯定要斗!” 禾早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感激地笑:“那就多谢谢你了,小哥哥,我……” 话未说完,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是刘玉泉,他之前一直与姬阮玉在雅座里说事,不曾听到外面的嘈杂,等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就赶紧出来找她了。 他神情很焦急,远远就看见禾早的衣服脏了,还破了。 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上,忙忙赶过来,一手握住禾早的小手,厉色:“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脸上竟是闪过一丝禾早从未看见过的狠戾。 那小伙计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禾早忙安抚刘玉泉:“泉哥儿,不关他的事,是我拉着他打听事来着!” 她朝小伙计挥挥手,示意对方回去,小伙计原本还想向禾早推销首饰,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一溜烟跑进了铺子里。 这边,禾早就拉着刘玉泉到了角落处,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刘玉泉又惊又怒,拉着禾早,看样子似乎很想去翻她的衣服,看看她到底受伤了没有。 禾早又觉得好笑又是感动,忙忙保证:“我没事,真没事,这身上的衣服只是破了而已,没伤着皮肉,而且,我还因祸得福,得了这个荷包呢!” 荷包里沉甸甸的,一定有好多银子。 刘玉泉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没好气:“你还缺这点银子吗!” 自己就是个聚宝盆!做什么生意什么就赚钱。 禾早微微一笑,眼瞅着周边没有人注意自己,就将荷包打开来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不由大吃一惊。 荷包里面,竟然是十来颗金珠子。 一颗金珠子约莫是两克,这十来颗就是将近三十克。 三十克的黄金…… 禾早呆呆的。这虞家真是大手笔。 刘玉泉也微微皱眉:“虞家到底是豪门贵族,这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他倒没有想多,这位虞公子既然说是替那位朱二爷道歉,那么歉礼就不会太少! 三十克黄金,还中看吧。 因为发生了这种事,刘玉泉也没心思和人叙旧下去了,让禾早等在茶馆的大堂,自己进去与姬阮玉说了一声。 没想到后者也已经差人打听清楚了,这会儿就问他:“那丫头的伤不要紧吧?” 刘玉泉一愣,就忙回答:“不妨碍,不过我还是赶紧带她回家吧,到底有伤没有,请了大夫来看看,就是受了惊吓,也得开个方子压压惊!” 姬阮玉就微微一笑。什么请大夫,他自己就是大夫,开压惊的方子难道不会开吗! 他也无意留人,只挥手:“那你们去吧!”然后想了想,又嘱咐两句:“这里是京城,你嘱咐她一点,不要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冲撞了贵人,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玉泉便应了一声。 这话如果被禾早听到了,那一定会嘟嘴表示强烈的不满。 她咋鲁莽了,就是好端端的在街道上一侧走路,也会被波及! 那她下次等到贵人们上街,干脆当成小老鼠遁到地里去了算了,这样谁也看不见她。 当刘玉泉将话转告给她的时候,她就回了这么一句话。 刘玉泉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摸摸她的脑袋,声音很温柔:“你就听点话吧,总归是为了你好!” 禾早最讨厌别人摸自己脑袋,或者是揪自己的小辫子。 而这两点,都是阿澈最喜欢对她做的。 刘玉泉做来,却满心不习惯,忙一躲,捂住了小脑袋,警惕地看着他:“不要仗着自己身高就把我看成小妹妹啊,咱俩的生辰,我可比你大一个月呢!” 刘玉泉翻了个白眼,打量了下禾早的身高,很有眼色的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禾早比起之前,是长高得很好,但是,同真正的大个子一比,却还是有点矮了。 不过身高,是禾早心中的痛,他还是不要去揭这个伤疤了。 因为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所以,刘玉泉非得说他那里有女孩子穿的衣服,让禾早去他那里换。 禾早却皱眉,她跑到他们家去换衣服算咋回事。 “我那院子也有丫鬟的,你就去她们的房间去换!” 禾早想了想,勉强接受了。 到了刘家,刘谦不在,只有刘玉泉一个主子,禾早倒是心里好受了点。 刘玉泉去了自己房间,果然拿了一整套衣服出来,素粉色上绣着一朵朵娇艳欲滴的梅花,倒是有种别样的精致。 而且比较了大小,竟非常适合自己。 禾早不是傻子,虽然刘玉泉说是家里下人做剩下的。 但是,下人们怎么会穿这种衣服!他们家又怎么会有这般身高的下人! 这分明是为她准备的! 禾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里暖乎乎的,但是,又似乎夹杂着淡淡的伤感…… 刘玉泉看着她抚摸着那精致的梅花,脸上笑得几乎都要开出花来:“你快去试试,我看着粉色配梅花,最是衬你!” 禾早看了他一眼,终归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685.第685章 暗示 禾早将衣服穿出来以后,刘玉泉就被惊艳到了。 他上下打量着禾早好一会儿,才连带笑意:“果然适合你,一下子漂亮了好多!” 禾早就没好气瞥他一眼,这是讥讽我以前不漂亮还是怎么着。 其实禾早之前的衣服都大多带着稚气,加上禾早白嫩的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穿着那些衣服,像是个没长大的很乖巧的小姑娘。 但是这件衣服,不管是从里还是外面的披风,都在要不设置了弧度,就是禾早这种嫩嫩的小姑娘穿上去,也修长了不少,还显示了腰身,所以刘玉泉说变得更漂亮了。 禾早想了想,同刘玉泉商量:“咱们回去后就说咱们转了转,结果地方滑,我跌倒了,衣服脏了,就去成衣铺挑了一件!” 刘玉泉便点头:“都听你的!” 他的目光还黏在禾早的衣服上不松开。 禾早暗暗皱眉。 想了想,到了刘玉泉跟前,脚下一使劲,就狠狠踩了他一脚。 刘玉泉疼得睁大眼睛,又是委屈又是可怜地看着禾早:“你干嘛踩我?” 禾早低哼一声:“谁让你不老实,特意为我做的衣服,却骗我说是丫头的!” 脚上被踩,刘玉泉也不忙着生气了,只是赔笑:“不是特意做的,是看见了这样好的布料,觉得适合你!” 他有点解释不下去,看了看禾早的脸色,幸好,没有生气的迹象。 禾早没有再说什么。回去后,将想好的理由说了一遍,果然,没有人怀疑。 只有四宝狐疑地将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 禾早朝他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也没有追究下去。 等到送走刘玉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禾早才将真实的经过告诉了他。 四宝便皱眉。 一来京城就惹到了皇室,似乎不是好兆头。 不过他相信禾早,不会是不知道事情轻重之人,一定是那个小王爷在京城肆意惯了,不是禾早的错。 他想了想,便道:“那不如咱们提了谢礼亲自去虞府一趟,表示下咱们的诚意!至于人家收不收,咱们的心意到了,也就没有大碍了!” 那虞家公子听着像是个心善的,希望以后能够护着他们禾家一些。 这些也是禾早所想的,不过她除了这个目的,还有另外的目的。 当即她就点头,表示要出去准备东西。 但是四宝却叫住了她,也上下打量着她的衣服,微微笑着,语气却有些玩味:“这衣服真的是在成衣店买的?” 连他也来笑话! 禾早就嗔怪了一句:“四哥!” 四宝正色道:“我看全哥儿对你很有好感,但是,早儿,得注意分寸!” 如今到底年纪到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没有顾忌地混在一起。 看来,禾老三的神情,四宝也看在了眼中。 如果没有阿澈,刘玉泉当然是个好姻缘,与禾早自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自己会读书又会号脉,以后总能养得起妻儿,只除了人长得太过了点,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 只是,有了那次阿澈在禾早卧室里住了几天的事情,四宝就不能不多想一点了。 虽然,他也知道那希望很渺茫…… 禾早顿了顿,就郑重点头:“四哥,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或许,也到了该将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了。 收下这件衣服,是不忍心拂对方的一片好意。 但是,她事后怎么做,却非常关键。 回去后,她左思右想,让清欢送了谢礼过去。 刘玉泉一听禾早还有谢礼,很是高兴,亲手接了礼盒,与清欢客套两句,就询问了几句“你家姑娘在家里忙什么”等话,才放清欢回去。 他才打开礼盒。 礼盒里面竟然放着两方古墨。人称定心墨的。 这墨放的时间越久,颜色越黑,而且还有种特别香的味道,是不可多得好墨。 禾家根基浅,即使有钱,家里也不会有太多这样的东西,这两块好墨,应该是禾家为数不多的能表示自家内涵的东西。 价值,异常珍贵! 刘玉泉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禾早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变相的拒绝吗? 定心墨,定心,定心,是在警告他吗? 而且,他送出去一件精心做好的衣服,对方还了比衣服更加珍贵的礼物,也是不想欠他情分吧! 只是,这情分,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刘玉泉一时咬牙,一时又是切齿,暗暗责怪禾早心狠。 可真要埋怨禾早,他又万万做不到,就是将两块定心墨给扔出去,他也舍不得。 他一个人坐在屋里,左思右想了半天,最终下定了决心。喊了人进来。 禾早看着面前那两块定心墨,不由苦笑。 刘玉泉让送来的下人说了一句话:“这墨的价值太珍贵,我无功不受禄,不敢接受……” 禾早咬了下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刘玉泉这是不接受她的暗示了! 她眯了眼睛,又想了下,便带着清欢出去,将京城最大的绸缎庄挑了挑,挑出来最贵的三匹布。二十两银子一匹,总共是六十两银子。 这布匹,初看下没觉得有什么稀罕处,但是等将布匹展开,放在阳光下,就能看见上面印着的同色花,闪着淡淡的光芒。想必如果制成衣服,就是不绣花,穿在身上,也要好看的紧。 这种技艺,禾早从前从未见过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那掌柜含笑称赞禾早有眼光,说这是从海外传进来的“月华”布,基本上是一次性的衣服,一洗,那上面的光芒就残缺不齐了。但是,穿在身上又确实好看,所以,价格才会这样昂贵! 他们店里,也就只得了十几匹而已。 禾早觉得,用三匹也足够换自己身上这件衣服了。 她再次差遣清欢送了过去。 这回,刘玉泉没有再送回来,也没有派人来说只言片语。 禾早就暗暗舒口气,觉得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而自己,则准备着与四宝一起去虞家拜访,也很忙,就慢慢将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 686.第686章 拒之门外 这天,她与四宝两个人打扮一心,将要送的礼物都准备好,便朝虞府走去。 因为京城中都长了一双势利眼,如果是乘自家的驴车,肯定会让守门的人看不起,因此,禾早他们特意租了一辆马车,从外观上看,与京城到处都能看到的马车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里面的装饰,看着有点太旧了些。 禾早与四宝就只能将就了。 他们住的地方离虞府还有段距离,坐在马车上悠悠走了半天。 四宝有些担心:“咱们这次能见到虞公子吗?” 禾早便摇头:“不知。” 她告诉了四宝,这位虞公子正是阿澈引荐的那位,自己身上有阿澈临走时留下来的信物,看到这个信物,他们在京城就有靠山了。 四宝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回进京,禾早一直不慌不忙,原来是早就胸有成竹。 他对虞志也有很好的印象,认为那天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能一个人出来安慰禾早,可以算得上个是心善正直之人。 有这样的人护着,他们在京城做生意也就更顺利一些。 只是,他们却不能一上来就敲锣打鼓让人家知道他们与阿澈的关系,那简直就没脑子了才会做的事。 所以,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最重要的就是怎样与虞志见面,有交集,还不能引起任何人怀疑。 想到这点,四宝不由又感叹老天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幸好上回禾早出事,是这位虞公子帮的忙,他们才能上门道谢,这样的行为任别人怎么看都怎么正常。 然后,两家人再慢慢地有交往,很顺理成章。 禾早看到四宝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安慰他:“咱们不强求!这次不成,以后总有机会!” 如今已经是腊月天气了,北京城还没有下雪,但是,晚上的温度已经零下了,运河的水已经结冰了,路上不好走,他们并不准备回去。 四宝便点头。 禾早知道这三个月,其实金先生也为四宝布置有作业。 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四宝因为出身的缘故,眼界狭窄,就是过了秀才这一关,以后科举还是有很大的局限性。 因此,这回进京,便特意让四宝也跟着,想让他在京城多看多见,多张点见识。 还有另外上功课的任务。 另外,因为金先生当年考中举人后,也游历过京城,与京城的一位曹举人很投缘,当年的曹举人如今已成考中科举,在京城任职。 金先生已经写好推荐信,让四宝到京城后去拜访这位曹大人,听一番教诲! 四宝刚来京城的时候,禾早忙着去见姬阮玉,他就忙着去见这位曹大人,很不巧,这位曹大人被外派了差事,得等到腊月底才会回来。 曹家的下人也很客气,请四宝等腊月底再来。 四宝也不急,平日就在家里读书,再跟着禾早出去开阔眼界。 等来到虞府门外,那些守门的下人眼睛都长到天上去,这本是富贵人家的通病,要不然怎么说在宰相门前七品官呢。 禾早一直可爱地笑着,小嘴巴也很甜,叔叔哥哥的叫着,四宝适时地送上几个荷包。 那守门的下人态度就变得客气了些,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汉子打量了兄妹两人一眼,便颔首:“等着,我进去问问,看看公子在家不在!” 那荷包却是袖了。 禾早与四宝都陪着笑,耐心等待着。 好半晌,那人才回来,脸上笑着,却是摇头叹息:“真是不巧,我家公子有事外出了,却是不在!两位公子姑娘不如改日再来?” 这明显就是客套话,应该是虞家公子不愿意见他们。 禾早也不恼,笑着就招呼几位守门的人帮忙搬东西:“麻烦各位叔叔和哥哥了,我们此次来就是表达谢意的,见不到虞公子也无妨,这是我们自家种的特产,铁棍山药,最是开胃,这里有五十斤,就送于贵府老爷夫人和公子们尝尝鲜吧!” 几位守门人的脸色就是微变。 他们是伯爵府的下人,自然知道这阵子铁棍山药炒得有多热,就是自家这样的身份地位,才得了十来斤宫中的赏赐,没想到眼前这两个不起眼的兄妹两个这样大手笔,一送就是几十斤。 那位先前去报信的守门人看了俩人几眼,便问道:“你们姓禾?是哪个禾?” 禾早一边笑眯眯地指挥着人往外搬东西,一边随意地回答:“锄禾日当午的禾!叔叔,这里还有几坛子翡翠蛋,是用最好的汤料腌的,一点涩味也没有。还有这两坛子酒,是求人家杏林大家的药方子,用蝎子泡的酒,喝了最是养身,就是女眷,每天喝一点,对身体有很大好处的!就麻烦各位叔叔哥哥送进去吧!” 看着那小小的马车里装了这么多东西,守门的几个人脸色都是一变。 报信的那人猜测着禾早与四宝的身份,答案已经呼之已出了:“敢问两位可是禾源松花蛋与禾源铁棍山药的那个禾家?” 禾早与四宝对望一眼,四宝先拱手:“没想到伯爵府也听说过我们家的名字,倒是让小子受宠若惊了!” 那报信人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禾源氏,这几年在京城的名头很响,听说还与韩家关系匪浅。 有这样一层关系,再加上他们禾家的名气,应该要报到里边去的。 但是,在他们这样的门庭中,却有一种惯例,就是一般无权无势的小户人家送礼,都是禀告府里的管事即可,主子们并不需要知道。 他刚才,就是报给了门房的管事,管事让他随手打发掉。 如果当时知道这两位的身份,他一定会报给二门里面。 如今,后悔却也是晚了。 不过,再一想,禾家也只是一般的生意人家,连个正经的皇商也算不上,根基太浅了些,没必要他们伯爵府巴结。 因此,那人就又淡定下来了,态度很亲切:“你们先回去,等我家公子回来了,我再禀告上去,看看公子有没有时间见!”说着又解释一句:“这过年了,到底是忙碌些。” 禾早与四宝都表示很能理解! 687.第687章 缘由 他们回去的路上,都很轻松。 本来也没指望虞志第一次就能见他们,现在看伯爵府下人的表现,就知道,虞府对他们禾家是很重视的。 等到第三天,禾早就收到了虞府的帖子,不算很正规的那种,是虞志一个人的私贴。 不过以他的身份,要见一个七品官的儿女,只是一句话的事,他却郑重写了帖子,也是表明对禾府的重视。 禾早当然不会拒绝,虞志约见的地方,是京城有名的酒楼。 禾早与四宝去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摆了一桌菜。 那位见过的书卷气很浓的少年正坐在那里,独自斟酒。 看到禾早,便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你们来了,坐。” 禾早与四宝互望一眼,还是施了礼才坐下。 虞志便亲自为他们二人斟酒,又举杯:“没想到我在大街上随手帮助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就是近来声名赫赫的禾源氏,倒是让人惊讶,相逢便是有缘,我先干为敬!” 说着,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四宝见禾早也要喝,忙止住她,轻声又不容拒绝:“你年纪小,可是不许喝酒的,我替你喝!” 说着,便将两杯酒一饮而尽。 那虞志眉毛挑了挑,看了禾早一眼,又看向四宝:“你们兄妹的感情倒是真好!既如此,那就请禾二姑娘以茶代酒吧!” 禾早便忙道谢。 四宝脸颊微红,也跟着道谢。 他并不擅长饮酒,只不过是两杯酒下肚,脸就红了半边。 就有侍从送上来热茶。 “你们送来的山药,翡翠蛋我都吃了,味道果然不错,到底是你们家的东西,比我之前迟到的都要好些!” 禾早便微微笑:“如果虞公子喜欢,我们家还有,这会上京来,带的也多,就再往贵府上送一些!” 她说得啥话,没有看身边的四宝,一看就是拿惯主意的。 挂不得他调查出来的结果,禾家是这位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当家。 真是……了不起! 虞志意味深长的笑:“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厚着脸皮笑纳了!”说着又摇摇头,开玩笑:“这年头,唯有肚子最重要,我既然爱吃,那就只好脸皮厚一些了!” 禾早与四宝就忍不住笑。 四宝便正色:“爱吃是福!虞公子没有看见我们家七宝,那更是个爱吃的主儿,什么东西到了他嘴里,那都能变成至上美味!” 禾早也掘唇笑:“七宝平生最爱,就是一个吃字,先生可是没少说他!” “哈哈!”虞志似乎很开心,看着禾早与四宝的目光也很温和:“你们兄妹的感情很好!” 这是肯定句。 不知道他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但是大族之家,有着嫡庶之争,本就正常。 阿澈不也是如此。 禾早很随意地说道:“小门小户都是如此,倒是让虞公子见笑了!” 虞志含笑不语,想了想,便挥退了几位侍从:“你们去外面等着,我与禾家两位说说话!” 下人们不敢违背,一个个恭敬地退出去。 等人出去后,虞志才玩味地看着兄妹两个:“你们特意上门,怕是不单单只是表达谢意吧?” 禾家上京来干什么,他当然派人打探过了,也猜到一部分原因。 禾家如今最怕的是什么,钱不缺,却没有势,只靠着韩家,以后只怕会沦为韩家的挣钱工具! 所以,他们急需京城其他世家的支持,与韩家平分秋色,这样他们禾家,才能找到一个平衡点立足。 禾早没想到刚开始没多久,他就如此干脆地挑明了。 她与四宝都沉默下去。 虞志也很有耐心,一边品酒一边等待下去。 许久,禾早才终于下定决心,给四宝使了个眼色。 这是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后者起身出去,守在门外。防止别人偷听。 虞志挑眉看着,却没有阻止。 等到四宝出去后,禾早就起身,将一块玉扣从脖子处掏出来,躬身走到虞志跟前:“请虞公子好好看看这枚玉扣!” 虞志一开始不以为意,但是仔细盯了两眼后,脸色就变了变,将玉扣接在手中摩挲了下,然后锐利的目光盯着禾早:“你从何处得到这枚玉扣?”顿了顿,他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失常,便补了一句:“这种东西,可不是你们禾家能买得到的!” 这玉扣是最上等的玉,寻常人家根本见不到。 禾早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微微一笑:“是一位故人!这位故人姓顾,叫做顾允澈,几年前突然出现在我们村的山上,暑天中暑,正好我们兄妹几个上山绕蝎子,便救了他,此后来往很是密切!这位故人乃是大家嫡子,不容于继母,被撵出了家,无奈,只得在偏远的小山村生存……” 虞志的眼神闪烁着,刹那间心里头闪过了无数念头。 耳边听禾早继续说着:“后来因为特殊的原因,他远去南方参了军……” 虞志便大惊失色:“什么?他去参军了?” 禾早很平静地看着他,点头:“是,他执意要去,我们阻拦他不得,在临走时,他给了我这枚玉扣,并告诉我,如果日后我能来到京城,要寻求帮助,那么便去禾早虞府的虞志公子,只要给他一看我手中的这枚玉扣,他便会善待我们禾家!” 禾早浅浅笑着;“只是来了京城后,那天被人甩了一鞭子后,我才恍然明白,原来那位故人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 “不要说了!”虞志忽然呵斥道。 他眉头紧紧皱着,又仔细打量了禾早一眼,才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韩家大力扶持你们禾家,竟是有这样的关系在!” 他知道阿澈的为人,他既然肯定这随身的玉扣交给眼前这位小姑娘,那就说明他对这小姑娘是特别的。 想到这里,他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不悦的说道:“说吧,既然是他吩咐,我当然不会推辞,说你们家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尽力做到!” 就这样轻易答应了? 禾早微微惊讶,不过她到底是有城府的,那惊讶很快就掩藏在了心底,面上,她只是温柔一笑,缓缓摇头:“不,我来找公子,是不放心阿澈哥的处境,想来解惑的!至于我们禾家,却是不劳虞公子操心!” 虞志眯着眼睛看向禾早,似乎在审视她说的真假! 688.第688章 达成共识 禾早微微一笑,任由他打量。 半晌,虞志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内敛一笑:“阿澈他果然没有看错人!”他低下头,沉吟着说:“这样,如果以后你们禾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去虞府找我,报我的名字,他们不会拦你!” 禾早便颔首:“那多谢虞公子帮忙了!” 虞志若有所思地看着禾早,大概是发现她果然不卑不亢的样子,像是真的对虞府无所求。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又想起来阿澈的性子,既然是他郑重介绍给他认识的人,那么,人品一定是不错的。 他想了一下,问道:“禾二姑娘,你们这回来京城,是要做什么生意?” 禾早便知道重头戏来了。 她微微笑着,很平静地说道:“其实,我们家之前一直在怀庆府做生意,从没有到京城看过,这回来到京城,一方面是让我四哥多增长见识,好准备科举,他如今已经是秀才,下一步该考举人了,难度增大,但是我们是农家出身,眼界狭窄是必然的,来到京城后让四哥多见识一番,很有好处!” 说到这里,她便看到虞志脸上那恍然的神情。 然后,她继续往下说着:“另一方面,就是想在进城扩展我们家的精品屋生意,再置办房产田地,也为将来我们家搬到京城做准备!” 这句话,她说得很自然,显然是十分有自信的模样。 虞志便露出洁白的牙齿,云淡风轻一笑:“果然是阿澈看中的人,光这份气魄,我就不得不服!” 的确,不过是一个小小农家出身的小官员家庭,如何会断定自家一定能在京城做的生意,买的房产,并且将来能够搬过来! 不过,虞志由此对禾早产生了一丝怀疑。 一个小小的农户之女,应该是连字也不认识的,她如何能在短短几年内,将就禾家发展到这种模样,又取得了阿澈的信任与赞赏! 虞志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彻查这位禾早的底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四宝也叫了进来,几个人才算是正式吃饭。 只不过是每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之前,虞志就详细询问了阿澈如今的处境,见她也是一问三不知,便罢了。为了保证阿澈的安全,他这几年都没有与阿澈联系过,只是,心里一直牵挂着。 并且又警告禾早在京城绝对不要询问皇家之事,以免惹祸上身。 禾早知道他是在指点,便郑重地答应了。 等到临走时,虞志便含笑问道:“听说你们想要与姬家做生意?” 禾早一点也不奇怪他的消息灵通,很自然地点头:“有这个打算,不过到底怎样还没有决定好!” “那么我给你一个介意,姬家可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嫡庶之争十分厉害,就是姬五公子这个人,也不简单,与他共事,希望你们不要被撕下一层皮才好!” 四宝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不过对方总归是提醒,便好言道谢。 禾早一挑眉,细细审视了下对方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也只微微一笑:“多谢相告!我们会把握分寸,若是有什么不对,可以来向虞公子请教!” 一句话,就将虞家与自家放在了一个位置上。 虞志温润的目光很温和,淡然点头:“当然,我分内之事!” 既然是阿澈请托的人,他自然要照顾一些。 禾早与四宝这才告辞。 车上,四宝问禾早:“达到你想要的了吗?” 禾早半歪着脑袋,小脸上白白嫩嫩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也算,也不算!” 这是什么回答,不过四宝没有继续问下去。 见过了虞志,禾早心里有了数,就很大胆地与姬家谈起了生意。 精品屋在怀庆府因为有韩家的股份,在京城就是想开,也不能直接把姬家拉进来,所以禾早准备另开生意。 她要做的生意也很特别,只将后代的瑜伽咖啡会馆复制过来,专门邀请京城中的贵妇人们。 这些妇人有钱有权,平日里养尊处优,压根没有减肥的机会,而且,因为一个个都是大家主母,每一家的后院,都有一大堆的烦心事,就是平日里去参加宴会,也是充当丈夫与家族的贤内助,竭力与对自家有好处的人家交好而已,根本没有一点散心的地方。 禾早要建造的这种会馆,就是为了这两个目的而建的。 当然,因为要供贵妇人出入,这建筑就要建造得一鸣惊人,要投入的本钱当然是相当多的。但是,如果经营好了,从长期的眼光来看,效果应该相当不错。 禾早将想法与姬阮玉简单提了下后,很有商业敏感性的姬阮玉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禾早:“你说的这个瑜伽,是什么?” 猛一听,会让人听成虞家,而禾早,刚前日见过虞家公子。 在京城,没有什么事情会是秘密。 姬阮玉当然知道禾早与虞志的关系,但是这与他无关,便没有在意。 禾早勾唇一笑:“如今的千金小姐与贵妇人们,都是靠着高高在上的权势,出入被簇拥围随的处境,花不尽的财富,还有各个家族自小的教育,才养成了一种名门明珠的气质!但是,如果除此之外,再加上其他特别的气质呢?比如说能让这个成亲多年已经快熬成黄脸婆的妇人重新拾起青春,已经肥沃的身体重新变得如同小姑娘一样纤细瘦长,比如说能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最下等的穷苦女子,只是学习瑜伽,就能养出一种不亚于大家闺秀的气质来呢?” 姬阮玉清隽的眉头皱得极紧。 前面几句话,他听得还有道理,但是最后这句话,怎么听着像是再胡说八道。 一个穷困女子,已经决定了她的眼界,就是侥幸嫁入贵族,也只是像爆发户而已,怎么可能从内到外,都像是名门贵族呢! 这简直是…… 禾早没有将他的皱眉看在眼里,依旧淡然而笑,缓缓地说:“我来京城也有多日了,每日都会上街,观察京城的妇人们,除了穿着不同,脸上的妆容基本上是一致的。就是那些贵妇人与闺秀,也是如此,我这个会所里,还可以加上一门课程,专门教导会员们怎样化妆,怎样保养肌肤,怎样将丈夫留在自己屋里……” 689.第689章 瑜伽 这后面一句话,禾早说的很露骨。 但姬阮玉不是一般人,他听了反而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看了禾早那稚嫩的小脸蛋,心里有种荒谬的感觉,这小姑娘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对夫妇相处之道懂这么多! 禾早没觉得自己说的过火了,她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寻思着各种可能性,又思考着从哪一方面入手,能最打动对方。 她说完后,屋内一片寂静。 姬阮玉好半天才慢悠悠开口:“你说的倒是不错,就是我这个男子,听得都动了心!但是,你初入京城,有一点可能不了解,在京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尤其是处在我们虞府这样的位置上,你既然是要贵妇人们的生意,就没有想过,当这些贵妇人们聚集在你的会所里,会让其他人怎么猜想吗?” 他说得隐晦,不过禾早听得很明白,微微一笑:“我们只是在做生意而已,我们会馆里,只邀请贵妇人与名门千金,男子一律不得入内。而且,这些人身份贵重,不可能全部挤在一起去听课,到时候我们会按照她们的意愿分成几个小班级,由不同的先生授课!这与咱们正在坐的茶馆一模一样,谁来了要雅间还是坐在大厅内,都很正常,难道姬公子你会说因为你来喝茶了,他也来喝茶了,就要说你们两个人结党营私吗?” 姬阮玉闻言一震,看向禾早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她能说出结党营私这两个字,就看得出来,她对朝廷上的政事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是出身农家的呢? 姬阮玉也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调查这位禾早的身世。 所以,这回,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说道:“我回去好好考虑!” 没有得到肯定回答,禾早微微有些失望。 她以为还是自己哪里没有考虑周到,压根没有想过正因为是她处处都表现完美,才让两位贵公子都对她的来历表示了怀疑。 不得不说,这一点是她大意了。 这几年,她已经习惯如此表现,却完全忘记了在处穿越来的时候,她也是经过一阵时间的适应与藏拙,才慢慢将自己的才华与想法都表现出来的。 而且,又因为姬阮玉与虞志身份的关系,她想竭力在他们面前表现最好,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弄巧成拙。 不过,姬阮玉与虞志的调查,当然不会有结果。 禾早是在一场灾难后穿越而来,又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平日里除了太聪明太有见识外,根本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而这聪明有见识,也是可以用另外的理由解释的。 她从穿越后,就特别喜欢看书,还喜欢看杂书,就是四宝七宝上课,她也是要听一听的,金先生就曾经评价她如果她是个男儿身,那一定能创下一番事业,只不过是造化弄人,将她生成了女儿,所以,她也只是在商业上显显奇才罢了! 不得不说,这些爱好与金先生的评价,很大程度上挽救了禾早,姬阮玉与虞志对她的疑虑打消不少,虽然仍有疑惑,但是却都承认禾早是女子中少见的大聪慧者!所以,她才能自学成才,懂得许多! 再说了,这几年,禾家也接触了不少贵人,先是自家松花蛋被封为贡品,接着是与韩家合作几年,然后又是铁棍山药的惊人出世,又有父亲的封官,加上今年送往宫中的贡品…… 有着这样经历的人家,有几分传奇色彩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在禾早耐心等待了几日后,姬阮玉就来了消息,让禾早将瑜伽会所想法写到纸上,他过目以后再说。 禾早也知道,光凭自己说的几句话,姬阮玉不可能直接答应下来这么大的一门生意,便按照前世所学的,写了一份详细的企业策划书,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出发,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 姬阮玉拿到这份策划书后,先是赞叹了一声禾早的娟秀小字,与他这种常年练字的人比,当然逊色,但是,禾早认字才只几年,就能写成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禾早如果知道这字能增添好印象,一定会很庆幸,最近这两年她一直苦心练字,争取在自家进入京城前,一手字能见得人! 姬阮玉又往后看,越看,神情越凝重,最后,脸上掠过一抹深思:“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出身……” 尽管已经调查过禾早的身世,但是,看着这份策划书,他还是不由自主就怀疑起来。 他又问了禾早一句话:“你说的瑜伽,谁能来教?你从何处知道瑜伽?” 禾早便开始编瞎话:“在我们那个小山村里,是隐居的好地方,山上住了很多猎户,我与其中一位老爷爷相熟,他曾经向我表演过瑜伽,类似于一种轻柔的武术,能强身健体,身体有哪点不适,练练瑜伽就能改善。我虽说做得不大好,但是,却能指导人来做!” 姬阮玉便若有所思。 一种武术吗? 禾早继续解释道:“这位老爷爷,来自于一个很少见的民族,家里居住在极寒之地,他们家乡的人多少都会这种武术,所以,他们村的人身体都很好,能将身体做出各种极限的动作!” 禾早这话,也不完全是假话。 中国的武术确实有一部分瑜伽的影子,只是,没有瑜伽这般精致、极限罢了。 所以,姬阮玉也有几分相信,但却仍摇头:“武术是男儿之事,女子如何能练得?” 有谁愿意来练!练完后都骨节宽大,身材健壮,岂不是类肖丈夫! 禾早就忍不住笑:“姬公子放心,绝对不会如此!我说过了,瑜伽是一种轻柔武术,只会让人身体的协调性变得更好,气质变得更好,绝不会练成五大三粗的汉子的!” 姬阮玉慎重地说道:“除非你能让我看到效果,否则我不敢决定!” 禾早嘟了下嘴,显得有些孩子气,歪头想了半天,然后说:“十天吧,给我十天时间,我能让你看到明显的变化!但是,这些人手,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准备!” 姬阮玉认真地看着她。 690.第690章 初成 半天之后,他点头:“好!” 禾早便轻轻笑了起来:“我要的人手,都是有要求的,第一,身份不能太低,第二,最好是练过舞艺或者是武术的年轻女子,第三,容貌身材都要姣好,第四,公子能够掌控在手心里的人!” 姬阮玉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微微惊讶:“你这算是培养会馆里的先生吗?” 禾早含笑点头:“不错,到时候这些人就是会馆的先生,负责教导学员,如果身份太低,那些地位高贵的女子又如何肯学!还有一点,请姬公子注意,学过舞艺的女子身体更柔软,学习瑜伽的效果会更好,但绝对不能是那种以色侍人的舞姬,不然传出去,我们这个会馆就没有好名声了!” 要求还真是高! 会跳舞的人,豪门世家里都有专门培养的,但是,身份却是太低,是要送给别人做姬妾的。 从身份高一些的人中挑选会跳舞,身体柔软性强的女子,倒是个难题。 不过姬阮玉很淡然点头:“后天我送人去你们府上!” 禾早便杉然告退。 中间的这一天,她便仔细考虑前世学过的瑜伽动作。 她如今非常庆幸的是,前世为了减肥,她曾经报过几个瑜伽班,也跟着练了两年,虽说果然瘦了,但是她的动作却不怎么规范,而且也没有坚持下去,穿越后,这幅软软的小身体就压根没有锻炼过,那些动作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幸好她跟着上了两年的课程,瑜伽的基本动作与基本注意点她都是知道的。 她相信到时候有她指导,送来的女子一定能够学习到位。 等到这一天,一大早,就从虞府送来了十名女子,其实禾早需要十二名,这最后两名,她已经想清楚了,让身边的清欢橘红也跟着学。 现在不知道开业后情况怎么样,也不适合太多,这十二名中最后还要挑选最优秀的六名出来当先生。因此要求很严格。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清欢橘红后,两个人都受宠若惊。 禾早便正色说道:“让你们学这个不是说让你们成为先生,而是希望你们能改善自己的气质,我作为传授瑜伽的人,身边跟着的人可不能太村气了!” 如今的清欢橘红,在古阳城那样的小县城时不显,但是来到了京城,一举一动就被衬得很村气了。 现在,练习瑜伽,正好是个机会。 十日后,禾早便请姬阮玉来查看成果。 姬阮玉初看到这一批人,便大吃一惊。 这十名女子,有八个都是他从普通百姓家里挑选出来的良家子,因为容貌身材出色,又粗通音律,会些简单的舞艺,还有两个是在镖局找的会拳脚功夫的女子。 这些女子,当初找来的时候,他便眼前一亮。虽说都是平民女子,却打扮整齐后,排了一溜,莺莺燕燕,各具特色,让人赏心悦目。 可是,经过禾早这十日的培训,这十名女子的气质明显发生了大的变化,之前,她们只能称为是小家碧玉,但如今,去能被称为大家闺秀。 简直像是换了人一样。 姬阮玉便向禾早请教。 禾早微微一笑:“其实,这十天我没教别的,前三天让她们学会挺立脖子,女子,只有如同天鹅般优美修长的脖颈,整个人才能像白天鹅一样骄傲起来!这与大户人家训练侍女站立的道理是一样的。之后的三天,便教她们如何微笑,大家闺秀的笑容,肯定是矜持中带着几分的谦和,与讨好的笑,见了熟人打招呼的笑完全不一样,最后的四天,便是学习如何站立!姬公子,其实,如果我让这些人走一遍的话,您就会发现,与以前没有大区别,但是如果只是站在这里,您就觉得眼前大变样了!” 姬阮玉边听边点头。 其实,禾早这十天的训练内容,与大户人家训练府中的侍女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训练侍女,是要培育侍女们顺从温婉的气质,而禾早,却是要着重培育人高贵优雅的气质。两者的侧重点不一样,前者也没有这般详细。 禾早继续微笑:“这只是十天的急训,效果并不怎么明显,等到三个月后,半年后,一年后,姬公子,您就会看到其中的大区别!” 姬阮玉沉吟着:“这十个人,包括你那两个丫鬟,你需要训练多长时间才可以成为先生?” “三个月吧,这是最短的,也只是让她们掌握住最基本的瑜伽动作而已,但是也足以教导新学者了!她们自己也要继续学习,几年后,才会出师!” “这么长时间?”姬阮玉有些惊讶。 禾早便微笑:“其实,能学几成,那些贵妇人们就一定会很满意!” 光减肥这一点,禾早觉得就足够那些人来报名了。 姬阮玉便终于下了决心:“好,这几天,我会将郊外的庄子腾出来一个,专门用来建瑜伽会所!” 禾早却不同意:“郊外的庄子太远,我们不如直接将一片地皮买下来,将原先的建筑推翻,按照我的设计建成!那些当家主母没有时间去散心,又如何有时间去郊外的庄子上,所以,这地方就要选在京城最繁华最热闹处!” 姬阮玉便似笑非笑:“禾二姑娘好大的口气!” 京城的地产寸土寸金,买下两间铺子,就足够一家子吃喝不愁了,她一下子就要买下一片铺子。 京中的地产,岂会是无主之物。 禾早淡淡笑着:“虽说我们家是要借姬公子的光,但也不敢不拿本钱,不管买地皮要多少钱,我家里都会出一半!到时候,我们五五分!但是,我有个条件!” 姬阮玉挑眉。 禾早便看了看仍然站在那里,如同一群高傲的白天鹅的女子们:“这些人,需要向我签上一个协议,他们都是良家子,我不能逼良为仆,但却能让他们签上五年的短期契约,这五年内,需将自己卖与我!” 那十名女子便很吃惊,互相对视一眼。 姬阮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691.第691章 合作失败 禾早丝毫没有畏缩,继续说道:“五年后,我会根据她们的志愿还她们自由!这五年,如果顺利的话,你们会是我们会所最大的依仗,如果没有半点限制条件,我前脚教会了你们,你们后者就跑到别人那里或者干脆自己开了会所,那我不是得不偿失!” 这话也很有道理。 就像是一家酒楼的首席厨师,一定是被酒楼老板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的,就是怕对方会被对手挖走,或者自己与东家作对! 姬阮玉并不担心这点,凭着姬家伯爵府的地位,签几个五年活契不在话下,他也能保证,五年后,这些人就是离开了会所,也不敢去对手那里。 但是,有一点却让他很不满。 这些人明明是他费了些力气找来的,为何要认禾早为主。 禾早的理由更加充分了,振振有词:“瑜伽是在我的脑子里,是我教与她们,这瑜伽会所的点子也是我出的,平日里该怎样经营,也都是我的策划,咱两家五五分,这些人却又认你为主,那我岂不是亏死了!” 这几句话,倒是禾早发自肺腑说出来的。 姬阮玉清隽犀利的眉,便带了几分好笑。 他想,到底是个孩子,话没说几句,就像个孩子一样耍赖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仗势欺人。 依照禾家如今的财势,买下区区一个地皮不在话下,他们如今缺的是权势地位。 在京城,没有势力背后支持,分分钟那会所就能变成他人的。 所以,禾早找到了他,又让出了五分利。 不过,禾早并不清楚一点,他决定提醒下对方:“禾二姑娘,在京城,很多铺子都有我们姬府的分成,但是我们却是本钱人手一点也没出,人家白白送上来的!” 言外之意,这瑜伽会所我都愿意拿一半的本钱出来,你却只肯给我一半利润也就罢了,却连几个女子的卖身契约都要分清楚! 禾早超级郁闷。 她现在想想,觉得还是韩家好说话,每次不管她说什么要求,他们基本全盘接受。在利润上,也是按照她说的拿,没有像眼前这个年轻少年一样,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她缓缓舒口气,像是要缓解下要爆炸的情绪,甜甜地问:“那依着姬公子的意思是……” 姬阮玉狮子大张口,毫不犹豫:“利润五五分,但是,会所需要冠上我们姬家的名字,你们禾家只是打理,你,则是免费为我们姬家教导瑜伽先生!” 禾早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她这时候才明白刘玉泉说的姬阮玉不好伺候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大男人,却跟个小姑娘一样,一牵扯到利润钱财上,便分毫不让,斤斤计较。 她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慢悠悠说出一句话:“要是姬公子这样说,那我不如找其他人合作!对了,前几天,虞家嫡公子还跟我说有兴趣一起做生意挣个零花钱呢!” 姬阮玉淡淡的冷冷的看着她。 他本就长得极为清隽,只是眉宇中间总是带着一股郁气与一种戾气。 这样冷冷盯着禾早,那戾气就更明显了。似乎下一刻,他就要暴起伤人似的。 禾早有些后悔今天来没有叫上刘玉泉。他们到底是亲戚关系,有刘玉泉在,这个阴晴不定,戾气重重的贵公子,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翻脸。 不过想到刘玉泉,禾早就又埋怨开了,这人可是他介绍给自己的,当初夸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却是个爱财如命,仗势欺人的性子! 就在禾早杂七杂八乱想的时候,姬阮玉一声冷哼,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他一只腿走路不方便,所以,手中总是拄着一个拐杖。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一身的贵公子气派,又长得俊秀,星眸微眯,看不出半点不对来,但是当他走路的时候,就一瘸一拐的,所有美好的印象都被破坏了。 禾早有点明白他的脾气为何这样阴晴不定,戾气重重了! 这时候出仕有一个最明显的要求,破相与残疾人都不能做官。 姬阮玉虽说出身尊贵,一定能荫封一个官,甚至勋贵家的年轻子弟都要骑马上战场,自己打一个功名出来。 但是,他因为腿脚残疾,却是再没有做官或者是上沙场的机会了! 也怪不得他喜欢做生意,喜欢管理庶务,他要是不想做一个米虫,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勋贵家的子弟做生意,怕是平日也没少遭受白眼吧! 禾早发现自己的心莫名就软了。 等回过神来,她就暗暗呸了自己一声,很鄙视自己! 她心软个毛啊,这人就是再可怜,出身也是高高在上的,压根不是她一个七品官之女能比得上的! 现在,他要将他的不满发泄到她这个小女子身上,要在她口中夺食。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好不好! 禾早郁闷地瞅着姬阮玉走了出去,张了张嘴,最终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这回算是无功而返。 她无精打采地带了一群莺莺燕燕回去。 正好遇上刘玉泉来找她,一见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生意谈妥了吗?” 禾早刚才还在埋怨他引荐的人不给力,但是,真正见了面,却也不想让他为自己的事情为难,他们刘家也是靠着姬家的,地位根本不平等,说给刘玉泉也是白白让他操心而已。 她就说起了其他:“还没有,我有个事想问你,那位姬公子为什么不能正常走路?是天生的残疾还是后天意外所致?” 刘玉泉听她问起这个,便一脸正色,看看左右,到她耳边压低生意劝告:“你以后当了他的面可千万不能这么问,他最烦别人说起这个!” 禾早慢慢点点头。 刘玉泉便小声说道:“他天生如此,左腿比右腿短了一些,小时候还看不出什么,等到大了,会走路了,才发现不对来!那也是他五六岁时候的事了!” 禾早很惊讶:“咋,他走路那老迟?” 一激动,连家乡话也冒出来了。 当初来京城,他们都约定好,要说官方话,不然会被人笑话。 禾早的官话说得还是很好的,几乎没有半点怀庆府的口音。 692.第692章 帮助 听着这熟悉的口音,刘玉泉不由微微一笑。 他小声解释道:“其实小时候我五表哥身体不好,因是家里的嫡子,家里长辈也溺爱,被奶娘抱在怀里长大的,到了五六岁,身体才算有好转,我那个远房的姨父才重视起来,呵斥了后宅女眷,说是再不让表哥学走路,那一辈子也学不会!家里这才重视起来,五表哥才慢慢学会走路了,只是,这腿上竟是天生的一高一矮,有残疾!” 禾早叹息一声。 她可以断定,姬阮玉这腿疾很可能刚出生时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后世不注意,一直长大了五岁才被发现,落下了终生病根,如果刚出生那一段就被发现,多加治疗,一定会比现在这个样子要好得多! 当然,事实如何,她也不能妄作判断。 不过,她却可以从这一点着手,让姬五公子欠她一些情分。 这样想着,禾早便在刘玉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刘玉泉听了,觉得大有道理,当即也不顾天色,直接就去了姬府,找到姬阮玉说了一通才满面春风的回来。 等到再次见面,姬阮玉对禾早的态度就和颜悦色多了。 其实,禾早出的也不是多么高明的主意,天生双腿不一般高的残疾人也有很多,但是后世都已经有了最好的掩饰方法,那就是做鞋子的时候,巧妙地将一只鞋子底做得厚一些,就像是加了一段额外的腿骨一样,只要做得舒适,人穿上走路,会比拄着拐杖要更平稳一些。 姬阮玉这回出来,就是穿了这样的鞋子。 还别说,从小到大,他都需要拐杖来保持身体平衡,没想到穿上禾早说的鞋子后,他竟然不需要搀扶,不需要拐杖,也能独自行走了。 这行走的时候不能太长,不然会有些累。左腿会支持不住。 但是,他作为贵公子,每日走路的时间并不多,有了这么一点能自由走动的机会,他的表现比以前已经好太多了。 家里的长辈听说,也很高兴,尤其是溺爱他的母亲当即就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做出来一大批一只厚底鞋子一只正常鞋子来。 所以,姬阮玉这回见了出主意的禾早,心里是感激的。特意让人送了很多礼物。 禾早却不卑不亢,只微笑着摆手:“只是我恰巧知道些巧宗而已,当不得五公子重谢!” 姬阮玉总是含着戾气的眉,这回却是完全舒展的:“却是,我父母是想要正经下帖子拜谢你的,只是,以你们家如今的身份,这样大费周章,怕是惊扰了你们,也没有半点好处,就被我拒绝了!” 禾早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有时候,一个家族的长辈与地位低的平民交好,倒算是荣宠太过,无形中就会惹麻烦,倒不如就现在这样,名门世家的晚辈与之交往,既显得关系近些,又不至于太惹人注意。 姬阮玉说完这句话后,就一阵沉默。似乎有些话不好启齿似的。 禾早微微皱眉。 她也算是出了力的,难道对方在合作一事上还不肯退一步吗? 既然他不说,那她自己说! 禾早刚要开口,姬阮玉就率先说道:“我看禾二姑娘也算是见多识广,不知道可有治这腿疾的法子?” 禾早顿时吃惊,忙忙抬头,看到的却是对方那清隽孤傲的面容上,闪过的一丝窘迫。 对上禾早的视线,他忙侧过头,移开了视线,只是,神情很不自然。 禾早顿时动了恻隐之心。 没有谁想当一辈子的残疾人! 禾早想了想,谨慎地开口;“好教五公子知道,小女不是学医的,并不懂医学之事!” 一语刚出,姬阮玉就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想也是如此,禾早一个小姑娘,就是再聪明,又怎么会比宫里的御医强呢,他的腿疾,这些年请了多少个名望高的御医,杏林中的大夫们来看,却没有一点办法。 他摇摇头,苦笑一下:“我知……是我心急,忘了分寸了……” 禾早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前者却打断了她:“你好心助我,我不是那无情无义之辈,定然有回报,前些日子关于那瑜伽会所,就依照禾二姑娘的意思来吧!那十名女子,卖身契签于你名下!” 禾早这时倒是真正的惊喜了。 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主意,对方就这么快松了口。 卖身契在她手里,以后做生意也就有了保障,不至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禾早一时喜难自禁,郑重地施了个大礼:“多谢五公子!” 姬阮玉有些疲惫的挥挥手:“改日我会派管事与你商议此事,我也倦了,先回去了!” 说着,就站起身向外走去。 禾早细细看他走路,果然一脚高一脚低,有一点不自然,但是与之前行动都要靠着拐杖比,已经好太多了。 禾早咬了咬唇,突然开口:“其实,关于五公子的腿疾,我却是有一点小建议的!” 姬阮玉侧头看她。 禾早一双清澈幽黑的眸子迎上他的:“你这左腿本就短一些,平日里想必行动得不会很多,又严重倚赖右腿,这样长期以往,很容易造成左腿肌肉萎缩,比右腿要细上一些,以后每日让人给你按摩左腿,自己也平日里多依仗左腿些,长期以往,定会有所改变!” 她观察过,姬阮玉以前的二十年,都甚少走了,右腿是健全的,还好,左腿却明显要细一些,这也是腿脚有残疾的人很常见的一个现象。 姬阮玉细细沉思着。 禾早继续说:“还有最后一点,五公子自家里,就可以让下人帮你拉左腿,你是天生左腿短,如果能坚持拉筋,日积月累,总会要长长一些!” “这话倒是也有道理!”姬阮玉点头。 禾早只是苦笑一下,如今姬阮玉也是将近二十岁的年纪了,拉筋的效果肯定不如年幼时好。 她又嘱咐了好几条注意事项,比如说不能过分拉腿筋了,晚上睡觉时就要将双腿绷直,白天也要多锻炼等等。 最后,她又说道:“以后有机会,五公子可以跟着练瑜伽,瑜伽对于塑性,长高等方面是有奇效的!” 693.第693章 陈氏上京 姬阮玉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只是笑了笑;“我真想知道这瑜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禾早就回以一个微笑:“还请五公子拭目以待!” 第二天上午,姬阮玉果然派来了一个管事,叫做曾无用的人来,与禾早签订合约。 条件与禾早说的一模一样,禾早甚是满意,签了自己的大名,又拿去官府盖章,一式两份,自家留一份,就算是契约成了。 接下来,就是选址建房,选人练习瑜伽了。 禾早来到京城后的懒散日子消失了,开始从早忙碌到晚。 听说自家与姬家也扯上关系了,禾老三很高兴,一方面觉得自家生意越做越大是好事,一方面却又很担心禾早,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这样为家里拼命太辛苦了,还几次嘱咐禾早,不要太拼了,钱少挣点就少挣点吧。 禾早却丝毫不觉得累。 她喜欢做这些事,每当做成一笔生意,她心里总会有种巨大的成就感。 四宝与七宝也被她调动起来,全程参与到瑜伽会所建立的所有过程中。 到了年关时,这忙碌才停止。 此时,会所也大致停工了。 禾早只是仿造现代的大型商场那样,建立了一个三层高的楼,楼外面,全部用大理石建成,上面请了最手巧的匠人雕刻成花鸟虫鱼,栩栩如生,而里面的装潢,也让人叹为观止。 地面上全是白色的透明的大理石,人走在上面,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第一层,是宽敞华丽的大厅,大厅两边,是两座建造成白色旋转状的楼梯,第二层,照旧是宽敞的大厅,墙壁上镶嵌了大镜子,画了大气腾腾的壁画,第三层,则是分成很多小房间,有作为瑜伽房间的,也有作为雅间供贵妇人们交友谈天的。 装潢只弄了一部分,还有大半没有做好。 但是即使如此,这样大气与众不同的建筑,还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京城上下,都在暗暗猜测这里面到底是要做什么生意,这样大的手笔。 虞志也很感兴趣,还特意请了禾早,向她打听。 事关商业机密,禾早当然保密,但她还是神秘的说了一点:“这家店,我们只做女客生意!” 虞志便暗想,这只做女客生意,莫非是想做绣房生意? 去绣房买东西的通常都是女子,但也不单纯是女子啊!也有男子上门的。 对上对方疑惑的目光,禾早却是含笑不肯再往下说了,想了想,便主动邀请对方:“等开业的时候,我会请贵府,韩府与姬府的女眷上店一观,如果虞公子感兴趣,回头一问便知!” 虞志便暗暗哼了一声。 他是男子,自然不能入内! 哼,这小丫头如此小气,他都纡尊降贵,主动前来询问,她却仍死守着不肯说。 肯定是在报复自己当初不与她一起做生意! 虞志当然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赚钱机会,都以后当瑜伽会所的生意蒸蒸日上,可以日进千金的时候,他不由悔得肠子都清了。 这是,禾家人在京城过得第一个年。 从禾老三到七宝都卯足了劲儿,争取不留下任何遗憾。 到了腊月十六的时候,禾早开始准备礼物,要送给京城的显赫贵族,这本是惯例,不管认识不认识,有没有深交,只要有机会光明正大送礼的时候,生意场上的与一些投机取巧的小官员都会送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靠着这送礼物的情分请对方帮忙。 禾早有些遗憾,他们禾家出身农家,哪里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礼物,只有自家的几样特产还有些特色,但是,来京城一个月,也快用光了。 再去置办别的,一时也凑不到那么好的。 尤其是送往韩府,虞府与姬府这三个府的,更要注意。 正在她为难之际,守门的人一脸喜庆的过来:“二姑娘,您可想不到是谁来了!” 禾早惊讶。 那守门的人又忙去叫了禾老三,四宝,七宝出来。 然后才说了答案:“是在县城的夫人与大姑娘!” 这下,众人可谓是又惊又喜了,忙忙迎出去一看,可不是她们。 禾老三激动地连话也说不成了,忙忙上前:“孩子她娘,你们咋来了?这天寒地冻额,路上可不好走吧!” 陈氏与禾春儿已经下了驴车,大概是一路风霜,都瘦了些,气色却很好,她笑意吟吟的:“还好,还好,我们也是沾了光的,跟着韩府的人一路而来!” 众人这才明白,到了年关,怀庆府的韩琦一家也要回国公府过年的,只是有官职在身,动身太晚了。 又想到禾家,便托人问了医生,陈氏与禾春儿正因为家里少了人而不自在,闻言便恰如瞌睡来了枕头,一合计,便决议跟来。 有韩府路上作伴,定是一路平安。 再说,李宏缀听说了此时,特意赶上门要送母女两个进京。 都是妇孺,一路上连个出面说话的人都没有,陈氏也就默许了。 所以,李宏缀也跟了来。 禾早听见,便转动目光,看到李宏缀正远远站在仆人堆里,看着他们微笑。想是怕影响禾家一家子团聚,便主动站远一些。 禾早嘴角就浮起一抹微笑,这个李宏缀,还是那样知情知趣。 看到众人都朝他看过来,李宏缀忙忙迎上去,施了礼。 禾老三亲自将他搀扶起来,双手握住他的,一时很是感叹。 他到此时,对自己这个女婿,已经是满溢到了极点。 到了京城后,韩府与禾家就分开了,韩府派了与禾家相熟的呆管事来送人,又让呆管事带一句话,等安排妥当,再请禾家人一叙。 禾家人对呆管事自然也感激不尽。 呆管事任务完成,很快就拱手离去了,一家子这才互牵着手进了屋。 禾老三又忙叫人去准备热汤热水。 等在屋中坐定,就又埋怨两句:“刚收到家信没两天,咋没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接你们,现在你们都到了家门口了才知道!” 陈氏双手摩挲着两个儿子的脖颈,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咋没想到,但是当时写信的时候还不确定呢,害怕不行没得害你们担心,就没往上写,等到确定了,这送信的也不比我们早到几天,就干脆不送信,给你们一个惊喜吧!” 694.第694章 叙旧 “你们走的是水路还是陆地?”禾早在一边低声和禾春儿说话,姐妹俩关系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也是很想念的。 禾春儿便笑着:“是陆地,这北边的水都结冰了,不好走!幸好,今年一冬天没有下大雪,就是下了两场,也很快就化了,所以一路上还算顺利!” “一点风声也没有,刚才听到消息,我都吓了一跳!”禾早埋怨道,又问起了家里的情形:“老家没啥大事吧?” “没有,我来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位呆管事也留下了几位能干的掌柜帮着,不会有问题!” 禾春儿笑着说:“就是到了年关的时候,会有点忙,不过咱家那些人也都经历了好几回了,一切都熟悉了!没事!” 禾早便点点头,又低声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来的时候给老宅那边送信了没有?” 禾春儿看出了她嘴角的坏笑,便没好气都点了下她的额头:“咋没有,咱娘亲自回了老宅一趟,咱爷没费多大劲儿就同意了,有韩家一起上路,他也放心!”说着,禾春儿就笑了笑:“不过,有人却不那么高兴,还想着要跟咱一起上京呢,被咱爷给骂了回去!” 禾早压根不用问,就猜出来这要上京是哪位。 禾老二一家在县城被坑了以后,一家子算是低调多了,与三房之间也算是积成了大仇,如何肯再来看他们的脸色,这想要沾光的肯定是大房马氏了。 果然,禾春儿下一句话就说了出来:“咱大娘娘在家里闹了两天,咱爷恼了,她也就不敢闹了!” 禾春儿这边说着,那边陈氏也慢悠悠叹口气,是禾老三也向她询问老宅的情况。 他心里忧着父母兄弟,平日不肯说,但是离家这么远,心里头着实挂念。 陈氏便简单说了两句:“二房自从回了老宅,家里哪有斑点消停的,大房二房时常为点小事就吵吵起来,我看咱爹娘都不是很有精神!” 以前老宅可以说就大房一家住着,不管好歹没平辈们抢,但现在禾老二被革了秀才名声,一家子都回了老宅,二房那一家都是些懒货,啥也不会干的,大房又是好尖酸刻薄的,两方人住在一起,又岂会安生下来! 禾老三的眉心就紧紧皱在了一起。 倒是禾早看到,便转移了话题:“奇怪,我夏儿姐呢?咋没跟来?” “我倒是要带着她,但是那孩子太实诚,死活不肯,又说家里没个人看着她不放心,所以就让她在家里看家了!”陈氏先说道。 禾春儿也点头:“夏儿脾气倔强,认定的理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想着她也在县城住了那么长时间,也给咱管过生意,就任由她去了,再说了,她是真放心不下三宝!” 三宝这几年一直在山坡上放养着,帮着看看家畜,日子倒是过得很自在,又因为时常运动,倒是比之前好看了好些。 禾早便点头:“等咱回去时候,给她带点稀罕得礼物,也算是表达谢意了!” 当初将禾夏儿从禾家带出来,原是要帮助对方解脱苦海的,但是禾夏儿很能干,倒是帮了三房大忙,三房一家都对她很感激,又长年累月接触下来,都已经将她看成一家人了!” 等洗漱过后,一家子便围坐在圆桌子上吃热饭喝热汤。很是爽快。 陈氏与禾春儿都馋得不行,都长长吁了口气:“路上还是吃干粮的多,乍一见这新鲜物儿,就受不住了!” 禾老三便温柔都笑着:“你们都不怎么爱吃肉,这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地广物博,青菜之类的小菜还是有的,明天就让他们上街上采买去。” 陈氏便问了下菜价,不由啧啧出声:“这老贵,在咱们那儿,我都觉得咱家大棚里的菜够贵了!” 禾老三就呵呵笑了:“京里头的东西自然是贵的!” 四宝接话道:“你们在家里带来的特产都刚都去看过了,正好这几天咱们正为送礼的事发愁,有了这些,倒是不用发愁了!” 禾春儿就笑:“可不是,我就想着咱们家的特产在京城还是很稀罕的,就特意多准备了几辆车子!” 禾早很满意,当即决定:“明天就让咱爹他们去送礼,这第一沾,就要向韩家表示谢意!他们把你们送来,一路护持,倒是要好生感谢一番!” 禾老三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再送家乡特产就不恭了,他们家可不稀罕这个,咱得送点稀罕的!” 一家子都点头,也幸好这一段时间,禾早他们也采买了不少珍贵东西,也足以算作是上等的礼物了。 送礼的事情交给了男人们,禾早决定明天带着陈氏与禾春儿将京城好好逛个够。再顺带去看看自家刚刚建筑好的瑜伽会所。 禾春儿在家里听说了禾早在京城的事,就一直很期待,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除瑜伽会所,已经与韩刘两家合作惯得精品屋,也在京城开始装潢了。 这些本钱,就投入了一大笔银子。 也幸好精品屋的生意,韩刘两家已经很熟悉了,也不用禾早再多插手去管,只隔上几天去看看进度而已。 趁着年关,三家又采买了很多年轻针线好的小姑娘,还有几个匠人,等这回韩家来京,将古阳县的那两位师傅都带来,就准备要开始教导她们绣针线做活计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子正准备出门,刘玉泉就上门了,禾早不由笑话他消息倒是灵通。 刘玉泉是带了礼物而来,又一口一个婶婶叫着,很是亲热,陈氏本就很喜欢他,这回更是多添了几分怜爱,还拿了自己在家无聊做的针线,是两他衣服,直言是要送给刘玉泉的。 刘玉泉不由大为感动。 他自幼没有母亲,只有祖母与父亲管教,祖母再亲,也顶替不了母亲的位置,因此,陈氏的这种不经意中又透露出丝丝关爱的举动,让刘玉泉赫然有一种被母亲关爱的感觉。 695.第695章 一个理由 邻近过年,像姬府,韩府,虞府这样的勋贵人家,那是相当的忙! 所以,禾早一直到了大年初六,才算是与姬阮玉见了一面。 见面的地方倒不是茶馆,而是姬家在京城的一处别院,类似于禾早家住的这种的,虽然不大,却有别样的风味。 除了她,还有刘玉泉和四宝被邀请。 年前,曹大人带着四宝也去了几场聚会,四宝表现不俗,又长相俊秀,性情沉稳,倒是让不少人眼前一亮。 只是,禾家出身太低,就是表现再好,四宝所结交的朋友也有限。 不过,对此时的他来说,结交朋友多否倒是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他在聚会上所学到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自从第一次与四宝见过面之后,就没有再理睬四宝的姬阮玉,这回又邀请了四宝。 陈氏倒是比他们都激动紧张,一遍一遍地看他们的装扮,又查看他们带的礼物,思索着到底会不会失礼,又一直叮嘱禾早:“早儿,你跟那位姬公子相熟,但是不要一直想着抢风头,要把机会多让给你四哥,他人脉积上去了,以后科举路也好走一些!” 禾早微微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四宝就已经皱眉了,语气有些不满:“娘,你看看你说的是啥话!早儿咋是抢风头了,那姬公子欣赏早儿做生意的能力,才会与她交好,我算是沾了早儿的光,你让她去了一声不吭,让我与那姬公子交谈吗?人家恼了,直接走了咋办?” 禾老三也接话:“就是就是,我听说那姬公子是不考科举的,咱四宝与他多接触也不会有太大好处,不过是平常交往罢了!你看看你这话,也不怕孩子听了寒心!” 禾早可是为了禾家才这般拼命,不顾女娃身份,天天与那些男人们接触,又不辞辛苦去看施工场面。 如今的禾三房,几乎全部是靠着禾早才有如今的局面,但陈氏的话,却句句都是偏向儿子,似乎对禾早的行为视而不见。 这也难怪其他人不舒服了。 陈氏一时有些讪讪然,勉强笑着:“我也就白嘱咐两句,这不是太担心咱四宝的前程了吗,早儿做事我是放心的!” 她又爱怜都摸了摸禾早的头发,轻声:“这一身桃粉色,倒是衬你得很!” 这身衣服,正是当初刘玉泉送的。 这是禾早目前为止最好看的衣服了,所以她特意穿去宴席。 禾早听了陈氏略带一丝讨好的话,抬头,微微笑了笑。 禾春儿怕气氛尴尬,就忙拉着禾早去一边给她挑选首饰去了。 禾早过了年就又大了一岁,这首饰上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了,也得插簪子戴手镯了。 禾早瞄了一眼那边仍讪笑着与四宝说话的陈氏,收回了视线,脸色淡淡的。 说实话,这种场面,她已经经历了很多,已经基本可以无视了。 这几年下来,禾早也有点明白陈氏对她的不喜。 对方是一个骨子里特别传统的女子,为了背上贤惠名声,可以牺牲一切。 现在,她没有什么地方显示贤惠了,就把一腔爱心放在了两个儿子身上,迫切希望他们能够光宗耀祖。所以,她对待四宝七宝读书很严厉,不容许他们贪玩一点。 但是,禾三房其实不是她当家的,她能管的的地方并不多。 从另一方面上说,禾早与她,简直可以称为两个相反面。 她最终是规矩,禾早却偏偏嗤之以鼻。 她最讨厌的就是女儿家出去抛头露面,而禾早却偏偏最喜欢做生意,天天出去与人打交道。 她最看重尊卑长幼之分,但是在禾早的影响下,三房家可以说一直都没有长幼之分的,在三房,只要你有理,你说的话就可以决定之后禾家的走向!甚至,禾老三与陈氏作为长辈,都是管不家的。 这些与她骨子里所认同的观念所相违背的事情,一开始不算明显,但是等到日积月累,厚积薄发,陈氏心里的不满就越来越严重了。 她对禾早,也慢慢恢复到了以前的那种忽视。 其实,说与以前一样也不准确,现在的她,当然会关心禾早的衣食起居,但总会有意无意地她出去抛头露面表示一丝不满。 她小心地将那丝不满控制在了众人可以接受的程度。 禾早已经熟知了陈氏的性格,她本是穿越而来,之所以能与三房其他人打成一片,不过是后来积累的亲情,而陈氏,对她不喜欢,那她自然也没必要热脸去蹭冷屁股,因此,也一直淡淡的。但是为了一家和睦,她也很小心的将那丝淡然控制在众人可以接受的程度内。 但如果对方真的做了很过分的让她无法接受的事,那么,她一定会反击! 她禾早,从不是忍气吞声之辈! 在路上,四宝仍有些不安,想要对禾早解释些什么,但是家丑不可外扬,旁边又坐着刘玉泉,他只好闭嘴不吭。 三房的几个孩子,因为在禾早的影响下,对父母并没有这个时代所特特有的敬畏,他们尊重父母,但不并敬畏父母,彼此间的地位很平等。 陈氏刚才的说法,只觉让四宝对不起禾早。 禾早却是个大度的,并不迁怒,在刘玉泉没注意的情况下,握了握四宝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对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姬阮玉这回邀请,并不是谈生意,而是单纯地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聚餐。 因此席面上,倒是其乐融融。 因为是老一套的酒席,禾早正好见到那盘子上有鹿肉,又看到姬阮玉心情很好,便笑着:“咱们吃点这个,等会儿我再教你们吃烤肉!” 刘玉泉是吃过的,当即眼睛就亮了起来。 见他这个样子,姬阮玉便也来了兴趣,问了禾早做法,便让厨房赶紧送一个铁架子并几个干净的钳子过来。 又将那些生的山珍海味都准备些,装了盘子送过来。 炭火也都准备好了,虽然工具不是很趁手,但是,慢慢烧烤着,倒是也别有意趣。 姬阮玉见禾早几个都是自己动手,便也挥退了侍女,自己尝试着烤了一块鹿肉吃,因为没有经验,鹿肉被烧得焦黑焦黑的。 禾早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696.第696章 路遇恶霸 姬阮玉与禾早之前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刘玉泉,李宏缀还有贵公子阿澈,在她面前都是很温和的,但是这位可不一样。 他最不喜欢自己被嘲笑,因此当禾早笑得欢畅的时候,姬阮玉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一双犀利的眸还直直看向禾早。把禾早给吓了一跳。 刘玉泉也一直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姬阮玉和别人可不一样。 禾早被吓着了,之后吃东西就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了。 等到告辞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姬阮玉的脾气也是一阵一阵的,刚才阴沉沉的,这会儿已经雨过天晴了,脸上带了一丝笑,淡淡颔首:“以后常来玩!” 与几个差不多年纪的伙伴们吃饭,也是蛮有意思的。 禾早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发誓再也不要跟姬阮玉一起吃饭了。 刘玉泉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所以,三人坐了同一辆车回去。 在半路上,又再次遇到了那位脾气暴躁喜欢抽人的朱世子。 朱世子正坐在高头大马上,冷冷地盯着被自己的马给带倒的小摊,及边上跪着哭天抢地的一对中年夫妻。 禾早他们来到迟,这里正是交通要道,被堵了个严实,所以,让车夫小心的避在一旁。 听那话音,应该是朱世子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带倒了那个小摊,原本这事是很正常的,但是大概那对夫妻是刚从乡下来,特意趁着过年这几天挣点钱的,不太懂京城的规矩,看到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被人这样糟蹋,又害怕又气愤,不敢直接质问,就跪在地上,挡了路,然后一声声哭泣。 那哭声让人听了,还真是觉得可怜。 禾早他们几个互望一眼,每个人脸上都是浓浓的担忧。 朱世子可不是好脾气,那夫妻两个这样哭闹,定会被对方认为是要讹诈! 果然,下一刻,朱世子就将手中的马鞭猛地一抽,将两个小民给抽倒后,带了无数的厌恶:“给我送到应天府那儿去,京城竟有这样的刁钻小民,胆敢讹诈本世子!去,让他给本世子出气!” 当即就从他后面走出来两个侍卫,看得出来是做官这种事情的,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夫妻两个给捆绑严实,往应天府送去。 周边的平民百姓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朱世子身边几个同行的世家子弟就都上前,劝慰着他。 他们应该是从城外游玩回来,朱世子神情仍然不好,对身边的人也待理不理的,然后又突然一甩马鞭,那马就立刻飞奔了出去。 周围几个公子没有防备,被那马蹄扬起的灰尘给扑了个灰天土地。 有一个容貌明显尖刻的男子当即就空甩了下马鞭,脸上满是阴狠。 他身边跟着他一起的那男子却向他摇头。 片刻后,这些人也一扬马鞭,跟着朱世子扬长而去。 大街上这才畅通无阻。 禾早轻轻叹口气。 这朱世子这样的脾气品性,就是他身边跟随的狐朋狗友对他也是厌恶的。 也不知道这样,对阿澈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阿澈作为皇家子弟,与当今圣上那是亲伯伯与侄子的关系,就这样轻易被继母给陷害死了,可见,他平日所受的宠爱可谓一般。 这样的话,如果他不能在战场上取一个惊天动地的功名,又如何能让人对他另眼相待! 而那战场上的功名,难道又是好取得吗! 禾早对阿澈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她以为这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见到那位脾气暴躁的朱世子了! 但没想到,第二天她出门的时候竟然又碰到了对方。 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还记得她! 她只是乘了一般的驴车在街上走着,对方就骑马奔过来再看到车夫后,就停了下来,大模大样地挡在驴车的前面,语气淡淡的,含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蔑视,又含着一种男子对女子的挑逗意味:“敢问这里面坐着的是禾家女眷?” 禾早的心就是一紧。 她明显听到有侍卫低低对朱世子说:“世子爷,这位就是那位进宫翡翠蛋,铁棍山药的禾家二姑娘!” 禾早自己都不知道她在京城已经如此有名了! 那位朱世子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然后看向驴车的车帘:“禾二姑娘,你面子很大,本世子站在这里,你竟然都不势力!倒是清高啊!” 这一听就是反话。 禾早将出卖自己的小人骂了千万遍,但是动作却毫不迟疑,如今,她地位卑,对方地位尊,她按理是要向对方施礼的。 因此,她将车帘掀开一角,半蹲在车厢里施了一礼,声音沉稳清丽:“小女子在车厢里甚是不便,还请世子爷恕罪!” 刚才那出声的侍卫立马狐假虎威:“大胆,当朝庆功王爷世子在此,你胆敢不下车!岂有此理!” 禾早咬咬牙,只得从车厢中跳下,幸好之前她听说是朱世子拦路,及时戴上了面纱。 这样,她就是跳下了驴车,别人也看不到她的面目。 她不知道这位朱世子想干嘛,但是能不引起他的兴趣那是最好。 朱世子明显对她一个乳毛未干的小丫头不感兴趣,但是又想到了别人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好处,便扬扬眉,淡淡一句:“把你面纱揭下来!” 他到底是皇室贵裔,很平常的一句话,就充分表明了霸道与命令! 禾早低着头,再次一施礼:“还请世子爷恕罪,小女子如今已经十三岁,在街上行走,却是不适合见到外男!” 言外之意,你一个世子爷也照旧是外男! 其实,这时候,虽说小地方的规矩礼仪很重,对女子的要求也严格,但是,在京城,风气就较为开放了,最起码,女子上街自由行走还是可以的。 只是,一般的大家闺秀都不会做这种掉身价的事情罢了! 不等朱世子回答,那名侍卫就异常气气愤,上前两步,马鞭指着禾早呵斥:“大胆,世子爷想见你真容也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须得废话!把面纱揭开!否则,我手中这鞭子就要抽上去了!” 说着,他再次示威性地甩了甩手中的鞭子! 697.第697章 谁是幕后人 禾早今日只带了车夫一人出来,这车夫也只是家里很普通的一个下人,没有见过大场面,当即就吓得跪倒在地,碰头不止。 禾早微微抬眸,一双漆黑莹润的眼睛,便展现在众人眼前。 光看到这双眼睛,即使她身量还小,也无端让人产生一种眼前这小姑娘一定很貌美,气质很特别的感觉! 与朱世子在一起的几个公子爷也都眼前亮了一亮,上下仔细打量着禾早。 上回禾早见过的那位有些尖酸的公子就赔笑:“晗哥,我看这小丫头身量未长成,倒是有一双好眼,就是纳进府中做一个小妾,也是可以的!” 其他几个少年都轰然笑出声来。 禾早心神巨震,不由往后倒退一步。 看到这里,她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不知道她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之女,到底得罪了哪个人,竟然这样害她! 还有,以皇室之尊,又如何能看得上她一个小丫头做妾室,更何况,她还如此年幼! 要一个身量未长成,身份又低微的小丫头,肯定不是为了美色。 那么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关注的呢! 禾早心中就疏忽一惊。 她完全忘记了,她那传出去会震惊世人的经商才能,怕是朱允晗的最终目的吧! 不管何时,身边有一个能赚钱的枕边人都是好的! 她握紧了双拳,慢慢抬头,一双眼睛极其坚定,幽黑,犀利,让人想起了那荒原上的孤狼! 她淡淡一笑,声音轻快:“好教几位公子知道,小女子的亲事并不掌握在小女子父母手中,当初我们禾家与贵国公韩府共事时,韩运使大人就曾亲口说过,小女子的亲事由他掌管!小女子的父兄是做不了主的!再说,”她看向那眯着眼睛的朱允晗:“小女子蒲柳之姿,又怎可配得上王爷世子之尊之美!小女子万万不会起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还请王爷世子恕罪!” 她优雅的施了一礼,在一干公子爷们皱眉的情况下,又说了句:“小女子不敢再打扰几位公子爷,这就告辞!” 说着,疾步后退,眼看就要上驴车的时候,那朱允晗动作了。 他哼了一声:“且慢!” 在禾早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记鞭子迎面抽来,这几年所练习的武艺占据了上风,她下意识就往一侧偏头,但又生生止住。 武艺是她最后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暴露出来的。 而且,在街上挨了对方一鞭子,日后他再强迫自己嫁给他做小妾也很勉强了! 所以,她岿然不动,一双眼睛中满是恐惧,看在外人眼中,就像是她被吓傻了一样。 但,朱允晗的鞭子只是轻巧地将她脸上的面纱给抽掉了,一阵冷风袭上了面颊。 禾早咬了下唇,惨白的脸色展现在人前。 望着这张圆嘟嘟的白里透红的脸,几位公子爷唯恐天下不乱地大笑起来,又一个个揶揄朱允晗:“晗哥儿,你这可是饥不择食了,眼前这小姑娘还是个娃娃呢!” 就是那个朱允晗,脸上也带了几分失望。 有着那样一双漆黑明媚好眼的人,竟然长得这样……幼齿! 看着这样的禾早,怕是天下哪个男人,都无法下得了手! 禾早无比庆幸自己这幅小身体,虽说脸颊一直圆嘟嘟的像是个孩子让她很郁闷,但是,却能抵消男人的非分之想! 实在是太TM的值了! 朱允晗不耐烦地看了禾早一眼,哼了一声,打起马鞭扬长而去。 其他人也跟着飞奔而去。 其中一位长相儒雅的约莫二十岁的公子也耐人寻味地看了禾早一眼,也扬长而去。 禾早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此时她没有空多想,立即就跳上了驴车,对车夫吩咐道:“快走,快走!去韩府!” 她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这件事,必须让韩府出面! 那车夫也一直颤抖着,拿了鞭子的手抖了半天都挥不下去。还是禾早不耐烦的一声:“咱么回事!快店!”才让他回过神来,赶起了车子。 禾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她将事情抉择权交到了韩琦手中,实际上也是将一个大麻烦交到了韩府手中。 当初,她听阿澈的意思,正是因为如今贵国公府式微,与庆功王府压根不能匹敌,所以阿澈才会被淘汰出局贵国公府也不敢多加诘难! 如今,要韩琦与朱允晗作对,怕是难上加难! 但是,禾早却不怕对方不帮自己! 她是知道阿澈,韩府,顾府所有秘密的人,如果韩琦答应她嫁给朱允晗为妾,那么,一定会担心她转头就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自己的夫君! 所以,他们觉不会让她嫁到庆功王府。就是真的不能阻止,也一定会暗地里将他们禾家都处理掉。 但,禾早却认为,如今的禾家,已经不是韩府可以一手遮天的小人物了。 处理掉他们一家子,一定会有更多的麻烦! 所以,仍回了原点。 他们一定会帮她消弭这场灾难。 她去韩府见了韩琦,果然不出她所料,对方迟疑了片刻,便立下决心让她回去后等消息,这事一定不能成! 禾早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接下来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朱允晗耳朵边进谗言,要这样害人! 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经商二字! 难道是竞争对手? 这一个月,禾家在京城也算是名声赫赫了,搞得动静很大,又是与韩府做生意,又是与姬府做生意!又与虞府搭上了关系! 虽说他们禾家最主要的是靠着生意,走的是下九流,但是,与他们结交的却都是这个京城的显赫之家,下意识的,这些显赫之家也将他们禾家给熏得香了一些! 所以,有人看不过眼禾家做生意赚钱也是可能的。 但,有没有另外的原因呢? 她嫁到了朱府,作用仍然是做生意,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一定,一定有别的原因! 禾早回家后,街上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就是朱允晗是个一举一动都能牵引整个京城的大人物,但这么短短时间内,谣言就传得这么广,一定是有人暗暗推动! 到底是谁针对她! 698.第698章 缘由 刘玉泉也得知了消息赶了过来。 他又急又怒,看到禾早回来,就急急冲过来,拉了她上下打量,然后咬着唇:“到底是咋回事?” 贝齿在他那仿若是花瓣一样的唇上印上了一道深深的白印。 禾早心里便是一暖。 虽然,她与阿澈心心相通,但是,阿澈却时常不在她的身边,只有刘玉泉从不畏惧什么,主动为她排忧解难! 当年见过的那个傲娇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了! 禾老三也忙赶过来,沉声:“到底咋回事?” 他们在家中听了就都魂飞魄散,要去找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便只好在家里焦急等待。 禾早看了看围上来的一家人,脸上露出抹淡淡的笑意,同时,眼中也闪过一丝疲惫:“走吧,我们进屋说!” 禾春儿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手里。 坐在那里,禾早静静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又把韩府愿意帮忙的事也说了一遍。 禾家人便松了一口气。 陈氏点头:“有韩府出手,想必咱们这回也是转危为安!” 禾老三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了些:“那就中!”又看向禾早:“不如我等会儿再去韩府一趟?多送点东西?” 禾早没说话,刘玉泉却摇头:“如今韩府禾家是一脉相连,一损俱损,他们帮助早儿度过这个难关是应该的!就是想表达谢意,也要在事情真正过去后再说!” 禾老三很认同地点点头。 同时,四宝,刘玉泉与禾早在他们没有看到的时候,互相使了个眼色。 等吃完饭,几个人就胡乱寻了个理由,去了四宝的小书房。 禾早又把七宝给撵了出去,害得七宝嘟着嘴说她偏心。 禾早安抚地摸摸他的小脑袋。这事事关重大,她不愿意七宝跟着操心。 倒是,刚把七宝撵走,禾春儿就以送茶的名义来了,一看到几人的脸色,就轻叹口气:“我知道你们一定是有话要说!我不管能不能插上手,前因后果是一定要听的,别指望我同七宝一样好骗!” 说到最后,语气掷地有声。 禾早与四宝便讪讪然望了下,前者便看向禾春儿:“那大姐也留下听听!” 几个人将窗门紧闭,坐在一起,压低声音交谈起来。 禾早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其他几个便大吃一惊,但是又仔细想想,便觉得禾早的推测有道理。 刘玉泉便率先说道:“我与姬家有亲,与姬五关系还不错,我先去向他求救让他帮我打听打听!”似是看到了几人担心的面容,他便保证:“你们放心,姬五在庶务上一向不错,很擅长与人打交道,这事问他准没错!” 一个生性孤傲阴晴不定的人,却又偏偏擅长与人交往! 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性格! 禾早想起一事,便说道:“对了,你可以问问对方,有一个面容清瘦的贵公子当时也跟在朱允晗身边,他临走时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你怀疑他是幕后主使?”刘玉泉问道。 禾早便摇头:“也不是,只是他的眼神很奇怪,我敢肯定他一定知道内幕!” 刘玉泉明显感了兴趣,问道:“你说他长什么样子!” 禾早便按照回忆的说了:“是个瘦高个,气质很儒雅,对了,他眉心处有一枚黑痣!这点特征最明显!不过不像是很爱说话的样子!” 刘玉泉便点点头:“我这就去问!” 他是个急性子,也不跟几个人打招呼就匆匆而去了。 四宝这才问禾早:“你当时把这话跟韩大人说了没有?” 禾早摇头:“当时我又急又怒又担忧,完全忘记了,也就刚才才意识到,那个男人肯定脱不了关系!” 四宝这才点头。 接连两天,禾早都闭门不出。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韩府与姬府那边相继传来了消息。 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姬府,也就是姬阮玉已经知道是谁要暗算于她! 坏消息,则是韩府带来的,朱允晗看样子对她势在必得,一时很难劝下! 禾早便握紧了双拳。 姬阮玉是让他身边的大丫鬟虎绿传话。 一个大丫鬟叫这样的名字,着实有些奇怪,禾早便问她这名字是谁起的。 虎绿腼腆一笑:“是我家公子!” 禾早便猜想,外表俊秀的五公子内心,一定有一颗如虎一般勇猛粗暴的心。 虎绿接着说道:“我家公子有一位关系很亲密的表妹,也是威德将军府的二小姐!赵二小姐是兄长眉心处就长了一颗痣,又与朱世子关系亲密!” 禾早已经有些明白了。 虎绿继续说道:“但是,我家公子一时查不到这中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赵二小姐对您厌恶!” 禾早的脑海中便闪过一道雷电,她直直看向对方:“你家公子对这位表妹是不是很不一般!” “他们几乎一起长大的!”虎绿轻声。 “那就算是青梅竹马了!”禾早喃喃出声。 一定是她与姬阮玉合伙做生意惹的祸。 不过,禾早有一点不明白:“贵府长辈可有意为他们两位喜结连理?” 虎绿脸色就是一变,正色:“禾二姑娘,请您说话注意点!二表小姐已经说定婆家了,却不是我家!我家公子是将她当亲妹妹看待的!” 禾早若有所思,然后便微微一笑。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位二表姑娘,对姬阮玉的心思一定不一般。 这样想着,禾早心里又生出一股恼恨。 她与姬阮玉只不过是私下里见过两面,做的生意又是正正当当生意,这位赵二小姐就对她下了歹毒之心!可见其人心术本就不正! 虎绿小心瞅了下禾早的脸色,很平静地告辞了。 她走后,禾早在家中来回走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忍住,往刘家去了。 刘玉泉是她如今唯一能够商讨的对象。 但是,到了刘家,刘玉泉却不在,刘掌柜也在外边忙碌,禾早不好叨扰,只得闷闷往回走。 到了家中,四宝已经回来了,一看到她就问她情况。 她将虎绿说的总结了下,自己猜测的也说了。 四宝就握紧双拳:“这个赵二小姐,简直欺人太甚!” 699.第699章 克夫谣言 等刘玉泉也赶过来,他倒是让人吃惊,竟然和李宏缀一起了,李宏缀竟然也是知道了禾早的事情,力所能及地去外面打听呢。 几个人坐在一起,商讨决策。 李宏缀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打消朱允晗的念头,这事得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是韩府,但是光靠着韩府也不行,自家也需要努力,那另一方面就是禾早了。 四宝也点头,他觉得现在他们禾家应该马上要离开京城,回到老家,山高皇帝远,就是朱允晗再惦记,再心存不良,也只能作罢 刘玉泉却提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意见,他低着头,好半天才扭捏的说道:“如今最重要的是禾早有了定亲对象!那朱允晗再无耻,也不会强抢他人之妻!” 他这话一说完,四宝便敏感地看了他一眼。 李宏缀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看看禾早的小身板,摇头:“早儿年纪还小着呢,仓促间去哪里为她找一个好定亲对象去!” “这肯定是假的,既然是假的,只要是条件差不多的都行,我觉得应该从自小就认识,两家关系好,又能在生意上互相帮助的人家上选!”刘玉泉扭开视线,坚决不看禾早,但是,那话中的意思却很明白了。 他一连说的那几个条件,除了他家,还有谁能入选! 这下,不光是四宝,李宏缀与禾春儿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惊讶地看着他。又将视线移向了禾早。 禾早却完全没有理会,只是垂眸细细思索着,眉宇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慢慢摇头:“这事不成!”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刘玉泉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失望。 禾早却将理由慢慢说了出来:“不管是谁家,这时候都知道朱允晗的打算了,我当时已经明确说出我的亲事是韩府做主,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未婚夫婿来,这岂不是明摆着欺朱家没长眼睛嘛!到时候不管我定亲的对象是谁,都会被牵连!” 这样的一个理由,让刘玉泉的心情好了一点,但他还是有些幽怨,忍不住瞅了禾早好几眼。 只可惜如今的禾早心思不在这上面,压根没有发现。 刘玉泉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禾早却突然拍了下手,惊喜道:“我竟然将这一茬事给忘了!” 她看向几人中年纪最长的李宏缀:“如果这时候传出去我年幼成亲不利夫家的名声,那会怎样?” “那可不行,早儿,不管管用不管用,你的名声都被破坏了!”刘玉泉轻声说。 禾春儿也立马点头。 禾早却摆手:“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度过这一关,以后谁也不会再打我的主意,这叫做一箭多雕!”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阿澈让她等他回来,虽说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但是,当时阿澈说这话的表情,她却一直深记在心。 她既然对他有好感,那么为什么不顺着自己的心意一些呢。 迟嫁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又没有好理由告诉三房其他人,既然天意如此,那就以不利夫家的名声为借口吧。 等到阿澈回来后,再做其他打算! 这的确是一箭好多雕! 李宏缀思虑良久,仍然摇头:“这个时候突然传出去你不利夫家的消息,怕是也会让人怀疑是推托之词!” 禾早便一歪脑袋,勾起一抹笑:“这事,我们去办当然是漏洞百出,但如果交给韩家,那就不一样了!” 她即刻就与四宝一起去了韩府。 找到韩琦,将自家的想法说了一下。 韩琦很是惊讶。 他的幕僚其实也为他想出了一个不劳民伤财的法子,那就是让传出去谣言,禾早近几年身上会有凶煞,住在寺庙里带发修行几年,将煞气化解,再还俗就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但是,他有些怜惜禾早这个孩子,对方一直这么能干聪慧,真的在寺庙里白白浪费几年,想想也让人难过! 如果,是对方提出来的这个法子! 似乎倒也不错! 至少比去寺庙修行这一点要好。 因此,韩琦当即就答应了,并称马上就布置下去。 名门贵族出手,那就是不一般。 当朱允晗厚着脸皮,又在街上拦了四宝一回后,朱家派出去算两家八字的人就回来了。 因为京城中的好户人家去算八字,一般上都去城外最有名望的明光寺,那里算卦最准,香火最旺。 但是,没想到,明光寺的主持说禾早虽然八字极旺,但是夫家却压不住这股旺气,最后会转变成夫家的灾祸,化解之法也有,等到禾早长大十八岁,自己能够足够压制住这股旺气后,就会旺夫枉子,成就好姻缘!但是,十八岁前,不适合谈婚论嫁。 如今,禾早才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长到十八岁,还有五年时间,朱府当然等不到那样长的时间。 朱王爷就严厉斥责了朱允晗一番,又罚他闭门思过,又派人给禾家送了些礼物算作压惊。这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禾早命贵夫压不住说法并没有保密,很快就传向了外面。 那些人看向禾早的目光便怪异起来。 也有人根本不敢与禾早坐在一起,生害怕稍微挨上一点,就会倒了大霉一样。 而随着时间越久,禾早的名声也就流传得越恐怖。 什么,禾早是个克夫命了,什么禾早只能入庙修行,不然会连累娘家与夫家人了等等。 这些谣言,把禾家给气了个半死。但是又无可奈何。 禾早也察觉到这谣言的背后,有人为推动的痕迹,但是,于她自己是有利的,所以,她并没有过深去追究! 倒是姬阮玉的态度始终未变,隔上几天就会与禾早商讨生意的事。 两个人从未提起那位莫名其妙的赵二小姐,也从未提过这个谣言。 只是,有一次,姬阮玉喝了一杯酒,有些醉意,竟然对禾早抱怨了一句:“我千算万算,竟然会漏算你名声这一块,原本能有十倍的盈利,最后肯定也会因为你只有六七倍的利润!” 这话,很是有些碎碎念。 禾早不由愕然。 700.第700章 会所开张 但是反应过来后,她就在心里靠了一声。 敢情这人是完全忘记了当初都是他那个莫名其妙的表妹给她找的麻烦,现在罪魁祸首反过来怪她这个受害者! 还有没有天理了! 只不过是姬阮玉位高权重,比禾早身份贵重很多,她就是再碎碎念也不能表现出来,因此,只在心里给姬阮玉打个小叉叉! 罩在禾早头上的阴影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此时,也已经到了二月份了,天气也暖和起来,瑜伽会所便选了个日子开张。 第一天请的,当然是韩府,虞府与姬府三个府中的夫人奶奶和姑娘小姐们,连带着那么多丫鬟婆子。又通过这几家请了几位宗室夫人与郡主们。 当今皇上子嗣凋零,如今有好几位公主了,但是却只有一个五岁的皇子,听说身体还不好,时常有个小病小灾的,人人都猜这小皇子也养不住。 皇上的亲兄弟也只有三个,只有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被封为了庆功王,其他的都只是郡王而已,恩宠也有限。 所以,今天来会所的都已经算是整个京城最尊贵的几户人家了。 有了他们捧场,如果再让他们称赞一声好字,甚至也主动办了会员卡,那以后会所的生意就不容愁了。 这个会员卡,倒不是为了打折优惠什么的,这些人家都是顶级门户,比的就是一个档次贵气,你要是来一个花多少钱打几折,没得还让他们觉得辱没了呢! 禾早举办的这个会员卡,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分为四种。 一种是三个月的,一种是半年的,一种是一整年的,还有一种是三年以上的。 代表着四个等级。 其中,这期间所花用的银子,在办卡的时候一并拿出来,以后就可以随时来,当然,禾早还规定了几个特殊项目,这些项目是享受一次就要花钱的。就像是给脸蛋做做美容了,或者是快速减肥法啊什么的。 教瑜伽固然能挣钱,但是,最大的利润,就在这额外的收费了。 给皮肤做美容,禾早固然不算很懂,但却比这古人要懂得多。 现代的保养法子,加上古代的一些珍贵秘方,合在一起用,效果肯定是不错的。 一群姑娘夫人们一进来会所里,就为这里面的大气奢华而倾倒。 这是一种与时下截然不同的装潢风格,就是精品屋也没有这样华丽。 还有那种螺旋状的室内楼梯,直接修在地上的竹子榻榻米,下面是中空的,等到了冬天,可以像烧炕那样,将整个屋子都熏得暖暖的。 摆在大厅的玻璃桌子,透明如斯,上面用水晶碟子摆了各式各样的鲜果和点心,不光讲究味道,还讲究一个精致颜色。还有用水晶壶泡的花瓣茶。大朵的玫瑰花或者是百合花在水中盛开着,倒一杯尝一尝,嘴里就有种淡淡的馨香。 而在这一层的一旁,还有一个室内小池塘。里面放置了精巧的假山与奇石,边上移种了几朵睡莲。水下面,是各色观赏性的金鱼。 因为此时是冬天,大厅里燃了霜银碳,无烟无味,又暖和,那几朵睡莲竟然也开了几朵来。 池塘边上,则是一盆盆各色的盆栽,有梅,有菊等。色香俱全。 众人大为惊讶,都待问问禾早是怎样培育出来的,让四季的花在这冷天哩齐齐绽放,就有人发现这花不过是用娟纱做的假花而已。就是那奇形怪状,各具特色的树枝,是细心挑选出来的真的。至于香味,是喷洒上去的味道。 众人都啧啧称奇。 禾早巧笑嫣然,又请众人入座。将花茶的好处讲解一番,又让众人吃那些鲜果与点心。 黄瓜这时候是很少见的,禾早却偏偏让人将之雕刻成树叶状的,红萝卜雕刻成一朵朵花,就是那点心,那是用尽了各种巧心思,又有小小的碟子上盛了各色酱汁,酸梅的,番茄的,糖渍的,或者是咸肉酱等。 众人一边吃一边感叹,直说禾早这一手可以直接去开点心铺子了。 这样巧的心思,这样精巧的点心,只是用来待客太浪费了。 禾早是第一次接触这些贵人女眷,倒是并不局促,不管说什么,都是未语先笑,显得脾气很好,说的话又让人如沐春风,丝毫不让人觉得她是在拍马屁。 她这会儿就解释道:“小女子就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诸位贵人们只是初次尝,未免觉得稀罕,等次数多了,也就一般般,那些点心铺子酒楼,哪个都是有经验十足的师傅们,小女子可不敢班门弄斧!” 姬府的当家主母,也就是姬阮玉的亲生母亲姬夫人,对她最为客气,原本知道自家儿子跟一个七品小官的闺女合伙做生意,她还觉得辱没了自家儿子的身份,后来又听说开业第一天,儿子要请自己,心里更添了一层气,觉得这全是禾早在背地里使坏。 她一个公爵府的当家主母,难道是给这小姑娘当道具使用的吗! 因此,她来后就一直不大自在,面上也多少露出来一些,倒是之后越看就越就惊讶了。 这样的铺子,与她的想象一点也不符合,而周围那些女眷们若有若无看过来的羡慕目光,也让她很舒服。 开这样的铺子,非但不丢脸,还是十分荣光的事。 做生意,那也是分上中下等次的,自家儿子做的这门生意,很显然就是在金字塔的最顶端的。 因此,听禾早说谦虚,她就先开了口,语气很客气:“你这姑娘就是谦虚,我看就很好!比那些大师傅们做出来的都强!” 禾早就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夫人喜欢就好!” 她这样,倒不像是那种谄媚献好的小人。 姬夫人就更满意了。 但是,跟她坐在一起的,那个自进来后脸色就很难看的年轻姑娘就不满地哼了一声:“雕虫小技而已,生意人,花样再多,求的也只是一个利字!” 禾早很注意她,这些上门的客人们身份贵重,但是贵人们都自持身份,不会对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姑娘喊打喊杀的,面上都算是和熙,只有这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直没有好脸色。 701.第701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禾早还在猜测这人是谁,与姬夫人的关系也不像是母女。 姬夫人就主动解释了,神色不算很好:“这是我姬家的外甥女!赵二姑娘!” 禾早刹那间就明白过来这是谁了。 这分明就是那位设计阴害她的人。 哼,竟然还找上门来挑衅! 禾早就当没听见她的话,微微一笑,又歉意地对姬夫人一笑,扭头去照顾别的桌上的客人。 禾春儿是与她一起来接待客人的,也算是个历练。 她不声不响,一直跟在禾早后面当小透明,但是,此时,却走上前面最中间,朗声向众人介绍这会所所开建的目的,又让六位挑选出来的练的最好的姑娘们出来。 她们乍一出现,众人就只觉得一股股的贵气迎面扑来,不由都暗暗吃惊。 这些女子是什么身份,怎么看着比她们这些贵人还要有气质! 禾春儿就将各人的身份说了,原都是良家子,如今拜了禾早做师傅,已经练瑜伽快三个月了,本身的气质也有了很大改变,甚至有两个微胖的,也都瘦下来。 这些贵妇人们整日养尊处优,自然有一小半都属于很丰腴的那种,听了就非常心动。 正是爱美年纪的小姑娘们,也都很心动。 其他人,倒是想要再观察观察。 禾春儿就又介绍了下几种卡的不同,之后就是带着她们去二楼看上课的地方。 上课的房间,布置得更为雅致清新。 等到立开时,就有十来个人办了卡,从明天开始来练练。不过她们都只定了三个月的,三个月的消费是三百两。众人还是拿得起的,就是有几个囊中羞涩的,已经开了口就是觉得贵也不好再反悔,也只得忍痛拿出来了,倒是姬夫人对禾早印象大好,便想为自家儿子长脸,直接定了一年的,这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 禾早直接就笑:“因为夫人是直接定了一年的,我们小店也是有优惠活动的,夫人等会儿请上三楼,享受一次我们的服务!” 其他人都很惊讶,互相望一眼,一个与姬夫人关系好的宗室夫人就也改口定一年的吧,总是与姬家有关系,这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当是拉了人情。 另外也有几名贵妇人问清楚这里每日都会刚才那些精致的点心,并且还有雅间时,就也办了卡,准备日后清闲了来这里放松一下,与几个关系亲密的谈谈心啥的。 之后,禾早就让其余的夫人姑娘们坐在大厅中聊天看节目,这节目也只是请了几个小姑娘唱曲儿和戏曲,很文雅的那种。 然后又带着那两位夫人上了最三层。 她早在秘密那十名姑娘里选了五位出来练瑜伽,剩下的五位又挑选出来三位教她们给人按摩。 按摩包括背部和脸部按摩,因为是初开始,不能整那些跨度太大的,免得这些贵妇人不能适应,背部也不需要脱衣服,直接趴在床上就可,脸部就更简单了,洗干净脸,平躺在那里,自然有一道又一道的服务程序。 这些按摩的位置,都是禾早细细问了刘玉泉后,又加上自己前世所了解的一星半点所形成的。 至于在脸上拍的水,也是用纯粹的植物,例如丝瓜啊,芦荟啊,百草啊等等提取出来的水汁子,她没有能耐做成乳液,但是直接当爽肤水拍在脸上还是可以的,又有后世流传的几个慈溪杨贵妃用的秘方,制成了丸子,面膜等,一道道为客人服务。 等完整的工序下来,姬夫人与那位宗室夫人都觉得全身的疲乏好像都消散了,再摸摸脸蛋,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两个人又惊又喜。 禾早又说如果坚持做下去,用他们小店出的产品,那日积月累,她们脸上的皱纹也会减少时,两个人顿时觉得这千把两银子花得真值。 下了楼后,众人都发现了她们两个神色的变化。脸色变得更好,简直是容颜换发,皮肤也变得更白更细了,还有那妆容,也与刚来时大不一样,不细看,压根看不出她们上了妆。 这就是禾早按照现代的化妆法来化的了,不像这时候一样一味讲究白,看着惨白惨白的,跟个鬼一样。 就也有人心动了,便问禾早做这样的特殊服务一次需要多少银子。 禾早伸出一个手指头便让人吓了一跳,竟然做一次就要八十八两银子,这八十八两也是取的谐音,讨个吉利。 虽然都觉得贵,但谁也没说出声,都是要面子的人。 禾早便解释了两句:“这其实不是小女子漫天要价,实在是这服务一次做用的都是珍贵秘方,那些药草连百年灵芝都需要,实在是本钱太大!” 刚姬夫人也确实闻到了灵芝的味儿,而且,就冲着她皮肤一下子就变得水灵灵这一点,她也觉得花这么多银子是应当的。 有几个人就又定下明天来做美容和背部按摩的事来。 等到晚上,将这些人都送走后,禾早与禾春儿脸上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禾早先让人给不方便来的姬阮玉送了信,连带着将一千二百两银子全部奉还回去,又说了很漂亮的话:“姬夫人能来小店是荣幸之至,实在不该收银子,只是适才那么多人在场,倒是不好开这个先例,只是私下里再还回来就罢了!又说,以后姬家的几位夫人姑娘们来,都不收费!” 姬家的主子们,满打满算也才五个,这五个人不收费,倒是不怕会亏本。 姬阮玉回禀母亲后,两个人都暗暗叹禾早会做人,但是还是姬夫人脑筋清楚,让姬阮玉将银子拿回去:“如今这铺子也有你五成的干股,你若是给咱们家人行了方便,那京城的其他亲戚行不行方便?你那两个庶出妹妹又不是省油的灯,我听说你们那美容的药方里连百年灵芝都是需要的,她们要是天天去点名美容,岂不是要亏死你!这钱,你们得拿着!无规矩不成方圆!这钱就当母亲给你的!” 姬阮玉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知道这个理儿。 只是,他作为儿子,当然不能要求母亲掏钱,如今听了母亲这样说,便知道对方是明白的,心里很熨帖,只是不好意思:“到底是偏了母亲的!” 702.第702章 闹事 姬夫人就笑着叹气:“你啊,对着娘还这么客气!” 说着,就又想起了什么,道:“晶晶这孩子就是奇怪,今天在你们会所里,态度很不好,很失礼!你说,那件事还真是她做的啊?” 因为是自小一起看着长大的,姬夫人还是很疼爱这位赵晶晶的。 姬阮玉神情淡淡:“她怎么想的,儿子不清楚,只是这事是她做下的,儿子已经警告过她了,如果她以后还要做这害人的事,那就绝不会像这回一样轻饶!” 说着,他清隽的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姬夫人却笑:“你这孩子,晶晶有父有母,哪个要你来管教,就是她真的做得出格了,也让她家里人说说她就是了!” 姬阮玉垂了眼眸,施了一礼,出去。 他虽然与赵晶晶关系好,但是如果对方胆敢再做出类似的事,那他一定会给她留下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瑜伽会所的声音也越来越好,来做瑜伽和美容的越来越多,但因为美容是三天做一次的,所以人手还顾得过来。 还有精品屋,也发展的很顺利,生意兴隆。 韩府对禾府越过他们与找姬府做生意这点,并没有什么表示。 呆管事来见禾早,神色照旧。 禾老三与陈氏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对方会仗势欺人,但是看看对方的表现,也就慢慢放心了。 但是,在三月初,禾家即将启程的时候,精品屋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具体来说,就是有顾客上门,拿着在精品屋购买的一条金链子,说是假货。 这是一个很让人火大的事情。 那个顾客,是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面容奸猾,眼珠子四下乱转,一看就是一个无赖。 但是,他拿的那条金链子,精品屋却偏偏有记载。 禾早知道消息赶过去时,店门口已经聚满了围观的人。 而那无赖正在向众人展示:“……诸位都知道,这是用金子做成的链子,戴在身上是不怕痒的,也不怕起疙瘩的,而且,怎么搓,也不会将颜色搓下来!但是,这条链子,中间这一点,就是在地上划了两下,就有了黑印了!这分明是用铁做的!” 众人便看着,一边唏嘘出声。 禾早看了看左右,除了铺子的管事,不见呆管事或者是韩家的人出现。 既然她都知道消息出现在这里,却不见韩家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禾早思忖着,便走上前,越过众人,走到店门口,铺子的管事是她与呆管事一起指定的,有两个人,大掌柜倒是韩府的人,已经做过多年的掌柜了,很有经验,算是地头蛇了,而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做生意,不找一个土生土长,熟知京城世故的老人是不行的。 所以,大掌柜,便是韩府派来的高管事,二掌柜,却是从禾家出来的纪保全。 他年轻,又有见识,在古阳城锻炼了几年,这回进京,禾早便是特意让他留下来做管事的。 他的妻子儿子都在自家人手中,是能信任的。 看到她过来,一直冒着汗的高管事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二姑娘,你可算是来了!” 禾早淡淡看他一眼,点点头:“到底怎么回事?” 纪保全也忙过来,还未开口,先前那无赖就过来拉扯禾早的衣裳:“哎,你是管事的,那你来说说你家是不是卖假货……啊!” 无赖突然惨叫出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到那无赖单膝跪在地上,一只胳膊不自然地向后拐着,一看就是脱臼了。 再看,才发现这位年纪小小的姑娘身后,跟着一个铁面大汉,很雄伟很健壮,满脸凶相。 就是他一脚跨前,将那无赖的胳膊给脱臼了。 那无赖还要惨叫,他却地哼一声,冷冷道:“闭嘴!” 声音极其无情冷硬,那无赖是个识人的,见状果然不敢吭声了,只额头上却冒着汗,可见疼得不轻。 就连高管事与纪保全都很吃惊,不知道禾早身边何时添了这样一个人物。 禾早却暗叹虞志有先见之明。 两个人联系并不紧密,并且虞志对做生意并没有兴趣,倒是会偶尔问下阿澈的情况。 这汉子叫做铁木,是他特意送给禾早保护她安全的,按照他的原话就是:“阿澈既然让你来找我,就是想将你托付给我,我们地位悬殊,倒是不好一直联系,我别的帮不上你忙,最起码安全方面还是可以的,这铁木自小就跟着我,京城的人都认识,你带了他在身边,别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你!” 禾早也没有推辞,很干脆收了下里。 也就是前两天的事,铁木不爱说话,只是像一尊门神一样跟在禾早后面,有时候还会主动兼职当车夫。 禾早却不敢如此辱没他。又担忧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会产生不平,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放着。 铁木却解释他只在禾早待五年,五年后,他就会回到虞志身边,到时候虞志自然有奖励! 禾早这才释然。 五年,是据说她能压得住自己命运的那一年。 想必,虞志的意思是说,他也就护她到那个时候吧! 闲话休提,那无赖倒在地上后,有围观的人便不满了,出声抱怨道:“怎的可以随意伤人,不过是一个七品官之女,竟然如此嚣张跋扈!怪不得敢在京城做假货!” 众人都义愤填膺。 这是禾早穿越后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并不慌乱,朝刚才出声抱怨的人看了一眼,微微扬眉:“依着贵客的意思,因为我只是个七品官之女,所以名节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被一个无赖拉了手碰了肩膀,都是无关紧要的是吗?贵客是这个意思吧?” 刚才出声那人便一滞,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也沉默了下去。 刚才那无赖的举动他们都看在眼里,确实不规矩。 也不怪这位官家小姐生恼。 禾早便微微一笑:“我刚来,并不清楚事情经过,高掌柜,还麻烦你将事情为我说一遍,也让其他没听见的人也听一听!” 这样子竟像是在外面解决,竟是不准备进店铺里私了了,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703.第703章 见官 高掌柜看了禾早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似是也没想到禾早会这样解决。 但是,这份诧异一闪而过,他随即就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出这枚金链子当初确实有记录,是从精品屋卖出去的。 他没有说谎,所以目光很坦然。 禾早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淡淡地说:“将记载的册子拿来我看看!” 因为精品屋的货物走的是精品路线,尤其是金银首饰,成本高,而且,为了防止铺子内的伙计偷盗,所以,禾早之前就严格规定凡是进出精品屋的东西,都要记录在案。 纪保全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册子递过来。 禾早不由暗暗赞许,这个纪保全跟在她身边做事几年了,也摸清了她做事风格。 她翻到时间栏那里,找到了日期,又往下看到了名称,与卖的价格。 一条金链子,值二十两银子。又加上手工费二两,所以,是二十二两。 同后世的金银首饰一样,凡是禾氏精品屋出的首饰,都有自己独特的编号,由禾家的师傅将之标记在链子上不显眼的地方。 并且,这编号方式,也是根据后世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与数字编码。 所以,这时候的人是不会仿冒的,也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无赖拿的金链子,上面的编号是JJ123-y,意思就是说金首饰京城123编号,于师傅所做。123,是它被制造时的排序。 如果是银首饰,那么第一个大写字母就是Y。 当初,将这样的编号方式拿给呆管事看,后者看向禾早的目光就充满了震惊。 禾早看完册子,便看向无赖:“可否将你的链子拿给我一观?” 那无赖反射性地将东西往怀里一捂:“给了你,你一定是要销毁证据!” 周围也有人起哄。 禾早却好脾气地笑:“你放心,众目睽睽下,我没有本事能做出那偷梁换柱之事,倒是贵客,你不将链子给我,我如何能鉴定链子真假?我是精品屋的主事人!” 她这样一说,那无赖便狐疑起来。 仍是刚才那个出头的人叫嚷道:“这位兄弟莫怕,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料想这位官家小姐不会坑害于你!” “哼,都敢做出假货了,还不敢坑人!”这是另外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禾早没有理会,只看着那无赖。 无赖想了想,犹犹豫豫将链子递了过来。 禾早接过来,那无赖就猛地向前,又在铁木的瞪视下向后缩了缩。 禾早没有理会众人,低头细细看了下链子,这些链子的花样都是她设计的,所以说,她是最熟悉这些链子的人。 也因此,她可以肯定,这金链子已经被人偷梁换柱过了。 再巧妙的技艺,也会留下破绽。 禾早就看出在刻有编号的下面,有重新镶嵌的痕迹,而且,除了这编号所属的上半部分,其余的都是被人接上去的。 却是用的铁链子,上面沾了金粉。 也怪不得在地上轻轻一划,就露出了黑印。 她看着看着,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意,声音清脆:“倒是好精巧的手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不说真假,只顾看自家匠人的手艺干嘛! 仍是刚才那出头的人,便问道:“禾二姑娘,你承认这是假货不承认?” 禾早微微抬头,脸上含着笑:“这的确是假货!” 竟是轻易承认了。 众人一下子哗然。 但随即,禾早清澈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但是,这却不是我家做的假货,我们卖出去的是真货,上面带了编号的是我们的,下面却被人用巧妙的焊接技术给偷梁换柱了,上面的是纯金,下面的,却是铁链子上镶了金粉!” 众人都皱眉。 那无赖只顾耍无赖:“我不管,反正是你家卖假货,假一赔十,你们要赔我银子,否则我告官去!” “好,我也正有此意!”禾早的笑脸疏忽一变:“来人,将这个胆大妄为,敢诬陷我们精品屋的无赖抓了,即刻送到应天府,高掌柜,还劳烦你代替我和韩府去击鼓鸣冤!” 情势转变之快,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高掌柜也瞠目解释,一时没反应过来。 禾早看着他,神情淡淡的:“你去后,就将我的话原本禀告应天府大人,这铁不如金软,却能做成这般精细,又能雕刻上各式各样花卉的手艺,很不常见!就是我们禾家,也做不出来!这一定是京城负责兵库的匠人做出来的!若应天府大人有心办案,尽管去提人就是,我们韩府与禾家的冤情,也必定会水落石出!” 兵库? 竟然能牵扯到兵库的人? 众人听了,都成了呆头鹅。 还有几个聪明的,偷偷地转身跑了,这种事,他们小民还是不要沾身的好! 高掌柜还在惊愕,纪保全已经又是震惊又是佩服,大声应了声是,招呼着伙计将无赖给捆起来,就要送往应天府。 高掌柜这才反应过来,忙忙叫住禾早:“二姑娘,这,这怕是不妥吧……” 禾早一双明若星辰的眸子,淡淡看着他:“为何不妥?” 高掌柜嘴里发苦,在禾早的气势下,到嘴边的话竟然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禾早扭头看向围观的人,此时他们反映了过来,都在小声议论着。 禾早清了嗓子,提高嗓音:“诸位,我乃是精品屋的东家之一,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凡是禾源精品屋出品,必定没有假货!此次遭人陷害,想必应天府大人自会给我们精品屋一个公道,等判决下来,还请诸位前去一观!有误会的,还请诸位帮我们精品屋正名,小女子在这里多谢了!” 说着,就蹲身服了一礼。 态度极为恭敬诚挚。 很多人不知不觉,也忙还了一礼。 禾早微微一笑:“发生这种事,也是我们精品屋威信不足,让人欺上门来,此为精品屋之错,从今天起,连续七天,精品屋商品一律实行六折销售,算是对诸位贵客的补偿!七天后,价钱恢复!另,有怀疑自己之前购买精品屋首饰真假的客人,可以带物品前来,鉴定真假!所有鉴定都为公开,任何人可以观看!” 704.第704章 没有想到她只是寥寥数句,就将一场大祸消于弭形,一辆马车静静停在角落里,车里的主人注视着这边,然后轻叹一声:“到底是禾家人,了不起!看来,韩家这番行动是失败了啊,也不知道韩兰朔知道后,会不会鼻子都气歪了!” 车夫安静地坐在外面,眼观鼻子鼻观心,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而这人,恰恰就是禾早怀疑的那个面目儒雅,眉心有痣的年轻男子。 他此时像是对精品屋的一幕不再感兴趣一样。挥挥手,淡淡道:“走吧。这热闹我们不看了!” 禾早这边,已经有很多感兴趣的人进了门铺,也有人跟着忙回家将自家在精品屋买的金银首饰拿来,请人家帮着鉴定真假。 而禾早,已经进了店铺里边,高掌柜单独屋子,将门关上,她淡淡注视着高掌柜和纪保全。 两个人这才发现她神情虽淡淡,但眼眸中却似有火燃烧。 她一定生气了! 高掌柜原本并不将禾早看在眼里。所以才会一直有些敷衍的意思。但是刚才将禾早的表现看在眼里,他这才明白当初来到这里后为什么呆管事会郑重的嘱咐他,一定不要在禾早面前耍小聪明! 他当时并不以为然,但现在看来,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竟然真的很不一般。 他就看了下纪保全,脸上已经带了笑:“此次多亏了二姑娘反应迅速,将这场灾祸消去,这下小的就放心了。咱们精品屋以后何愁不发扬光大!小的也与有荣焉啊!” 禾早轻叹一声。看着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掌柜谄媚着。 纪保全却深知禾早的性情,见她这般,心里已经咯噔一下,扑通就跪在地上:“二姑娘,是小的办事不利,请二姑娘责罚!” 高掌柜微微皱眉看着他,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在给自己挖坑跳! 禾早扫了纪保全一眼,淡淡的:“你办事不利,念你初犯,我便抹了你这个掌柜的位置,回府后再好好学一学!出师了再来!” 纪保全有些惊愕,似是没有想到禾早会惩罚得这样重!但是,他只是愣了愣,就忙点头:“小的明白!小的知错!” 高掌柜很愣神。 禾早看向他,笑咪咪的:“高掌柜,你是韩家的人,我自然不能随意处罚,今天这店里不用你管了,烦你回去,将此事告诉你家大人看他如何处置,可好?” 高掌柜终于反应过来,抬头,就对上了禾早那冷若冰霜的眼睛,她嘴角含笑,但眼眸几乎要将人给冻住! 他下意识的心里一颤,跟着跪下:“二姑娘,我!” 声音颤巍巍的。 禾早就轻声:“高掌柜不必跪我!我说了,你的主子不是我,劳烦你回去请示你的主子!” 说完,她就抬步出去,不再看两个人一眼! 屋里高掌柜迷瞪瞪地看着纪保全。 后者站起身,面目表情。也转身跟着出去。 高掌柜跪在那里,咬着牙,然后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哼,大人那里我自会禀告!看你禾家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禾早来到铺子外面,客人如水,她微微一笑。 身后传来纪保全的声音:“二姑娘!” 禾早看了他一眼:“上车,我与你谈谈!” 等上了车子后,禾早便仰脸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纪保全嗫嚅着:“二姑娘,我” 禾早淡淡的看向他:“你最近有没有多注意高掌柜的动向!” 纪保全便点头:“小的注意了,但是高掌柜除了不是很管事,对账房这一块管的很严。其他的也没什么!” 禾早微一思忖,又问道:“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他?” 纪保全一迟疑,就轻声:“是,前天和大前天他都有出去!” 看来,这个阴谋已经很久了。 她真是个沙傻子,竟然在事情出来后才知道! 她不吭声。 纪保全想了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二姑娘你是说今天这事和高掌柜有关?” 禾早脸上闪过一抹冷意:“这分明是韩家所为!”” 纪保全十分惊讶:“为什么!” 禾早冷笑:“因为瑜伽会所!韩家一直不吭声,这是反击了!” 纪保全很担忧:“这事该怎么办,二姑娘,韩家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禾早没有说话,微微闭上眼睛。 只是手指头在膝盖上轻敲。这是她跟着阿澈学的新习惯! 纪保全见状,便不敢再吭声。 她没有在店铺多待,带了纪保全回去,却将铁木留下来,他身份在那里,没有人会不开眼得罪他! 回去后,禾老三与陈氏迎过来。一脸焦急。 禾早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四保认真地说:“这事不简单,你怎么看的?” 禾早对上他的目光,便明白他也猜出了幕后人。 她轻声:“我们进去说。” 这回她没有瞒着禾老三他们,而是原原本本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禾家人都非常惊讶。 陈氏就先说:“我就说韩家不能惹,你看看你非得要找别的贵人,你看看现在,咋办!” 她又急又气又难过:“惹恼了韩家,咱们家可是要大祸临头了!” 她的语气很不好。 禾早就看向她,目光淡淡的。 她并没说什么,但是,无端就让人感到一股威严! 陈氏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禾老三严肃地看向禾早。 禾早微微点头:“爹,你放心,这是我会解决,没有大事!” 她说的轻松。 但其他人没有一个人这样认为。 禾老三愁眉苦脸:“早儿,爹知道你能干只是这事却不好办啊!你准备弄?要不要咱家里人帮忙?” 禾早摇头:“此事自有姬府出面,我已经派人过去将事情经过说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主动将之解决!” 她意味深长看着禾老三:“如今我们与姬家已经连为一体,姬府与韩府自成平衡。我们家在中间游离,才会处于不败之地!” 禾老三隐约明白了什么。 等到第三天,他们就知道了应天府的审判结果。精品屋的货物经鉴定,不存在假货。无赖只是想讹诈银子,便将其打二十大棍。赔偿精品屋一百两银子! 705.第705章 赵晶晶生病 只是一个无赖流氓而已,那二十两银子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他又岂能拿出一百两银子来。 因此,禾家也没指望要那一百两赔偿金。 他们只希望官府能够洗清他们店铺的冤屈而已。 但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个无赖在出狱后的次日,就被人发现死在了乱坟岗里。 禾早听说后,眉头便是一皱。 这是典型的杀人灭口,但是她以为韩兰硕至少没有那么愚蠢,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候动手,至少还有个缓冲的时间…… 没想到! 不对,这是栽赃陷害! 在那个无赖刚刚得罪了精品屋后,就被人杀害,那么,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向精品屋的几家股东,韩家,刘家,禾家! 但是,又因为韩府是勋贵之家,平民老百姓并不敢随意议论,而刘府这一段时间又在忙碌着进献药单之事,与此无关,那么,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再次转向了禾家。 禾早紧紧握住了双拳。 她以为,在姬阮玉的干涉下,韩府,或者说是韩兰硕不会再动手,没想到对方还是不死心! 她立刻匆匆出去。 迎面碰上得到消息赶来的刘玉泉,他与禾早一样,认为只要姬家出手这件事就会悄无声息过去。韩府也不会再将禾家当做对手。 但是,谁都想不到这样的结果。 他们刘家之前承受皇恩,将自家特制的药丸进献,所以,一直在家里忙碌。 前几天听说精品屋的事后,刘玉泉找了禾早,听她说了便觉得没事,暂时没有管,这回,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他眯着眼睛:“韩兰硕难道是疯了吗,执意要与你家过不去,这铺子可是我们三家的生意,一个搞垮了,是我们三家的损失!” 他很是气愤。 本来就是如此,精品屋的主意全是禾早出的,但却平白献出了干股给他们两家,韩家有沾了禾家那么多的光,却仍不知足,在双方还是合作关系的时候,就要出手对付对方! 这韩家,可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禾早暗暗思忖,又缓缓摇头:“这事,也不一定是韩家所为!” 刘玉泉看着她:“你糊涂了,这事,我敢打包票,一定是韩兰硕出于报复所为!” 禾早摇头:“韩兰硕蠢,但是韩大人却不蠢,先前那事一定惊动了他,有他出手,韩兰硕必定不敢报复!他就是要报复,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 刘玉泉觉得她说得有理,便也跟着点头。 禾早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难道这件事与韩家无关,而是其他人所为?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的猜测到了晚上就得到了证实,一得到消息,韩琦就让人下去调查一番,然后让呆管事来将调查的结果说了一遍。 调查来去,竟然又落在了赵家的那位二姑娘身上,赵晶晶! 禾早就咬紧了牙根! 这一个个都觉得她好欺负是不是! 在他们要离开京城的时候,搞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来。 呆管事像是不好意思见禾早,将事情说完,就低头要告辞, 他的心情禾早能够了解,先前那无赖闹事,已经确定是韩兰硕的指使,指使他有国公府包庇,所以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呆管事就是再不自在,也觉得愧对禾早。 而其实,禾早认为,先前那事,其中不光有韩兰硕在捣鬼,韩家其他人也一定插手了,很可能就包括一向高风亮节的韩琦! 禾早也没有挽留呆管事,两个人利益不同,自然也不可能真心相待。 她想了想,便让人往姬阮玉那里送了一封口信。 姬阮玉迅速行动起来,没等几天,她就听说赵家二姑娘因为身体不适,在家闭门谢客! 禾早微微掘唇。 而姬阮玉也传来消息,让她不用着急,这只是个开始。 虞志也给她送来消息,让她稍待。 禾早顿时很吃惊,自从来到京城后,虞志对她一直都淡淡的,保持着距离,没想到在她有难的时候,他会主动站起来。怪不得,阿澈会说他很值得信任!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阿澈去信任! 像韩兰硕那样的…… 禾早不由皱皱鼻子。 没过几天,她就听说赵家二姑娘因为病情没有好转,赵府天天有客上门,吵闹不休,影响其休养,家里便将之送到了乡下庄子上,有专人服侍,环境也好,想必对静养很有好处。 这在知情人眼中,就是赵家二姑娘犯了错,被家里人撵到乡下庄子上了。 禾早这才趁心,微微一笑,开始准备路上的行囊。 此时,他们已经要离开了。 禾老三当初向上司请了三个月的事假,如今回去就要销假,可不敢再耽搁下去。 而瑜伽会所与精品屋的生意都恢复了正常,姬阮玉与呆管事都向她表示过,会好好经营这里。 高掌柜回去后,被韩琦打了板子,此时正在家里休养呢,韩府就让呆管事直接过来,做大掌柜!呆管事与禾早合作已久,让他来管,也算是韩家的一种示好手段了。 禾早又安排了一个二掌柜,但是也让纪保全留了下来,平日就在铺子里待着帮忙,其实,暗地里却嘱咐他利用这一年半载时间好好的学,以后自会有他享不尽的好处! 纪保全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很是激动,又暗下决心,绝不会再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 刘家先不离开,他们有要事。 韩府也不离开。 所以,这回,禾家是独自上路。 还好,有来时的经验,一家子又在一起,想必不会有大问题。 禾早将橘红留了下来。橘红在瑜伽会所当先生也有了点经验,禾早让她每天坚持不懈,按照自己所教的去学,等个一年过去,一定会有大变化。 而清欢,她对她另有安排。 因为将她的去处说的很清楚,所以,清欢也没有不自在什么的,时间太短,禾早不可能将所有的瑜伽动作都教全,将所有的美容方法都教会。 清欢就相当于是她收的弟子,回去后,她要悉心培养对方,让对方成为瑜伽会所的顶梁柱。 这倒不是她厚此薄彼,而是现在的瑜伽会所,实在是需要一个专业人才,一鸣惊人! 清欢与橘红相比,前者的身体柔软度更好一些,学的动作也更快些。 所以,禾早选定了清欢。 706.第706章 赵晶晶生病 只是一个无赖流氓而已,那二十两银子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他又岂能拿出一百两银子来。 因此,禾家也没指望要那一百两赔偿金。 他们只希望官府能够洗清他们店铺的冤屈而已。 但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个无赖在出狱后的次日,就被人发现死在了乱坟岗里。 禾早听说后,眉头便是一皱。 这是典型的杀人灭口,但是她以为韩兰硕至少没有那么愚蠢,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候动手,至少还有个缓冲的时间…… 没想到! 不对,这是栽赃陷害! 在那个无赖刚刚得罪了精品屋后,就被人杀害,那么,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向精品屋的几家股东,韩家,刘家,禾家! 但是,又因为韩府是勋贵之家,平民老百姓并不敢随意议论,而刘府这一段时间又在忙碌着进献药单之事,与此无关,那么,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再次转向了禾家。 禾早紧紧握住了双拳。 她以为,在姬阮玉的干涉下,韩府,或者说是韩兰硕不会再动手,没想到对方还是不死心! 她立刻匆匆出去。 迎面碰上得到消息赶来的刘玉泉,他与禾早一样,认为只要姬家出手这件事就会悄无声息过去。韩府也不会再将禾家当做对手。 但是,谁都想不到这样的结果。 他们刘家之前承受皇恩,将自家特制的药丸进献,所以,一直在家里忙碌。 前几天听说精品屋的事后,刘玉泉找了禾早,听她说了便觉得没事,暂时没有管,这回,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他眯着眼睛:“韩兰硕难道是疯了吗,执意要与你家过不去,这铺子可是我们三家的生意,一个搞垮了,是我们三家的损失!” 他很是气愤。 本来就是如此,精品屋的主意全是禾早出的,但却平白献出了干股给他们两家,韩家有沾了禾家那么多的光,却仍不知足,在双方还是合作关系的时候,就要出手对付对方! 这韩家,可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禾早暗暗思忖,又缓缓摇头:“这事,也不一定是韩家所为!” 刘玉泉看着她:“你糊涂了,这事,我敢打包票,一定是韩兰硕出于报复所为!” 禾早摇头:“韩兰硕蠢,但是韩大人却不蠢,先前那事一定惊动了他,有他出手,韩兰硕必定不敢报复!他就是要报复,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 刘玉泉觉得她说得有理,便也跟着点头。 禾早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难道这件事与韩家无关,而是其他人所为?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的猜测到了晚上就得到了证实,一得到消息,韩琦就让人下去调查一番,然后让呆管事来将调查的结果说了一遍。 调查来去,竟然又落在了赵家的那位二姑娘身上,赵晶晶! 禾早就咬紧了牙根! 这一个个都觉得她好欺负是不是! 在他们要离开京城的时候,搞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来。 呆管事像是不好意思见禾早,将事情说完,就低头要告辞, 他的心情禾早能够了解,先前那无赖闹事,已经确定是韩兰硕的指使,指使他有国公府包庇,所以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呆管事就是再不自在,也觉得愧对禾早。 而其实,禾早认为,先前那事,其中不光有韩兰硕在捣鬼,韩家其他人也一定插手了,很可能就包括一向高风亮节的韩琦! 禾早也没有挽留呆管事,两个人利益不同,自然也不可能真心相待。 她想了想,便让人往姬阮玉那里送了一封口信。 姬阮玉迅速行动起来,没等几天,她就听说赵家二姑娘因为身体不适,在家闭门谢客! 禾早微微掘唇。 而姬阮玉也传来消息,让她不用着急,这只是个开始。 虞志也给她送来消息,让她稍待。 禾早顿时很吃惊,自从来到京城后,虞志对她一直都淡淡的,保持着距离,没想到在她有难的时候,他会主动站起来。怪不得,阿澈会说他很值得信任!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阿澈去信任! 像韩兰硕那样的…… 禾早不由皱皱鼻子。 没过几天,她就听说赵家二姑娘因为病情没有好转,赵府天天有客上门,吵闹不休,影响其休养,家里便将之送到了乡下庄子上,有专人服侍,环境也好,想必对静养很有好处。 这在知情人眼中,就是赵家二姑娘犯了错,被家里人撵到乡下庄子上了。 禾早这才趁心,微微一笑,开始准备路上的行囊。 此时,他们已经要离开了。 禾老三当初向上司请了三个月的事假,如今回去就要销假,可不敢再耽搁下去。 而瑜伽会所与精品屋的生意都恢复了正常,姬阮玉与呆管事都向她表示过,会好好经营这里。 高掌柜回去后,被韩琦打了板子,此时正在家里休养呢,韩府就让呆管事直接过来,做大掌柜!呆管事与禾早合作已久,让他来管,也算是韩家的一种示好手段了。 禾早又安排了一个二掌柜,但是也让纪保全留了下来,平日就在铺子里待着帮忙,其实,暗地里却嘱咐他利用这一年半载时间好好的学,以后自会有他享不尽的好处! 纪保全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很是激动,又暗下决心,绝不会再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 刘家先不离开,他们有要事。 韩府也不离开。 所以,这回,禾家是独自上路。 还好,有来时的经验,一家子又在一起,想必不会有大问题。 禾早将橘红留了下来。橘红在瑜伽会所当先生也有了点经验,禾早让她每天坚持不懈,按照自己所教的去学,等个一年过去,一定会有大变化。 而清欢,她对她另有安排。 因为将她的去处说的很清楚,所以,清欢也没有不自在什么的,时间太短,禾早不可能将所有的瑜伽动作都教全,将所有的美容方法都教会。 清欢就相当于是她收的弟子,回去后,她要悉心培养对方,让对方成为瑜伽会所的顶梁柱。 这倒不是她厚此薄彼,而是现在的瑜伽会所,实在是需要一个专业人才,一鸣惊人! 清欢与橘红相比,前者的身体柔软度更好一些,学的动作也更快些。 所以,禾早选定了清欢。 707.第707章 二宝病危 等到了老宅,众人才发现老宅的气氛不同以往。 一派低迷,就是最爱聒噪,喜欢说酸话的马氏,看到了三房,也不做一声。 禾早心里奇怪,等再看两眼,才发现家里有客人。 是黄大夫,他刚从一边的厢房出来,看到三房一家子,有些沉重的脸上,就闪过一抹笑意,走上前来:“原来是大人回来了!” 禾老三在自家村里,仍然不喜欢别人称他大人,因此,忙摆手笑:“黄大夫,当初我家承了你多大的情,还与以前一样称呼我就行!” 这句话也是两个人每次见面,必要说的一句,黄大夫就淡淡一笑,不再吭声。 禾早便问道:“黄大夫,这家里是……” 还没有问出来,禾老爷子就咳嗽着从厢房里跟出来,看着禾老三一家,脸上露出惊喜。马氏也跟着出来,拍了大腿哭诉:“老三啊,你咋才回来!二宝他……二宝他得大病了啊……” 三房人都大吃一惊。 禾早的第一个直觉,是二宝在装病。 但是,等进到厢房,闻着屋中那股透不过气来的腐朽味道,又看了刘氏那仿若是苍老了数十年的面容,禾秋儿禾冬儿那木愣愣的神情,禾老二那颓废的神情,还有那躺在床上,一直在咳嗽,几乎将心肺全部都咳出来的——二宝! 禾早意识到,这不是在装病! 二宝是真的病了。 禾老三也非常吃惊,忙抬脚上前。 陈氏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将四宝七宝给拦住,目光中有些犹疑。 禾早便暗暗冷笑,她跨过陈氏,也走上前去。 陈氏这样做,无非是怕二宝得的是痨病,会传染人。 但是,不管是黄大夫,禾家二老,还是刘氏他们,都没有人做预防措施,可见,这病是不怕过人的。 等到了跟前,禾早心中更是吃了一惊。 站得远了看不到,等站得近了,她这才发现二宝脸色铁青中透着一股灰黑,二宝整个人也瘦得像是干柴一样,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而他吐在被子和衣领上的,都是血。 竟然吐血了! 还这样严重! 禾老三双手颤抖着,哑着嗓子:“这是……咋的了……” 禾老二的眼珠子动了动,然后像是没听到一样,垂下头去,一脸灰败。 禾早瞟了禾老二一眼,这才发现,这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将以往那个养尊处优的秀才老爷给折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鬓花白,黑瘦,皱纹丛生的普通汉子。 没有了秀才的光环,禾老二与村里任何一个庄稼汉都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是,他太瘦弱了些。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进来,都是低低的呜咽声。 禾老三扭头,将黄大夫拉住,细细打听二宝的病情。 他们只不过是离开三个月,二宝咋会病成这个样子。 黄大夫低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禾早几个互看一眼,也跟出去听着。 越听,他们心里就越惊,最后只剩下一抹叹息。 二宝得的当然不是痨病,在年前,他去县城的路上,被一个富家少爷骑马撞伤,当时,他去县城是为了找禾三房要点银子,这是禾老二与刘氏的要求,他不敢不遵从,但是,被撞了后,被相熟的人帮忙送到了家里。 禾家二老与禾老二他们都怕花钱,就希望二宝能自己挺过去。 其实,当时二宝看着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时不时咳嗽一下,并说自己的胸口有些闷,但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过年后,禾老二就带着一家去县城打秋风去了,只是,禾夏儿义正言辞拒绝了他们,将话说得很决绝,最后,却又给了二十两银子,说十两是让他们过年,十两让给一直咳嗽的二宝看病。 禾老二还是没当回事,只是小咳嗽,没几天就好了,现在家里不会挣钱了,何必去浪费银子呢,还不如让他去喝几杯呢。 所以,他就拉着二宝去喝酒赴宴了、 等到从宴席上回来,二宝的咳嗽似乎更加重了。 一直到一个月前,他轰然倒在地上,一病不起。 一开始只是咳嗽,后来就发展到咳血了,因为是冬天,众人也从没想起去查看四宝的胸口,这回等到他病倒后去看,才发现他胸膛上有着黑深的提蹄印。 这分明还是上回被撞的原因,一家子这才慌了,忙去请了黄大夫来。 黄大夫看那蹄伤,已经伤及五脏六腑了。他没有更好的法子,所以,只是开一些疗养的方子慢慢养着,看是不是有奇迹出现。又摇头:“要是一开始撞伤的时候,就请人看看,也不至于此啊!” 禾老三一听这话,心就凉了一半:“大夫的意思是,没治了?” 黄大夫看了他一眼,踌躇着:“我医术本不精,或许大人请上一位知名大夫,或许可以一试!” 这话中的意思,希望明显十分渺小。 禾老三的目光却坚定起来:“只要有一丝希望,那就治!” 他看向禾早:“早儿,你认人多,你跟爹去城里,将县城的大夫们请来,不行再去府城请大夫,还不行再去京城请大夫,京城那么大,那样富贵,我就不相信没有一个大夫能治好你二哥的病!” 禾早点点头,却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纵然这天下总有一个人能治好二宝,但是,时间呢,二宝就是延误了最宝贵的治疗时间,才会拖成这样子! 从京城到这里,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二宝能支持那么长时间吗? 禾老爷子突然从厢房里冲出来,冲着禾老三就要跪下去,嘴里啊啊啊的连带比划,似是要恳求要似是感激。 禾老三心里一酸,忙忙扶起禾老爷子,哽咽道:“爹,你这是干啥哩,二宝是我侄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有事!我这就去找人!” 四宝也站出来:“我也去!” 三个人一起,总要能争取一点时间的。 这里陈氏也叹气:“你们也该早点找个人给我们派个信,我们从京城回来,就直接带好大夫来!” “去了去了,只是,刚去了半个月,怕是要错过了!”马氏也说了一句公道话,脸上全是物伤其类的悲伤。 708.第708章 再次赴京 说完,她就又催促连翘:“快把你大哥叫回来,他死哪里去了,真是的,家里发生这样大的事,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陈氏他们都沉默下去。 禾老三与禾早几个坐上车子就出发了。 县城的几名好大夫,尤其是和春堂的大夫,禾老三亲自去请,等到请了人去,几个人才又去府城,此时,也顾不上天黑不黑的了。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禾早所不明白的是,既然知道二宝的病情已经耽搁不下去了,为什么老宅不去找和春堂的大夫,众所周知,曾经的和春堂,也就是如今的杏林大家,有着一个县中最好的大夫,他们家的成药也是最好的,否则也不会进献给圣上。 他们到府城的时候,城门都已经关上了。 禾家在府城还没有那样大的影响力,因此便在城外忐忑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将府城的所有好大夫都请去了卢家村。 禾老三还是不放心,执意要去京城一趟。 事关自家子侄,他实在不放心。 禾早看看一旁的四宝,后者低垂着眉眼,心事重重的样子。 而禾老三,却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此时劝的多了,只会让人增加厌烦,也听不进去。 因此禾早只说了一句话:“爹,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去了京城,家里这一摊子事谁管,我爷奶那样子,能管的了吗?” 禾老三一下子就顿住了。 “李哥哥是跟咱们一起回来的,直到府城才分开,这回,还是让他带着我去京城,我去求那些贵人,派好大夫来!”禾早将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我四哥还要准备乡试,就让他在家里帮忙吧!” 禾老三想了想,便有些为难:“你李家哥哥那里,一直麻烦人家……” 禾早打断他的话:“爹,如今是人命关天的事,就只能麻烦他了!以后咱们给补偿就是!” 日后是一家子,用起自家人来,那自然是毫无负担。 四宝却摇头:“不行,我不同意!现在时刻危急,我哪怕再推迟一年考试也行,这回,我和早儿一起去京城!” 禾早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禾老三低头沉思了好半天,才最终下定决心:“中,那你们兄妹俩跟着你们姐夫一起去!” 他已经将所谓的李家哥哥自动换成姐夫了。 刚在古阳城的时候,禾早就去家里拿了几千两银子,也不用回去,就干脆与四宝直接去找了李宏缀。 后者还没好生睡上一觉呢,一听说,半句含糊都没有,马上就又收拾了下,准备出发。 禾老三忐忑不安地回去。 因为是要赶急路,禾早一个女娃如果单独坐车的话太浪费时间,她干脆女扮男装,也跟着骑驴,一路轻车简行。 驴的速度是怎么也赶不上马的,但是,如今朝廷对马匹的管制很严,所以,即使心有不甘,禾早他们还是没有办法去弄一匹马去! 天气也暖和,官道也好走,只走了七八天时间,就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 几个人心里便都微微放松了些。 这天,他们到了一个大镇。时间刚刚傍晚。 一路上风仆尘尘,都没有好生洗漱,尤其禾早是个女儿家,压根没有受过这番苦,也亏得她一路上没有叫苦叫累。 四宝也算是文质书生,从驴上下来,只觉得大腿根一阵酸麻。 他看了禾早一眼,原本圆润粉嫩的小人儿也憔悴了很多,皱着眉头,正一瘸一拐地往旅店里走去。 他心一软,其实这一次,有两个兄长在,禾早并不需要去京城的,但是,京城的很多人脉都是她开辟出来的,他们都害怕如果没有禾早,那些贵人们会不会把他们的请求放在眼里。 四宝上前搀扶住了禾早,后者看他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 几个人都没有看见,在他们经过旅店大厅的时候,从一楼一间客寨里出来的男子看了他们一眼。 晚上,几个人都只拼命喝水,并不怎么吃饭,然后好好洗了个澡。 李宏缀出去打听明早什么时候开城门,不准备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回来后,脸上却带着一抹奇怪的神色,似喜又似很迷茫。 他进来说:“真是奇怪,也是天大的好事,我刚才遇到几个从南往北的大商户,他们向我打听去京城的路怎么走,我就说了一遍,然后他们就邀请咱们同行,我就解释说咱们家里有病人,要赶紧赶往京城,路上不能多耽搁!然后又叹了一声说咱们骑的驴一点都快不了,那为首的商户竟然如此豪放,当即就要送我三匹马!” 禾早与四宝都十分惊讶,没有想到竟是这样天大的好事降临。 禾早想的更多一些:“他们会这般好心?” “我看向是个侠商,同我父亲一样的性情,很好相处,口音也是南边的,说得快些我就听不清了!我刚去看了那几匹马,好家伙,马棚里有二三十匹马,十几辆重车,想必是运货送往京城的!马都是好马,我就做主要了,也付了钱,咱们明天就能骑马去了!” 四宝很惊喜,继而笑道:“姐夫你别是受骗了,人家就是想要贩马的!” 李宏缀就笑:“你也小看我了,我看他们一行人,富得流油,哪里会将几匹马的马钱看在眼里!此举却是诚心诚意帮助我们!” 禾早也点头:“如今马匹在市面上有钱难求,他们既然是大走商,自然不嫌马多的,只嫌马少!” “对!”李宏缀笑:“就是这个理儿!有了这三匹马,咱们能再俭省两三天时间!”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又去看了吗三匹马,确定这送马的人不是骗子后,就放心都回去睡觉。 禾早是四宝是亲兄妹,她又女扮男装,因此没那么多忌讳,兄妹俩住一间。 李宏缀住一间。 次日,城门一开,三个人就火速向北奔了。 路上,还有同行的几匹马,禾早他们都没有注意,因为这几个骑马的人,一看那气势,就像是上过战场的士兵,杀气腾腾的,一转眼,就将禾早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骑马与骑驴还是有区别的,禾早他们适应了一段时间,才加快了速度。 四天后,三个人站在了京城城外! 709.第709章 痨病? 禾早看看四宝与李宏缀,微微一笑:“我们进去吧!“ 他此时最担心的,不是找不到好大夫,而是怕家里二宝支不到这个时候,而家里人连送信都送不到。 这回与上次来京城的心情截然不同,几个人悄无声息进了京城,料必定要在京城徘徊两日,所以,几个人分开行动,李宏缀去了旅店订房间,他们上次来京城都购有产业,但因为这回有要紧的事,没有必要回去大宅子居住,这样又会惊动很多人。 但实际上,几个人说好要悄无声息的,可在他们进京后,所有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 当禾早去向姬阮玉求救的时候,后者就微微惊讶,笑:“我倒时听说你来京城了,却不知为的何事!竟是要找有名的大夫!“ 他看向禾早的目光微微有些奇异,禾早正焦急着,也没有发现不对。 她语气十分诚恳:“还请公子助我,我甘愿欠下一个人情,来日必报!“ 姬阮玉的目光更奇怪了。 禾早不解。 姬阮玉轻叹一声:“说实话,我也想让你欠一个人情,将来必定有许多想不到的好处!但是,“ 他顿了顿。 禾早终于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那抹欲言又止。 后者没有让他久等:“你来的前三天,已经有人将京城有名治疗外伤的大夫们都请去了,出价极高!而且,身份也贵重,就是宫里的御医也请出来了几个,就是我出手,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所以,你这个人情我还不让你欠着呢!“ 他一摊双手,很是无奈。 禾早咬紧了双唇,心里下意识就咯噔一下,但是当听到他后面那些话后,他就莫名想到了当初遇到的那伙从南边而来的客商。 难道,这次也是他们有意相帮? 但是,很奇怪啊,他们从何处认南边的人呢? 姬阮玉明确表示帮不了忙,禾早也不好一直纠缠,思考再三,便有礼貌的告辞了。再离开前,后者轻生提醒了一句:“或许,二姑娘,你不必要在外面奔波寻找大夫,只要回去安心等待即可!“ 前几天,他知道消息后还很奇怪,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些人找大夫,就是为了禾家,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还有多少底牌没有露出来。 他这样的想法,禾早当然想不到,她急匆匆出了门,与同样从韩府出来的四宝汇合。 兄妹俩互看一眼,便明白对方如自己一样,经历了同样的事, 原本,禾早还要去虞府,但是现在也没必要去了。 两个人就干脆去了租赁的旅店听消息。 一到门口,李宏缀就迎了出来,欲言又止。 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刚不久,就有人上门,正是那日见过的客商。为首的那位,很豪爽,有善谈。 李宏缀很奇怪,明明自家有急事,怎么这些运货的客商比他们还要快。 那客商就轻描淡写,京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去。请禾早他们不要太焦急,直接回去就可,说不定路上还会碰见呢,这些大夫,已经被送往去卢家村的路上了。 说完这些话,那客商就告辞了。 李宏缀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底刚才禾早他们回来。 几个人一合计,认为着客商事要真心帮忙的,不然也没有人那么大手笔开玩笑,因此,他们也没必要在京城逗留下去,赶紧回去事正理。 连东西也不用拿,直接就可以上路。 但是,没想到岗出了旅店门,就遇到了几位很年轻,装扮却华丽异常的世家小姐们。 禾早以前都见过的。 那为首的却是薛御史家的千金,很刁蛮,去瑜伽会所的几次,都找过禾早的麻烦。 当时禾早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看自己不顺眼,后来看她与赵晶晶交好,就明白了什么。 这回,显然是她听说她来京,特意来为难的。 禾早眼底浮上一抹怒气,却被她很好的掩饰了。 她轻声嘱咐李宏缀与四宝:“你们先去将马牵出来,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出去!“ 四宝有些担忧,犹豫不决。 李宏缀轻声:“早儿做事有分寸,我们去外面等她!这外面都是世家小姐,我们不好出面的!“ 四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禾早看向几个人,微微一笑:“不知几位姑娘竟然会亲自迎接我来京,真实受宠若惊!“ 她姿态优美的施了一礼。 只是人太过憔悴,这样看着,倒是更明显了。 薛明珠就是吃的一笑:“禾家二姑娘,怎么一两个月不见,你比之前要憔悴多了,啧啧,看来还是京城的水土养人啊!“ 言外之意,禾早去了那偏僻乡下,就没了在京城的灵动气儿。 另外一个喜欢与薛明珠同流合污的女子掩嘴笑道:“现在的二姑娘,看起来,可真像是从乡下来的了!“ 其他人都笑起来。肆无忌惮的样子。 禾早轻轻叹气,施了一礼:“几位姑娘,我实在是有要紧事,不能陪伴诸位姑娘,还请恕罪!“ 其实,薛明珠她们当然也知道禾早是来京城找大夫的,来就是要故意捣乱的。 因此,听了禾早这话,非但不后退,还往前走了一步:“妹妹何至于这样焦急,我去你们会所了几次,做了几回美容,感觉皮肤变得不错了,但是那些人都是你的徒弟,你的技术肯定会比她们更高,我们来就是要请你,给我们几个也做做美容,顺带按摩下!“ 另外一个姑娘轻声笑:“我们来照顾你的生意来了,你可不许拒绝啊!“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禾早无法轻易拒绝。 禾早低垂下眉眼,脸上就带了一抹落寞。 薛明珠就甚是得意。 她自从知道好姐妹赵晶晶被送到乡下庄子上养伤后,就一直想找机会报复禾早,她出京后没有机会,但现在可是她自己找上门的。 “走吧,咱们去瑜伽会所!“她催促禾早。 后者一脸难色:“我当然也想为几位姑娘服务,但是,我此次来京是为我二堂哥找大夫的,他在家里一直咳嗽,都咳出了血,我看我二哥的病情实在是危急。薛姑娘,你看这——“ “咳?那不是痨病?“一个姑娘尖声说道。 其他人就忙往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得看着禾早。 710.第710章 暗暗帮助的人 禾早就十分难过,但神情却很郑重,认真地说:“我二哥得的一定不是痨病,他虽然咳血,但是并不是很严重!你们相信我!“ 她越是不承认,别人却越相二宝得的就是痨病,不知不觉,那些听到声音的人,都下意识地离禾早远了些。 薛明珠,也退的远远的。一脸惊恐的看着禾早,咬牙骂道:“你这个贱人,你是故意的,你肯定也染上女儿痨了,来京城就是故意要传染给我们的!“ “明珠,你还和她说话干嘛,肯定是会传染的,咱们快走,走的远远的!“ 有一人这样说,其他人就也跟着慌乱了,都急急往外走。 于是,等在街道口的李宏缀与四宝就看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无数人就像是身后有鬼追着一样,争先恐后往外跑着。 痨病,在这个时候是不治之症。 也怪不得众人恐慌。 正奇怪间,禾早已经神采飞扬跑过来,笑的跟什么似的:“走,咱们快出京吧,要是赶得及的话,还能碰上帮咱们的恩人呢!“ 几个人就不说话,都上马飞快出了京。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安静的停放着一辆马车,车夫戴着大斗笠,遮住了黑黝黝的脸庞,只是从斗笠中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犀利如狼,一看就像是沐浴血雨腥风的战士。 此时,?“ 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这位主子的性格。 车厢里的人,半晌后,才幽幽叹一口:“不用!如今京城形势不明,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才是最好!最安全!“ 那声音极其清澈,在这四月天中,就像是扑面春风,温暖和熙。 禾早一行人一直追了五天,才终于追到了哪些大夫,在一边护着马车的,却是七八个面目犀利的年轻人。 禾早看到他们,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低下头,听着李宏缀与四宝说着道谢的话。 几个人不置可否。 那些大夫们却非常着恼,这一路行来,他们的骨头几乎都被颠散了,但是这几个年轻人就跟土匪一样,压根不允许他们休息,就是晚上也急行军。 这会儿看到正主来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他们是被迫而来,不敢不听从上面贵人们的命令,但对七品官禾家,却不需要客气。 李宏缀几个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恐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不给二宝好好医治。 幸好,还有几天时间,这几天,一定要让他们改观才是。 叙述并没有停下来很久,很快,众人又开始启程。 可一行人行走与几个人截然不同。到了下午,他们走的远不如禾早几个单独走的路程。 倒是有一位姓苏的御医,据说十分擅长治疗外伤的,为人还算可以,看到李宏缀几个都焦急如焚的,便主动拿出一颗药丸:“这是我的独家秘制,对控制内伤有着独特的疗效,你们年轻,快马加鞭,迅速将这药丸送到,怕是会有点作用!“ 李宏缀大喜。 他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而且也骑马最好。四宝与禾早也有这些人照顾,安全上不会有问题,因此,他义不容辞,接了药丸就快马加鞭往南边赶。 四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声低喃:“希望能够赶得上!“ 禾早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眼底那深深的忧虑。 这一顿时间,他们既一顿饱一顿,只顾赶路。几个人都非常憔悴,四宝如她一样,唇开裂如血,面容也晒得黑呼呼的,整个人都瘦了很多。 众人沉默赶路。 禾早就追上了那几个话很少的侍卫模样的人,问那个领头的:“你们主子是南边的吗?“ 那领头的被成为金首领,很冷淡,至少对禾早他们很冷淡,禾早暗暗猜测,或许,他们很不愿意接这趟差事的。 听到禾早打探消息,对方只斜斜瞅了禾早一眼。没有吭声。 “不知道你家主子姓什么,说不得是我认识的呢?“ 禾早继续厚脸皮的问。 但是,对方很不合作。 没办法,禾早只得偃旗息鼓。 她泱泱回到四宝跟前,后者看她一眼,禾早摇头。 四宝左右看看,便低声:“你说会不会是阿澈——“ 禾早也想过这个可能,尤其是看到这些年轻人,都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就更加坚定了这个可能。 只是,她很奇怪:“如果是他,说明他认出了我们,只是为何不出来相认呢?却要躲躲藏藏!“ 四宝轻声:“或许他是不方便,他不能进京,却还是去了京,一定是有要见识要办!“ 这话有理,要是与他们相认,李宏缀先不管,他们一行人也会引起别人注意。 但是,禾早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她嘟着嘴,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 四宝斜眼瞅了她一下,低叹一声。 他或许能猜到禾早的心思,只是,以前他还是很乐意两个人成的,但是现在,知道了阿澈的真实身份,他就再也不抱这个希望了。 他不愿意禾早再将心思放在阿澈身上,因此安慰她:“说不定只是路人只是拔刀相助呢!“ 禾早瞅了他一眼,小眼神很是有些哀怨。 就这样,又行了六天,终于到了卢家村。 这样大的阵仗,使得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不少人都挤在道路两旁观看,就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一样。 那个金首领有些不耐烦,左手持着剑柄,右手铛的一下将剑拔出来。 顿时,剑锋上的冷意边渗透到了众人心里。 刚还兴奋不堪,低低讨论的村人都噤声,不敢再发出任何一个声音。 “四哥,早儿!“连翘也听到消息,挤过人群,有些敬畏地看着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个人。 四宝颔首,便客气地对一行人说:“请诸位随我来,乡下人家,不懂规矩,还请诸位大人与壮士原谅则个!“ 金首领微微抬头,示意四宝带路。连翘不敢直直跟在后面,一路小跑,顺着小路跑回了老宅。 因为李宏缀先回来,将消息也带了回来,因此,禾家老宅也是第一次收拾的这么干净,大门大开,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穿戴一新,出来迎接。 “先看看人!“金首领言简意赅,看向四宝。 711.第711章 熬着 四宝忙带着人去了二宝那里。 二宝,其实,已经是危在旦夕了,幸好前几天李宏缀回来时候,将那救命药丸给他服下,这才险而又险地保住了性命,但是,那些大夫们一一看过二宝后,就都摇头。 众人心中就都是一沉。 费这样大的阵仗,还是不行吗? 刘氏已经掩面,哭出了声。 她原本已经绝望了,但是,自从李宏缀回来后,她心里就又生出了无限的希望,没想到终究还是失望了。 禾老三向那两名宫中的御医拱手,很客气:“敢问两位大人,我这侄子如何?可还有救?” 禾家的人都瘦了很多。 那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御医摸着胡须,沉吟不语。 禾老三看看左右,又深深施了一礼:“只要有救治的法子,还请大人不要为下官省银子,我出得起!” 他只是七品官,但是这两名御医,都是五品,他自称一声下官,是符合官场规矩的。 那御医就长叹一声:“病人这伤势,完全是拖延所致,要是当初受伤时,没有不当回事,请了大夫救治,也不必赴宴喝酒,绝不会如此严重!” 禾老二与刘氏脸上都有羞愧之色,低下头,不敢做声。 但此时,众人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只看着这御医,看他有何良策。 御医想了想,道:“我有一法子,但,只是吊命,完全医治好,却是没有法子!” 禾家众人都十分失望。 禾早看着躺在那里,面容灰黑的二宝,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生的气息了。 这一连多天的疲惫与憔悴,就全部化成了深深的不舍。 二宝此人,虽说为人懦弱,不爱读书,对三房也不曾有过仗义执言,但,比大宝却好得太多。到底也是自家骨肉! 禾早心里,有了深深的不舍。 她这个穿越人士,都有如此想法,就更不要说真正将二宝当成兄弟的四宝七宝他们了。 此时,他们都紧闭着唇,泪光闪闪地看着那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二宝。 禾老三很失望,但仍问了药方。这药方果然是吊命所用,光那百年的人参,昂贵的血燕窝,就是最主要的药引。 禾老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亲自出去准备。 回来后,熬制好,先让人给二宝喂下去。 刘氏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事事抢在第一,完全不怕辛苦和脏累。 这时候,二宝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而禾老二,却没有再出现在二宝的房间内,时不时禾早看见他不知道从哪里喝了酒,醉醺醺的回来。 禾早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被夺去了功名,这辈子都不能再科举了,二宝与六宝就是二房的希望,如今,六宝也入了学,但是,读书还不如二宝好,所以,二房的希望,就都放在了二宝身上。 但是,如今的二宝,却已经与个死人无异。 那几位御医和大夫,都被安置在了禾老三家里。虽说是乡下地方,但是,禾老三家的房子,还是很上档次的,尤其是那处处可见的玻璃窗,就让众人惊异。 这些大夫们,在一起聚了三天,最后决定在保命药方之外,又开了一道方子,是让受伤的五脏六腑,自己缓慢愈合的内服药丸。 做了这两件事后,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作为大夫,他们已经尽力了。 因此,等到第四天,他们便主动请辞。 禾老三还想再留他们一留,却被金首领等人拒绝了。 他们已经问得很清楚了,二宝的病情,这些御医与大夫已经不能医治了。 禾老三这才忍着不舍将人送走,送走前,又每人奉送了一千两银票。 这也是对这几位大夫不辞辛苦,从京城奔波到这偏僻小地方的谢意。 其中,那两名御医身份尊贵,又加了一千两银子。 临走时,那御医含含糊糊的说,二宝这个情形,若说保养的好,大概还有一两年可活,但若是稍微一个疏忽,怕就会命丧黄泉,请禾家人注意再注意。 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回来后,禾老三的神情就更难看了。 但是,就是再担心,再不舍,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禾老三次日,也去衙门上班了。 他已经请假四个月有余,亏得他所在的衙门是最清水衙门,官员一般上都没有事,才没有被上司责备。 陈氏他们,也在留给老宅足够的银子后,启程去了县城。 如今,他们已经搬到了县城了,在村子里住着也难受。 二宝只是一个侄子,也没必要全家都待在那里,事到如今,三房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很有情义了。 二宝的花销,全部是三房在消费。 倒是禾早渐渐察觉到了二房的些许不同。 先是禾老二,更加颓废了,脾气也愈加暴躁,他如今不光是喜欢喝酒,醉酒后还喜欢打人,他施暴的对象,自然是刘氏。刘氏为此还跑到县城陈氏这里哭诉了两回。 只是,陈氏并非长嫂,对此,也很无奈。 禾老三也不好管兄长的夫妻相处之事,因此都装聋作哑。 再接着便是禾秋儿的变化,她每隔上几天,便借口要为二宝买药,一个人来到县城,然后会在禾三房家里逗留许久,有时候,陈氏抹不开脸面,会在天晚时请她住下来。 而禾秋儿竟然也同意。 她还有心计地诉说自家的苦难,诉说自己对二哥的不舍和担忧,这让陈氏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禾秋儿还时常与禾夏儿套近乎,原本那样孤芳自赏的一个人,现在,竟然如同禾春儿一样好相处了。 只有禾冬儿与六宝没有太大的变化,禾冬儿与六宝两个,都日渐沉默下去,见了人,也不吭声。倒是姐弟两个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禾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动作。 几个作坊的生意她不用过多操心,就将自己的重心放在了教导清欢做瑜伽和做美容上面,不到半年的时间,对方就算是出师了。禾早又在怀庆府寻找出色的民间女子,与她们签订协议,然后再教导她们做瑜伽。 半年后,也就是临近年关,她将清欢送到了京城。作为她的首席大弟子,成了瑜伽会所所有女先生的师姐。 712.第712章 望门寡 如今,瑜伽会所已经成为禾家最赚钱的一个产业。 姬阮玉与禾早商议,已经决定要在其他府城开连锁店。 禾早当然愿意,她在怀庆府寻找符合她要求的女子,也是为了这个愿意,只等时机成熟,就将人送过去。 这大半年,禾家发生了几件非常重要的事。 其中之一,便是四宝不负众望,终于考取了举人功名,成为举人。 这是件五贤镇的大喜事,而又有一件大悲事,便是二宝在年关的时候,终于没有熬下去,在一个寒冷的雪夜,悄悄去世了。 这半年,三房没有吝啬,只要是对二宝身体好的东西,禾老三都一定会弄来。 但是,二宝的身体却日渐削瘦下去,整个人也都瘦成了人干,还时不时地咳血。 当初对她深深不舍的禾老二与刘氏他们,在将近一年的折磨下,也都绝望了,同时也对这种日子感到厌烦了,甚至都恨不得二宝早点解脱,他们这个家也能早点解脱。 只是,在二宝死后,一直都喝酒赌博的禾老二却突然决定,要为二宝娶一个媳妇。 此时,二宝刚刚去世一日。 三房四房全部赶了回去。看看怎么处置二宝的后事。 在众人聚齐后,禾老二突然说出了这个想法。 他这一年,消瘦了很多,整个人也没精神,但是,此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着,直直地盯着禾老三:“老三,这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第一次这样求你,你侄子不容易,这么年轻就死于非命,不能让他在下面做个孤魂野鬼,你本事大,又是个官,你给他选个清白的两家闺女娶进来吧!代替他孝敬我们这做爹娘的!等将来,二宝在下面也有个伴儿!” 其他人都皱了眉,禾老二这话,分明是要娶一个小姑娘进来守活寡。 这个时候,对女子的束缚并没有那样紧,寡妇可以再嫁,女子可以和离!类似二宝这种未成亲就早逝的,也有一种娶阴妻的方法,就是办丧喜事。给二宝找一个年级差不多的,也是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女子,两个人结为阴亲,这样,在下面,双方都有所靠。 这样的话,是允许的。 可是,你要娶一个好生生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岂不在耽搁人! 这话是针对禾老三的,其他人就是不满,也都看向了禾老三。 后者却有些为难,看了禾老二一眼,又看向禾老爷子:“爹,二哥这个话,有点不妥,咱二宝没了,咱不能让他做孤魂野鬼,要是二哥信得过我,我亲自去给他找一个早丧的女儿家,结为阴亲,但,咱不能去祸害好端端的大闺女儿啊,这人都没了,娶一个活人进来,岂不是守活寡!” 他这话很实在,也很直接。 禾老爷子与禾老二,同时觉得刺耳。 禾老爷子轻咳一声,断断续续地说了句:“……老三……这……你二哥……就这个……念头……” 他说话很不利索,带着浓浓的痰声。 刘氏也开口了,慢言细语:“三叔,我们家不是那会祸害人的人家,就是娶了儿媳妇进来,我和你二哥也是尊她爱她,又怎么算是祸害呢!这人呢,也不劳烦三叔为难,我和你二哥都已经看好了,是咱们镇上一位姓古的人家,也是当初从南边逃难来的,这闺女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来了咱家,日子可是要富足多了!就是咱们与这古家一向没有交集,不好直接上门求娶,趁现在还未过年,请三叔上门美言几句,在二宝没有入坟之前,将人娶进门,咱们也好欢欢喜喜过个年!” 一听他们将事情都安排好了,这得罪人的事情还指定了让他去,饶是此时的禾老三为二宝伤心,也不由得恼怒,站起来呵斥了一声:“糊涂!大过年的,谁愿意将宝贝闺女嫁进来守活寡!” 他有些厌恶地看向禾老二与刘氏,断然拒绝:“这话我绝对不会开口!也绝对不同意!” 刘氏就伤心地看了刘氏:“三弟妹,你也是当母亲的,你想想,要是你家四宝跟我二宝一样,早早……” “二娘娘,请慎言,大过年的,你这是要咒谁呢?” 禾早先恼了,脸色阴沉沉地盯着刘氏。 陈氏也有些不满,但心里还是理解刘氏与禾老二的做法的。 她是个最传统不过的女子,从心底就认为这女子身份低下,丈夫死了,从一而终也是常理。同样,女人做望门寡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哪怕现在二宝已死,只要女方家里同意,那也无可厚非。 她想了想,便说道:“这事,我是妇道人家,不能做主,不过,如果你们诚信要聘古家女儿做媳妇,好生去求,多出些财礼,对方估计是愿意的!”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禾春儿与禾早同时扭头看她。 禾早心底涌上一股极为复杂的感觉。 禾老三也很不高兴:“二宝到底太年轻,又是童男子,入坟的事不能久搁,再停灵两日,凑的三日就可以下葬了!” 家里有老人,年轻就死去的小辈是不适合停灵很久的,也不能大肆操办丧事。 他如今说话比禾老爷子管用,众人都未提出异议。 只是,禾老二浑浊的双眼却眯了眯,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禾早看看已经为丧事忙成一团的禾老三,又看看不死心的禾老二,便找四宝商量对策。 如今,他已经是举人身份,在禾家的身份不同一般,再不是吴下阿蒙了。 四宝想了一番后,就点头:“咱爹不同意,咱二伯是不能成事的,就怕他打着咱爹的名号去做事,到时候还会害人误会!” 禾早点头:“而且,我还担心那个人!” 她朝陈氏的方向瞥了一眼。 此时,陈氏正站在刘氏跟前,慢慢安慰着对方。 四宝一怔,才明白她说得是谁。 禾早小声解释道:“四哥,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说不得就会应下这件事,自己去找古家人说媒,但是,她却是你的母亲,你日后若想要做官,就绝不能落一个这样的把柄在别人手里!免得将来人家提起,只说咱们家不顾礼义廉耻,仗势欺人,硬聘了好人家的闺女进当望门寡!” 四宝就是一凛。 713.第713章 三宝的亲事 陈氏最疼的是禾春儿,但是却最看重他这个长子,四宝当即就去找她详谈了一番,陈氏就承诺自己不会应下这事。 四宝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三房不出面,没办法,禾老二只得找媒人上门去说,也就是奇怪,这古家人也就爱银子,提出要是聘礼有千两之多,那么,他们就把女儿嫁到禾家来。 老宅哪里有千两银子,说来说去,这聘礼钱,还是要落到三房身上。 其实这大半年,三房给二宝看病花钱,拿出了不少,并且也是甘之如饴的,也没有人表示不满,可是,现在,却无缘无故要拿出千两银子的额聘礼。 禾早几个小的都不满意了。 就是禾老三也一直皱着眉头,找了禾早商量了下,便决定仗势欺人一回。 他在老宅家里没有大脸面,那就干脆找一个有脸面的官员来,也是七品小官,与禾老三是同僚,平日相处也不错,只是,为人却刚正不阿,也有些迂腐,这样的人,去了老宅,义正言辞训斥了一番,就把蠢蠢欲动的老宅众人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了。 再之后,这件事就不再提起了,倒是禾老二又托人送信来,期期艾艾地说请禾老三给二宝相中一个冥妻。 总算是说话一句像样的话,禾老三就同意了。 又因为之前那位同僚的帮忙,欠下了人情,便又请对方吃饭。 男人都是酒桌上增强感情的,原本关系就可以的两个人,在酒桌上一喝酒,一谈心,那就更密切起来了,说着说着,竟开始说起自家儿女的婚姻大事来。 禾家是个大家族,人丁旺盛,原本二宝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因为家里一直想要他考取个功名,像大宝那样,说一个好亲事,就往后拖了拖,一托拖到了禾老二出事,家境好一点的人家一听说禾老二的烂名声,就不愿意将闺女嫁到这种人家,因此,二宝的亲事被耽搁下来了,二宝没有娶亲,三宝在他之下,当然也不能说亲,而三宝又是个傻子,找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也不肉不故意。 那位同僚徐大人就将说了一个茬,就是他本家的远房侄女,倒是不傻,只是一出娘胎就落了残疾,半条胳膊和半只腿都不能好好走路。人长得也很朴实。 她比三宝大了两岁,可谓是老姑娘了,也没有嫁出去。 禾老三听了,心里就寻思开了。 都说傻子配傻子,但是,三宝脑袋就不灵光,要是再配一个傻子,那岂不是夫妻俩都不晓事,这以后小两口分出去,谁也不放心啊。 可是,要说找一个残疾的,似乎也不大好,这腿脚都不管用,就是指望着别人照顾她哩,那三宝还需要人照顾哩! 禾老三有些为难,想了想,就说道:“这事我是隔房的叔叔,这事也不能马上就应承下来,我回去得找父兄商量商量!” “应该的应该的!”那徐大人很通情达理,又再三殷勤地劝酒。 他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等禾老三的信儿了。 禾老三回去后,就长吁短叹的,禾早很奇怪,就问了两句。 禾老三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叹气:“怪不得人都说人情债难还,这人情欠下来,人家说的话我就不好不应承了!” 禾早就笑:“我当是啥事,爹,这是好事哩!” 禾老三皱眉:“是好事?” 禾早点点头:“咱们自己去找,能给我三宝哥找什么样的人家!既然是这徐大人主动提起来的,可见是对咱们禾家多有关注!爹,你不如私下里去打听下那位人家的情况,那位姑娘是个怎么样的残疾法,生活能不能自理,她有没有父母兄弟?再将这事跟我爷商量,我爷是个心疼孙子的,想必会真心为我三宝哥考虑,至于我大伯大娘娘那里,倒是先不必说话!” 她话里有话,禾老三当然听出来了,不由笑看她一眼,责怪道:“你啊,咋说话的!” 禾早眨巴着黑幽幽的大眼睛,微微一笑。 禾老三果然去打听那位姑娘家的情况了。又找适龄的早逝女儿的人家。 一时之间,倒是忙得不了。 也亏得是过年,这种事都不急,都得出了正月才好办事。 禾早他们准备正月过后再去京城一趟,因此也都各自忙碌着。 禾老三打听了好了情况,就趁着正月十五全家团圆的日子,将禾老爷子叫出去,仔仔细细说了这两件事。 徐家那位姑娘,年方十八岁了,面目倒是平常,一条腿和一只胳膊都甩着走路,走的不是很平稳,但是平日家里的简单活计也会干,家里有一个兄弟两个姊妹。人口多,将来也能帮衬上。而且,这徐家,有良田二十多亩,日子也能过得去。 三宝这样的条件,找这么一个脑筋清楚又父母兄弟双全的媳妇,倒是也难得。 禾老三的意思很简单,这位姑娘虽说残疾些,但是,在家里是很受宠的,就是出嫁了,父母兄弟也会照看着,三宝就也能跟着受益些,不然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坡上也太可怜了些。 这话,说到了禾老爷子的心坎里。 马氏是个后娘,恨不得将前头留下来的两个子女都作践死,以后三宝就是娶亲了,也不会善待他,倒不如给他找一个好岳家,以后靠着岳家过日子。 他如今说话仍不灵光,含糊说了两个好字。 至于三宝的冥妻,倒是很好找,这时候因为生产力低下,人们的平均年龄都很低,像二宝这样未满二十就去世的人也很多,禾老三一下子就找到了两家。 其中一家,却因为禾老二的名声不愿意,另外一家,倒是不计较这个,只要给足银子就好了。 这阴亲与正常的姻亲是不一样的,只将两个早逝子女的坟墓合并在一起,再请亲戚本家门吃一顿饭,再选个日子上族谱,程序就算是走完了,以后双方父母也尽可以不走动,只是清明过节时可以相约去坟地烧纸。 所以,讲究的也少。 714.第714章 夜半闲话 当禾老爷子问清楚俩孩子属相合不合,生辰八字合不合后,就满意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禾老三就将话透给了禾老二。 后者也如禾老爷子一样,先问的是两人合不合,倒是刘氏又问了一句:“那闺女死了多长时候了?” 禾老三就皱眉:“问这个做啥?” 大过年的,说这个多不吉利。 刘氏振振有词:“我得清楚那个闺女她多大没了,又是怎么死的!她万一是痨病没了,那岂不是要传染到我的二宝身上!” 瞧瞧这话糊涂的。 禾老三气急反笑:“也亏得二嫂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个笑话,当初早儿去京城给二宝求大夫,一说二宝的症状是咳血,人人都避而远之,都当他得的是痨病呢!” 刘氏一怔,又见禾老三脸色不好,自己就悲从心来,眼圈也红了,抹着眼泪低声哽咽:“三叔是啥意思,可是嫌弃我这个当娘的官的多了,二宝是我的长子,早早就没了,谁知道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 说着,便低低哭起来。 刚还算是热闹的元宵节,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众人都互相望望。 陈氏也给禾老三使眼色,又笑着安慰刘氏:“你三叔就是这个脾气,说话从不会拐弯的,倒没有坏心!” 刘氏就擦干眼泪,正色说道:“三叔为我家二宝奔波,我领你们的情,但是这人选,却不能容易定下,我得亲自看看,问清楚了再决定!” 说着,她的眼圈就又红了:“二宝是我的亲生儿子,这人生大事我一定得好好替他操办了,不能让他留下遗憾!” 众人就又都跟着去安慰她。 禾早很努力才不至于当场fa翻一个白眼出去。 不管刘氏与禾老二这样挑剔是故意的还是真心想要为二宝做点什么,但是都太迟了,二宝那样年轻就因为一个失误去世了,这是他们怎么做都弥补不了的。 而且,这事想必禾老三心中有数,大夫们都说了,如果最开始二宝被撞伤的时候,能够请大夫去看看,压根不会发展到后来那么严重,只是因为禾老二与刘氏舍不得银子,这才送掉了二宝一条小命。 禾老三又将那徐家闺女的事情跟禾老大说了下,有意无意的,他避开了马氏。 禾老大倒还是有点良心的,闻言就点头:“我相信老三你的眼光,你自己说中,那就一定中!三宝年纪也不小了,你看看这日子啥时候定下来!” 禾老三细细看向他,对方因为操劳与愁苦而皱纹丛生的脸上,倒是闪过一抹对三宝的疼惜。 这是极少见的,禾老三不由一阵感慨。 他迟疑了下,还是说道:“春儿年纪大了,按理说该她先办事,等她办完后,再说你们家三宝的!” “那是哩,应当的应当的!”禾老大忙点头,又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春儿的日子定了?” 禾老三就含笑点头:“是,年前李家拖了媒人上门,将日子定在了六月六,日子导示好日子!只是,那时候正是忙的日子!” “那有啥,庄稼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到时候!”禾老大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很多:“春儿可是找了个好婆家哩,那宏缀就是不错,是个好小子!” 李宏缀那时候带着四宝与禾早去京城里找大夫,使得老宅的人对他大为改观。都纷纷说禾春儿找了个好女婿,有情有义的。 经过这两年的观察,禾老三对李宏缀也很满意,更为自己看女婿的眼光而洋洋得意,并且暗暗下决心,等到禾早的时候,一定要睁大双眼,好好为禾早挑一个更好的女婿。 禾老三又嘱咐禾老大:“这事你小心着跟大嫂说!” 禾老大却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你放心,你大嫂她也一定同意!这聘礼,徐家有啥要求没?” 禾老三见他不开窍,暗暗叹一口气,但又不好多说,只得打起精神来笑:“你放心,三宝是我侄子,如果聘礼你们不趁手,我拿出一部分来也是应当的!” 他知道马氏的性子,知道她一定不愿意拿聘礼出来。 反正,那一二十两银子对三房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他又将禾夏儿与三宝养了几年了,也不介意多出个聘礼。 而且,禾早说得对,之前养活三宝与禾夏儿,现在又帮着出聘礼嫁妆,以后,这姊妹俩的事他这个当三叔的就也能说上话,不至于是马氏的一言堂,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禾老三也是真心疼爱侄子侄女的主。 禾老大感动的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儿的表达谢意。 等到回家后,禾老三就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众人也都习惯了,都不搭理他。 禾老三叹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洗漱了下就去睡了。 倒是陈氏有些睡不着,拉着他说起禾春儿的嫁妆来。 这日子定了,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 今天就正月过半了,又要去京城两三个月,满打满算,这日子可没那么多了。 女儿家的嫁妆又是个琐碎事,从吃喝穿用,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呢。 禾老三这事也寻摸很久了,闻言便道:“春儿和咱早儿一样,都是个会做生意的,当初,那泽州府的两间精品屋铺子就说好是给她的,又置办了百亩良田,也都是给她的,这两处不用说,府城的那座宅子也是给她的陪嫁,倒是咱们再从府城里拿出两间门面铺给她,随她干什么!咱再给点压箱底!你说,这压箱底咱得给多少银子合适?” 百亩良田,四间铺子,一座两进的宅院,这陪嫁,就是在府城的官宦人家,也很能看得过去了。 陈氏当然不会反对,而且禾春儿是继女,对于银钱上就应该更大方,也不能乱说话。 她就问禾老三的意见。 都是几十年的夫妻了,禾老三也了解她的心思,没有为难她,想了想,说道:“我听早儿说以后还要在其他地方开精品屋与瑜伽会所的铺子,这都是需要本钱的,咱女婿也会生财之道,闺女儿一不差,给她生息的铺子,这银钱上就少给点,以后四宝七宝读书开销都不小呢!我看,就给三千两银子压箱底吧!” 家里有多少家底,陈氏是清楚的。 只不过是她这里放了一部分,禾早那里又放了一部分而已。 715.第715章 一举成名 “会不会少了点?”陈氏迟疑道。 对她来说,最怕的就是让人说她这个继母不好。 禾老三摇头:“不少了,我估计着禾早几个小的也会给长姐添妆,凑凑也就有五千两银子了!足够咱家春儿活到下辈子了!“ 女儿家出嫁,在婆家的嚼用,本来就该是娘家给出的。 禾春儿一辈子不愁吃穿,也是被娘家看重的意思。 陈氏见状,就没有再反对。 等出了正月,禾早就与禾春儿,四宝、七宝,还有禾夏儿一起去了京城。 李宏缀没有去,原因很简单,他如今与禾春儿定下了成亲的日子,成亲前,两个人不适合见面,会不吉利,不过,他派了一直跟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过来,这小厮也跟着他一直在外面闯荡,对于人情世故,比禾家的的下人要强些。 禾老三有些不放心,但是他上回已经请了几个月的事假了,这回却不能任着性子来。 而陈氏,却与禾早不对付,她要是跟去,恐怕这一趟京诚之行就不是游玩,而是添堵的了。 所以,就是禾老三也不赞同让陈氏去。 四宝已经考中了举人,也算得上有一定的身份了,而进士考试,要在三年后,所以,这一年,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而禾夏儿,去年没有让她进京,三房人就都很不过意不去,这回有机会,就也带着禾夏儿去看看稀罕。 就这样,兄妹五人,一起启程了。 在途中,禾早想到那回见到的那些南商,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一直下意识地打量着路上的行人,似乎还想看到奇迹。 四宝与她一样的想法,却一直到了京城,都没有见到这样的人出现。 两个人,都是有些失望的。 他们来京城本就不是秘密,所有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只不过与上年不同,上一年,禾早这个名字默默无闻,但是这次,所有在京城久待的人都知道那瑜伽会是个超级挣钱的行业,光一年的纯利润,就不下十万两,她与姬阮玉应一平分,那就是五万两。 五万两银子,多少勋贵人家的年收入,都不知有没有这么多。 而禾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之家,花销极少。 这下子,有的人就明白了为什么去年朱允晗要将一个小丫头纳为妾室,这样一个会生钱的聚宝盆,纳回家里,带来的可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啊! 就是虞志,也十分后悔当初自己的拒绝。 他就是再不喜欢行商,可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啊。 而偏偏,人际阿娜瑜伽会所,就没有一般生意人的商贾之气,人家走的是高端路线,要说是行商,那也是世上最高雅最精致的行商! 放眼去看,谁家开铺子做生意,能如人家这会所一样,出入不是公主超品夫人一流的,身份低些的压根就进不去,再放眼去看,谁家做生意,能如人家这会所一样,给女子们带来青春和美貌,所以从瑜伽会所学过半年的人,不管是夫人之流,还是千金小姐之流,气质都明显发生了变化,更加有气质,更加有贵人气! 瑜伽会所只不过是开了一年,最开始参加会员的几名姑娘,都已经寻到最上等的婆家。 这会所,就成了一个贵族仕女的高级培养地。也怪不得这么吃香!名头这样大! 所以,禾早一行人来到京城,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热滚滚的油中。 去了自家买的宅院,人还没坐稳,禾早就受到了好几个帖子,好家伙,打开一看,都是这京城跺一脚就抖三抖的人物——的女儿。 禾早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受欢迎。 不过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这些千金小姐们能看上她,也只不过是稀罕她赚钱的本事,加上瑜伽会所出入的都是贵人,她手中的人脉甚广而已! 这几个帖子都是金帖,看着富贵异常。 不过,自家准备的回帖也都不差,这种撑门面的东西,有了一次经验,禾早与四百都是懂得。 她的字不如四宝的有风骨,因此就让四宝执笔回了帖子,大意就是今天刚来京城,诸事不周全,等将事情忙完,就会拜帖子邀请诸位姑娘一聚。 这也是最妥帖的做法了。 至于地点,她想选在瑜伽会所,但是,瑜伽会所,到底不是她一个人,所以,她等会儿还要去问问姬阮玉的意见。 也因此,她的回帖上,没有写明聚会的地点。 等忙完了这些,她就又给姬阮玉拜帖,后者没有让她久等,当天晚上就在瑜伽会所摆了宴席,请他们兄妹五人入席。 禾夏儿一直听说瑜伽会所的,但是瑜伽会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却从没见过,只是在家里的时候见到禾早教导那些徒弟时,所做的那些动作都很奇怪。 她便当起了好奇宝宝:“早儿,这瑜伽会所里还有酒馆吗?” 禾早便笑:“也算不上是酒馆吧!只是那些夫人姑娘们一待就是一整天,总不能不让人家吃东西,所以,会所里也有专门的厨房,就是做些精致的小吃,还备有各种茶叶。当然,如果愿意,也可以从外面的酒楼里定上两桌,送到会所里的!”想了想,她又解释道:“会所里有各种雅间,就是让众人聚会用的!” 禾夏儿点点头,有点明了了,想了想,就又道:“早儿,你也该在食物这一块下点功夫,如果那些夫人们一整日都待在会所,那光吃饭就也能很多钱!” 禾夏儿在三房待的时间久了,也学会了禾早做生意那一套,张口闭口都是钱,禾早忍不住笑,低声:“其实不管有没有吃食,他们交的钱都是一样的,所以,也就没必要费心了!” 禾夏儿就张目结舌。 四宝几个明白的就都轻笑。 禾早就细细解释了一番瑜伽会所的运作情况。 禾夏儿这才明白,原来瑜伽会所只分为一季度,半年,一年这样的时间点来收钱的,付钱也不叫付钱,而是叫做办会员卡,有了卡,就可以按照时间限制出入会所了,除了做美容需要单独付费外,其他在会所里的任何行为都不需要另行消费。 “那岂不是说他们在会所里,哪怕白待着,也已经交过钱了?” 禾夏儿一点就通,马上想到了关键处。 ** 这是修改过的,下章也有部分修改! 716.第716章 泽州府开分店 四宝含笑点头。 禾夏儿睁大了眼睛,继而点头,那就怪不得这瑜伽会所一年的纯盈利有这样高了。 等到了瑜伽会所,即使已经猜测到可能会有精品屋的影子,但是也没想到竟然会比精品屋更让人震撼。 明明那些大理石,那些玻璃镜面,那些帐幔等等也是常见的,但是经过禾早这么一规划,还真就是与众不同。让所有人都心生震撼! 禾早看着禾夏儿傻了的样子,笑得很开心。 这样一座建筑,也算是自己在现代待过的一个明证了吧! 因为这样的建筑,与古代的有很大不同,当初建造的时候,花费了禾早很多心血,她与那些匠人们一起设计修改,最终确保了地基的稳固性,才开始施工。 禾夏儿十分震撼,而这还只是在门外面看到的,等进到了大厅里面,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光是站在那光滑如镜的白色地面上,就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还有那镶嵌在四周的琉璃灯,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就像是一切灰暗尘垢都无法生存一样。 这里,好像是仙境! 禾早是半个主人,当然不需要另外办会员卡,但是,她还是特意给禾夏儿都办了会员卡,一年的,等她有时间了,可以来里面学瑜伽,做做美容什么的。去年的时候,她就给禾夏儿办了一张。 因为,瑜伽会所里面不招待男客,所以,四宝与七宝也只是站在入门处,过了下眼瘾,就等着禾早几个出来,几个人又往会所的后边走。 这里,与瑜伽会所的建筑基本上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样大罢了,因为这是姬阮玉特意让接待男客用的。 不可能说女客们去会所里谈天说地,而男科们都被赶了回去,所以,这里,就是让那些来接送自家女眷的男客们的暂时一个歇脚处。 里面的装潢也基本一样,只是,雅间会更多一些,大厅的地方小一些。 而厨房里,也专门有备用的酒水。如此,倒是不用再去其他的酒楼定酒席了。 禾早看了,倒是挑眉一笑。 之前,姬阮玉给她来信,说要将一部分利润当做本钱,再建一座建筑,说是要招待男客用。 当初禾早不这样做就是害怕有人说自己结党营私,影响不好,如果只单纯是女眷的话,倒是另当别论了,她又细细问了姬阮玉一番,对方保证说没事,她才没有多事。 没想到对方竟然当成了一个单纯的酒楼来用了。 禾早笑着带着几个人去了姬阮玉定的雅间。 一年不见,姬阮玉与之前并没有大区别,倒是冷傲依旧,瞟了一眼其他人,没有做声,倒是看了禾早两下,然后嗤笑:“你倒是日子逍遥,胖了不少,也高了不少!” 禾早的小脸蛋肉呼呼的,看着十分可爱,就像是一只香喷喷的小包子,让人想要咬一口。 禾早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接触下来,也是个好心肠,但偏偏喜欢做出一番让人讨厌的样子来。 果然,见到这样的态度,禾春儿与七宝都有些忐忑了。去年,他们虽然也见过这个公子,但只见了一两面而已,一年不见,非常生疏! 禾夏儿的脸色就发白了,她更是一面也没见过。 四宝颔首安慰了他们一下,姬阮玉就让人坐了。 桌上还没有点餐,只是放了一壶花茶。茶杯也用的是琉璃杯,倒入茶后,杯里面飘荡着起起伏伏的花朵,十分漂亮精致。 喝上一口,味道也十分馨香。 比禾早当初做的要好喝不少,她很惊喜,知道这是姬阮玉这一年做出来的改进。 也是,她只是将前世知道的见过的都搬了过来,因为缺少材料,本身又不是样样精通的,肯定有所缺陷。 而这花茶,经过专业人士的改进,比她的好喝是一定的。 在家的时候,禾早也会鼓捣这个,所以禾春儿七宝都是喝过的,倒是喝了这个,禾春儿就笑:“比早儿做的要好喝!” 禾早就做了个鬼脸。 姬阮玉又打量了下禾春儿,禾夏儿,然后又看看四宝与七宝,目光有些奇异。 禾春儿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不安地看了禾早一眼,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禾早扬眉:“怎的?姬公子对我姊妹及任何你感兴趣?” 姬阮玉就微微一笑,那模样带着几分孤傲:“何止是我感兴趣,只怕整个京城对你们兄妹感兴趣的不少!也真是大胆,也敢带他们进京!” 这样的语气…… 禾早秀气的眉就皱了起来。 半晌,她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姬阮玉语气淡淡:“你就忘了去年你遭遇过什么了!” 禾早顿时哑口无言。 其他几个也想起了禾早去年的经历,顿时都出了一身冷汗。 去年禾早差点被逼婚,给人当小老婆,现在听着姬公子的意思,他们几个人也会遭遇这种情况! 姬阮玉说完这句警告,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人上饭。 最开始上的饭菜,也是很新颖的。 是禾早学过的一些韩国料理与西餐。比如说蒸蛋糕了,鸡蛋包饭了,韩国拌饭,煎牛排了等等。 味道说不上好坏,但是,对这时候的人来说,却十分新鲜,请人吃饭也很有面子。 而且,西餐吃着很干净,不容易弄脏衣服。 这也是比较受欢迎的一点。 虽说,这时候的朝廷严格规定庄户人家不许吃牛肉,怕的就是为了挣钱,庄户人将最主要的种田劳动力杀了卖肉,但是,这个规定对于特权阶级却是没用的。 只是,时人以吃羊肉为尊,也极少有吃牛肉的,而中国的牛肉,做出来就是不如人家外国的地道。 禾春儿几个却在家里都吃过,倒是也不稀罕,一时之间,只听到几个人动筷子的声音。 等吃了西餐,就又上来一桌席面,这是正宗的中餐了。 几个人都吃的有七分饱了,这回,也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已。 之后,禾春儿他们就听着姬阮玉与禾早说话,他们商议的是开分店的事。 禾早看了禾春儿一眼,就笑着对姬阮玉说:“泽州府是要第一个开的!” 姬阮玉微微诧异。 泽州府并不大,经济也不算繁华,选在那里第一开,却是何缘故! 717.第717章 赴宴 姬阮玉看了禾春儿一眼,心里头有些明白了。 禾春儿倒是过意不去,对禾早说:“早儿,这还是看姬公子的意思,泽州府那里——“ 禾早向她摆手:“大姐,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禾春儿就不好说什么了。 姬阮玉的眉一挑,却也没说什么。 临走时,禾早轻声问姬阮玉:“可是姬公子听到了什么风声?“ 姬阮玉看了禾早一眼,却是摇头:“这事与我无关,你自己注意即可!“ 言外之意,就是不准备插手这其中的事了。 禾早心里一沉,慢慢走了出去。 对上禾春儿几个担忧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没事,这应该是姬公子怕再次出现之前的事,所以给我们的一个提醒!“ 她看了禾夏儿一眼,想了想,拉了她往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禾夏儿先是惊讶,后来就一边听一边点头,很赞同的样子。 于是,禾家兄妹刚到几天,精力就出现了一种传闻,说禾家三房就只有四人,那位禾夏儿却是隔房的堂姊妹,因为家境困难,便主动去了三房伺候几个堂兄弟姊妹,为的是能吃饱穿暖。 禾早几个对她也很不好,没有半点友爱之情。 又有有心人打听了一下,发现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禾夏儿在禾家,哪里有半点主子的样,分明是个下人。 这样的人出嫁了,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嫁妆。 于是,那些怀有别心的人将目光转向了四宝与禾春儿几个。 禾早肯定不行。一个压不住人家身上福气的人,自己反要倒霉。 禾春儿打听了一下,竟然已经将婚期定了今年。也不行了。 也就只有四宝与七宝两个小儿了。其中,四宝是最受关注的,因为他年纪轻轻已经是个举人了,不出几年,一定也能考取个进士出身,被授予官职,家里也有钱开路。 这样看下去,竟然觉得四宝是一个很好的成亲对象。 尤其是那些六七品的京城小官,家里也没什么势利,便想靠着禾家的钱开路。所以,四宝来京城后,反而是最忙碌的一个。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官员或者是富商之家请他赴宴,即使已经删选了很多,但每天仍要出去几次。 又因为京城的人都喜欢仗势欺人,有的就看禾早家没有长辈在,直接对着四宝要将亲事定下来。 四宝又羞又怒,直到这时候,他才体会到去年禾早的心情。当时只是觉得愤怒,但是现在,却感同身受。 他如今也有十六七了,对于妻子也有自己的要求,但是,他却很肯定他不会娶大家之女。 这么长久以来,因为受禾早的影响,他无形中对未来妻子的要求变高了。 禾早几个倒是很同情他,有时候还会跟他开玩笑。 四宝与禾早的情况不同,当初她是直接做人妾侍的,但是如今与四宝提亲的对象,不管是社会地位还是权势都比禾家高,高门娶妇,娶一个大家之女,却是很合适的。 但是,四宝却十分厌恶。 禾早几个也就不敢吭声了。 而让禾早感到可笑的是,有时候竟然还有人请她赴宴,暗示她为四宝做主。 所以,没来京城两天,四宝就拖病不出了。 也因此,禾早第一次去赴宴的时候,就只与禾春儿,禾夏儿一起,她们三个都是没有被相中的目标。 到了地方,有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也有御史府的姑娘。算是整个京城贵族仕女们的代表了,她们父亲或者是叔叔伯伯的官职就没有低于五品下的。 也因此,禾早几个人就仿若是丑小鸭混进了一堆天鹅里,很显眼。 就有人跟禾早开玩笑:“咱们这些人都是不懂经济庶务的。倒是你们家,个个精通!“ 这讽刺禾早家铜臭了。 这话说完,其他人若有若无看着禾早几个,暗暗耻笑。 禾春儿气得双颊通红。 禾夏儿倒是实诚,压根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禾早微微挑眉,然后微微一笑:“可不是,我们禾家是农家出身,要是对经济庶务都不懂一些,岂不是要饿死了!诸位都是千金小姐姑娘,原也不用学这些!自有管家代劳!“ 刚那说话的女子就得意的仰头笑。 就有人看不上她那个张狂样,低声冷笑:“还笑话别人,也不看看自己,也不过是靠着伯伯的破落户,又不是一个亲娘生的,只不过是淑女而已,就敢舔着脸医治住在伯爵府里,死活不分家!打量着别人不知道他家里的算盘呢!“ 这声音即使很低,但因为故意夹杂了嘲笑,其他人又不吭声,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顿时,周围的气氛变得如同地窖。 先前那个女子的脸比禾春儿还要通红,对上禾早的目光,她就更恼羞成怒了,径直转向那个低声嘲笑她的人:“你算什么东西,也不过是个破落户,听说你娘还给人洗过衣服呢,挣钱不容易吧,洗一件衣服能挣多少工钱,说出来听听,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后面那女子的脸上像是开了颜料铺,青白红交加。 姬阮玉的嫡亲妹妹,叫做姬阮阮的姑娘,十四岁,对禾早很友善,拉了她去一边小声说:“这个人也是个可怜的,小时候家里被冤枉判了流放,她小小年纪就跟着父母去了南边,一直到几年前才被平反回来,成了侯府小姐!她们当年在偏僻荒凉之地,就是给人做苦工为生的,所以时常有人拿这个取笑她!“ 禾早恍然大悟。眼睛就看向了那个气焰嚣张的女子。 姬阮阮不屑一笑,说道:“这个人是我们家的!“ 态度充满了不屑。也没有半点为禾早介绍的意思。 禾早眨巴了下眼睛,已经明白了。 这位说话尖酸刻薄的姑娘,应该是姬府的庶子的女儿,身份不高,又巴着伯爵府的高枝不放。 所以,姬阮阮这种根正红苗的嫡出姑娘就很看不上她。 不过,禾早的目光在她与她身边的薛明珠看了一眼,暗想,或许她嘲讽自己,也与那位赵二姑娘有关! 这位姑娘叫做姬容。 与姬阮玉,姬阮阮这种嫡出身份的名字根本不一样。 718.第718章 请客 她正出神,周围就传来低低的耻笑声。 禾春儿轻拽着她的袖子。 她一抬头,便对上姬容嘲弄的眼光:“禾二姑娘,刚我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也不知和我姐说啥悄悄话!“ 禾早无辜的看着她:“我们再聊姬容姑娘。“ 姬容的脸色就变了,看了看姬阮阮一眼,两个人一直不对付,想也知道不会说她什么好话,她咬咬牙,半晌才冷笑:“来了京城,可就和以前那小地方不一样了,这京城的女孩儿,最重要的就是有教养,不要做那人见人厌的长舌妇!“ 禾早就惊讶地睁大眼睛:“姬容姑娘说什么话呢,我们哪里是在说你坏话,我和姬三姑娘是在卡夸你呢,夸你今天穿戴都很漂亮,来了我这会所里面,倒是相得益彰呢!“ 姬容顿时被噎了一下。 禾早这时候就举起袖子掩着脸,很难过的样子:“我们明明没有说你坏话,怎么姬容姑娘却要往坏处想!“ 言外之意,分明是你心术不正,才把所有人都看成是坏人! 那些姑娘们的眼光就一个个朝姬容看去。 姬容咬牙切齿,几乎都要将手中的帕子给揉烂。 薛明珠冷冷一笑,接话道:“禾二姑娘,刚问你话你没听见,不如说说,你们家以前,给人洗衣服挣钱能挣多少?让我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也开开眼界!“ 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变的鄙视。 禾早冷笑不已。 这些人现在坐的是她的地方,也是她掏钱请客,却还要处处针对她。 她垂下眉眼,内敛的笑着:“我们家以前倒是从未给人洗过衣服,在乡下生活,可不光只是给人做苦力才能挣钱的,山上水中处处都是银钱。那时候我们第一次上山绕蝎子,光一个晚上就赚了好多银子呢!“ 禾春儿也想起了以前,很感叹似的笑:“是啊,那时候咱们一起上山下山,日子倒是快活的很,过得可真快!“ 姬阮阮就很感兴趣:“你们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禾早笑着:“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可以打野鸡——“ 话未说完,姬容无理的声音就传过来:“你们绕蝎子一晚挣的钱能顾上几日花销?“ 她的语气,对比禾早一直微笑的态度,真的是天壤之别。 好几个人都暗暗皱眉。 禾早却淡淡一笑:“基本上一年吧!“ 就有人吃惊:“一晚所得就能顾一年花销?这也太——“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深深的佩服。 禾夏儿胆子大了点,接话道:“我三叔家就是靠着绕蝎子才发家的!“ 现在的禾三房是京城有名的有钱人。人人都羡慕禾家的财富,却没想到他们是靠着蝎子发家的。 姬阮阮很感兴趣:“拿蝎子酒我是见过的,五毒绣品我也见过,但是真让我去摸那真蝎子,我却是不敢的!你们家人可真胆大!“ 其他人也猛的点头。 禾早淡淡笑着:“习惯了就也不怕了!庄户人开销小,什么东西都能从大山里拿到,也就不需要用钱去买了!就像是铁棍山药了,香菇了,木耳了,枸杞了,还有各种山果,野葡萄等等,都是宝呢!“ 有一个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小姑娘,就睁大眼睛,很好奇地看着禾早:“拿铁棍山药就是你家现在卖的那种吗,都成贡品了,人称小人参的?“ 禾早点头。 “听说这铁棍山药的药效是你和杏林大家的公子一起发现的?“ 都是年轻小姑娘,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她们围着禾早,听她讲一些以前的事情。 很多人听了,都堪称传奇般,啧啧称赞。 薛明珠与姬容那边,已经将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当说到这个地方瑜伽会所时,就有几个不是会员的小姑娘坐到禾早跟前,听她讲做瑜伽和做美容的好处。 而那些是会员的,则带着得色坐在一边。 那些不是会员的人,也就只有人邀请来赴宴了才能进来一观。 所以,有几个另有心思的人对禾早的态度就微微谄媚。想要她将价格给便宜一点。 不是所有官员能花得起钱来办会员卡的。 而且每家每户的女眷,不是只有一个两个,那是很多个,嫡女庶女都有,给一个办不给另外一个办,就会被说偏心,或者是姊妹是会员,自己却不是会员,这传出去也很尴尬的,人们会想,是不是你品行不好,或是在家里的地位不高,家里才会不给你办会员! 来找禾早说情的就是这些人。 她们出身都不高,却有一颗努力向上爬的心。 禾早很委婉的拒绝了:“都是有明文规定的,当初签协议就是这样签的,却不好更改的,更何况姬五公子是大股东,这种事我却是做不了主的!“ 她这样直接拒绝,让几个女孩脸面上过不去,就有人冷笑:“你少打模糊眼了,把什么责任都推到人姬五公子身上,你自己不说,你两个姐姐一来京城,就都办了一年的会员卡,当我们都是傻子呢!那姬容还不是呢,可见姬五公子还不如你说话管用呢!“ 厅内的气氛,立马就变的冷硬了。 姬阮阮一皱眉,就要站起来说话,禾早却制止了她。 姬容则低着头,似乎备受委屈的模样。 禾早唇角一翘,慢条斯理:“你不是会员,所以就不知道我们的要求了。!“ 不待说这话的女子变色,就又笑着解释道:“我大姐和夏儿姐,我都是缴足了一年的银子,才各自办的会员卡!可是丝毫不敢徇私啊!“ 话说完,那些是会员的女子就都赞同的点点头,这件事,早在去年的时候,她们也听说过,只是没有特意去外面传过而已。 而那些非会员的人就都脸色尴尬。 禾早想了想,笑道:“虽说不能开例外,倒是我是这家店的半个主人,倒是有资格邀请你们做一次美容!既然这次是我请客,那我干脆就好人做到底,每个人都请一次吧!“ 厅里有十六个人,一个人单独做一次美容的银钱就很贵了,总共是十六个人,那可是要出一回血的。 众人都面面相觑,又惊喜又惊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 719.第719章 牺牲谁 还是姬阮阮与禾早接触时间长,知道她的性格,听她说话,便知道她是真心,因此,第一个爽快的应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便都答应了。 这样一来,就忙起来了,会所里面经过一年的培养,能做美的也就那么八九个人,而且,一个姑娘就是一个房间,还有专门上的点心,茶水等,再跟着几个侍女伺候。这些伺候的人有一部分是会所里面培养的,就是在做瑜伽和做美容的时候专门伺候的。 禾早却就饿u的自己年纪小,没有做美容,只是在外边等着。 那个薛明珠也没有做,两个人坐在一起,相顾无言,气氛很尴尬。 薛明珠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你还真是胆子大,在这样的时候就敢将你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带过来,不过以你的身份,能和京城的贵族们扯上姻亲关系,也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这是第二个跟她说这话的人。 禾早低垂了眉眼,微微一笑:“不知道薛姑娘何出此言,我兄弟姐妹的亲事,自有长辈们做主。“ 薛明珠眼神奇异地看着她,半晌冷笑:“要是你真这样想,那就赶紧带着你的兄弟姐妹离开,京城这里,可是不欢迎你们这种泥腿子,没得辱没了我们的身份。“ 语气中的鄙视,无端就让人感到一阵难堪。 禾早笑了一下,没有再做声。 心里边则在思考着这件事该如何去处理。 花钱还是有好结果的,至少钢材对她没好脸色的人出来后见了她,都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还有的人很喜欢的摸着自己的脸蛋,一直感叹着:“就是光滑多了,效果真好!“ “我娘来做了半年了,与以前比起来可年轻多了!“另外一个很赞同的说道。 禾早走过去:“我们这些小姑娘七八天做一次就足够了,做得多了反而不好!“ 就有人问原因,禾早解释道:“我们年纪轻,皮肤也抬年轻,所以,不用做太多的护理,不然,超过了皮肤能够承受的范围,皮肤就会变的很敏感,会容易长痘痘!“ “盛极必衰!“姬阮阮总结了一次。 禾早就笑着点头。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 其中,那个家里平反才回到京城的侯府姑娘,叫做荆楚的,一直若有所思看着禾早。 后者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没有太在意。 等回去后,她去询问虞志,才知道这位荆楚态度不好,原因就在于,她的祖母想将她聘给四宝。 之前也有好几家都表示对四宝有意,可身份在京城都不算是高的,也没有银钱,所以禾早他们解决了也没有后顾之忧,可是,这荆府可不一样。 作为夺爵后又复爵的侯府,荆府的地位显然不一般,但是因为荆楚一辈的子女基本上是在流放之地长大的,规矩礼仪都很生疏,一向是被人取笑的对象。而且,因为家产被查抄,就是后来又复爵了,归还回来的财产也不足以前的二十分之一,穷得很! 荆府也没有能事生产的人。 而四宝虽然出身低,却有才,家里又有巨额财富,将荆楚聘给他,不光能得到一大笔聘礼,还能利用禾家的人脉给荆楚之兄荆战铺路。 荆楚也是个牺牲品而已。 禾早听了,半晌无言。 荆楚对这门亲事很是反感,所以才会对她不喜,而且,禾早皱皱眉头,那个荆楚大概是在流放之地当过犯人,从天堂经历地狱,所以,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暴戾尖酸刻薄的模样。 这一点,让禾早很是不喜。 同自己哥哥想的一样,她也认为四宝是完美的,没有人能够匹配的上。 虞志看她脸上变化,继续说道:“据我探出的消息,你兄长身份低,荆府能看上你四兄也是进过一番深思熟虑。但是,你四兄至少也得考中一个进士功名,婚期才会定下!荆府的嫡出女儿,只嫁给一个举人,说出去也太丢人些!“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 禾早心里一阵气恼,但面上却不显露丝毫,微笑着问道:“现在荆姑娘与我四哥年纪相当,也到了成亲的年纪,难不成他们还能往后拖不成问题?“ 虞志看了她一眼,目光闪了闪:“只需要定亲,再让你们家出了聘礼,解决掉荆府的急切之需,那么,等到三年后再谈亲事也不是不可!“ 三年后,四宝考中进士后,亲事照旧,但是如果落榜,那就不需要说了,直接悔婚即可! 禾早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倒是虞志有些不忍的说道:“我不介意出面,我们虞府也有分出去的嫡隔房,姐妹们诸多,也有几个很优秀的。你们要是想拒了荆府的亲事,与我们虞府结亲即可!“ 淡淡的语气,含笑的脸庞,似乎是真心为禾家解决难题。 但是,禾早的心里却仿若是水在翻天倒海一样。 她脸色微微苍白,定定看着对方。 虞志含笑,温柔的看着她。 禾早突然就觉得很狼狈,低声:“我回去与家人商量一下!“ 匆匆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去,连听虞志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虞志的一句话却又让她站在原地:“还有件事你不知道,自从年前,韩府就在族内寻找适龄男女!其中的意思想必你比谁都明白!“ 禾早心口一颤。 等来到阳光明媚的外面,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她也渐渐恢复了神智。 沉默许久,她才自失一笑。自己还真是天真啊,怎么会以为普天之下能有一片净土,让她安安静静的做生意呢! 虞府,韩府,都想打他们兄妹的主意啊! 怪不得此次进京,没有一个人提醒她京城发生了何事。就让她这样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 就像是几只小绵羊闯进了一群饥肠辘辘的狼群中! 连姬府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 那么,如果要拒绝韩府虞府两家的亲事,她该如何做呢? 禾早很冷静的想着决策,但是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在韩府,虞府,荆府都要与禾家联姻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全部拒绝掉! 他们兄妹,也必有一人会牺牲! 720.第720章 阴谋 回去后,她也没有瞒着众人,将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四宝的眉头便紧紧皱在一起,薄唇掘紧,思考半天,轻声:“我整日里去赴宴,也该病了!“ 禾春儿脸上露出了喜色,如果是病了,就能将亲事给推了。 禾早却摇头:“装病可以,只是肯定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七宝也皱眉:“那咱们回去吧,免得亲事都被人强押下!“ 四宝也苦笑:“早儿说的对,去年已经有了早儿这件事,姬府韩府都是知道的,今年再装病,他们也是知道的,倒是要得罪了他们!“ 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决定好了,看向禾早,目光很坚定:“韩府,虞府都是勋贵之家。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也必定端庄有礼,我们好好挑一挑,倒是比从一般官宦人家里选的强!“ 四宝说话一向很有分寸,这种嫌弃一般人家的话以前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他之所以这样说,却是为了让禾早几个人宽心。 其实,这时候勋贵之家虽然富贵,但是,子女的教养却不如书香世家。而如四宝这种要科举的书生,求娶的还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才算门当户对。 禾早几个都知道他的心思,互相看一眼,都很难过。 七宝咬牙,问禾早:“二姐,那韩府虞府的意思是,我们家必定得有一人联姻,那就我来吧,不要让四哥受委屈!“ 七宝如此懂事,禾早心里很安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叹:“你年纪太小,也没有考取功名,却是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意思就是说嫌弃七宝身份低了。 四宝想了想,说道:“早儿,你觉得这几家的姑娘教养如何?“ 禾早眨巴下眼睛。 禾春儿几个也都咬唇不吭声。 她们刚刚见过了几个勋贵家的女儿,那教养,可真是—— 屋里一片静默。 四宝便明白了什么,他笑一笑:“这事也急不来,咱们慢慢看吧。“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但是大概是因为事情挑明了,接下来几天,这三府就一直邀请禾早与四宝入府。 总是各种各样的宴会,各种各样的人。 当然也见了几个与四宝年纪相当的姑娘。 因为四宝样貌清秀,气质卓越,又常年在外,见多识广,比一般的公子哥儿更引人注目一些,所以,那几位被家族挑选出来联姻的姑娘都相中了四宝。 同时,他们彼此之间又知道对方的存在,知道四宝最终是要在她们之间挑选一个出来的,所以之间也有着竞争。 却只有那个叫做荆楚的姑娘对四宝不屑一顾。就见了一面,话里话外,对四宝都一直冷嘲热讽的。 还好四宝有教养,没有半点不满表现出来。 这倒是让有点看不上四宝身份的荆府长辈有点刮目相看了。 但是荆楚的生身之母,卫氏却十分不满意,几次见面,都皱眉不已。 几次接触下来,禾早与四宝已经知道这位卫氏是荆候的继室,荆楚是继室所出女子,而她的兄长荆战却是嫡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早就到了娶亲得到年纪,却一直没有娶亲。在荆楚之上,还有一位长姐,叫做荆如,比荆楚只大一岁,但是,禾早却从未见过对方,去荆府的的几次,也没有听见过荆府的下人提起过她,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里面涉及到家族隐私了,禾早也就是觉得奇怪,很快就将之抛到了脑后。 当时间过去了一个月,虞志与韩琦都找四宝谈过两回话后,禾早与四宝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他们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就是说要请示家中的父母也不行。 归根结底,这些人是没有将他们禾家放在眼里,所以才会任意欺辱。 禾早看着四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心里很自责,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思虑周全,就将店铺冒失地开在了京城。 如果她肯等待几年,等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积蓄了足够的力量,那时候,禾家肯定不会有这样被动。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那么急切将店铺开在京城,有四处寻找合作者,为的就是要积蓄力量,好摆脱韩府的控制啊。 好在韩琦是一个很英明的大人,虽然对禾早与姬朊玉、虞志合作的行为很不满,但是他到底没有采取太过实际的行动,等到禾早将上门来的无赖给送到官府后,这件事就像过去了一样,没有再被提起。 禾早一直在考虑解决之法,但是不管用哪种方法,禾家势必有所损伤。 相比之下,只是让四宝挑选一个未婚妻,身份地位还高,似乎还更容易接受一些。 但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这天,天气很晴朗,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了,石榴花都开了,京城外有一片特别大的石榴林,开满了鲜艳的橘红色花朵,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片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 石榴是很吉利的一种水果,因此,京城很多贵族们都挑选了五月五这样的好日子出去游玩赏花。 禾早几个人也都接到了帖子。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让四宝与禾夏儿托病不出,不能谈婚论嫁的禾早与禾春儿去了石榴林。 还未到地方,禾早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石榴花香味,不由就陶醉其中。 再看看那种鲜艳如火的颜色,就觉得光是赏看,人就要醉了。 禾春儿也环顾四周,笑:”咱们去年来倒是没有遇到这样好的景致,今年也算是好福气了!“ 这回做东的是姬府,姬朊玉不在,姬夫人,姬阮阮与姬容倒是都在。看到禾早与禾春儿,就都热情的迎了过来。 身边偶尔听到别人的一句议论:”不过是稀罕她家的银子罢了,不然就是一个七品官的女儿,也值不得咱们这样的人交往!“ 类似的话并不算少,来了一个多月,禾早与禾春儿都很能锻炼的出来了,佯装听不见,笑容满面的给姬夫人行礼。 说了一会儿话,姬夫人让她们小辈去玩,姬阮阮就带了禾早两个去了一旁花席上喝茶。 很常见的情形,她的衣服被丫鬟倒茶时不小心弄湿了一大片,这时候的衣衫都很薄,颜色又浅,茶渍印上去很显眼。 那丫头就主动请禾早去换衣服。 禾早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721.第721章 禾春儿落水 刹那间,看到过的很多狗血剧情在她脑海中展现,这回自己是不是也被设计了呢? 那么,到底是谁在设计她? 禾早看了禾春儿一眼,绝对安全,她就决定冒险走一趟。 她有底牌,这是谁都不知道的。 所以,她含笑站起,对禾春儿点点头,示意对方小心,自己就跟着那丫头往林子深处走去,这里虽然是石榴林,但是,石榴林也是有主的,在这里建了一座大庄园,禾早他们赏看园林的地方就在庄园后面,顺着这条羊肠小道,就能从后门进入庄园里,那里,是设宴款待女客的地方,再往前,隔了一座园子,就是招待男客的地方了。 所以说,禾早去这边换衣服,绝对不会有什么安全上的问题。 事实也果真如此,等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外面有丫鬟婆子走动,房间门窗四开,时不时有几个侍女端着茶水出去。 禾早小心从窗口往里看了一眼,里面设置着屏风,绝对不像是要陷害人的样子。 她心里放松了不少,带了那个丫鬟一起进去。 那丫头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一件全新的衣服出来,递给禾早。 来之前,姬阮阮说了这里备了几件衣服,以防万一,但是,哪有这么巧,就正好符合她的身材的,而且,大部分世家小姐出门,身上总要带那么一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防的就是这种事,那么,这里备的衣服,难道就是为了她这个庄户女出身的人吗? 一时间,禾早脑中警铃大作,她拼命思考,既然她这里是安全的,但她又被设计离开石榴林,与禾春儿分开…… 禾早顿时明白,要设计的那个人是谁了。 是禾春儿! 毕竟,她去年传出来的那个坏名声还在,在性命的威胁下,没有人敢涉险,可禾春儿只是与人定亲了而已,只要一切运作得当,最后吃亏的总是女子,纳了做妾就可!没必要为难! 如果是当妾室的也就不管她之前有没有婚约了! 禾早想通后,背后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哗的一下将手中的衣服扔在地上,转身就要冲出去。 那个丫鬟很惊讶,拦着她:“禾二姑娘,你的衣服没换呢!” 话未说完,禾早就恼怒地一脚将她踹开了。 没有人想到她会突然动手,还在屋里进出的几个丫头都愣住了,那个丫鬟被踢中,整个人向后飞去,然撞在椅子上,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滚了几下,嘴里发出惨叫。 而众人看到的是禾早干净利索收回小短腿的动作。 瞧着她脸上那厌恶与愤怒的神情,所有人都下意识往一旁侧侧身子,不敢与她对视。 她们在世家长大,还从未见过如禾早这样暴力的千金小姐。 禾早却管不了她们在想什么,掂起裙子风风火火跑出去。 她迅速跑到刚才与禾春儿分开的地方,却找不到人影,姬阮阮作为小主人,正在招待其他客人,看到禾早气喘吁吁跑过来,不由惊讶,忙走过来:“怎么了?” 禾早看向她的目光全是审视,不带一丝温度。 姬阮阮不解。 禾早冷声问道:“我大姐呢?” “刚还在这儿呢,咿,人怎么不见了?”姬阮阮环顾四周。 禾早也看向四周,与薛明珠,姬容几个人好奇的目光对上。 在对上姬容时候,她的眼睛眯了眯。 但是,禾早很快控制住心底的怒气,压低声音:“你们这里男客换衣的地方再哪里?还有通向湖边最近的路在哪里?” 她想来想去,禾春儿如果真被暗算,那么只有男客换衣的地方,和水里面能败坏女子的名节。 姬阮阮是个聪慧的,联想到禾早的前后神色,心里也吃了一惊。念头一转,也压低声音:“跟我来!我带你去!” “不行,你太慢!”禾早说话毫不客气。 认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姬阮阮暗暗叹口气,将路线细细说了一遍。 禾早也不打招呼,径直走开,临走前低声:“别让我知道这事和你们姬府有关系!” 姬阮阮秀气的眉拧成个疙瘩。 她也顾不上招待客人了,叫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匆匆跟上禾早。 禾早非常庆幸,她没有太晚,因为去石榴林湖边的路线,也是去男客换衣休息的地方。 所以,她径直去了湖边。 禾春儿正在水里扑腾着,远远走过来一个焦急的年轻男子,看年纪,约莫有二十来岁。 一定是他做的手脚。 因为家里就有水库,所以,禾早几个从小就会游泳,只是到了十岁之后,就不再下水罢了。 禾早先不管禾春儿,快速跑到那男子身后,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因为是含了十二分的怒气,一脚的力度很大,那男子不由惨叫一声。 禾早又拿了石头碰的一下,毫不留情的砸向了男子的后颈,后者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禾早这才走到河边,禾春儿扑腾了一会儿,已经开始向河边划了。她惊讶地看着禾早,后者伸长了手去拉她:“大姐,快点,咱们快离开这里!” 禾春儿见她神情不同寻常,也不做声,只抓紧速度,游到湖面,上了岸。 两个人不及细说,就听到远远传来几个下人的叫声:“禾大姑娘……” 还有一群人走动的声音。 宅斗文中出现的老戏码了。 禾早与禾春儿对视一眼,又焦急又愤怒。 恰在此时,姬阮阮带了一个丫头从一边冒了出来,压低声音指着前面:“走,快点,那边没有人!” 不及多想,几个人就快速小跑起来。 茂密的石榴林遮掩了她们的身形,等又拐弯后,就来到了庄子里。 姬阮阮带着她们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小院子。 注意到禾早与禾春儿脸上的防备,她低声解释:“这是我休息的院子,很安全!” 两个人这才放松。 禾春儿全身湿漉漉的,又经过凉风一吹,嘴一张,打了两个喷嚏。 “快点,换衣服,我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先换上!”说着,姬阮阮又嘱咐那个丫头:“你悄悄去厨房熬一碗姜汤拿来!” 722.第722章 到底是谁 那容貌俏丽,气度非凡的丫头走了,屋里顿时静默下来。 禾春儿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禾早则淡淡盯着姬阮阮:“我只要一句话,今天这件事,你和姬五公子知情不知情?” 姬阮阮摇头:“不,不知情!我可以发誓!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刚那个引我去换衣服的丫头,是你们姬府的,喊着我大姐名字,四处寻找她的,也是你们姬府的人!这件事,与你们姬府绝对脱不了关系!” 禾早的声音很冷,眼睛也很冷,被她的目光看着,就好像刚才落水的是她。 她打了一个冷战,想起了什么,忙开口说道:“刚那个男子不是我们姬府的,我不认识!” 禾早嘲讽地看着她:“你要说你认识了,那你也就成了傻子了!” 姬阮阮咬着唇,定定看着她,再次郑重:“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放心!” 等禾春儿换好衣服出来后,石榴林就也热闹了,外面都传说于家公子在湖边北人用石头打蒙了,头上都是血,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消息传进来时,禾早的眼睛眯了眯。 姬阮阮将她踢人敲人的那一幕都看在了眼里,此时就不由自主瞅了禾早一眼,背后凉凉的。 这姑娘看着比她还要无害,没想到一出手就这么狠。 不过,她忽然道:“于家公子,我倒是知道是谁了!是姬容生母于氏娘家兄弟的儿子,在我们姬府附学,但是,我从未见过!” 禾早的眼神便冷森了几分。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淡淡道:“希望这件事你们能给我们一个交代,还有,我不要听到任何有关我们姐妹的话!” 姬阮阮忙点头:“我知道!” 原本她是想将母亲请来的,但是,刚才派去的人回来告诉她,母亲正与突然到访的福慧公主说话,这倒是不好打扰。 她眼睛闪了闪,莫非这位福慧公主也是为了设计禾春儿一事才被有目的的请来的吗? 不过看了看禾早的神色,她觉得这句话还是少说为妙。 她安排了马车,送姊妹俩离开。 在车上,禾春儿打了好几个喷嚏。 禾早一脸自责,握着她的手:“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 禾春儿此时也知道自己刚经历了什么,一阵后怕涌上来,身体才会发虚,有些承受不住,她觉得有一部分是被吓得。不过,仍竭力安慰禾早:“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京城的人会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说着,她也咬牙暗恨,这事幸好禾早来的及时,不然被一群人看到自己衣衫不整与一个男子在一起,想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禾早便问道:“你是怎么掉水里的?” 禾春儿苦笑:“我也不知道,当时你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人找我说你,我没有多想,就跟着她去了,但是走到湖边,就被那个丫头推了一下,跌入湖中,再之后,就是你来了!那个丫头也跑了,后来没看到人影!” 禾早咬牙恨恨的说:“就应该在那里将那个丫头找出来,打死了事!” 禾春儿却摇头:“只是个下人,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现在已经找出了主谋者,咱们静心等待姬府的消息吧!” 禾早眯了眼睛。 她很后悔,刚才敲那个姓于的时候,,没有将他的命根子给敲碎! 真是错失良机啊…… 对于这种人,死上一千次都不足惜。 回去后,四宝、七宝与禾夏儿也吃了一惊,问了下缘由后,一个个都十分愤怒。 四宝握紧双拳就要冲出去,禾早叫住了他:“四哥,你回来,你干什么去!” 四宝咬着牙,眼中几欲喷火:“我去把那个杂碎给一拳打死!” 禾早冷笑:“你说的倒是容易,现在那个杂碎在姬府,一定有无数大夫围绕,你确定你能近的了他的身!就是近身了又如何,你能真把他打死吗?那姬府的人都是死人,任你杀人!” 四宝咬牙,拳头松开又握紧,沉沉地盯着禾早:“那你说咋办!” 禾夏儿与七宝也都看着她。脸上带着恐慌与愤怒交织。 禾早眼睛闪了闪,将几个人招致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四宝的眉头就慢慢松开,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解气的微笑。 但是禾早的法子还没有顺利开展,次日,就听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那姓于的少爷在伤重期间,色心不死,欲图强奸姬府派到身边伺候自己的丫鬟,被那丫鬟拿了剪子将命根子给剪断了! 那丫鬟撞墙而死。 姓于的命根子也没了。 此时,禾家人正在招待姬府贵客,姬阮玉。 他是来代替姬府向禾家道歉的,其实,这件事事关禾春儿的名节和性命,要上门也该是一家主母姬夫人上门,但却被姬阮玉硬抢了差事来。 他显然气得不轻,脸色铁青,一双孤傲的眼睛更加冰冷阴森,说是来道歉的,倒不如说是来寻仇的更恰当些。 他一字一顿地对禾早说:“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那个姓于的,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至于姬容,家里已经将她送到了家庙里!” 这话说完,禾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姬阮玉的下人就把这个消息送了进来。 禾早几个人连同姬阮玉都十分惊讶。 禾早看着对方:“不是你?” 姬阮玉十分肯定的点头:“不是我!”顿了顿,他解释道:“我绝对不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下手,明摆着是让人去怀疑有事情发生!如今,将你们家置身事外是最重要的!” 禾早点头。 如果是姬府做的,姬阮玉没有必要隐瞒。 那么,是谁在帮助她们禾家?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解答。 两天后,姬府的家庙晚上被人偷盗,姬容被吓出病来,一病不起。 这些事,原本是影响姬府家风,该严密不封的,但是,却都在谁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传的满大街都是。 禾家人听后,都有一种感觉。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禾家! 设计陷害禾春儿的罪魁祸首姬容与于少爷,都受到了严重的惩罚! 但是,到底是谁呢! 723.第723章 进宫 之后京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禾早他们的注意力也从这件事上转移了。 这几年,朝廷南北边境一直不稳,时有战事发生,而让禾家唯一庆幸的是,怀庆府在中原地区,还是比较太平的,也没有过官府征兵的情况。 但是,这些小战事也是不能忽略的,至少南蛮子攻打边境,将在边境住的那些村庄烧杀抢掠一番,死人无数的事,他们都有所耳闻。 所以,阿澈才说要去南边投军。 韩府,顾府两家在南边都有自己的势力,又有仗可大,去了南边比去北边更容易立下战功。 也因此,当听说朝廷对南蛮子打了胜仗,以少胜多大败南蛮子,军队班师回朝的第一个念头,禾早想的就是阿澈回来了。 这样一个立功的好机会,禾早不相信他会放弃。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有意无意站在城门口,跟着众人看那些班师回朝的军队。 这天,她和四宝几个人都站在城门口,望着那些骑在战马上,穿着将军府的威风凛凛的将军,他们是第一批入城的,这些排在前面的将士,都是军队中地位最高的人。 而为首的那位,就姓顾,叫做顾汝封,年纪约莫在四十岁左右,这是顾府的大将军,他身后跟了两个跟他长相相似却又很年轻的男子,应该也是顾家人。 但是,禾早左右细瞧,就是看不见阿澈的身影。 她有些怀疑他根本还未回来,说不定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还不能出现在京城! 禾早有些遗憾,转头看了四宝一眼,后者正用一种很奇异的又带着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禾早就是一怔:“怎么了?” 四宝笑了笑,摇头:“要不要回去?” 他也仔细看了看,人群中没有阿澈的身影。 禾早就点点头,与四宝一起离开了热闹非凡的街道。 回去的路上,禾早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他为什么没回来?” 现在是大军班师回朝,朝廷论功行赏的时候,如果朱允澈真要回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四宝摇头:“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就是他回来了,我们也不要与他过多接触!” 禾早一怔:“为什么?” 四宝看着她一副迷糊的样子,很想叹口气,虽说禾早一直都很精明能干,但是在阿澈这件事上,就显得有些反应迟钝了。 阿澈身负着血海深仇,与家族不共戴天,又是皇室这样敏感的身份,她们禾家如今在京城树敌无数,怎么能冒失让人知道她们与阿澈亲密的关系呢。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先自保! 他把这层担忧说了出来,禾早咬了下唇,没有做声。 大军进城,是件很热闹的事,几乎是全城出动。 一直持续了五天,到最后一天的时候,禾早已经确定阿澈没有回来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失望,打起精神做事。 但是,这一天的午后,她刚收拾一番准备去瑜伽会所,家里就来了一群带刀侍卫,这些侍卫腰上都戴着黄色腰带,威严十足,他们簇拥着一群太监进来。 而为首的那位,双手捧着一面圣旨。 禾早见过这架势,那为首的太监到了院中,就对吓呆了的一群人高声喊道:“圣旨到!” 谁也没有想到,禾家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接了圣旨。 禾早直到跟着那些侍卫太监们坐在小轿字里后,还一直晕乎乎的。 那圣旨上一大堆的华丽辞藻,禾早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却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就是说几年前她在卢家村救了朱允澈,皇帝的亲侄儿,所以,皇上下旨令她进宫领赏。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至少禾早觉得自己经历过了层层失望,现在又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绪有些起伏。 而且,她有点不明白,按理说进宫领赏应该让家中有功名的男子更体面些,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宣的是她这样一个姑娘家。 是不是因为阿澈他特意点名要求的? 这样一想,禾早就不由自主心跳加速。 她一直勒令自己不要多想。 看了看轿子外那些肃穆的侍卫,禾早忍住想要向他们询问详情的欲望,安静坐在轿子里。 轿子直接进了宫门,一直到了一座器宇轩昂的建筑前,她才下来,跟着那为首的太监往大殿里面走去。 她刚想抬头看看四周的情况,那太监就低低呵斥一声:“低头!” 禾早就不敢动作了,眼睛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宫里规矩重,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被扣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那太监虽然呵斥了她一句,一路上也不苟言笑的,但是对她还算是友善,往大殿门口去的一路上低低指点了她几句:“等会儿进去就直接跪下,不让抬头就不能抬头,回话的时候要想清楚再回话,还要加一句回陛下!听到没有?” 禾早心里一惊,这么说,见她的就是皇帝本人了。 她还以为虽说是皇帝宣旨,但到底男女有别,会是宫里的太后或者是皇后见她! 她抬起眼眸,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又从手上褪下一对金镶玉的镯子,塞到了这太监的手中。 刚宣旨完毕,四宝就奉上了荷包,荷包里是一叠银票,现在禾早出手就是金镶玉的镯子,还有那位小爷的赏赐,太监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一回收获可不小。 等进了大殿里,太监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带了十二分的恭谨与小心,弓着身子走到前面:“回陛下,禾家二姑娘禾早已在等候!” 禾早屏气凝神站在殿门口处,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淡淡的,却非常有威严的声音:“进来!” 她才低头小碎步走了进去,走了那太监说的五步,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实诚的磕了一个响头:“民女禾早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她估计错误,这大殿中的地板光滑如镜,她生恐动作迟疑就会被扣一个不敬的罪名,因此,是用了十二分的劲去磕头。 只听得咚得一声,那力道大得,光听听就让人觉得很疼。 禾早自己也因为估计错误,被这一头嗑得头晕乎乎的。 724.第724章 逼问 那前方就传来一个愉悦的笑声,声音威严中带着一丝慈祥:“这孩子倒是个实诚的!澈儿,怪不得当初她会救你,这也是你的福气!” 然后就是一个禾早无比熟悉的声音,清澈如同泉水叮咚:“禾家二姑娘对臣的救命之恩,臣一直谨记在心!她初入宫闱,不懂宫中礼仪,还请陛下勿要怪她失礼之处!” 几乎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一入耳中,禾早那所有的担心忐忑都化成了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有他在,她觉得安心了不少,头似乎也不晕了。 她不敢抬头,只眼睛眨了眨,看到左面前方有一个跪着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一身白色戎装,英气勃勃,是自己一直渴望见到的那个人。 禾早忽然就觉得眼睛一酸,她眨眨眼睛,将那股湿意给逼了回去。 前方的那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就笑笑:“你这孩子,也是个实诚的,快起来吧!朕可不是庸君,无缘无故就要罚人,你们俩都起来吧!” 那个传旨太监走到禾早跟前,低声:“禾二姑娘,陛下让你起来!” 禾早忙高声:“谢陛下隆恩!”然后站起来,低着头站在那里。 感觉到从前上方传来一阵审视,然后是很温和的语气:“抬起头来,让朕瞧瞧你!” 禾早慢慢抬起了头,眼睛不敢乱看,只盯着前面的虚空,一动也不敢动,样子很拘谨。 皇帝似乎有些惊讶,笑道:“看着倒是这样小!有多大?” 禾早一张小脸蛋粉嫩嫩的,看着很显小。加上个子也不高,就容易让人觉得年龄不大。 这回是阿澈回答:“回陛下,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你倒是清楚的很!”皇帝说了一句,就温和地问禾早:“听说那松花蛋,铁棍山药,还有最近京城盛行的瑜伽都是你兴起的?” 禾早忙低跪下回答,有些诚惶诚恐:“回陛下,是民女为了生计而做,都是偶然做成!”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听闻陛下喜欢禾源翡翠蛋,民女不胜欢喜!” “起来,不用动不动就下跪!” 禾早又忙站起来:“谢陛下!” 皇帝这才笑着说:“你们家的翡翠蛋,朕确实喜欢吃!还有那个拔丝山药,味道也不错,听说都是你教出来的做法?” 禾早低头:“民女爱吃,就喜欢鼓捣食物!” 算是间接承认了。 “倒是与朕想的不一样!”皇帝又打量了禾早两眼,这才问到了正题:“听说当初是你救了朕的侄儿澈儿,当初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你说说看!朕很好奇!” 他用了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道。 但是,禾早却绝对不敢随意对付过去。 她有一种感觉,她之所以会被叫入宫中,这样大张旗鼓的,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如果她说的有半点不妥当之处,那他们禾家与阿澈都会有灭顶之灾! 她手心出了密密的汗,但是她声音却相当镇定,听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回禀陛下,其实顾少爷说民女救了他性命,却是夸大了事实!当初正是数伏天,民女与家中兄弟姐妹上后山掐金银花,正好碰上了因为穿着兽皮从树上跌下来的顾少爷,他当时已经中暑晕了过去,民女就弄了点金银花,熬了汤药给他喂下去,顾少爷才醒来!当时就算没有民女等人相救,顾少爷自己也会醒来的!” 她话中的重点,就是这不算是救命之恩。 当然,这话就是谦虚了。 中暑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在数伏天里,阿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贵族少爷晕倒在山中,危险性还是很大的,至少哪怕醒过来也不知道金银花可以治疗中暑之症。 皇帝嗯了一声:“救就是救,没有必要推诿!” 禾早低头应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对方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朕的侄儿,自然姓朱,你为何称他为顾少爷?” 禾早心里咯噔一声,想去看一眼阿澈,看看对方让不让她说实话,但是,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天生就强大的警觉性让她决定撒谎:“启禀陛下,当初顾少爷只说他姓顾,是家里有了继母继弟,才被送出来的,与民女村上的里正大人有亲,所以家里将他送到了民女村里!”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解释道:“民女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顾少爷不姓顾,姓朱……民女惶恐!” 她再次跪了下来。 这回,上面的那位九五之尊没有叫她起来。 “你从不知道澈儿的身份?”声音似乎加了几分严厉。 禾早不懂这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但是,听皇帝的语气,似乎阿澈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她心里添了几分勇气,点头应了声:“是!民女竟与皇亲国戚认识这么久,实在是受宠若惊!” “你撒谎!”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是一声爆雷,乍然响在禾早耳边。 禾早的脖颈后面,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脸上就适当的带了些惊吓,小脸仓皇又迷茫,似乎不懂自己的说法为什么会让这位九五之尊这样生气。 刚还温和含笑的皇帝,猛地就带了几分厉色:“你早就见过韩家公子,来了京城后又见了王爷府世子,他们三人是兄弟,长相相似,你如何敢说你不知道澈儿的真实身份!” 禾早的脑袋就翁的一声。 这是个最大的破绽! 她的大脑急速转了起来,但是嘴却在脑中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之前就张了开来,那话很流畅的就像是事先演练了无数遍一样,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响:“民女确实因为洽谈生意与韩家公子见了几面,但是,韩公子本属于贵人,民女又岂敢正目相看!而且,男女有别,民女是一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只为养家活口,却不敢败坏名声,就是见韩公子,也是带着幂篱行事,所以,对韩公子的长相实在是模模糊糊,并不曾看得真切!就是有一丝怀疑韩公子与顾少爷长得有几分相似,也只是觉得贵人子弟都是如此!从未多想!后来在京城遇到朱世子,民女乍一见到他,对方就要纳民女为妾,民女惊慌失措,哪里会顾得上去看贵人面目,只想赶紧离开京城!那位朱世子,民女就见了一面,实不知会与顾少爷相似!” 725.第725章 出宫 她这话听着是句句推脱,但是,细细去想,却一句句都有道理。 她是个女孩儿家,见了男子,也确实不应该抬头细看。 所以,她不知道几个人长相相似也是同理。 皇帝眯了眯眼睛,却摆了摆手。 那太监就知道是让禾早出去了,忙低声跟她说一声,禾早按照他教的礼仪,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出了大殿。 来到大殿外面,微风一吹,她这才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而一颗心,也在噗通噗通的跳着,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穿越这么多年,她甚少有这样害怕的时候,看来九五之尊,掌握着全天下的生杀大权,那气势就是不一样。 她这样的现代人,只是一瞬间,就被制服了! 那太监吩咐一个小太监让把禾早带出去。 禾早往后扭了下脸,那金色的大殿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天宫一样碧玉辉煌。看不到阿澈的影子。 她咬着唇,跟着小太监往外走,脚上踩的是青砖铺就的宽阔小道,道路两旁,是各色的鲜花。 鼻尖闻到的是淡淡的馨香。 禾早的心才算是归到了远处,整个人也镇定下来。 小太监带着她七拐八拐的,但是与来路并不一样。 看多了宅斗文的姑娘脑回路不一般,一瞬间,她脑海中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血腥陷害。 所以,她很小心的试探:“这位小哥哥,陛下是让我直接出宫回家?” 是问句,但也是肯定句。 那小太监年纪虽小,只有十一二岁,但是却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眼风都没有扫禾早一下,仍然埋头带她走。 禾早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再跟他走下去。 这皇宫可比宅院里要危险多了。 但也没有犹豫多久,小太久拐个弯,就让她站在那个假山后面等着,禾早有些皱眉,他人已经快步走了。禾早叫都叫不住。 她愁眉苦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又暗暗思忖要是真有状况发生,自己那保底的拳脚功夫能不能救她一命。 忽然,背后就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像是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就跳起来,猛地转过身,在看到来人的刹那,一颗心却又跳到了肚子里。 是阿澈,那一身的白色戎装,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刺眼的白光,这也使得他整个人看不清楚,远远看着,就只觉得那扑面而来的气势,那血腥的肃杀,仿若是天神降临。 禾早不由自主就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他。 她其实媛比她想象中的更渴望见到他。 而阿澈看到她后,脚步也加快了许多,眨眼就来到了她跟前,他低着头,细细打量着她。 刚在大殿上,他只瞅了她一眼,便害怕殿前失仪,不敢再看。 她又长高了好些,但是也只到得他下巴处,小脸蛋软软糯糯的,细白圆润的如同糯米圆子。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一弯就是漂亮的月牙,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唇,那清晰的眉间却刻着与她很不相符的坚强内敛。 他不由自主就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她的眉心,低叹一声。 他这一声叹息,就像是羽毛轻轻落在了脖颈上,让禾早心底就涌起一种酥酥的软软的感觉。 她也一直在观察他。 他变得黑了,瘦了,却一如既往的清秀英俊,又带了几分威严,个子长得更高,嘴微微掘着,唇峰特别显眼,使得人中那里有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微一敛眉,就越发显得他这人沉默不可欺。 他一直专注的看着她,就好像她是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禾早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有些发热,低低咳嗽一声,移开了视线,轻声:“你怎的在这里?” 阿澈笑了笑,双目中的冷峻威严也瞬间添了几分暖意。 他如同以前一样,做着那个最常见的动作,伸手掐了掐禾早后面的发髻,只是禾早从当初的包包头换成了如今的流云髻而已。 禾早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一样,先一侧头,避开他的动作,又双手护头,很是不满:“我梳了好久的头呢,你别给揪散了!”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互相看看,然后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 初见的生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阿澈低低的嘱咐声:“回去后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我把事情忙完就去找你!” 禾早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张张嘴,想要问刚大殿上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有什么妨碍!但是,对上他那双黑幽幽的如同夜色的眸子,她就住了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疑问,等出了宫见了他再单独问也是一样的。 这里并不安全。 阿澈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嘱咐她了两句话,就摸摸她的头,又招来一个小太监,把她送了出去。 照旧是小轿子,一直送到了家。 到了家门口,禾春儿与四宝几个都听到消息来外面等待,看到她就簇拥上来。 四宝很机灵的给了那抬轿子的太监与开路的骑马侍卫几颗金珠子。 那些人就眉开眼笑的回去复差了。 禾早被迎入了屋内。 禾早不敢说其他,就将大殿上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兄弟姐妹都是聪明人,见状就知道禾早是在警告他们不能把以前就知道阿澈的真实身份的事情说出去。 而事实上,禾春儿与七宝却不那么清楚。 他们顶多知道阿澈与韩府有亲,是京城里的贵公子,但是这一点也是不能说的。 禾夏儿就迷糊多了,她一直以为阿澈是村里里正夫人的娘家亲戚,没想到真实身份竟然这么吓人。 也因此,一屋中就她的反映最真实,什么也顾不得,就拉了禾早的手问:“那个阿澈少爷真是京城里的王爷?” “是王爷的儿子!”禾早细细跟她说着。 禾夏儿却已经忙不迭点头,一只手还在胸口用力抚了下,似乎要将所有的惊吓都给压回去一样。 看到她这样,心里一直不敢松懈的禾早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刚看到阿澈那个模样,不像是有大事的,应该会没事吧!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726.第726章 一个拥抱 阿澈来找禾早已经是三天后了,此时整个京城都在传闻阿澈的真实身份,所有人都在质疑惊讶。 庆功王府几年前出的那件大事,众人还记忆犹新,嫡长子朱允澈在生母的祭祀上突然发狂,将桌椅都砍了,上门祝贺的客人都撵了出去,又将皇帝赏下来的一对红珊瑚树给砸的粉碎,回去后就被庆功王爷给毒打了一顿,晚上又备罚跪在祠堂里闭门思过。 他其实是一个从偏僻庄子上回来的不受宠的贵公子,京城的人原本对他没有太大的印象,但是这一回,因为闹得动静实在太大,才让所有人都记住了他。 在跪祠堂的时候,因为他不满父亲偏心弟弟,就让下人拿了一碗毒药给弟弟灌下去,也就是现在的朱世子朱允涵,也幸好朱世子身边的乳娘机灵,喝了几口就觉得不对劲,忙让人将药给夺了下来。 但是朱世子已经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再之后,庆功王爷就亲自端了这碗药去了朱允澈那里,朱允澈当然不承认毒药是他下的,所以庆功王爷就逼着他喝下去,让他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那是碗有毒的药。 朱允澈没有办法,只能喝了下去,再之后,就传来庆功王府的嫡长子去世的消息。 再然后,是嫡次子朱允澈被封为世子,逐渐成为京城一霸。 这件事,在京城造成大轰动,就在于主角的身份不同,一样的争权夺势,却发生在皇家,又是嫡长继弟这样的糊涂账,然后是长兄不慈不孝,父亲又心狠手辣,硬生生将结发妻子生的亲儿子给逼上了思路。 但是,因为这件事事关皇家脸面,在一次宫廷宴会上,一位官员夫人因为在宴席上讨论这件事,皇帝发怒,将这个官员贬了官,天子震怒血流千里,这下子,没有人敢再讨论这件事了。 可这只是几年前发生的事,不谈论不代表就忘记了。 这不,等朱允澈改了姓氏,成顾允澈后,又是打南蛮的主将,那三千兵马破南蛮两万兵马的以少胜多的战绩就是他打下来的。整个京城就再次沸腾了。 以前发生的事也都拿出来细细说,就是当初救了阿澈的禾家也被人翻了出来,千方百计编一些故事,想要两家扯上关系。 禾早其实也打听过庆功王府的事,但是,却不好打听的太明,其他人都有所顾忌,说起来含含糊糊的,她根本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了今天,才终于知道了当时的原委。当时她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阿澈对他父亲的态度是那样奇怪,含着一丝孺慕之思,却又带了十二分的憎恨与厌恶,平日里提的最多的就是他的母亲,父亲,他半点都不提。 原来,当初那碗毒药竟是他父亲逼着他喝下去的。 在明知道那是碗毒药的情况下,该是有多么狠辣的心肠,才会逼着亲儿子赴死! 这样的父亲,简直禽兽不如。 震惊愤怒过去后,接着便是对阿澈满满的心疼。 同时,又替他不值。 这样狠心的父亲,这样没有人情的帝王家,何苦还要回来,就在偏远的地方里,滋味美满的过完一生,不是也很不错吗! 非得这样大张旗鼓的回来!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讨论这件事,固然,庆功王府讨不了好,但是受到伤害最深的还是阿澈本人啊! 禾早在这里焦急如焚的时候,阿澈终于上门了。 因为对阿澈的好奇,和对整个事件的内幕的好奇,禾家已经让好事者给围了起来,每天总有十来个人探头探脑的,想要探听消息。 所以,禾早他们都是紧闭门窗,也不出去应酬了。 阿澈不能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入,就做了个梁上君子,飞檐走壁跳到了禾家。 禾早正开着窗户,一手撑着脑袋,弯着下巴,呆呆地出神,然后就看到这个梁上君子从天而降。 她吓了一跳。 那扰得整个京城都不能清净的男子,却望着她,很稚气很可爱的微笑。 禾早回过神来,便很自然的翻了个白眼,没好生气:“你可是锻炼出来一个好伸手了!” 阿澈唇边带了几分笑容,缓步从容的走过来,就直接走到窗口,从外看着她,眼神很专注也很温柔;“上次在宫里见你就想说了,你这回长大了不少!像个大姑娘了!” 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夸奖,禾早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脸红太矫情,就不客气的又翻了个白眼给他:“当了当将军,倒是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也不知道外面的姑娘有没有被你骗过!” 最后一句话刚说出口,禾早就后悔了。 她这样一说,倒像是在吃醋一样。 她偏了偏头,不自在的哼了哼。 阿澈的双眸中含了十二分的笑意,也不回答也不辩解,只是微笑。 他很少用这样的目光去看禾早,温柔的,宠溺的,深情的,又带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就好像是要将之前那空白的岁月全部补上去一样。 禾早脸红了。 天知道,她脸皮还是蛮厚的,基本上就没有过脸红的时候,但是对上他这样的神情,她莫名其妙就脸红了。 她想要低头,又觉得低头就显得自己怯弱了一样,又马上将头抬得高高的,好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神奇高傲,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干嘛这样看着我!像是几百年未见一样!”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又后悔了,怎么觉得像是在说情话。然后就是唾弃自己,正经事没干,自己却神魂不守,说话颠三倒四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她清清嗓子,指了指外面:“你这样进来也不怕被人看见,快进来!” 阿澈笑笑,唇角处旋起一个细小的漩涡。 禾早就没好气:“快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积攒了那么多疑问,终于要好好问问了。 但是,阿澈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转身,就从后抱住了她。 意想不到! 禾早正在关门,就觉得自己落在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中。 她顿时就僵在了那里。 727.第727章 真相 阿澈低声叹息:“你终于长大了!” 天知道,他等她长大等的有多么辛苦。 禾早咬了唇,低着头不吭声,半晌,才突然拿起脚下死劲儿踩了下那只大脚。 阿澈吃痛,低低叫出声来。 “还不放开!”小小的人儿,眉头皱的紧紧的。小脸也板的周正,像是个道学究。 阿澈就忍不住笑,依言松开了她。却又仔细打量着她,然后点头:“比之前要白了些!” 长得更加软软糯糯的,跟个小糯圆子一样,明明是个这样厉害的人,空手创下这样大得家业,就是寻常男子也没有她能干厉害! 但是,这长相,却大不一样。 当然,气势还是有的。禾早虎着脸瞪着他的时候,倒是有那么几分威严在。 “上次那南边的客商是你的人?“一开口,就是积存了很久的疑问。 阿澈没有隐瞒,轻轻点头:“是!” 禾早咬了牙,直直看着他,想问什么却又觉得问不出口,半晌才又换了个话题:“你啥时候来京的?我那天在街上看南将入城,等了半天却也见不到你!” 阿澈微微勾了勾唇角:“我早在去年就领了御前的差事,在南边,一边领兵打仗,一边替陛下做些不好见光的事!” 禾早不由睁大了眼睛。 见不得光的事? 根据她看电视电影的经验,历朝历代,做这种事情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啊! 见不得光,那见光者就得死! 她不由担忧地看着对方,有些急躁了:“你咋揽了这样的差事?你不是一心要以军功发家吗,这回你可是头名!大功臣!” 有了这样的军功,还要去做什么阴私! 阿澈看着她眼底那深深的毫不掩饰的担忧,只觉得心里头暖呼呼的,就好像是在大冬天抱在怀里的汤婆子。 他压低声音,细细解释道:“你放心,我到底是个皇室,是陛下的亲侄子,他不可能为了一点小小的阴私就杀了我!我自己也有分寸,接手的都是陛下不好处理,但是又不方便交给外人或者宦官处理的事情,一来,外部大臣与自家人不是一条心,二来,那些宦官身份太低,不好去做这种事!我现在直接听命于陛下办事,倒是有说不尽的好处!” 也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禾早听了,有些迷糊,但也大概懂了他的意思。 他虽说办的事情有些见不得光,但是却属于皇帝的亲信。有什么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 但是,她还是觉得干这种事危险。 见对方没有说他干的什么差事的意思,便猜测是不能对外头人说的,也没有纠缠很久,将之放在了心底,回头思量,这会儿,就细细看了他,小心问了一句:“我听到街上的传闻了!” 阿澈一怔,便知道她说的是庆功王逼他喝毒酒的事。 禾早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安地看着他。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中,全是满满的对他的担忧与心疼。 这种眼神不如太阳光芒耀眼,却似是晚上的月光,柔和又皎白,能一直折射到人心底里去,便化成了满满的暖胸膛满溢。 他在卢家村的那段日子,时间虽然不长,却总是会见到这样柔和的光。 他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禾早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忽闪两下,碰着了他的指腹,带来一阵酥麻的痒。 禾早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见他还一味拿着手指头去压自己的眼睛,就半眯着眼睛,小脸鼓鼓的,小唇也掘着,去瞪对方。 这样爱娇的样子,越发让阿澈爱到骨子里去了。 只是。他不好一直这样轻薄,原先也是仗着一两年没见,心情激荡,现在,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澈笑了笑,有些不舍的收回手,又摩挲了下自己的指腹,看着她嫣红的如同花瓣一样的唇,细腻温软的如同象牙一样的肌肤,很后悔刚才没有再掐掐她的脸。 手感,一定很好。 他轻呼出一口气,好似将心底所有的烦恼郁愤都给吹散了似的,然后才点点头,含着一丝笑意:“是,街上的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子不言父过,但是,对上那么一个父亲,他却不再愿意认他,也因此,不用再遮掩下去。 禾早就睁大了一双眼睛。 这样站着不是个事儿,阿澈就带了她往一旁塌上坐了,自己又拎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两个人腿挨着腿,头也挨得近近的,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但是,禾早却早就心无旁骛,专注认真的听着对方讲下文。 阿澈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早在之前就已经挑选了一大半讲给了禾早听,现在说的就是那另外一半:“……我明明没有做这样的事,但是,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下了毒,所以我被送到了乡下庄子上,原本我就准备在庄子上自生自灭罢了,母亲给我留下了丰厚的嫁妆,就是世子之位被夺去,我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但是事不遂人愿,我在庄子上将一干上下都收服,为我所用,为的也是不让他们再去那个女人面前卖好,透露我的事,然后就请了人来教我练武识字,我母亲对我期望极高,我就算是不愿意再争,也不能不学无术,皇室子弟,总要写的一首好字,舞的一手好剑,才不算辱没了这个姓氏!只是,我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却是暗藏祸心……等到那年我母亲祭祀,我从庄子上出来,前脚刚到王府,后脚我就听到一些下人在悄悄议论,说我父亲如何将那个女人宠在骨子里,这回祭祀过去,就要将我死去的母亲给将为妾室,将之扶正,死后也是一对长久夫妻!还有些其他原因……我又喝了酒,酒一上头,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拿了剑就冲了出去……“ 说到这里,阿澈苦笑,看了禾早一眼:“剩下的事你就知道了!当晚我就被罚跪在祠堂,允涵那里却吃出了有毒的药,整个府中与他有仇的就只有我了,所以,我父亲就带了人浩浩荡荡奔过来,将那碗毒药放在我面前,让我证明我的清白!” 即使再不在意,但是,说起心中最深的那道伤疤的时候,阿澈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728.第728章 心痛的滋味 那是段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直到现在想起,也觉得仿若是身处地狱! 禾早虽然知道当时喝了那毒药的人如今还好生生坐在自己面前,但还是忍不住发抖,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他的,再也舍不得松开,一双眼睛也直直盯了他瞧,一副又是惶恐又是疼惜的模样。 阿澈回过神来,看了她这样的紧张样子,便微微一笑,继续向下说道:“当时我也是被气昏了,我脾气本就大,脾气一激上来,不敢不顾就拿了药来喝,之后就吐了几口血,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见到了阿志!” 他冲着禾早一笑:“你认识他的,我们关系最好,从小就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我去了庄子上后,他还一直去看我,那次,也是他知道了消息,将京城一个很有名的只下毒的老头抓了来,给我治病,我喝下去的药药性虽是毒的,却是那个女人耍弄的苦肉计,也害怕她亲生儿子喝下去有个好歹,所以,药量不足,药性也不强,只是初时看有些吓人而已。我与阿志一合计,便向那种毒老头讨了一副假死药吃,他会前后安排好,等到两日后下墓地,又将我救了回来!我只有一个老仆在身边,就是忠叔,他小时候在怀庆府待过,知道那一片删丛多,人却富裕,就带了我投奔了去。后来,忠叔也没了……” 说到这里,阿澈的声音暗淡下去。 禾早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当初见到他的最开始,他就说了他有一个忠叔的奴仆,是去给他寻门路的,却再也不见身影,这几年过去,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你当初明明可以去掉体内的毒,为什么一定要假死脱身?” 禾早问出这句话后,就也明白了。 那时候阿澈年岁还小,就是被赶到了庄子上,仍被惦记着,他一个小小少年怎么能斗得过那狠心毒辣的妇人,给他下了个套让他钻。他大意上当不说,又有那样一个偏心到了胳膊肘的父亲,看见事情不问青红皂白就先将认定是他做下的,后来竟逼着他硬生生喝下了毒药! 这样的地方,要是真的待下去,一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都叫人给吃干净了。 禾早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宽厚温热,而她自己的,却反倒冰凉起来,是被吓得。 她白着小脸,想到了一个破绽:“既然你说那毒药药性不强,怎的你父亲请来的大夫不知道?还是买通了人?” 阿澈瞅了她一眼,微微笑着,只是那笑容很奇怪。 禾早还欲再问时,他轻声开口:“我喝下毒药后,他们任我自生自灭,并没有请大夫……” 禾早的眼泪哗得就流了下来。 也不知道怎的,看着用这样语气说出来这种一句话的阿澈,她心痛如同刀绞,嗓子眼里像是堵了团团的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指甲都掐到了他肉里,自己却还不觉得,只是使劲睁大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去看他。 阿澈却还是笑着,看着她这个模样,就拍拍她的背,自责道:“倒是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吓着你了!” 禾早使劲摇头,那眼泪却随着这个动作更加哗啦啦向下落了,就像是下瓢泼大雨一样。 阿澈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了,伸手去摸帕子,却摸了个空,当了几年兵,那些贵公子的习性改了不少。第一个,就是将帕子给去掉了,你看谁家当兵的有事没事怀里头揣着个小手绢!娘气! 不得意,他只好拿手给禾早擦脸。偏偏他这几年练骑射箭艺,手心都变糙了,个个都是大茧子,这样一搓一揉,禾早白嫩嫩的包子脸就红了一大片。 禾早疼得有些龇牙咧嘴,头一躲一歪,就歪到了他怀里。然后双手一身一抱,就抱住了他的腰,这样赖在他怀里,倒好像是好受了一些。 阿澈一怔,觉得自己好像抱了一个小肉球,想了想,手便慢慢放在她背上,一上一下给她拍着背,抚慰她。 他的动作很耐心也很细致,这回掌握了力道,没有再弄痛她。 禾早将小脸紧紧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嗅着他身上传来的味道,听着耳边那一下又一下有力沉稳的心跳声,她的心跳也慢慢随着一起跳动了。 那心里头的那种绞痛也似乎变淡了许多。 “阿澈哥!”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这时候的气氛很好,怀抱中的感觉也很好,阿澈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了,慢慢嗯了一声。 “你怨不怨?”闷闷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娇气。 阿澈微微愣神,随即就笑笑,摇头:“不怨,也没有那功夫去怨,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才是正经功夫!早儿,我如今姓顾!” 一句话,却是将自己与庆功王府的关系给撇干净了。 说是不怨,但到底不再将那些人当亲人了啊。 禾早心里叹口气,挪动了下身子,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然后小手紧紧抱着对方,不肯撒手。 阿澈知道两个人的动作不合规矩,但是认识这么些年,他们哪些事做的规矩过! 就也不管,只寻了话头两个慢慢说着话。 从怀庆府的宅子说到京城如今名声大噪的瑜伽会所。 禾早细细的清脆的笑声从底下传来:“……如今我也算的是一个小富婆了!” “早儿一向最能干!就是十个男人也抵不过!”阿澈毫不吝啬于夸奖。 禾早听了,一双眼睛就眯成了月牙,头更向他怀里拱了拱,此时也顾不得刚梳好的头发会不会乱了。 “早儿,听说你遇见了朱允涵?”阿澈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禾早的小脑袋。 禾早低低应了一声,那个也是她最不喜欢的记忆,现在提起来,仍然很不高兴。 阿澈沉默下去,好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等过几天你就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禾早不由惊讶,想了想,抬起头,去拉他的袖子:“你刚回来,切记树大招风!” 这样软软小小的人儿,看事却又这般明白! 阿澈忍着心头的温软,任由他晃动着自己的袖子,点头:“我知道,不会乱来!” 729.第729章 酸意 禾早这才想起来问道:“那天在宫里是怎么回事,你的事情不能说吗?” “也不是!”阿澈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解释道:“从我去卢家村那年起,就有人往京城传递消息,还特意打压庆功王府,甚至还导致了王府的一个庶出女儿自杀了,但是他们却找不到那个人,又怀疑是我指使的,所以这次我回来后,陛下就问过我,我便替你们遮掩了!你们要是真被盯上,又怎么会是王府的对手!” 他说着,就笑了一笑:“还好,早儿还是很聪明的!” 因为怕提前走漏了风声,皇帝与庆功王都注意着他,他不能派人上门来说内情,但是,他总相信禾早会说出最完美的答案出来。 果然,他没有猜错,也没有失望。 禾早咬着唇:“自杀的是你的妹妹的?” 阿澈挑了下眉,淡淡道:“王府内的女儿多的是,我很小就去了庄子上,大部分都不认得!” 这样淡漠的语气,禾早就知道他与家里的兄弟姐妹相处也不好。 “庆功王府有几个小王爷?” “我是嫡长,还有朱允涵,下面还有两个几岁的男娃,相差年岁太大,也不引人注意,倒是庶女很多!”阿澈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却暗暗冷笑一声。 前后十年,整个王府活下来的都是女娃,若是产下男婴的不是早产胎儿羸弱早夭,就是难产闷死在腹胎中,反正总是养不活的。只因为皇宫里没有个好太后,皇家的子嗣就异常艰难。 不过,这些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也只是一感叹,就过去了。 他将来意说明:“我来是要告诉你,韩府那边我已经叮嘱过了,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提前得知我身份这件事,但是你们自己也切记不要泄露口风,要是被人拿住,参一本上去,总归是欺君大罪!” 禾早点着小脑袋,微微嘟着唇不说话。 “怎么了?”阿澈终于忍不住捏了捏那手感很好的小肉脸颊。然后,感叹一番,果然捏着不错。 晤,以后不揪她辫子了,改掐小脸蛋吧。 阿澈笑得云淡风轻,得到一枚白眼。 禾早瞪他一眼,捂了腮帮子护住,闷闷道:“你就是喜欢动手动脚,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个人了!” 她起身,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阿澈有些不舍,但是也知道这样的举止很出格了,尤其是他还登堂入室,要是被四宝看见,可使不得了。 他没有强求,却伸出修长的手来,找到了她的一双小手,握紧不愿松开了。 这样,总比赖在他怀里强。 禾早挣了几下挣不动,就依了他。 两个人闲闲的说着话。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外面传来四宝的声音:“早儿?” 因为清欢与橘红都派了会所的差事,禾早身边也没有再添人,这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打扫过后就出去了,所以,阿澈在禾早这里呆了半天才一直没有人发现。 听到四哥的声音,禾早忙站起来:“四哥来了!” 然后急得团团转:“你得赶紧藏起来!”一边私下去搜寻能藏人的位置。 阿澈被她甩开了手,一时不满的皱眉,接着就听她让他藏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反而更加不慌不忙了,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很肃穆地坐着,那样子竟是要光明正大见四宝似的。 禾早推了他半天见他一点也不动弹,不由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倒是快点啊,进里边去!”就藏在帘子后面,四哥不会进去的!” 她住的虽然是一个厢房,但是,里面也是隔开了三间屋子,他们所在这地方是禾早平日的休息室。 里面,才是真正的闺房,晚上睡觉的地方。 阿澈不由奇怪,压低声音:“怎的你竟然不让我见人了?” 上回他受伤还在禾早床上躺了几天呢,四宝进进出出的,不都看在了眼里。 四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禾早也顾不得别的,一边推着他往里间走,一边小心解释道:”上回那是事出有因,后来四哥可是跟我说了,以后做事不能再这样鲁莽!我可不想让他不高兴!” 虽说她喜欢阿澈,但是,四宝在她心里的分量一点也不低。 阿澈听着,一双剑眉就耷拉下来,手忍不住,又掐了下禾早的小包子脸。 禾早敢怒不敢言,愤愤瞪他一眼,将帘子放下,转身出去。 四宝正好到了门外,看是禾早开门,便奇怪:“怎的我叫你半天都没吭声!我还以为你不在后院呢!” 禾早就尴尬一笑:“我刚神游太虚呢,没听见!” 四宝在屋内扫了一圈,看到隔着里间的门帘还在晃动,便笑着:“莫非是赖在床上睡觉呢?” 禾早刚在阿澈怀里拱了拱,头发有些散乱。 这样子还真像是在睡觉。 禾早扯了嘴皮笑笑,没有解释。 四宝来是有其他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喜气洋洋的说道:“我刚在街上遇到了刘伯伯,原来他刚带着人来京城了!泉哥儿在后边押着药,过几天也就到了!” 禾早便也喜形于色:“泉哥儿要来了?” 之前他们从京城回去后,刘家却因为要为陛下制药,就留在了京城,然后中途又回了怀庆府,去县城与五贤镇的时间也少了,他们之间已经快一年没见面了。 所以,听到能见到刘玉泉,禾家兄妹都是高兴的。 当初他们相处的很不错。刘玉泉也是一心一意为禾家。 “刘伯伯也是客气,来京城了也没有说一声,咱们的消息也不灵通,要不是我在街上无意中看见,还不知道呢!今天不成了,明天咱们准备了礼物,去刘府!你最擅长这些,赶紧准备些好东西来!明天可不要失礼!” 禾早就笑着应了。 四宝又嘱咐两句,又看了看那门帘,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去了。 禾早这边去了里间,要将阿澈赶紧送走。 后者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身形颀长,又常年练武,站在那里如同座高山,巍峨不动。禾早推着他,竟是半点也没推动。 她不由奇怪,抬头一看,对方的脸已经是乌云密布了。 730.第730章 不要承诺 “你咋的了?”禾早很莫名其妙。 只是一瞬,对方的就又阴雨转晴了,微微一笑:“泉哥儿要来?那我也要见见。” 他与刘玉泉之前一直不太对付,这点禾早是知道的,现在看他这般热情模样,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不怀好意。 认识了这几年,她对他还是很了解的,便警告他:“喂,你可不要仗着你现在的权势欺负他啊,我家那铁棍山药如今家户喻晓,还是多亏了他呢!他对我也有恩情在呢!” 阿澈面上含笑,像是很赞同,但心里却嗤笑一声。 恩情,什么恩情! 要不是指望着共赢,刘家会这般帮着禾家! 还有那刘玉泉,一个没长高的毛头小子,对禾早也是有了另类心思,才会一心一意的相帮。 “不过见见也行,你如今身份大白了,也不怕有人会再害我们,你与泉哥儿多见见,还能帮衬他一下呢!到底也有以前的情分在!”禾早摩挲了下下巴,想出这样一个好点子来。 阿澈却认为这糟糕至极。 他看了禾早一眼,暗暗叹口气,却也应了下来:“改天吧,等他来京城后,我挑个日子,和他一起聚聚!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禾早就很高兴,点头:“也不是让你帮什么,只是你与他走的近一些,人家就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们刘家行个方便!" 阿澈如今的身份虽然尴尬,但是,立了大功却是显而易见的,也是皇帝的亲侄子,与他交往,肯定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阿澈越听越是皱眉。 禾早却又说道:“其实,他们刘家与京城的姬府有亲戚关系,虽然是远方亲戚,但是你要是与泉哥儿走得近,那你与姬府也就相当于联系上了,就是彼此没有关系,让外人看在眼里,也会多思量几分!” 姬府,是勋贵之中,还手握实权的人家。 所以姬阮玉的生意才会做的这样大,所众人都羡慕瑜伽会所的生意,却没有一个人插手。 禾早当初选择与姬府合作,不是没有理由的。 阿澈原本心情郁闷,听到禾早最后的那句话才瞬时觉得雨过天晴,温柔地看了禾早一眼,心里也软的似是要淌出水来:“我的事你不用管,知道吗,你本来要操心的事就够多了!” 他抚了抚她的头,目光很是爱怜。 她为了禾三房,真的付出很多很多。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看着她一直忙碌,到了现在,也仍旧如此。 她的一颗心,都是为了禾三房。 禾早却笑得眉眼弯弯:“可是我喜欢啊!” 阿澈一愣,然后就笑了,点头:“是,你很喜欢!” 他想了想,便又加了一句:“你喜欢的是数银子的感觉!” 切,这么了解她。 禾早一瞬间就露了原形,很是不满意,嘟嘟嘴望了他一眼。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样一斜一瞅,竟是成功的抛了个媚眼。嘴里又半是埋怨半是撒娇:“我很能赚钱的好不好!” 这样自夸自鸣!像只挺胸抬头的大公鸡! 阿澈就忍不住笑,摸摸大公鸡的额头:“我们早儿是最能干的!” 禾早有些小嘚瑟,却还装着谦虚:“哪里哪里!” 阿澈的笑容就愈发深了。 他待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也该离开了。 两个人都有些惜惜依别。 虽然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但是,两个人的行为已经表明了各自的态度,只是现在情势不明朗,这种儿女私情不好说出来惹人眼球罢了。 禾早也不准备向他讨一个诺言什么的。 在她看来,喜欢就是喜欢,身份地位阴谋阳谋都不是最大的问题,只要阿澈喜欢她,又和她坚定的站在一起,那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会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 如果到了以后,感情因为各种事情而变质,那么,她也会很干脆的抽身,互相不再叨扰。 她总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至于结婚,这几年不会考虑。 阿澈低头看她:“我送你的那枚玉扣还在不在?” 禾早听了,便从脖颈里拉出来一个红绳,上面系着的就是那枚血红玉扣。 阿澈的申请非常温柔,嘱咐道:“这个东西你收好,它不光是我母亲的遗物!” 这种话…… 禾早有些诧异。但是对方已经不解释下去了,转身准备离开。 他仍旧当了一回梁上君子,从窗户那里离开。 他走后,禾早就拿着那玉扣开始分析,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儿。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只一点却是最清楚的,那就是这枚玉扣绝不能让人轻易给瞧见。 禾早就将绳子挂在脖子上,将玉扣往领子里塞了塞了塞。 第二天去拜访了刘谦。聊了下各自近况,就又散了。刘掌柜也确实很忙,他这回来京城,还是为宫里制药。 禾早一直在等阿澈说的那个好消息。 她没有就等,阿澈做事干净利落,没有两天,大街上就听到了庆功王府的朱世子朱允涵在青楼与三名清倌在花船上做那颠龙倒凤之事,正在最酣处,却被死对头郑小少爷给撞见了,这郑小少爷是太后娘家的侄子,也是京城小霸王,因为最受太后娘娘的宠爱,无人敢惹。 朱允涵与他年纪相当,自己也是皇室子弟,身份贵重,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偏偏却遇见了一个性情差不多的郑小少,两个人从小时候争玩具东西,到大了后争女人争权势地位。 总之,就是死对头。 这死对头却是听到风声故意捉奸去了,他还带了宗室的长辈与郑家的长辈,佯装去听曲儿,却是将人直接领到了那花船上,哗啦啦一大堆人,霎时就将朱允涵惊得不能动弹。 他又羞又恼,丢了个大脸,身体没什么大妨碍,但是,一夜之后,他的名声就在京城里到处传了,但是与阿澈不同的是,他是被当成了反面教材。 而最最丢人的是,这事发生的第二天,郑小少爷就无比嚣张的给那三位清倌人赎了身,送到了庆功王府,指明是给朱允涵暖床的! 731.第731章 回王府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京城都哗然。 而因为阿澈回来,导致庆功王王爷大病一场后,这次更是气得起不来床。 甚至还让人将朱允涵绑在床前,拿鞭子抽了一顿,又将那三位清倌人提脚卖了出去。 接着便让人将朱允澈叫了回来。 朱允澈听到消息i时,正从宫中出来,听了身边小厮百久的禀告,嘴角就浮起一抹冷笑:“那就去吧!“ 百久小心觑了一眼他的神情,冷漠严峻,那双眸子更是如同山野中的孤狼,她心里一颤,忙低下头去。 大踏步向外走着,一边问道:“二姑娘那边有事没有?“ 二姑娘就是禾早。 在很久以前,百久就知道这位禾二姑娘的存在了,知道她是自家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当然不会怠慢,一直都让人打听着那边的情况。 所以。当阿澈一问,马上就打起精神回答:“回爷,二姑娘这一段忙着在京城置办产业呢。之前倒是买了百亩的地,现在,倒是去买山头了。“ “山头?哪里的?“阿澈愣了愣,问道。 难道是想像在卢家村那样养家畜吗? 百久回道:“是刘家庄那里,刘家庄离京城远的很,也不是南北必经之地,田也是一般,不知道二姑娘为何在那里置办产业!' 百久一边说一边去看阿澈的脸色。 自家爷既然i就昂那位二姑娘放在心上,他这歌做下人的倒是要知趣,给两个人创造机会。 那二姑娘不会置办产业,自家爷正好接手过来。也好让二姑娘多个好印象。 但是阿澈明显没有这样的想法,只微微一笑:“她做事一向做一想三,这样做必有她的理由!“ 百久眨巴下眼睛,小心翼翼提醒:“爷不去看看?“ “暂不去理会!“ 好吧,他自己都这样说了,他这个做奴才的就是再有心撮合,也有心无力啊。 阿澈回京后引起了打轰动,但是为人却很俭朴,身边只一个小厮跟随,没有那么大的排场。 来到庆功王府,看着门前那两座石狮子,阿澈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冷冷的微笑。 他自从回京,就没有回过王府,去年第一次见到陛下后,将自己的委屈全盘道出,皇帝也问他要不要他下一道圣旨,护送他回府! 阿澈却拒绝了。 他一点也不想回去,甚至为i饿了断绝自己的后路,也为了更加取信于皇帝,他称要改姓,改为母姓顾。 这几年,他在i外边用的都是顾这个姓。军中的将领同僚,在此之前,只知道他姓顾,而非朱。 这一回,是他第一次登门。 他如今身上有着正三品的官职,又是第一次回家,王府却连正门都没有开,只开了一旁的侧门。 阿澈冷笑,倒是比妾侍上门要好高级一些,妾侍入门,都是从角门出入。 至少那个人给他留了个侧门。 他淡淡看了看,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百久忙忙跟在身后。 那边等在侧门的管事额头上的汗都落了下来,也顾不得别的,一路小跑跑过来:“大爷,大爷,您这咋过门不入?王爷在府里等着呢!“ 阿澈停下脚步,也不看他,只扫了百久一眼。 百久既然能从那么多人挑选出来到他身边,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即就哼了一声:“我家爷论身份,是王府的嫡长子,论官职,是正三品的将军,敢问府中是以何种身份迎我家爷入府邸?区区一侧门,怕是还不值得我家爷跨步呢!“ 说着一拱手,甩了甩袖子。 阿澈神情淡淡,也是自持身份的缘故。 但是他这小厮却可以充分表示自己的不满。 那管事一听,顿时叫苦不迭。这是王妃亲口吩咐下来的,这些年网费的手段他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知道是不能轻忽的,今天他让阿澈从正门入,明天他就要走人了。 因此,管事再三思量,便抬头谄媚的笑:“大爷,这府中的规矩向来如此——“ 一语未了,就发现阿澈已经大踏步走远了。 他心口一抽,想到如果真让大爷从府门前离开,都不用王妃撵人,光王爷就可以将他赶走。 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这管事咬咬牙,一边吩咐人把正门开开,一边去追阿澈:“大爷,是小人糊涂,一时失礼,请从正门入!请走正门!“ 他一头的汗,又焦急又谄媚。 阿澈又看了百久一眼,后者就仿佛是他心中的蛔虫一样:“我家爷如今已姓顾,还请管事称一声顾将军吧!这大爷二字,却是担当不起了!“ 竟是要求用官职相称了。 那管事忙赔笑:“当得当得!大爷是咱王府的嫡长子,如何当不得!这——“ 他絮絮叨叨个不停,但阿澈已经不耐烦听他说下去,一双黑眸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那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气势就吓了管事一跳,心口一滞,话就说不出来了。 百久不耐烦的说:“让你叫什么就叫什么,啰嗦什么!“ 态度毫不客气。 他是阿澈身边的贴身小厮,只十七八岁,而这管事却四十多岁,是王妃身边得力的人物,他这样毫不留情的呵斥,让管事很难堪。 更让他难堪的是,只是一个小厮,这样横眉一怒,那气势他就抵挡不了,甚至小腿肚还软了两下,脸色发白。 这也不怪他,百久虽是小厮,却是跟着阿澈在战场上厮杀几年的,如今身上也是个千百户。 那气势,一般人自然抵挡不住。 饶是阿澈对这王府没有半点顾恋之情,看到这管事的表现,也不由很失望,现在的庆功王府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阿澈回府,是多么一件激动人心的大事,即使阿澈自己没有在意,但是整个京城包括王府,都在注意这边的动静。 门口的这份争执,就像是长了翅膀,飞到了各府的后院。 庆功王妃杨氏啪地一下折断了自己精心修剪的指甲,然后冷笑:“不肯认自己是咱家的人,这话咱们妇道人家可不敢说话,还是情王爷裁夺吧。 于是,很快,在养病的庆功王就知道了,气得摔碎一杯茶。 732.第732章 特殊形势 阿澈进到屋里面,脚边便是那没有来得及收走的茶杯,他挑挑眉,面不改色的过去行礼! 作为庆功王的儿子,他正式拜见,应该跪下大礼。但是,作为三品官员,他只需要拱拱手就可以了。 看到他进来,就有机灵的丫鬟赶紧拿了蒲团放到他面前,预备他行礼。 但阿澈连瞅都没有瞅那蒲团一眼,径直拱拱手就罢了。 屋里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这分明是与王府断绝关系的节奏啊! 好吧,自从这位大爷高调的回到京城,就宣布自己改姓顾,与王府已经决裂了。 庆功王气的手直打颤。 阿澈挥挥手,另百久将手中的贺礼送上:“听闻王爷卧病在床,末将这里有些许珍贵药材,送给王爷。” 王爷身边的大丫鬟接了过来。然后呈开放在庆功王面前。 庆功王此时坐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面色也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他就着丫鬟的手看了一眼色,确实是好药材,还是他这病需要的。但他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发白,使了十二分的力道将那药匣子给拂到了地上。 哗得一声,药匣子跌在地上。那圆滚滚胖乎乎的药材滚了出来。 庆功王呵斥一声:“大胆!” 屋里的下人都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唯有阿澈与百久站在那里,气度淡然。 百久看着那滚在自己脚边的药材,心里苦笑。 这药材是名贵,一百年的了,但是这药材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勿忘! 勿忘,勿忘! 听说当年庆功王与先王妃就是靠这个勿忘定情的。 自家爷送这样的东西,分明是故意与庆功王过不去。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看出蹊跷来。更是不敢吭声。 阿澈却淡淡的一笑:“想是王爷觉得这药材年份太少,改天末将会送上更加珍贵的!” 庆功王呼哧呼哧喘着气,直直瞪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阿澈却不耐烦在这里受人白眼。扫了一眼四周,杨氏朱允涵等都不在。 他拱手:“末将不打扰王爷养病,这就告辞了!” 关键的事情还没说。他就要离开。 庆功王也顾不上生气了,忙忙叫住他:“站住!本王没有让你离开,你如此,分明是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又是这一套话。从小到大,不管什么时候,他见到自己后必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阿澈都已经听的厌烦了。 他冷冷盯了对方一眼,吐出两个字:“不敢!末将告辞。” 态度冷淡嚣张。 庆功王差点被气吐血。 但又不得不叫住他,阿澈不耐烦的瞅了他一眼。 庆功王很无奈,干巴巴质问道:“我问你,涵儿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他虽是质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阿澈挑眉,冷笑一声:“你认为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问我做什么!” 庆功王大怒,喘着气指着他:“你这个不孝子,我真是瞎了眼,当初生下你时,没有将你一把掐死,任由你败坏我们皇室的名声,陷害你的亲弟弟,眼睛只盯着王府世子的位置,做下伤天害理之事,还不思悔改,假死害我位于万劫不复之地,又广告天下说本王虐待你,真真可恶!可恶!现在就怕你竟然私自改姓,祖宗传下来的高贵姓氏,你也不怕对不起我们的列祖列宗!” 他这边肆意畅快的骂着。身边的大丫鬟却叫苦不迭。这位王爷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王妃是让他质问朱允澈到底陷害世子爷没有,再扣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但是这话题明显偏题了,成为忆苦大会。 庆功王其实更委屈,当年阿澈假死,他就成为一个弑子之人,然后他就被皇帝叫到宫里面狠狠训斥一番,宗亲族长也训斥他一番,就是可怜的涵儿也受了很多委屈。现在脾气变得越发暴躁了。 后来突然有一天,他的长子回来了,成了攻打南蛮子的大功臣,被授予三品官。但随之而来的是长子改母姓的消息,一下子将王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这个王爷的名声更不好了! 所以他愤怒委屈,明明只是教训自己的儿子,父教子,天经地义,到了他这里怎么这样艰难! 面对他的恼羞成怒,阿澈却风轻云淡,只说了一句,就成功的让对方闭了嘴:“我改姓氏,就是皇帝也同意的,他金口玉言,再无更改的可能!“ 庆功王心里有苦说不呼出。 他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一母同胞,彼此关系是很亲近的,但是,天家哪有真正的骨肉之情,他这个庆功王还是皇帝新登基时,他这个弟弟平叛,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皇帝这龙椅才做得稳当了,特意封为庆功王,为的就是纪念这次的评判。 但是,时间一长,就是他再迟钝也不能不在意了,先是手中的兵权被逐步收走,接着就是朝廷上渐渐看不到他这个庆功王夫人影子,他刚过四十岁,却已经被排斥在政治圈子之外。 在朝中做官的,自然一个个都是机灵人,虽说面上庆功王府圣眷不断,宫里还有太后,但是,实际上庆功王府手中没有实权,并不值得看在眼中。 这也是为什么庆功王对阿澈很愤怒的原因,皇帝忌惮自己,却肯重用阿澈,还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而自己这样一个沙场老将,竟然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比下去了,由不得他生气怨忿。 而皇帝之之所以同意阿澈更改姓氏,也是忌惮王府的表现。直到现在为止,已经快五十岁的皇帝,膝下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才十几岁,能不能养大还是另说。在这种情况下,v朝廷上下都暗暗猜测储君会i落在谁头上,皇帝也很可能会过继宗亲子为太子。而与皇帝血缘关系的庆功王府就是大热门。 这也是虽然王府没有实权,在京城又占据着一种特殊地位的原因。 阿澈被皇帝看重,封为了三品实权将军,自然是好事,可,如果将他改了姓氏,就与皇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与那个位子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了!1 就是不喜欢阿澈,庆功王还是希望自家人能当上真龙天子的! 733.第733章 刘家庄 本是父子,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阿澈又岂会真的不知,改姓氏,一则表明他对庆功王府没有半点亲情,二则也是向上头表明他对那个位子没有半点私心。 所以,原本对他淡淡的皇帝,自从去年表明了态度,对他就十分器重信任了。 面对庆功王的恼羞成怒,他没表情:“如果王爷叫末将来就是为了这一点,那末将无话可说,末将告辞!“ 竟是一句解释也没有,就直接走人。 庆功王气得干瞪眼。 阿澈却又扭头,面无表情:“对了,刚忘了说了,还请王爷上一个奏折,再清宗族挑一个日子开族谱,将末将的姓氏改了,陛下那里可等着你的上书自表呢,莫要让陛下等太久!!“ 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将庆功王的惊愕与愤怒都抛在脑后。 所谓的上书自表,言外之意是让庆功王这个父亲自己主动驱逐阿澈,这样,坏名声就落不到皇帝头上了。 这两个人一个个打的好算盘,却让他来担这个坏人! 将来说出去,人家只会说是他这个父亲不慈,而不是阿澈的不孝! 他身边的大丫鬟也很惊讶,想着王菲对这件事会怎么说,半天了都没有听到王爷的动静,不由扭头去看,顿时魂飞魄散:“王爷,王爷!“ 庆功王憋闷的都无法呼吸了,只干瞪着眼睛,脸色铁青,很吓人! 这丫鬟红玉使劲给他拍背抚胸口,忙活好半天,庆功王彩喘出一口气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红玉是王妃身边最得用的,却是有这个脸面,因此,小心的劝了一句:“王爷,开祠堂请族谱不是小事,说不得大爷只是胡说一句罢了,王爷且不要着急,回头和王王妃商量个章程,看看怎么办!“ 杨氏一向很聪明的,庆功王舒了口气,忙叫道:“快叫王妃来,快去!“ 红玉要赶紧去通风报信,因此就揽了这个差事,谁知道刚走两步,就被庆功王叫住了:“以后不许再称大爷,他是你哪门子的大爷!“ 红玉压住心底的喜意,忙应了一声“是!“ 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扬眉吐气。 庆功王不由一愣,接着便若有所思,看来整个王府都是愿意将阿澈驱逐出去的。 也就怪不得他想出去了。 王妃杨氏兴奋的赶了过来,到了门跟前,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小厮出来传话说爷休息了。 杨氏不由冷笑。 那个小贱种刚出去,他怎么会有心情睡觉。 不过她一项识大体,温婉笑着:“即是如此,我就等会儿再来!“ 屋里的庆功王听了,心里也有些疑惑。 杨氏这么温柔体贴,敦厚善良,怎么看也不像暗地里会藏奸的人呢! 阿澈从王府出来,百久看了看他的神情,减他眉心蹙在一起,可见来到王府一事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他想了想,就问道:“爷,不如我们趁这个空去看看二姑娘?“ 阿澈的眉头松开了一些,有些意动,但是却还是拒绝了:“算了,敢刚从王府出来,就去禾家,对禾家不好!“ 现在他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是不要给早儿添麻烦了。 百久眼珠子一转:“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可以悄悄的去啊,我可以给爷把风!“ 上一回,就是他在外面把风的。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 阿澈便笑了笑,点头:“这个法子好,当然可以悄悄的去!“他看向百久的目光都是赞许的。 百久顿时暗暗得意,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窍门,如果爷以后还不高兴,就提二姑娘。 于是,两个人喜气洋洋的去了禾府。 如今的禾家,还没有达到请护院的地步,所以,微微查看了下四周,照旧百久在下面把风,阿澈就分身上上了墙头。 百久蹲在角落里,暗暗想着,希望这回爷快点,不要像上次一样,蹲了整整一晌,脚都蹲麻了。 但是,他的怨念还没有结束,就看见从墙头跳下了一个人来,是阿澈。 百久顿时惊讶:“爷——“ 语气有些迟疑,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吵架了? 但是,看阿澈脸色不好,他也不敢问。 两个人沉默走了许久,来到了人声沸腾的街上,一抬头,百久就看见了瑜伽会所。 他这才后知后觉,二姑娘这几天都很忙,肯定是在外边忙着呢。 等了许久,却也没见人从会所里出来。 百久有些无聊,想着要不要劝爷一声走,会所里面不招待男客,他们要去,也只能去后边的建筑里面。 “你说她是在哪里买的山头啊?“阿澈忽然扭头问。 “是刘家庄!“ “走,咱们去刘家庄!“ 百久惊讶的睁大眼睛,在愣神中,阿澈已经走远了,见他没有动弹,就扭头不耐烦:“怎的不走?“ 百久忙忙跟上,一边苦着脸一边紧紧跟着:“爷,刘家庄离京城远着呢,咱们今天去,我内伤就赶不回来了!“ 再说了,还不知道二姑娘人在哪里呢,要是一去扑了空,那不是白跑了。 但阿澈却不理会,回了自家的落脚处,骑了马向京城外奔去。 禾早正在刘家庄外的几座山头上查看地形。 这里的山头很荒凉,山上石头为多,就是想要发展家畜页页游很大的限制,投入的本钱都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 所有人都很不理解,这片山头的价钱可不便宜。 但是禾早没有解释。 她这回来查看地形,四宝与禾夏儿跟着。 周边上是庄头上的人与衙役在丈量土地。 禾早不光买了这一片山头,还将周围的几十亩地斗买了下来。 就这,还是太少。 她登高望远,便看着南边的那一片中等田。 四宝看着,摇头;“我们都问过了,那是不卖的,都是有主的,又都零零散散的,买也不好买。“ 他们已经出了二倍的价钱,足够在京城附近买一样的上等田了。 但是,仍有人不卖。 禾早垂下眼帘:“这块地我势在必得,二倍价钱不行,那就三倍,三倍不行,那就四倍!一定要买下来!“ 看着她这样执着,四宝不由惊讶。 远处,飞奔而来两匹马。 那为首的一人,身影很熟悉! 734.第734章 煤坑 四宝也眯着眼睛看那人影,喃喃自语:“奇怪,那不是阿澈哥?” 禾早脸上却已经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来。 不用问,她就知道对方是特意来看她的,只是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她昨天就来了刘家庄,晚上与四宝住在庄子里,原就想着需要几天才能回去。 没想到对方竟然跟了来。 四宝嘀咕一句,见禾早没什么反应,就扭头去看她,自然将她脸上的笑容给看在眼中,心里暗暗狐疑,这两个人莫非是约好的? 怎的他这个做哥哥的却不知情! 自从禾早进宫了一趟后,四宝就一直担心着,但是阿澈却总没有上门,事关妹妹名节,他也不好到处乱说,但是,心里对阿澈的印象却不好起来。认为对方如今发达了便忘记了当初帮助过他的人。 又看到禾早这样的神情,等下山后看到阿澈,脸上就淡淡的,没有好脸色。 阿澈不以为意,只看着两人笑:“你俩也不跟人说一声,就直接跑来了!这天气也热了,路上也不平坦!就不用亲自来!” 说着,便埋怨似的看了禾早一眼。 这是在担心她呢! 这话要是别人说起来,一向自主惯的禾早当然会不满意,觉得自己被管头管脚,但是这话由阿澈说出来,禾早心里便如喝蜜了一样甜。 她含着笑,嗔怪道:“也就两天就回去了,你干嘛还要跑来!” 他在京城可是很忙的。 阿澈微微一笑,骑马了这么半天,有些热,脸颊晒得有些红,只一双眼睛,还如之前一样清幽明澈。 百久很机灵,当即就给自家主子表功:“二姑娘,我家爷一忙完就来找你们了,知道你们来刘家庄置办产业,便来看看!” 阿澈看了百久一眼,轻轻一句:“多嘴!” 轻飘飘的语气,百久就像是避猫鼠一般,低了头,大气不敢出。 禾早就笑道:“既然来了那就不急着回去,这山头虽说也是山,但是和咱们那边却是不一样的,还结有桑椹果呢,庄头刚摘了很多,洗干净了,我和四哥还尝了呢,味道不错,你也尝尝解解渴!” 说着,就把一旁石磨上的摆着的一盘桑葚拿过来。 阿澈看着那红里透黑的颜色,与沾着的几滴水珠,倒是也有胃口,一连吃了五六个,顿时酸的了眉头都皱起来。 禾早不由想笑:“是太酸了吧?” 四宝一直看着他们互动,最后比较了下,发现自家的宝贝妹妹对阿澈比对自己热情,他这心里就如同这桑葚一样,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了。 这会儿就开口,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吃桑葚没什么意趣,倒是倒杯茶来喝是正经!” 阿澈却摆手:“不用,马上带了水!不渴!”说着,他看向四宝,微微一笑,颇有种云淡风轻:“四宝,好久不见了!” 四宝一看他这样的态度,顿时泄气,那酸溜溜的感觉也没有了,只得垂头丧气的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对了,倒是没有恭喜你考取举人功名,是个有造化的!”阿澈笑道:“回头我会亲自送去贺礼!” 四宝忙拱手,让对方不要太客气。 禾早则翻了个白眼:“这时候送贺礼,也太迟了些,你倒不如等着我四哥考中进士再攒着一起送!” 语气有些小骄横。又满满的都是对自家哥哥的维护。 四宝无奈看了她一眼。 阿澈却勾唇一笑,很温柔的看着她:“考中进士后自然是要准备双份的礼,但是这时候的贺礼却是不能省的!” 他的一双眸又黑又亮,这样直直看着她,像是会勾人一样,禾早的脸色不由就发烫了。 她轻咳一声,欲盖弥彰的说:“那敢情好,有谁嫌礼多的!”说着就用手当扇子,给脸上扇着风:“怎么这样热!” 她脸蛋红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这样左顾右盼眼睛躲闪的样子,很可爱。 阿澈忍住想要去捏她脸蛋的冲动,含着笑:“那去那边棚子下吧,今日太阳大,小心晒着了!” 禾早觉得手心有些潮湿,低着头就应了一声,然后乖乖的跟着阿澈往那边棚子去。 被两人遗忘掉的四宝:“……” 手中捧着盘子的百久忙凑上来,陪着笑:“四少爷,这有桑葚,您尝尝!” 四宝看了他一眼,便伸手拿了一个吃了,又酸又甜的,作为男子,四宝是不喜欢吃的,只有禾早才会当宝贝一样,一口气吃了十几个!他在边上看着都牙酸。 他拿了帕子擦擦手,抬头看看那两个凑在一起说话的,便慢慢套着百久的话。 比如他们从哪儿来的啊,这几天在忙什么,他又是什么时候跟在阿澈身边的等等…… 百久是个机灵的,每句话都说了,但是到最后四宝一总结,发现自己没能从百久这里掏出些什么。 阿澈与禾早走到棚子下,见那长凳子上并不干净,就不坐,站着与禾早说话。 禾早跟他说了买这些地的原因:“其实我认为这一片地下面是个煤坑,但是也不确定是哪一处的,就想把这方圆几十里都买下来!” 阿澈十分惊讶。 他就是猜到了禾早买山头另有用途,不会是饲养家畜,但是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想想也是,煤矿那么重要,那么稀少,一经发现不是被朝廷征收走,就是被世家大族把持住,一个好的煤坑能养活一个县城的人。 这其中的巨额财富更是让人心动。 而禾早,却随随便便一找,就是一个煤坑。 他再次用那种奇怪的探究的眼神看着禾早。 后者抬起眼睛,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对面这人是知道她秘密最多的人,但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你啊……”两人对视半晌,禾早的倔强与坚持让阿澈败下阵来,只得无奈叹息一声:“这件事你一定不能说出去,不然会引来大祸!” 一个知道煤坑出产地的人,是一笔巨额的财富!谁都想占有! 禾早就眯着眼睛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很有点狡黠的样子:“其实,这里我是为你买的!” 阿澈微微蹙眉。 禾早笑着解释道:“等以后出煤了,我就往你身上一推,说是你让我买的就成了!” 说的好像一切都很简单似的! 735.第735章 照顾 阿澈很无奈,但是,那表情却是无奈中带着宠溺:“真是拿你没办法,就随你!” 禾早看着他,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往四宝那边看了看,他仍专心与百久说着话。 周边的人也都在忙着,禾早便变得大胆了,悄悄往他那边侧侧身子,头挨着头,彼此的呼吸都吹到了对方的脸上。 “阿澈……” 轻轻软软的叫声。 阿澈忙专心看了她:“嗯?”目光温柔中带着疑问。 禾早就掘唇一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这里虽说你担了名,但还是给你准备的!以后你就派人手接管就好了!” 话没有说完,但是,阿澈已经明白禾早的意思了。 他虽然背后有韩府,顾府两家帮忙,但是,却还是需要积蓄他自己的力量。 禾早这是不想让自己受制于人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果有了自己稳定的经济来源,他也不必看任何人脸色。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真是…… 阿澈只觉得眼眶一热,心里就突然涌入了一股暖流。 这个小姑娘总是用最不寻常的方式,来表示她对他的感情! 他也不顾这是在外边,就伸手轻摸了下禾早的脸颊,晤,手感和以前一样好,在禾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又改为轻拍她的头,低声:“真乖!” 他嘴里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禾早脸上。 这样的表情与态度,就好像是将禾早当成了家养小猫一样。 禾早就嘟嘴摇摇头,避开了他的抚摸,大眼睛也斜瞅着他,好像很不满的样子:“注意点影响!” 阿澈手下一空,却也不恼,只是淡淡笑着,看向远方:“你不用为这个操心,我这几年打仗,手中倒是也有一些银钱!” 意思是不缺钱的。 禾早却不赞同:“你那钱财多少,别人都是清楚的,又不能生利息!倒是不如自己手中握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才好!” 煤坑就属于这样的生意。 这刘家庄的加上五贤镇的,已经足够了。 阿澈低头想了想,忽然说道:“是山头里有煤吗?” 却是没有再拒绝。 禾早就笑:“不是,是地下面有,咱们脚下踩的应该也有,我是要将这一片都买下来,但是,一时要的急,还没有与周边的百姓们谈好!这里的田地都是分散的,就是买也需要费些功夫!” 阿澈便知道他来的时候他们在谈论什么了。 他就点头:“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办!” 平平淡淡的语气,但是很有一种一锤定音的感觉。 禾早不由一怔,然后便微笑。 她一直习惯了凡事依靠自己,就是与韩府姬府的关系,也是靠着她在中间竭力周旋,所以才会一时忘记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靠山。 她微微一笑,悄声:“中,那以后就靠着你,我闷声发大财!” 阿澈也淡淡笑了。然后招手让很有眼色,故意缠着四宝的百久过来,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自己则让禾早与四宝带着,欣赏四周的风景。 天已经很热了,,禾早的脸颊被晒得通红,他便温柔又不容置疑的说:“咱们回去!” “现在回去都太晚了!”禾早咕哝道。 “那就回农家院!”想了想,阿澈说:“我饿了,一大早就进了宫,一直没有吃东西!” 禾早一听便着急了。 也顾不得别的,就带着他回了自己住的那个农家院,让家里的妇人炒几个家常菜,因为知道阿澈喜欢吃叫花鸡,就特意嘱咐一句:“将你们家的活公鸡拿来一只!” 她自己下手,宰杀了鸡,放了鸡血,然后掏干净内脏,又往肚子里撒了些茴香花椒之类,就又泥包裹着,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埋了进去,上面烧着火。 见她一身脏兮兮的,四宝就轻咳一声,给她使眼色去换衣服。 禾早嘻嘻笑着,将手洗了洗,就去了后院。 那里,是她住的地方。 四宝则拉了阿澈说话。 等禾早再次出现后却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扑了薄薄的粉,又点了唇中间一点嫣红,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身的桃红衣衫,真正是人比花娇。 阿澈看到后,就移不开眼睛了。 禾早穿的这件衣服,上身是件粗粗到腰际的短襦,下面却是高腰长裙,她知道自己身材的缺点,这样一穿,倒是露出了细细的杨柳腰,又衬得个子高挑起来。 阿澈看得入了迷。 等禾早坐在他面前,伸出纤细五指朝他晃晃,低低一笑;“呆子!” 他这才回过神来。只一张俊脸淡淡的,看不到什么表情,就看了禾早一眼,低下头去。 禾早与四百都几乎以为他生气了。 谁知道,手心里突然一痒。隔着桌子与长袖的遮掩,阿澈竟然伸手,悄悄握住了她的。 禾早一愣神,他就在她手心里抓挠了一下。暖暖的,又痒痒的。 禾早不由瞪大一双眼睛,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悄悄瞪他。 他依旧面无表情,微微垂着眼眸,但禾早还是看到他那嘴角处掩藏的笑意。 倒是会装相! 禾早看了四宝一眼,后者正在喝茶,似乎对一切都没有察觉。 手心里又被挠了一下。 禾早暗暗咬牙,大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却是悄悄的狠狠的掐了他手心一下。 对方却眉头都没有动,像是丝毫不觉得疼痛一样。 禾早不由泄气。 等到饭菜上来后,倒是一顿很丰盛的农家宴。 有鸡鸭鱼,一个不少。 禾早一直都不太喜欢吃鱼,觉得味道太腥了,吃起来也不好,自己只捡那叫花鸡吃! 阿澈就挑了满满一碟子的鸡肉,将鸡骨头都剔出来,留下的都是肌肉最嫩的部分,然后放到了禾早跟前。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做这样的事情很平常一样。 禾早与四宝的表情,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好吧,禾早承认,她还是很不习惯顶着这样威严气势的一张脸的主人,内心却是一个很温柔的邻家哥哥。 她夹了一块鸡肉吃,只想说一句吃鸡肉不吐鸡骨头的感觉太好了! 736.第736章 相似的两个人 四宝看了看禾早,又看了看阿澈,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很多余。 他没好气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妹妹,此时她已经幸福的像是一只米缸里的老鼠了,美滋滋的吃着鸡肉。 看着妹妹快被抢走了,他也没胃口吃饭了,想要起身离开,但是怕自己走后,他俩还会做些奇怪的事,想了想,就又留了下来。 他不是长舌妇的人,但是为了妹妹的幸福,他还是一五一十盘问起阿澈来。 他的语气称不上太好,态度也有些咄咄逼人,一直追问阿澈一些私人问题 比如说他以后还上战场不,到底回不回庆功王府!以后有什么打算! 禾早皱眉,但也认真地看了阿澈,这些也同样是她想知道的,只是两个人见面时间太短,都来不及问。 阿澈看了兄妹两个人的神情,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地说:“上战场那肯定是要去的,我是靠着战功起家,没有了战事,我这个将军就一无是处!至于庆功王府,那里我是不会再回去的,而且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保证这个目标能够达到!那府里的人我不会再视为长辈!这一点你们放心。至于以后,我想先这样混着,再接一些陛下的差事,等个几年,再求个恩典,赏赐一门府邸,再赏赐一门亲事,以后这日子就安定下来了!” 禾早张张嘴,想问他你父母的事情怎么办,但是,看了看一边的四宝,却又闭了嘴。 很多事情,四宝知道,但是也有很多事情,四宝是不知道的。 阿澈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温柔。 四宝皱眉,半晌才不情愿的点头:“也是有规划的!” 禾早就要翻白眼了:“阿澈哥做事一向有规划!” 她其实一点也不担心阿澈的打算,经历过苦难的人,总是会看得更远,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到了晚上,阿澈便约禾早出去转转。 光天化日之下,想他也不会对禾早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四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禾早兴高采烈的同阿澈出来,在田间小路上慢慢走着,因为喜欢那路边随地生长的小野花,紫色,粉色,蓝色都有,阿澈就给她摘了一束,让她拿着。 禾早的心情就更好了。一直看着他掘唇微笑。 她的目光有些奇怪,阿澈便二丈摸不到头脑:“怎的,这样看着我?” 禾早就一努嘴,扬了扬手中的花:“我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你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啊,以前是不是常敢这种事?” 这是要算旧账吗? 阿澈好笑地看着她,觉得她这个醋吃的很莫名其妙,但仍然认真回答:“你是我第三个去用心讨好的女子!” 禾早不由耷拉下脸来。 那郁闷的小表情,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阿澈禁不住笑出声来。 他从不知道禾早骨子里就是个小醋猫呢! 他忍不住伸手刮了刮禾早的鼻子,后者一歪头,避开了他,小嘴巴嘟着,大眼睛横着他! 那副爱娇的小模样真是让人爱到了骨子里去。 阿澈就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叹:“脾气这么糟糕可怎么办!” 禾早很是不满:“你将我头发弄乱了,梳了好半天呢!” 阿澈笑着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她:“早儿,听我说,我讨好的第一个女子,是我亲生母亲,第二个,就是现在庆功王王妃杨氏,第三个,就是你……” 他的声音一向是如同冰玉击石的。清澈的好像不是凡间声音,但是这回,他的声音却很低沉,带着一种异样的温柔。 禾早只是听着他说话,脸就不由红了,连脖颈上也漫上了红晕。 阿澈去握住她的手,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又微微低着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一吻:“你要知道,现在这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值得我去讨好!” 禾早抬头,鼓起勇气:“为什么是我?” 阿澈一怔,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禾早便继续说道:“为什么你喜欢的是我,你出身王府,身份尊贵,如今又是家喻户晓的大将军,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你以后会有更好的前程,但是我只是一个七品官的女儿,这个七品官还是恩封的,我们之间,是千差万别,你有那么多世家千金,名门贵女们来选择,为什么盼偏偏要选择我!” 她的眼睛,在晴朗的夜空下,显得特别明亮,也特别执着,就好像是眼眸深处,燃烧着一簇静寂的火焰。 阿澈伸手轻轻抚着她的眉,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我知道,我这个选择会让很多人都大吃一惊,但是那有有什么关系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我们最开始的几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早儿,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生动活泼又聪明睿智的女子……” 每天都有不同的一面,叫他看不清楚到底哪副样子才是她的真面目。 但是,她虽然在笑着,他却总能一眼看出,她那不同于世人的孤独! 是的,孤独,他一直都觉得禾早很孤独。 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可到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种不为世人所理解的孤独。 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对那些礼俗规矩不屑一顾,却又要小心谨慎的遵守,对那些人不屑一顾,却又要耐着性子去一一周旋,对亲生母亲不喜,却为了兄弟姐妹,而甘愿避之让之…… 他看着她一步步长大,终于发现,其实他们两个是最相似的人! 他作为庆功王府的嫡长子,亲生母亲死因不明,继母对自己虎视眈眈,他先是被陷害失去了父宠,然后被送到偏远庄子上自生自灭,他那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安于现状!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他是多么不甘,多么寂寞! 他憎恨所有让他落到那种地步的人,可他却要忍让着,忍气吞声着,一直忍到自己被亲生父亲逼着喝下毒药,逃到异地他乡! 他用外表的平静与淡漠来掩饰内心的愤恨与疯狂! 737.第737章 受伤的事 原本他以为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但是渐渐的,他就发现禾早与他不一样,她一直在积极努力的去生存,去创作更好的生存条件,她那么积极向上,就像是一颗开得绚烂的向日葵,终生都朝着太阳。 他渴望这种明媚,渴望这种毫不保留的坚强。 他的目光也明确表示出了这一点,禾早咬着唇,笑容一点点在脸上绽放开来。 她左右望望,看四周没有人,便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在他鼻子处印下轻轻一吻。 在对方的挑眉惊讶中,偷笑着又站回原位,扭头欲走,还一本正经的:“这个算作奖励!” 她想要离开的生活,却没有走成,阿澈一把拉住了她,力道很大,但不足以弄痛她,眼眸内敛,声音很低沉:“这样的奖励还不够!” 他一把将她拉在了怀里。 禾早的鼻子碰到了他坚硬的胸膛上,看着那样俊美的少年,身上的骨肉如同石头一样坚硬。 她微微仰头,含糊道:“鼻子撞疼了!” 阿澈却只是拿开她的手,皱着眉头看了看:“一点红都没有!”但还是伸出大掌揉了揉,她小巧坚挺的鼻子触感很号,揉了两下,他就忍不住捏了捏。 禾早简直都想翻白眼了。 她侧过头,想要躲。 后者却双手怀住了她的腰,唇靠在她耳边,轻声:“不要动,让我抱抱,我只抱一抱……” 他的声线很温柔,很温柔。 禾早的心瞬间就软化成一滩水。 她安静地任他抱着,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发上,双手怀住她的腰。 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就像是藤蔓意味着巨树,巨树支撑着藤蔓! 夜色下,一阵风起,飘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荷花香,沁人心脾。 两个人在寂静中站了很久,阿澈一直没有放手。 禾早也不愿意这片刻的宁静,因此尽管站得有些累,也没有吭声,很温顺。 直到好久过去,阿澈才笑笑,低头看着她:“咱们回去吧!” 禾早点头:“你饿不饿?” 她晚饭并没有吃好,这会儿觉得有些饿了。 阿澈在战场上,饥一顿饱一顿那是常事,即使不饿,要吃还是能吃下的。 他很给捧场的点头:“我也饿了,不如你给我做汤面条吃!” 禾早就咬唇,悄声笑:“这会儿去擀面条动静太大了,咱们悄悄儿的!” 两个人就摸黑去了厨房,看看还有什么材料。 东西倒是不少,有香菇,木耳,一小把青菜,几段葱,两块姜。 禾早不由笑:“这可真是要做面条了。” 于是,阿澈打下手,禾早当掌勺,将油灯点开,就着昏暗的灯光,一个烧火,一个和面擀面条。 禾早手劲儿小,和面的时候,累得额头上都出了汗。 阿澈已经将火给稍旺了,他洗了手,接过禾早的活计,言简意赅:“我来!” 禾早讶异地挑挑眉。 阿澈便笑笑:“早儿,我在南边,可不止是学了怎么杀人……”大概是看到禾早的表情,他及时改了口:“打仗!也学别的!” 禾早却不是无知的妇人,知道打仗杀人是怎么一回事,她干脆坐在灶火前的小凳子上,一边烧着火一边兴致勃勃:“你给我讲讲你在南边的事情呗?” 阿澈看着她眼睛中的亮光,哑然失笑。 但还是一边揉面一边讲了起来:“……在数伏天的时候,一直下雨,天气特别湿润,东西都发了霉,因为北方人不适用南方的天气,所以很多人都相继病倒了,就是管灶房的那些人也病倒了,我们只好自食其力,米和面还是充足的,我就跟了一位师傅学做饭,倒是也学了几样!” 禾早看着他熟练的揉面动作微笑,赞同:“你确实学了不少!” 家里除了四宝以前下过厨房,会做些简单的吃食外,七宝就一点也不会了。 他只会吃! 现在家里有条件了,也不需要他下厨房。 但是,禾早就是觉得会下厨的男人很帅!很有安全感! “就是你那个叫花鸡的做法我也会,不过我做的不是叫花鸡,而是叫花野鸡,叫花黄鼠狼……有一次被敌军包围的时候,我们就藏在山林里面,然后迷失了方向,身上带的食物都吃完了,就吃现打的,又不敢烧明火,就挖了坑,将包了泥的肉埋进去,在边上挖个大洞,在里面烧火!上面也用唯一的帐篷遮盖住,挡住烟火……我的手艺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 他的动作力道有些大,脖颈处有部分皮肤露了出来。 禾早的眼睛就是一眯,闪电般将他脖颈处的衣服一拉扯,就露出那一块长而深的伤疤。那伤疤横贯阿澈脖颈的下左方,从前面一直延伸到脖颈后面,疤痕还是新鲜的,像是几个月内受的伤。 一看就触目惊心。 阿澈没有提防,就被她看了个全。 他很无奈,又见她眼神很奇怪,就忙解释道:“其实也就看着凶险,当时我是大意了,其实,一点事也没有!”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因为禾早低头一言不发,走过去,将他的活计接了过去。 她洗了手,只低头揉面,然后是擀面,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阿澈又试探的说了两句话,但是禾早都没有回应。 他一时束手无策。 今天对他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夜晚。他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破坏晚上的气氛。 想了想,他干脆走到禾早身后,轻轻环抱住她,低声:“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好不好?不要生气了!乖!” 他从来都不会哄人,也从来不耐烦于此,但是却好像天生就熟稔此道,哄起禾早来,一套一套的。 禾早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是架不住他这样温柔的声音,这样低声下气的态度。沉默了下,才咬着牙低声:“你知道那一次看到你人事不省躺在那里,我是什么感觉吗?” 阿澈一滞。 “我以为你要死掉了!我不想你死,我不想看到你受伤……”禾早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呆呆的盯着那一团面,再也没有了揉面的心情:“可是我没有办法去阻止你,那年你跟我说你要离开去当兵,你要靠军功回来抢夺属于你的一切,我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我没有立场去阻止你!我明明知道你会受伤,你会有生命危险……但我却没有办法将这些担忧告诉你……” 738.第738章 被捉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澈愣住了,呆呆都看着她。 禾早深吸一口气:“你说你一年前就为皇帝办事了,那么那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正被朝廷的人追杀,也是因为他的事情吧?既然是那么危险,要与整个朝廷作对,为什么你一定要接受呢?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难道你唯一的出路就是给皇帝做走狗吗?” 最后这一句话,已经是大不敬了。 阿澈忙掩住了她的嘴,有些焦急:“早儿,这话不能乱说!" 禾早的眼泪如同雨花一样,扑簌扑簌落在他手上。 阿澈的动作就是一滞。 接着,他便心痛至极,看着禾早,目光很温柔:“早儿,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禾早瞥开视线,神情很淡漠。 阿澈有些难受,扶着她幼小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如果说以前为了那些东西,我会去拼去抢,从不惜命,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我已经向你表明了我的情意,我不会让你为我难过,为我担心!我会很好的保护自己,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我,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大掌轻轻为禾早拂去泪水。 禾早看着他,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她使劲点着头:“好!” 阿澈就微微一笑,将她揽在怀里,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心里却很清楚,看着禾早为他流泪,他是难受的,但是有一个这样因为担心他而流泪的人,他却觉得自己很幸福。 “以前我是孤身一人,所以会受伤,但是这次,你站在我身后,支持着我,保护着我,我不会有事!”他轻轻说道。看着禾早的细眉又蹙了起来,他便将话说的更透彻一些:“你以为我能退吗,我要争抢的那些,那些帮助我的人也在争抢,他们不会允许我退的,我的敌人更不会允许,你来自卢家村,你该比谁都清楚的,我退不了……” 进了,有可能是碧海蓝天,但是一退,那一定是万劫不复。 所以,不管前方的路有多么危险多么艰难。他绝对不能退! 禾早低头不做声,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突然失态也是因为太后怕太着急的缘故。 咕噜咕噜咕噜…… 两个人只顾自己说话,却将火给忘了,此时,水已经烧开了。 禾早伤感了一回,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忙擦干脸上的泪,笑道:“快点,咱们面还没擀出来呢!” “我来!”阿澈也笑着,接过了擀面杖,很快就擀出来细细薄薄的面皮儿,禾早切了,下到锅里面,又烘了调料,放到滚热的面条汤里,用盖子盖住,里面就像是炸开的油锅一样,发出噗通的响声。 揭开锅盖,便是扑面而来的香味。 禾早不由食指大动,忙盛了一碗给阿澈。 后者接过来之后,却笑:“晚上也不要吃太多,小心积食,咱俩吃一碗就行了,来,这边坐,火边太热了!” 他一手端碗,一手拉着禾早到案板边坐下,拿了勺子,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喂给她:“尝尝味道!” 禾早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拒绝他的服侍,尝过后就点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像是一直满足极了的猫:“好吃!”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分光了一碗面。 都吃的很满足。 禾早摸着自己鼓鼓的小肚皮,赖在阿澈怀里:“好困啊,咱们去睡觉吧!明天起来,眼睛该抠了!” “再坐会儿,刚吃饱去睡,你也不怕肚疼!”阿澈说着,伸手给禾早揉小肚皮。 他的力道把握的很好,大手也很温暖,禾早舒服的都快要睡着了。 阿澈也不吵她,任她半眯着眼睛打瞌睡,自己却坐得很笔直,让她靠着更舒服。 等帮助她消化后,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后者靠在自己怀里,已经睡着了,呼吸特别沉,小鼻子一吸一鼓的。像一只小懒猪! 阿澈不由哑然失笑。 也不吵醒她,小心都抱起她,送到了她的房间。 禾早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还拉扯了他的袖子:“阿澈,你要走了?” “不走!”阿澈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小声:“我不走,我会一直守着你!” 等禾早第二天起来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了。 四宝看向她与阿澈的目光很不对劲,像是有话要说又不好说出口一样。 禾早被他三番五次这样看着,也烦了,眼睛一眯,小手一掐腰:“这是咋的了?” 其实她是有些心虚的,害怕后者是为了昨晚厨房遭贼的事。 早上一起来,农家院的女主人就一直在吵嚷厨房里遭贼了,一片狼藉,锅里还剩下小半锅面条,不知道谁谁那么缺德,半夜起来偷东西吃。 禾早这个当事人一听,就吓得没敢和这妇人打照面。 倒不是怕别的,就怕人家笑话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大半夜起来在厨房吃东西。 说出去不好听。 四宝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摇摇头,往前去了,禾早一头雾水。 一早上不知道去了人哪儿,中午才回来的阿澈走到她跟前邀请她:“这附近的景色还不错,我们骑马去转转吧!" 禾早的眼睛就亮起来了:“骑马?” 天可怜见。她能光明正大骑马的机会太少了。 阿澈就笑道;“当然,我将你的马也准备好了,是滇马,也适合你!” 禾早的眼睛更亮了,赶紧点头,好像生怕自己点头慢了,那马就长翅膀飞了一样:“好啊好啊!” 一如既往的开朗与急性。 阿澈忍不住笑,原本他带她骑马,是害怕她为了自己的伤而伤心难过,现在看来,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禾早其实并没有太多独自骑马的机会,一等避开了众人的视线,阿澈就伸出手,示意禾早到他的马上去。 禾早也想趁着机会与他多亲近亲近,没有拒绝。 两个人坐在一匹马上,小声说着话,再不时抬头相视一笑,气氛无限美好。 禾早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今天我四哥看我很奇怪,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澈抬头眺望远方,嘴角含了一抹笑,却是摇头:“不知!” 禾早就纳闷不已。 阿澈的笑容更深了。 他当然知道,昨晚答应禾早会陪她,他就半趴在她床边过了一夜,凌晨的时候才离开,原以为不会碰上人,却正好碰到出来解手的四宝! 739.第739章 私产 而他也正好,不喜欢四宝看向他的目光,明明小时候很崇拜他的小子,长大后就像是看负心汉一样的目光看着他,还一直提防他和早儿离得过近,所以就一时想要逗弄他,看到他那如遭雷劈了的样子,也只是微微一笑,抬头走开。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跟禾早说的。这些事。她也没必要知道。 两个人在暖洋洋的天气里,骑了快一个时辰的马,直到两个人都有些饿了,才要回去。 回去后阿澈就要走了,京城里有一大堆的事,他能抽空来看禾早一天就已经很不错了。 禾早有些不舍,原本那些不舍并不明显,但是,这一两天,两个人避了人一直腻在一起,就像是刚识情知味的少年少女,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而一旦对方离开了,那天好像都要塌下来了。 禾早就一直低头,玩着自己的袖子。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人。 阿澈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他自己也照旧很舍不得禾早,因此趁了四宝不在意,就悄悄拉住她的小手,安慰她:“你再等一天回去,这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让百久接手!你会京城后,我天天去看你好不好?” 禾早眼睛就亮了亮,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你不忙吗,天天去看我,有空吗?” 阿澈笑而不语,只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手心。 让人心底痒痒的麻麻的。 禾早就嗔怪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人难道是天生的调情高手,怎的明明没有接触过女性,却知道怎么讨人欢心呢! 她正了脸色,清清嗓子:“那你就先回吧,回去后我做了好吃的让人去请你!” 阿澈含笑点头:“好!我要吃你做的火锅!” 他不太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却很喜欢那样热闹的气氛。 禾早就应了一声:“知道,咱吃鸳鸯锅,再给你弄芝麻酱!” 阿澈揉揉她的小脑袋,又说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禾早点点头,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看得阿澈心里痒痒的,很想像昨晚那样抱着她入怀,但是大庭广众之下,那是绝对不肯能的,因此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看着他终于离开了,四宝这才放松一口气,回头看看禾早,见她又是黯然又是高兴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几年在外面历练,也是懂了很多是,因此想了想,咬咬牙,走到禾早跟前,低声:“早儿,跟我来,我跟你说件事!” 他的语气很郑重,禾早忙收敛了自己的心思,跟了上去。 来到偏僻避人处,四宝才正色看向她:“早儿,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 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禾早先是懵了,接着便有些脸红。 四宝继续说道:“你是知道分寸的,这点四哥放心,但是,阿澈哥他……他身份不一般,他是皇家人,就是最后真的成了顾家人,那也是勋贵子弟,他们那样的人家,怎么会娶咱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庄稼人你?你和他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愿意做小!”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瞬间就将禾早从神思昏昏中打回了现实。 其实,四宝说的她以前都模糊想过,但因为对阿澈很有好感,又对他的人品自信,所以她一直没有往深处去想。 现在,她却不能不当做这个问题不存在了。 低头,细细想了半晌。 就在四宝等得有些不安后,她才抬头,语气很轻,但态度很坚定:“四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自甘下贱,人家不要我,我却偏要倒贴过去!也绝对不会给人做小!我相中的男人,也一定全心全意只喜欢我一个人才行!这件事,等再次见到阿澈,我会亲自问他,看他准备怎么办!” 说完,她对着四宝甜甜一笑:“谢谢你,四哥!” 然后转身就走了,将瞠目结舌的四宝留在了原地。 四宝如同一幅雷劈了一样傻傻的看着禾早。 他张张嘴,想要喊住对方告诉她,这样直直的上门去问男方会不会娶他,两家身世地位悬殊过大,问男方该怎么解决等等这种事情,女孩儿家是不能亲自问的。 就是想问,也要请了父母长辈,专门请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上门去问。 而且,那也是在确定过男方的心意之后才做的事情。 早儿这样…… 分明像是要上赶着嫁给人家的嘛! 但是,看看禾早那样轻快活泼的背影,那到嘴边的话就又咽回去了。 这个妹妹一向与别人不一样,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嘴里有些苦涩,垂头丧气的想,不行就是他这个哥哥先打头阵吧,总不能真让妹妹亲自跟男方开口,问要不要娶她吧! 唉,这都叫什么事啊! 四宝的脸色严肃起来,暗暗想到,如果他问的时候,朱允澈有一丝半点的迟疑,那他一定会劝了妹妹死心! 禾早完全没有在意四宝的纠结,她想通这件事后,就将之抛到了脑后,跟着已经将事情解决一般的百久,将自己相中的土地划了一圈,预备买下来。 这里都是中等天,水源不丰富,但是却是这些庄户人安家立命的根本,所以没有人愿意卖掉。又不是灾荒年,急等着救命。 但是,百久却将以前阿澈置办的产业拿出来了,离刘家庄不算太远,不光水源丰富,又都是土质肥沃的上等田。然后让刘家庄百亩田地的主人拿了地契来换,原本是多少亩现在还换多少亩,中等田上等田,听着差不多,那区别可就差了,不光产量不一样,就是买卖的银子也差着好多呢。因此消息一传出去,周围几个庄子的人都疯了,找了自己的地契就去换地了。 还有离得更远地方的人听说了,也都赶紧过来了呢。 萦绕在禾早头顶最大的难题,就这样被解决了。 而事后算了算,阿澈这个法子竟是比禾早的还要便宜很多呢。 百久没有拿一分银子,就将这百亩田地换到了手,但是等最后写地契时候,却是将禾早的名字写上去了。 这时候比起前世的那些朝代还是有些宽容的,就像是未出嫁的女儿,照旧可以有私产。 740.第740章 宠溺 禾早不以为意,阿澈是要将这些作为自己私产用的,当然不能写他的名字,而他们禾家,现在两个人关系最亲近,当然会写她的。 四宝看了,却另有思量。 回到京城后,自诩父母不在,他这个做长兄的自然要给妹妹相看相看阿澈,但是,相看已经不必了,都会彼此很熟悉的人。他要做的就是将禾早做的那份打算接手过去,自己找到阿澈,问问他怎么打算。 但是,京城中到处都传他的事情,自己却找不到他的人。 等他见到阿澈后,也是他飞檐走壁进来看过禾早之后的事情了。 阿澈其实很想笑,当来看禾早,后者一本正经的问他对两个人的将来是怎么打算的时候。 他一直都知道禾早身上有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天真,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连这种事情都亲自问自己,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就那样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又信赖的看着自己。 是不是只要是喜欢了,那么不管她这个人做什么都很喜欢。 所以,不管禾早做什么,他都觉得很可爱。 关于两个人的未来,他当然考虑过,只是觉得时机没有成熟,没有必要说。 现在禾早对将来不确定了,那他就要说出来一部分了。 他当时就忍着笑,很正色看着她:“我当然会娶你为妻,但是,并不容易!可我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 禾早有些迷糊的听着。 阿澈就又补充了一句:“你父亲和你四哥,如果有功名了,你自己又立了大功,这亲事就好提了!” 禾早便出神想着。 阿澈见状,悄悄往她那边靠了靠,一手揽着她。 她娇娇小小的,身上又香香的,揽住她的感觉很美好。 禾早很习惯就靠在了他身上。 她抬头,很认真的说:“但那要好几年以后了!” 阿澈比她大好几岁,再过几年,她的年纪不大,但是他都已经二十好几了。 他就是不着急,他的那些长辈也一定要着急吧。说不定他的皇帝伯伯,兴致一来还会突然给他赐婚呢! 阿澈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脑瓜子里在想什么,笑着摇头:“不会,这件事我已经在安排了。我成亲晚,不管对谁都有好处!” 不管是皇宫那里,还是庆功王府那边,都不愿意他太早成亲生下孩子。他的身份太特殊,早日成亲生子,对他本人没有好处。 所以,如果传出去他不易早婚的传言,或者做些手脚,让庆功王府那边传出去他不易早婚配的消息,想必,事情就会进展的很顺利了。 他凑到禾早耳边,悄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 禾早就忍不住笑了笑:“如今咱俩可真是成难兄难妹了!” 她也是为了避过祸事,才将自己不宜早婚的传言给传出去了。 “你做的很好!”阿澈摸着她的脑袋,很认真的夸奖道。 禾早就掘唇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你那位便宜弟弟年龄也差不多了,应该也是说亲的年纪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既然杨氏要在阿澈没有子嗣一事上做文章,那么,难道不应该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生下子嗣,两相一对比,岂不是更好! 阿澈扯了下嘴角,微微冷笑:“他们眼光高着呢!” 禾早恍然大悟,所以一直在等时机。 如今的庆功王府地位尴尬,看重皇室尊贵的人家,他们却看不上,而他们看上的那些手握实权的人家,却又向着皇帝,对他们庆功王府一干人的尴尬地位,很是退而远之。 所以,朱允涵的亲事就耽搁下来了。 禾早点点头,一边说着其他一边伸手去拿茶。 茶杯却是空的,刚才已经喝光了。 她就起身要去倒茶。 阿澈却拦住了她,他人高手长的,稳稳坐在那里不动弹,只一伸手,就倒了杯温茶,用手背探了下茶杯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就很自然的端起茶杯,喂到了禾早嘴边。 禾早也不排斥这种恋人之间的小亲密。因此很温顺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然后就摇头,嘴边还残留着几滴水渍:“不要了!” 阿澈就将剩下的残茶喝了。 禾早微微惊讶,继而又释然。 两个人既然能合吃一碗汤面,那么喝一杯茶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几天送来的东西稀罕不稀罕?”阿澈含笑问道。 他这几天人没来,百久却是天天报道的,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玩的,反正都是很稀罕的小玩意儿。 禾早当然喜欢,便很有精神的点头,笑道:“当然稀罕!现在你忙,等你闲了,你陪我去逛街,我要自己挑好的!” “好!”阿澈笑着答应了。 他自小就在京城长大,也算是京城的地头蛇了,知道哪里的东西好哪里的玩意新鲜,而禾早就是有钱,有的东西,没有人领着,也是拿着钱都没地方买去。 禾早让他陪着逛街,也就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厮,做事还是嫩些,倒是阿志给你的那个还不错,但是得力的到底少!我回头悄悄给你送来两个人,你先用着!我除了百久,还有一个小厮叫做千年的,这回出京给我办事了,等他回来,我让他来给你当几天差,再给你调教调教几个小的!也总好过你事事都一个人操心!”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事情忙乱,都浑忘了,只这一回还记得、 禾早没有推辞,笑着道声谢答应下来。 阿澈很会调理人,这几天她也知道了,阿澈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他后来收的,也没几年时间,但是他却都将人给调理得服服帖帖的,又忠心又能干,不知道省了他多大的力气。 禾早一直很羡慕。 等阿澈离开后,禾早就忙找了四宝,将这件事告诉他。 四宝却有些一副神魂太虚的模样。刚阿澈离开的时候,告诉他他会娶禾早,但前提却是他会考中进士前二十名。 只有这样,禾家的身份才会真正改变。 禾早才可能配得上他。 明明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四宝就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一般,满心都不舒服,也不好对人说,尤其是禾早,只在心里默默握拳,以后她一定要加倍用功学习,考中进士,成为妹妹的靠山! 741.第741章 报复 禾早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他心不在焉,也没在意。 阿澈这几天的行踪并没有故意瞒着人,但是也没有特别说明,可渐渐的,人们还是察觉到了他对禾家的不同之处,知道了他对禾家二姑娘的在意。 别人尚可,只有被毒打一顿,身上伤还未好的朱允涵却不满了。 禾早当初是他相中的,只是为了那个臭名声才放弃的,但他不要的东西,就是扔了也不能让阿澈捡了去,尤其还是活生生的人。 想到当初禾早见到自己的时候,那是义正言辞不假以辞色的,但谁知她竟然早就跟那个贱种勾搭上了,哼,也是个贱种。 加上别有用心之人的推波助澜。 朱允涵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让禾早成为自己的小妾。 而这一切,禾家却不知情。 有了阿澈的帮助,禾早几个觉得可以高枕无用了,对外面的事情就有些懈怠,也因此,忽视了庆功王府的动作。 这天,禾早在瑜伽会所里招待客人,忽然就见阿澈送来的那个女的叫做千焦的人,急匆匆跑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姑娘,咱家四少爷被人打了……” 禾早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她甚至顾不得看这里是什么场合,直接就问出来:“伤得怎么样?” 不问缘由,先问伤势,也足以表明她对四宝兄妹情深。 “听说,一条胳膊断了!”千焦也是个干脆的,她是阿澈送来保护禾早的,本身也有武功,自己的性子也干脆,因此没有丝毫掩饰。 禾早的身体就震了震。 四宝是读书人,断了一条胳膊,这意味着什么。 她额头上瞬时就渗满了汗。也顾不上客人,直接跟着千焦往外走。 有注意她动静的贵妇人小姐们,立即派人悄悄去打听。 禾早坐到马车后,也催促千焦说出实情。 其实,事情很简单,为了表示出自己的愤怒与势在必得,朱允涵甚至都没有掩饰。 他路上偶遇四宝,便强硬地拉了他去喝酒,他身边也跟着别的宗亲,总不好太过推脱,四宝没有办法,只得跟去了,但是,没想到朱允涵在酒楼却故意装醉耍酒疯,不让小厮按,偏让几个宗亲按着四宝,自己抽了他十几鞭子,又拿了凳子对着他右手砸了过去。 他原是要将四宝整残废,禾家如今横就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个会读书的儿子,如果等这儿子残了,写不成字了,那禾早还不是任由他搓扁。 但是,那些宗亲却阻止了他,打一个小子出出气也是应当,他们这样的身份也没什么,但故意将一个毛头少年给打残废,那就太缺德了。 禾家如今的形势他们也很清楚,很惹急了对方,朱允涵是庆功王世子,自然不怕,倒霉的却是他们这些没有爵位的宗室子。 因此,朱允涵被阻拦住了。 可,四宝的胳膊到底是断了骨头。 等他被送到禾家,四宝已经疼得昏了过去,胳膊软绵绵的垂在那里,如同一团棉花一样。 禾春儿几个都吓得半死,忙一边去请大夫,一边让人请了禾早回来。 在京城,禾家就是靠着禾早与四宝支撑门户的,四宝倒下了,那就找禾早来。 禾早回去后,看着四宝躺在床上失去意识的模样,紧紧咬住了唇。 她比谁都清楚,这是朱允涵对她的下马威! 他们也是朱允涵与朱允澈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是她太大意了,以为有了阿澈撑腰,那些人就不敢做什么了。 都是她的错。 禾春儿也坐在她身边,死死握住她的手,七宝坐在一边角落里,黑幽幽的大眼睛里像是在冒着一簇火焰。 禾夏儿则忙进忙出,招待大夫。 大夫刚才已经说过了,四百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右胳膊骨折了,需要接骨,然后休养了几个月再看结果,然后又安慰道,四宝年轻,骨头嫩,就是断了也会慢慢长好的,不会真的瘸了。 还有就是他身上的鞭伤,不能大意,得好好处理。因为朱允涵存了教训禾家的心思,打四宝的鞭子特别狠,尤其是脸上的那一道,都深可见骨,而且离的眼睛特别近,大夫说可能会留下疤痕。 破了相的人,也是不能为官的。 几乎一息之间,外面都传起了禾家与庆功王府交恶的事情。也传四宝被朱允涵毒打一顿,不治身亡的消息…… 这些,禾早都没有理会,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等着她的四哥醒来。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以前的观点都错了,她以为禾家光靠着她就能过上好日子,只她一人就能给禾家带来财富与荣誉,但看着躺在那里的四宝,她才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个是禾家缺一不可的,他们俩就像是左手和右手一样,缺了哪一个,禾家这个大家庭都会损失惨重。 禾早就杂七杂八的想着,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忽然,千焦走过来说:“姑娘,顾将军来了!” 阿澈想要改为顾,禾家自然就称呼他为顾。 禾早看了她一眼,有些漠然的低下头去。 千焦心里暗叹一声,出去将禾早的反应说了。 禾早对四宝的感情不一般,现在这样,分明是迁怒于他。 阿澈便再顾不得礼节,抬脚进了里面。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禾早。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屋内被落日的余晖盖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配着忤逆的气氛,倒是更加凸显了那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悲戚与无奈了。 禾早坐在那里,垂着头,小小的瘦瘦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孤独无助。 阿澈的心就紧紧一抽。 接着,他看向四宝。 目光落到他脸上那深可见骨的鞭痕时,便凝了凝,然后又看向他胳膊上的绷带。 他过去。 禾春儿与七宝几个都抬头看他。 阿澈向他们点头示意。 禾春儿就扯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了。 今天的灾祸,他们都知道是因为阿澈引来的,虽说不至于迁怒,但总不会对他太热情了。 就是一向喜欢他崇拜他的七宝也恹恹看了他一眼,又扭头过去,一个人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742.第742章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阿澈心里苦笑。 他想了想,走到禾早身边,蹲下来,认真的看着她:“我的人今晚就会行动!” 禾早一怔:“干什么?” 只觉得,她知道不是好事。 禾春儿也看过来。 阿澈就对禾早微微点头:“我们出去说。” 禾早倒没有迁怒到他身上,比起埋怨别人来说,她更埋怨自己,而看到阿澈,她就会想起四宝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躺在那里的。 她迟疑了下,阿澈却不耐烦了,伸手去拉她的手,微微用力,就将她拉了起来,一起往外走去,还一边温声说:“这些事情不要在四宝兄弟面前说!免得他休息安生!” 禾早一想,便觉得有理,没有再挣扎。 来到外面的树荫处,阿澈就停下来,但是手却没有放开,只直直看着她,轻声:“对不起!” 他一双幽黑清澈的眼睛,此时写满了愧疚。 禾早摇头:“不怪你,这都是朱允涵的错,冤有头债有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她的唇紧紧掘着,脸上也显示出一种深深的戾气。 阿澈是很了解她的,知道这时候她已经是对庆功王府憎恨到了极致。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这件事我来帮你做,四宝怎么受伤的,哪里受伤了,那几位动手参与的宗亲,包括朱允涵,今晚都会遭受这样的折磨!”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夹杂了太多触目惊心。 禾早不由惊讶。想了想,摇头:“正因为是我与你走的太近了,他们才来找四哥麻烦,如今他们这样一受伤,岂不是天下人都怀疑是我们禾家针对宗室了?” 这也是朱允涵让人牙痒痒的地方,大道上不聪明,在这种歪门邪道上,却异常有天赋。 阿澈却淡淡一笑:“你以为你如今与我撇开关系,他们就会放过禾家吗?” 禾早苦笑,肯定不会! 这个仇怨,早在他们救了阿澈的生活就已经结下了,如今,只是矛盾进一步激化而已。 “到现在为止,我不能退,我一退,才是你们禾家走投无路之时,而如果的我的态度相反,他们却不敢在做什么!” 意思很简单,如果这时候他撇清了与禾家的关系,那么,对禾家尤其是禾早那一门挣钱的本事都野心勃勃的人,肯定会将禾家拆骨吃肉。 但是,相反的,如果他反应过激,甚至一怒之下,将所有那些参与到这件事的人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么,其他人就会顾忌他的反应,投鼠忌器。 禾早想了想,很快就想出其中的诀窍来。 “等这件事一了,我会送他们处境!京城,只我一个人待就好了!”她突然说道。 阿澈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反驳,只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这回我们吃亏在粗心大意,以后有了经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禾早却冷笑:“我宁可不要这样的经验!” 阿澈看着她,微微叹息。 “光断了他们的胳膊,破了他们的相,还不够,我要做的更多!” 因为愤恨至极,她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澈很理解她,立即问她的目的。 禾早因为他受了委屈,禾家因为他吃了苦头,这比他自己受委屈吃苦头还要严重,他要不惜一切诶代价,帮助禾家复仇! 禾早轻声将自己的打算是说了,阿澈连连点头。 禾早说完后,就看向他,迟疑道:“我四哥脸上的伤,那药我大姐早就吃完了!” 一语未了,阿澈就懂了她的意思,立即就点头:“你放心,寻个大夫只是寻常事,回去后我就让人去打听,看看当年他去了哪里!” 他在说被他们联手吓破了的大夫。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初他们吓唬对方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还会用到对方。 禾早点点头,心底有些安心了。 抬头又看了阿澈一眼,这才发现他下巴上都泛着青色,眼圈也是黑的,可见是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知道禾家出事后,就赶紧过来了。 禾早心里就是一紧,很主动的拉了对方的手,轻声:“我没有埋怨你,也不恨你,我只是太生气……” 她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心情。 两个人心意相投,又岂会不了解呢,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颔首:“我知!”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能让人清楚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信任与爱恋。 禾早微微一笑,第一次主动搂住了他。 阿澈忙回抱住她。 周围偶尔有路过的下人,都赶紧远远避开了。 阿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快就要离去准备事情了,临走前倒是说了一句:“你们现在身边的这位夏大夫是我信任之人,他医术不差,待在四宝身边我也放心!” 换言之,如果嫌弃夏大夫医术不行,再去找大夫,也不一定是信任之人。 四宝的伤势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是懂得基本巴扎的大夫都会治疗。到没必要一定要去找御医或者是有名的大夫。 禾早听懂了他的话,很赞同。 等阿澈离开后,一个晚上她都心身不宁,不知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禾春儿与七宝是聪明的,看她这样子,就想要问一问。 但是,正好这时候,四宝醒过来了。 他已经昏迷了大半天,适才撬开他的嘴喝药时候,都没清醒。 众人都觉得他这是受了大苦。 他嗓子微微沙哑,又因为这时候的麻醉药少,一清醒,就觉得右胳膊疼得厉害,脸上也如同火烧一样,火燎火燎的疼。 他沙哑着声音问自己是怎么了。 一时迷糊,他将昏迷前的事情忘了。 禾春儿担心他会情绪激动,没有提醒他,忙转身去喝茶。 刚倒了茶,就想到当初自己毁容时候,大夫嘱咐过茶叶什么的都是不能吃的,就又忙叫人松开白开水。 等她回来后,就听见四宝与禾早在低低说着什么。 走近了才听清,模糊有几个字眼:“……这件事不中……不地道……还有阿澈哥,他不能落到这个泥潭中……” 743.第743章 罚跪 禾春儿就走过来,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禾早与四宝就互看一眼,没有做声。 这种事情,禾春儿以前一向不沾手的,倒是不好让她知道。 禾春儿显然也明白,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张罗着给四宝倒开水,又嘱咐他一些注意事项。 四宝这个时候,脸上的伤口正是疼得,一起身一动弹,就疼得眉头紧皱。 让禾早心疼的直抽抽。 禾春儿问要不要往家里送信,禾早与四宝一致决定先不送、 禾老三与陈氏都不是有主意之人,以前在家里,就靠着兄妹几个支撑门户,如今,有阿澈帮他们出头,他们就不要再让长辈们跟着操心了。 四宝还有一种幻想,摸着脸上包扎的伤口,笑笑:“说不定等咱们回去,我脸上的伤痕就没了呢,咱家里也就不用知道了!” “哪里会那样顺利!”禾春儿嗔怪道:“你这伤疤,没个两年是好不了的,还得有特定的药抹着,就像我那时候一样!” 阿澈已经去找那位李大夫了。当时他逃到了南边,希望还能找到他。 四宝对容貌什么的并不是很在意,但是他却在意能不能做官,所以,对于禾春儿的嘱咐都听在耳中下决心要严格执行。 久病成医,禾春儿对治疗伤疤这一块,还真比别人懂得多,就是那些平常大夫也比不得她。 第二天早上,禾早早早就起来了,派人出去打听消息。 她没有久等,就等来了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昨晚,朱允涵与那几位宗亲被阿澈底下的年轻将领们踢了门上门揍人,只将人给揍得眼青鼻肿的,其他几位宗亲只是皮外伤,将养些日子,就好了,但是,朱允涵却断了一只胳膊,需要将养大半年才会好。 这个禾早是昨天晚上就知道的,所以也不惊讶,让她惊讶的是,昨晚,不光是阿澈一顿人马去揍人,还有另外一队人马,却是遮掩了脸面,冲到人面前揍了一圈,就又快速退走了。 就是阿澈的人去追也没追上。 这显然也是为禾早出气的,因为要真的是这些人的仇家趁机上门报仇,几个人的伤势不会这么轻。 但是,禾早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是谁在暗中帮助她。 姬府,韩府,虞府,都不像! 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幕后之人竟然知道阿澈的计划,在他派人上门的时候,自己也派人上门,时间掐的分毫不差。 这岂不是表明他对阿澈的事情了如指掌吗? 闲话休提。 这件事一出来,整个京城就又都轰动了。 原因无他,这事情的主角是庆功王府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农家女,大打出手,所以,在众人看来,就是两个贵公子争一灰姑娘,自古人人爱八卦,尤其是皇室八卦。 像这样精彩的免费大戏,谁不想好好看一看。 于是,禾家又如之前的那样,被来闲逛的闲汉与好事的堵住了门,****往里探头瞧热闹。 阿澈又是从墙头下来的。 他刚从宫中出来,被皇帝训了一顿,又罚他在殿门外跪了一下午,还是有宗亲长辈求情,才算是放过他,就这样,还是让他把刚到手不久的三品将军给夺了去。 在宫里走了一圈,阿澈又变成了白身。 这倒不算,因为在宫中跪了一下午,等来到禾家时,他腿脚都伸不展,走路很不自然。 禾早见了,先问了小厮百久,知道他跪在殿门外,腿下面连蒲团都没有放,就这样直直跪在了青砖上,便又生气又心疼,赶紧让人去熬姜汤,又让他去了自己房间,吧众人都轰出去。 阿澈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禾早可想不到别的,站在他面前,小下巴一杨,大眼睛一瞪,很有气势:“先将裤子撸起来!” 阿澈就瞪大了眼睛,因为平日里他一向不动如山,这会儿的反应,硬生生给他添了几分孩子气。 禾早就不耐烦了,干脆蹲下去,去扯他裤子:“你赶紧脱下来,让我看看,到底伤得怎么样!” 阿澈吓得赶紧护住裤子,整个人也嗖的一下起身,往边上挪了挪,一边警惕的2看着禾早,那模样像是把她当成了欺男霸女的恶少。 禾早就直直瞪着他:“你跑啥,过来坐着!我就是看看伤,又不会吃了你!你干嘛那样紧张!” 阿澈这才算反应过来,见她一本正经地,半点邪念都没有,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禾早这样很可爱。 他想了想,耐心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这般看我的伤处却是不妥当,你出去,我让百久来看看就行!” 禾早压根不理会他,朝椅子上挪挪下巴,示意他坐上去。 阿澈被逼无奈,只得摸着鼻子,小心坐过来。 又迟疑着说了句:“要不,你去找个大夫?” 禾早立即凶巴巴地看过去:“你是嫌弃我不会看病是不是?” 这话可就重了,阿澈忙摇头:“不是,不是!” 他对上禾早一双清澈中盛满担忧的眸子,那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禾早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她这样,分明是担心极了他,完全没有朝男女大防上想去。 他最终还是坐在那里,任禾早将自己的裤子卷上去,露出膝盖上下那片红肿。 其实,已经不能称为红肿了,因为跪的时间太长,那红肿已经转成淤青,又从淤青中慢慢渗出血丝来,看着十分吓人。 禾早心疼的眼圈就红了。 阿澈慌了,忙安慰道:“不疼,这点小伤,将养两天也就好了!倒是四宝,现在怎么样,伤势轻点没有?” 禾早又瞪他一眼,大眼睛中盛着满满的泪水,紧紧咬着小唇。 阿澈是真心疼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紧张专注地盯着她:“不哭,把泪抹了……” 他伸出手去为禾早擦泪。 禾早就拽着他的袖子,将脸上的泪水给擦干净了,也不给阿澈好脸色,将早就准备好的金疮药给他抹上去。 金疮药里面含有酒精,冷不丁抹上去,会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点疼痛,阿澈早就习惯了,因此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禾早却更加心疼了,直觉他吃了很多苦,所以才会特别忍疼。 744.第744章 她低着头,一边细心为他巴扎,一边轻声说:“四哥没大事,就是得好好将养,就是脸上那伤,也不用太着急,我大姐也算是经历了两年,比大夫还强些,现在正尝试着给他配药呢!” 阿澈嗯了一声,想了想,低声:“我这伤,只看着严重,其实也不严重,内里没有伤着,休养个一天,也就好了!” 一天? 这伤至少得三天才能好。 禾早心里冷笑,嘴上不说话,只手上却故意加重了力道。那金疮药洒得更多了些,阿澈疼得咬紧牙关,膝盖处的肌肉猛地颤了颤,面上却仍不显。 只是一下,禾早却又马上后悔了,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轻声问:“去之前你有没有想过皇帝会将你的官职给夺去!” 阿澈笑了笑:“我可不敢猜测君心,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打的一口好官腔。 禾早郁闷的看他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 阿澈微微叹口气,抚上她的手,压低声音安慰道:“别担心,一切我心中有数!” 禾早直觉认为,他的计划并没有向她全盘托出。 但是,她却是相信阿澈不会无缘无故瞒着她,有两点原因,一则是为了保护她,知道太多没有好事,二则却是为了不走漏风声,知道的人多了,哪怕再保密,总要有一丝蛛丝马迹传出来。 她便没有追问,只是问了一句:“后果坏不坏?” 肯定要承担一点风险的,但是这没必要让禾早知道,阿澈就摇头。 他的神情很笃定,一旦云淡风轻,禾早就有些放心了,想想昨晚他的大胆行径,暗想如果不是心有依仗,他不会走这么一副烂棋的。 禾早将伤口给他包扎好,放下裤管,外面就送来姜汤了。 禾早递给阿澈,看着他喝,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吃药的小孩子一样。 阿澈无奈的笑,其实他吃药很伶俐的,根本不用人管。 不过,看了看严阵以待的禾早,他忍不住撒了个娇,要求吃蜜枣。说姜汤太苦。 禾早啐他一口,说他娇气,却还是让人找了蜜枣来,喂给他。 阿澈笑眯眯地将蜜枣嚼了下咽,才一口气将姜汤喝光了。还故意将碗底给她看,像是在炫耀一样。 禾早就看了他一眼,很没好气。 阿澈微微笑着,没有半点在意。 等到人都出去了,就剩下两个人,他就大胆的拉了禾早坐在自己怀里,禾早没心情,不自在的将身子扭了扭,前者略带疲惫的声音就传过来:“累了,让我睡一睡!” 从前天开始,他一直忙着事情,基本上没有合过眼睛,而且因为事情太多,他闭上眼睛也睡不着,一直强撑着,直到现在,待在禾早身边,看着她那熟悉的身影,闻着那好闻的馨香,他就突然觉得自己困了,想要睡觉了。 哪怕是膝盖疼肿的厉害。他还是睡得很踏实。 他的下颌抵在禾早肩膀处,一动不动,很快,就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禾早苦笑不得,其实这个姿势她坐着并不舒服,还要承担阿澈的重量,但是,两个人颈项相依的感觉却很美好,也让她心里踏实不少,所以,非但没觉得不舒服,相反,却觉得两个人这样坐着,真的很像是人常说的相濡以沫。 她从昨天一直在忙碌,也没睡好,这样一松懈,整个人都困倦起来,眼睛耷拉着,脑袋直往下垂,她下边就是阿澈,所以她一径歪道阿澈身上,也一同呼呼大睡起来。 跟着在外面的人都很惊讶,叫了几声也没听见有回声,等再进门一看,竟是两个人一同睡着了,禾春儿让人不要打扰他们,自己则带了门出去。 出去后,望着外面那晴朗的天空,那云卷云舒的白云,她就暗暗叹口气,妹妹到底是太小了,身份也差些,要不然配给阿澈是相当天造地射的一对。 他们在家里,自然不知道此事京城内外已经炸开了锅。 人人都说禾早是个倾城大美人,使得王府的两位公子为争夺她大打出手,也有人传她阿澈私定终身,所以朱家长公子才会冲发一怒。或者也有的说禾早是狐狸精变得,故意来祸害皇室子弟,要不然同为宗室人,怎么会之间就互打出手。 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不知道阿澈与家里的关系,分明是自己编的假话。 但是,那个私定终身一事还是很靠谱的,禾早醒来后,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 她坐了一下午,脖子都僵了,半边身子也麻了。 她瞪了阿澈一眼,后者就很习惯的帮她揉肩膀又帮着揉胳膊。 他手劲有点大,禾早微微咧嘴,表示疼。 等到看着禾早脸上那迷蒙的样子,阿澈就忍不住笑:“是晚上没睡好?” 禾早乖乖点头。‘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又怎么会睡好。 阿澈就笑笑:“那晚上我还来陪你好不好?” 说着就站起身。似是要出去的样子。 禾早的眉头就蹙了蹙,拉紧了他的袖子不允许他出去。还不满的说道:“你膝盖还没好呢,难道不休息个几天!” 阿澈摸摸她的脑瓜子,有点无奈:“我办完一件事就回来!”他又示意自己的腿:“没事,你这傻瓜,你看看我能正常走呢!” 禾早咬紧了唇:“还红肿着呢,伤没退!” 言外之意,你就少往外跑吧。 “我晚上就回来了,这会儿是真该走了!” 因为是无意中睡着的,也没安排人来叫醒他,所以现在已经晚了些的。 看着他穿戴整齐,头发也打散了让百久梳上去,这才起身出去。 上了药,伤口竟是好了很多,从背后看,基本上看不出不对劲的样子了。 禾早看着那背影消失,一直沉默了很久。 她停了半天,才又去看四宝。 四宝已经半卧在床上了,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书。 说起来,养病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他终于有时间拿着书本去看书了。 这几个月,受了外面花花世界的影响,他没用多长时间看书,但是,这回,可能是踏实下心来,好好做出一番事! 745.第745章 不能离开 禾早几次去看他,都见他沉心在做学问,倒是不好去打扰他。 在府内待着也憋内,又因为阿澈与宗亲的事,禾早的名声在京城倒是越传越广了,就是想随意出去也不能了,因此,她就乔装打扮去了瑜伽会所,会所后面那层专门招待男客的楼,叫做静待楼,姬阮玉一向任性,光从这名字就可见一斑,自从有了这静待楼,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倒是在这里面待的,所以,禾早一来,就见到了他。 两个人也是许久没见,又因为各自的立场关系,也没有故意保持联系。现在偶然遇见,姬阮玉就嘲弄的一杨唇:“传说中的女花旦上门来了!” 如今禾早与阿澈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那戏文里讲的一样了,禾早自然也被称为女花旦了。 禾早不动声色,淡淡一笑,就坐在他面前,认识久了,就知道姬阮玉虽然面上高傲,其实,为人还是很不错的,一旦将你放到心里去,那绝对对你特别宽容,甚至都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兴许是禾早的大大咧咧与他放荡不羁的性子相似,所以,两个人很合得来,长久以往,倒是把介绍人刘玉泉给落在后面了。 姬阮玉为她倒了一杯花茶:“这是用酸梅子泡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花茶深受京城贵夫人们与千金小姐们的喜爱,所以,姬阮玉这里就时常收集些当季的鲜果时花,试着用来泡茶。 不是所有的花果都适合泡茶的,而且,一种花茶泡出来的味道最好有多种,方便客人选择。 为了满足客人们的需要,姬阮玉也是下了血本,最明显的一点代价就是这两年,他基本不喝真正的茶叶了,天天拿花茶当白开水喝,倒是成了一个品花茶专家。 这酸梅在水里一泡,本身就胀大了,又松松软软的,再扔进去三四朵嫩嫩的白梨花,倒是好看的紧,再一尝味道,倒是香得不得了,又添了股其他花茶所没有的酸味。与酸梅汤微微类似。 她便点头赞道:“不错,味道很好!” 姬阮玉就勾唇一笑,叫住身边的人:“记下来,等客人再上门,两边就都推着酸梅茶!” 旁边有人就赶紧点头。 禾早又细细尝了一口酸梅茶,能尝出来其实这花茶里面,不光是泡了酸梅,洒了甜蜜,而且,还兑了酸梅露,酸梅露是如同玫瑰露那样的香卤子,用了不知道多少调料,多少精力才做成,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就天天拿了玫瑰露配饭吃,如今用同样的方法配茶喝,效果当然是更好。 这种做成香露的方法,禾早却是不知道的,但却是姬阮玉名下一间香露铺子里所研究出来的。 也因此,瑜伽会所里的花茶,就是其他地方模仿,也模仿不出来。那个味道一尝就不一样,单独的花茶,如同后世的一样,一喝就是苦的,就是放了再多的蜜也不行,可是这种香露的做法,在后世早就失传的了。 姬阮玉,确实是一个很有才的人。 这些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禾早将水晶杯放下,问对方:“在泽州府与怀庆府的铺子怎么样了?” 这些都是北边比较富裕的府城了,又与禾家有牵连,所以最终她和姬阮玉决定,就在这两处开分店。 瑜伽会所里这两年又招了两批年轻女先生,再一个地方派遣一部分,信任的管事与掌柜也派遣几个过去,铺子也就做了起来。 听说生意是不错的。 禾早在怀庆府与泽州府都是有人的,也派了自己人过去,算是对姬阮玉的监督吧。 听了她的话,姬阮玉沉默了下,突然抬头:“不如,你去泽州府一趟吧!” 禾早微微惊讶:“可是铺子不好?”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该离开避避风头!”姬阮玉是个直性的人,禾早一问,他就说出了真相。 禾早垂下眼帘,懂了他的意思。 她如今在京城太过引人注目,倒是不如避开一些好。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一直在京城待着,不见得是好事。 这是为她着想的一片心意,禾早很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但是,她却觉得此事不是自己离开的好时机,还有阿澈,他们刚刚重逢,不愿意再分开。 姬阮玉也只是一说,见她那情形似是不愿意,便微微一晒,不再插手。 这是禾早的事情,他鉴于两个人的合作关系,才会提醒一句,对方不当回事也就算了。 没必要热脸去贴着对方的冷屁股。 如果知道对方是这样的想法,那禾早一定是哭笑不得。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禾早便起身告辞,后者只淡淡挥手,也不出来送人。 禾早也不在意,只是在回去的路上考虑去泽州府的事情。 等回府后,看到禾春儿那满满的担忧与躺在床上的四宝,禾早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她不回去,但是要把禾夏儿四宝他们送回去。 京城有她一个人也就足够了,其实他们来这里见识一番,看看生意,再置办点产业就可以回去了。 留下来是禾早的一片私心。 她却不愿意这片私心变成了坏影响。 等她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时,却遭到了禾春儿几个的合力反对。 禾春儿很不以为然:“咱们在家里待着,我就不信还会有人欺上门来!” 这话微微带着负气。 四宝说话就很有道理了,将手中的书放下,慢慢说了一句:“如今咱们已经与宗亲和庆功王府结了仇,在京城的话,是在阿澈哥眼皮子底下,怕是还好过一点,但是如果是出了京,路上保不齐会出些什么事……”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几个人却齐齐出了一身冷汗。 禾早暗暗责怪自己大意,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而再看看经过这场灾难,却反而变得更加沉稳,什么远虑的四宝,禾早笑了笑,感叹着,这其实就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四宝已经彻底蜕变了。 她没有再提离开的事。 与此同时,京城里的气氛却跌宕起伏,陡然紧张起来。 746.第746章 皇子生病 当今皇帝唯一的子嗣,叫做朱允桢的,在吃粽子的时候,被卡了喉咙,然后就是脸脖都憋青了,情势十分严重,当即宫人们赶紧请来御医诊治,御医扎了针,倒是抢救过来了,但是皇子身子骨实在太弱,连扎针也承受不起,上吐下泻个不休,眼看着整个人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皇帝大怒,也顾不得会让臣子们说自己是昏君,直接就把主针的御医给下了大狱。又严命其他御医们马上治好皇子,否则提头来见。 剩下的御医,看到了前一位的下场,谁还敢冒险,推来推去,竟是拿不出一个好主意。 皇帝狠下心来,杀掉一个官职最高的,把其他御医们吓得屁滚尿流,最终还是一位来自民间的被封为御医的大夫,用了老家的土方,才算是止住了皇子上吐下泻,又强灌进去了一碗汤药,皇子这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可是身子骨却与以前再不能比,成日里缠绵床榻,清醒的日子很少。 当今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皇子的安危关系到江山的安稳,所以,即使是后宫的事,也很快就传到了前朝,霎时就在京城掀起了新的一番滔天海浪。 有不少人人心浮动。 庆功王府也被牵连其中,庆功王出去参加了几次宴会,就在某次早朝的时候,被皇帝将折子给扔到了脸上,斥责他私下结党营私。罚俸禄半年。在府内闭门思过半年。 整个人就像是被软禁起来了。 阿澈因为没了官职,不用上朝,但他还要办皇帝的私事,倒是天天能面见圣上。 有一次,在跪安时,皇帝就淡淡看着他,问他对立储君一事有什么看法。 这简单一句问话,当即就让阿澈的额头上冒出一头冷汗。 他稳稳心神,回答了最稳妥的一句:“陛下身下有皇子,皇子自有天子保佑,定能长寿益年,陛下年轻力壮,他日还会有龙子降世!” 他一向不苟言笑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也会说这些溜须拍马的话,皇帝倒是被逗笑了,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个孝顺忠心的,比你那个愚蠢的父亲好多了!” 阿澈一句话不敢吭声,只磕头。 这个孝顺忠心,自然是对他这个伯父孝顺忠心。 他执意要改姓,从皇家出族,去外面问一句,十个人里倒有一半要说他不孝。 时人的思想就是这样的,哪怕庆功王对他再不好,再虐对他,老子对儿子天经地义,但是儿子要反抗了,那就是大不孝! 阿澈很喜欢听禾早说的两个字:“愚孝!” 当年禾家老宅那样欺负三房,禾老三与陈氏都碍着孝道不敢吭声,想要那么一个好名声,只有禾早却不怕,一个人与老宅那些人斗,又称呼父母是愚孝! 愚孝吗,他似乎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世界山还有这样一种叫法。 他原本是不愿意再争的,但是忠叔一去不回,又有韩府顾府长辈们的蛊惑,那心里的不甘就越来越明显了。 所以,他回来了。 他要从现在这样复杂危险的局面中,抢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去吧!”皇帝让他退下。 出了宫门,等在外面的百久就忙迎上来,左右望望。这是有事情禀告。 阿澈淡淡看了他一眼。 百久就压低声音,谨慎的说:“爷,宫里传来消息,说昨天晚上陛下一连临幸了三名宫女……都是十八九岁,好生养的……今早,从千福门那里运出来几具尸体……” 阿澈敛了敛眼神,脸色却没有变化,沉默半晌,才低声:“给传递消息的人封五百两银子……” “是!”百久弯腰应了。 他直起腰来,将马匹拉了过来。 “出城!” 瞬时,街面上就一阵尘土飞扬。 而禾府,禾早正眼巴巴的等着阿澈来看她。 但是已经好几天了,却也没见他的身影,他倒是一直派人送东西或者是吃食,那人也一口咬定自家主子忙,过不来。 禾早也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这几天街上流传的消息让她听得心惊肉跳。 历朝历代,一牵扯到皇嗣,就一定会用无数白骨去堆成丰功伟绩。庆功王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很害怕阿澈会被牵连进去。 但是从另一方面,庆功王被皇帝所厌恶,又被关禁闭,对阿澈倒是有好处的。 禾春儿其实也很奇怪,有一次还问了句:“为什么这庆功王的爵位听着这么奇怪,庆功王,庆功庆功,听着像是有多猖狂一样!” 禾早当时没有说明白,私下里却是明白的。 这样的爵位名称,听起来太不庄重,乍一听,倒像是皇帝对弟弟的无限恩宠,但再深入一想,庆功两个字就很值得回味了。 庆功,庆谁的功! 自然是庆当年弟弟让哥哥坐龙椅做的更安稳一功。 禾早可不相信当今皇帝会愿意让别人议论,说他的皇位是靠弟弟才坐稳的。 那么,这个封号,皇帝每听一次,心里头一定不悦一次,日积月累,就积累成了如今他对庆功王府的厌恶。 也或许,当初给这个封号的时候,皇帝心里头就是带着某一种目的的。 这段时间,京城不太平,禾早之前还出去逛逛的,这之后就不敢了。 一直待在府里边。 就是这种时候,刘玉泉进京了。 他看到禾早的第一眼,就一直打量着她,目光似有深意,又似带着隐隐的责怪。 禾早是有些知道他心思的,而她与阿澈之间的暧昧关系早在京城传遍了,李玉泉一定听到了这则消息。 禾早是有些心虚的。 刘玉泉大量了她几眼,竟然直接越过她走开,那样子,像是不再来往了。 禾早皱了眉头,咬了唇,想着要不要过去把他揪过来教训一顿。 倒是禾春儿劝了一句:“算了,早儿,你俩也不可能……就此断了也好!" 禾早微微惊讶,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与刘玉泉变回陌生人,两个人很有默契,如果说阿澈是她喜欢的人,那么,刘玉泉就是她最信任的朋友。 朋友是用来倾诉烦恼,探讨共同兴趣的。 难道真的为了阿澈的缘故,与他生疏吗? 747.第747章 刘家的成药 殊不知刘玉泉傲娇了一回,往前走去,却见禾早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跟过来,不由更加气愤了。 他已经骑虎难下,总不能自己没有自尊重回头吧。 他只好埋头往前走。 身边的下人都一溜小跑跟着。 禾早眯眯眼睛,叫了一声:“泉哥儿!” 刘玉泉往前走了两步,脊背挺直,但是到底是站住了。 他也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禾早就暗暗叹一口气,走了上去。 与他对视着。 刘玉泉如今已经高出她一个头,即使****制药学医辛苦,神采却依旧,一张脸蛋精致如画。 此时,他正用一种悲愤控诉的眼神看着禾早。 后者就讨好一笑:“你从家里来,给我们说说我爹娘的事呗!” 刘玉泉硬邦邦回了一句:“没空!” 禾早自讨个没趣儿,看看站一边的禾春儿,示意她上前。 禾春儿也很给力,马上就过来,温婉的笑着,像是一个亲切的大姐姐,先是问了好,又问他一路辛苦,最后才问起在县城待着的禾老三与陈氏。 刘玉泉在她面前倒没有那些大模大样,让人将自己马车上带的包裹拿过来::“这是三叔三婶给你们带来的东西,又让我转告你们,在京城要是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就回去吧,他们在家里很想念!” 那一摊子的事,也长久离不了人。 禾春儿很感激地道谢。 禾早与刘玉泉最终没有好好说会儿话,知道他进京,刘谦那里很快就将他叫走了,说是要去姬府拜见。 姬府是刘老太太的远方亲戚,平日里有走动,也正因为姬府的照料,如今的杏林大家才有了这样的气象。 想到姬府,禾早就又皱皱眉,有些不舒服。 如今的瑜伽会所也是靠着姬府才算是相安无事,而这姬府也是靠着刘家的关系才成事的。 本来,她是挺迟钝的一个人,察觉到刘玉泉对自己有好感后,自己还想着只是青春期小孩子的一些倾慕,没过两年,见过更多的世面,这种倾慕之思自然也就没有了,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至少,刘玉泉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表现过, 尤其是那指摘的眼神,让禾早自己就莫名心虚了。 刘玉泉一直忙了四五天,都没有时间上禾家门一趟,就是上门去找他,刘家的下人也只是推辞,不是他不在就是在药方里研制药丸,没有时间。 如今谁都知道杏林大家刘家是为皇帝研制药丸的,这其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禾早当然没有那脸面能让刘玉泉从药方里出来。 等了几天后,没见着刘玉泉,好好说道说道,倒是阿澈回来了。 一身的风仆尘尘,连换衣服也没有,就直接来看禾早。 如今两个人的关系早就传得四面八方都是,阿澈也就不用避嫌了,直接光明正大的入门。 而因为先前他的一番作为,如今京城上下都在私下里猜测,禾早就是顾允澈的逆鳞。 禾早便让人端来了热水和干净的毛巾让他擦洗,知道他饿,就又亲手下厨,跟着禾春儿做了一桌的饭菜。 禾春儿在厨艺上很擅长。 阿澈很给面子的吃干净。 等问她在家里忙什么的时候,禾早的心里就紧缩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没有办点事情,自己却因为刘玉泉的表现而心虚。 她想了想,尽量避重就轻:“泉哥儿来京城了,我去找他两回,他都在家里忙着制药呢!” 听到泉哥儿三个字,阿澈的动作就滞了滞,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动作快的根本就没让禾早察觉到、。 他放下碗筷,慢慢问了一句:“什么药丸?” 禾早一愣,有些惊讶。 她没有想到阿澈的侧重点放在这上面。 做什么药丸,那不是由宫中吩咐下来的,由着刘佳做最擅长最上等的。 她迟疑了下,便知道他不会平白问这一句,就问道:“怎么回事?” 阿澈看了她一眼,想要摇头。所有危险的事,他都不想让她沾边。 禾早却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抓得紧紧的,小脸警惕的看着他,就好像是害怕他一不小心就逃跑了一样。 阿澈无奈,看了看她倔强美丽的小脸,又看了看扯着自己袖子的小手。 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在禾早耳边说:“从前年开始,宫里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无数宫女的尸体被抬出了皇宫……” 一句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是禾早却是从后世来的,见多识广,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为什了。 年弱的皇子……皇帝的强势……对弟弟的不喜……阿澈…… 禾早终于将这一连串的事情都联系了上去,她的表情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坐在那里不能动弹。 阿澈有些担心,想要凑过去,禾早就直着眼睛,看着他,语出惊人:“皇帝不能人道!” 这大咧咧的话一出,差点没把阿澈给吓死。 他看看仍不知死活,大睁眼睛的禾早,先是皱眉摇头,又指指屋顶上方:“这话可不能乱说……” 禾早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如同黑葡萄一样,又机灵又淘气,她紧张兮兮地凑到阿澈耳边,小声问道:”皇帝真不能人道啊?” 阿澈倒也没有隐瞒,将往事一带而过:“陛下他身子骨不健壮,如今宫里唯一的皇子一直带在身边,当初怀皇子的时候,听说是用酒药助了兴。又吃有丹药,所以,皇子生下来后,皇帝更加信任道学了!” 禾早暗暗咋舌,这时候的人炼丹成炉的丹药,里面含的最多的可是重金属。 重金属吃多了,对人身体可不好。 阿澈在她耳边极其小声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刘家接手的成药,都是能用来壮阳……” 他小心打量了禾早一眼,看看他是不是被这个词眼给吓坏了。 但是禾早相反却只是吃惊,再一联想到某个人为了躲她,一直在药房里钻研这个,就觉得有些好笑。 “刘家没有告诉你,你却反而不好跟他说了,这事本来也污人耳朵,你以后就不要再提起。” 阿澈嘱咐了一句。 禾早点头,表示明白。 748.第748章 警告 禾早想了想,问了一句:“皇帝他自来如此?还是从某个阶段开始?” 她知道历史上宋朝有一个皇帝,应该是赵构吧,就是因为被吓着了,从此不能人道。 莫非这位皇帝也是如此? 阿澈却摇摇头,原是不想说这些隐私的,但是看看禾早那双明亮的好奇的大眼睛,知道她的性子,如果自己不告诉她,说不定她就会去外面打听。 她的胆子大得很,完全意识不到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打听这些的。 自己不会笑话她,但她要是挑错了人,人就要挑她的错了。 他就压低声音,对她小声说:“其实陛下是前十几年,失去了最宠爱的妃子和儿子,悲伤过度,从此就……很多御医都看不好……” 禾早惊讶了。 没想到不能人道还有这方面的原因。 她忽然感慨了一句:“这位天家倒是个深情人!” 阿澈看了她一眼,笑笑。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嘴。 他只是抽空来一趟,自己本身还很忙的,所以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了,禾早把他送到了门口,阿澈看看她,想要嘱咐她两句刘玉泉的事,但是,又觉得她还没有开窍一样,与刘玉泉相处也没有特别的防备,觉得如果自己说了,反而让她多想,也不好。 所以,最终也没有开口。 禾早在他离开后,自己直接去了刘府。 当守门的人还拦着她的时候,她一扬眉,冷笑道:“你们这是要逼我去找刘伯父是不是?到时候我在他面前告你们一状,我看你们咋办!” 刘谦很想喜欢禾家的二姑娘,这他们是知道的。 那两个守门人脸上就毛出汗来,但是少爷吩咐下来的,他们又不敢不遵从。 禾早看了他们两眼,笑笑,很好脾气的样子:“这样好了,我也不难为你们,你们自己去找刘玉泉,给他说清楚要是他不见我,姑奶奶我就在你们门房这里睡下了!快去!”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分出来一个人往里面去禀告,另外一个则殷勤地请了禾早进门房里面喝茶。 禾早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说实话,刘府早在之前也买了宅院,比禾家买的要气派多了,而且,刘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不是禾家能比的。 虽然禾家如今算是官身,又经营着最挣钱的瑜伽会所,但是,刘府却是救死扶伤的大夫,杏林大家药铺里有很多刘佳养的大夫,医术高明,所以,刘府的名声是厚道的。 喝了半杯茶,就从前方传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你干啥要一直见我?” 是刘玉泉,此时,这小屁孩挺直肩背,微微昂着头,很是有些高傲的态度。 禾早就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走到他跟前,对上他的不耐烦,也没在意,只压低声音,神情郑重:“快来,我有话问你!” “你!”刘玉泉瞪了她一眼,发现禾早自顾自地向前走时,那股愤怒就变得很郁闷,自己又不可能当真撵她出去,便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禾早去的是药房。 以前经常来,她对刘府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刘玉泉对禾家的熟悉程度一样。 刘玉泉微微紧张起来:“早儿,那里面是不好进的……” 里面藏着宫里的秘密,当然不能进去。 禾早便讥笑一声:“咋,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吗!” 刘玉泉哼了一声,见她还要往里面走,就一把拉住了她:“早儿,那里面真不能进去!” 那样的东西,说出去还是危险的,要不然皇帝也不会再三警告他们如果事情外泄,就要杀人灭口。 禾早见他的样子不像是说笑,想了想,就又往正厅的方向走去。 刘玉泉没办法,只得跟着她。 等来到了平日会客的正厅,她看向刘玉泉:“我有话跟你说,你屏退众人!” 刘玉泉一挥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了。 禾早就打开着门窗,走到刘玉泉跟前,压低声音问:“你们家是如何会被皇帝选上做药的人?” 刘玉泉见她径直去了制药房,就猜她要问的是这个问题。 但是那些事情他不准备让她跟着操心,便一脸狐疑的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这不是当时我们拿出铁棍山药,平了瘟疫,天家才看重了我们刘府!” 禾早没好气:“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要是以前,我不知内情,肯定就相信了,但是,现在我知道真相了,知道你们为皇帝做的药,所以我才不明白,为什么要挑选你们家?你们刘府一定有什么秘密!” 她说的很肯定。 刘玉泉却被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忙伸手无住了她的嘴。 禾早惊愕地睁大眼睛:“你!” 她嘴鼻里喷出的热气很快就****了他的手心。 刘玉泉也尴尬起来。 他往后退一步,拿回手,低低咳嗽一声:“这事你不知道为好,你知道了反而不安全!” 他竟像是比禾早还要害羞的样子,一张精致俊俏的脸蛋,如同煮熟的龙虾一样,红通通的。倒是显得更加俊秀了。 禾早无意中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愣神,这愣神不是喜欢她,而是被他的姿色所迷。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又都慌乱的移开。 禾早清清嗓子,低叹一声:“你长成这样,以后还是少在京城出现为好!” 又过了一年,他貌似出落的更加俊俏迷人了。 京城的那些有龙阳之好的公子哥儿,或者是位高权重之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把他掳去了。 刘玉泉听懂了她言外之意,不由愤怒,瞪大眼睛:“你说啥!我才不是那种……” 禾早忙制止住了他:“好了好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嘱咐你一句!” 刘玉泉的话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咬咬唇,最终还是嘟哝一句:“我不好男风!” 心里到底是伤心的,他在想难道禾早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这个方面的原因吗,她认为自己好男风? 禾早忍住笑:“你这几天在药房不见人,就是为了给陛下做药啊?” 做壮阳之物,难道需要废寝忘食吗? 刘玉泉的脸涨红,却是愤怒所致:“我在给另外一位贵人做药!” 749.第749章 危险 “什么贵人?做什么药?”不得不说,禾早比起刘玉泉来有更强的政治敏感性。 见她这样紧张,刘玉泉就笑笑:“这与给天家做事还不一样,一则,人家求上门了,你不能拒绝,二则,也是为了给自家拉来更多的客人!” 禾早还是觉得不放心,再三追问,刘玉泉却摇头表示不能说。 禾早没办法,就问他为何皇宫会挑中刘家的原因。 刘玉泉想了想,说道:“其实,我祖母那一辈,她娘家人就擅长这个,只是后来名声不好,就断了,再后来就没人提起了,等到了我们这一辈,就更没有人知道了,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的,还是我祖母交给我父亲,我父亲教我的!” 大概是涉及到某个敏感的话题,刘玉泉说这些话时很紧张,低着头,只能看到通红的额头。 禾早很想扶额叹息,一个傲娇的小男孩,怎么会这样容易害羞呢。 等送她出门的时候,刘玉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突然知道这件事是朱允澈告诉你的吧?” 他的语气,不是很友好。 禾早就微微皱眉,摇头:“不是,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无缘无故的,他告诉我这个干吗!还有,他现在姓顾,不姓朱!” 刘玉泉就冷笑:“他骨子流的是天家血脉,这一点是怎样改姓都消除不了的,所以,外人也只当他是朱家人,你以为他姓了顾,那些麻缠事就远离他了吗?还有,他为什么告诉你这件事,因为他是个卑鄙小人,只会在人背后捅刀子!” 还不是为了让禾早对他们刘家产生恶感! 禾早一向是个眼里不揉沙的人。 禾早却不满意了,皱皱鼻子:“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阿澈他的为人,我比你清楚!” 她语气中对阿澈毫不掩饰的维护,让刘玉泉吃醋了,他冷冷看了她一眼,甩袖子离开,连句告辞的话也不说。 禾早很无奈,摸摸鼻子,自己回家了。 她想,阿澈嘱咐自己的话是对的,如果她不这样着急去找刘玉泉证实就好了。 是她太急躁了,现在倒惹的对方更加不喜欢阿澈了。 她也不想一直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禾早接连三天都没有去找刘玉泉,后者想当然也不会来找她。 她也没有在意,这天,当她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看到刘玉泉的贴身小厮,叫做荣五的,哭着跑进来:“二姑娘,不好了,不好了,我家少爷出事了!” 禾早不由惊讶。 刘玉泉身边跟了四个贴身小厮,各有擅长,这个荣五禾早也是很熟悉的。 平日里也很沉稳机灵,对禾早也备献殷勤,今天却这般模样,让禾早十分惊讶。 她让人扶起对方,问道:“你这是咋的了?” 荣五就哭泣着将事情说了:“我家少爷今天去给贵人送药,但是送到后人却一直不出来,小的在那里等了一天,现在天都黑了,却不见人出来,小的去问门房,门房却说我家少爷根本没进去过,二姑娘,你说这不是出事了吗,小的亲眼看见我家少爷进他们府了,他们却说没见,岂不是要杀人灭口!” 禾早惊讶的从座位上坐起来,看着他直直的问:“你家少爷去的是哪一家?” 贵人,贵人,那一定是勋贵或者是王府。 荣五就马上回道:“是润王府。” 润王,润王是当今皇帝的叔叔一辈,血缘关系不算是很亲近了,但是,只因当年的润王很受皇帝喜爱,就特意恩准能承袭爵位三辈,如今,已经是最后一辈了。等到润王府的下一代,就是普通的宗亲了。 这润王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家里的几位小王爷无法无天,其中那个老二更是喜好龙阳之风。 禾早咬着唇,马上站起来:“走,我们快点去” 一旦再迟,刘玉泉的贞洁一定是保不住了。 就像是为了证明她能一语成箴一样,她刚刚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禾早却特别后悔自己那天没有再问问对方到底是哪个贵人! 但是,等坐到马车上后去问对方,后者却说是润王府的三子,朱允庸请的刘家,要是那位声名狼藉的二爷,他们家泉哥儿一定会避着让着。 刘玉泉对自己的容貌也很有自知之明,在怀庆府的时候也遇到这种情况,但是,因为自家在怀庆府的地位特殊,那些人也只是占占口头便宜,也不敢付诸行动,这就让刘玉泉大意了,觉得京城的人也无非如此。 禾早低叹一口气,大脑高速运转,看看现在有谁能出面救下刘玉泉。 她只希望在自己不要太迟。 姬府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沾亲带故的,比自己出面要强多了。 她就马上派人去找姬阮玉,后者虽然经营府中庶务的,但是,其聪明才智不在阿澈之下。 既然通知了姬府,那就也告诉阿澈一声吧。 刘玉泉与阿澈是认识的,遇到这种事,想必也是会帮忙的。 她就又让人去找阿澈。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让人去找了韩府。 他们三府一起合伙做精品屋生意,刘玉泉有难,韩府理应出手。 最后,她让荣五去请了刘谦。 刘谦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也不得不说荣五这小厮胆大之际,遇到这种事,第一要找的竟然是禾早。 禾早很有些感叹。 她以前并不知道刘家的人也这般看中她! 等到了润王府,那守门的侍卫可不如刘家的好说话,将手中的长枪一举,冷冷的:“闲杂人等退,此地不是尔等来的地方!” 那目中无人的气势。 禾早却不慌不忙,施了一礼,笑道:“好叫几位知道,小女子是府中的王妃邀请入府的,却不知道被挡在门外,是王妃又改变主意了吗?” 润王的王妃,如果她没有记错,也照旧在瑜伽会所里办了会员卡。 那侍卫就是一愣,等再看看,认出来是瑜伽会所的女主人,那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 虽说不是太恭敬,可总算不拿着枪举着了,吩咐一句:“先到门房等待!” 自己就去禀告了。 750.第750章 阿澈生气了 禾早只身去了门房,等了好半天,正当有些不耐烦,准备再寻途径时,那人回来了,一脸的笑意:“禾二姑娘,我家三夫人有请!”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禾早见过的丫鬟,知道是润王府三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 禾早就挑了下眉。 那丫头叫做春绿,走上前,先施了一礼,目光中似有深意:“禾二姑娘,我家夫人有请,请!” 禾早跟在她身后,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你家三夫人在家里?三公子可在?” 那春绿就一偏头,露出姣好白皙的脸颊,微微一笑,模样很谦卑:“我家公子自是在的,我家公子现在正在招待客人!” 她又看了禾早一眼。 禾早心领神会,知道这对主仆是在趁机帮助自己。她马上笑道:“可是刘少爷,正好,我就是接他来的,听说他往你们府上送药,我有急事找他!” 那春绿眼睛闪了闪,却摇头:“禾二姑娘,我家公子的事奴婢却做不了主,还请姑娘见谅!” 禾早眉头一皱,还待说话,那春绿却已经指着面前的精致笑意吟吟的说了下去:“二姑娘,那边是碧落院,是我家大公子的院落,再往前,则是碧情院,是我家二公子的院落,我家三公子的院落,是在这后面,叫做碧墨院的,但是一般上,我家三公子都不在这里,是从这条小道往前走,拐过假山之后的高处,那里精致可好,所以我家公子特意把那里的一处院落做了书房,公子对书房看得很紧,就是我家夫人都不许轻易过去呢!” 禾早如果不知道这是春绿主仆对她的提示也就笨成猪了。她微微笑着,等待下文。 没过一会儿,春绿就装作肚子疼:“哎呦,禾二姑娘,还请您在这里等一会儿,奴婢肚子疼,先去……哎呦……您等等啊……” 说着一溜烟跑了。那捂着腹部,弓着腰的姿势,还真像是腹痛受不了的。 禾早唇角溢出微笑,安暗想这位润王府的三夫人与丫头都是个妙人儿。 她扭头看了一眼跟着的两人,轻点了下头。 其实,这次她之所以敢只身就进入到润王府,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她身边的这两个人。 都是阿澈送给她的。 是一对兄妹,一个叫做锦月,一个叫做锦辉,都是会功夫之人。 有他们在,禾早的安全基本不用担心。 她说过这话后,锦辉就点点头,朝锦月嘱咐道:“你需护着姑娘,我去去就来!” 这两个人都是阿澈的心腹,对阿澈忠心耿耿,目前接触时间太短,还看不出什么,但其实禾早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两个人,如果他们只是听命于阿澈的命令,才不得不屈于她身边保护她,但其实并没有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那么,这两个人,她无论如何是要退回去的。 锦月点点头,看着锦辉在空中翻个跟头,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二姑娘,咱们在这边休息下吧!”锦月对禾早说。 自刘玉泉来王府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只希望他不要受到实质性的损害才好。 禾早虽然心里焦急,但是,却没有想过自己去找人的可能。 一则,她身体弱,不如锦辉锦月能飞檐走壁,跟着会白白耽搁时间,也会引人注意,二则,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如今又与阿澈传绯闻,她不能毫无顾忌,就和专业昂大大咧咧去抓两个男人的奸。传出去,她名声会受损不说,就是阿澈,也会被她连累。 她与锦月焦急的坐在一处大石头上等着。 却没有人再回来。 好半天,就在她等得不耐烦要起来时,那春绿才姗姗来迟,这回看向禾早的目光没有那么多好奇了,反而是异常恭敬:“二姑娘,奴婢带您去前边!” 禾早一扬眉,笑道:“怎的,不去见你们夫人了吗?” 那春绿嘴角就溢出一个苦涩的笑来,深深看了禾早一眼:“二姑娘,朱将军来了!点名要见您呢!” 远处,隐隐的,像是传来一阵骚动。 禾早只一愣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朱将军,可不就是朱允澈嘛! 他如今没有正式开宗堂改姓,京城的大部分人都仍他为朱姓。 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亲自来接她。 有他在,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禾早脸上含着笑,神采奕奕的跟着春绿往外边走。 来到待客的大厅,禾早只看见了阿澈。 他大刀阔腿坐在上首的位置,下边,坐着的是唯唯诺诺的润王府二公子。 不见三公子人影,但是锦辉却在那里等着她,看到她进来,就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姑娘,刘家少爷已经无碍,被刘大夫给带走了!” 有刘谦在,想必泉哥儿会很安全吧。 禾早点点头,走进了大厅。 那二公子看到她,就笑得一团和气:“禾二姑娘入府,倒应该与我提一提,禾二姑娘乃是女中英雄,只有妇孺接待也太不恭了些!” 她只是个做生意的,就是那个三夫人出面接待她,就已经很抬举她了,哪里还需要这样的客气。 禾早垂眸,恭敬的施了一礼,语气也带着自己的风格:“二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愧不敢当!”她的表情,说不上多友好! 那二公子的眉头皱了皱,刚要再说话,阿澈已经站起身,长身玉立,却又带着大将以一杀百的气势,很是惊人。 那个二公子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一步。 阿澈淡淡说:“我们也该走了!” 他瞟了禾早一眼,不用他说,禾早就赶紧屁颠屁颠都跟在他屁股后面。 那二公子挽留了两句,见阿澈不动声色,只得隐下自己的恼怒,高声喊:“送客!” 他今天是郁闷至极的,如果不是估计朱允澈身后撑腰的是皇上,他才不会这般给朱允澈面子。 小时候看着那么好欺负的软人儿,何时起竟然变得这般吓人了! 瞎! 阿澈带着禾早出了府。 候在一旁的马车立即上前来,阿澈就不避嫌疑的跟着禾早一起上了马车。 禾早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他的怒气。低着头,双手绞着袖子,不敢吭声。 751.第751章 思念 阿澈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禾早偷偷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外面,在心里考虑如果自己明确要求去看望刘玉泉,阿澈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与刘家不在一条街道上,等走了一会儿,看见马车是往禾府的方向走后,禾早就嘟嘟嘴,揪了下阿澈的袖子:“我要去刘家!” 阿澈睁开眼,幽幽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竟让禾早有些心虚。 她轻咳一声,嘀咕了一句:“我是泉哥儿额朋友,我得看看他到底怎么样!” 阿澈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禾早这才发现他看起来,神情很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不由问了句:“你这是咋了?看着好累!” 阿澈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睡梦中被人吵醒,能不累吗?” 禾早就惊讶道:“原来你一晚上没睡吧!” 那晚上去做什么了,自然一目了然。 她朝他扬扬下巴:“那你也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坐有马车,我下去,你直接回去休息吧,瞧你眼睛,都有些红红的!”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疼惜。 阿澈看着她,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却摇头,态度很坚决:“把你送回去再说!” 禾早再次扭头看看窗外,那些要去看望刘玉泉的话就没法说出口了。 阿澈看出她脸上的犹豫,却没有说什么,只自顾自地合了眼睛,吩咐道:“早儿,给我倒茶!” 他这辆马车比禾早的要高级多了,车厢内部不仅地方宽阔,能平躺下一人,而且面前放了一张长几,底部被钉在马车上,防止摇晃动弹,长几很大,在上面吃饭喝茶完全没有问题。 边上还有一个小炉子,因为天气热起来了,小炉子并没有生火,但是上边放着的一壶茶,用手摸摸,却是热的。 禾早倒了一杯茶,却不递给他,只迟疑的说:“这茶叶是醒神的,你还得回去睡觉呢,还是不喝了吧!” “不睡了,送你回去后,我还有事!”阿澈淡淡的说道。 禾早就一愣,有些心疼:“必须是你不可,一个晚上没事,得好好休息才是!这样长期以往,你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不行啊!” 兴许是她语气里那浓浓的关心让阿澈觉得很贴心,他睁开眼睛,神情也不是刚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向禾早伸过手:“过来!” 就将禾早拉了过去,靠在他身上。 他就着禾早的手将一杯茶喝了精光,然后下颌抵着她的头发,轻声:“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 这是终于要对她说教了。 禾早扭扭身子,有些不满的嘀咕:“泉哥儿有危险,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阿澈的声音严厉了一些:“那也该等我来才是,你自己冒失失跑了过来!锦辉救人的时候就被润王府上的侍卫发现了,要不是我来的及时,说不定就给拿了下来,就是你,也会吃亏!这润王府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吗?就门前的那两头狮子还干净些!” 禾早这才明白阿澈生气不是因为她救刘玉泉生气,而是因为她以身涉险。 她马上就充满了愧疚,拽拽他的袖子,讨好的说:“吃一切长一智,下一次我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女生天生就会撒娇的,而看阿澈的样子,显然很吃这一套。 他淡淡看了禾早一眼,摇摇头:“我不希望再看到下次!” 禾早就鼓鼓脸颊。 “一起吃个饭,我就走!”阿澈又说道。 这就是被她的道勤说动了。 禾早想着他一晚上没睡,今天又备吵醒,肯定也没好好吃东西,顿时心疼不已,马上点头:“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阿澈笑着说:“就吃面食吧,吃那个开胃,也保肚!” 他没有跟禾早说晚上去干什么了,禾早也不问。 她只是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做什么面食吃。 想到刘玉泉,她想着,反正现在她去了刘府也会引来尴尬,还是再停一停去吧,等泉哥儿情绪恢复过来了。 她走的匆忙,等到四宝与禾春儿知道消息后,她已经到了润王府。 四宝一直让人去打听,听说阿澈去了润王府才放心,这会儿看到禾早就先来训斥一顿:“你怎么这么毛躁,那王府是好去的,今天幸亏是阿澈哥跟你去了,要是只你一个人,救不回来泉哥儿不说,别把你再搭进去!” 他是气的很了,也没想到在阿澈面前训斥禾早多少有点尴尬。 禾春儿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禾早感觉在阿澈面前有些没面子,低着头,小鼻子皱皱,一副垂头丧气地样子:“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会小心点的!” “你还想着有下次!”四宝的声音更严厉了。 禾早嘟嘟嘴,朝阿澈使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阿澈却想,自己舍不得教训她,但是总得有人教训她,让她知道事情轻重才好,因此佯装没看见,扭头看向别处。 禾早被气个半死。 好半天,四宝才blabla完了,禾早被训了个灰头土脸,低着头,一言不发往里面走。 禾春儿有些担心:“四宝,你不会说的太厉害了吧!这早儿面上下不来生气咋办!” 四宝看看她,想要说什么,却又看见阿澈抬脚跟了上去,就没好气地说:“你担心啥哩,瞅见没有,自然有人去安慰早儿!” 他臭着一张脸也离开了。 禾春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无奈的一笑。 阿澈已经追上了禾早,碍于是在外面,没有动手动脚,只小声安慰着禾早。 禾早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 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即使气场不同身份不同,但却片片好像是最契合的磁场,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禾春儿也想到了远在怀庆府的李宏缀,心里就泛起了淡淡的思念。 她的亲事已经定在了十一月份,李家与禾家都在筹备着东西,又因为未婚男女,是不适宜再见面的,要不然这回来李宏缀就跟来了。 禾早是在送走阿澈后才去找的刘玉泉。 后者也知道她与泉哥儿的关系,走之前也没有说过不允许她去见泉哥儿的事情。 当然,就是他说了,禾早也不会真的就不去探望了! 752.第752章 再次打仗 刘玉泉这几天很消沉,尤其是见到禾早,很快就避了过去,就是禾早看见他,走上前与他说话,他也很快走开。 他在润王府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被那个男人脱掉衣服的感觉他却是记得的,每每想起那粗噶的皮肤在自己身上划过,他就一阵恶寒。 而也幸好是禾早去的及时,那位叫做锦辉的少年将自己及时救了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愿意见到禾早。 好像是见到她,他就更羞愧了一样。 而禾早脸上的神情,不管是怜爱的疼惜的恨铁不成钢的或者是嘲讽的讥笑的,他都不喜欢,也不愿意看到。 禾早很无奈,几次去找他,都被对方冷待后,她就想着将这一件事冷一冷再说。 而与此同时,她发现阿澈越来越忙了。 在跌进七月份的时候,阿澈被恢复了将军职位。 而庆功王爷终于上书请奏要将阿澈过继到顾府。 以阿澈皇室的身份,当然不可能过继到顾府做一个小小的嫡次子,而顾府也早就同阿澈说过了,如果皇帝真允许他过级,那么他一过继过去,就是顾府二房的嫡长子。 顾府二房的主人,原是顾老将军的次子,名为顾渊武的,但是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征战沙场去世了,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妻子,这妻子莫氏也在几年之后去世了,而莫氏带来了大笔嫁妆,她算是绝户女,死后,嫁妆仍然放在了夫家,即使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家风严谨的顾家也没有动那笔嫁妆,而是封存库房里,等将来为儿子过继一个儿子,不能让老二家断了后。 所以,将阿澈过继过来,在某方面也符合顾家的利益。 而且,顾府相信,阿澈如果真以皇室的身份过继出来,那么于情于理,皇帝都会赐下封荫,惠于后人。 整个京城都静悄悄的,听着皇帝的动静。 但是,也就是奇怪了,一连三四天,皇帝都按中不发。 这让原本以为摸透皇帝心思的大臣,揣着怀里的奏折,不敢露出一丝口风。 禾早听说这件事后,就找了阿澈,问他事情结果。 后者并不在意,只说了一句:“我要去打仗了!” 禾早顿时如遭雷劈。 如今天气一里里热了起来,真要去打仗,那一定是要吃苦头的。 阿澈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心,摸摸她的头,低声:“我要去北边,陛下的意思,我在南边待了几年了,也算是熟悉南蛮子的手段了,也该去北边,见识下北方鞑虏!” 南方与北方打仗,还不一样。 南方的蛮子骑兵弱,擅长下毒,擅长阴谋诡计,而北边的鞑虏,却心狠手辣,个个骁勇好战,以一当十,有时候传到后方的一些事情,都将小儿吓得啼哭! 禾早很是奇怪:“现在又不是战事时期,让你去北边有什么用,你在京城还有事要做呢!”说着,她又加了一句:“我还有事要你做呢!” 她的语气中,到底带了一些小撒娇 阿澈很纵容她,语气特别温柔,目光也特别耐心:“有什么要我帮忙,我走之前帮你做好好不好!” 禾早嘟嘟嘴,扯了他的袖子不吭声。 阿澈就深深叹口气,很无奈的揉揉她的头。 禾早知道他是去定了。 想了半天,才嘟哝了一句问道:“你去多长时间?啥时候回来?” 阿澈摇头:“我也不知,但总归要等到一年半载了!”说着他就正色说:“我知道你留在京城是有事要忙,但是我离京后,京城对来说就很危险了,你们要赶紧收拾离开京城,我亲自护送!” 禾早的眼睛亮了亮,想了想问道:“你是要送我们回家了?” 阿澈却笑着摇头,微微带着歉意:“我只能送你们几天,时间上不够了!” 禾早刚还明亮的一双大眼睛马上就黯淡下来了。 阿澈很是不忍心。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禾早其实也知道,阿澈这种以战功起家的将军,本就是常年累月的不在家,现在这样的分离,很正常,也要习惯。 但是,大概是第一次定情后这样分开,禾早觉得特备不舍。 那一下午就什么也没做,就缠着对方不松手,哼哼唧唧的撒娇。 而阿澈也很满足她,几乎是任她为所欲为。 他心里也从满了对禾早的愧疚。 禾早相信,如果自己这时候提出要星星要月亮,那阿澈也要想法设法给她够下来。 想到那个模样,她靠在阿澈身上,偷偷笑起来。 阿澈也在闭目养神,听到她的笑声,就微微一笑:“笑什么!” 禾早笑得眉眼弯弯:“阿澈,我想飞上天去!” 一阵静默。 半晌,阿澈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很淡定的回答:“那还是等咱们成亲,过了几十年,老死之后了,那时,你一定是幸福的飞入天堂!” “那你呢?”禾早下意识就问道。 “不管上天入地,我永远都跟在你身边,你去天堂,我也一定跟着你去天堂!” 禾早一向认为阿澈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是,这两句却是他说过的最好的情话。 启程的日子再不舍,还是按期出发了。 禾早走之前又找了一回刘玉泉,后者却很不幸的去了其他地方收购药材。 没有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禾早只好很是可惜的启程了。 阿澈一直送他们送到了泽州府,直到时间不能再拖延,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这十几天,他一直在禾早耳边说着要注意的事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怎样接收他消息的途径等等。 所以说,虽然阿澈最终还是离开了,但是,禾早却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过渡期,不会说特别难过了什么的。 又有十多天后,他们才到了古阳城。 此去基本上八个月,已经是离开家时间最久的一次了。 不管是大得还是小的,都特别想念家里。 就是禾早,也破例对迎上前来的陈氏露出了一个笑脸。 陈氏那个人,说她心里有禾早的吧,也确实有,但是要说她多爱禾早,那可是很复杂的一说了。 这不,看到禾早对她笑,她立马也回了一个热情洋溢,担心十足的笑容来。 753.第753章 王法 禾早心里就很复杂起来。 她对上陈氏定睛看了两眼,直看到对方不好意思,禾春儿来解围才罢休。 他们几个都兴致勃勃对禾老三与陈氏说着在京城的所见所闻,还有自家的生意。 又都是夸奖禾早,太能干,是个生意经,京城里光瑜伽会所与精品屋的收入就有多少多少,而禾早又在京城添置了多少产业什么的。 禾老三与陈氏都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夸赞几句。这让几个孩子说话的兴致更高了。 但是,只有禾早,在禾老三与陈氏双方时不时对视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隐忧。 禾早不由奇怪,这是为了哪桩。 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一直对禾夏儿视若无睹的禾老大与马氏,为她定了一门亲事。 这下子,可出乎禾早他们的意料。 几年相处下来,他们已经把禾夏儿当成是自家的一份子了,尤其是禾夏儿本身也很有自知之名,特备勤劳肯干,特备孝顺长辈,对禾早几个小的也特别好,而这几年的相处中,潜移默化着,她之前那种很悲观被自暴自弃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了。 她比以前变得更有自信了些。谁也没有想到一家子性高彩烈的从京城回来,就发生这样意见不愉快的事。 下意识的,所有人甚至都没有问陈氏男方家是谁,就猜到这亲事一定不好。 马氏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给禾夏儿定一门好亲呢。 禾春儿问道是谁家,禾老三就解释道:“是你大娘娘认的那个干亲家的大儿子!” 是那位姓马的一家子。 禾早眯起了眼睛。 她一直都怀疑马氏与那位男主人的关系,只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她自己也知道在古代一个女子贞洁的重要性,所以,从不肯向外人吐露一个字。 但是,现在马氏将注意打到了禾夏儿头上。 她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四宝却也有印象,想了想,说道:“那位马家的儿子年纪还小着呢,我咋觉得比我二姐足足小了有四五岁呢!” 禾早与七宝几个赶紧抬头。 禾老三就摇头叹息了一声:“可不就是五岁,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整整大五岁,也是真够呛人啊!一个毛娃子,懂得什么!” 小了四五岁,那不是毛娃子是什么。 禾早就皱眉:“那马家的家境还是可以的,这点我知道,只是他们马家为何一定要在咱们禾家找媳妇呢,比咱家优秀的也不是没有,这马家已经落了一个闺女儿在咱们禾家,难道是觉得我大娘娘在咱家受了苦,故意把夏儿姐要过去磋磨呢!” “傻孩子,这与换亲可没有关系哩!”禾老三笑着,摇头。 他解释道:“兴许是你大伯与你大娘娘都觉得夏儿能干,所以,让她嫁到娘家去,也是帮衬的意思!” 这种话禾早压根不信。 马氏与和老大做事做的很彻底,禾早他们刚回来第二天,还没有去乡下给老太太老爷子请安呢,大房的人就闻声上门了,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夏儿这两年有劳你们养着她了,现在我们也该把闺女接回去了啊!” 说着额,就要招呼禾夏儿走。 禾夏儿往后退了一步,不敢抬头说话,但是,那动作却明显是排斥的。 三房的人都看见了,一个个都很欣慰,觉得没有白养这个闺女儿。 马氏的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冷笑了一下,然后阴阳卦气的说:“呀,咋了,三房家的,你们是想把我家闺女儿给霸占去啊,还是想讹诈的!我家的亲生闺女,我们自家个儿咋不能领走呢!” 禾早压根不怕,皮笑肉不笑:“大娘娘,你也别生气,我夏儿姐是你们大房的闺女儿,这方圆吉百利都知道呢,我们可不敢占这个便宜,你要想把我夏儿姐领走也行,但是得先等等!咱们来算一笔账!” 一听说算账,马氏的眼皮子就跳动两下,口也支支吾吾起来:“那个,那啥吧,咱们都是一家子,咋还算账哩。这不明摆着不把我们当一家人吧,老三啊,三弟妹,你们是不把我和你大哥看成是长辈了是吧?” 被人直面面问到脸上,陈氏脸面上有些挂不住,点点头:“哪能哩,咱们当然是一家子……” 但是一句话未说完,就被禾早打断了,后者说的话有些急,噼里啪啦算了一笔账:“咱们先来算算啊,我春儿姐在咱们家都多少年了……我夏儿解自来了咱家,那桌上鸡鸭鱼肉都没有少过,早上晚上都是一个煮鸡蛋一个煮鸭蛋,主食也都是白面儿,身上穿的料子那都说好料子,几两银子一匹的,还有头上手上戴的,那可都是金银首饰。这还只是小头,还有夏儿姐这回进京出京的费用,在京城只待上一天就花费多少。” 她朝禾夏儿使了个颜色。 后者已经很聪明了,稍微一犹豫,就笑笑,一脸的腼腆:“一天就花费了差不多四百两银子吧!” 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马氏就先叫了一句:“我的妈呀!” 惊人这么多。 禾早与禾夏儿互看一眼,各自笑笑。 他们说的话费是一整天都将时间浪费在瑜伽会所里的人,不是去做美容,就是做瑜伽,还有一种特殊的按摩手法,这样加起来,一整天也就是四五把两银子。 禾早再优惠一点,那也三百多了。 禾夏儿在瑜伽会所,好几次都看到这样好爽的顾客,所以说禾早一开口,她就知道她的意思。 “这么总共算下来,大娘娘,你们家只要能拿出三千两银子,那么我夏儿姐就跟你们回去!” 马氏与禾老三都颤抖起来,是心疼眼前颤抖的。 而马氏,似乎还带着几分气愤,指着禾早一直说道:“天底下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亲生的女儿竟然有家不能认,禾早,不要以为你家里现在是个官家,我就没辙了,你等着,我去衙门告去,我就不相信了,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754.第754章 过继三宝? “当然随大娘娘去,四哥还可以为您写好状纸让您拿去呢,但是,可不要怪我没提前提醒你一句啊,在父母都在的情况下,亲生子女无论如何都不该让叔叔伯伯的教养,要是您这官司打输了,县太爷罚您给我家补足这几千两银子的时候,您可不要说我们家坑害您这做娘娘的哩!” 禾早煞有介事的说出这番话。 听到的众任都吃了一惊。 禾春儿也很惊讶,想了想,在四宝耳边压低声音问道:“还真的有这个规定哩?” 四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有!早儿在忽悠人呢!” 禾春儿先是一愣,然后就很艰难的忍住了微笑, 除了四宝这种读书的人是懂法的,但是大多数老百姓连县衙门都没去过,所以,禾早的话还是成功忽悠住了禾老大与马氏。 禾老大有些害怕的扯扯马氏的袖子。 后者也有些担忧,但是仍然强硬地说道:“我就不信县太爷会睁眼说瞎话!” 禾早眉毛一挑:“大娘娘,你刚才这话要是让人报给了县太爷知道,那就是大不敬!竟然敢说县太爷是聋子瞎子!” 府中的下人都发出一阵哄笑声。 马氏吓了一跳,急急说出一句:“你,你瞎说哩,都是一家子,好苦的心肠……” 就这样嘟嘟哝哝的,带着禾老大走了。走的时候十分不甘心,一直往后扭头找禾夏儿,禾夏儿躲在禾春儿后面,连头也没抬。 她再不知好歹,也知道这回禾早给自己撑腰是为了阻止自己嫁给那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娃,所以,即使心里头被不恭不孝的念头占据满了,充满了无限的愧疚感,但是,她还是很坚定的站在禾春儿后面,没有强出头。 当看到禾老大与马氏不甘不愿的离去后,她心里却又充满了对禾早无限的感激。 在三房待了几年,她当然在知道当初是禾早将自己要过去的,对他们三房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双碗筷,三叔三婶都是厚道人,从没有反对过,而禾春儿几个孩子也都是善心的人,也没有为难过她。 她在三房没有那么多的家务要做,吃得好穿得好,又跟着去京城见识了一番。 她以为,她这辈子的好运也就这么多了,没想到,更大的好运竟是这一点——马氏不能左右她的婚事! 她知道马氏有多么厌恶她这个继女,一直虐待她,她以前那样懦弱听话,像头没有思想的牛一样,埋头苦干,为的也只是能吃饱饭,然后将来找一个不太坏的婆家。 而当时如果她知道马氏再也不能掌控自己的亲事,她还会像那时候那样听话吗? 答案却是肯定的。因为还有三宝在。 人都是贪心的,当知道生活原来还有另外一种过法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回到从前,就十分渴望能够过更好的生活。 她的亲事不用担心了,但是还有三宝。 她不能不管他。 所以,禾夏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这天晚上去找了禾早。 她知道,这件事只要禾早答应,那么,三叔三婶那里也就是走一个过场。 天色已晚,禾早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却没有看进去多少,她在想念阿澈。 听到禾夏儿的敲门声,就很惊讶,等让对方进来后,听了对方的请求,她就更加惊讶,半天沉默。 “早儿,我知道这为难你了,但是,但是我真的不能留三宝在老宅受苦,我娘那个人,你是知道的……” 她只说了半句,就不肯再说,议论长辈是非,不是晚辈所为。 禾早皱眉看向她,半晌才说:“你先回去,让我想想再说!” 禾夏儿忙忙点头,忐忑不安的去了。 次日,禾早就与四宝商量起这件事。 “她想将三宝过继到咱们家?”四宝皱眉。 也不怪他这般反应,养一个女儿与过继一个儿子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分家产方面,就有很大的变动。 三宝比四宝年纪大,如果他真的过继到三房,那么,三宝就成了三房的合法继承人。四宝七宝都得靠后站。 四宝的眉头皱的很紧:“夏儿姐这是想干啥!” 禾早倒是为她说了一句公平话:“其实,这也不怪他她,小门小户的,哪里知道城里人过继子女的规矩!她只是想让三哥同她一样,被咱们家管着,咱大娘娘左右不了三哥就中了!她也没多想!” 四宝想了想,道:“那你还是同她解释清楚吧,说清楚这其中厉害,就是咱想过继,咱大伯咱爷那里也不会同意,大央哥他……毕竟……身份特殊些……三哥是咱大伯唯一的子嗣!” 禾早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应声。 沉默了会儿,她才说道:“我是想一个万全之策,夏儿姐和三哥都是苦命的孩子,没有娘,就成了野草,任人宰割,咱们出手帮了几年忙,更是连夏二姐的亲事也管了,三哥那里也不要落下了!” 虽说三宝这几年也是三房养着的,但是与禾夏儿不一样,三宝的性质更像是禾三房雇佣的一个长工,管吃管住,再给点工钱。 而禾夏儿,却像是三房的女儿一样在养着的。 三房,是管不了四宝的亲事的。 四宝迟疑着:“要不,咱让咱爹娘赶紧给三哥订一门亲事?这年纪也早就到了,总一直拖着,大伯不管,咱爹做叔叔的与做爷的商量,总不会有错!” 禾早一拍手:“就是这样!成亲后,就让大伯把三哥给分出去,不能让新来的三嫂嫂受累!” 四宝就苦笑:“可是,到哪里找这么一位嫂嫂呢!” 谁家闺女儿不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当媳妇,那就不是当媳妇了,是当娘! 他们找了禾老三商量了一下,后者也很赞同:“咱们今天回去的时候,我跟你爷提啊!” 陈氏在边上欲言又止。 禾早猜到她要说什么,早起身走开了。 陈氏果然对禾老三说道:“这到底是大伯家的事,咱们插手,是不是不太好!” 禾早耳朵尖,就听到了这一句,但是也气的不轻。 755.第755章 二老入住 其实也真是奇怪,陈氏明明不识字的,却因为有了酸秀才父亲,自己就也酸起来了,对于一些酸规矩礼仪看得特别重。 所以,做事有些随心所欲,漫不经心,又很前卫的禾早,即使给家里带来了巨额财富,她还是不喜欢她。 禾早也不喜欢她,冷笑一声后,没有听禾老三的劝说声,径直掀帘子出去。 他们带了一大车的东西回了老宅。 在卢家村盖的院子,因为里面也住人,长工与作坊的女工,还有派来的女管事,所以,屋子也不显衰败。 禾早就准备在卢家村再住上几天,看看闹汤驴肉与松花蛋的制作情况再说。 老宅还是老样子,特别吵闹,只是吃了晚饭,吃的东西还是三房自己带来的米和肉菜,老宅就有说不完的话,什么上门吃老人的口粮了,要将人吃穷了,什么多长时间没回来,一点都不孝了,什么将老人兄弟留在乡下地方受苦了…… 也或者,就是禾老太太与马氏的拌嘴声。 真是烦不胜烦。 三房的人早在进门之前,就被禾老三耳提面命,不许发火,不许吵架,不许回嘴,只安安安静静吃完饭,然后走人。 因为时间实在太短,禾老三不愿意子女跟大房吵架,让老爷子看着伤心。 所以,对于这所有一切的纷争,禾早几个都当成是过耳云烟,不置一词。 终于熬到了晚饭结束的时候。 禾老三在众人都离开后,找了禾老爷子说了这些话。 禾老爷子经历过半瘫后,舌头一直不利索,直到现在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但是,脑筋清楚,一听了禾老三的话,就赶紧点头:“三——宝——年——纪——不——小——了,赶——紧——娶——媳——妇——” 简单一句话,禾老三听了好半天才听完。 他看着比上次离开后明显变得更加苍老的禾老爷子,一时情动,那没有细细思索的话就脱口而出:“爹,在乡下地方,你和我娘住的也辛苦了,家里也没个清净的时候,不如跟我住县城去吧,我那里是大院子,有地方住!” 这话说出口,就像是泼出去的手,就收不回来了。 禾老爷子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倒是禾老太太,一直都极有精神,嘴很快,一听所这句话,立马就点头应下来:“中,那我跟你爹就跟你去县城享享儿子的福!” 禾老爷子也后知后觉,有些迟疑:“这,不大好吧……” 禾老三此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却也改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笑着:“有啥不好的,住儿子家,当然是好的!” 禾老太太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成了一朵鲜花,扁着老太太的嘴:“你瞎操心啥,你儿子孝敬你,你不去,我去!” 她当然不是想离开卢家村,也不是想去县城享福,过好日子,而是觉得在陈氏面前再摆摆婆婆的谱,那感觉肯定很好! 禾老爷子倒是为了别的事情意动,也点点头。 禾老三回去的时候,嘴巴就有些苦。 他不是不愿意接二老去享福,而是想到了老太太那个性子。 有她在,禾三房家里一定是永无宁日啊。 几个孩子肯定会不高兴…… 禾老三很是发愁,等回家后对上妻子的疑惑目光,他犹豫了下,才将实话说了出来。 其他人都十分惊愕。 陈氏的脸色发白了,却还是强硬着说:“那是应该的,也该让咱们尽两年孝!” 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去的。 禾早只吃惊了一会儿,就想出了对策。 她对着禾老三笑道:“爹,咱们明天就去接人,我跟您一起去!” 禾老三就点头,搓着双手想要解释:“早儿啊,其实这事是爹鲁莽了,这该提前与你商量商量……” 话未说完,却被禾早给打断了。 禾早的声音很沉稳,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就相信的力道:“爹,接爷奶来尽孝是应该的,但是这责任应该划分清楚,爷奶来了咱们家,其他几房咋办!我大伯一家是不是不用再管了,还是他们也跟来!这都是要说清楚!” 她说一句,禾老三就信服的点头一次。“对,是得说清楚!” 四宝与禾春儿几个都皱眉,知道家里以后也难清净了。 所以,七宝最聪明,首先举手:“我要跟二姐在乡下住段时间,我跟着学做生意!” “功课已经拉下来大半年了,还想着玩!”禾早点点他的小脑门。 七宝就很委屈:“可以先让先生教我一天,布置功课,我来向下再学习两天嘛,这样也不累!” 禾早就瞪了他一眼:“就是四哥在京城,那手中的书也不断,晚上也要学习两个时辰呢,你哩,可真该收收心了!” 禾老三就没有允许他住回来。 七宝看向众人的目光很是幽怨。 因着这一时的心软,第二天下午,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就跟着三房去了县城。 果然如同禾早所料,当他们去接二老的时候,大房马氏竟然就厚着脸皮要求也上门居住,美名其曰要照顾老人。 被禾早毫不留情的给顶了回去:“你要是想照顾二老,就在家里好好呆着,让爷奶留下,现在爷奶去了我家,让我爹娘尽孝,你在中间掺一脚是咋回事,想要抢名声咧!” 马氏就讪讪然。 禾老大倒是带了几分关心,又悄悄给了禾老爷子两串钱,也就是二百文,是他偷偷攒的私房。 禾早并不放心这二人去了县城后,三房的日子过活。就也跟了回去。 她想着,一个家庭模式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形成了良好的氛围,那么以后想要再改掉这个氛围就困难了。 所以,她要让老爷子与老太太适应在三房的生活,让他们知道,在三房,与在老宅,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禾老太太到了县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规矩。像以前在老宅家的一样,指派了一大堆活计让陈氏去走做,禾早这个最不得她喜欢的孙女也有活计。 她声音中气十足,引得很多下人都偷偷观看。 756.第756章 好打算 这两年,已经成了官家的禾三房当然添置了很多下人,这些下人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主母与姑娘去做粗活,一个个抢着过来,很快就将老太太分派的任务给瓜分光了。 禾老太太今年已经拄了拐杖,这会儿就气得连连捣着拐杖喝止,但是没有人搭理她。 禾老太太自讨没趣,却更加气的厉害了。 禾早走过来笑道:“奶,你看你,刚来咱家就这般急性子,我知道你是为了咱家好哩,这么大的宅院要是不小心打理,的确就变得脏兮兮的了,但是,你看,咱家有这么多人帮忙呢啊,你呀,就不操这心了,快进屋歇歇!” 说着伸手去搀扶禾老太太,又扬声叫自己现在身边的丫头:“四季,快去把厨房熬好的杏仁汤端过来,我奶最喜欢吃那个!” 四季就忙忙应声。 禾老爷子也叹气:“你呀,就消停会儿吧!” 禾老太太嘟嘟哝哝两句,却强不过禾早手上的力度,身不由己就跟着走。仍很不满。 她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就没有看东西顺眼的时候。 禾老爷子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慢慢叹口气。 他与禾老太太的想法不一样,完全没有想要作威作福的感觉想法,相反却总害怕自己成为三房的负担,被人厌恶! 这大概是天下任何一个行将暮年的老人都会有的想法。 刚来那几天,老爷子仍坚持凡事自己动手,但是,陈氏给他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小姑娘,小姑娘们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比之前在家里要舒服多了。 其实之前禾三房就送到老宅两个仆妇,专门照顾他与禾老太太起居,但到底也没有现在方便,一大堆人等着伺候呢。 禾老爷子很快就习惯了。 只是心里头总有些不自在,总想要回家。 这外头再好,终归不是自己的根啊! 但,临走前,他有件事要与禾老三说。 这天,他便趁着禾早几个出去,家里没人的情况下,叫来了禾老三,与他面对面坐在一起,算是促膝长谈吧。 “老三啊,这两年我心里头一直琢磨着件事,琢磨来琢磨去,心里头总有些不舒坦!” 这种话…… 禾老三吃了一惊,忙问:“爹,你琢磨啥哩,既然来了我家,就好好养着,啥事不要管,也不要存到心里去!” 禾老爷子苦笑了下:“其实,爹这心里头,一直在后悔啊……”在禾老三仍然不解的目光中,他吐出两个字:“大宝……”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不忍心再提这个名字似的,枯瘦的眼眶中也滚落出一行清泪:“当时我也是糊涂蒙了心,任由大宝这孩子自请出族,你这个当爹的软弱我知道,奈何不了孩子,这孩子在你这房头也像个外人,就任由他去给你大姐当了嗣子!但是,现在年纪越发大了,考虑的角度也不一样了,大宝一直在外头,不是个事儿!” 禾老三万万没有想到禾老爷子竟然说的是这件事,不由惊讶的睁大眼睛,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要是说在大宝刚过继出去的前两年,他还仍心存幻想,想着有朝一日大宝能够再认祖归宗,但是时日久了,与禾早四宝几个孩子处的感情越深,他也就不再像这件事了。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会让人偷偷给这个长子塞点银钱,或者是路上遇上了,叫上他去吃一顿饭。给他点他爱吃的几样菜,与他谈谈心。 但是,大宝似是对他很排斥,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每次与他单独相处,都没有好脸色,还总是冷嘲热讽,说自己没有识金子的眼睛,得到了这样的下场,也是千该万该! 这样次数久了,禾老三就不再叫他出去吃饭了,一开始,送去的银子对方也收了,但是到了后来,那送去的银子也都被退了回来。 竟是一种与亲生父亲断绝关系的架势。 禾老三心底是伤心的,但也知道自己越与对方接触,对方也就越自暴自弃,所以尽量减少自己出现他面前的次数。 他万万没有再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将这个儿子给盼回来。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禾老三是欣喜若狂的。 但是随即,他脑子中就闪现过家里妻儿对这件事的反应,还有着重是禾早的反应。 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欢迎大宝回家的。 禾老三脸上的笑容就又僵在了哪里,半晌,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看看仍然神情激动而显得脸色潮红的禾老爷子,想了想,小心说了一句:“爹,我大姐那里你说过没有?” 禾老爷子就叹口气,当着这个一向老实孝顺的儿子面前,竟也说了实话;“这事我还没跟她商量,但是,总归是亏待不了她就是,大宝这几年都是她养着的,这人都看在眼里哩,大宝也不是忘恩负义的,看样子也像是把她大姑当成了亲娘!我让你认他回来,也是为了你大姐着想,大宝如今已经当她是亲娘,但是你大姐家的那个杂货铺已经不赚钱了,你大姐夫那个人,是个扶不上墙的,大宝回来后,这后半辈子就也有了着落,有了你家这样大得一片家业,还能养不活你大姐和芳芳吗?” 掏心窝的一番话,却如同一盆凉水,将禾老三从头浇到了脚。 禾老三怔怔的看着对方,神情呆呆的,好像魔怔了一样。 禾老爷子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也不要怕这一片家业都被大宝给拿去了,我仔细想过了,你家四宝七宝都是读书的好料子,假以时日,一定能考出来个官!这当了官,家里的生意就不能再照料了,让大宝接手刚刚好!” 禾老三已经觉得心底一片冰凉,慢慢的问:“那春儿与早儿呢?” 禾老爷子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春儿是大宝的亲妹子,你还当他能亏待得了亲妹子不成!就是早儿,她有这挣钱的本事,但是,也终归是要嫁出去的,不能算咱家的人,到时候给她陪嫁一笔银子,让她去夫家继续做生意就中了,咋,你还怕会饿死她?” 因为禾橘儿的事,他对禾早心里,始终存着一个疙瘩。这语气也就不太好。 757.第757章 大彻大悟 禾老三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垂着头,望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他才突然长长吐了一口气,语气幽幽的说:“爹,你是长辈,你决定的当然是好的!” 一语未了,禾老爷子已经喜形于色了:“此话当真?这可真是,真是……大好事啊……你这当爹的到底是心疼儿子……我跟你说,大宝与橘儿关系一向好,以后靠着大宝,橘儿以后也算是有靠了,我才算是真能闭眼啊!” 他口中的儿子,自然是指大宝了。 禾老三看着他那从内到外散发的喜悦,竟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一样,心里头的那抹悲凉之意却愈发明显了。 他一直都知道家里二老偏心,但是,却从未想过竟会偏心到这种地步。 这家里的所有产业,就是他头上的这个官帽儿,也都是几个孩子争气给他挣回来的,而以早儿居首功! 但是他却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这所有的功劳都抹杀了,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大房二房,挂在心头的都是大姐与橘儿…… 四宝七宝也是他的亲孙子,却只用一句“以后肯定会考中官”这样的话给打发了。 官是那么好考的吗,要是真好考了,为什么要称为“十年寒窗苦”。 让大宝接管了这家里的所有产业,打发掉两个闺女儿,打发掉两个读书的儿子,然后,是不是就要打发掉陈氏那个后母了,再然后,就是他,最后把大房二房大姐与小妹一家子都接进来,让这三房成了他们的天下! 让早儿这些呕心沥血闯出来一番家业的人都喝西北风去!与禾家再无半点干系? 这是不是眼前这位老人心中真正所想! 禾老三不由就心灰意冷,觉得非常失望,乃至都绝望了。 他似乎是第一次知道,当自己对着老宅的人一次次无奈妥协之后,禾早他们心中的失望! 他也似乎是第一次知道,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有多么愚昧无知,才会任由这些吸人血的蛭虫吸着他年幼子女的血! 想到很久前的那次,七宝因为背着重重的筐篓,稚嫩的背上被压出来的印痕…… 禾老三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泪水几乎要夺目而出。。。 他猛地站立起来,动作之大,让禾老爷子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不解:“咋了?” 禾老三看着这位行将暮年的老人,直到今日,他说话仍然十分不利索,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而且说完一句话,还要喘半天。这样的一个人,却拼了命为闺女和儿子筹划! 禾老三心里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敬慕仰望,他心情一片平静,直直对视着他,没有丝毫躲闪:“爹,大概你不知道,其实,不管四宝七宝能不能考中个官做,只要他们不想读书我就不会逼迫他们,让他们回来家里管着一部分生意,现在家里的生意几乎都是早儿管着的,没有她,也就不可能有现在的禾源氏,也更不可能有现在的我!所以,我早就决定,早儿这辈子不出嫁,就让她在家里坐产招夫,之后继续管着家里的生意,她的这些个兄弟姊妹,没有一个人有她的手段!” 他看着禾老爷子睁大的不可置信的双眼,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当初大宝既然执意要自请过继,那我尊重他的选择,不会干涸他,也不会强求他回来!如今,我大姐便是他的娘,让他好生孝顺就是!再归宗一事,就不必再提了!” 他拱手:“爹,你休息,儿子先回了!” 说着转身就走,丝毫不给禾老爷子说话的声音。 后者传来老人一时激动岔气的咳嗽声。 他的身影顿了顿,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此时最想见到的是一直风雨同舟的一家人,如果没有这场对话,那么,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浓这样深的感情。就像是十几岁大的毛头小子,什么也不顾,哪怕是天塌下来,也只想与自己家人待在一起。 至于大宝,他的确是爱他的,但是,却及不上对禾早四宝几个的爱。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长时间不联系,那情感自然也就慢慢疏远了。 但是,几个孩子都外出了,不在家。 禾老三就显得很郁闷。 好容易等到天黑,几个人回来后,他因为太高新了,竟然像小时候那样,举着七宝将他举到了头顶。 将一家子上下,包括下人都吓了一跳。 禾早也发觉出禾老三的心情相当好,打听了下,也没打听出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是坏事,禾早也就抛到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当晚,禾老三就与陈氏细细商量起禾早坐产招夫的事情来。 陈氏是最正统不过的思想,总觉得女孩子不嫁人,坐产招夫的事情有点尴尬,说出去了禾家面上也无光。再说,以后的四宝,七宝总要娶妻的,这家里的事情都要交给儿媳管,到时候有一个不出嫁的姑奶奶在家里插手着大小事,那该是有多么难为情啊! 到时候人家只会说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好,非要留一个姑奶奶在家里辖制儿媳妇们! 她吃大姑奶奶小姑奶奶的苦头还不够吗? 所以,慎重的思考一番后,陈氏将这些想法告诉了禾老三。 于是,她第一次遭到了禾老三的斥责。 “你这当娘的,咋不为自己亲闺女儿着想,只会给外人想!那儿媳亲还是闺女儿亲?再说了,这家里的所有产业都是咱早儿打下来的,不说以后让她打理,就是全给她当嫁妆也不为过!我还只是让她与四宝七宝一样,当个儿子,分三分之一家产,再帮着四宝七宝管着产业,这也是为了长久考虑!你以为,真靠你两个儿子,这偌大的产业以后能守住?没有早儿,我跟你说,一切都白搭!” 陈氏第一次遭到这样的对待,一愣之下,脸颊便有些烧红,很不自在。 但是她柔顺惯得人了,一向以君为纲,就是不自在也不会有所表示,只低着头,似有些羞惭! “你呀,就是想法太固执!太偏激!你是被你爹那酸秀才的想法给害了啊!”禾老三摇头,叹息一声,心里很是失望! 758.第758章 坐产招夫个头 什么叫做根深蒂固,如果真的有这样容易给扭转过来的话,那就不叫根深蒂固。 所以陈氏,面上不吭声,但心里头却不以为然。 她这辈子求的就是一个好名声!如今年岁过了半百了,这名声上自然不肯有半点污垢。早儿是闺女儿,虽说闺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是以后却是别人家的人,怎么能与儿媳妇相比。 当然了,禾早如果以后都不外嫁,就在家里头坐产招夫,这样是好事,生了孩子照旧姓禾,也算是自己对老禾家做出的贡献,这功劳也是轻易抹杀不了的。但是,禾早在家里坐产招夫,争的却是与兄弟们的家产,所以,陈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当。 当半夜人都睡着后,她还是翻来翻去睡不着,最后忍不住推醒了禾老三:“他爹,咱早儿不能在家里坐产招夫啊,这不嫁出去的姑奶奶可是要与儿子媳妇们争家产的哩!” 要是家里只有那么一亩三分地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禾家那样大一片产业,她不能不多想想。 禾老三已经睡得熟透,冷不丁被推醒,听见的就是这种话,不由大为恼火,将身上的被子一扯,站起来冷冷的说:“早儿是个闺女,你不心疼,我心疼。你要是嫌弃她抢了家里的产业,那也用不着,反正现在家里的一切都是她挣下来的,到时候我给她全部陪嫁出去就中!至于家里的四宝七宝,要是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防着自己的亲姊妹,那就是金山银山也守不住,趁早还是适应回以前的穷日子!” 说完,就抬脚往外走。 陈氏不由一惊,又慌又不满:“你咋光说家里的产业是早儿挣下来的,这其中就没有你们父子的操劳?你这当爹的咋不为自己儿子着想!” 禾老三的脚步顿了顿,扭过头,趁着窗外的月色,将陈氏脸上的迷茫看得一清二楚,便知道,她是真的不懂! 她是真的认为女儿家不用分那么多家产,与儿子儿媳抢产业! 这样的人,怎么说也不会明白的。 禾老三也就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摇摇头,拉开了门出去了。 这时候的禾家已经不像是过去的小宅院了,上房说话,厢房的人都能听清楚,所以禾早几个孩子都不知道,只值夜的下人们听到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劝劝,就听到禾老三打开院门出去了,屋里也没了声音。一个个就也熄灯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禾早敏锐的就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不对付。 禾老三与陈氏都是相处了半辈子的夫妻,属于从没有红过脸的那种。 但是,这天早上,两个人却竭尽所能去避开对方的视线,其实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因为更像是禾老三生陈氏的气,后者抬头去看禾老三,几次欲言又止,后者却事先都将视线移开,坚决不与对方对视。 禾老三与陈氏相比,自然是后者更理性一点,而前者也更老实。 所以,当老实人发脾气后,果然是只认理不认人的吗? 禾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然后就与禾老三的对上了。后者先是一怔,然后就露出一个很单纯的暖心笑容:“早儿,吃完没有?吃完了,咱爷俩出去走走!” 这是要骑马的意思了。 这也是家里最近新添置的一个项目。 自从有阿澈帮着购了几匹马后,不光是几个孩子学,就是禾老三,也时常跟着溜溜马。 每天早上吃过早饭,趁着不太忙的时候,就会跟着几个孩子出去。 七宝就忙笑道:“还有我,我也要去!” 四宝早就看出禾老三想与禾早单独说几句话,见七宝一心只想着去玩,就不动声色的在他鞋尖上踩了下来。 七宝疼得眼泪汪汪起来,委屈地瞅着四宝。 后者则淡淡的说:“你先把先生布置的功课背会,我记得你昨天晚上背的磕磕绊绊!很不熟练!” 刚说完,陈氏就也着急起来,赶紧跟着吩咐道:“就是,七宝,你也别慌着去玩了,女娃和男娃到底不一样,早儿出去玩,是因为没有考学压力!你和你四哥可是要考官的!” 七宝有些闷闷不乐,垂下头,半晌才哦了一声。 禾早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的缘故,总觉得陈氏的话有些刺耳,她抬头看了陈氏一眼,没想到后者也正在看向自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一遇上她的视线,就又慌忙移开了。 禾早暗暗皱眉。 吃过饭后,禾老三已经去马厩那里了,禾早回去换衣服。 却被陈氏叫住了。 她看看禾早,终于将那憋在心里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早儿,等会儿你爹要是给你坐产招夫你可千万不要答应!” 禾早一愣。 坐产招夫?这算是什么意思? 她的大脑还在迟钝的去思考着坐产招夫这个词的含义,陈失已经将自己担忧的说了出来:“你是我从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当然知道该怎样才会对你更好!留在家里坐产招夫,那是家里没有儿子的情况下,现在咱们家有四宝七宝,两个儿子,也轮不到你一个闺女儿给家里传宗接代!但你要是留在家里不嫁,那就要跟你四哥七弟一样分家产!自古,家产都只是儿子的,哪里有女儿的份!你爹也是混账糊涂了,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早儿你一向知礼,等会儿出去,好好跟他解释,别让他钻牛角尖了!啊!” 禾早已经彻底呆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陈氏一脸希冀的看着她,似乎就没想过她会拒绝一样。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冷笑:“你放心,将来哪怕我真嫁不出去了,成了老姑娘了,我也会自立为女户,不沾老禾家一文钱的光!” 往外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说道:“对了,还有,这禾家的产业我根本不稀罕要,但是我禾早自己做出来的产业,到时候我会一点不剩全部当陪嫁带走!” 说着冷笑两声,连看陈氏都不愿意看一眼,抬脚出去了。 759.第759章 把话说开 她因为带了气,甩了门帘的动作有点大,那门帘打到了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被支开的下人听到动静都好奇都朝望过来,见禾早连带怒气,不由私自议论纷纷。 禾早稳稳心神,将面上的怒色收了,不动声色向外走去。 等到拐角处,就看到了一脸严肃的四宝与七宝。 因为家里下人日渐增多,他们已经不光明正大在窗外偷听了,但是,七宝却发现了一个风水宝地,就是在上房后院的存放水缸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砖松动了,将之拿下来,就能将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后院通常是没有人的,几个人在那里偷听也不怕被看见。 适才他们看见禾早被陈氏叫去,知道两个人关系紧张,七宝就拉着四宝去偷听了,结果竟是听到了那让人震惊的一幕。 四宝看着禾早,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又为母亲偏心的行为恼怒,但是,他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禾早,只是憋了半天才,才最终说了一句:“早儿,你放心,咱家的这些产业你要是不愿意嫁出去,那就都留给你养老,你要是出嫁,就给你当陪嫁!" 他看了看七宝,后者马上点头:“二姐,现在家里的一切都是你挣的,你要带走尽管带走,我没意见!反正先生和爹也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靠自己才算是真本事,靠着二姐你的,可不算!” 他俩的话让处在愤怒中的禾早冷静下来。 她含着笑摸了摸七宝的头,夸了一句:“咱七宝真有雄心壮志,真棒,二姐表扬表扬啊!” 七宝不好意思的笑。 禾早就又看向四宝:“四哥,这件事还不急,不用那么早考虑,倒是我刚想了想,给咱大姐的陪嫁倒是有些仓促了,有些不大合适!” 四宝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她。 禾早却笑:“不过得让我想想,想出一个章程来再对你说!” 四宝就点头:“中!” “中了,咱爹叫我估计也是为的这事,你俩就不要杵在这里了,快去做功课!我从爹那里回来后再去找你们啊!” 兄妹几个的感情非常好。 禾早与他们说笑一番,就赶紧出去了。 禾老三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等看到禾早出来,先看了看她的脸色,就小心问了一句:“早儿,我刚听说你娘叫你呢?说了啥?” 既然是叫到上房,把人都支出去,想必是很重要的事。 也或许就是坐产招夫的事。 禾早笑了笑,面上半点不露,去牵了自己的马,笑道:“爹,咱们出城后再说!” 他们是出南门,往南走,古阳城北边是山,南边却是平原,地方平坦宽阔。 官道上车辆行人多,但是这时候,刚开城门,人却是少的,所以遛马很合适。 两个人并肩行了一段,才慢慢放慢马蹄,挨在一起说知心话。 禾老三慢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叹气:“早儿,要不是你爷昨天跟我说话,我都没确定我是打的让你祖产招夫的念头!只有这样,才不算委屈你!” 他想了想,又叹气:“其实已经委屈了,真的坐产招夫,那就是要招赘了,招赘上的女婿,哪里有好的!” 禾老三突然又觉自己这个绝妙的主意不好了。 但是要是让早儿嫁出去的话,陪嫁可以多给,但是家里的生意还是会受影响……他也舍不得! 禾老三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禾早却噗嗤笑了笑:“爹,离我出嫁还早着呢,你想得太多了!不管是坐产招夫还是出嫁,我只要知道您不愿意我委屈地一片心就好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禾老三的心不由就暖洋洋起来,瞧瞧,还是自家闺女儿好,说话水平就是不一样,这同样的话说出来,感觉就是舒服! 他看着禾早神采奕奕的小脸,叹口气,说起了陈氏:“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娘今天找你说的啥!无非是让你劝我打消让你坐产招夫的念头,家里还有兄弟,却又让闺女儿坐产招夫很荒唐……但是,爹也是仔细考虑过的,你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这嫁给别人家做媳妇,哪里有在家里当闺女儿自在!不管产业银钱多少,至少在娘家,有你父母兄弟几个护着,招上来的女婿就不敢招惹你!更不敢给你气受!这才是爹的目的!另外就是咱家里的一片产业都是你打下来的,爹不愿意只给你点陪嫁就放你出门,爹还指望你带着我们禾家走向更远更广大的前程哩……” 他温如的看着禾早,蒲扇似的大掌,探过身来,摸了摸禾早的脑袋。 禾早没有想到禾老三竟然会给她这样一个惊喜。 他刚才说的一番话,竟是表现出以前从未有过的睿智与远大理想。 一个庄稼汉子,能有这样一般见识,真的很了不起。 禾早不由露出了微笑。点点头,心里很感动:“爹,你说的我都听着哩!这样,我回去先考虑考虑再告诉您我的想法,好不好?” 一个隐隐的念头已经在她脑海中形成,但是,却又不完全成熟,所以,她需要再等待等待。 禾老三就点头:“不急不急哩,这是爹的一点看法,说给你知道,让你做到心中有数!” 禾早就含笑点头。 两个人也溜达了有一会儿了,禾早见天色不早了,就笑道:“爹,太阳已经晒得慌了,咱们回吧!” 禾老三就赶紧点头:“中,咱就回,你直接回家,我去衙门点卯!” 禾早就羡慕都看着禾老三远去了。 这司农馆的农官们实在是太舒服了,除了农忙时候,其他时间都悠闲的很,虽说不能长期请假,但是,天天点卯,其他时间非常自由,这一点就很不错。 禾老三这两年在禾早的帮助下,在田庄上转悠了几遍,提出了几个比较有价值的意见,倒是比以前更受上司重视了,也更加有脸面了。 比如说改进耕牛方式,在有农害时,制作农药打药水……’ 这些都是禾早前世或是亲自实践或者是看电视看小说看来的,有的成功有的不成功,但总归是有成功的,禾早觉得总算没有白穿越一回。 760.第760章 分产业 这天,禾早将家里的人都召集到平日里吃饭的大厅,专门议事,她说的内容很重要,事关以后禾家的发展方向。 禾早看了看屋里坐的每个人,正色:“咱们家现在总共有这么几项产业,松花蛋,柿饼,闹汤驴肉,田产,精品屋,还有瑜伽会所几项生意。像是家畜业,房产啥的都是小产业,咱们先不说,只说先前几样,松花蛋,柿饼,闹汤驴肉都是五贤镇的特产,我和春儿姐两个要出嫁的姑娘就不管了,但是田产,精品屋和瑜伽会所,后两样咱们是准备开遍全国各地的,利润也高,所以,我们两个姑娘也分一羹,咱们家姊妹四哥,加上爹娘,总共分成六分,因为咱们都是与别人五五分的利润,所以,这剩下的五分,咱们分成六分。我和大姐一人拿一分,其他的,压箱底银子多少给点,然后就算是陪嫁了!” 她看向面色各异的几个人,笑笑:“你们觉得咋样?” 陈氏刚被禾老三骂了一顿,所以,哪怕就是不满也不敢说话,只看看左右。 禾老三是一家之主,最应该先表态。 他直接就说:“要我说,这几份生意各一份,压箱底随心意,但是房产田庄都应该给。” 他看了禾早一眼,是想说将其他几份生意也分一份给禾早,但是又想想当着禾春儿的面不好说,这话就咽了回去。 四宝是长子,接着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可能说你们是女孩儿,最后分的产业就少,所以产业咱们都均分为五分,早儿,你和大姐一人一份,咱家得三份!” 禾春儿忙摆手:“其实,咱家之前给我的陪嫁已经够多了,我已经非常满足了,现在又变化,要不,我还是之前那些,其他的多分给早儿一些,我对咱家没做过啥大贡献,我……” 她还要往下数说,但是禾早已经阻止了她,笑笑:“大姐,这是咱们一家的决定,就看咱爹娘和四哥咋说了!” 她虽这样说着,目光却看到了陈氏。 意思不言而喻。 陈氏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了。 她轻喘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手中的帕子。 “我和你娘当然是同意的,原本就该这样分!都是一家子骨肉,不要为钱财生分!”禾老三郑重说道。 禾早向他笑了笑:“嗯,听爹的!” “那咱就按照早儿之前说的来分,只是早儿对家里做的贡献大,咱家的其他产业也分你一分,与四宝说的一样,总共五分来分!” 禾早与禾春儿都反对。 但是禾老三态度坚决,禾早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反正以后瑜伽会所的生意和精品屋她照旧会管理,多分一些也不为过,光着两门生意的利润就足够禾三房一家子享用了。 当家中产业明确划分后,这这种做法在当前看来,可能是有些无情,太过现实,但是从长远来看,却是最符合禾家产业发展的。这样,一家子的关系才能更长久的保持下去。 因为钱财问题上闹僵的一家人,很常见。 当产业问题解决后,禾早就发现陈氏对她很冷淡了,以前是她想与禾早说话,禾早并不愿意搭理她,但是现在,是陈氏也不愿意跟禾早说话了。 禾早也不以为意。 母女的关系一度降到了最低点。 四宝几个人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大宝也找上了门。 其实,之前让禾老爷子试探禾老三,其中就有大宝的影子。 如今,禾三房富得流油,与京城的贵人,豪门世家都扯上了关系。这让大宝羡慕不已,也后悔断了肠子,只觉得自己当初是昏了头了,才会千方百计出了禾三房。 现在,想要回去,虽说也能回去,但是总要费点功夫。、 他知道一个家族看待长子的重要性,所以,他特意找了禾老爷子详谈了一番。 禾老爷子自从将他过继出去,心里一直不得劲,如果大宝愿意回来,那肯定是再好不过的,所以,就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很主动地找禾老三说项。 但是,没想到,竟然被拒绝了。 大宝得到消息后,就眯了眯眼睛,考虑了几天,决定自己主动来找禾老三。 禾老三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照顾他,这让他确信这个亲生父亲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冷血无情。 所以,这次上门,他找的还是禾老三。 不愿意直接上门,他就在衙门口等。 等看到禾老三过去点卯的时候,就笑着提了一兜子东西出来,态度很恭敬:“爹……” 禾老三就猛地一愣。 自从大宝过继出去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这句叫唤了。 他微微激动的样子,眼眶不知不觉也湿了。 大宝今日来是决意要达到目的的,所以也不怕演戏,再张嘴极为深情的叫了一声爹。那泪水就流出来一行。 他走到禾老三跟前,突然就噗通一声跪下。也不顾地上的泥泞,就给禾老三磕了三个响头。 他到底学精了些,知道自己以往的作为实在太过无情,因此,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哽咽着。 这样,反倒让人察觉到他的真诚。 禾老三果然深受感动,又一场震惊,扶了对方站起来,上下打量着,轻叹:“大宝啊,咱爷俩好长时间没这样说话了……” 他虽然也私下里给大宝钱,但是后者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倨傲,爱理不理的。每次见了他,禾老三总要郁闷很久。 这回,却完全不一样。 禾老三这几年经过历练,也变得精明了些,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长子,心里头总有几分血缘在。 所以,就是想到大宝态度这样反常肯定有问题,却又不愿意去相信。 他很和蔼地扶起大宝:“今天来是……” 大宝就低了头,有些羞惭:“****都在县城里住着,却从没有主动给爹买过东西,觉得儿子打不孝,所以今日就带了些爹喜欢吃的烧鸡来。” 原来,他提的那兜东西,就是烧鸡。 “吃饭了没?”禾老三问道。 大宝摇头。 禾老三看看天色,觉得等会儿点卯也不晚,就带着大宝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咱们来这里面,边吃边说!” 761.第761章 现状 大宝就殷勤的跟在后面,时不时叫一声:“爹,你慢点……” 他的声音没有特意压低,而这一待禾老三却是常来的,所以,周边的人都能听见。 这么长时间了,从不知道禾老三还有这样一个大的儿子,所以,就有人的目光暗暗打探过来,再悄悄议论。 禾老三与大宝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的身影刚进入早餐店后,禾早与四宝就出现了。 两个人望望店面,四宝的眼睛眯起来:“他还是阴魂不散!” 禾早冷笑:“我就知道咱爷奶来城里住没那么单纯!” 所以她才会借着禾老三让她坐产招夫的时候,提出分产业。 这样,就是大宝真的回来,家里的产业也已经分光了,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四宝就很敬佩:“早儿,你早就猜到那个人的目的了啊?” 禾早冷冷道:“早在之前,毛娃就听到咱爷跟咱爹说话了,这事也是旧事重提。这么几年过去,哪家亲戚没有说过要让崔大宝重新回来!咱爹娘碍于名声,总有一天会心软的。所以,他们下不了决心,咱们就给他下决心!你等着瞧吧,等崔大宝再提出回来,咱爹一定不会答应了!” 之前,倒是不一定。 四宝点点头,与禾早一起等着早餐店的动静。 两个人都不敢进去,怕被发现,所以,就躲在这衙门后面的一颗大杨树下。 因为两个人窝在那里半天不动弹,好几个行人过去的时候都奇怪地看着他们。 一直等了两盏茶的时间,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禾老三与大宝一前一后出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竟是相处的十分好。 禾早的眼睛眯了起来。 四宝也很紧张,轻声:“咱爹这是答应了?” 禾早却断定:“过继出去再回来,是两个家族的大事,咋能这么轻易就说出来,咱家的这个表哥,还是有几分奸滑的,等着吧,这几天崔大宝一定都会跟咱爹接触,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提出来那件事!” 不得不说禾早猜的很对。 大宝确实打的是细水长流的注意。 他要让禾老三自己都忍不住,要主动认他回去。 所以。他有意无意的提出自己在学业上困难,原因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他当年自请过继的行为,让人怀疑他人品有问题。 他也不说自己想回来,只是叹气,说这人品问题却是短时间内都不能让人改观的,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坚持每天都做好事,让人看到他品性上的好。 这与他一直考试不中有一定关系,但不努力却是最关键的。 禾老三见他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不由心里叹气,觉得这个儿子还是好高骛远啊。 与禾老二的性子真是像啊。 再想想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那将来的下场岂不是如禾老二一样,读不得书,当不得先生,又考不了官,甚至连农活都做不了。现在就在家里混吃等死。 大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 其实,经过几天相处。他已经听出了大宝的言外之意。 他想再回到三房,但是,想出去容易,想要再回来那就难多了啊。 如果禾家还是像以前那样穷,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三房有那样一大笔产业,他这个做父亲的,总要考虑多一些。 最后,他要是没有主动开口说让大宝回去的事,倒是告诉他,他准备为他找一位好先生来,教导他读书,争取考一个功名出来,也不枉这十多年的辛苦。 大宝非常失望。 禾老三又想到这几天家里人看他的谨慎目光,知道自己天天与大宝见面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知道了,几个孩子都是敏感孩子。 他不能再让几个孩子误会,因此就很干脆的说:“大宝,人这辈子做事,就像是那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样。做过了就没有更改的可能,就例如你过继这件事,都已经开了族谱告诉了祖宗,想要改就不可能了,但是这考取功名一事,一时考不中没有关系,只要以后好好努力,就要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终能磨成针!” 他跟着学了一些字,就是说教也加上了几句名言警句。 他原是无心,但是大宝听了,却觉得非常难堪,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他说这几句话就是在嘲讽自己覆水难收。 他猛地站起来,也不顾周围看向这边的诧异目光,冷冷一笑:“我可不敢劳驾禾大人,我好也罢歹也罢,这就告辞了!” 说完,起身离开。 他的背影,都呆了冲冲的怒气。 禾老三就是一呆,然后失落的低下头去。 他终于确定了大宝来找自己的目的,也确定了这个儿子的本质。 禾老三一时觉得又伤心又难过。 大宝回到县城的家,也就是妻子朱娇娇的陪嫁宅院后,开门的是下人,一看到他就鼻孔朝天,淡淡说了一声:“大爷回来了!” 说完也不往里面通报,径直把门关上,自己大摇大摆的进了门房。 一点也不将大宝看在眼里。 大宝气得浑身发抖。 但是,这一年里,这种待遇他时常遇到,所以也就习惯了。 郁怒了一会儿,他收敛了下脸上的怒气,脸色如常的进了正房。 他的妻子——朱娇娇正坐在梳妆镜台前,细细的对着镜子贴花黄。 从镜子中瞥到他进来,吭都没有吭一声。 崔大宝也不理会,径自去了里间的炕上,侧躺在上面,拿了一本书随手翻着。 这间宅院本就是朱家给朱娇娇的陪嫁,让她与大宝成婚后住在这里,所以一切装潢都是最好的。布置的也很华贵。 大宝侧躺在那里,闻着屋中飘来的淡淡的熏香,看着那华贵异常的家居。 心里却越发急躁起来。 突然,他猛地坐起来,将手中的书往地上一扔,呵斥道:“狗东西,看到你爷我进来也不知道送杯茶进来,都死哪里去了!” 他嘴里骂着的是奴才,但眼角瞟着的却是朱娇娇。 那意思很明了。 朱娇娇却很淡定,只瞟了他一眼,就继续对着镜子打扮自己,嘴里倒是淡淡叫了一声:“雅雅,上茶来!” 名字叫雅雅的女孩儿就应了一声,端了茶,异常恭敬的进来。 她却不先往大宝那里送,而是送到朱娇娇跟前:“奶奶,茶!” 朱娇娇冷冷瞟了她一眼,面前的女孩儿比她小两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就是一身下人服饰,也被她穿得胸脯鼓鼓,腰肢如柳,婀娜多姿,端的是个美人胚子! 她嘲讽一笑:“送我做什么,没见你大爷回来了,去,端给他喝!” 762.第762章 怀孕? 雅雅这才紧张的将茶端到了大宝面前,瞧着她那个战战兢兢的样子,大宝就生气,他猛地翻身,跳起来打了雅雅一个耳光,骂道:“眼睛里没主子的小娼妇,昨天晚上我让你干嘛了,你死哪里去了,咋半天都不见你人影儿,钻老鼠窟窿里了啊?” 雅雅被打翻在地,俏丽的脸颊上立马红肿起来,茶碗也碎了一地,她趴在那里低低哭泣,全身瑟瑟发抖。 大宝牙齿发痒,想要再提脚踹上几下,还是那边的朱娇娇看不下去了,轻哼一声:“中了,昨天是我让她办事去了,谁有耐心伺候你!你把人打死了咋办!就这吧,出出气就中了,雅雅,还不滚下去跪着,让你大爷消消气!” 雅雅捂着脸,不敢吭一声,畏缩着退了出去。 因为朱娇娇没有说让她跪在哪里,所以,她很自觉的跪在了屋檐下边,青色的石板上,一阵凉气袭来,雅雅低着头,一双贝齿狠狠咬在发白的唇上。 周围的人都传来若有所无的视线。 有怜悯的,有嘲讽的,有恨铁不成钢的,也有解气的…… 这个雅雅原是朱娇娇跟前比较受宠的贴身丫鬟,因为爬了大宝的床,被升为通房丫鬟,但是,从此也被朱娇娇这个正主人厌弃。 而大宝与朱娇娇成亲了几年,对方一直无所出,又生性嫉妒,不许他纳妾,就是通房也不允许,要不是他使手段,怕是连这个雅雅也弄不到手,但是,这一上手后,倒是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 先是他与朱娇娇的关系每况愈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还会大打出手。然后就是这个好容易拐到床上的雅雅,朱娇娇也不肯让他沾一沾了。 他十分郁闷恼火,就开始去喝花酒,一开始也没想着真来,因为他嫌弃这县城的青楼姑娘不干净,没有一个干净的雏儿,但是,就这么一回两回后,被朱娇娇知道后,对方干脆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他考试不中,也不干别的营生,自然没有收入,平日开销全靠朱娇娇的陪嫁,禾大姑与禾老三就是给他钱,也不会太多,所以,朱娇娇一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就如同丧失了爪子的老鹰,再也没有了嚣张的资本。与此同时,是朱娇娇陪嫁来的这些仆人对他的日渐轻视。他出门请客,也再不如之前大方,那些平日喜欢聚集在他身边的文人清客就再也不出现在他身边了。 大宝越来越重视到钱财的重要性。 所以,他才起了要回到禾三房家的心思。 禾三房家财万贯,抵得过一百个朱家,如果他真的能回去,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是跑不了的,到时候这禾家的整份家产都是他的。 禾老三躺在那里,咬牙切齿的想着,到时候,他会让这些所有都轻视笑话他的人不得好死! 这般想着,他就放下了先前的郁闷,渐渐睡了过去。 朱娇娇瞥见他睡着了,就起身,来到他身边,故意发出一些大的声响,又叫了他一声,对方也没有回应,便知道是睡得熟了。 她冷冷笑了一下,就扶着头上的钗子,摇曳风姿的出去了。 她如今已经二十出头,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比少女们少了一分青涩,又比三十多岁的妇人多了一分娇羞,这样细细一打扮,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了。 她出了门,看见雅雅正老老实实的跪着,就轻哼一声:“起来吧!” 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悄悄的去了。 雅雅艰难的站起身,晃了晃身子,这才往自己住的屋子去了。 朱娇娇不在,她最好不要在大宝面前露面,否则又有自己的苦头吃。 **** 禾老三回去后,就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了自己不会再让大宝进门,但是,大宝到底是禾家的血脉,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所以,他想帮着给大宝找一个好先生,再出一笔束脩,也算是对这个长子有所帮助了。 其实,原本禾老三是不想家里人知道大宝想回家的事,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禾早有句话说得对,一家子只有坦诚相对,血缘亲情才能持续长久。 禾早却有不同的意见,她当然看出来禾老三对大宝的在意,只是他更为他们几个小的考虑,所以才会拒绝大宝。 那么,他们几个就越要表现的有爱兄长才好,她说道:“大宝哥到底是我们的哥哥,我们也不在乎那么点银子,但是,我看,不如就拿出三千两银子放着,专门用来资助我大宝哥读书考试,等他真的考中了功名后,咱们家再一起商量给他出资多少,这之前,就这三千两已经足够了!” “对,早儿说的话有理!三千两,也让大宝哥知道知道我们的好!”四宝也跟着点头。 禾老三就很欣慰。 三千两对他们家来说,确实不值什么了,但是,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确实不少了。 他点点头,决定第二天就去给大宝找先生。 他这里没忙完呢,就发生了一件让整个县城都震惊的大事。 这主家不是别人,就是让他操心不已的已经过继给别人家的长子和长子媳妇。 原来,大宝与朱娇娇关系不好,这么多天一直都处在分居的阶段,也已经有几个月没有亲近了。 但是,这天一大早,厨房里端来了一份熬的浓白的鱼汤,是要表功来的,结果,鱼汤刚刚进屋,朱娇娇就哇的一声吐了,当时众人都以为她是生病了,忙忙让她躺在床上去请大夫。 这朱娇娇身边也没有跟个老成的妇人,大宝呢,也正好是早上,没有急着出去,出了这种事,就是他再也没有良心,也只得耐心等待大夫来好应酬。 结果,那大夫只是一掐脉,就喜气洋洋的恭喜大宝,说朱娇娇这是怀孕了,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大宝与朱娇娇已经是三个多月都没有同房了,说雅雅怀孕他信,但是这娇娇怀孕他一百个不信。 大宝当即脸色就一阵青一阵白,将大夫一顿好打,又将东西砸了一地。 763.第763章 通奸 朱娇娇与其他下人都吓了一跳,朱娇娇也脸色发白,一时吓得不轻。 大宝将这大夫给活揍了一顿,大宝一时也没在意,就将自己没有同朱娇娇圆房的事说了出来。 不说大宝与朱娇娇在家里怎样打闹,这大夫回去后,一时激愤就把这事告诉了别人,朱家是县城首富,虽说如今已经名不其实,但是,在整个古阳城还是很有名的,也因此,消息一传出去,就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禾老大知道的时候,脚下一歪,差点没有栽倒在地。 等他急急感到大宝家里的时候,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的人,里面传来哭闹声。 他急忙挤过人群进去,就看见满院子的狼藉,那个儿媳妇倒在一个妈妈的怀里,哭得都要岔气,披头散发,脸上红肿,身上,尤其是肚子上也有几个脚印,可见是大宝一时激愤踹上去的。 大宝自己站在当下,捂着脸上被抓出的血痕破口大骂着。 他也非常狼狈,脸色狰狞,完全没有了当书生的文气彬彬。 禾老三看看周围不是下傻的或者是帮着自家姑娘一起对骂姑爷的下人,先沉着脸呵斥一声:“都很有脸面呢,还在吵吵,没瞧见外面有多少看热闹的人!” 说着,他就让人把门给关了。 大宝与朱娇娇看到她,各自反应不同。 大宝一脸委屈与愤怒,把禾老三当成了可靠的长辈,要对方为他做主。 朱娇娇则厌恶都看着他,斥责他教出来了一个狠心无情的人。 禾老三光听他俩吵闹,就头疼的要死。 最后一声厉喝,才勉强将两个人给呵斥住了,他有些厌恶的看了朱娇娇一眼,又看向大宝:“你准备咋办?” 大宝冷哼一声:“当然是休了他!” *** 等禾早知道这件事后,禾老三已经去了大宝家里,她不由气得跺脚:“哎呀,这可不中,咱爹去了是要收受辱的了!” 然后,一语成箴。 当大宝说出休了她那句话后,朱娇娇就像是疯了一样,要扑过去与大宝厮打,嘶声力竭的喊着:“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几年,你吃的喝的玩的都是我们家给的银子,你这个一事无成的假少爷,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你敢休了我,我休了你还差不多!” 她有身孕,身边的人都忙拦住她,怕她会伤到自己,而刚才大宝狠命踢的几脚,就让朱娇娇感觉都肚子疼痛了。 一个下人在朱娇娇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就一下子得了意,指着门外,厉声呵斥:“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轰出去,这座宅院是我的陪嫁,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能进来的,下贱东西,吃老婆饭的软蛋,以后再休想沾老娘的光!” 大宝气得脸色涨红,双手打颤,却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宅院,这宅院里的一切,都是朱娇娇的陪嫁。 最后,他二人果然被那些仆妇们拿着大棒给赶了出来,禾老三躲得慢些,还挨了两棍子,都被众人看在眼里,丢人至极。 他觉得晦气至极。却又没有办法与对方理论。最后只得捂了脸,带着大宝飞奔而去。 大宝这个样子,当然不放心让他住外面,他只好带着大宝回了家。 禾早几个都面面相觑的看着他与大宝鼻青眼肿的进了家门。 几天后,朱家就送了一封休书到了禾家。 就是对大宝没有半点好感的禾早都气愤不已,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朱家明显是看不起禾家,故意埋汰禾家而已。 朱娇娇与人通奸,若是要追究,那也是要与奸夫一起住牢狱的。 禾老三原本还考虑着该怎么办,要不要与朱家关系闹僵,收到一纸休书后,老实人的脾气也发作了,便一纸状纸将朱娇娇告到了衙门上。 这倒是让朱家大吃一惊。 这几年,两家关系处的不太好,因为禾家经营了精品屋,与朱家的生意有部分重合,所以也抢走了很多朱家的客人,朱家这几年生意就不算很好。 那朱家老爷与朱娇娇都是小心眼的性子,就看禾家人处处不顺眼。 这回也是想着妻子通奸,做丈夫的要是真告到了衙门上,也是他们禾家丢脸,众人提起禾家,都会知道禾家头顶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所以,才故意写这封休书遮人耳目的。 但是,禾家人也烈性,不愿意吃这哑巴亏。 县父母就派衙役去朱家拿人。 朱家这才有些恐慌起来,但是,他这些年将这些地方官都喂得足足的,觉得不会派自家什么罪,就也不是很在意,派了人禾家传信,只要禾家肯出示和离书,那他们就撤状纸。 禾家却是真心要让朱家人受惩罚,尤其是大宝,这回就是拿前两万两银子也收买他,也不管用了。 他就像是打了鸡血,一直处于过度亢奋的状态。 他要将那个姓朱的贱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要让那个奸夫碎尸万段! 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又放了狠话。 当确定升堂如期举行后,朱家又派人送了两千两银子给大宝,让他放过朱娇娇。 这一开堂审理,朱娇娇的一辈子就会毁了。 这时候的朱家老爷,已经不如前几天那样自信了。 那是因为他听了县父母的准信儿,如果真的升堂,他一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徇私半点,因为,禾家背后的关系网太硬,他不敢有差池! 朱老爷十分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只得派人来低声下气的求饶。 两千两银子,大宝坚决不要。 又加到五千两银子,还是不行。 最后,朱家老爷又将原本朱娇娇陪嫁的那所宅院送给了大宝,又加了五十亩良田。 这已经是相当丰厚的补偿了。 靠着这些银子田地,大宝只要不胡乱,可以安稳过一生。 大宝最后想了想,咬牙加价:“再要一万两现银!” 朱家老爷竟然同意了。 而大宝也确实财迷心窍了,刚还发誓不要一文钱也要将朱娇娇给弄到监牢里去,现在又立刻打破了誓言。 764.第764章 撵回去 综合下来,也不过是两万辆银子罢了,就是朱家的十分之一也不到。 更不用说禾家了。 因此,当禾老三与禾早知道大宝的决定后,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为了这么点银子,就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所受到的奇耻大辱都给抛到了脑后,到底值得吗! 禾老三也隐隐有些后悔,如果知道他两万两银子就肯将这件事放下,那还不如他给他而万两银子呢! 总好过朱家人给他! 但是,这话他现在说也迟了。 而且,要给大宝两万两银子,也得让自家家人知道,就是解释也不好解释。 朱家将银子送过来后,禾家就撤消了状纸。 但是,朱娇娇红杏出墙,并导致怀孕的事,还是被全县城都传的沸沸扬扬。 倒是这天,禾早与四宝一起找到了在禾家书房的大宝,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表哥,你该回去了,得了一大笔银子,也该让大姑看看,省得她为你担忧!” 禾大姑倒是真心疼爱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虽然说大宝没有像她期望的那样考中秀才,可至少自己与芳芳都是要靠着他的,所以,一直都是真心相待。钱财方面很大方。 只是,如今崔家的杂货铺盈利并不高,在镇上还勉强过得,到了县城就比不上了。 大宝有了朱娇娇那样大笔丰厚的嫁妆,何曾将自家这点小钱看在眼里,并且还隐隐有些后悔当初自己过继出来的太早了,并不知道禾三房竟有如此大运! 而且,就是要过继,也该找朱家那样的人家过继,像现在这样,崔家没有半点助力,他又成了孑然一人。 他如今已经有二十六岁了,却连个孩子也没有,读书不成,可谓是一事无成。 只有想到那到手的两万两银子,心里头还有些舒坦。 两万两,省着点花,足够他花上几年了。 禾大姑并未想到过回乡镇去,见识了县城与府城的繁华,他就不愿意再回到那样的小乡村里了。 对于当时觉得是富豪之家的崔家,也没有那么欢喜了。 他不想禾大姑,但不代表禾大姑就不想念这个儿子。 大宝微微一愣,就摇头:“我还有事,回不去呢!” 禾早还未开口,一向看这个哥哥很不顺眼的四宝就冷哼一声:“你如今也休妻了,也该回家禀告一声祖宗父母!这般往后拖着是个什么意思!” 大宝不喜得看了他一眼:“我自有主意,与你无关!” 四宝冷笑:“这里是我家,当然与我有关!” 大宝哼了一声:“真是奇了,你现在成了主人了?我当这禾家的主子是我父亲呢!你算是哪个小毛头,也敢和我叫嚣!” 他脾气本就不好,又加上从前在禾三房的时候,从没有将这底下的妹妹弟弟看成是亲生的,所以,态度才会这样恶劣。 四宝就猛地一甩袖子,态度高傲冷漠之极:“那真是对不住了,我恰好是这家的继承人!是禾三房的长子!” 他勾唇,语气里满是讥诮:“这个长子也是你弃子不要的了,咿,对了,你一直赖在我家里不走,该不会是还想要回这个长子身份吧?” 他无视大宝的变色,淡淡道:“我只听说过好牛不吃回头草,好狗不吃隔夜饭,好人不走回头道!你要是走了回头道,怕是会倒霉一辈子的!” 这样简单的三个比喻,句句都是嘲讽。 大宝就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连拳头都伸了出来欲打人:“你敢骂人……” 但是一语未了,四宝就也伸出了拳头,动作比他更快,力道比他更很,然后,将他狠狠揍到了地上。 大宝惨叫一声,倒在那里,只觉得鼻子处一阵温热,用手一摸,竟是流鼻血了。 “今天天黑之前,滚出去,否则我就要轰人了!我不介意让全县城的人都来看热闹!” 最后这句话就是威胁了。 大宝呆呆地看着四宝带着禾早扬长而去。 禾早这边悄悄看了一眼四宝的脸色,后者脚步未停,带着禾早往回走,察觉到禾早的视线,就瞟她一眼:‘咋了?” 禾早嘻嘻一笑:“我觉得四哥今天好威风!” 四宝忍不住一笑,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你这小丫头,还敢排揎起我来!”禾早只是低笑不语。 四宝便长叹一声,抬头看向远方,半晌才幽幽叹道:“要是他有半点争气,我也不会不让他回来!”他看了禾早一眼:“咱们家的家产都分过了,这个长子的名头也没有半点用处,他要是想要就给他,也没大碍!但是,他的人品……我却信不过啊……” 他的眼睛眯起来,声音也加了十分的凝重:“如今他为了两万两银子就能将头上的绿帽子给抹掉,那以后接触了咱家的生意,挣了更多的银钱,那岂不是要钻到钱眼里去,还不知道要给咱家惹来多大的麻烦!所以,将他送到乡下才是正经路!” 禾早原只是好奇一问,倒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已经考虑了这么多了。不由十分惊讶。 然后就是感慨。 这个当初稚嫩的小哥哥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考虑的这些事,有的她自己都没有考虑到。 她由衷叹道:“四哥,这个家真的可以交给你了,我很放心!” 就是她不说。四宝也知道这几年一直都是她在掌家,期间辛苦自不必说。 他也很有些感触,似是想到了从前,摸摸禾早的头发,感慨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又瘦又小,说话就像是小猫叫,咱家里都担心你养不活,没想到一转眼,竟然变得这样能干,就是咱们这些人都不如你!别看我现在比以前能干了点,但终究还要你给帮衬着呢!还是要你受累!” 禾早就嘟嘴一笑:“我倒是不怕,就是怕四哥你偷懒,不肯给我娶个好嫂子回来!” 话音刚落,四宝的脸就刷的一下红了。嗔怪地看了禾早一眼:“瞎说啥哩!” 禾早就偷偷笑起来。 四宝如今也有十六七岁了,正是说亲的年纪,但是,现在连禾春儿都没嫁出去呢,家里又是最忙的时候,也就顾不上他。 765.第765章 被抓 而且男孩不像是女孩,好年光就那么几年,一旦错过了就成大龄剩女了,但是四宝这种的,若是考取功名后会更好说亲,他现在是家中长子,与小儿子媳妇不一样,媳妇嫁过来就要掌管中馈的。 陈氏那样的,根本管不好一个大家族的中馈,现在也是禾早与禾春儿在帮衬着。 所以,四宝的亲事也越发不急了。 瞧见他害羞的模样,禾早只是掩口偷笑。 没过一会儿,下人就传来消息,说是大宝收拾了细软,叫了一辆马车送他回去了。 但是,等那送去的人回来,被四宝招来一问,才知道大宝压根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外面租了一间院落。 他如今手里头有银子,租金不过几两银子的小宅院并难不倒他。 四宝倒是冷笑一声:“他倒是没有去那座朱家送他的宅院,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大宝当然不想住在那里,一看到那座宅院,他就要想到这几年,他所受到的委屈和耻辱! 他恨不得将里面的一切东西都烧掉,但是,他却不能,他手里只有一万五千两银子,这座宅院,也能值上几千两。 他要将之卖出去,然后再买一座更大的。 有了固定居所,他才能慢慢接触禾老三,劝他改变主意。 他自从看到禾三房的富贵后,已经决定不再回去了。 三房泼天的财富本就是他的,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他才会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深渊。 没过两天,就有一个看房的人上门,与他谈价,一张口竟是一万两银子。足足多给了五千两银子。 大宝就吃了一惊,但是他没有半点防备,没有考虑到对方这样是不是居心不良,反而在想这是自己的时运转了,所以,就连卖房产都能多卖出几千两银子。 他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上门来洽谈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年约四十多岁的书生,看着文质彬彬的,谈吐也文雅,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再一打听,竟是一个屡试不举的书生,连个秀才功名也没有考中,后来就转行做起了煤炭生意,然后就时来运转,挣出了一份家产出来,他如今买一所宅院下来,也不过是希望以后运送煤的时候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大宝就更加确定这是自己的机遇了。 他如今也是屡次不中,所以也没有了考试的心思,也想着做门生意。 而眼前这位就是现成的一个模仿例子。 他还是存了一份疑虑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常来古阳城却还会出这么贵的价钱买宅院。 那人就笑了,所他算过卦,称这个方向的宅院对他最好,风水也最好,他又不差钱,就当结个善缘,以后与大宝有来有往,当个朋友啥的。 这样漏洞百出的话,大宝也没有听出来,轻易的将之定为忘年交。 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大宝很快,就又一万两银子到手了。 他原本还想着要怎样套近乎与这人接触,这人姓曾,人称曾四爷,曾四爷却在三天后找他来了。 原来是他手中的资金有点不趁手,但是现在却有一批极其便宜的煤炭入手,他也不是要借本钱的,而是说这么一大笔货只有一起卖出去,才会这般便宜,要不然分开买一部分就贵了许多,他是知道大宝手里有现银的,就问他要不要买一些。 大宝是知道行情的,算了算,确定这样一转手,那手中的银子就翻了几倍出去。顿时很心动。 但是,他到底是念过几年书的,古阳城又是出产煤的地方,听说过一些上当受骗,而血本无归的例子,因此也有些犹疑,当时没有应承,后来自己却悄悄去了这位曾四爷对他说的那个地方大探了下。 看了货,确实是好货,但是,价钱却与这曾四爷说的不一样,足足贵了两成。 大宝便确定那位曾四爷背后一定有人,所以才会便宜这么多。 他被巨额的利润给冲昏了头脑,干脆将两万两银子都拿了出来。 那曾四爷就感激都拍拍他的肩膀,承诺道:“好兄弟,你这回慷慨解禳,哥哥我都看在眼里,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以后我那生意就分你一份子,哥哥吃肉,也一定要让你喝上肉羹才好!” 这话说的大宝热血沸腾的,也就更得意自己的高瞻远瞩与好眼光了。 银子拿出了手,接了货,曾四爷已经安排了陆路,等走两天,就上船往北拉去。 大宝既然跟着他做事,自然一切唯他马首是瞻。 因此,他也赶紧雇了一些人,要将东西给运出去。 当天晚上,一连忙了好几天的大宝正在被窝里睡得舒服,忽然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来人压在地上,拿绳索绑了,然后一路推搡着来到了监牢。 大宝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晚上战战兢兢的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提审了出去。 大宝被吓了一夜,晚上也没有睡好。来到升堂处,便显得有气无力的。 那县父母也全然没有了以往和蔼可亲的模样,什么话也不说,先让人将大宝给毒打了一顿,将屁股给打得皮开肉绽的,才让停下。 大宝趴在地上,光着锭子被拖进来,扔在大堂上。 县父母这才细细审问:“大胆刁民,你胆敢以次充好,将污煤充当上等煤炭,送往贵人府,导致贵人如今身体抱恙,这样十恶不赦的罪行,本官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 大宝刚挨了二十棍子,已经头重脚轻,险些昏迷过去,现在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污煤,却是古阳城特产的一种煤,这种煤因为生长环境与时间历史等原因,是一种与煤炭类似,但是一燃烧就会释放出大量有毒雾气的煤炭。 就属最穷苦的人家也不会用这种煤炭。 现在却被送去了贵人府,不是处心积虑是什么! 等听到县父母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后,大大宝就震惊了! 他忙吃惊的问道:“是哪个贵人府?” 766.第766章 请君入瓮 “还哪个贵人府?那是咱们京城最有权势的王爷,庆功王王府,知道不?”那县父母一拍惊木,责问道:“你说,你此举是不是故意行刺贵人!” 大宝就是再昏头也知道行刺皇室人的重要性,忙摇头辩驳:“不,不是,大人,学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县父母就又一声厉喝:“闭嘴,来,再打二十大板!” 可怜的大宝,头脑里压根没有整理出来一个思路,就又备堵了嘴,拖到外面痛挨了二十大板。 等到禾老三,四宝与禾早赶到的时候,大宝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禾老三脸色就一变,忍着气看了下大堂上的县父母,之前他们的关系处的都可以,虽然说都是七品官,但是前者是县父母,他则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官,除了那一亩三分地,是没有权利的。 所以,见了县父母,也是要作揖以示尊重。 禾老三就躬了腰,神情严肃:“不知下官的这个外甥哪里犯错了,还请父母大人指出来,下官亲自教训他!” 四宝已经是秀才功名,不需要向县官下跪。 他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大宝,心里暗暗叹口气,又是看不起对方,又是恨铁不成刚,便作揖请求:“不管我表哥犯了何罪,还请大人允许学生请大夫来为我表哥医治,要不然罪名还没有审问清楚,这人却被抵不过刑法死了,倒是也误了大人的事!” 他这话不软不硬,给了县父母一个钉子。 那意思是在隐晦的表明县父母屈打成招。 那县父母心里本就有病,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看了一眼四宝,少年身姿挺拔俊秀,倒不像是出身乡野的小子,而是世家公子,那样一作揖,不卑不亢的,不知怎的,真的七品官禾老三他倒是不怕,竟有些怵这个说话淡淡的少年。 县父母调整了下脸上的神情,露出一丝笑容:“确实如此,来人,请大夫去!”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禾家人一眼,又着重加了一句:“既然是本官的失误,那这钱本官掏!” 禾早这时候才走上来,她之前是因为大宝臀部被扒了裤子,一点血污,不好过来,就扭过身在外面等着。 等四宝衙役处理了一番后才走上来。 她接口,笑着说:“那就不劳大人了,我表哥有罪,本该受刑,要是大人再一拿钱看伤,传出去,倒是让人传我禾家人轻狂!倒是会连累大人的清名!” 说着她就一边盈盈福了一礼:“民女见过大人!” 看到她,县父母反而更加有礼了,这或许是因为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禾早是禾三房真正的掌舵人,也或者是知道她与京城方方面面都有关系。 县父母就忙让她起身,又让人将大宝抬到后面,让大夫诊治。 禾早却笑着;“就在这里吧,这外面也围了人看着呢,我们禾家并不徇私,也不敢让大人徇私,能停下审问让我表哥看病就已经是大人格外开恩了!” 外面门口,确实围了很多老百姓看热闹。 禾早说的话很客气,甚至是客气的有些过分了,其实到了她现在这样的位置,对一个小小的县官,本不该说话这样客气谦卑,但是,她用了这样的语气,就显得一切都很耐人寻味了。 县父母只觉得嘴巴里有些苦,哪怕自己手里头还握着上面那人给的密函,他心里也有些乱了。 不过是一个没有功名,没有及荆的小丫头而已。 他怕个鬼! 这样唾弃着自己,县父母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清清嗓子,开始主动发问:“三位来的正好,我也正好有事要让衙役们去传唤你们!” 传唤? 禾早几个互看一眼,禾老三先拱手:“大人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不敢隐瞒!” “禾成家,你这外甥打着你们禾三房的名号,自称自己是禾家三房的长子,低价买了一批煤炭,运往北方,结果这煤却是污煤,原是不能用的,也是煤坑弃之不用的,却是你家外甥硬拿着两万两银钱买通了这看污煤的门房,将污煤给运走北上!这明显是故意为之的行为,只是不知道你们禾家参与其中多少!” 这其中的罪名可大了。 禾老三先忙自辩:“大人,这事与我等无关,就是我这外甥,也怕是被人所骗!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不要冤枉好人!” 县父母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放心,本官不是昏官,你这外甥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本官一清二楚,此次叫你们来也只是例行问话!” 禾老三心里一沉,这话里有话,明显就是针对禾家来的。 禾早已经在外面打听过了,刚才说的贵人就是朱允涵。 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禾老三,与皱着眉头的四宝,便先问道:“敢问大人,庆功王府的世子爷是否住在京城?” 那县父母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撇嘴一笑:“那当然不是,只有四五天的时间,就是贵人睡在泽州府,这污煤也可能运不到让贵人享用啊!” 禾早大吃一惊,他这话的意思是…… 果然,下一刻,这县父母就说了:“那世子爷现在就在咱们怀庆府,所以,用了你家送去的污煤,立马就不好了……” 禾老三与四宝却知道这位世子爷对禾家充满了敌意,一听这话就都着急了。 禾早就缓缓问道:“那依大人的意思……” “这是你禾家做出来的事,我虽然是地方父母,但是也不敢徇私枉法,禾大人,还请你与两个孩子去监狱里住上一段时间,想必,等调查清楚了,你们就会出来了!” 禾老三看着对方脸上那洋洋自得的笑意,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毒打大宝,是来一招请君入瓮! 绝对不能进去 这是禾早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进去了就再也不会出来了。 在京城,那朱允涵就对他们禾家充满了敌意,尤其是知道她与阿澈的关系后,在京城他不敢胡来,但是来到了这小小的府城,就谁也不怕了! 767.第767章 请君入瓮 赵氏(番外一) 在这样一个暗黑的黎明,因为不放心禾家的品性,赵氏带着五宝悄悄离开了亲戚家,五宝这傻孩子还没有睡醒,就在她背上睡得熟透,她动作很轻,远方亲戚一家对她也没有多少血缘之情,因此当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发现。 在暗黑中,她随意选了一个往泽州府的方向走,因为以前常听村里逃荒而来的人说他们是从山那边过来的,她想穿过这几座山,她就躲到了泽州府,禾家人是绝对找不到她的,也绝对不能把五宝从她身边抢走! 但是,当天微微亮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她看到从深山里奔出来一群马,马上的人,个个都黑衣蒙面,那从马背上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人心惊。 她带着五宝,又提了一个包裹,仓促间要躲,结果脚下一歪,就栽到了一旁的下坡里。 五宝从她背上滚下来,向斜坡下翻滚了几下才停下来,然后张嘴哇哇大哭。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五宝额头上留下了一行鲜血。 她心痛如刀绞,也顾不得别的,就嘶声喊着:“五宝!”一边扑腾着向下去抓他。 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脚腕也扭伤了,一动弹就揪心的疼痛。 原本那些人可能没有发现他们,她这样大的动静,就是聋子也听见了,那为首的人就扬了马鞭,带头超这边奔来。 他们黑衣蒙面,又个个腰间佩戴长剑。像是传说中的绿林好汉。 刹那间,赵氏以为自己与五宝都要死了。 但是,那为首之人只是在晨光下大量了他们几眼,就打了个手势,下来几个黑衣人,从斜坡上下来,一把将五宝抓了起来。 赵氏嘶声大叫,手脚并用去扑腾着要抢五宝,兴许是她的吵叫声太尖利,抓起五宝的那个人皱皱眉,就朝她后背上砍了一刀,然后,她就一翻白眼,人事不省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后,有一瞬间的迷茫,继而想起了五宝,慌张的四处张望,发现五宝就躺在自己臂弯处,像是因为之前额头受伤的缘故,他乖乖躺在那里,睡得很沉,不过受伤的地方已经被包裹严实了。 她放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四周,她此时躺在露天的草地上,草地上也只是用一席麻衣铺地而已。 周围,也是用了草席封闭出来的空间。 她掀开门帘出去,就发现自己处的这个地方极为美丽,恍如世外桃源。 远处高山流水,山林丛丛,草叶风长,日光和熙。 就是那空气都比在外面的药清新许多。 隐隐的,她能听到一阵阵的低号声。 大概是因为四周被山谷环绕的缘故,她能听见这低号声中带着回声,气势汹汹。 有脚步声传来,她如同受惊的兔子,扭头看过去。 却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冲她甜甜一笑,叫了一声:“婶子,你醒了啊,你可是睡了一上午了!我给你们送饭!” 说着,将手中的托盘举高,示意她看清楚。 托盘里的食物很简单,不过是两碗糊涂粥与一碟子咸菜,并两个黄面馒头。 赵氏一开始不觉得,这一看到食物就觉得肚子里饿得受不了了。但还是很警惕的看着这小姑娘。 那小姑娘甜甜一笑,丝毫不在意,掀帘子进了里面,看到五宝还没醒,就对忙跟进来的赵氏说道:“娃还睡着,咱们出去吧!” 赵氏也是个很有城府的人,想了想,就接过托盘放在一边,一边盘问对方。 小姑娘很健谈,不一会儿就说了很多。 比如小姑娘说这个地方叫做“深弯沟”,因为地势复杂难走,入口处生长着的草林环境,很适合蛇类生长,所以有一片小小的蛇林,这下子就更没有人愿意来到这个地方了。就是猎虎也不来。 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驻扎了一群军士。天天训练号角,足有几千人众。 又因为这深弯沟里面弯弯绕绕的很多,转过这个山谷,那边就又是山谷。再那边,照旧是看不到头的深山丛林。 平日里这些军士也是分散开来训练的。几百几百的处在一块。 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聚集在一起。 就像是现在。 小姑娘说到这里,语气忽然有些些许变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小脸上,浮起了两片红晕。 赵氏是过来人,一看就判断出这小姑娘是怀春了,怕是看上了那所谓的将士的一人。 她又想了想,迟疑的问:“那他们会如何处置我和……我家宝!”她仍记得看到那群黑衣人的第一眼,那种肃杀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她总觉得他们不是好人! 小姑娘倒是笑:“既然把你带了回来,可见你和娃都没事,但是是不能出去了,只能在这里面待着!” 赵氏的神情就是一变:“一直待着?” 小姑娘很慎重的点头:“是哩,我就在这里面待了五六年了,从不许出去!” 赵氏的心就突突跳起来。 这把人关在这里不许出去,是要养着干啥!肯定不是好事! 她左右看看没有人,就小声问她:“不许你出去?难道你不想家?” 小姑娘倒是睁大了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犹豫了会儿,才说了实话:“其实,婶子,这里面有很多像你我这样的人!咱们的任务不是别的,就是给他们将士做些粗活,洗衣做饭啥的,如果他们出山,要是表现的好些,也能跟着出去瞧瞧!”顿了顿,她又说:“再说出去干啥哩!在这里干点活计就能吃饱穿暖,比在外面日子自在多哩!我们都不愿意出去!这些将士看着粗,但是不打人,也不骂人!规矩着呢!” 赵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像你这样的人还多着?” 小姑娘就点头:“是啊,像我,我爹娘很小的时候就把我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整天干不完的伙计,却没有吃过一回饱饭,这家人也是猎户,有一回公公进山打猎再也没有回来,家里越来越大困难,婆婆就要把我卖给外面的人牙子,我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就逃了……进山后迷路了,眼看着被一头狼给堵住了,活不成了,是这里的百川哥救了我!” 768.第768章 求助 制服一个小小的禾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四宝眼睛闪了闪,眼看着那衙役们来拉人,就忙上前一步跪倒:“大人,这件事怕是有误会,我表哥只是一循规蹈矩的读书人,又怎么会去那储存污煤的地方!还有,他是失去了男人的尊严得到的两万两银子,又怎么会去买通一个小小的门房呢!这污煤,如果我没有记错,每当出城入城上船的时候都会被严格盘查!这些通关都很难通过,才是关键!我表哥又岂会将仅有的两万两银子扔到一个无关重要的门房身上!这件事,一定有误会!请大人明察!”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说出的话也很有道理。 县父母一时有些愣住,他一向不是个有急智的人,禾早便又含笑说道:“大人,民女有一事不明,现在这样的天气,按理说如世子爷那样尊贵的人物,又岂会见到火星儿!就是那污煤真的到了世子爷那里,也是下人烧火用,这样的天气,世子爷如何会在房里烧炭呢?” “就是,就是……”外面围观的人听到了,都觉有理,不住点头。 县父母有些着急了,急中生智,忙忙说道:“谁说世子爷是烤火用的,是用那污煤烧火做的吃食,被世子爷吃了,所以才导致身体不适!” 这话未说完,禾早就已经笑了起来,女孩子的声音本就尖细,很轻易就将他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大人,你这话可是说笑了,当污煤燃烧的时候,那煤炭产生的烟雾才是最有害的,周围一大堆厨娘都闻了却没事,偏偏经过了一道蒸煮程序的食物,庆功王世子却会病倒!怕是有毒的不是这污煤,而是食物中含了毒吧!”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很冷。 周围人不住点头。 县父母张张嘴,想要辩解,禾早却根本不再听下去,直接就说道:“大人对我禾家与我表哥含有偏见,怕是再审下去会有冤案发生,民女恳请大人给民女一天时间,民女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转告盐运使大人,请大人决断!” 县父母的眼睛眯了起来,又惊又怒。 惊的是禾早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吃官司,竟然敢光明正大的要去请大夫,但是更让他愤怒的是禾家竟然真的不害怕吃官司,不怕他县父母的生杀大权! 他当即就想将手中的惊木给扔出去,下面却传来低低一声轻呼:“表哥,你这身上骨头怕是断了啊……” 四宝正跪在大宝跟前,摸了摸他的腿骨,那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而大宝却连动也不动一下,宛若一个活死人。 不得不说,他这个动作十分迅速,又太合适,一霎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禾早朝他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 兄妹两个这几年,配合的愈发完美无间了。 大宝的腿骨确实断了。 禾老三也过去,轻轻一按,后者就全身抽搐了下,脸色铁青,看着很吓人! “大人,请大人允许下官将外甥接回自家,先将伤病养好,再来论罪!” 禾老三的说话不容置疑。 外面那么多人都看着。 禾早不动声色看看人群,呆管事也在其中。 她这样一瞟眼,那县父母就也看到了。 他再三犹豫,还是考虑到了韩家的影响,因此,没有拒绝,让禾家人将大宝给带走了。 刚一离开县衙门的视线,禾早就马上回头找呆管事。 但是却不见后者的身影。 禾早微微皱眉,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故意溜走了! 这时候的禾家已经遇上大麻烦了,所以,禾早不管呆管事在不在,都要往府城走一趟,她要请来最强有力的外援,不让县父母将屎盆子往禾家头上扣! 四宝则是轻轻一声:“咱们家如今的地位还是不稳啊,一个小小的县父母,也可以掌管我们的生死大权!” 禾早就冷笑:“你看吧,和庆功王府同流合污的人,活不了多久了!” 四宝便也笑笑:“我相信咱早儿说的话!” 他考虑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跟着禾早去府城。 不管大宝如今的情势有多危急,禾早这一趟去府城,所遇到的危险几乎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到! 但是,一路上竟然平安,没有发生一丁点的意外。 禾早见到了韩琦。 韩琦比年前禾早见到的要更显年轻一些,对禾早的态度与之前也一样,和蔼可亲,没有摆架子。 禾早将家里的难处说了,前者也没有推辞在,只点头;“我今天听呆管事说了,将你们开堂的缘由说清楚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不用操心了!“ 这样好的态度,禾早却突然有些不安了。 她忽闪着大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后者就笑道:“对了,我听说你这次回来是要在府城开一家连锁的瑜伽会所?可曾想过让呆管事帮忙?” 当大人物,有些话就不用说那么明,下面的人就明白了。 禾早就懂了他的意思。javascript: 瑜伽会所这两年所挣的钱,利润极高,不管是谁听了看了那样的阵仗都会心动。 所以,禾早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分一羹的意思。 她甚至都没有迟疑,就含笑道点头:“这还需要呆管事帮忙哩,不光是帮忙,还要请韩家出本钱,最后咱们五五分!” 她直接将韩琦所想听到的结果说了出来。 后者一怔,然后很开心,一叠声叫人上茶,然后劝禾早多留一会儿。 禾早却问起了正事:“庆功王府世子爷在府城干什么?” “怕是领了差事出来!”韩琦很认真的回答:“在京城他算是闹出了一场笑话,怕是不好继续待下去!” 而且,不光是场笑话,还是件相当让人难堪的事。 禾早谢过韩大人,微微一笑:“说起来,自从去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拜见过世子爷了,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她只是自言自语,韩琦却接过话头,很自然的说:“那就见一见!” 他想了想,笑道:“就让我家里的夫人带你一起去拜见下吧,你也顺带见见我家夫人!” 也就是阿澈的姨母! 769.第769章 恶意 顾氏与禾早之前想象的不一样,她原本的印象中,以为如同顾氏这样的大家闺秀应该是秀雅温婉的,但是,没想到见了真人,竟然发现对方是个长着一双浓眉大眼,英姿勃勃的女子。 竟像是巾帼英雄。 倒是也难怪,她毕竟出自当朝的名将之家。 顾氏对她的态度也很好,和蔼可亲的,又很爽利,禾早见了礼后就忙叫她起来。 禾早表达了自己的不好意思:“让夫人特意陪我去一趟,很是难为情……” “那有什么,我自己本是也要去一趟的!”她是庆功王府原先的小姨子,就是现在继室进门了,她还是正儿八经的小姨子,那朱允涵见了她,早就也得叫上一声姨母! 这本是礼仪。 她这样一说,禾早就没有再吭声,温顺地随她出去了。 等坐到了马车上,顾氏就一直上下打量着她,她的动作并不算隐蔽,所以,禾早很轻易就发现了。 她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量正襟危坐,不让自己流露出异样的神情来。 顾氏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后,倒是笑了:“我原先一直听到他们说起你,当时我还好奇着,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女子,今个儿见了,才知道他们没有夸大,果然是难得一见万里挑一的好姑娘,瞧这容貌,这姿色,这通身的气派,竟和我身边的姑娘不差什么!” 她说的姑娘,自然就是指韩府的那些小姐们了。 禾早装作害羞的模样,低下头去。 顾氏又摸着她的手背细细摩挲了一会儿,禾早这些年养尊处优,一双手倒是养的玉白滑腻,只是指尖处有两个茧子,却是练字磨出来的。 顾氏摩挲了下,便惊奇道:“这竟然练字留下来的茧?” 这时候的女孩子,读书认字的很少,像她这样天天练字的就更是少了,但是,她也没有局促,微微一笑:“是,以前家里穷,是买不起毛笔来练字的,只是后来家境好了些,我和大姐都开始练字了!” 顾氏就点点头,转而问到了禾春儿:“听说你大姐的亲事已经定了?婚期定在了何时?” 这没什么好瞒人的,整个古阳城都知道,禾早说过后,后者就若有所思:“那男方家听说是个小生意人” 不知怎的,自从见面后就一直表现和蔼大方的顾氏,此时脸上流露出来一丝说不清是不满还是什么的表情。 禾早心里略过一阵异样,但也没有多想,细细解释清楚:“是泽州府的富户,是靠煤炭起家,但是,与我大姐定亲的姐夫,已经取得了秀才功名,以后也会一直读书考试,家里赚了钱,也是想要考中科举的!” 顾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禾早心里头的那种感觉更加怪异了。 这种感觉,怎么像是在相亲未来儿媳妇的感觉的啊…… 是不是阿澈与她说了什么? 这样一想,禾早就有些紧张了。更加正襟危坐。 顾氏又闲闲与她絮叨着,禾早一开始没有注意,现在着重注意了,自然也就听出了她的意思。 她的确是在打探禾三房家的人事。 这也是做长辈的通病,禾早就忍耐了下来。 等来到了现在朱允涵下榻的驿馆,就有人上去叫门,说是亲戚相见! 那守在驿馆外面的侍从很是嚣张,等到顾氏都不耐烦的时候,那边才松口,承诺能进去回禀一声。 顾氏的眉头就紧紧皱在了一起。 禾早安慰的冲她一笑:“夫人若是身体不适,尽管可以离开!” 她这是在告诉对方没有必要去迁就一个晚辈,即使对方身份高贵! 顾氏只是笑笑,摇头:“我没事!” 又不肯失礼,在朱允涵亲自迎出来的时候,也下了马车,朝他纳了一福。 朱允涵的目光在一旁站立的禾早身上扫了一眼,就将对方往里边引:“不知道姨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姨母不要责怪!” 两家向来不亲近,他这样亲昵称呼,不光是顾氏,就是他自己也有些不适应。 暗暗皱皱眉,顾氏就握了禾早的手,向对方介绍道:“怕是你不知道这是谁吧,这是禾家的……” “禾二姑娘,又见面了!”朱允涵看着她,微微一笑,那又如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人滑腻腻的不舒服。 禾早微微皱眉,面上却没有局促,大大方方的点点头。 顾氏微微惊讶,在他与禾早的面上来回扫了一眼。 朱允涵却生害怕她不误会一样,笑着说:“姨母,我在京城就见过禾二姑娘,禾二姑娘她……很好相处……又是女中豪杰……我一直很佩服……” 禾早就看见那顾氏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是阿澈的长辈,禾早可不希望她也跟着误会,就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后者先是皱眉,然后才恍然哦了一声,看着朱允涵,脸上就带了两分不喜。 朱允涵也不指望她的喜欢,他现在只要任何能给阿澈一个添堵的几乎就绝对不会放过,因此,他一边往里领路,一边像是无意中提起过:“姨母不知道,当年我曾经向二姑娘提过亲,但是后来拿了双方的八字去合,人家却说禾二姑娘不能早嫁,否则身上的福气太大,别家都压不住,怕是会克夫克子!我父王母妃就死活不同意,这件事才作罢……” 他没有去看顾氏,只一双眼睛如同阴暗里的一条蛇,阴冷粘人的目光缠在了禾早身上,后者顿时一阵喘不过气来。 她抑制住心底的厌恶的,淡淡的笑道:“那也是我福薄,怨不着旁人!而且,也是陈年事了,倒是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朱允涵冷冷笑笑,点头:“是,陈年往事了,提起这些可没有意思!” 他顿了顿,又细细看了禾早一眼,笑道:“我刚听说二姑娘家里发生了意外?” 他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容,那笑容很得意,很阴森,含着无限的恶意。 禾早的眼睛就眯起来。她双手握拳,此时已经无限肯定,这就是对方下的一个套。 他压根就不怕别人来揭穿他的,所以,今天才会这样大大方方出现在她面前,为的就是让她看到他根本就没有事,身体好好的! 770.第770章 又见赵氏和五宝 禾早咬着牙,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原本不确定是不是意外,但是刚才看见了世子爷,见世子爷这样康健,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知道真的是一个误会了!” 顾氏也是知道禾家发生的事的,原先是没有想起来,这会儿就也看了下朱允涵行动自如。 后者微微颔首:“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这倒是要该陪个罪!听闻二姑娘表兄受了点伤,只希望没有大碍才好!”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禾早恨不得上前将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给挠花才好。 来之前,已经请了大夫帮大宝给诊治,大夫说大宝已经伤了腿骨,且又是关键的大腿腿骨,如果治疗不当,怕是要当成一辈子的瘸子了。 三房人都恨得不行,这也是禾早这回主动提出要来见朱允涵的原因。 即使她对大宝没有半点好感,但是也不代表她愿意对方变成了一个瘸子。 她听见他这样妆模作样,就冷笑:“倒是让世子爷挂心了,好叫世子爷放心,我表兄没有大碍,只是大夫说以后可能都走不成路了!” 顾氏与朱允涵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只不过一个是真的惊讶,一个是装出来的而已。 禾早继续说道:“还请世子爷派人去给我们县县父母说一声,贩卖污煤的事与我表兄没有关系,我表兄为了这么一桩误会,已经赔了一条腿进去,再误会下去,我们禾家的命可能都要赔进去了!” 这话,就是带了十足十的威胁了。 朱允涵的眼睛就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本就与阿澈有几分相似,这样一眯眼,一皱眉,那浑身冷冽的气质就夺人心神。 但是,他越与阿澈像,禾早就越厌恶他几分。 “是不是误会,却还没有查清,只是,我没有被那污煤给伤了而已,不急!”他轻飘飘给出一句话。 倒是顾氏皱眉:“世子爷,这话欠妥当,既然你无事,为何那下边的官员却要将人给往死里打,差点屈打成招,你这样还扣着人不放,却是不妥!” “姨母,禾二姑娘口中的表兄,却不是我扣的,要我放也无从谈起啊!”朱允涵一脸无辜样。 “谁不知道那古阳城的县令如今是为你做事!”顾氏说话也不那么好听了。 朱允涵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顿了顿,才淡淡道:“下面官员做事,却不是我能决定的,姨母这话错了!我如今是钦差,肩负皇命,可不敢指使下面官员做事!” 这话,竟是软硬不吃。 顾氏微微变脸,她本就是将门虎女,脾气不好,当即就要发作。 但是,她这边斥责还未说出口,那边就有侍卫小跑步过来,凑在朱允涵耳边说了两句话,后者的眼睛微微眯起,又看了禾早一眼,拱手:“姨母,禾二姑娘,我有事要先离去,两位那个自便!”说完,不等禾早与顾氏说话,就先喝了一声:“来人,招待好韩夫人与禾二姑娘!” 自己却走得很干脆。 顾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咬咬牙,又看了禾早一眼,压低声音问道:“这情形明显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你是要回去还是去我府上?” 禾早正在想刚临走时朱允涵留给她的那个眼神,莫名的,她心口就有些发慌。 当时,她还不确定这是什么感觉,但是,当晚她就知道了这种发慌的感觉意味着什么! 事情没有办完,她要等着韩琦将大宝救出来后才能放心离去,所以,晚上没有离开,只是派人回去送信。 当晚就住在了韩府。 当正吃饭的时候,朱允涵竟然带着人上门了。 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样气势汹汹上门,带了两列侍卫,各个手里头拿着枪箭,像是要抄家的架势。 将府里的下人丫头都吓得魂飞魄散! 就是韩琦也吓了一跳,继而大怒,指着进门来的朱允涵冷声:“你这是要干什么?兴师问罪?” 朱允涵身后被押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两个人,在禾早看来莫名的熟悉。 只是再定睛细看一眼,她立即就觉得呼吸不畅。不由自主就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那竟然是几年未见的赵氏与五宝。 这几年未见,五宝长得很高了,已经是半大少年了,身姿挺拔,脸上也脱了儿时的婴儿肥,看着比七宝要成熟很多,而赵氏也苍老了些,但是,整个人的气色却很好。 可见阿澈没有骗她,这几年他们母子俩过得很好。 但是,他们怎么会被朱允涵的人拿住?难道朱允涵身上的钦差身份,就是为的这个? 禾早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却不敢显露丝毫。 再察觉到朱允涵的目光一直紧紧盯住自己时,就像是乍然与亲人重逢一样,惊喜过度,一惊一乍:“是……是四婶和五宝吗?” 她猛地上前两步,握住了赵氏的双臂,脸上则是又惊又喜的神情。 女大十八变,更何况这几年禾早的变化越来越大。 赵氏惊讶,细细看了她半晌,才嗫嚅着唇叫了一声:“早儿……” 禾早赶紧点头:“哎,是我,四婶,是我……” 五宝也大为惊讶,小时候的记忆还在,但是却已经模糊了,他细细看了禾早一眼,也跟着叫了一声:“你是早儿姐?” 他此时已经比禾早高出半个头了,禾早看着他,一时感慨万分。 似乎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多年一样。 她还记着五宝小时候护食的那小模样,心里顿时暖暖的,一时也顾不得别的,用手摸摸他的头,还要垫着脚尖:“可不是我,傻小子,你和你娘这么多年都去哪儿了,咋我们家都快把怀庆府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你们!” 五宝就把眼睛瞥向边上的朱允涵。 后者恰好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就是,两位,你们这几年躲到了哪里,我也很好奇!” 赵氏的神情一僵,看了禾早一眼,欲言又止。 禾早的心跳得极快,她看了一眼韩家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不知实情,韩家的人反应都很正常。 韩琦甚至喝问道:“这是些什么人,钦差大人把他们领来我府里干什么!” 771.第771章 赵氏番外(二) 提起百川哥,小姑娘脸上就露出那种淡淡的红晕。 赵氏问:“那其他人呢,都是女人吗,都咋进来的?” 小姑娘就看了她一眼,摇头:“婶子,我知道你咋想的,你觉得咱们这里干粗活的人都是被掳来的,但实际上有少部分是像你这样,撞见了他们,他们为了不让行踪被人看破,才会把你们带进来,但是也不打不骂的,给吃给喝!和在外边一样生活自由!还有大部分的人是这附近的猎户,或是因为生活苦,活不下去,或者是差点死在深山里,都是他们救了我们!” 赵氏见这小姑娘说话,一举一动都极为维护着那些黑衣人,心里头一阵膈应,觉得这小姑娘小小年纪被洗脑了。 不管对方怎样说,她是一定要带着五宝逃出去的。 她带着五宝走,不是要来到这里不见天日! 她确定送来的食物没有问题后,才去唤醒五宝吃饭。 小孩子都是没心没肺的,也不管额头上的伤口还痛着,五宝对这个如同仙境一样美丽的地方很感兴趣,又与那小姑娘,名字叫做小娟的处的很好,不过半晌功夫,就成了人家后面的跟屁虫了。 而赵氏下午就跟着小娟来到了妇人们所在的地方干活。 将士她没有看到许多,但是,却也远远的看到了有一二百人在训练。与那些黑衣服不同,这回见到的人,竟然穿着绿色短衫与裤子在训练。 时下人的审美观,男子很少有穿绿色的。 小娟就解释道;“这里的事情是要绝对保密的,所以,就是训练也要穿这种与树丛颜色最相似的衣服,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别人发现!” 赵氏点点头。心不在焉的跟着去河边洗土豆,切菜。 她刀工很好,不一会儿,她这里的土豆就切了一大木盆,是所有切菜的妇女中最多的,周围原本看向她有些敌意的人都和善了些。 赵氏一开始发现能在河边洗土豆的时候很高兴,因为有水就意味着有水源,能够通向外面,但是洗了一会儿后,她就失望了,从这边,她也能看见宽七八米的河水中间安装着闸门。 有一会儿,闸门开了,她看到了那闸门下面泛着寒光的剑锋,竟是一种军事上的机关! 怕是有人从下面游过去,就会被扎成血窟窿。 闸门打开,有几个人簇拥着进来。 那为首的人,赵氏一开始只是瞟了一眼,但接着就浑身一震,她看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为首的,明显是首领模样的少年,竟然是卢家村与禾三房关系很好的顾允澈! 也就是村上里正大人家的亲戚! 怎么会! 他在这里弄出这样一群人出来是想干啥? 赵氏没有文化,但是不妨碍她把事情往最坏处联想。想到与之关系亲密的三房,她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插了翅膀飞回去,将事情告诉禾早,让他们提防。 显然,对方已经知道她也在这里,一进来,目光就淡淡看过来。 他的眼神很冷淡,看不清楚真正的心思。 赵氏喉咙发紧,不知不觉中,握着菜刀的手就握紧了。 她不知道她想干嘛,但是,直觉中,她现在很危险。 她很快被带到了他面前。 她以为她可能终究逃不了一死,可悲的是赴死前她怎么也找不到五宝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不知道跑到哪里疯玩去了。 但是,她又错了,阿澈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只是淡淡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你与五宝以后就安心在这里待着,这里面有大夫,有先生,五宝可以继续读书写字,但是,这几年内,你们怕是都不能出去!” “你……你想干啥!你在这里藏这么多人不许人出去,到底是想干啥……”赵氏颤抖着声音问。 阿澈倒是没有料到她竟然有这样的勇气,瞟了她一眼后,摇头:“这是我的事!这里面的生活,除了没有自由,其他就很好!你不用担心生命安全!” “那你接近我们禾家是想干啥?肯定不安好心!”赵氏恨恨说道。 阿澈的目光很冷,但语气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耐心,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如果不是看在早儿的份上,我不会容许你这样对我说话!” 在这里,他一言九鼎! 没有人可以违抗他! 许是被吓住了,赵氏张张嘴,终究没有再做声。 她就这样在深弯沟待了下来,渐渐的,也猜到了这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她越来越恐慌,但是,却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顾允澈虽只是一羸弱少年,平日也极少出现在这里,但是却能狠得下心来,能采取高压冷血政策。对于胆敢逃亡的人绝姑息。 但是也分情况,赵氏来的第一年,有两个人不堪深山寂寞,偷偷逃亡,甚至引了粗大的蟒蛇来袭击人,死了几个妇女与几个军士,阿澈亲自将蟒蛇杀死,又命将这两个人捆缚在那里,亲自拿了刀砍下头颅! 鲜血染了他的半边脸颊,让人不寒而栗。 第三年,又有两个妇女相约逃跑,她们却是无意中进了深山迷路,再也出不去了,这才狠下心来要逃出去。 顾允澈派人拿住她们后,并未杀人,反而将她们的丈夫与子女都秘密送了进来。一家团聚。 这样铁血与怀柔政策齐出,竟是让下边人的心思都收的死死的,一个个对他异常忠心,就是找事也不得不承认,到底是干大事的人!虽然他不常在这里,却比代他管事的百川还要受人爱戴! 就是她自己,也渐渐对其信服。 时间逐渐过去,就在她也死心出去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意外。 她所在的地方离出口最近,洗菜什么的就在闸门附近。但是别看警戒松懈,这附近的暗处不知道藏了多少人在看管出口。 那天,禾早与一个陌生中年男子误打误撞摸过来的情景,就是她,也在一旁看到一清二楚。 她很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既希望她发现那水中机关,又怕她发现会性命不保。 他们两个人在外面观察了许久,她们这些人就也被勒令一点声音不许出,趴在那里许久。 772.第772章 被抓 那个时候,叫做百川的少年就一直等在边上。赵氏不知道如果禾早真的发现机关后会发生什么,但最终她松了口气,因为禾早与那个中年男子离开了。 百川也松了一口气。 赵氏又惊又喜,她想如果禾早能找来这里,明显是怀疑这里有猫腻,她一向那么聪明。可是,她又害怕禾早找来这里的下场。 她就在担心与纠结中,等来了那场瘟疫。 女人抵抗力弱,人群里最先被发现疫情的是小姑娘,然后是成年妇女。 五宝天天跟在小娟后面,所以当小娟染上疫情后,五宝也染上了。 她当时就觉得天已经塌了。 小娟在一星期后去世了,死的时候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胃里边出血,说一句话就吐一口血,很吓人! 五宝没有她那样严重,但是也已经不会说话了,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两肉,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凹凸得吓人。 这时,就是那些成日苦练的将士也有一部分染了疫情。 出去的几条路都被封锁了,没有食物运进来,猎物也都染了疫情,不能吃。 百川急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食物有着落了。疫情也能治了。 大概因为她与禾早那么丁点可怜的亲戚关系,百川单独来找她,告诉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禾早带来的。所以,他们会第一个医治五宝。 赵氏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禾早是她的福星!他们所有人的福星! 五宝被救了回来。 赵氏发过誓要是再见到禾早,她一定会好好报答她! 五宝是她的命根子,禾早救了五宝,就是救了她的命! 再过一段时间,一直在外的阿澈竟然又回来了。 他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变得更加犀利威严了。 没待几天,他就又离开了。 赵氏彻底死心出去了,安心带着五宝在深湾沟里面生活。 五宝因为小娟的死,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再也没有以前的跳脱与幼稚。他更加懂事,也更知道母亲的辛苦,不光认真读书,还总是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不再问她什么时候能够回家,见到爹和七宝。 他似乎也明白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出去了。 几年后,时间如同流水 五宝已经长得很高了。 这几天她发现五宝变得很奇怪,总是神神秘秘的。在这里有军规在,如果出逃,那就是死刑。 赵氏一直担心五宝会无视军规自己私自出去。毕竟被关了这么多年,他很渴望看见外面的世界。 因此,这天,又看到五宝神神秘秘的躲着人的时候,她鬼使神差跟在了后面。 五宝果然走到了出口,但因为会武,他不用再走闸门那个出口,而是攀爬上附近的一颗古树,从古树上的边缘向下滑,就能滑到外面的河流中。 赵氏见他已经攀爬上去了,就赶紧走出来,朝他招手。 也就是奇怪,这里面明明总是守人,但是偏偏这天没有人守,到五宝爬到古树上,与赵氏来到跟前,都没有人出现。 五宝看见赵氏出来,也很惊喜,忙忙向她招手,赵氏正在迟疑着,后者就拉着她的手将她也拉了上去。 等赵氏回过神来后,两个人已经滑到河里去了。 五宝会水,很轻易就拉着赵氏上了岸,然后顺利逃亡。 可是,深弯沟里面没有人来找他们,他们刚出了蛇林,就被一伙人给堵住了去路,再然后,就是被抓起来,送到了这里。 赵氏混混沌沌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禾早。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深弯沟里面住了几年,不许向外透露它的存在,这个念头已经如同肿瘤一样长在脑海中了,所以即使再惊慌,她也没有冒失说出什么不可挽救的话来。 禾早也担忧地看着她。 朱允涵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在荒郊野外干什么?我听说你们已经失踪几年了,为何不愿意出来,在人们面前现身?你们身上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府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韩琦悄悄朝跟着来到大厅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就悄然走出去运作。 众目睽睽之下,赵氏忽然就开始掩面哭泣:“我就是怕他们禾家势大,将我的五宝给抢走,所以才会偷偷躲到深山里面去,几年都不愿意出来!” 这个理由,倒是不错! 禾早与韩琦的目光都是一亮。 五宝也左右看看,低头闭嘴不吭声。 赵氏紧紧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你们这些人是什么人,突然冒出来,将我们抓到这里,是不是早儿你让他们干的?” 她噗通一声朝禾早跪下,哀求的说:“早儿,五宝是我的命根子,你就当可怜可怜婶子,不要将五宝从我身边夺走了,我保证,我一个人也能照顾他照顾的很好!” 他们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几年前流行的旧衣裳,面料洗了发白又发硬,两个人脸色也黯淡无光,一看就是生活的很困苦的样子。 五宝咬咬牙,也噗通一声跪在禾早身边,跟着演戏:“早儿姐,以前是我小,我娘只能带我到深山里面藏起来,但是,现在我长大了,足够能够养活起我自己,我不要禾家人养我,既然我娘跟我被抓了出去,也不准备回去了,还请早儿姐放我们一条生路,让我跟娘一起生活!“ 禾早有些手足无措,愣了愣,才异常尴尬:“四婶,五宝,别这样,快起来,有话咱们慢慢说!还有你们都误会了,这事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世子爷是什么意思,从深山里面抓了你们出来要干什么!但是我可以保证,禾家人从来都不会跟你们过不去!四婶,你想要五宝跟你一起生活,这当然可以,我四叔肯定不会反对,他现在只希望你们活着就好!” 赵氏与五宝顿时感激涕零的样子。 朱允涵眯了眼睛,冷笑:“你们演戏演得怪像的啊!” 禾早怒了,转头看他,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你这是什么意思,世子爷?一个农妇碍着你什么事了,也能劳动您大驾将他们给抓过来!” 773.第773章 谋反 朱允涵阴森森一笑,一挥手,他带来的那些侍卫就唰得一下将整个大厅都围了起来。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韩琦眉头一皱,喝道:“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要是世子爷不给我个交代,我明日就要上奏陛下,请陛下为我韩家做主!我们韩府虽然不是皇室,但也不是宵小之辈,任世子爷胡来!” 他面上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十分庆幸,刚才派了管家出去善后。 朱允涵面无表情,从怀里拿出一叠明黄色的纸,冷冷的说:“韩大人,我这样行事都是由陛下示意的,陛下早在几年前就听说过传闻,说怀庆府的太行山一脉里面藏着军士在进行秘密训练,还有许多进山的人都会失踪……陛下怀疑是有人在私下里训练死士,想要预谋不轨……韩大人,站在你面前的这对母子就是关键人物!你现在总不会觉得我还是在胡闹吧!” 他说的话不徐不疾,但是让所有人耳边都仿若是一声炸雷,站都几乎站不稳! 韩琦到底是有城府的,勉强一笑:“不知道世子爷说是什么意思……这与下官无关……” “这事情发生在韩大人治下,有没有关系,想必要让陛下来判断了!”朱允涵露出一个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态度。 韩琦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韩兰硕也在看向赵氏与五宝,他在考虑将两个人灭口的可能性,只要他们说不出来,那么,这件事就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禾早的手心汗湿,心里掀起了一片滔天骇浪,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早就被皇帝知道了,但是,如果皇帝真的怀疑有人谋反,又怎么会派遣一个不知世事的性情暴躁不堪重任的朱允涵来担任钦差大臣呢? 还有,既然韩兰硕都能将赵氏与五宝从那里面捉出来,又怎么会看不见那么多人活动的迹象!他还用得着两个刚去了没几年又被限制了人身自幼的农妇和小子来作证吗? 一定,一定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禾早想到的,韩琦这个在官场上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当然也能想到,他脸色沉了沉,然后恭敬的说:“还请世子爷让下官看看这道圣旨!” 他第一个怀疑,圣旨可能是假的。 朱允涵嘲弄一笑,很干脆就将明黄圣旨递给了他。 韩琦打开看了一眼,就断定是真的,陛下他果然怀疑了深弯沟里的事…… 韩琦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拱手:“既然陛下果然有此诏,可见事情属实,是下官治下不严,还请钦差大人允许下官带功赎罪,亲自去查个清楚明白!” 朱允涵便笑;“大人果然知情识趣,这本来就是你分内事,你既然愿意插手那就更好不过了,我建议大人先从这两个人身上查起,严刑逼问下,总会吐出几句真话!” 赵氏就轻颤了下身子。 五宝倔强的抬头,自己挡在了赵氏面前。 禾早却灵机一动,忽然开口:“敢问世子爷,您是在合众地方找到我四婶与五宝的?既然您都说了他俩是死士,想必所有的死士都藏在那一处,您何不派兵去查人呢?还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韩兰硕是最不聪明的一个,当即就瞪了禾早一眼,认为她是为自己家人脱罪,将深弯沟给卖了。 韩琦眼睛闪了闪,也拱手:“这倒是条好主意,这个赵氏与少年,我看都是妇孺,将酷刑用到他们身上,我也下不了这个手去,倒是不如赶紧去搜查那座山,倒是说不定会有收获!” 韩兰硕就冷哼:“你当本钦差没有想到吗,当即我就让人去搜查了那附近,倒是发现了猎人们传说的蛇林,但是人却没有找到一个!他们一定是听到动静藏匿了,所以我才会建议严刑逼供这对母子!” 禾早问的很仔细:“可曾发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只要是人,又是在深山老林里,那就一定能留下生存痕迹!” 她这样问,好像就是在怀疑朱允涵的能力似的。后者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冷声:“你以为我就这么不堪,我手下就没有能人,连这个常识都不懂……” 禾早睁大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韩兰硕就是一滞,顿了顿,淡淡道:“这是机密,你一个小小民女,为何要说与你听!” 禾早就挑挑眉,瞅了韩琦一眼,笑道:“自然,是该对大人讲,那民女就不参与了!只是大人,我却认为这件事与我四婶与五弟一定没有关系,他们只是庄稼人,因为要躲避我们禾家才进了深山里躲避,这几年估计也是过着如同野人一样的生活,就是钦差大人真的发现了有人生活的痕迹,那也肯定是他们留下来的,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莫要冤枉了好人!” 她深深施了一礼。 韩琦点头:“禾二姑娘还请放心,这件事我自然会协同钦差大人查问清楚!” 他看了看有些受惊的赵氏与五宝,又客气地对禾早说:“本是至亲,原该让你们一家子都见见,但是如今事关紧急,赵氏与你堂弟也有着不可退却的嫌疑,所以得委屈两位几日,在府上小住几日!本官可以向禾二姑娘担保,他们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他对禾早的态度,真的很客气,而且,因为阿澈与禾早两个人的缘故,他又做下了这样的保证。 不理会朱允涵的不满,禾早就是不放心也无法拒绝,她心里也清楚,摊上了这样的事,赵氏与五宝不会这么轻易就随她离开的。 因此,她面上也大大方方的应允:“那就有劳大人了!” 她朝赵氏与五宝微微点头,让他们放心。 赵氏的脸色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她莫名其妙就跟着五宝从那里面出来了,没有被人发现,但反而却被朝廷的人捉住了,现在又要被投入监狱,说他们与谋反一事有关…… 她那可怜的脑子已经晕晕乎乎的了,但是她对禾早却又十分信任,因此,握紧五宝的手,心里似乎放松了些。 朱允涵目光森森的看着禾早离开了韩家。 禾早已经明白,大宝那件事只是小小的警告,而赵氏与五宝这事,却是来真格的了。 她身边一直都带有阿澈送她的两个人,锦月与锦辉,两个人都有武艺,对她也绝对忠诚。 她想了想,便严肃看向锦辉:“如果我让你保护我四婶与五宝,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锦辉就是一怔。 禾早目光直直盯着他。 锦辉立即就低头应诺:“敢不从命!” 禾早满意的点头。她看了眼锦月,想了想,便说道:“锦月你也跟着锦辉一起,两个人在一起也算是万无一失!” 锦月就皱眉,低声:“姑娘,爷让我们两个跟着你,是护着你安危的,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同时离开姑娘身边!” 阿澈走之前,是对他们下了严命的。 禾早却摇头,态度很坚决:“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所有人,所以,你们必须要保护我四婶与五宝!不管是谁对他们不利,你们都要记住自己的职责,清楚吗?” 她对待下属一向很和善,极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锦辉锦月互看一眼,立即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禾早是觉得如果事情发展的方向不对,那么,韩府就会丢卒保帅,他们会第一个朝赵氏与五宝开刀。 到了现在,她反而最担心的是韩家,尤其是韩兰硕这个时不时就抽风的蛇精病男! 锦辉锦月没有再推辞。 韩琦是知道这两个人的,当知道禾早的打算后,无奈叹口气,但还是大度的同意了。让他们也入住了韩府。 赵氏与五宝就住在韩府。 朱允涵当然表示不满,但是韩琦的态度却很鲜明,他的意思是他们韩府与阿澈是姻亲,阿澈临走时曾经托付他们要照顾禾家人,如今禾家人有难,他当然要给与一点方便!再说了,又没有定罪,为何要投入大牢! 朱允涵已经告诉他了,他们在深弯沟找到的一些证据,但是都很含糊,比如说人的排泄物,或者是捕猎的痕迹,但是很少,没有实质性可以定罪的证据! 他又没有在深弯沟找到人,想要往更里面搜查,却因为地形不熟,搜查很不顺利! 这也给了韩琦理由。 禾早没有回县城,而是派了管事回去,将县城的四宝与禾老四叫了过来,如今,阖府上下只有四宝能够帮助她理清思路,禾老四,却是为了让他早日知道赵氏与五宝的消息。 禾老四当天晚上就赶了过来,甚至不顾天黑,直接就去了韩府。 韩琦也没有拦着,叫他们一家见面团聚。 禾早与四宝就在边上看着,他们一家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着,就是禾早自己也忍不住落了泪。 最后还是禾早想着朱允涵也在怀庆府,不能让他怀疑赵氏对禾老四的惧怕,劝了两句,众人才分开。 禾老四要求也要住在韩府里,禾早却没有同意。 她担心韩府是狼窝,锦辉锦月光要保护赵氏与五宝就很吃力了,哪里还能再多一个人陷进去! 她带着禾老四与四宝回到了自家宅院。 禾老四心情激荡,自回屋里消化这个事实。 禾早则与四宝商议了一个晚上,次日早,四宝就又骑马回了县城,然后又以送货的名义带了一批人回到了卢家村。 他与禾早都猜测,那位葛秀才一定就是告密之人,或者是皇帝派来的秘密钦差,所以,这回四宝回去,也是要暗中调查他。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位葛秀才就在众人搜查他之际,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没有人能找打他。 禾早本来对深弯沟的事情就一知半解,现在没有了关键人物葛秀才,路似乎也就走到了尽头,没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倒是韩府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他们派了一百多个人进深山里去搜查,见到了很多猛虎野兽,也见到了极少的猎户,但是,真正要找的人却像是一滴水滴入了大海,彻底消失匿迹了。 朱允涵越来越急躁,脾气也越来越坏。 他在府城是皇室,是身份最尊贵的人,没有人能抵得过他。 所以,他在府城可以说是无法无天的,没有一段时间就因为在大街上抽人鞭子,纵马伤人,纵仆行凶等事,恶名昭著! 韩琦悄悄写了密折,却秘而不发,冷冷看着朱允涵在怀庆府成了无人敢惹的土皇帝! 赵氏与五宝也由一开始的担心,慢慢泰然处之。 他们编的那套谎言,一天都要说几遍,现在似乎就已经变成了实情。 连他们自己也要相信了! 但是他们仍然没有自由,被困在府里。 禾早期间也回了县城一趟,然后才知道大宝因为衙役们打的不留情,大腿骨断了两根,需要卧床休息,至少要一年才能恢复正常,而且,大夫的原话是因为伤得地方太过关键,很可能,这辈子大宝走路都不会很利索! 从一个人人羡慕的书生变成了一个瘸子。 禾早听了,也不禁有些恻然,但也只是感慨一下而已,她对大宝这个人没有丝毫好感!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灾难与阿澈有关,着实是被连累了,那她连丝同情也不会有!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朱允涵为什么要拿大宝开刀,就是因为他立身不正,可以拿的把柄太多。 禾老三等人也约莫知道发生了大事,但是他们一概是帮不上忙的,只能一遍又一遍嘱咐禾早与四宝小心。 倒是金先生猜出了什么,告诫四宝:“戒骄戒躁,任何时候都岿然不动!” 四宝想了想,觉得先生说的很对,反正他们禾家对深弯沟的事情几乎半点不知情,这时候上跳下窜,倒是容易将各种目光都吸引过来!变成坏事! 所以,他与禾早也渐渐安静下来,不再主动探听事情!也不再主动搜查什么! 一直到了一个月后,事情才有了新的进展! 这时候,朱允涵几乎已经将深山那里给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重大发现。 倒是先前销声匿影的葛秀才被人在市井中发现了,蓄着大胡子,穿着破烂衣裳,竟是故意乔装打扮! 774.第774章 风雨欲来 禾早听到葛秀才乔装打扮后就皱眉,猜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他如果发现了深弯沟的秘密,大可以光明正大充当证人,也不必朱允涵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深山里面乱翻。 莫非,这个葛秀才其实不是皇帝的人? 不得不说,禾早猜测的很有道理。 葛秀才被送到了韩琦与朱允涵面前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赵氏与五宝是我劝他们藏在深山中的!” 一语惊人。 就是朱允涵也大吃一惊,愕然看着葛秀才。 其实,他不知道皇帝为何会让他领一个这样的差事,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告密之人,但是当暗中发现禾家与韩家对葛秀才这个人很关注后,就也十分关注,并且下了十二分的力气将之找出来,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葛秀才已经絮絮叨叨往下说了:“我虽然是个秀才,但却也会打猎,时常会进深山里面打猎,也就知道这深山里面有一个极佳的去处,大概是很久前有人在这里避难的缘故,里面大型猎物极少,但是水源丰富,还有天然的屏障,很适合隐居!因为无意中碰见赵氏与他儿子,她向我哭诉了自己的困难,知道她是一片拳拳慈母心肠,我反而不忍心让她带着五宝受罪,就让她去了那片谋生!不然,他们妇孺又如何能想得到到那隐秘的地方居住!倒是我时常会不放心,偶尔进山打猎时会去送些猎物……大人说那里面还有别人,倒是也说对了,知道他们住在那里面的猎户也不少,但却嫌弃那蛇林,害怕是不祥之兆,极少有人会愿意往里面去。但是他们也时常会往里面送些吃食猎物什么的……我那天听说竟然会被大人怀疑与谋逆有关,心中害怕,就躲了起来……” 韩琦面上也是不掩饰讶色,问了他姓名家庭住址,准备让人去核查。 葛秀才又说了一句:“如果大人们不信,我可以提供几家猎户的姓名,请大人去审问!” 不光有这么一套完整无缺的证词,还有人证! 看着朱允涵一副如雷劈了的表情,韩琦忍住笑,淡淡点头:“如果调查属实,我自然会信你!倒是本官有一事不明,既然赵氏与五宝不是独自生活在那里,为何这么多天一直不言!” 葛秀才恭敬的作揖:“还请大人明察,学生不敢说谎,对赵夫人也只有几面之缘,怕她是因为女子名节才会不敢和盘托出!” 毕竟,一个被休弃的妇人,在深山里面定居,却是有男子帮衬,说出去似乎不大好,还不如直接就承认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这样的说法当然不算是完美,但是,却是目前最有力的讲述了! 韩琦心中松了一口气,让人即刻去找赵氏与五宝过来。 赵氏见到葛秀才的刹那,心里一阵发虚,面上就露了点出来。 这反而是葛秀才没有说谎的最直接证据。 就是朱允涵也有些迷茫,猜想难道对方说的真是事实! 他面上闪过一抹狠色,想着哪怕要把那几位猎户都定了谋反,也不能让这件事就这样虎头蛇尾的过去! 但是,他忘了身边还有一个韩琦,韩琦让人去将葛秀才说的几位猎户都找来。 因为住在深山里面,带着半野人的性质,去了二十多个侍卫与衙役,才请来了自称见过赵氏的猎户。 这些汉子都很健壮,肌肤黝黑,面容憨厚,对于礼节很生疏。 但是,他们的证词却足以证明了这段时间赵氏与五宝都是被冤枉的。 韩琦证实了后就当场让赵氏与五宝回家。 赵氏与五宝都是极力压制住自己才没有在当场失态。 这几位来的猎户,赫然就是训练的军士——也就是朱允涵口中的死士。 他们这样一装扮,与普通的猎户没有丝毫差别。 其实,赵氏与五宝也没有很惊讶,在深弯沟待得久了,就也知道,这些军士中会有一部分人擅长乔装打扮,混迹在人群里打探消息,运送物资!所以,他们扮演深山里面最多的猎户,一点也不突兀! 朱允涵很不甘心自己调查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他想要出生反对,却反被韩琦给将了一将:“世子会不会是调查到错误方向了!陛下让世子调查的是深山里面藏匿了死士没错,但如果不是五贤镇后面的深山,而是其他地方呢?” 一句话,说的朱允涵也有些呆愣。 陛下的确没有说具体是哪里,只是让他先打探一下,而他因为对阿澈很在意,就着重调查了他所在的卢家村,继而发现了那些奇怪的传言! 他由此就断定深山里面藏有猫腻! 但如果一开始他的方向就是错误的呢…… 朱允涵其实没有办过差事,这回一开始就握了个烫手山芋,反而把自己还烫伤了! 他心里惴惴的,已经预想到回京后的命运。 韩琦淡淡安慰他:“还能够将功赎罪!” 朱允涵脸色一亮,忙忙问道:“如何做来?” 这么快就妥协了! 韩琦心里不屑,面上却温和一笑:“我听闻泽州府那边的深山里面也有类似的传言,只以前从不当一回事,不如世子爷就从这里调查起!” 朱允涵到底没有傻到底,面上谢了对方的好意,只心里琢磨着,如果泽州府还是如同卢家村这样的闹剧,就只会让人更加耻笑! 他这回学精明了,没有急着去泽州府,而是在想办法怎样对付禾家。 韩家势大。他对付不了,但是,禾家。他却是很有把握的。 原本以为一举就可以击垮对方,没想到自己却闹了个灰头土脸。 当事情真相大白后,他想要治赵氏与五宝的罪,却被禾早一语道破:“你想要与以权谋私,故意与禾家过不去!” 韩琦也警告了他,他这才不甘愿的收手。 但是他也只是表面上暂时妥协而已,与朱允澈,不与顾允澈走的近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他本就是个眦睚必报的人! 这边,禾家则欢欢喜喜的将赵氏与五宝迎入了家门! *** 这是更换的新内容,亲们仍需要刷新或者是删除书架重新看,从上一章开始看起。上一章内容重复,为了保证内容的连贯,我将本章的内容粘贴到上章替换重复的内容,然后又写了新内容放到这上面!一定回头看,不然会看不懂。。。。 775.第775章 要请出 一家子亲亲热热的说话,禾老爷子也很和蔼的问了几句安,倒是禾老太太,脸色沉得像什么似的,冷冷哼了一声。 赵氏自从误入了深弯沟,倒是一直都后悔,觉得是自己做事鲁莽,如今回来,见禾家人并未自己想的那样蛮狠顾不讲理,倒是自己之前想岔了,心里就很愧疚,对待禾家人,也就是多了几分宽容。 禾老四失而复得,恨不得是将母子两个当成是宝贝藏在口袋里,再也不愿意展示出来给人看,看到禾老太太的态度,对老宅的偏心更加厌烦,但他向来沉默寡言,不肯表现出来而已。 五宝长得高高瘦瘦的,半大的少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体魄,但是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依稀有着小时候的模样,这让禾老四又高兴又心酸,好容易见面,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去抱他已经不可能了。 因此感慨了半天,他却只是伸手摸了摸五宝的脑袋,点头:“回来家就好,好容易回来了……” 五宝对他还有些拘谨,只露出一抹笑。 倒是七宝见到他,他之前没有去府城,一直没有见到对方,这会儿就嘟了嘴有些不满:“你怎的长这么高,跟那小树似的,几年就窜这么快!” 其他人都笑。 七宝个子也不矮,但是与五宝相比就显得低了半头。 “吃的东西都用来长个子了,你看五宝都瘦!以后可得多吃,现在七宝能吃的很哩!”陈氏也笑道。 赵氏看看左右,迟疑一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早儿,那天我家里来人,也只是在韩府说了一会儿话就散开了,如今我和五宝回来了,想着明天就上门报喜去,也让五宝他姥姥放宽心,也算是担心了这几年……” 她是被休弃的人,不愿意再称呼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爹娘,但是又不好直接叫大叔大婶,便干脆什么也不叫,只看向禾早——她知道,禾早能做得了主! 禾早想都没有想,便笑道:“这本是应该的,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赵家还是住在赵家村。 禾老太太斜眼看了她一眼,但是在县城住了这么长时间,知道禾早的厉害,心里就是有很多不满,也压了没有一下子爆发出来。 当晚,除了在乡下的大房二房,三房、四房还有禾小叔一家,倒是吃了个团圆饭。也不像是在乡下,还分成男女两桌,干脆就是一桌子。 禾小叔一直没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饭桌上就喋喋问个不休。 回来之前就已经被禾早嘱咐过的赵氏是打起了精神来回答,按照最开始的那个版本,如今她已经说得很溜了。 禾小叔就好奇地问:“还真是那些猎户进山接济四嫂的啊?” 这种话…… 禾早几个就很无奈的看着缺了一根筋的禾小叔。 人家葛秀才都说了,这件事隐秘不说就是怕让人误会赵氏一个妇道人家的清白,后来也恳请韩琦与朱允涵不要说出去,也算是为了赵氏着想! 外人不说,没想到自家人倒这么好奇。 禾早便去看连珍珍,后者如今已经发福的很,圆圆的脸蛋像是要撑破了,一边照顾着儿子一边自己大口吃着肉,压根没听到禾小叔说的话,就是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她本来就不是管这些事的人。 指望她是不行了,禾早就轻咳一声,在桌子底下踢了禾小叔一脚。 谁知道禾老三与禾春儿都在踢他,禾小叔一下子就挨了三脚,吃痛叫出声来,惊讶地看着几个人。 禾早给他使了个眼色,后者才算是明白过来。 赵氏脸上发烧,也没有注意桌上的动静,低了头,很是尴尬。 葛秀才一举虽然将他们救了出来,但是,也让人平白误会了她的名节。 这一点,让赵氏很不舒服。 之后的饭就吃的有些无滋无味了,等吃了饭,禾老四就迫不及待拉着赵氏与五宝回去了,似乎不在三房待。 赵氏原本也似乎不愿意去禾老四的住处的,但是看看对方年纪轻轻,双鬓上就长出来的白霜,还有那愁苦显老的面容——听人说,他是他们母子俩失踪后硬生生熬老的。 她心里就很感动,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刚举步要走,禾老太太就冷哼一声:“已经被休弃的媳妇还跟着老四回去住算咋回事?我可没同意复合!” 所有人都皱眉。 就是禾老爷子这些年也看得明白,禾老四是非赵氏一人了,不会再娶亲。 既然如此,他就不会再阻拦,见禾老太太还有些拎不清,就重重咳嗽一声,警告的看了禾老太太一眼。 后者很不满,不高兴地瞪着禾老四:“你是不是一定要气死我这个老婆子才高兴!啊!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典型的白眼狼!赵氏这个媳妇我是不会认的,有她没有我,有我没有她,你自己选!” 屋里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赵氏倏忽抬头,面上闪过一抹苦涩,这个婆婆还是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禾老四的反应却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他突然就拉着赵氏的手,走到禾老太太跟前跪下,两个四十多岁的人这样噗通一跪下,弄得像是刚刚知情事的年轻人一样,屋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之极。 禾老太太冷笑,扭过头去:“你们俩就是跪死也没用,我是不会同意的!” 原先她还担心老四没有留后,但是现在五宝也长这么大了,她是在也不用担心了,哪怕让禾老四打光棍呢,也不能让他再将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媳妇给娶回来!‘ 禾早发现了一个问题,自从在三房家住下,二老的衣食住行没有受到半点怠慢,禾老爷子越老越随和,很满足的样子,但是与之相反的,却是禾老太太的态度,她吃饱喝足之后,似乎将所有的能量都发展到心狠手辣上面了。 她如今越来越自私无情!也越来越尖酸刻薄! 禾老四脸上的情绪变化良久,最终还是轻声开口:“爹,娘,如果你们不同意让赵氏进门,那就把我撵出去禾家吧,如今你们有三哥三嫂照顾,我十分放心,自己也帮不上忙!干脆就离开禾家,只要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不管做啥我都……愿意……” 776.第776章 慕名而来 没有人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屋子里静默一片,没有人敢再吭声。 就是禾老太太也呆住了,半晌脸色铁青一片,尖利的手指指着他,张口就要骂人。 还是禾老三打了圆场,呵斥道:“老四,多大的人了,还像儿时那样赌气,好啥话好好说,你这是要伤了二老的心哩!” 他过去,拉扯了禾老四两把。 禾老四却沉着脸,态度出奇的固执:“我当然知道要孝顺爹娘,但是,上一回我因为孝顺不得不违心休弃了娃他娘,这几年我就跟死了一样,心底没点热气,现在好容易人回来了,要是娘一定要拆散我们,那我就干脆自请出去,带着五宝和他娘,自家过日子去!”他抬头看向禾老太太,说了心里话:“娘,我晓得你为啥不愿意让娃他娘回来,不就是因为不能摆婆婆的谱儿吗,为了以前她顶撞您的那几句话,所以您一直记恨到今!” 他这样的态度,还真是能气死人。 禾老太太再也顾不得别的,血往顶上涌,她激愤交加,大骂一声:“你这个畜生!”抬手就是一拐杖,照着禾老四重重敲过去,后者不避不闪,咚的一声闷响,那拐杖就不偏不倚敲在了他的额角上,唰得一下涌出无数的鲜血。 看着那血唰唰的往下涌,众人都大吃一惊。 争相去搀扶中,禾老四已经头晕目眩的晕了过去。 禾老三赶紧与禾小叔一起将对方抬出去,又让人去请大夫。禾早几个也是忙去打跌打膏药或者是酒精,忙得不可开交。 禾老太太愣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弹一下,也没有人再往她那里看一眼。 她手劲很大,这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就这样随便一敲,就把禾老四的脸给敲出一个血窟窿。 她心里是牵挂的,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因为从出事起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来请她过去看看情况,她是个有自尊的人,只好强按着心思,坐在那里等。 禾老爷子倒是出去了好几次,时不时叹着气, 禾老太太就不耐烦的看着他,让他不要走来走去。 禾老爷子也厌恶的瞪着她,闭着眼睛,不愿意多跟他说一句话。 禾早很担心禾老四,后世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少,人全身上下只有额头部分是最脆弱的,就是小孩子打架,不小心碰到了太阳穴说不定也会死亡,更何况是禾老太太这样下死劲儿去敲。 但是大夫瞧过了,倒是给了禾早一颗定心丸吃,说禾老四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大碍。 禾早这才放心心来。 禾老四受了伤,没有人放心他能离开,但是他清醒后就执意要走,禾早也劝禾老三:“明显者我四叔不想见到我奶,咱们还是不做这恶人了吧,放他们一家三口去团聚,真不放心,咱一天三次往那边送吃的,再送两个下人过去,帮着打理家事!” 禾老三想了想,在三房养伤,有老太太在,的确不能静养,还不如出去呢,也就同意了。 禾老太太竟然成了猛虎野兽一样的存在。 想到这里,禾老三就是苦笑。 不过挨顿打倒是也有好处,至少赵氏就对禾老四的变化欣慰不少,在禾老四养病期间,任何事都不假于人手,自己亲手完成。’就是要回去的事情也被耽搁了下来。 禾早这边才有空闲与四宝闲聊。 他们说的是深弯沟里的事情,禾早一直闹不明白葛秀才到底是谁的人。 之前也问了他,他竟然神秘一笑,说这都是阿澈布置好的。 早在当年,他知道禾早的身份,就故意来撩拨她,没想到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起去了深弯沟外面,他只是想要有一个搜山的过程,可不想一直辛苦保密的地方被暴露,因此及时走了。 但是,他想不到仅仅凭了那么一丁点线索,禾早就断定了深弯沟的入口。 葛秀才是放在明处的盯梢,一直住在卢家村,一有事情不对,他马上就能发现。 在深山里面的猎户中,也有很多其他盯梢。 葛秀才发现有人来搜查深山后,就往里面传递消息,然后,大山里的所有人都立即实行转移。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所谓的转移,不是从一个地方转移到更加深的大山里面,而是从地面转移到地下。 因为没几天就要训练一次,所有人都很熟悉。 就是赵氏与五宝也知道,那几千名军士不是找不到了,而是转移到了地下。 他们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没有露出端倪来。 而且,又因为平日里的严格训练,每隔三天,他们就会将所有的生存痕迹都擦去,例如灶火燃烧的痕迹,生活垃圾,军士训练的痕迹…… 这样很麻烦,但是却很管用。 更何况,朱允涵他们找到的只是秘密基地的第一站,最浅显的那部分,本来就生存有人,有些许痕迹也不算什么,等再往深山里面走,就会因为地势地形问题迷路什么的,不好找了。 这回,朱允涵带的人几回搜山就都是在原地打转。 当他们搜查的时候,百川就带着人亲自躲在地下。 葛秀才故意做出一副来阿澈做对的腔调,为的就是那日一鸣惊人的效果,因此事实与心里想的千差万别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相信他编造的事实。 赵氏与五宝才会轻易过关。 但是,经过这么一回事,他就已经算是暴露了,不会在卢家村久待。 禾早知道后,就很是惋惜。 她本来就与这葛秀才性情相投,当初是怀疑他是尖细才远离了,现在知道双方属于同一方阵营,对方却要离开了。 葛秀才是个很正直很能干的教书先生,与村里的人早就打成了一片,他要离开,整个村子的人都很不舍。 而且,他如果真走了,给村里再找一位德行兼修的先生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禾早前几天就着手准备这件事了。 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因为这几年卢家村越来越富裕,人平均收入提高了,教书先生的束脩也是外面的两倍,这回消息一放出去,就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777.第777章 状似母女 举人一般上除了像金先生那样对官场厌倦的,基本是不会来到这小山村里任教书先生的,他们去了县城或者是府城,多的是人请他们去府上。 所以,来的大部分都是秀才,但是这也足够可以了。 禾早就没有再管这件事,而是让卢里正与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确定了一个下来。 她亲自送葛秀才,后者离开前,倒是神秘兮兮的与她说了两句话。 他向禾早眨眨眼睛,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粗犷的长相,竟然会露出孩子一样的稚气来:“要不要我给你带封信?或者是私物?” 禾早眨巴下眼睛,有些懵。 葛秀才就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悄声说道:“我要去的地方,是战场,在北边!” 他双目炯炯的看着禾早,后者恍然明白了。 她睁大眼睛,脸不由自主就红了。 其实,从后世而来的她,远没有这样害羞,就是她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脸红了。 她偏过脑袋,摇摇头,支吾一句:“不用……” 阿澈其实留有专人和她联络,偶尔也会有只言片语传过来,虽然很少,但是不像前几年那样,人一走她就得不到半点消息了。 葛秀才咂巴了下嘴,嘿嘿笑了两声:“小姑娘不老实!” 他没有再多废话,点头:“也好,我去也不一定能见到主子,如果见到了,就为你传上那么两句话!二姑娘,你可有私房话要说?” 瞧他这么大年纪,却一点也不正经,禾早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后者就嘿嘿的笑。 想了想,禾早正色道:“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葛秀才一愣,然后笑了笑,点头:“二姑娘放心,这是自然!只不过这个你们,换成一个阿澈哥哥就好了!干嘛还要加上我这个莽夫!”他不顾禾早的变脸,哈哈大笑着,一打马鞭,就扬起一片尘土,人也消失在天边。 禾早又啐了他一口,嘴角却浮上一抹浅浅的笑容。 回去后,赵氏正在屋里与陈氏说话,她经过这几年的巨变,性子倒是比之前变得好很多,坐在那里,闲闲谈着,面颊红润,倒是也有几分温婉妇人的感觉。 而且,看她神情,倒是愉悦多过伤心,一看就知道禾老四手上不严重,至少正在好转。 禾早甜甜的叫了一声:“四婶!” 赵氏看到她,脸上就带了层层的笑容,并指着桌上放着的一个小竹筐:“早儿回来了,快洗把手尝尝婶子的手艺,我炸了些菜角子与糖糕,知道你家不稀罕这个,但是也是婶子的一片心意!” 禾早看看那竹筐里,果然摆着二十来个菜角子与糖糕。 看颜色,就知道炸的极好! 赵氏炸东西是好手。禾早就笑着答应,洗了手拿了一个吃,那菜角里也不知道是怎样调的馅儿,韭菜炒鸡蛋,但是尝起来与吃其他的很不一样,味道很糯软,带着丝丝的劲道,更美味。 禾早就很惊喜的问了一句。 赵氏倒是没有藏私,笑着说:“这馅儿也平常,都是咱们常见的,就是因为鸡蛋不多,我就用了油条切碎了混进里面,味道倒是更好些!” 禾早就点头:“怪不得我吃到一种熟悉的味道!” 同时决定以后自家吃菜角,也可以将油条当成馅儿来吃。 禾早与陈氏没话可说,见赵氏来也只是与陈氏闲话家常,就让她们坐着,自己往厢房走去。 谁知道刚出屋门,后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微微惊讶,扭头去看,却是赵氏。 她一脸急色的追出来,看到禾早,便站住了脚步。 禾早扬眉,以为她是有事相求,就等着她开口。 谁知道赵氏突然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有些语无伦次:“早儿……婶子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是……谢谢你救了五宝的命……以后,以后我让他给你做牛做马!” 禾早并不知道当初瘟疫一事,还以为她是说这次的事,就忙拦住她,笑笑:“四婶你太客气了,这是应当的,只要有能力,咱们都是至亲,一定会伸手帮忙的!” 赵氏却摇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弄了半晌,禾早才闹明白她说的是当初瘟疫之事,不由十分惊讶。没想到当初自己的一个举动,竟然是救了五宝的性命! 当初,百川来找自己,如果自己推辞,他未必不会说出赵氏与五宝也在深弯沟,但是,当初她答应的太爽快了,所以,他就一直不曾提起。 现在想想,也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听赵氏这话,如果当初自己再迟个一两天,五宝就不行了! 赵氏说完了感激的话,要不是考虑到现在院子内都是下人,她差点就要给禾早跪下,但是,却一直都说要让五宝报答这救命之恩。 她一向是个性子爽朗的人,禾早很无奈的听她说着,想了想,忽然开口:“让五宝报恩倒是不必,你不是说五宝也读了几年书吗,不如这些日子就先让他来到我家上课,也让金先生帮着考察下他的学问,看看什么时候下场合适!” 她听赵氏提起过一句五宝这几年书读得好,武艺也练得好。 赵氏就笑,很是惊喜:“那敢情好哩,真是太谢谢了!” 禾早摇头:“不必谢!我们本是骨肉血亲,应该是互相扶持!” “早儿,你这话说的好,我心里头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就是说不出来!”赵氏开朗的笑着。 屋里的陈氏听到外面的笑声,从窗户往外看,就看到禾早与赵氏有说有笑的,不知情的还当她们是母女俩呢! 禾早从没有对她这样亲热过。 她也不是那种能站在院子里,跟着小辈这样肆意交谈的人。 她得注意一个当家主母的形象! 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心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可她是绝对不会失礼的人,等赵氏回去后,照旧温言与对方交谈。 赵氏离去后,很快就让五宝来了,带了自己刚写好的几篇散笔。 禾早之前已经对金先生说过了,因为怕又多出来一个学生,金先生会不满意,因此,特意说的很委婉:“我这个堂弟也是个顽劣的,在外面放荡了几年,就是学了些东西,怕是也不成才,还请先生帮他看看!指点一下!” 778.第778章 教养方式 当初说好金先生就是只教导四宝与七宝的,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也要担心对方愿意不愿意。 如果对方真的不愿意,那就只能再为五宝请一个先生。 毕竟,五宝的年纪不小了,也到了下场的年纪,不能再往后耽搁。 金先生倒是喜怒不显,很轻易就同意了。 说起来,金先生着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禾家与韩府,姬府,虞府都扯上了关系,最后还与一位皇室扯上关系,不管是外面的人还是家里的下人都极为仰慕禾家,总觉得禾三房好像是一步登天了一样,但是,只有金先生的态度,一如既往。 禾早与四宝做的那些事,他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却总是任由他们去做。自己从不干涉什么!也从不乱打听什么! 偶尔,还会指点两句。 这让禾早深深觉得自己无意中找到了一位名师! 这名师二字,并不是他的学问有多高,教出来的学生能考中进士!而是他自己知道作为一名师长,什么时候要干涉学生的行动,什么时候又该现身帮忙! 四宝如今历练的越来越有担当,与他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金先生自己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禾家的人,除了三房能入他的眼之外,以前的五宝他是见过的,知道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这回答应指点对方,也是不好退劝主家之意。 但是没想到,考察了一番五宝的学问,金先生竟然起了爱才之心。 这五宝虽然不如四宝基本功扎实,但是写文章很有灵气,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是个很有特点的学生。 他教导的四宝,端庄有余,灵气不足,而七宝,却是懒懒的,聪明但对读书不怎么感兴趣,更喜欢舞刀耍枪的,倒是五宝,很符合金先生的心意。 他教了一个十足十的听话又端庄的学生,就很想再教一个有天赋有灵性的学生。 结果很顺利,金先生顺利将五宝给收了,就是束脩也没要求禾早给提高。 但是,禾家当然不会亏待这位劳苦功高的先生,主动将他的束脩往上提了一提。 七宝倒是很高兴,以后就又可以与五宝一起玩了。 五宝也懂武艺,下学后,他时常与七宝互相切磋武艺。 他的武艺比七宝的半吊子要强多了,几乎全部是他在教导七宝。 这天,在外面陪着禾春儿采买嫁妆的禾早回了府,就看见七宝不高兴的待在自己厢房,不由奇怪:“你咋了?怎么不见五宝?” 七宝就很委屈,嘟着嘴:“二姐,你赶紧给我找一个拳脚功夫,要十分厉害的那种!我都跟着五哥学了那么长时间的拳脚了,但还是打不过他!” 他到底是家里娇着长大的孩子,稍微受点挫折就很觉得很委屈。 禾早失笑,想了想,坐在他身边问道:“那你五哥呢?” “刚我俩打架,他把我压在地上,屁股都差点坐在我脸上,我就与他吵了起来,他生气跑了……”七宝气呼呼的说。 禾早忍不住笑,看看已经比自己高的七宝,很想叹气,都已经是半大少年了,还像是小时候一样,练拳脚都能练出一顿吵来! 七宝看她笑,就更加气愤:“你还笑,二姐,你一点也不疼我了,就只会疼五哥!” 禾早一怔,这倒是真的。 五宝来到禾三房上课,自然不会让他空着肚子回家,大部分时候,禾早他们都会留下对方吃饭,大概是因为怜惜他这些年所受的苦,他们一家子,包括她自己,不知不觉对五宝多了很多关爱! 这关爱,以前都是用在七宝身上的,现在他自然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这也是他们考虑不周! 禾早就笑笑,摸摸七宝的脑袋,嗔怪一句:“多大的人了,还要吃醋!” 七宝的脸涨得通红,嘴硬道:“我哪里吃醋了,你不要胡说……” 禾早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七宝更加恼怒,猛地从炕上站起来,气哼哼的说:“我不跟你说了,你就会嘲笑我!” 说着就要离开,禾早却忙扯住了他的袖子,嗔怪道:“你还真走啊,你这脾气倒是见长了啊!坐下!” 七宝气鼓鼓的撇开脸,不搭理她。 禾早加重语气,也收敛了笑意:“给我坐下!” 有的人就是吃硬不吃软,七宝多年来在她的“淫威”下长大,还是畏惧她变脸的,见状不甘不愿的坐下。 禾早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慢慢思索着该怎样开口,斟酌了下,她说道:“七宝,你也知道你五哥他之前受了很多苦,这么多年都在深山里不与外人来往,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和五婶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七宝低低的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他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委屈:“你们都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也能猜出来!他们就是被那些军士给藏起来的!” 禾早不由吃惊。 这件事他们都是瞒着陈氏与七宝的。 前者是个再正统不过的女人,心眼又小,他们不敢告诉她,后者却是因为年纪还小,一直以来也习惯生活在哥哥姐姐的肩膀之下,就不想再多一人来操心! “二姐,你们啥都瞒着我,根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七宝很不满:“我比五哥也小不了几岁,功课不如他好,拳脚功夫也不如他好,就是为人处世也不如他,那天我还看见你和他说悄悄话了,看见我来就又住了嘴……” 七宝张张嘴,说不下去了。 他低下头,不去看禾早。 禾早有些呆愣住。 这几年她承认家里的事情有点多,又牵扯上朝廷上的纷争,所以,大部分的事情她与四宝都瞒着家里人,尤其是七宝! 禾早总觉得他太小,不懂事,家里有她和四宝两个扛着就可以了。 没想到,她这样自以为是的爱护行为,却对七宝造成了伤害…… 他以为他们不在乎他,不信任他…… 或许,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几年前,五宝处处不如七宝,但是这次回来,他却处处表现的都很拔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生活在困苦艰难的环境中,人在困境中会不由自主的成长! 七宝虽然不用生活在糟糕的物质缺乏的环境中,但是他却可以慢慢参与到禾家的事情上来,不管是何事,他总有参与的权利! 你不平等对待他,他永远都不会像四宝那样成长! 779.第779章 害喜 “以后家里有啥事,都不再瞒你好不好?”禾早拍了拍七宝的肩,很真诚的微笑。 七宝瞥眼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是认真的,这才觉得心里头的郁闷少了点。 “对了,二姐,咱二嫂有喜了!”七宝突然说道:“是五哥说的!他听咱四婶说的!” 乡下的三宝已经娶了当初徐大人介绍的那个闺女,叫做徐若草的。 其实。这个闺女儿出嫁前是没有名字的,一直就是大丫大丫的叫着,一直到了出嫁,徐大人大小是个官,识字,所以,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徐若草,也是方圆一百里中最中听的。 这徐若草比三宝大几岁,而且,身体上有残疾,但是脑子清楚 当初三宝娶媳妇的时候,原是不给他盖房子,直接就在老宅娶的,以后夫妻两个一起上山坡上看家畜,但是,将徐若草娶回家后,马氏就摆起了婆婆的谱儿,天天支使新媳妇干活,新媳妇也只能勉强做事情,哪里能正儿八经的像正常人那样。 此时,老宅没有人,外人见了也只是叹息一声,不多管闲事。 就是三宝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后娘在欺负自己的新媳妇。 还是徐若草的父母不放心闺女儿在婆家的生活,悄悄来看,才发觉了,又气又心疼,当即大闹了一尝,便扬言要将闺女儿给带回来。 这件事还是禾老三回去处理的呢。 马氏理亏,她的意见没有人听,最后,几个人决定让徐若草跟着三宝去山坡上过活,专门从山坡上划分一处院子给他俩居住。 这几年,禾家将饲养家畜的山坡给重建了几回,早就不是当初那样荒凉的样子了。就是住人的房子,也盖成了宽敞明亮的院落。 家畜住的地儿也用了青砖垒得方方正正的,很牢固。 山脚下四周,又用青砖围了围墙,防止家畜跑出去。平日里与另外一座山相连的水渠、水塘,倒是开了活门,需要用时将活门卸下来即可。 山坡上住有禾三房家的长工,这长工以前只是男的,但是因为长年如此,倒是影响夫妻团聚,又因此三房给的工钱丰厚,比夫人们在家里做针线要强,所以,渐渐的,这山坡上,就聚集了三家人,平日里就管着放养家畜,就是家里的孩子也带了来。 三宝这几年一直给三房看家畜,工钱也不花用,一直是三房给他存着,就是娶媳妇也是三房掏的钱。 所以,等到徐家二老上了山坡左看右看后,决定将这笔工钱拿出一半来,将院落好好修缮修缮,就给三宝与徐若草居住。剩下的钱让徐若草收着,留着以后急用。 禾老三当然不会拒绝。 所以,三宝与徐若草就这样住在了山坡上。平日极少下来。 禾早之前见过一次,大概是因为山坡上的伙食好——在山坡上,那三个媳妇轮流做饭,徐若草要做的就是洗衣服,打扫下卫生。赶着家畜去吃食她也会。两个人都胖了很多。 听到徐若草怀孕,禾早很惊喜,陈氏与禾老三也都很惊喜,陈氏当即就准备了一大堆吃食,让人给带回去。 没多久,徐若草的家人就来了信,大意是说他们不放心让女儿怀孕了,还住在山坡上面,家畜到处都是,不安全等等,想着接徐若草回娘家。 三房就同意了,又送了很多东西回去。 陈氏还带着禾早亲自去送。 禾春儿因为要备嫁妆,已经很少出来了。 回来后陈氏就一直在感叹:“这人啊不管富穷,都是命在管着,穷了不代表是个坏命,富了也不代表是个好命!” 她说的是徐若草与连珍珍两个人。 后者家境富裕,奈何父母贪财不认人,她自己又缺心眼,自奔嫁了禾小叔这样的花心男子,日子倒是过得不穷,但是禾小叔沾花惹草是常事,两个人时常为了这个吵架。连珍珍的日子过得很不趁心,但是连个娘家躲躲烦的地方都没有。 倒是徐若草,虽说嫁了个傻子,自己又残疾,但是,三宝却很听她的话,她自己娘家人也很疼爱她,兄弟姐妹都很爱护她,今天送她回娘家的时候,娘家人竟然都在,房子也早就收拾妥当了,屋里的东西全部是新的,只等姑爷和姑奶奶回来居住了。 这两厢一对比,还真说不清到底谁的命更好一些了。 大概是因为禾春儿婚期将近的缘故,陈氏这段时间常会有这样的感叹。 禾老三听了,倒是很自信:“你放心,宏缀那孩子我看了,是个实诚孩子!不会有那花花肠子!” “也不知道咱家小叔是跟谁学的!”陈氏愁眉苦脸的。 禾老三笑笑:“等年纪大些就好了!年纪大了就知道疼人了!”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当初娶大宝的娘时,一窍不通,压根没有疼媳妇的想法,直到后来娶了陈氏,才渐渐知事,夫妻两个感情很好。 他看着陈氏笑,当着小辈的面,后者不好意思了,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禾早听他们老夫妻两个在肉麻,自己悄悄去了厢房找禾春儿。 后者正埋头绣着自己的嫁衣,离她成亲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嫁衣也基本上都绣好了,如今正在盘扣。 那大红的如意扣子,一个个端正的镶在那里。 禾春儿没有注意到禾早,一只玉手缓缓抚摸着那扣子,一边幽幽叹口气,脸颊上,透出了一抹红晕。 禾早就笑着走上前:“大姐,在想啥!” 禾春儿一惊,忙收回了手,轻咳一声,左顾而言他:“你咋进来了?你去看咱三嫂,咋样?害喜不害喜?” 禾早就笑着坐到她旁边:“当然害喜了,不过我们去了三嫂娘家。她家里正帮着她做衣服呢!她家里不怎么富裕,但是徐婶子还是拿出私房钱买了布来做!倒是贴心的很!” 禾春儿就有些奇怪:“怎么要做衣服?有这个习俗?” 禾早就装模作样地笑:“不光是她要做,咱家也准备给你做哩!”禾春儿糊涂了。 禾早忍不住,凑到她跟前悄悄咬耳朵:“你想新妇一怀孕,挺了个大肚子,岂不是要做新衣服,以前的衣服咋穿!” 禾春儿这才听明白,不由恼羞成怒,伸手来打禾早。 禾早笑着一溜烟跑远了。 780.第780章 出嫁 似乎昨天还在与禾春儿玩闹,一转眼,就是对方出嫁的日子了。 这一段时间,一家子为了她的事情忙得人仰马翻,又因为准备的嫁妆丰厚,禾老太太看不过眼去,一直都絮絮叨叨,烦不胜烦,但是,这时候又不好将她给送回去,三房的人只有忍耐着,禾早有时候忍不住了才会反唇相讥。 因为相隔了两个府城,距离远,男方迎亲的队伍在半夜就出发了,卡着时间点,在半上午的时候正好到,这也是禾家之前看好的吉时。他们不能像别家一样,在中午或者是半下午的时候将新娘送出去,只能选在半上午。 禾春儿被搀扶着去了正房,拜别父母,从此后就不再是这个家的人了,再次回来,就会变成客人了! 这是家里的长女,也是陈氏与禾老三第一次办喜事,两个人说着告诫的话,眼睛却都不由自主红了。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坐在高堂上,感慨万分。 禾老太太竟然也说了一句:“想你刚出生那么会儿,才这么大,一转眼就要嫁人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要是你亲娘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 当然,如果不提她后面说的那句的话,一切应该也算是十分完美了。 陈氏的笑脸就有些僵硬。 禾老太太又四下去寻找大宝:“大宝哩,这是你亲大哥,你出嫁了他背不了你,总得在边上看着!” 大宝因为被毒打了一顿,大腿骨折,现在还卧病在床呢,三房将他送回到了禾大姑家里,这几个月都没有联系了,前两天突然又送了过来,说大宝想看着亲妹妹出嫁。 这个,三房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又将他之前住过的屋子给收拾了一番,让他住下,因为他行动不便,禾大姑趁机也住了下来。 禾早不太高兴,但是禾老三安慰她说大姑就在家里住几天,等春儿出嫁了她就走。 禾早看在禾春儿的面子上,没有翻脸。 现在,禾老太太又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提这件事,禾早暗暗冷笑,面上却十分温婉有礼:“奶,这样盛大的喜事我表哥又岂会躲在屋里,刚我大姑推着他出来观礼了呢,这会儿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其实,她害怕今天禾大姑与大宝会捣乱,特意悄悄给大宝下了点巴豆,所以,自刚才起,对方就一直不停的去茅厕,大姑要扮作一个慈母,当然是要紧紧跟着服侍。 “那快点把他找回来,总得见见春儿最后一面!”禾老太太说着,语气很急切。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很不吉祥,什么是最后一面,让屋里的宾客都皱了眉头。 禾老爷子尴尬的笑着,悄悄瞪了禾老太太一眼:“闭!嘴!” 禾老太太撇撇嘴,很不满。 禾春儿作为一个待嫁新娘,对于一切的突发状况都不必理会,只用低头害羞就可以了。 等吉时到了,喜娘就要给她盖上红盖头,禾春儿却突然想到自己只给父母爷奶拜别了,几个弟弟妹妹都没有呢,忙抓紧时机,对四宝禾早几个说了一句话:“你们几个,要听话,要知道上进,要好好的……” 一语未完,泪水就滚了下来。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四宝与七宝的眼圈也都红了。 就是禾早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走到禾春儿跟前,重重握住她的手,轻声:“大姐,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嗳,咱早儿是最能干的,大姐放心!”禾春儿摸着她的头,含泪笑着。 喜娘就笑着扬起嗓子:“出嫁这一天,不哭不吉利,哭了好,哭了好啊!”一边说着,一边将盖头给她盖上。 禾早作为未出嫁的小姑,是不能送嫁的,倒是四宝与七宝,作为大舅兄,倒是能借着送姊妹的机会男方家吃喜酒。 禾早悄声嘱咐四宝:“一切都照应着!记着我跟你说过的话!” 四宝忙忙点头,张口欲说话,那边就有人喊了:“兄长在哪儿,兄长要背新娘上轿了……” 几个人过来,簇拥着四宝远去了。 难得见一向沉稳的四宝急得满脸通红,禾早有些想笑,但是随即就有一股伤感涌上心头。 她看着四宝稳稳的将禾春儿背着走出去。 大概是迎着阳光的缘故,一片刺眼的红照进来。 她不由自主就闭了闭眼睛。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炮竹声,然后是众人的喧闹声,禾早心里一惊,忙忙小跑出去看,却是新郎朝轿子里面射箭了,一身大红喜服的李宏缀很精神,喜气洋洋的连射三箭,众人一片叫好声。 再然后,就是新浪上马,新娘起轿。 四宝与七宝也都骑了一匹马在轿子左右护着。 禾早微微放松了些。 这些迎亲的人走了,家里却还不能放松,今天也有很多人来女方家吃喜酒,就像是禾家在乡下的亲戚本家,三房在生意场的人,就得禾家来请客。 所以,禾早一直跟着忙碌,直到了深夜,客人散尽。 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人仰马翻的。 四宝与七宝今天是回不来了,最早也是明天中午了。 一家子也没有精力说话,将客人送走后,又让下人打扫了下,就疲倦的睡去。 大概是因为禾春儿出嫁后的第一个晚上,习惯了与她同睡的禾早在炕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一直到天快亮,才眯着眼睛朦胧睡了一会儿,之后就是家里下人打扫院子的声音。 她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 天刚蒙蒙亮,禾老三与陈氏都没有起来呢,倒是禾老爷子觉少,起来后在院子里转悠着。看到禾早就与她打招呼。 禾早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是决计不肯露出半点端倪来的,笑嘻嘻的打了招呼。 之后她就出门了,信步在县城的街道上逛起街来。 远远的,似乎从巷子后面传来一阵读书声,禾早眉毛一挑,觉得这声音很熟悉,绕过去悄悄一瞅,竟然是五宝。 他此时站在一颗大杨树下,仰头晃脑的背着书。 禾早心里感慨,也怪不得五宝出落的出息了,这般用功,岂会不出息! 781.第781章 极品母子 她没有打扰对方,而是悄悄走了。 她暗暗下决心,等七宝回来就揪着他耳朵来看看人家五宝是怎样用功的! 她在大街上游荡了半天,直到行人多了,才怏怏返了回去。 家里的人都已经起来了,不光是禾早,就是禾老三与陈氏也都没心情干别的,都在等四宝与七宝回来,好问问他们昨天怎么样! 连早饭都没心情吃。 倒是禾大姑吸溜吸溜吃了两碗粥。 她很会说话,原本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有些担忧的,经过她一劝解,竟然也不那么放心上了。 但是三房的人都没有搭理她。 禾大姑看看左右,最后下定决心,喊了禾老三一声:“老三啊,姐跟你说个事,你跟姐出来一下!” 这几年,他们之间早就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 禾老三微微皱眉。 禾早扬眉:“大姑,你找我爹啥事,咱都是亲的,难道还要瞒着我们不成?” 禾大姑就斯斯文文的笑:“你这孩子,啥瞒人不瞒人的,是这事不大好张口,我和你爹到底是亲姐弟,倒是也能厚着脸皮张口,你放心,难道我还是老虎,能把你爹吃了不成!” 说着,她又向禾老三招招手,示意对方跟她出去。 她都没有再等禾早是什么反应,直接就出去了,禾老三没办法,也只得跟出去,走之前看看禾早,示意她放宽心。 禾老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迟疑着似是想说什么,但是看看陈氏与禾早,又闭了嘴。 禾早看在眼里,眸子闪了闪。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禾早突然听到禾老三的一声呵斥:“你说这是啥意思!大姐,我尊敬你是大姐,你提出的事情,我一向是能满足就满足,但是,我这禾三房也不是你家的后花园,你想踩踏就踩踏!” 禾早甚是讶异,与陈氏对视一眼,后者已经站起来,犹豫着是否要出去解围。 成亲这么多年,禾老三是个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从来不会跟人红脸,就是这几年,与家里边关系闹僵了,也没有这样怒气冲冲的时候。 她想出去看看,但是又害怕自己举止不当,会让他们兄妹尴尬,自己到底是外人。 她这里还没有想清楚,禾早已经掀帘子出去了。 她可不会像陈氏一样想的那么细那么复杂。 刚来到外面,禾早就听到禾大姑辩解的声音:“你不应生气,老三,这也是为了大宝啊,他现在天天不高兴,我太担心他了,你也该体谅体谅我这片慈母心肠啊!” “你的慈母心肠,就是在以为他是奇货可居的时候,就强着挑唆他自请过继,在发现他残疾了,没有了科举的资格,就重新把他扔回来,大姐,你当真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吗?” 禾老三压抑了自己的声音,但是,语气很冷。 禾早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道禾大姑也厚着脸皮住到禾三房家的缘故了,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 禾大姑本身就是这样的凉薄性子,对禾老三这样的亲兄弟都没有多少亲情,看重的只是对方身上的利益,对隔了一层的小辈大宝又会有多少真情呢? 她所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以为大宝有利可图罢了,靠着他养老,当然要表现的要殷勤亲切一些,现在,知道大宝的前途就是这样了,她当然不甘心养一个废人! 还真是冷血无情啊! 禾早冷笑,大宝与禾大姑两个人,还真是绝配啊! 禾大姑仍然竭力辩解着:“老三,你先不要发火,先听我说,这件事也就是让大宝知道罢了,让他以为你们家也是真心爱他的,这样他才会有勇气去养伤,要不然,就顶着瘸腿过一辈子,你这个当亲爹的忍心吗?我不知道早儿她娘啥态度,但是,我这心情和你的是一样的,我把大宝当成是我亲儿子,所以,不管别人不管你们是咋骂我的,我觉得对大宝好的就一定要去做!” 她抬头,一张被生活的苦难给摧垮的憔悴衰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疲倦的笑容:“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禾老三就怔了怔。 禾早微微挑眉,出声:“大姑,你这话听着也是新鲜!啥叫别人笑话你,这个别人你指的是谁?是我娘?还是我?” 看到是她,禾老三与禾大姑同时看过来,前者笑了笑,后者倒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禾早过去福了一礼,就郑重看向禾老三:“爹,到底咋回事?在屋里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禾老三摆手:“没大碍……就是,你大姑说想把你大哥给归族谱,倒也是为你大哥着想,你大哥这一段时间精神差,身体差,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回来!我却不同意,所以声音就高了点!” 他原本想说没事的,习惯性的隐瞒,但是看到禾早挑高的眉头后,还是改了主意。但是他不愿意让禾早与禾大姑之间的矛盾激化,尽量往好的一方面说。 禾早的眼睛闪了闪。 她笑着看向禾大姑,一杨唇:“这事简单啊,爹,大姑,你们也不用发愁!既然是为我表哥的身体担心,那干脆就请了好大夫为我表哥疗养就好了,我觉得他现在大腿上有残疾,就是让他归了族谱也不会好吧,不是对症下药啊!再说了,这过继一事是多么严重严肃的一件事,咋到了我大姑和表哥嘴里,就成了很简单的事了?要是过继真的这样儿媳的话,那人家京城里那么多勋贵公侯,没有了子嗣,就要过继嗣子继承家业,那等这嗣子长大成人,再返回,带着偌大一片家业家私返回本家,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禾早这话说的十分有理。 禾大姑就是再能说会道,此时也不得不皱了眉头,说不出话来。 禾早继续笑着:“大姑如果真想将我表哥会还回来,也好办,这事不用找我,尽管去找当初经手的几位大爷们,看看他们是个啥意思,如果他们都同意改族谱,咱们再上报到朝廷,如果朝廷上也同意如此做来,那我家就只能听命了!” 782.第782章 真面目 禾大姑脸色微沉,没有做声。 村里那几个人的固执程度,她早就领会过,当然知道他们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决定再推翻的,所以她才会舍近而求远,专门来求禾老三。 没想到,还是不行! 想到大夫说的大宝十有八九会下落残疾,她就耷拉下脸,露出了真面目:“这件事是有难度,但是只要我们两家协商好,外人是碍不着啥的,我也是为大宝考虑,现在我家里困难的很,那个杂货铺的利润太低,勉强顾一家子生活,哪里还能养一个腿瘸了的,老三啊,你家里也不缺这些银子,不如就让大宝回来,也好给他好好治治腿伤!真成了瘸子,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禾老三惊讶的睁大眼睛,似是没想到禾大姑竟然会这样说。 她一向会说话,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表明双方撕破了脸皮了。 “真没想到大姑是这样的人!”禾早淡淡一笑,没有丝毫惊讶,她早就知道禾大姑的为人:“既然大姑嫌弃我表哥成了瘸子,我们也不勉强,请大姑去找村里当初经手的那几位大爷大伯,我们在家里静候佳音!” 她的声音顿了顿,忽然提高声音:“来人,大姑和表哥在咱家也待了几天了,要回去,其他人帮忙收拾东西,再去雇辆车,好生生将人送回去!” 就有下人大声应了声是。 禾大姑脸色沉沉的看着禾早。 后者不去看他,只扭头对也有些犹豫愣怔的禾老三说:“爹,我四哥七宝还没有回来,咱们出去迎迎吧!“ 禾老三这才想到这点,忙不迭点头:“啊?哦,好!” 说着,就要抬脚出去。 禾大姑在后边叫了一声,语气有些悲伤无奈:“老三啊,大姐我真是负担不起……” 话未说完,禾早就淡淡的说:“大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这世上从没有卖后悔药的,从你决定耍阴谋将我大哥过继走后,就不能再后悔了!” 她这是在提醒禾老三当初禾大姑与大宝决绝的态度。 禾老三的脚步顿了顿,但随即就再次前行了。 禾早跟在她后面,身后的禾大姑张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走了。 禾老三与禾早来到大门外面,街上行人已经很多了,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禾老三走了半晌,才突然扭头看向禾早,犹豫着问:“早儿,你大哥他……” 禾早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便打断了他的话;“爹,我表哥这事我们一家是做不了主的,至少我觉得咱们家里没有人欢迎他回来!” 禾老三哑了哑。 禾早就轻叹一口气:“他是个惹祸的性子,让他回来咱们家,一定会有一场轩然大波,爹,咱们可以私下里照顾表哥,但是,却不能让他回来!如果你还顾念我们几个孩子的话!” 她这话说的就很重了,禾老三眉头微皱,斥责道:“你说的是啥话!啥叫顾念不顾念的,你们都是我的娃!我都顾念!” 但是,当爹娘的总是顾念着些体弱的孩子,如今,大宝就属于这一种。 又因为是三房的缘故,大宝才会被连累打断了腿,禾老三心里也充满了愧疚。 禾早想了想,道:“爹,我表哥能有今日,会被我们连累,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自身不正,好好的书不读,却偏要去搞那些歪门邪道!所以才会让人有机可乘!相同的事,我相信,如果发生在我们几个身上,是绝对不会发展到后来的地步的!” 她这话不中听,但俨然是事实。 禾老三就不再吭声了。 一直到了四宝与七宝回来,两个人也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回去的路上,倒是一直紧张的问着禾春儿如何,昨天的婚礼办得怎样! 四宝与七宝详尽描述了一番,禾家人才算是放心。 听他们的话音,李家对这位新媳妇是极其重视的,李宏缀又将禾春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掉了,这新婚第一天,禾春儿过得日子极为舒心。 陈氏听后,就先抚着胸口长长舒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也不怕传出去都是坏名声了!” 禾早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倒是四宝笑道:“爹娘不放心,等大姐回门,自己一观便知!” 但是,因为离得实在是远,所以,当初两家就已经商量好,三日不回门,等到一个月后,再由新郎带着新娘回来娘家住上几天。 所以,这一等就要等上一个月。 吃了午饭,四宝与七宝都疲倦的很,便都去休息了。 禾早就去了他们的房间,找了他们单独谈了禾大姑这件事。 当听说后者是被禾早用强制手段给撵走后,七宝就捂嘴笑了:“我说一回来就看见咱爷奶耷拉着脸很不高兴,也没有别人来碍眼,原来竟是被你给撵出去了!二姐,你可真是厉害!” 禾早没心情跟他说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们俩咋说?” “当然不能回来!”七宝说得很干脆:“有了这样的大哥,我们天天给他擦屁股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将我们禾家发扬光大的一天!就是咱四哥,也很受影响!” 长子和次子的区别,是很大的。 四宝神情郑重,半晌忽然摇头:“这件事不对头!” 禾早便诧异:“咋了?” 四宝看向禾早:“咱大姑当初相中大哥,也是因为看中了大哥身上的价值,觉得他将来能一飞冲天,但是,还有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能传宗接代!她是咱们的亲大姑,大哥过去后自然也会孝敬她尊重她!她如今嫌弃大哥,要将他撵回来,那么,她一定是挑好了过继的人选!我只是奇怪,咱们家的亲戚中,没有听到谁家要生孩子的!” 禾早皱眉,的确,按照禾大姑那样的人品,她要挑选继子一定会在娘家挑选,这样将来她老了以后才能保证继子的孝顺! 如今,是已经选定了人吗? 禾早眉头一扬,笑道:“如此就更好了,大姑这样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律法,到时候一状纸上告就可以了!” 783.第783章 再娶妻 三房的人还是打听出禾大姑相中谁家的孩子了,竟然是禾小姑的。 想到禾小姑,禾早就微微眯眼,她已经有好久都没有想到这号人了。 尤其是这一年过年,她没有回老家,就更没有联系了。 但是,也没有听说她怀孕的消息。 不过,屈家当初娶她回去,就是让她给那个傻儿子传宗接代,现在她好容易怀孕了,竟然愿意让给禾大姑吗? 禾早让人去打听了下,发现禾小姑竟然是真的怀孕了。而且,如今已经有六个月大了。 这么长时间,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也让人去送过东西,却没有传回来只言片语。 禾早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充满了蹊跷。 当初禾小姑摔跤将胎儿给摔出腹中,就有大夫给她诊治,说她以后极难有孕,现在没过几年呢,怎么会突然就又怀孕了呢! 不光是禾早觉得惊讶,禾老三与陈氏也都觉得讶异万分,同时也为大宝的事情发愁。 为了彰显自己的好名声,陈氏已经两次在禾老三面前说了要将大宝给认回来的话。 禾老三当然没有同意,尤其是有了禾早之前的那些话,他现在非常慎重,当然他也考虑过大宝的未来,现在禾大姑明显是不想让他再在崔家生活下去了,大宝的腿又成了瘸子的话,绝对养活不了自己。 他总得为对方想一条出路、 这种事情问禾早最好,但是禾早对此却兴致缺缺,禾老三没办法,只好自己绞尽脑汁的想,最后还真让他给想出来一条出路来。 他想的倒是很简单,大宝读过几年书,对读书人的那一套都很了解,不如他出面给大宝租一套门面,让对方卖文人生意,就比如说字画笔墨了等等。 腿脚不方便,再雇个伙计,来回送货,倒是也不必他忙着。 他也隐隐听说了大宝知道了崔家的打算,对崔家十分不满,已经吵过好几次了。 他一个瘸子,就是想要负气离家出走,也走不了! 所以,禾老三急需要将对方给接出来,就叫来四宝商量下,见后者也同意自己的意见,就放心大胆的租了门面,请了两个伙计,又亲自去将大宝给接了出来。 这一切,他没故意瞒着,但是也没有特意去烦扰禾早。 禾早也就当看不见。 她相信禾老三有分寸,就是给大宝私房,也不会将整片三房的家私送他。 大宝对禾老三的态度如何暂且不提,倒是禾早这边,有了些许收获。 原来禾早就是不相信禾小姑会悄无声息的怀孕,而且这个时候的人十分相信遗传的力量,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这些民间俗语都是勤劳的老百姓们总结出来的。 所以,禾小姑与傻子生的后代,有一半的可能也是傻子。 禾大姑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胎儿而将大宝赶出去。 禾早就派人去调查,结果还真调查出了些门道。 禾小姑并没有怀孕。 在上上个月,她还来了睽水呢。 而且,还有人见过她挺着大肚子去砍柴。背柴的时候一点也不在意腹部,直接就是一把抱住往回走。 如果腹中真的有了孩子,又怎么会这样粗心大意呢。 禾早断定,禾小姑果真没有怀孕,而禾大姑假借是她怀孕,不过是为了以后给要过继的那孩子打个预防针罢了,好让世人知道他是禾小姑生的孩子,有了这一层血缘关系维持,以后这孩子就不会对她不好! 真真是好算计!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代孕妈妈!又买通了屈家人,让他们甘愿为她保守秘密。 这种事情,与禾早无关,她也没兴趣去破坏,所以,就将之放置一边,没有再理会。 倒是大宝,从崔家搬出来后,倒像是真的洗心革面一样,接连几次遇上,后者都没有再恶言相向。也没有提出要回到三房的话来。 他如今仍然姓崔,人家称呼他总会称呼一声崔掌柜。 禾早不放心他,就特意派了自己家的管事,隔上两三天就去那文人店里看看,再打探打探! 大宝置若罔闻。他如今已经会拄着拐杖,勉强行几步了。 每天,就坚持拄着拐杖在大街上练习走路。 倒是有一回,碰到了又嫁了人的朱娇娇,两个人宛若是仇敌,一见面就眼红,互相扯着嗓子骂了几句,才被人劝开。 然后一前一后各自离开,那幅架势,倒是永生不再见面的意思。 禾老三知道后,倒是叹息一声:“倒是得张罗着,给大宝娶一房妻室了!” 其他人都没有应声。任他去折腾! 禾老太太很积极,让禾老三选人,她则从中挑选。 大宝如今能选的对象都少而又少,他年龄有在那里放着,又经过禾老太太的挑剔的删选,最后被选中的二爷就是两家。 一家的还是黄花大闺女,只是因为给父亲守孝而耽搁了三年,年纪有些大了,已经不好找了。 另一家的却是公婆家嫁媳妇,原来这一家的儿子四五年前没了,这媳妇年纪轻轻守了寡,又与婆婆的关系处的好,一年前已经认了这婆婆当成是干娘,这一年里,这位婆婆就一直给她选人,要将她嫁出去,但是总没有合适的。 这两家都有利有弊。 前者是黄花大闺女,嫁妆却少,家里贫穷,借不上助力。 后者虽然是个寡妇,年纪与大宝也相当,但是,嫁妆却丰厚得很,又有公婆这样的人家,以后也能借上助力。 最关键的是,让媒婆上这两家去说和,双方竟然也都同意。 这倒是让大宝又沾沾自喜,不由产生一种要好生挑选的感叹。 一个月后,禾春儿与李宏缀回来度蜜月的时候,大宝就已经挑选好了人,是那死了丈夫的寡妇。 对于他这样的选择,禾早几个都不曾惊讶。 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爱财的性子。当然,漂亮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禾早也曾见过那个寡妇,长得的确十分美丽动人,又有着少妇的风韵。 但是,她私下里觉得这个寡妇有些不正经,总共就在街上见了两回,她身上的衣服都很鲜艳,绣着大朵的花朵,新鲜的草枝,一路上,也与男子说笑。 很不庄重! 784.第784章 毁容 又认识了一个月,两家就成亲了。 没有大肆张扬,只是两家亲近的人坐着吃了一顿饭,又让那个寡妇云霞换了一身大红喜服,一张轿子抬了过来。 大宝第二次结婚,并没有邀请禾大姑一家,他现在已经与那边水火不容了,唯一的联系大概是就是他身上那摆脱不了的姓氏了吧。 倒是回来小住的禾春儿犹豫了很久,在小住了十天,准备离开的前天晚上,找到了禾老三、四宝与禾早,说了她的决定。 她想要让大宝以后住到泽州府去。 这让人很惊讶。 禾春儿却说了她的理由,她认为现在的古阳城都认识了大宝,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他就是成了亲住在这里,也只是沦为别人的笑谈而已,他那个人一向是手高眼低,被这样对待,时间久了肯定会出问题!而禾三房的大本营就在这里,不能让他给破坏掉!而且,现在的禾三房对他也没有接纳之心,倒是不如送的远远的,二则,她是大宝最亲近的妹妹了,他大概也只会把她当成是血亲了,如今她自己日子过得好,以后也能照顾他! 大宝是个大麻烦,谁接手谁都会惹上一身骚。 这是禾早对大宝的定义。但是从禾春儿的话中,她也听出了对方对大宝是有感情的,又不想让他在古阳城惹烦三房人,所以才决定自己插手! 禾老三坚决不肯同意:“你是出嫁女,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管,你放心,我培养不了你大哥成才,但还是能养活起他的!” 禾春儿却笑:“爹,你放心,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也与宏缀商量过了,他也同意我这个决定!银钱方面我不插手,爹,我只是想让他住到泽州府那边,与这边隔得远一些,我也能就近照顾他……”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哀求。 禾早想了想,便也点头了:“爹,这是大姐的要求,我们就应了她吧,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四宝倒是认真的对禾春儿说:“大姐,你没必要这样做,我现在是家里的长子,如果你是不放心什么,那我可以保证,除了爹,我也不会让他饿死!” 禾春儿摇头:“不,四宝,大姐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大宝那样的脾气性子我们都知道,必须得有一个人管管他,不然以后他会越来越无法无天,或者是直接就消沉下去!我是他最亲近的妹妹,宏缀是他的妹夫,以后也能管住他!” 她这话一出,禾早他们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互相对视一眼,便都点头同意。 但是,有一点说的很清楚,那就是大宝日后的消费,绝对不能让禾春儿来负担。 禾春儿也同意,三房不缺那点钱,她也不会强硬出头!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只等大宝娶了妻子,一起搬过去。 所以,当那寡妇云霞嫁过来,又三日回门后,禾老三就亲自去大宝谈了一番话,次日,两个人就将小店中的货物装箱,一起去了泽州府。 在那里,有三房早就给他备好的宅院与铺子。 禾老三明确告诉大宝,那宅院与铺子只是借他们居住的,所以房契不会给他们——这也是为了防止以后大宝犯浑,将房契拿去典当。而他们的日常开销,就需要妥善经营那间文房四宝店铺了。 大宝当然很不甘心,但是,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泽州府。 转眼,已经到了禾小姑生产的日子。 禾早打听的消息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但是,她私下里却是很关注的,所以当婴儿出生后,她便知道了是个男婴。 暂时看不出来男婴的智力是否完好无损,她只知道崔家像迎接一个心肝宝贝一样,将这个男孩迎回了家。 一个月后,崔家举行了盛大的满月宴。禾三房也收到了邀请。 但是,不管是禾老三还是陈氏,都不准备露面。 崔家如此对待大宝,禾老三已经决定,以后都不再和这个大姐家亲近了,这个亲近包括婚庆嫁娶的随份子,也包括逢年过节的节礼。 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却是好几天前就迫不及待要去了。 所以,禾老三也只是让人将他们送回了乡下,自己却没有回去。 为此,禾老太太临走前,还跳着脚将他骂了一顿。 禾老三与府中的下人也已经听习惯了,只是听着,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禾早对这个男孩的身世很好奇,出于谨慎的习惯,她仍然派人悄悄去打探着,却一无所获。 而这个时候,三房也迎来了一场重击。 开在怀庆府的瑜伽会所,一位很有经验的女先生在为一位四品官夫人做面部护理时,这位官夫人却突然大吵大叫,竟然脸部被酸水腐蚀了,等到众人围上来后发现她的半边脸都毁容了。 顿时一片哗然。 然后事情就愈演愈烈,讨伐瑜伽会所与叫嚷着要将会所的主人抓起来判刑的说法越来越多。 大部分直指矛头禾早。 这只是两天内发生的事情,等禾早直到后,事情就已经不可控制了。 当禾早听到这个消息后,脑中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朱允涵! 在搜索深山失败后,他脸上那郁怒的神情,禾早牢牢记在心里! 她一直坚信对方会报复,也一直在准备着,小心应对着,却没想到他的手段竟然这么狠,竟是从毁容开始! 三房其他人也都吓傻了。 这与之前说精品屋的金子是假货还不一样,这次是直接造成了人身伤害,还是一位有着四品诰命的夫人被毁容! 而且,就算是事情调查清楚了,众人对瑜伽会所的面部护理也不会再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们不会再放心的将自己的脸部交给会所的女先生! 这是禾家前所未有的一次大危机。 禾早不顾路上的严寒,叫上马车即刻往怀庆府出发。 四宝与七宝执意要跟着她。 禾早没有反对,倒是禾老三需要向衙门请假后才能过去。 而禾早也需要有人在古阳城坐镇,所以,几句商议后,禾老三就留在了古阳城。兄妹四人冒着严寒出发了。 785.第785章 审问 到了怀庆府,禾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韩府,她要找韩琦问清楚。 这已经算是一件伤害官员家属的重大案件了,韩琦当然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调查清楚了,所以,他讲的尤其详细,说其实这是会所里里一位叫做婉儿的女先生寻机报复,她前段时间被这位姓蒋的夫人当众辱骂,因不堪受辱,所以才会行报复之事。她将做面部护理需要的乳液里添加了绿矾油,也就是后世的硫酸。在另外一位女先生给蒋夫人做护理的时候,将这乳液混了进去。 禾早便有些讶异,既然这样说,这个婉儿是很聪明的,知道要掩藏自己的身份,但是又为何这么容易被调查出来了! 韩琦淡淡看了禾早一眼,解释道:“发生这种事情,瑜伽会所绝对脱不了关系,所以昨天我就让人将会所内的所有女先生都捉了,严刑拷打,到了今天早上,就有人说了真话!” 禾早的心就是一颤。 怀庆府的瑜伽会所,会做面部护理与会瑜伽的女先生总共有二十四个,各有十二个! 他这意思,是说这二十四名女先生都被严刑拷打了吗? 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韩琦却很严肃的看着她:“如果这件事不是我处理,那么,现在你们三房都已经被下了大狱了!你要知道这位蒋夫人虽然只是个四品诰命,但是她娘家父亲却是御史,京城最有名的毒舌蒋御史!凭你们禾家想要对付他,却难上加难!” 禾早沉默了会儿,才定定的问道:“我想见见我会所的人!” 韩琦打量了下她的神情,微微颔首:“好!” 他当然不会亲自带着禾早去大牢,而是派了呆管事协助禾早。 这里的监牢禾早以前来过,她在这里度过了终身难忘的几天,直到现在,有时候她还会做噩梦呢!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来到这里,然后看到了这堪称是地狱的一幕。 连着五个牢房里关押的都是瑜伽会所的女先生,当初娇艳气质高贵的女先生们如今却被严刑拷打,一个个遍体鳞伤,衣衫褴褛的躺在那里,唯一让禾早感到欣慰的是她们并没有受到烙邢,不然也一定会毁容,这一辈子就会都被毁了! 她站在那里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 而那些女先生们经历了一夜的严刑拷打,如今也都昏迷着,没有人发现她进来。 呆管事在禾早耳边说道:“这里只有二十三名,还有两名在别处!” 那两名,自然就是婉儿与被当了枪手的吕清了。 “她们都是平民,这样屈打成招,是不是有些不妥?”禾早问道。 呆管事一愣,便苦笑:“二姑娘,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是我家大人所能掌控的了,倒是越先下手为强,越早知道事情内幕,才越有可能想出解决的良策!禾二姑娘,虽说如今令尊已经是官员了,但是小小的七品官,在这些贵族面前,却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这一点,禾早很清楚。 她轻轻握紧了拳,又最后看了一眼躺的横七竖八又个个呻吟的女先生,轻声:“带我去见见那两个!” 婉儿与吕清,禾早已经认不出来了。 这里所有的女先生她都认识,都亲自指教过。 而婉儿与吕清她也认识,前者是个孤儿,在养生堂长大,前两年听说了瑜伽会所后就来投奔了她,她觉得她很聪慧,观察了一段时间,便将她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后者却是府城的一殷实人家的女儿,因为是继女,备受继母虐待,她的亲生父亲就将她送来了会所,希望能让她有一技之长,自己养活自己! 禾早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也将之列为了培养对象。 其实说起来,如今的瑜伽会所,倒更像是在收留底层世界中的那些不幸者。 她们不是最为卑贱的奴婢下人,但是因为生活的种种不如意,她们需要走出一个自己的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女强人! 禾早看着面前两个面目全非的,被绑在柱子上的女子,唇微微动了动:“为何要用这样的酷刑?婉儿只是被连累的!” 呆管事没有再说话。 婉儿与吕清两个人完全被毁了,脸上遭受了烙邢,坑坑洼洼的一大片烧红的痕迹,后者的半边头发也都被烧光了,露出了血迹斑斑的头皮。 但是,她们的大伤口显然被上过药了,包扎的很严实。 “她们还不能死!”呆管事解释道。 这间审讯室里面,到处弥漫着血腥恶臭的味道,禾早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女子,呆管事轻声:“这里面二姑娘受不了的,还是先出去吧!” 禾早摇头:“不,我要亲自问一问!” 婉儿与吕清都是她接触过很长时间的人,她们的技艺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她不相信,只是为了一次侮辱,吕清就会狠下来心来毁容!还是四品官夫人的身份! 这个社会,阶级层次鲜明,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不管她们到底外表被培养的有多高贵惊艳,内心里,却仍然存留着对官员对贵族的敬畏! 而且,在禾早的印象中,一个女人毁了另一个女人的容颜,那只能是出于嫉恨! 最关键的一点,她相信这次的事情是朱允涵主导出来的,所以,她要查出吕清与对方的关系。 婉儿虚弱的被狱卒给抬了出去,只剩下仍被铁链绑着的吕清。 她也昏迷着,因为禾早要与她说话,她被狱卒拿冷水泼醒了。 与禾早想象的不一样,她看到禾早后,脸上并没有出现恐慌,只是微微杨哲下颌,发出低低的痛苦的呻吟。 她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是对众人对生命的漠视。 禾早想了想,先问了一句:“吕清,你还认识我吗?” 吕清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但转瞬就消失不见了,似乎刚才只是个错觉。 禾早的眼睛微闪,伸手让狱卒也退了出去,又问道:“你认识朱允涵吗?” 对方仍然毫无动静,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 “他如何指使你做事的?你在来到瑜伽会所前,是不是就已经与对方有联系了?” 786.第786章 反击 对方仍然一声不吭。 禾早观察着她,轻声:“吕清,你听到其他人的惨叫声了吗,因为你一个人的私念,你害了婉儿,害了所有在怀庆府会所的女先生……但是,你真正要害的人,我,还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你不觉得你的牺牲有点不值吗?” 吕清的眼珠动了动。 禾早便眯起了眼睛,果然! 她知道目标是自己!她果然是被朱允涵派来的。 “你们都是我培养出来的,所以,哪怕因为这件事情二十四个女先生都不能再回到瑜伽会所,我会重新培养出来新的二十四个女先生!还有,你大概不知道吧,京城的几位贵族已经将这件事给压了下来,所以瑜伽会所不会垮下去,或许它会沉寂两年,但是一两年后,等这件事情平息后,或者是直接将你与朱允涵的交易说出去,世人就会忘记会所犯的错误!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吕清就忍不住抬头瞪着禾早,声音嘶哑难听:“你胡说……你们禾家一定会回到从前一无所有……” 禾早冷冷一笑:“凭你?还是凭朱允涵?朱允涵算个什么东西,我以前是小看了他,从没有将心思放到他身上,但是这次以后就不会了,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就是凭我,你以为是朱世子指使我的,你错了,是我自己,是我嫉妒怨恨你这样农女出身的人,也有朝一日能够当凤凰,我却偏要将你打回原形……咳咳咳……禾早,一败涂地、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如何?”吕清一时激动,呛了嗓子,不停的咳嗽。 禾早微微一笑:“远比不你吕清在这里遭受严刑拷打之苦……” 她没有再问下去,疏忽转身,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呆管事一怔,也忙忙跟了上去。 等来到阳光明媚的外面,禾早吸了两口冰冷的新鲜的空气,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呆管事迟疑的问:“二姑娘,刚才你说的话……” 禾早便笑笑:“那些都是我编的,我只是诈诈她!” “看来不起效果啊!”呆管事叹道:“这个吕清我以前也见过,可没有想到会这么不简单!” 禾早冷笑,摇头:“不,是有效果的!至少我从她的态度中可以确定她确实是朱允涵派来的!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呆管事叫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听见。 没办法,只好耐心的等待着她回神。 好半天,禾早才突然惊醒,看了看天色,即刻就招来马车,去了韩府。 她面见了韩琦,将众人禀退,然后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韩琦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从没有认识她一样。 再之后,在四宝与七宝还在为这件事忧心的时候,禾早却已经悠闲下来,每天不是坐马车出去闲逛一圈就是待在宅院里将自己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在写画着什么!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十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就是怀庆府的瑜伽会所,因为伤及诰命夫人的面部,已经没有人愿意来做面部护理了,甚至瑜伽也是如此,但事实上,现在所有的女先生都在监牢里待着呢,就是有客人来也没有人招待! 其次,就是瑜伽会所的名声越传越臭!从怀庆府都传到了隔壁的泽州府,泽州府的生意也大受影响!当地的豪强甚至还借机欺辱会所里的女先生。有两个女先生不堪受辱,撞墙自杀! 再次,就是禾家的声望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本来,禾三房接二连三的动作,取得了世人的认可与尊重,所有人都称禾家是近些年来掘起最快的家族!又有人言称不出十年,禾家会成为当地的名门望族,就如那些百年世家一样! 可是,这次的事情,却让禾家的声望上蒙了一层黑纱! 禾早几个已经不出去了,就只待在府中。 第十天,百年世家韩家却突然向皇帝呈上了一份奏折,奏折上的内容惊心动魄。 原来近几年来,庆功王王府的朱允涵私自收养孤儿,培育奸细,派遣他们去能影响朝中大局的官员宅院中潜伏起来。 连前几个月传的沸沸扬扬的深山有人练兵一事,也极有可能是朱允涵自己设的私兵。 随着奏折一起呈上去的,是一系列的证据。 世间事,本来就是三分假七分真,呈上去的证据,也是有七分是真的,三分是假的,反而真真假假让人更信以为真!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就是满朝震惊! 朱允涵的这样行为,几乎可以视同为谋反啊! 陛下也震怒,责令太监当着重朝臣的面,将那份奏折从前到尾细细读了一遍。 从韩府怎样在怀庆瑜伽会所一事上揪出来一名叫做吕清的奸细,刑讯逼问之下得知她是被朱允涵所指使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朱允澈,谁都知道朱允澈对当初的救命恩人禾早很上心,所以,他就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阿澈!再然后,这个吕清吐露出了几个同党的名字,其中一个竟然是被毁容的蒋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又从这个丫鬟身上得到了另外几个奸细的名字。 所以,韩琦当即就断定这些人都是朱允涵私自培养的奸细! 再然后,就牵扯出了后面的一大串! 后面没念的是一大堆的签字画押,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陛下让太监念完折子后,就直接派人去庆功王府宣旨。 庆功王倒是没有什么罪责,但是已经被押解在狱中的朱允涵却被判了流放阿普赞,阿普赞是在极北之地,气候极其恶劣,人烟稀少。朱允涵是贵族,被发配到那里也不会让他干苦力,但是,光让他在那里生活就已经够糟糕的了! 此时,已经临近过年了。 老庆功王拖着老寒腿,亲自进宫向皇帝请罪,又恳求皇帝将行程推后几日,好歹让朱允涵在京城过个年再上路! 皇帝同意了。 老庆功王当即就伏地大哭! 787.第787章 夜闯闺房 等到判决下来,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的禾早已经与四宝,七宝回到了县城。 她此时正靠在温暖如同沐浴春风的炕上,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与四宝,七宝打扑克牌呢。 这扑克牌也是她弄出来的消遣,专门让印刷店给印刷的,世界上独此一幅。 七宝就悄悄问禾早:“二姐,你知道这事情不会牵扯到阿澈哥身上?” 如今小家伙接触这些事情多了,竟然比四宝都要有政治敏感性。 四宝也很好奇,抬头看着她。 禾早就笑,想了想,解释道:“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知道阿澈他在北疆立了大功,咱们当今圣上是个好面子的人,他绝对不会让人说他冷待有功之臣!再说了,他心底是想要将阿澈过继给顾家的,只是阿澈突然启程去了北疆才耽搁了下来。但是,这件事已经被提上了日程,京城的达官贵族,内务府那边都知道,可以说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如今,只是朱允涵犯错,所以怎么样也牵扯不到阿澈身上!” 七宝点点头,哦了一声,又斜睨了禾早一眼:“二姐,你啥时候起直接称呼阿澈哥名字了,也不怕阿澈哥听见会生气?” 四宝就低低一笑。 禾早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敲敲七宝的额头:“小傻瓜!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 七宝不满的嘟嘟嘴、 “阿澈哥也该回来了吧,年前又取了一场胜利,以少胜多,消息传到京城,想必皇宫里面会很高兴吧?就是不知道大军啥时候班师回朝啊!” 四宝慢慢说道。 禾早就抬头看向外面的明月,心里被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给占据满了。 时间不早了,这几天年关,几个人也很忙。玩了一会儿牌,也就散了。 禾早回到了自己的厢房,让丫头们都出去,自己一个人慢腾腾的打哈欠,又坐在床边去翻床头的小匣子。 里面都是阿澈写的信。 从第一封开始,她都没有扔掉,而是细致的放好,有时候实在是太想念对方了,就拿出来看一看,再一个人默默的微笑与思念! 今天她也是如此,手指在那薄薄的信纸上摩挲着,就好像是能从那龙飞凤舞的大字中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认真一样。 禾早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突然,窗口那里传来轻微的咔嚓声。 在寂静寒冷的深夜,显得十分清晰。 禾早一惊,抬头去看,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戎装的人,站在窗外。 今年冬天雪并不多,到了年关,早就化尽了。只有刺骨的寒风在呼呼刮着。 而那个站在风地里的男人,如此高大英武,那深邃的眉眼,那浅淡的神情,那微微勾着的唇角,还有那从口鼻间呼出的白气…… 禾早早在听到窗户被扣响的时候,潜意识就先比大脑做了判断。 果然是他回来了! 她怔了怔,然后就低低欢呼一声,扑腾着朝床边飞奔而来。 窗户是从里面扣住的。在外面阿澈是打不开的。 禾早动作迅速的将几个暗格都给打开,那动作熟练的好像是她做了无数遍一样。 终于,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中间再也没有阻碍,两个人呆呆的互相注视着。 而一打开了窗户,刺骨的北风吹进来,禾早打了个冷战,那颗雀跃奔腾的心也慢慢和缓了下来。她抬头看着对方,脸上闪烁着喜悦激动又隐忍的光芒。 阿澈眼中也含着笑,一伸手,就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不如想象中的温暖,又冰冷又寒湿。 但是禾早却全然不在乎,她只想去享受这难得的时刻。 却偏要有人来煞风景,丫头在外面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姑娘?姑娘,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然后是脚步轻移,似乎是要进来的样子。 禾早一惊,阿澈夜半闯入她闺房的事情可不能让第二个人给看见。 她当即轻斥一声:“站住!” 她的声音虽然轻微,但是很严厉。 那脚步声就停住了,禾早又说了一句:“无事,我睡不着,在看书,你不用管我,今天也不用守夜了,回去睡吧!” 似是迟疑了下,那边才传来一个声音:“是!” 然后是人下去的声音。 禾早其实晚上是不需要人值夜的,自从身边新添了人手后,晚上的值夜她都让丫头们住到最外面的房间。中间隔了一间,倒是能遮挡下自己的隐私。 如今,这样的习惯倒是也防止了别人发现阿澈的到来。 大概是因为屋里温暖的缘故,窗户一开,寒风侵袭,禾早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澈皱眉,轻巧的跳进来,将窗户给遮的严严实实,然后看着禾早,语气威严:“去炕上捂着,小心着凉!” 禾早发现,这次回来,他身上的威严更重!举手投足间,眉宇凛然,更见气势! 也是个十足十的军人了。 禾早在穿越前就是军控,看着那些长腿细腰的兵哥哥,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今天的阿澈穿的是紧身黑衣,将完好的身材勾勒出来,长手长脚,容颜又极其俊美冷漠。 这样淡淡的下命令,禾早觉得自己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她乖乖的上了炕上,阿澈紧随其后,却只是将被子帮她盖好,又摸了下她被懂的雪白的脸蛋,责怪道:“怎么不穿厚一点,这么冷的天!” 禾早都准备睡了,刚只是想看会儿信而已,当然只穿了寝衣。 听到他责怪,禾早嘿嘿笑一笑,没有理会,反而问他:“你是怎么回来的?怎么会突然回来?你是一个人还是有人跟着?你身上的衣服都湿冷了,赶紧换下来吧!” 一连串的问话,让阿澈连回答的空隙都没有。 说到最后一句,禾早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炕。 阿澈忙拦住她,皱眉,很是不悦道:“又起来作甚?要什么我给你拿!” 禾早嘻嘻笑着,干脆握了他的大手,指了指一边的柜子:“我给你做了衣服,你去拿来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阿澈就是一怔。 他细细看了眼禾早,见对方眼波流淌着笑意,温温柔柔的,心里头就像是放了一团火,陡然热了起来! 788.第788章 考验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忍不住摸了摸禾早光滑的小脸蛋。 起身去了她说的柜子边上,一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套男式衣衫。 禾早吃吃笑着:“这是我给你做的,快穿穿看合适不合适?” 阿澈心里的暖流经久不息,他拿了放在最上面的一套,去了屏风后面。 他是一路急奔过来的,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结冰了,艰难的将衣服脱下,穿上了软和厚实的夹袄,一上身,果然十分暖和。 等穿好衣服后,他从屏风后面出来,淡蓝色的衣衫,倒是将他脸上的戾气给化解了不少,整个人也像是如沐春风了。 禾早歪着小脑袋仔细打量他,然后夸了一句:“真俊!” 阿澈走到炕前。 禾早已经往里面挪了挪:“快上来暖暖脚!大晚上的,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阿澈摇头:“我不会长待,说一会儿话就走!” 他不肯上炕,自己一身风仆沉沉的,脏得很! 禾早无奈,只好将手中的小暖炉递给他:“拿着暖暖!” 阿澈接受了她的好意,坐在了炕前的椅子上,细细打量着她,这才有空说了一句:“好像是高了些!” 刚才抱住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禾早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禾老三与陈氏个子都不算矮,禾春儿也长得中等身高,只有她是个矮个子!这一两年,她就很注重钙的补充!似乎有些成效! “大军班师回朝了?”禾早问道。 阿澈摇头:“我是先回来一步,大军要到春后才会回来!” 禾早就哦了一声,微微有些失望:“那你岂不是还要离开?” 阿澈笑着,又摩挲了下她的脸蛋,此时禾早暖和了,脸上白里透红的,看着很精神。他忍不住贪恋这样的感觉,手放在上面舍不得离开,嘴里回答着:“我去京城面圣,还要再半点差事,再回去!” 禾早就心疼的问:“那是不是不在京城过年了?” 阿澈想了想,摇头:“时间上不确定!” “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禾早压抑住心底的失望,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忙忙要起身。 阿澈却阻止了她:“不用,我呆不长!” “那也要吃东西!我知道你,来我这里一定不会有时间特意去吃饭!” 禾早越说越心疼,不顾他的劝阻,从炕上下来。 阿澈阻止不了她,只好无奈的说:“那就吃点点心罢了,大半夜的,你也不要开灶火,弄得人尽皆知!” 禾早知道他一员边疆大将述职回京,却先来到怀庆府见她,是不合规矩的!不能被人看见!因此也没有再勉强他,只是亲自去了外间拿桌上剩下的点心。 因为屋里的动静,值夜班的丫头冬慧已经醒来了,看到禾早,有些微微的不安:“姑娘……” 禾早就对她说:“我突然感到有些饿,你去厨房悄悄看还有剩余的吃食没有?只要是热的都拿过来一些!” 刚禾早还吃了点心呢,怎么会突然饿! 冬慧明显是不相信,而且她刚才隐约听到里面有男子说话声。 禾早淡淡扫了她一眼,冬慧就吓得一个激灵,忙忙低头:“是!奴婢这就去!” 她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禾早淡淡的声音:“冬慧,记得祸从口出!” 冬慧吓得止步,稍微一犹豫,就转身噗通跪在地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禾早:“姑娘放心,奴婢知道好歹,奴婢只会忠心于姑娘!” 禾早嗯了一声,抬手:“去吧,记着,动静小一些!” 冬慧点头应了,这才出去。 刚一开门,外面就刮来一阵刺骨的寒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等再回头去看,禾早已经端着残余的点心进去了,只剩下门帘晃动。 她定定神,摸到了厨房,因为厨房里常年有为两位少爷准备的夜宵,锅底倒是还剩着些许温热的驴肉丸子汤。边上还放着几个软腾腾的烧饼与酱肉。 她将这些都拿到了厢房。 她值夜的屋子里,有一个小炉子,因为晚上要温茶,所以火是不熄的,只要将下面通风,火很快就旺盛起来了,用了小锅将丸子汤热了,又将烧饼里夹了酱肉。 她不敢直接送到里面去,只在外面轻喊了一声:“姑娘,饭菜热好了!” 里面传来一个沉稳威严的男声:“端进来!” 果然是个男人! 冬慧的手就轻颤了下,一瞬间,她在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但人却已经稳稳的将吃食端了进去。 等到了里间,她连头也不敢抬,估摸着地方,将托盘放在了炕边上的小几子上,然后福了一下:“姑娘,饭菜送来了!” 禾早嗯了一声:“先出去吧,守着门,等会儿叫你收拾东西!” “是!”冬慧忍不住微微抬眼,就碰上了那双直直射来的冷冽凛然的目光,那种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让冬慧吓得后退了一步,双腿发软。 禾早微微眯眼,不耐烦的说:“出去吧!” “是,是!”冬慧忙不迭出去了,等来到外间,就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捂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的心脏,觉得自己好像是经历了生死一样。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气势,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到底是谁呢? 冬慧来的日子还浅,并没有听说过禾早与阿澈的关系。 里间的阿澈便挑挑眉,看向禾早。 后者就微微一笑,轻声:“考验!” 自从瑜伽会所发生吕清的事情后,她就非常注重这一方面了,不光是会所里的女先生,就是禾府近来的下人,每一个她都让人仔细盘查了一遍! 除了盘查真实身份,就是考验她们的忠心! 只希望冬慧不要让她失望。 阿澈便没有做声,他也确实是饿久了,闻到香喷喷的驴肉汤就受不住,先扒拉了两口吃着。 禾早爱怜的笑着,又亲自给他拿着夹肉烧饼。 许是在军队训练的缘故,阿澈吃饭的速度快了很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将丸子汤喝的干干净净,又吃了两个烧饼。 然后才长长舒口气。 禾早就忍不住责怪道:“还说你不饿,你看看你都饿成啥样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半会儿的,以后先去吃饱了再来找我,听到没有!” 789.第789章 心慈手软 阿澈只是看着她勾勾唇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倒是有些稚气的感觉了。 禾早心一软,就用一种软趴趴的,类似于撒娇的语气问道:“你听说朱允涵的事情了?” 她的语气是疑问,但是那一双大眼睛却显示她已经非常肯定了。 阿澈看着她鲜活的大眼睛,忍不住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禾早就努力抑制住自己骄傲的神情,轻咳了一声,正襟危坐着。 只是她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眨巴眨巴着,似乎是在说:“我很了不起吧,快来夸奖我吧,快来夸奖我吧!” 阿澈忍住笑意,像摸小狗一样摸摸她的脑袋,轻声:“早儿真能干!” 笑意就从禾早的唇上荡漾开来,她嘿嘿傻笑两下,还谦虚道:“歪打正着,歪打正着!” “早儿真谦虚!”阿澈也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轻叹一声,然后正色道:“这次是我不对!我应该想到庆功王府对你的敌意,却大意了,反而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早儿,对不起!” 他真挚的诚恳的向禾早道歉。 他知道,她现在经手的所有灾难都是他带给她的。 他微微闭眼,脸上闪过一抹懊恼。 禾早一怔,笑意慢慢消失了,她想了想,然后伸手握住他的大掌,轻声又认真的说:“阿澈,从我决定要和你在一起时,我就知道我会面临什么!这么说吧,朱允涵对我的刁难与陷害,是我和你在一起所必须要经历的历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要说是谁错的话,只能是我经验不足,准备不足,才会被对方有机可乘!不过,你放心,发生的事情我绝不会再让他发生第二次!”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认真坚决,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阿澈只觉得喉咙处哽了哽。 他反手将禾早握得紧紧的。 禾早非常温驯,承受着他过大的力道,轻声:“我只要你好好的!你只要能在战场上顾着自己的安全就好!” “早儿!”阿澈显然很激动,猛地就把禾早抱在了怀中。 后者靠在他坚挺宽厚的肩膀处,觉得很安心:“嗯,我在!” “我顾允澈,此生必不负你!”一字一句的誓言,简单,却又掷地有声,充分显示了主人的决心! 禾早轻轻嗯了一声,双手紧抱住了他。 半晌的静默后,阿澈问道:“早儿,韩家的折子中说的那几个奸细是……” 禾早就忍不住笑了笑:“除了蒋夫人身边的那个,其他的都是捏造的!但是,人们也都信了!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不信!” 阿澈这才恍然! 其实当初听说这个消息后,他就一直很惊讶,朱允涵那个人他是知道两分的,没有大才智,但是小聪明还是有些的,如果他真在各府中安排了奸细,以便监视众人,那么他又怎么会这样大意,将所有的奸细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让禾早与韩府他们顺藤摸瓜,抓出来许多人! 还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这奸细有一大部分是假的。 禾早就解释道:“其他几个揪出来的,都是曾经与庆功顽固接触密切的人,如果有人去调查,就会发现这一点!所以,七分真三分假,人们才会相信! 阿澈点头叹道:“早儿果然聪慧!” 禾早就在他怀中蹭蹭小脑袋,像是吃饱了满足的小猫咪。 这可爱的样子让阿澈心里暖暖的。 他笑着,拥紧了她。 禾早便继续问道:“朱允涵被流放到阿普赞,阿澈,你会不会埋怨我?” 从韩琦的口中,她知道年幼时候,阿澈与朱允涵的关心是很亲近的,是他的继母硬生生将兄弟俩给分开了、 阿澈却摇头,声音淡淡的:“如今,我已经姓顾,与他们朱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朱允涵又要害你,我只恨不得亲自为你报仇,又怎么会怪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加了一句:“他那样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复杂的京城,还不如去了阿普赞,地方虽然荒凉,但是,王府肯定会派人去照顾他,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这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 禾早听出了他化外的意思,眉头微微皱了皱,整个人也有些忧虑。 阿澈没有注意到,只是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庆功王一定在后面推波助澜了!” 禾早惊讶的睁大眼睛。 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这样睁大,像是两轮明月。 阿澈就又忍不住笑,轻声解释道;“不光是我一个人认为京城不适合他,庆功王也算是有点证据敏感性的,在这样的时刻将朱允涵送出京,倒是好事!” 禾早这才觉得,怪不得她总觉得针对朱允涵的行动进行的异常顺利,中间没有半点延误的地方。如果敌我双方都要达到这个目的,那也就怪不得会这样顺利了! “你们给出的证据似是而非,大部分是靠推测!而且,也有几名证人是捏造的!这样的情况下,圣上反而会对他网开一面!更不会牵扯到庆功王府!“ 他说对了,虽然朱允涵被判了流放,但是庆功王府却没有受到半点损害! 禾早细细想了想,发现果然如此,不由泄气。 阿澈就笑着安慰她:“你已经够厉害了,只是,姜还是老的辣!陛下当初任命朱允涵为钦差的时候,就没指望让他调查出个什么来!倒是更像是要趁机治罪……”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低。 禾早不由惊讶。 阿澈微笑:“所以,庆功王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帮助你们,将朱允涵给流放了出去!” 他说到这里,有些恍惚,然后轻叹:“当今圣上,是个心有慈念的!” 他将庆功王府视为毒刺,但是在拔出这个毒刺的时候,又忍不住会心软,不愿意赶尽杀绝! 就像是对他,就像是对朱允涵! 其实,这样皇帝,如果是普通人的时候,人们会评价他优柔寡断!但是当他是一个守成的皇帝后,底下的大臣们就都松了口气,一个心眼小又心慈的皇帝总比一个肚大能容却又喜欢滥杀的皇帝要好伺候得多! 790.第790章 晚起 禾早就咬着唇:“我没看出来,但是,韩府那边……” “他们也是将计就计吧!”阿澈漫不经心地说,没有很放在心上。 禾早倒是想起了一事:“对了,我四婶和五宝的事你知道不?他们回来了!“ 就这样说完了后,她觑着眼睛去看阿澈。 赵氏与五宝回来的过程中,处处透露出一种诡异,所以,她怀疑这里面是阿澈在捣鬼! 阿澈一笑,也没想着瞒她,轻声解释道:“其实我已经知道陛下对深弯沟起疑了,毕竟藏了那么多人,想要长久瞒着是瞒不住的,所以,在他派朱允涵来怀庆府的时候,我就命令古川趁机做些事情扰乱下视线!” 他看着禾早的目光中充满了愧疚:“赵氏与五宝是最好的人选,有很是吃了一些苦!但是,当初古川问我的时候,我还是决定让你四婶与五宝出来!他们是本地人,又是妇孺,说出来的话外人也相信!” 禾早咬咬唇:“那果然是安排好的?” 阿澈点点头。 禾早瞥了他一眼:“那我四婶是知道了?” “没有,但是古川大概跟五宝说过吧,五宝是个很机灵的而孩子!” 阿澈称赞道。 禾早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四婶和五宝差点被关在监狱里出不来了!这样的危险的事情让他们做,五宝还是个孩子呢!” 阿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似是安慰的堂子:“五宝不小了,已经这么大了,又是最机灵的,所以,你放心,不会有事!” 事情都发生过了,当然知道他没有事,但是如果是万一呢! 想到这里,禾早就有些不舒服,虽然说阿澈对她很好很好,她也很喜欢他,但是,他这种行为算不算做是成大事者不惜小节呢? 为了成就自己的大事,旁人的性命,她亲人的性命,他是不是都不放在心上! 那么她呢? 禾早这样一想,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但是,阿澈是难得来一趟,她也不能无端拿这个臆想就去质问他! 因此,阴影像是一阵风一样,一闪而过。 她笑着点头:“幸好没事!” 阿澈觉得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但是,他也没有多想,就又换了个话题。 “年后去京城不去?” 禾早就笑着不说话。 阿澈轻轻拥紧她:“我要在京城里待一段时间,到时候无诏不能随意出京……” 他说的这么明显,禾早忍住笑,还是没有做声。 从阿澈的角度去看,能看见她垂着的长长的睫毛,显得又温顺又可爱。 阿澈就怀着深深的爱怜,轻声:“去京城好不好?到时候我们可以常常见面!” 禾早就眨巴着大眼睛,嘟哝了一句:“去了也不好,你又待不长!京城是虎狼窝,我可斗不过那些人!” 上一年的经历已经足够记忆一辈子了。 阿澈心里有着深深的愧疚,更加抱紧了她,迟疑了下,才说道:“那不去就不去吧,到时候我想办法来看你!” 禾早愕然看着他,她以为他会再多说两句好听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接受了现实。 心里嘀咕了一句呆子,但是身为女子的矜持,她没有再往下说。 阿澈显然有些失望,情绪也不太高。 两个人又随意说着话,一直到了凌晨,禾早已经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忽然觉得自己被轻轻放在了炕上,唇角被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迷茫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阿澈已经准备离开了,已经很小心去安置她了,倒是没想到还是将她炒醒了,不由道:“快睡吧,我先走了!” 禾早却突然伸手拉住他的大手,晃了晃,似是呢喃似的说了句:“年后我会去京城!” 阿澈就是一愣,然后唇角上就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心里头也暖洋洋的。 他知道禾早这是在为他让步! 他嗯了一声,又忍不住在她脸上留下一个****的吻,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你不用起了!” 他的时间卡得很紧,这半夜时间也是极难挤出来的,马上就又要出发了。 “跟你的人呢?”禾早坐直身子,问道。 她晃了晃脑袋,已经一点也不瞌睡了。 “在外面候着呢!我即刻就要上京!”阿澈轻声说。 禾早握着他的手,很是舍不得。 两个人聚少离多,好容易相处这么一个半夜,对方也要即刻离去。 相聚的时间太短太短了。 禾早咬着唇,大眼睛雾蒙蒙的看着他。 阿澈心里也很不舍,想要硬下心肠离开吧,对方又是这样一幅依依不舍,娇娇怯怯的样子。让他更加不舍了。 他回握住禾早的手,好半晌,才轻声:“早儿,我们年后就要见面了!” 禾早嗯了一声,但是手也没有放开。 阿澈就忍不住笑笑,压下心头涌上来的不舍,轻轻将手挣脱开了,去摸了下她的脸;“早儿要乖!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又深深看了禾早一眼,没有等她回话,扭头就走。 禾早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看着他从窗口跳出去,然后又转身将窗户给关严实。 再次透着朦胧的窗,看了禾早一眼,然后头也不转的走了。 远处,传来一阵狗吠声。 禾早坐在炕上,拥着被子,心里已经流淌着深深的思念了。 外面的冬慧听见屋里一直没有动静,她也没有睡着,就坐在小凳子上歪着,有小炉子,倒是也不冷。 一直到里间的烛火吹灭了,她也才上了床,昏蒙蒙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就起迟了。 春晓就笑话她:“在自己屋里也没见你睡这么香甜,倒是给姑娘值夜,你倒是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姑娘这里是暖和,但也不该在姑娘后面才起身啊!” 禾早已经洗漱好了,正要出去吃早餐。 冬慧羞得脸颊涨红,一句话也不敢说,匆匆起来将衣服穿了。 禾早经过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昨天晚上我拉着冬慧聊天来着,肯定没睡好,回去后再睡会儿,不用急着来伺候!” 冬慧低低的应了一声。 春晓就笑着撵她出去;“瞧瞧,瞧瞧,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了,让姑娘都给你说情!” 791.第791章 大宝回来 冬慧低下头,有些不自在。 她觉得自己好像窥探了姑娘的秘密。 大半夜的,一个男人在姑娘闺房,这意味着什么? 冬慧得了姑娘的命令,回去睡觉,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是乱七八糟的想着什么。 禾早却没有在意。 她正跟在陈氏后面准备年礼,这些陈氏之前就接触过,如今禾早只是把关,基本上不用她操心了。 京城的年礼当然也要备着,那个一个月前家里就已经准备好了,跟着韩府一起送到了京城。 等到吃过中午饭,禾老三也就休沐了,休假七天。 一家子都很高兴,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一家子就坐在车上出去逛街。 倒是禾老三看着车厢里的几个人,想到了已经出嫁的禾春儿,就感叹道:“这以后你们大姐可是不会跟咱们一起过年了!” 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就这样成了别人家的人了。 几个孩子互相望望,也都有些不好受。 陈氏倒是开心的。 她对禾春儿是有感情,但是,继母继女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复杂的。 以前陈氏时时挂念着对方,是因为她想要个重视继女的好名声,现在将禾春儿顺顺利利的嫁出去,她的任务可以说就完成了一大半了,所以,心里头是高兴的,以后也只会希望禾春儿的日子过得越幸福越好,却不会如同禾老三一样想着,如果这个闺女一直在家里待着不出嫁该多好! 在陈氏看来,最后这个想法意味着她这个继母做的不称职! “现在大姐肯定也在买年货!”禾早笑嘻嘻的说道:“我猜她肯定给爹娘准备了与众不同的礼物!” 出嫁姑奶奶过的第一个新年,买的礼物是要稀罕点才更合礼数。 “就是,爹,你想要啥,我给你买!爹,我也有好多银子哩!”七宝也来了兴致,笑眯眯的问道、 禾老三只笑着不说话,倒是七宝忍不住,抓了他的手晃了好几下。 禾老三忍不住笑,想了想,道:“那就给爹买包好茶叶吧!” 当了官的人,又在闲差上,现在的禾老三倒是养成了喝茶的习惯! 七宝就使劲点点头:“中!等会儿就给爹挑最好的!” 禾早看着七宝在耍宝,一个人也笑了会儿,就看看一边的四宝。 四宝来年,要进京去考试。 所以,其实昨天晚上,禾早说自己不去进京是在说谎,四宝进京赶考,她一定是要跟着料理的。 四宝这段时间也很辛苦,一直在用功读书。 今天才出来散散心。 等走了一会儿,七宝忽然拍了拍脑袋,轻声嘟哝:“可是遭了,忘了叫上五哥了,他跟了来一定也很热闹!” 禾早笑着正要说他两句,人家五宝在家里用功呢,从窗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眯了眼睛细细看去,脸色不由自主就阴沉了。 四宝注意到了她的态度,也跟着一看,然后,神情也难看起来。 那人赫然就是大宝。 ??四宝皱了眉头:“他咋回来了?“ 禾早冷笑:“肯定不会有好事!“ 四宝却若有所思,突然轻声:“其实,照顾他是我的责任,却让大姐将他揽走了,早儿,不如趁这个机会,我们将他留下来吧!我以后会照看他!“ 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想的禾早,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从他那还稍显稚嫩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愧疚与心虚。这是针对禾春儿的。 禾早就叹口气,她知道四宝这种古代士族教育培育出来的孝子。他将本属于他的责任推给了禾春儿,心里头肯定很难受! 想了想,禾早说:“其实,也不必这样,大姐叫大哥过去那边住是有原因的,那到底是她亲大哥!她面上不说,心里头还是挂念的,而且现在大哥一事无成,大姐总要亲自照顾着才会放心!“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大姐和咱们到底是隔了一层!她说的话,我们不好反驳的!“ 是啊,因为隔了母,立场不同,很多话都不能说!生怕会因此生分了! 四宝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他有些颓败的叹口气,低下头:“我改天找大姐说说吧,好好跟她谈一谈!“ 禾春儿照顾大宝,他很放心,但是,却有害怕禾春儿会因此被娘家人看轻!这才一直纠结。 禾早却摇头:“至少也要等你进京考试后!现在说这些,只会耽误你的学习!“ 四宝轻点了下头。 两个人说话特别压低了声音,因此禾老三与赵氏都没有管。 倒是禾老三与看到了大宝,让车夫停车,自己亲自上前询问。 大宝的腿已经落下病根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很不利索。 他与禾老三在街道上吵了起来,这倒是让众人惊讶,四宝准备下车去劝阻的时候,禾老三已经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他一上车,就让车夫赶车,自己则低着头生闷气。 四宝与禾早互看一眼。 倒是陈氏问了起来:“说啥了你们俩,咋当着一街人的面就吵了起来,你这是官老爷呢,被人看见影响多不好!“ v禾老三有些不耐烦,摇摇头说了声:“没事!“就不再搭理人。 陈氏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就坚决不再开口了。 他们其实也没有固定的逛街地方,只是在街上转转,看到有什么相中的直接买了就中。 但是,禾老三心绪不佳,四宝很快就让车子往回赶了。 等到了家,禾老三就与四宝出去了。 陈氏蹙着眉头,显然也有些担心。 等晚上回来后,四宝才揭开了谜底,说了大宝回来干嘛来了。 原来,四宝后来娶的这个媳妇,是个有能耐的,她在大武县认了一个干哥哥,却是衙门的捕快,叫做秦大壮的,想要趁着年关做笔生意,便托了大宝为中间人,来古阳城与棺材铺做门生意。 竟然是做死人的生意。 原来这秦大壮靠着关系知道些内幕消息,说是过完年后会死一些人,他现在买下棺材,到时候要高价卖出!大赚一笔! 因此,他给大宝的中间钱也很多,足有十两银子。 禾早皱眉:“死人的生意可不能做!“ 尤其是这种死因不明,与官府扯上关系的! 792.第792章 强逼 四宝也摇头:“这种事情怎么能接手,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这回大宝娶的媳妇,看那样子不像是个会安心过日子的人,这样的人认的干哥哥,谁知道是怎么认的! 刚一想到这里,四宝就觉得很恶心。 但是,他体谅禾早逝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这些话没有对她说。 他看禾早很担心的模样,就轻声:“这件事我会多问问,看看能不能阻止!“ 禾早就自言自语:“真是奇怪,大宝回来了,大姐竟然没有通知我们!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相信禾春儿对大宝的感情,所以,担心她是不是有事情被缠住,顾不上大宝这头。 禾早问道:“那个嫂子来了没有?“ 四宝摇头:“没有!就大宝一个人来了!“ 他微微皱眉。 禾早便问:“怎么了?“ 四宝叹口气:“大宝说的话我总觉得不尽不实,只能抽成才十两银子,我觉得他那种人,只有这么点利润事不会沾手的!“ 禾早也点头:“果然,怕是一二百两银子他才看在眼里!“ 禾早与四宝对视。 死多少人才会光买棺材就抽成几百两的。 禾早与四宝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严重。 四宝连下面的话都来不及说,直接开口:“我马上去调查!” 禾早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两天后,古川来找了她。 自从上次见面后,古川就一直没有出现,禾早知道是阿澈告诫了他。 但是,现在他又来找自己,可见是真的出了大事了。 他告诉禾早,在深湾沟里面,有一些小队是接近泽州府的,上次朱允涵的事情发生后,他们躲藏了一阵时间,有两三队人马,大概是一二百,就化成猎户,通过那边的深山往泽洲府去了。 当时,觉得一切安好,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偷偷通知了官府。 这一百多个人,有一部分当成是猎户,住在郊外,还有一部分,干脆就化整为零,躲到了县城里面。 大武县就伙同泽州府的衙役抓捕他们。 有十来个人因为不谨慎,被抓了。 再之后就严刑拷打,审问出了他们在郊外的一个地方,那里是山区,易守难攻。 只是,他们这些人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当被抓获后,供出来的消息都是一半真一半假,就比如说这次,他们供出来的是有绿林好汉伪装成猎户,他们所在的山头就是老窝。 这让泽州府知府与大武县的县官又惊又喜,惊的是一百多个绿林好汉,地方上是不敢轻易动的,否则到了最后很可能会两败俱伤,喜的是如果真的将这个大的土匪窝给一网打尽,那么他们头顶上的这个乌纱帽也该升一升了。 禾早想到大宝那莫名其妙的举动,心里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谷川淡淡的说:“我知道我家爷前几天来过你这里,我知道他对你的重视,所以我特意来嘱咐你一声,一切小心为上!” 禾早静静的听他把话说完:“你家那位表哥要假借你们禾家的名声往那上面送货,到最后一定会牵扯到你们身上,所以我来提醒一句!” 禾早又惊又怒,猛地从炕上站起来,脸色严峻:“什么!” 她冷冷的看着对方:“为什么那些人会找到崔大宝,你不要跟我说跟你没有关系!” 古川笑笑,那笑容有些淡,也有些冷:“其实,我来找禾二姑娘的另外一件事,除了警告二姑娘外,还想求二姑娘一个庇护!” “怎么庇护?”禾早眯着眼睛问。 古川轻声:“在那群山匪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等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已经转移不出来了,我希望二姑娘能趁机将她救出来!” 禾早这次明白,对方找自己的原因。 “是个女的?”她是何等聪慧,马上就想出了事情关键。 “不错!”古川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位姑娘是我们爷最看重的一个人,原本让她去泽州府,是认为那边最安全,没想到反而让她陷到了最危险的地方。我想来想去,也就二姑娘这样的才智能将她救出来了!” 禾早冷冷看着他,半晌才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将她救下来,当官府都在那里的时候,你以为我会拿我们禾家的性命,我们禾家的名声去冒险吗?” “二姑娘聪明伶俐,一定不会想出安全的法子!”古川似乎完全不当一回事,淡淡的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明天我会将人带过来一些,你也将身边的丫头带过去几个,这样好混进去!” 他顿了顿,看向禾早:“二姑娘,你放心,当你救出来那名女子后,我们整个深湾沟的人都会很感激你!” 禾早咬着唇,冷冷看着他。 “这件事,阿澈知道不知道?” “等爷知道后,就太迟了!”古川起身:“我们都是为爷做事,那么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因为有更大的权势与富贵等在后面,不想付出只想收获,天底下没有这样轻便的事!” 禾早就知道他是瞒着阿澈行事了。 但是,她却无法拒绝。 她要想与阿澈走下去,就必须要融入这些人中。 她点了点头:“要我帮忙可以,但是,必须事事听我调配,不然我不干!你们另请高明!” 古川微微一笑:“好,也让我看看二姑娘的聪明才智!” 禾早的眼睛微闪。 转眼,她也微微一笑:“好!” 当天晚上她没有睡觉,将每一步都计划的完整无缺。 最后考虑了很久,才终于决定,要找四宝商量。 如果是以前,她会考虑瞒着他,但是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 四宝听了,就很担心:“要不,我替你去?” 他想着这件事明显是推不掉的,那就不让禾早去冒险,他来接手! 禾早却摇头:“你当他们为啥要相中我,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娃,不会被人注意到!四哥,论灵机应变,你不如我,所以,你就不要和我争下去了!” 793.第793章 上山 四宝忧虑的看着她,但是没有再反对了。 两个人讨论到深夜,才又将禾早刚才讨论的计划给补充了下,完善了下,最后才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禾早就醒了。 而古川那边来了两个人,很清秀的那种,像是家里的小厮。 他们押着一个人,竟然是大宝。 禾早皱眉。大宝一直骂骂咧咧的,不明白为什么一出门这两个人就把他抓来了这里,但是一看到禾早,他就再也忍不住,对着禾早大骂起来,他以为是禾早要暗地里对付他。 当初被骗到坑里面晒了一下午的事他还记着呢,他知道禾早就是这样一个狠辣没有心的小贱人。 禾早看向那两个清秀少年,其中一个拱拱手,轻声在禾早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禾早迟疑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两个少年带来了两辆马车,车里面已经准备了禾家特有的特产,松花蛋、铁棍山药与驴肉。 满满一车子,走在路上都沉甸甸的。 禾早看到那两道压痕,眉头就微微一皱,只是两样特产,就会重到这样程度吗? 她心里一紧。 先前说话的那个少年就轻声:“二姑娘,叫上你的贴身丫鬟出发吧!时间可不等人!” 他是古川派来的人,对禾早虽然尊敬,但是却没有多少重视,最多就是礼仪上规范罢了。 禾早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这样的压痕就是我都怀疑,更不要说那些在衙门上当差的人了,更何况,我家里的马车人人都认识,突然换了马车,任谁都会怀疑!” 她看了看大宝,道;“依我看,我们还是换了车的好!” 那少年迟疑了下:“古川少爷说……” 我说了,今天的事要依我调度,怎么,你们少爷没有嘱咐你吗?”禾早冷冰冰的打断了他的话,很不耐烦。 少年长了张嘴,最终冷冷的说道:“那就随二姑娘!只希望二姑娘这回能够成功!我们都期待的很!” 禾早却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生气:“哪里哪里,你们都太看重我这小小女子了,你们这些大男人都办不成的事,我办不好是应当,办成了倒是应该让人刮目相看才是!” 少年皱了眉头,忍了忍才没有冷哼出声。 换了马车,禾早带了冬慧与春晓上了车,又带了几个小厮,那两个少年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 倒是大宝被押到了车上,他身上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动也不能动,所以也不怕他会逃了。就是嘴巴也堵得严严实实。 禾早看着他微笑,而他则用恶毒的眼神看着禾早。 禾早并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语的说:“这趟如果顺利,一来一回应该能挣个几百两银子的利润,倒是笔大生意!” 大宝的眼睛就一亮,刚才还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安静的听着禾早说。 禾早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没有内应,要想混进去可是不容易,唉,这事可是难办得很!” 她朝大宝看了一眼,后者眼神闪烁。 禾早直到他既然要帮助官府镇压土匪,就自告奋勇,用禾家的名义上山,应该是有十全的把握,虽然他这个把握里面,是因为古川等人的将计就计。 但是,她需要对方将这个计划说出来,然后他们按照原计划上山。 “这几百两银子我只要个本钱,不亏本就行,其他的我会赏给出力最大的那个人!” 大宝坐不住了,一直昂着脖子呜呜的叫。 禾早便勾了唇角,淡淡一笑:“表哥,你想说什么!” 大宝示意她将嘴里的布条给掏出来。 禾早慢悠悠的说:“我可不敢,如果我掏出来了,表哥忽然大声喊叫怎么办!” 大宝还未说话,就从门帘外突然横伸进来一把剑,剑锋锋利,语气却又冷又淡:“要是真的敢大喊大叫,那一剑杀了就是!” 这样的语气,这样视人命为无物的态度。 当真是吓傻了与禾早同一车的冬慧与春晓,还有大宝。 后者一阵哆嗦,众人就闻到了一股骚臭味,朝大宝下身一看,确是一滩尿渍。 禾早露出嫌恶的表情来,就这样的胆子,还想与土匪打交道,现在的大宝是脑门被挤了吧!还是脑子抽了! 不过,这个少年到底是阿澈教出来的人,刚说话的那一刹那,禾早差点以为是他。 与他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少年显然也很嫌恶,鄙视的抽回了剑。 等将大宝口中的布条抽出来以后,问他啥他说啥,再也不敢说多余的一个字。 等禾早吩咐他要完成的事后,就让停车,然后让人带着大宝去换了裤子,又将马车内给大致清理了下,才重新上路。 她看着那滩不是很明显的尿渍,下定决心,回去后要把这一片全部给换了。 他们此时刚出了古阳城,等慢悠悠走到泽州府境内的时候,也已经是午后了。 因为冷,街道上人很少。 禾早哈着手,往外望着:“这天气,上山不直到好上不?” “就是因为天冷,才好捉贼,他们跑到哪里,都能留下痕迹!”那少年轻声说道。 禾早此时已经直到,山上的那些人已经被围了两天了。 他们的口粮并不多,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而大宝也是用这样的借口,上去给他们送口粮的。 等到了山口,远远的能看见山上确实有一片建筑。 房屋都有些破,大部分都是用石头盖的,而山下四周,能隐隐看见官兵隐藏的身影。 按照大宝事先与他们计划好的,就有两个衙役将车给拦下了。 大宝装得倒是像那么回事,先是瘸着腿跳下了马车,禾早装出害怕的样子,紧挨其后。 她紧紧握着大宝的胳膊,这样也防止对方突然说出什么话。 那衙役就冷着脸:“咋还带了女眷?不是说好你一个人吗?” 大宝就凑到他跟前,小声又谄媚的说:“官爷,其实这是小子又想的一个点子,我这表妹是三房的当家人,由她亲自来,倒是更会打消对方的怀疑!再说一介女眷,您害怕她捣鬼吗?” 车厢里,也就是俩丫鬟,年纪也小小的,胆子也小,吓得脸色都白白的。 那衙役一想也确实是这回事。 794.第794章 强加要求 便一挥手,让人上去了。 等回到了马车上,大宝耷拉着脑袋,恨恨看了禾早一眼,就低着头不吭声。 禾早也没有搭理他,正仰头闭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等上了山,就有几个带刀的满脸横肉的家伙走了过来,凶神恶煞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一群土匪。 禾早从没有问过阿澈深弯沟里的人是从哪里来的,那样庞大的数目,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那么,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是招安招来的,就很有可能了。 粗粗的问了几句话,那几个人都互相看一眼,然后让他们进去了。 他们中有的人就去搬后面马车上的货物。 东西并不多,绝对不够一百个人的口粮,但是,这也是大宝当初与他们商量好的。 他们一天来送一次,一车厢的食物足够他们一天吃的。要不然太多了,运不上来,路也不好走。 而出于某种原因,不光是这些山匪,就是衙役们也同意了,前者是想趁机多救一些人出去,后者却是想将时间拖得越长,也越好找出对方的漏洞,不需要真枪实弹。 因为一个府城所能指挥的兵吏很少,还要与府城都尉相结合。所以,能够调动的兵力不多,与一百个山匪打起来是不明智的。 但如果能派上去一个人,偷偷给他们下毒了或者是什么的,有个内应,事情就好办多了。 禾早看到了领头人,叫做徐杉从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但是一双眼睛时而闪过的亮光,让禾早相信他是个相当睿智的人。 古川也告诉过她,她上山后就是要与这个徐杉从联系,让她听从对方的调度。 但是,禾早有自己的要求,淡淡的对徐杉从说:“我不管你们和朝廷谁对谁错,要怎样厮杀,我今天来的目的,也是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出那个很重要的女子,其他的我不管,我也不会帮你们去对付官府!” 徐杉从眉毛一挑,笑了笑,慢吞吞的说:“其实,你今天能上山,其实就意味着在帮我们了!” “那是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内!”禾早冷冷的说:“之后我不会再上山,我们禾家也不会上山!” 她朝大宝那里瞥了瞥:“我表哥回去后就会伤寒发作,要躺床休息几天!” 徐杉从皱了皱眉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西天,禾二姑娘,这场战事你不可能置身事外!从官府找上贵表兄起,就没有可能了!” 他顿了顿,然后又加了一句:“其实,古川少爷没有说明白,让你上山,除了是要用你们的马车救一个女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将一些东西给运出去!” 禾早握紧了双拳,丝毫不在意指甲在手心上掐出了痕迹,她现在倒是想要去掐死古川! 她救人可以,一个女子,装扮一下成为小丫头,也没什么,但是,一批货怎么去掩藏? 外面那些士兵与衙役又不是傻子,如何能瞒得过去! “什么东西?” 徐杉从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禾早跟着他来到一间类似于库房的位置,房子外面破旧,但是打开门后就会发现里面竟然是用了精钢又炼就了一个门,坚固至极。 打开铁门,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禾早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里面竟然藏了上百件兵器,还有十来筒的炸药。 只是,她上前两步,去摸了摸,才发现那炸药竟然都是湿的,不能用。 怪不得,有了这十几筒炸药,就是多了五倍的兵力也不够他们打的,只是炸药被淋湿了,就少了一个天大的助力。 “我们的兵器极少,所以,希望二姑娘想方设法能将这些带下山去,我们深弯钩的兄弟们将铭感五内!”徐杉从朝她行了个大礼。 禾早却眯着眼睛,没有立即应承。 “这件事我办不到!”她说道。 徐杉从面无表情,轻声:“每天私带一点,总能够带出去完的!” “我说过,我只上来这一回,我不可能每天都给你们送吃食!”禾早控制住自己的怒气。 她不直到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这明眼看着绝对完不成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她? 对方到底是什么打算! “二姑娘,这兵器里面,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所以,是绝对不能落入敌手!希望二姑娘给想想法子!”徐杉从的神情很认真。 禾早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道:“我看下面官兵也不多,一时半会儿是攻不上来的,难道这附近没有可以埋藏的地窖之类吗,为什么一定要运出去,你运出去就保证安全吗?不管是兵器还是兵器里藏的那个大秘密,去了外面会更容易被搜查到!” 她都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这人了。 到了山下,那些人一定会仔细检查车厢的,他怎么会以为这么容易就过关! “我相信,二姑娘一定完全的法子!”徐杉从像是个无赖。 禾早的目光变得很冷。 她左右望望,将目光放到了山后面:“那后面是什么?” “山后面是悬崖峭壁,人绝对过不去的,更不要说这些兵器了,而且,这是典型的石头山,短时间内挖地窖是不可能的!”徐杉从猜出了禾早所想。 禾早轻哼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这些东西干脆毁了,你也不用担心那天大的秘密被发现!” 一边说着,她的目光一边在众兵器内游移,想知道那个所谓的秘密是真是假! 但是,她什么也没发现。 “那个很重要的女子呢,让我见一见吧!我认为先不要讨论这个话题,因为光将人送出去就是个大问题,先把最关键的人给送出去后,再来讨论这个,你说时不时?”禾早好声好气的跟他讲道理。 徐杉从微微一笑,儒雅点头:“是这个理,二姑娘,请!” 禾早见到的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年轻姑娘,大约有十八九岁,穿着貂皮袄儿,身材纤细高挑,但是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有些像是江南的女子。 她声音也很软很好听:“夕汝见过二姑娘!” 她虽说是拜见,但也只是轻盈一福,在正式场合中,这样的行礼就算是失礼了。 795.第795章 无功而返 禾早也注意到她说的自称,没有姓氏,一般这种情况下,原因有两种,一种是身份太卑微,是奴隶般的存在,没有姓氏,还有一种是身份高贵,需要对外人隐瞒身份。 而这个女子,是千种亥时后种? 禾早没有发觉自己对这个女子很在意,她一直以为阿澈身边的女子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个夕汝存在,而看其他人对待这个夕汝的态度,就感觉出来,她是相当被重视的。 禾早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危机感。 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压抑住心底的想法,看向她:“夕汝姑娘很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她长得这般秀气美丽,鸭蛋脸的,大眼睛,只要是后世明星都会有这种相熟的感觉,而她这样说纯粹是为了拉近与对方的关系,方便交流。 但是没有想到,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面前的两个人脸色就都变了。 禾早有些诡异的感觉。 徐杉从更是拱手:“还请二姑娘慎言!” 禾早觉得很诧异,但是也感觉到这女子不喜欢有人说这句话,就掩口不提,专心致志的与徐杉从聊着该怎样才能不掩人瞩目的出去。 要想不被人注意,那是不可能的,关键就是怎样安全无误的将夕汝给送出去! 禾早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听夕汝姑娘说话,像是南边人,等真出去了,这口音可是不能带南方,我身边的丫头没有南方的!” 夕汝眼睛闪了闪,低低应了声是。 禾早继续说道:“还有这通身的气派,一点也不像是个丫头,夕汝姑娘,等会儿还需要你将这气派给压一压,变得更普通一点。 夕汝看了她一眼,又点点头。 禾早就在冬慧与春晓身上转了转,觉得冬慧的身材与夕汝的更像,便让她俩换了下装束。 她的计划是这样的,今天先将冬慧给留在这里,等明天上山后,再将对方带下来。 她不会来山上,会在山下与那些衙役大人们攀谈,没有了她在,想必那些人的检查力度对小一些。 这是个初步设想,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夕汝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禾早看了夕汝换了冬慧的装束,还是摇摇头。 根本就不行,一个人的气质换了衣服是根本改变不了的,一个贵人与一个丫头换了装束,还是能看出来谁是贵人谁是丫头。 他们之前都想的太简单了。 她只说了一句:“这样出去绝对会被发现!” 没有去看徐杉从与夕汝的变脸,左右看了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有没有假死药?” 当初阿澈就是用这个药逃出京城的,夕汝也可以啊。 徐杉从却摇头:“这是第一个想到的方案,却被排除掉了,因为短时间内没有大夫可以做成假死药!” 也是,这样特殊功效的药物,全天下,想必也就那么极少数几个会。 禾早有些沮丧,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那如果用装病呢?既然之前发生过一次瘟疫,那么,我们照旧可以制作一场瘟疫!” 徐杉从先沉默,然后很认真的问道:“瘟疫一事,怕是不可为,没有特殊的药剂,如何能让一个健康人变成一个得了瘟疫的病人?” 禾早想到了杏林大家。 她相信刘家的人一定会给她很好的建议。 所以,今天的营救计划就失败了。 徐杉从的神情不见焦急,只是深深的看了禾早一眼:“我相信二姑娘一定会将夕汝姑娘平安的救出去!” 禾早淡淡的,直接走人。 车上的东西早就卸完了,大宝被人押着在一边上等。 看到禾早,他就又露出了又怒又怕的神情。 这还是禾早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一直以来,哪怕他成了瘸子,没有办法再科举,他对禾早也是一样的,看着她的表情好像她是一团垃圾,厌恶鄙视嫉妒,但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是惊恐的。 他大概终于想明白禾早与这些土匪有关系了吧,他那样的脑子,反映慢半拍是很正常的。 禾早坐上车后,朝他挑挑眉:“等会儿好好表现!” 大宝看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畏惧的低下头去。 禾早若有所思,问道:“表哥,表嫂现在在家里?” 大宝闷闷的说:“提她干嘛,她和这件事没关系!” 禾早微微扭头,看向窗外,想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那个寡妇很可疑。 等下了山,因为什么都没有携带,检查的很顺利。 只是那个领头的副官很是不满意,偷偷质问大宝:“你怎么没有下毒?” 大宝的衣服里藏有一小包毒药,原本是想趁机往土匪的饭里面倒的,所以说,禾早他们下来的太早了,按照原计划最少也要等到晚上了。 大宝就摇头,半点也看不出来慌乱,解释着:“因为我们送上去的都是山药,驴肉等特产,没有主食,他们很不高兴,连钱也没有给,就把我们给轰出来了!” 那副官就冷笑一声:“真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他瞅了大宝一眼:“该不会是你被怀疑了吧?” “没,没,哪能!”大宝忙解释道:“他们让我们明天还送呢,只是要送几百斤大米,还有蔬菜,还有我家的特产!” 那副官就轻哼:“他们想咋样就咋样啊!” 大宝笑着掏了个金锭子,极有技巧的给他塞进了袖口,陪着笑:“军爷,多多开恩,给行个方便,那土匪窝里我看了,好多金银珠宝,要是把他们伺候高兴了,我们也没算白辛苦!总有点打赏是不是,做生意的总要把本钱给挣回来,要不然今天的就白给了!那值老多银子哩!” 他一副愁眉苦脸,不想去但是又舍不得不去的样子,倒是让那副官笑了。他也是很同情的模样:“中,去吧去吧,知道你为难!” 大宝这才笑着拱了手,一瘸一拐的上了车。 一到车上,他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僵硬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禾早则在想着刘家到底在不在泽州府! 796.第796章 制药 刘玉泉在的。 但是,自从禾早与阿澈的关系走向明朗化后,他就没怎么和禾早联系过了,就是联系,也总是阴阳怪气的,让人恨得心里牙痒痒。 禾早这回求上门来,当然要好好表现,她先是去买了刘玉泉很爱吃的炸鸡腿,又带了自己做的酱肉,和一翁子的闹汤驴肉,登了刘家的大门。 刘玉泉冷眼一瞟,嗤笑:“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又有啥事!” 禾早就眨眨眼睛,嬉皮笑脸的:“好多天没见你了,你好像变得更瘦了些,是不是没吃好啊,我这里有你最爱吃的鸡腿哦,还有我自己做的酱肉,配着面条吃最好了!” 她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却让刘玉泉无端端的就感觉到腹内一股怒气升上来。 他淡淡的点头:“那倒是多谢你的好心了!” 禾早便又笑着问了一句:“你这段时间忙不忙?” 刘玉泉妖娆的好似女子的脸庞上,面无表情:“还不就是忙那些事!” 这样有气无力的回答,让禾早恼火了,她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你这到底是啥态度!我好容易见到你一次,你就很不耐烦的样子,要是不想看到你我这就走!”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刘玉泉见她说走就走,雷厉风行的,不由闪过一抹惊愕,手在脑子反映过来之前就已经拉住了禾早。 禾早回头看他,对方轻咳一声:“咳咳,你来干什么!你以为我家大门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这欠扁的语气! 禾早干脆不走了,双手抱胸:“呦,你家大门我还来不了啊,中,只要你刘玉泉说一句话,以后我禾早就绝对不登你家大门,我就是上街讨饭也绕过你家走!” 刘玉泉见她斜睨着眼睛,又骄纵又无赖的小模样,恼火更盛,大声嚷嚷:“中,我求之不……” 话说到这里,就看见禾早冷冷撇着他。 他的语气就是一哑。 顿了顿,才缓和了下脸色,咳嗽一声:“说吧,你来啥事?” 禾早抬眼瞟他:“呦,舍得让我上门了!” 刘玉泉是不能被撩拨的人,一听禾早与他针锋相对,立即就恢复了本性,哼了一声,恶狠狠的说:“你想走,好,那边是大门,你自己出去,好走不送!从今天起,我俩绝交!” 他没有说禾家与刘家绝交的话,可见还是有理智的。 但是,也能从中看出他这个人的性格,很是孩子气。 他说完后,就气哼哼的扭过头,不再看禾早。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情形让禾早很想笑。 她脸上也确实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了,你看看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才会能改进一点!我听说你都进宫当大夫去了,没有点长进,怎么行!” 这却是苦口婆心,为他着想的一番话了。 刘玉泉就很没出息的被感动了。 他很有些小委屈的说了一句:“你知道我进宫诊治啊,我还当你不知道,你现在一点也不关心我了!” 这是前两个月发生的事,禾早听呆管事说过,只是她问了对方说刘玉泉的诊治很有效果,皇帝有丰厚的赏赐,她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倒是她没有特意与刘玉泉联系,倒是真的。 禾早也有一丝愧疚:“是我忽略你了,我应该多多关心你的,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 就是现在,她也需要对方的帮忙。 刘玉泉对她的歉意显然很不信任,斜眼瞟了她一眼,好歹没又再说出难听的话来,问了一句:“你今天来要做什么!” 禾早就将自己话中的意思说了下。 她没有说那些山匪是阿澈的人,只是说那些山匪里因为误会,有一个女子混入了其中,她想要救这个女子,看刘玉泉有没有法子制作出来一种能产生类似于瘟疫的症状的药物。 刘玉泉先是听说她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十分生气,但是,听到后面,怒气就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担忧:“你这是要做什么?什么山匪,官府的事情与我们这些小百姓无关,你不要傻乎乎的一头栽进去!” 禾早苦笑,已经栽进去了,出不来了。 刘玉泉似是也看出了她的难言之隐,想了想,便道:“这种药物倒是没有,但是上次那瘟疫引起的原因我却知道,吃了类似的东西,一定也能引起类似的病变!以后再吃几顿山药,清清肠胃,就好了!” 禾早一开始很失望,听到后来才真正高兴起来。 她仰脸笑眯眯的说:“那真是太好了,泉哥儿,你真是我命中的福星!” 有好几次,就是因为刘玉泉,禾家才迎来巨大的改变。 刘玉泉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酸酸的,软软的,甜甜的。但是,又有一种隐隐的痛楚,憋闷,这让他既是欢喜又是失落。想要笑出来却又想大喊大叫。 他看了禾早一眼,急促又尴尬的说了一句:“我晚上将东西交给你!” 没等禾早回答,他就赶紧离开了。 等一个人来到后院,看着那枯黄的树木与高郎的天空。刘玉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都红了。 其实,这么长时间也足够他想明白,禾早喜欢的是顾允澈,但是,哪怕他嚣张地警告对方阿澈不是她的良配,狠下心来不与她联系不与她见面,可他还是期望着,她会突然改变想法,喜欢上他! 即使,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即使,这是一个白日梦,那他也愿意一直做下去! 到了晚上,刘玉泉果然送过来一小瓷瓶的液体,口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对禾早说:“只要将这个混进饭里面,就一定会产生类似瘟疫的症状。”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只是,这种病状与之前的一定会有些许不同,大理上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 “山药一定能解开对吧?”禾早认真的问道。 “是可以的!”刘玉泉给了她保证。 晚上太晚了。禾早第二天早上才出发去大武县。 谁知道刘玉泉死活非要跟着她一起去,连行路装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一起出发。 禾早当然不会同意,这样危险的事情她自己是没有办法了,但是怎么能让泉哥儿冒险呢。 可是,刘玉泉这个人极其倔强,怎么说都不听! 797.第797章 身死 时间又很紧张,禾早劝了他半天他也不听,没有办法,只好随他去呃。 等到了大武县郊外,也就是半晌午了。 倒是那副官很是不满:“你们怎么才来!” 大宝唯唯诺诺,神神秘秘的对对方说:“昨天晚上我去了怀庆府,找了刘家要了一些药,效果估计比我这个蒙汗药更好!” 那副官就点头,很高兴:“那就好,刘家乃是有名的杏林大家,他家的迷药一定会将那些人给迷得彻彻底底,快送上去吧,免得耽搁了!” 大概是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他用力拍了拍大宝的肩膀,似是在安慰。 大宝就也笑着,转身回到马车上。 是禾早说的,昨天他们的行踪一定被人看在眼里,所以,不要想着去隐瞒,光明正大说出来,反而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禾早看看车上的刘玉泉,暗叹一口气。 原本她还指望那些官兵不让大宝上山,但是没想到大宝一亮出自己是大夫的身份,那副官就轻而易举同意让他上山了,他说他可以利用自己的特长,让事情进行的更加顺利。 禾早看着闭目养神的刘玉泉,怕他不知道他一头踩进来的是什么样的险境,就对他嘱咐道:“等会儿上山,你一定要看我的眼神做事,不要……” 话说到这里,就被大宝很粗鲁的打断了:“中了,知道了,路上你说了几遍了,罗嗦不啰嗦!” 禾早气得干瞪眼,瞪他半天,对方也没有点反映。 等来到山上,山路崎岖难行,有一回,拉货物的一个马车的轮子深陷进了一个被残雪给填满的坑里面,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众人忙活了半天,将车上的东西都卸货,才好容易恢复正常行驶。 又将货物给搬到了车上。 此时,他们离那些山匪已经很近了。 但是,那些山匪却没有人出来,一直站在高处警惕的望着他们。 刘玉泉就很不满意:“他们这些人可真是没有好东西!这样都不来帮忙!” 禾早没有应声。 外面那些官兵都在看着,如果这些山匪与他们表现的太过亲近,那么对方一定是会怀疑的。 等进了大门,禾早立即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们:“将这个泡到茶水里,让夕汝喝下去就好!” 她顿了顿,又道:“让其他人也喝下去一些,不要太多,但是要有四五个!” 徐杉从就看着她:“这是干什么用的?” 假死吗? 禾早摇头:“不是。”她将目光转向刘玉泉。 泉哥儿就解释道:“这个喝了能产生一种类似于传染病的症状,呕吐乏力,发烧拉肚等!” 他将可能会产生的危险性也说了:“还有就是会更严重,因为之前没有用过,不知道具体症状!” 徐杉从便有淡淡的不满,但是他也知道,仓促间找到那种假死药是不可能的,有这个已经相当不错了,比他们预先设想的计划要完美很多。 但是这个他还不能做决定,他就让人把夕汝姑娘请了过来。 夕汝便道:“好,我答应!” 当连命都保不住的时候,就是吃毒药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这个只是让人看起来发病的药! 只要能救命,她都能吃下去的。 她的身份,是绝对不能被发现的。 又选了五个人,一起喝下了混有这种药的茶水。 等到两个时辰后,药效就发作了。 果然,如同刘玉泉预测的那样,他们先是体虚无力,又抽搐发抖,然后就是上吐下泻,看着很吓人。 其他人都很担心。 但是刘玉泉很淡定,让几个小厮抬着这几个人一起送到了山下。 夕汝被打扮成农妇的样子,化的妆很丑很浓,这样病歪歪着,又呕吐着,浑身臭烘烘的,那种气质终于看不到了。 等到了山下,刘玉泉就拱拱手:“这几个人得的是类似于先前那种瘟疫的传染病,需要即刻送到医馆诊治,还请官爷们行个方便!” 说着,就朝那官爷使了个眼色。 那副官就懂了,若有所思的点头。 刘玉泉就凑到他跟前悄声说:“这几个人已经要不行了,但是,有一定的传染性,还希望诸位官爷小心一些!” 那副官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还记得上次瘟疫来袭时的凶猛。 另外一个衙役就颤着声音:“吃山药不能好吗?” “不行,已经吃过山药了,但是没有缓解半分!”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就又哇得一声吐了好多酸水,因为肚子里实在没有好吐的了。 官兵都即刻后退了两步。 捂着口鼻,那副官仍在犹豫着要不要将他们带到偏僻地方一刀结果了。 禾早很及时的说:“也是奇怪,我们下了这么多的药,却只有这几个人中毒了,应该是药效不同,有的人不起作用的!到底给留个全尸!看着也好看不适!” 言外之意,那副官当然明白。 他眯了眯眼睛,一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几个人就道了谢,急匆匆而去。 这个时候,这几个人已经出得气多,进的气少了。 等来到偏僻处,那些官兵看不到的地方后,刘玉泉才轻声:“这几个人,像是真的要没气了!” 禾早一听,整个人便呆了。 她刚要让停下来,刘玉泉就突然说:“不要轻举妄动,有人在后面跟着!” 禾早一惊,顿时明白,那些官兵并没有太相信他们,有人跟踪。 他们只能佯装不知道,赶着马车,担着担架,拼命往外冲。 一直到了山下往城里走的时候,刘玉泉才说:“那些人回去了!”禾早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耳朵这么聪敏了!” 刘玉泉淡淡的一句而过:“我一直都耳聪目明!” 这样自大的,禾早就轻哼了一声。 刘玉泉就去了那几个担架前把脉。然后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禾早心里有些担忧。害怕刘玉泉真的估计错误,犯下大错。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自己也决定,不管那个夕汝多么重要,只要有人胆敢动刘玉泉,那她一定会去拼命的! 来到了城内。 他们就直接去了医馆,走了四家,全部被轰出来了,说是已经无药可救。 然后,这几个人就真的没气了。 刘家很义气,主动将他们埋葬了。 798.第798章 毒死 但是实际上此时的夕汝他们正躲在郊外,被刘玉泉尽全力去救治。 因为这个药剂之前没有人实验过,所以他们用了之后,出现了不可预料的情形。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是险而又险的活着,可以说,只有一口气还吊着而已。 而几个人的外表来看,已经不成样子了,所以才会这样轻易的伪装成死亡的样子。 也不会让人怀疑,一旦确定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死亡后,他们今天秘密将这几个人转移到这个郊外得宅子,让刘玉泉诊治! 禾早一点也不敢打扰,就坐在外面,看着外面的天空,听着屋里面的动静! 过了两个时辰,刘玉泉才出来,很有些疲惫的说:“暂时保住了性命!”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可是即使能将他们治好,他们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健康了!” 禾早看着对方。 刘玉泉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忽然捂着脸说:“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这样盲目自信,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禾早不由就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其实你不用责怪你自己,要是非要找原因的话,那也要怪我!我没有找你的话,你不会将药拿出来!” 刘玉泉只是呆呆的:“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禾早见他有些魔怔的样子,不由就是一呆。 她用力握住对方的手:“泉哥儿,你不能钻牛角尖——” 可话没有说完,就被刘玉泉挣断了手:“我学的是救人之道,却是第一次用医术杀人!” 禾早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态。不由就是一呆。 刘玉泉没有看她,轻声:“我去看看病人!” 然后就走开了。 禾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发呆。 两天后,经过众人不眠不休的照顾,他们几个终于醒了过来。 而禾早也大松了口气。 但是刘玉泉的态度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似乎更加沉默寡言,态度阴阳怪气了,不管是谁,不管做什么,只要让他看不顺眼他就会出言讽刺。 有好几次,就是禾早都快忍受不了他了。 但她竭力忍耐着。 她觉得刘玉泉小小年纪就有神医之称,出入宫廷给天下最尊贵的人治病。但是医术高明,经验却极少,就比如这次的事件,是一次刘玉泉做大夫对自己职业定位的危机。 他觉得自己用医术杀了人,害了人。突然就觉得前路很迷茫。 禾早觉得自己应该给他时间想清楚。 可是,在夕汝他们完全好利索后,刘玉泉悄悄离开了,没有与禾早告别。 禾早终于明白,或许泉哥儿是怪它的,毕竟是她找他要求这样做的。 山上的那些山匪,这几天他都让大宝与自家的小厮去送食物。小厮是看着大宝的,以免他对那些官兵说出什么话来。 但是大宝倒也没有傻到极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直都老老实实上山下山。一直到了这天,他使性子对禾早说:“那破烂地方老子去了多少次了,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老子不去了!” 说着,就一屁股坐在禾早面前。气呼呼的看着他。 其实接触时间长了,禾早发现这种人相处起来还是好相处的,大概是因为对方现在彻底畏惧禾早的原因,在禾早面前没有了那副高贵嘴脸。禾早倒是觉得这种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就能让他为你所驱使。 所以禾早不慌不忙,押了一口茶,慢慢说道:“其实,这几天表哥确实辛苦了,来人,给表哥拿二百两银子,也是犒劳表哥为这样的事情辛苦!” 果真就有人送上来二百两银子。 大宝一时又欣喜又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对自己的侮辱。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两百两银子放到怀中。 然后,又不满的低估了一句:“太少了些——” 禾早挑眉:“不喜欢那就退了,来人——”一句话没说完,大宝就连忙护住自己的怀,嘀咕一句,就急匆匆走了。 又走到门口的时候,嘱咐了禾早一句:“对了,我今天回来时,那个姓许的让我转告你,你要赶紧想法子!”他警告的看了禾早一眼:“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沾手他们的事,与官府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禾早没有理会他的话,陷入到了沉思。 徐杉从已经等不及了。 但是,救一个人她愿意,但是帮助他们去做那些明眼一看就完不成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那些东西来藏了一个大秘密,禾早一听就觉得与皇位争斗朝廷政局有关系,她不想涉入其中。 她一直在考虑,这些时间官府不开始打斗的原因。 牺牲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些官兵一定在等待什么。 她的猜测没有错。 在两天之后,山上的土匪突然一夜之间死光了。 听说全部是吃了带有迷药的汤水后,被人拿刀刺入心脏,死的悄无声息。 那些官兵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山匪给剿灭干净! 禾早听说后,第一个直觉是自己被坑了。这下子,深湾沟的人肯定觉得是自己下的手。 但是,她的第二个直觉,这件事有阴谋。 那些官兵迟迟不动,也不催促崔大宝,一定是因为准备了两手计划。 他们是被利用了! 就是大宝在知道这件事后,也气急败坏跑过来,指责禾早心狠手辣,自己暗地里下手,还要让他去和那些官兵说谎! 禾早无奈的扯扯嘴角,在心里思考做这件事的人。 但是谁都有可能。山匪们也可能有内奸。 但是这又说不通,如果有内奸,那就该清楚夕汝与那几个人是假死运出来的。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 她最大的麻烦,是怎样安置夕汝。 一个女孩子,不会武艺,却长得这么美,如果不管她,实在是将一个小绵羊推到了狼窝里。但是如果管,该怎样管! 她可不愿意将她带回自己家里,与阿澈关系很好的人,只要不是亲姐姐,禾早心里头都不舒坦。 她派人向古川咨询。但是古川没有回音。就好像失踪了一样。 万般无奈之下,她将夕汝带了回去。 却没有安置在自己院中,而是派了几个年老的妈妈,几个小丫鬟,又有几个护卫,去了县城偏北的一个宅院里。 799.第799章 告状 夕汝如今没有了初见的高贵气质和美貌,因为一场大病,让她迅速衰老了好几岁,皮肤也变得暗黄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哪怕禾早再不喜欢她,看到她这个模样,也会心里产生一种深深的愧疚。 所以,给对方安排房子的时候,她是将禾家现有的最好的宅院让她住着,伺候的下人也是挑选最聪明伶俐的。 夕汝对她应该是有怨恨的,看向她的神情一直都淡淡的,在知道山上的人都死光后,说出来的话就是:“你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禾早表里不如一的一面。 禾早当时气的跟什么似的。 但是,对于它的安排,夕汝竟然就同意了这一点也是出乎禾早预料的。 回家后,很快又要过年了。 禾早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对过年充满了好奇,更多的是在心里盼着阿澈。她希望能尽早看到他。 泽州府发生了这样的事,阿澈那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禾早很想念他。 而且,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厌恶这种权利争夺的事情。转眼,时间已经到了正月十六。 这天,吃了汤圆,吃了饺子,禾早他们就要赶去京城了。 这次,一是为了京城的生意,而是为了看到阿澈。 这回,禾老三又请了假跟去。 他不为别的,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试探下阿澈,他对禾早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过了年,又大了一岁,禾早可以开始说婆家了。 这回,陈氏没有跟过去。 一路行程自不必细说。 等到了京城,禾早去见阿澈的第一面,发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事情。 那个夕汝,她没有带到京城的夕汝竟然在和阿澈说话。 她对着拜阿澈轻轻抹着眼角,似乎在委屈的说些什么。 禾早便眯了眯眼睛。 她走过去,阿澈已经知道她要来了,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歉,是我不好,没有脱开身去接你!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去看你!” 禾早心里到底是酸溜溜的,但不好在夕汝面前表现出来,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忙的!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对了,夕汝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她佯装无意的说:“如果知道你要来,我就会邀请你与我们同行的!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很不安全的!” 夕汝的脸色变了变。 她一知道禾早他们要进京,就紧赶慢赶,拼了命的往京城赶,又小心翼翼的不与对方碰上。这才提前了一步见到阿澈。知道他要去接禾早,就故意拖住了对方。 没想到,禾早一上来就是这样的话! 阿澈肯定会误会的。她偷偷朝阿澈看了一眼,对方神态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 阿澈对禾早笑笑:“夕汝很害羞,怕麻烦别人。所以,可能不好意思跟你说。” 这是在为对方辩解吗? 禾早心里很不舒服,而她也不愿意再去掩饰,直接就表现了出来。 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大概是我这样的农家女配不上照顾夕汝姑娘!” 说完也不看两人的脸色,直接扭头走开。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翻脸,阿澈与夕汝都愕然,然后阿澈反应过来,哑然失笑,跟着追了过来:“早儿!早儿!” 夕汝叫了一声:“阿澈哥哥!” 但对方竟然没有听到,一直追着禾早出去。 夕汝几乎将嘴唇都咬烂了。 阿澈在府门外面拦住了禾早。 禾早绷着一张小脸,也不看他,也不说话。 但好歹是停下了脚步。 阿澈便轻叹一声:“怎么这样大的脾气!” 禾早更加恼怒,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就使劲推开对方。 但是阿澈是何等力气。 她肥非但没有将对方推得远离自己,反而让自己更陷入到了对方的怀抱中。 阿澈半拥着她,轻声哄劝:“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有话好好说。我盼了这么长时间才见着你一面!你忍心和我闹别扭!” 这最后两句话打动了禾早。 禾早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安静的待在他怀里。 但是说出来的话到底不好听:“你会盼我来?你的魂早就被那个夕汝美人给勾走了。” 阿澈就很无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勾走了。这小脾气,怎么越来越见长!还学会吃醋了。” 禾早撇着嘴,瞪他一眼:“我不管那个夕汝对你有多重要,反正你以后离她远远的,我不喜欢看到她接触你!” 阿澈眯着眼睛,正色看向她。 禾早豪不退让! 阿澈没有办法,败下阵来:“你很不喜欢夕汝!” 他用的是肯定句。 禾早翻了个白眼,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了。 阿澈迟疑着说:“夕汝的情形有些复杂,她——” 但是话刚说到这里,夕汝就从里面追了出来,娇怯怯的喊道:“阿澈哥哥,阿澈哥哥。” 阿澈就停下话头,扭头去看对方。 禾早暗暗磨了磨牙。 阿澈给禾早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看向夕汝:“怎么了?” 语气很温和。 “阿澈哥哥,我有很重要的时要跟你说。” 阿澈就正经听着。 但是对方说了这句后,就偷偷看向禾早。 那让闲杂人等回避的意思很明显。 禾早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请自便!好好聊啊!”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阿澈一眼。 夕汝眼中就流露出来一丝快感。 但是,那笑意还没有彻底消失,阿澈就牢牢牵住了禾早的手,很坚定的说:“早儿就在这里!”他语气温和,态度却十分坚决:“夕汝,早儿知道全部事情,任何事都没必要瞒着她!” 禾早微微挑眉,有些惊讶的样子。 夕汝却看了看禾早,又看了看阿澈,神情中有着隐隐的不甘心。 对面两个人都在等她说的重要事情。 眼看着阿澈有些不耐烦了,夕汝就赶紧说道:“其实这件事与禾姑娘有关,所以我才会想单独与你说的!”她迟疑着,“那天山匪的事——” 她压根就没有说完,阿澈就打断了她,语气淡淡,很有些不耐烦:“你可以不用说了,这件事我全部知道,与早儿无关!” 800.第800章 嫉妒 夕汝显然没有想到阿澈会这样对她说话,不由怔了怔,呆呆的看着他。 她咬着唇,很受伤的样子,低下头去:“那,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了……” 她的声音中,有着隐隐的哭腔,估计天下所有的男人听到了,都会激起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禾早就挑眉,看了阿澈一眼,后者眉头微皱,看向夕汝的表情中似乎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没有叫住她。 他低头看到禾早正在看他,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般看我作甚!” 禾早就轻叹一声,佯装心酸的样子:“我在感叹我看上的男人是只卷花菜,臭苍蝇都想来叮一口!” 阿澈不由滞了滞。 他微有郁怒的看向禾早,见对方昂着头轻哼一声,那幅小傲娇的模样让人心里牙痒痒的,他不由轻呼了口气,刮了下禾早的鼻子,轻声:“一个小醋坛子!” 禾早不介意自己被说成是醋坛子,而且为了能够让对方明白自己对多出那么多姐姐妹妹的事情没有兴趣,她巴不得对方知道她是个醋坛子。 因此,她就嘀咕一句:“不光是醋坛子,是个醋山醋海!” 阿澈一怔,然后就是一阵大笑,胸膛震动出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禾早不乐意了,皱着眉头看他:“你这般笑着干啥!” 阿澈摇摇头,含笑摸摸禾早的脑袋,轻声:“小傻子一个!夕汝是个身份很特殊的人,除此之外,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郑重解释道。 禾早心里头舒坦很多,但是想了想当初古川的态度,还是忍不住酸溜溜说了一句:“当初那个古川让我援手的时候,可是说的很清楚明白,说那个夕汝姑娘对你有多么多么重要,要是我救不出来,就好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阿澈的眉色便冷了几分,淡淡道:“你刚来京城,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禾早就仔细打量他,见他一副很不高兴的神态,便知道是刚才自己提起古川的原因了。 她嘟嘟嘴,难道他的属下就是香饽饽,自己连说一句也不能! 她心里头也很不高兴,但她不是那种一位胡搅难缠的人,现在对方不乐意见到她了,她当然也不愿意来这里碍他的眼。 她转身就走。 倒是阿澈见她脸如冰霜的样子,就有些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禾早是坐着自家的马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当然也是如此,只是多了个阿澈在边上骑马护着。 到了半路上,好歹他还记得禾早爱吃那些小吃,就亲自去买了一些回来,像是捧着宝贝一样送到了车厢里。 禾早扭过头,瓮声瓮气的说:“不吃,不饿!” 这样子,像是在赌气! 阿澈想了想,便也上了车子,轻轻哄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难受了,跟我说说!“ 阿澈现在成了禁欲系的男主角,长得俊美,却偏偏又是从战功出身的,整个人身上都凛然非凡,带着煞气,这种是最能打动禾早的。 所以即使她很郁闷,但还是舍不得就这样不搭理对方,想了想,便说了实话:“我觉得你重视你的小厮古川超过重视我,我只是提了一句你就不高兴了!” 阿澈愕然,半晌才无奈苦笑:“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件事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说清楚!” 他将手中的小吃放下,想了想,才慢慢说道:“其实当时我不在京城,所以,山匪这件事我不知道,古川去找你我也不知道,后来我知道的时候,你也要到京城了,这件事就没必要再提起!但是,我想说的是,古川违背我的命令,将这样危险的任务交给你,我很生气!我已经惩罚过他了,并且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这句话,他说的时候,很是有些羞愧。 因为以前,他就曾经对禾早说过类似的话,却没有想到食言了,现在再说,还是照旧让对方觉得他的誓言不是那么一回事。不值得信任。 禾早皱眉,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为何古川会想到我?” 其实当初那样的情形下,没必要非得她出面,但是,古川几乎是强逼着她出面的,她出于对阿澈的爱与关心,才想为他做点什么。 阿澈垂下了眼帘,淡淡一句:“是夕汝!” 是她! 阿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心里在苦笑。 如果不是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察觉到夕汝对自己有意思,她一直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所以,阿澈从不知道她对禾早怀有很强的敌意。 让禾家去营救她,也是夕汝的意思。 古川知道夕汝的身份,所以对她很尊重,也听从她的命令,要求禾早参与到其中。 禾早听了他的解释,便很纳闷:“这个夕汝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就是你的心腹也会听从她的命令!” 阿澈看了她半晌,就在禾早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在禾早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禾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怪不得会如此! 原来她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禾早不由用担心的目光看向对方。 阿澈一笑:“没关系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不要担心!” 禾早点点头。 她心里头还是有些乱,握住了阿澈的袖子,靠在他身上。 阿澈便想法子转移她的思路:“等你休息够了,我带你去郊外玩,现在春天来了,郊外很漂亮的!” 大概是想到禾早喜欢吃青菜,就笑着说:“对了,我想对你说,你不是喜欢吃瓜果蔬菜吗,京城里没有你弄的那个大棚,却有两家庄子,庄子里有温泉,挺暖和的,他们都在里面种了新鲜的瓜果,我晚上让人送去一点!” 禾早在路上餐风露宿了一个月,一听到新鲜的瓜果,口水就要流下来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啊,好啊!我现在最馋这个!” 阿澈就笑:“听说三叔也来京城了!” 禾早便笑着点头,很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 阿澈有些不解,但还是说道:“这件事是我不好,长辈来了我也没有亲自去迎接!真的是太失礼了,我等会儿跟你过去赔罪去!” 801.第801章 偷听讯儿 禾早就笑着点头:“能见到你我爹当然高兴!” 阿澈迟疑了下,忽然问道:“早儿,你们想不想来京城定居?” 禾早一怔,看向对方的神情很郑重的样子,想了想,便慢慢说道:“我们本是小民出身,怕是适应不了京城的生活方式吧!” 她目光中带着疑问:“怎么了?” 阿澈摇摇头,沉默了下,便又说了一句:“现在京城司农馆有一个很好的位置,虽说是农官,但是能升上一级,六品!再熬个几年,再升上一两年也是有可能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我的亲事自己是不能做主的,必须要陛下赐婚才可以!” 禾早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身份,要与阿澈匹配,她的身份还差那么一些。 她沉默下去。 她知道,农民出身的禾老三待在古阳那样一个小县城,是最好的选择,来到京城后,官僚间的权倾压榨,私下里的潜规则,禾老三不会懂,就是懂也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人,一定会得罪人的! 阿澈见她为难,便安抚道:“没事,我就是这么一提,这件事还没有定论,还有别的法子解决!” 但实际上禾早要想在身份上改变,只有这种方法最为快捷方便,也最有效。 禾早考虑了下,就问道:“不是说要把你过继出去吗,现在怎样了?” 阿澈就冷笑一声。 当初他去北疆之前,皇帝与庆功王府确实是要将他改姓氏的,但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朱允涵被发配到到了荒凉地带,庆功王自己身体也体弱多病,膝下还有一个生母出身卑微的庶子,年纪太小,还不懂事呢,这庆功王就又上了一本奏折,大意就是说时光变迁,世事变化无常,他早年征战,将身子搞坏了,如今半截身子都进了黄土的人了,不忍心看着庆功王府没有继承,所以便恳请陛下开恩,允许不让朱允澈,也就是庆功王府的嫡长子不改姓氏,不出族谱,继承庆功王这个爵位! 这样一封言辞恳切,期期艾艾的陈情让皇帝不好再坚持之前的决定,而且皇帝也要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庆功王为了他的皇位,为了这个国家,也算是征戎了小半生,如今年老了,要进黄土了,自己又将他的亲自给驱逐了,底下也没有一个能支撑王府的公子,所以,他恳求留下阿澈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就暂时留中折子,没有下旨,所以阿澈还是这样不上不下吊着。 禾早就感叹了一句:“看来皇室子女过继就是难啊!尤其是过继给外姓!” 阿澈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禾早的秀发。 禾早乖乖的伏在他手臂上,享受着两个人的互动。 等到了禾家,阿澈对着禾老三行了晚辈礼,又让人去置办一桌酒席送过来。 他要好好与禾家人吃上一顿饭。 禾老三其实从那年阿澈离开后,就没有再好好接触过了,但是女儿与他走的很近,他也清楚了女儿的心思,觉得该好好问清楚,所以,也是很乐意与对方一起吃饭的。 饭桌上有着可口的拍黄瓜片,蒜汁茄子,青椒炒西红柿等,禾早很喜欢吃,等将肚子给吃个圆滚滚时,阿澈已经与禾老三一起喝酒了。 四宝去了书房读书,如今考试的日子快到了,所以,一切都要抓紧。 禾老三喝了几杯,见禾早还在磨蹭着挑着米粒吃,就轰她出去:“你不是每天都要练大字吗,吃饱了就快去,你四哥早就去了!” 禾早瞅了一眼阿澈,后者看着她微笑,没有帮忙的意思。 她就不满地嘟嘟嘴,站起身走掉了。 走出去后,却没有离开,而是放轻脚步,跑到窗户边上往里面偷看。 以她对禾老三的了解,对方此举只可能是要与对方摊牌,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能不挂心。 但是,禾老三在这几个子女的熏陶下,也算是有长进了,禾早正扒着窗台听得认真,忽然禾老三一提嗓子叫了一声:“早儿!” 禾早下意识就应了一声。 周围一片寂静,尤其是站在门外面打帘子的两个丫鬟。 她们看着禾早的一脸菜色,都很辛苦才忍住了嘴边的笑容。 禾早一脸的懊恼。不用猜就知道阿澈肯定会在偷笑! 禾老三的声音顿了顿,才开口:“回去!” 禾早不情不愿的挪动脚步离开。 走之前,又将很信任的春晓放到了门口边;“以防里面要喝茶倒水的!” 春晓当然是禾早肚子里的蛔虫,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就点点头,很郑重的应了下来。 禾早放心的离去了,但是她刚到书房坐下,就见春晓也垂头丧气的走过来,施了一礼:“姑娘!” 禾早惊讶:“我不是让你在那里偷……咳咳,让你在那里伺候的吗?” 春晓低着头:“姑娘,您刚走,老爷就出来让我回来伺候您茶水了!” 禾早无语。 四宝在里间背书,听到外面动静,听了一会儿,就觉得好笑,出来安慰了禾早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的心思,他还会害你,你就老老实实等消息吧!” 禾早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当年咱大姐说亲的时候,是我当传话筒的,现在没人给我做传话筒,我自己做,也不行!” 四宝就忍不住笑。 禾早就冷笑一声:“你尽管笑,等你今年说亲,看我知道消息告诉你不!” 四宝也早是说亲了年纪了,只是因为要一鼓作气考上进士才会考虑此事,所以才按下不提。心里头当然对未来的妻子有一些幻想的,而且,来京城前,家里也说好了,如果等他今年果真高中,就要给他说亲了。 他还指望着禾早到时候跟他通风报信呢。 听了禾早的话,他就忙忙作揖,再三道歉。 最终还是领了去给禾早当耳报神的要求,苦哈哈的去了上房。 这中间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是他刚到了上房,禾老三就送阿澈出来了,前者神态喜气洋洋的,看着阿澈的目光更加亲切了,而后者态度更加恭敬谦逊! 四宝吃惊,这就是说定了? 802.第802章 奸细 禾老三看到他,笑着:“四宝你来了正好,送送阿澈!” 四宝呆呆的应了一声,细细看了阿澈一眼,又看了看禾老三,却没有从他们神情中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等送走阿澈后,四宝问禾老三:“爹,你刚才和阿澈哥在聊什么?” 禾老三哈哈大笑两声,问了一句:“是不是早儿那丫头让你来问的?那丫头!”就这样嗔怪了一句,然后就进了屋。 留下四宝一脸迷茫。 禾早回来听说他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不由鄙视他不能干。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多耽搁他的学业,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他上学重要。 所以,她就等着阿澈来找自己。 第二天对方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 等的不耐烦的禾早想到夕汝那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心里忍不住浮躁,再三考虑,还是去了阿澈的将军府。 这所将军府是皇帝年前赏赐给他的,不然堂堂一名将军,回京后却没有地方居住,连个招待客人的地方也没有,也确实太不像! 而且,皇帝这几年虽然说对庆功王府一家都很有戒心,也曾经针对过庆功王府打压,但是,每次却都是高拿轻放,说是严苛,但最后总没有闹出人命,总是从轻处理了。 所以,他们都说皇帝近些年来,年纪大了,心倒是变得仁慈了些,要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对朱允涵如此包容,甚至都没有牵扯到庆功王府,也没有牵扯到阿澈身上。 来到将军府外,禾早看到将军府大门关闭着,外面站了一排侍卫,那浑身的气场与一路走过来的达官贵人府的守门侍卫很不一样,这里的侍卫一看就很有气势,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不时有马车停在这里,有人上门递帖子,但是却都被侍卫拒绝了,看那模样,应该是说现在阿澈不见客。 禾早仔细观察了下来人的身份,从穿着服侍与马车山的标牌来看,应该是朝廷上有权势的大任务 这回阿澈立了大功回来,被皇帝封为怀化大将军,正三品。这怀化大将军手里握有十万大兵,更有自己的八千私兵,掌控着一国边疆,地位十分重要。 而顾家掌权人,如今也只是正二品的镇军将军,是南疆的驻守大将军,掌控着朝廷的二十万大兵。 禾早有时候听说这件事,都不由为皇帝捏了一把冷汗。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边镇压庆功王府,流放朱允涵,一面却又如此重视阿澈与顾家,难道他不知道,这两人真的联合在一起,整个天下都会动荡不安吗? 而阿澈他对那个位子,到底感兴趣不感兴趣,禾早也不知道。 见将军府外面不时有人送帖子,禾早料想朝廷上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再去,而是去了一家茶馆,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喝茶。 茶馆,总是消息云集的地方。 她希望能在这里听到些朝廷上的小道消息。 等喝了两盏茶,该回去吃午饭了,禾早才起身离开。 她坐在马车里,心情有些不能平静。 刚才她也听说了,前天早上,忽然有大臣在奏折中隐晦的指出皇帝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还没有立下储君,为了以防万一,还请陛下立下太子等等。 这其实在皇帝眼里,是变相的咒自己早死,因此很郁怒,当场忍了火气,没有将奏折打回,但是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决定,只是留中不发,然后退朝,这几天,都没有上朝。 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京城的天似乎要变了,随意就有人想要与阿澈,这名刚刚晋身成功的大将军谈谈心,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但是,阿澈将自己的府邸关得紧紧的,从不见外人。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来找过禾早。 禾早听到后,也就明白现在是很敏感的时期,也怪不得阿澈。 她心里也在为对方担心,毕竟阿澈的身份有些特殊,以后事情怎么发展都预料不到。 她以为自己大概要再隔上几天才能见到对方,谁知道晚上她练完大字回去后,就发现阿澈悠哉哉的等在自己房间。 她先是吃了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支开了外面的下人。 又扭头抱怨道:“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吓人一跳!” 阿澈笑笑,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听说早上你来找我了,可是有事?” 门口不光是明卫,就是暗卫他也放了几个,就是为了以以防外一,所以禾早去过将军府的事情,自有暗卫禀告给了他。 阿澈担心禾早是因为急事找自己,加上几日不见,也确实很想她,就亲自过来看看。 禾早一听倒是有些自责:“我也没事,只是路过你们那里,便想着去看看你!见你门口那么多人求见,我就又回来了!” 阿澈听了,就点点头,轻声:“这几天我比较忙!” 禾早沉默了半天,才突然问道:“会不会有事?” 阿澈抬头,看到了她藏在眼底的隐忧,心里不由自责,他真的早就来跟她说说的,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这么久。 他朝禾早深了手。 禾早就顺势坐在了边上。 阿澈轻声:“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的嘴唇紧紧贴着禾早的额头,从喉间溢出一道深深的满足,大手却在禾早的手心里划着什么。 禾早一惊,看了看他的神情,却发现后者的脸上全部是郑重的警告。 他在她的手心上写着:“你身边有陛下的人!” 禾早心里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起伏个不停。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女,就是发现了铁棍山药,做出了松花蛋,也不至于让皇帝都对她感兴趣,那么,这个感兴趣的对象不必说了,一定是因为阿澈了。 她不由浑身颤抖起来,不光是害怕,还有一部分是为阿澈担心! 他如今的处境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乐观。 阿澈嘴里叹息一声:“明天我可能会入宫一趟,可能不会再来找你了,所以我现在来找你说说话!” 禾早嘴里埋怨着:“一来到京城你就一直忙着,什么时候才有个空闲!”手却在阿澈手心上写着什么。 803.第803章 立太子 “是谁!”她写道:“你怎么知道的!” 阿澈摇摇头,嘴里回答着:“过了这几天吧!” 禾早咬咬牙,又在他手心里写着:“你去宫里会不会有危险?” 阿澈笑着摇头,一边说着:“等过几天闲了我们去郊外玩!”一边在她手心里写着:“皇帝是仁慈的!” 他这样说,禾早却仍不放心,固执的看着他,目光里盛满了满满的关心。 阿澈就虚抱了下她,轻声:“你想去哪里玩,现在说说,我去安排!” 禾早原本想说你忙就算了吧,但是见对方深邃的眸子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似乎别有深意,心里动了动,就点头:“也好!那就去佛山寺吧,来时我还许了个愿呢,现在也该去还愿了!也给我四哥上柱香,保佑他今年高中!” 阿澈便好奇的问:“要还什么愿?” 禾早就看了他一眼。 阿澈顿时明白了。 她是为了自己,他突然就有些感动,握住了禾早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半晌才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禾早想问下那天他与禾老三谈了什么,但是考虑到在可能有人偷听的情形下,一些敏感话题还是不要问才好,就是夕汝也不问,只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一番闲话,时间已经很晚了,阿澈才起身离开。 他悄悄的来,照旧是悄悄的离开,离去的时候,禾府除了禾早没有人知道他来过。 倒是阿澈离开前,又在禾早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奸细,你自己注意!” 禾早明白他的意思,郑重的点头。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要查出那个奸细,而是要尽量保持一切都正常。 禾家没有什么可隐瞒上头的,所以只要保持正常的情况就可以了,她现在微一担心的是这个奸细可能会是她身边的丫鬟。 如果真的是春晓或者是冬慧,夏蝉,亦或者是秋叶四个人,那她们很可能就会知道一些不必要知道的事情。 阿澈的那个深弯沟,有关于夕汝这个女子的特殊身份…… 禾早闭了闭眼睛,在心里细细回想自从将四个丫头买回府里后,她们的表现。 她仿若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在脑海中胡思乱想,整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几个丫头来帮她洗漱,她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一直在打量着这几个人,却发现每一个看起来好像都很好可疑,但是每一个又看起来完全没有嫌疑。 她自来不喜欢身边留太多人,因此去上房吃了饭后,她就只让春晓跟着自己出去街上看看,让其他人待在家里。 她在逛街过程中,她不动声色打听春晓的家庭背景,与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说的一模一样,而且她神情没有露出半点端倪,自然的很,当说出自己家的人是因为那一场瘟疫全部死去后,还很伤心的抹了抹眼泪。 倒是让禾早很不好意思。 她笑着安慰对方:“问你这些也没什么,只是我恍惚听秋叶说起过你偶尔会出府,说京城内有一个你的远方叔叔住着,我记得你当初来的时候说亲人都死光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春晓已经跪在车厢上,眼中含泪:“好叫姑娘知道,我早在之前就知道我有个远房叔叔来京城做生意了,只是多年没回去,也怕他没人,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谋生!倒是那回上京,我在路上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坐在街头祈祷,我一直觉得他很眼熟,后来听他的口音正是我家乡口音,我跟着姑娘这么长时间,也知道些规矩,不敢直接上前问他,就在大街上随意拖了一个大姐过去打听下他的情况!他说他老家在哪里,自己姓什么,在族中排行多少等等,与我那个远方叔叔一模一样,所以这亲就这样认了下来!” 她迟疑的看了看禾早,见她听的一脸认真,这才将后边的话也说了出来:“因为我月钱多,也用不着,就借给叔叔,姑娘您不知道,我这位叔叔很可怜,几年前做生意做赔了,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我那婶子却是因病瘫痪了在家里,弟弟妹妹都小,根本不能养家,我这叔叔就只好在街上乞讨……” 禾早皱着眉头:“怎么会混得这样惨" 如果是要来京城做生意,可见也是个聪明的! 春晓苦笑了下:“穷人富命,说的大概就是我这个叔叔了,姑娘,我知道我私自出府不对,这件事也没有及时禀告给您也不对,我只是……只是……请姑娘责罚!” 说着,她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禾早。 禾早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一条审讯竟然会审讯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摆摆手:“罢了,你起来吧,那是你叔叔,你想要照顾也无可厚非!但是姑娘我要告诫你一句,你毕竟与你叔叔多少年没见面了,不要乍一见面就将所有的底都交代给他,你一个姑娘家,要自己知道保护自己!” 这是最诚挚的告诫了。 是为自己好,春晓含泪道了谢。 这次的出行,禾早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最起码她发现府中的事情还有她不知道的,这点很不好!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将所有精力放在整治内宅上面了,因为太忙,几次看到禾老三都想问那天的谈话,最后竟然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日子忽忽过去了十几天,阿澈才终于消停下来,而朝廷上也安静了下来。 因为皇帝已经决定择良辰吉时,立膝下唯一的皇子为太子。 禾早没有见过这位新出炉的太子,却知道他身体很虚弱,轻易不出来见人,皇帝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历朝历代,在位的皇帝能活到六十岁的都很少,所以说,朝臣们从一开始不愿意这皇子当太子,到现在的愿意。 总比没有储君好吧! 顾府,韩府,庆功王府,阿澈都十分支持。 京城的形势,似乎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些。 倒是禾早注意到,阿澈的清闲功夫变多了。 因为他不光带着她去了寺庙还原,还带她去了附近的天津府玩了几天才回来! 804.第804章 心愿 其实去天津府,除了游玩之外,禾早也是想趁机观察下自己身边的侍女,看看哪个到底是宫中派来的奸细。 她后来又抽时间问了阿澈两句,知道他之所以会知道她身边有奸细,是因为他安插在宫中的小太监偷偷告诉他,陛下知道他曾经在去年冬日夜探禾府。 这件事情很隐秘,他身边带去的人都是绝对忠心的,那么源头就只可能在禾早这边。 禾早听到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冬慧,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这样武断。 冬慧固然知道她屋子里有一个男人,但是如果是宫中派来的人,也一定会两样功夫的,躲在暗处照旧能察觉到端倪。 所以,她便耐下心来,将一部分心思放在了后院的仆人身上。 这回去天津府,她也以路途遥远为由,将几个丫鬟都带在了身边,这是两个二等的,两个三等的,还有几个做粗使的小丫鬟与婆子,也一并带了去,倒是显得人浩浩荡荡的。 倒是阿澈不以为意,他一直觉得禾早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 禾早就有了闲情逸致问他:“你上次到底是怎么跟我爹说的啊,这次说跟你出来游玩,我爹竟然也同意了!” 其实,禾老三不是那么同意的,只是往年禾早说走就走了,哪里要他这个父亲操心,如今身边还跟了一个护着她的人,安全上就更有保障了。 因此,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就没有反对。 阿澈就哑然失笑,左顾而言他:“你不是稀罕水吗,这天津府倒是有一处活水极好,我带你去看看!” 禾早很是不满,鼓鼓脸:“活水有啥好看的,我在老家天天看哩!我就是问你上次你和爹谈了啥,你咋不说?我要听!”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小刁蛮样子。 阿澈拿她没有办法,笑着安抚她:“三叔是长辈,我做晚辈的与他聊了一会儿天,你怎么就纠结个不停,乖,不问了啊!” 他摸了摸禾早的小脑袋,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禾早就不满的躲开,也知道这情形他不会说了,就自己掀开窗帘,一边看外面的景致,一边想着奸细的事情。 出门在外,处处不便,倒是两个人到底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当了外人的面还是要讲究一下的,如果阿澈一个人的话就直接住旅店了,加上一个禾早,倒是不能太应付,早早就打发了人来租了一座清幽宽敞的两进小院,禾早住第二进,他就住在第一进。 他们选的这个地方是天津府比较靠近郊外的,这一片巷子深深,每隔两家,便竖立着一颗高大的梧桐树,此时梧桐树抽起了绿芽,院墙内探出墙来一枝红杏,端的是好景致。 禾早不由看呆了去。 等进了院子,越发觉得这里比咱家在县城的院子还要好,收拾的还要清幽雅静,第二进院子很小,但是有一个小小的菜园子,菜园子这边,就搭着葡萄架,葡萄架下是一张石桌与几个石凳,通往正屋的主干道,是颜色鲜彩的鹅卵石,给这初生绿意的春天,凭空添了几分丽色。鹅卵石这边,就是一座小小的假山修在一座小小的池子里,池子边上,长了毛茸茸的苔藓。那池子里,还偶然有几尾金鱼悠闲自得游来游去。 禾早从那里转悠到这里,看着那几尾金鱼感叹道:“也不知道这宅院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风雅人物?这院子明明极小,但是经过人家一整治,啧啧啧,看着真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啊!比我们老家还要有意境!” 阿澈看她很喜欢,便也很高兴。笑着说:“你若是也喜欢,就照这个给自家宅院修修!” 禾早很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一,不问而取倒是有失君子风度,二则,这每座宅院的布置都讲究风水,讲究地理位置的,宅院不一样,布置起来就不可能一样!我将这里的照搬过去,也不一定会有我自己布置的好看!” 阿澈摇摇头:“哪里有那样多的讲究!”也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 那菜地里长了些许菠菜与香菜,还有几根小葱。 禾早当天晚上就亲自下厨,擀了面条,做了香喷喷的汤面条。 自己与阿澈就坐在石凳上,一边说话一边吃饭。 其实。在古代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阿澈以前也执行的很好,只是跟了禾早久了,那些习惯也早就改变过来了。 春晓等下人也在另一口大锅里做了满满一锅的汤面条,替换着吃。 此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了,远远望去,天边处仿若是燃烧了一片云一样,火红火红的,甚是漂亮。 禾早看着感叹一句:“如果咱们能****这样过活,那也就活似神仙了!”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阿澈明显就是一怔。 禾早就撒娇的看了他:“阿澈,咱们在这里多住两天吧!” 阿澈忍不住笑:“很喜欢这里?” 禾早使劲点头:“对啊,这里很好!很幽静,人也能静心!" 阿澈见她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忍不住笑:“我以为你是个小财迷,只对挣钱感兴趣呢!” 禾早就不满的撇撇嘴:“我那是穷怕了,所以才会拼命要挣钱!但是挣那么多钱,花都花不完都什么意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赚了好多好多的钱,然后在这样的小地方归隐!“ 阿澈不由听呆了去。 这是禾早第一次对他说她想过的日子。 但是,与他设想的却千差万别。 他张张嘴,看着她那张柔软美丽被夕阳给度上一层金光的脸,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之后禾早就察觉到他很沉默,有些心不在焉的。 在第二天去庙会的时候,他对禾早说了实话:“早儿,我大概不能让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 禾早微微讶异。 阿澈爱怜的抚了抚她鬓间的发,轻声解释道:“你和我在一起,是过不了那种归隐的生活的!” 他的神情,很是有几分愧疚。 禾早便恍然,她昨天晚上其实是有感而发,并不是故意要对阿澈说些什么。 她倒是没太当回事。因为她从知道阿澈的身份后,就知道他不可能永远躲在人群后面,过着那种几乎是隐居的,隐姓埋名的生活。 805.第805章 初见太子 禾早就劝他:“能在这种地方生活当然更好,但是,只要不挨饿受苦我就满足了!”说完,她又凶巴巴的加了一句:“当然,提前是你得在我身边!” 阿澈十分感动,握紧她的手,郑重点头:“那是自然!” 去了庙会,又去了其他天津府有名的景点游玩了一番,两个人就启程回去了。 禾早没有收获到自己想要的,有些郁闷,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阿澈在外面护着走。 天津府离京城是很近的,刚刚入了京城,马车就是一顿,似乎被挡了下来。 禾早睁开眼睛,春晓掀开帘子往外面瞅了一下,小声说道:“姑娘,前面有人挡了咱们家的马车,正好阿澈将军是说话呢!” 有阿澈处理,禾早就不着急。 她整理了下衣衫,正襟危坐,耳边却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只是几句小声的交谈而已,声音很低,禾早听不到,就在她微微皱眉的时候,阿澈走到了窗户边,轻声:“早儿,下来见个人!” 他掀起车帘,亲自搀扶着禾早下来。 禾早看了他一眼,对方只是对她微笑,以示安抚。 禾早知道能让他亲自请她下来要拜见的人,地位一定尊贵,因此强打了精神。 她跟着阿澈来到马车前面,因为要避嫌,阿澈在搀扶她下车后,就已经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这是宫里的贵人!”阿澈没有说太清楚,但是只这一句话,就足够给出了所有的信息。 禾早微微抬眼,看到站在眼前,被几个侍卫搀扶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长相十分清秀,比不上刘玉泉那种女孩子一样的精致,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尤其是眉目间,似乎有几分与阿澈有些相似。 又来自宫里的贵人! 宫里唯一能住的少年,就是当今太子了。 禾早忍住心底的惊讶,躬身行了大礼:“民女禾早见过贵人!” 她的态度都是很和软,让人如沐春风。太子看了她一眼,便淡淡一笑:“这就是那我很有头脑的禾家女了,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说完这句话,大概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就咳嗽了两下,身子也颤了颤,似乎再也支持不住要倒下去一样,吓得周围几个人都忙去搀扶他。 他却甚是不耐烦,推开那些人,要求自己站立着:“我自己会站!” 他也果真自己站着,只是这样站直后,禾早才发现他个子很低,大概比自己高那么一点,有一米六几,因为一个简单的咳嗽,额头上渗满了细细的汗珠,让人看了都为他感到难受。 禾早心底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这位太子的身子骨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怀化将军这两年倒是风姿……”刚说了这么半句话,就被一阵风呛了喉咙,又开始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这声音吸引了无数人往这边看。 阿澈忙拱手,态度很恭敬:“如今刚刚春寒乍暖,还请贵人为玉体着想,上马车吧!” 他们身后,是一辆很奢华的马车,光跟车的侍卫就足有三十多个,还有几个阉人。 禾早低头保持沉默。 那几个侍卫也在劝慰,最后太子没有办法,只好一边咳嗽着一边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指指马车。 立即有人将马车赶了过来,另外的侍卫半抱半推着将他放了上去。 阿澈恭声:“末将送贵人回去!” 他扭头看了禾早一眼,后者很能理解,忙给他使了个放心的神色。 阿澈作为当朝大将,亲自去送太子回宫,那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她当然不会又反对意见。同时,她自己挣惊讶不已。 一直听说当今太子身子太弱,但是也绝对没有竟然是这样的羸弱,甚至比不上一个病秧子。 这样一个说了半句话都快将命给咳死的人,将来如何能管理好一个天下,如何批改奏折,如何上早朝! 怪不得,皇帝这么多年在位,臣子们真正提出要立太子的次数只有两次。 在回宫的途中。 太子朱润章仰头,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对方那穿着简单,却显得无比飒爽威压的气势,心里不由一阵嫉妒,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 如果当年自己再娘胎的时候,不至于中毒,又怎么会是如今这样一个德行。 这样想着,他便恨恨的敲打着自己的腿,又去捶打自己的胸膛,嘴唇却紧掘着,不肯发出一点点声音。 他身体如此细弱,这样捶打自己,怕是都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车上随行的太监,他最重视信任的夏公公忙劝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啊,这可不能拿身体开玩笑,魁快快停下!” 朱润章冷笑一声:“我这样的身子骨,那些人巴不得我出意外早死呢!” “太子可不许说这样的话,陛下他对您宠爱有加,如今又允许您出宫,可见真的是将您宠爱到骨子里了,您可不能自暴自弃!” 夏公公絮叨着,一边顺着朱润章的目光看向了外面。 那是当朝最年轻的大将军朱允澈。 夏公公就又笑道:“太子,这将军以往听他行事,奴婢倒是以为他刚愎自用,独来独往,但是现在看来,倒是个也知道尊卑的人!太子何不给他点赏赐,也不枉他一路送过来!” 太子就冷笑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会街道上的人群,只手心却紧紧握住了。 他甚至连握拳的力道都那么小,只握那么一会儿,手指头就有些软。 他的目光往外面看一眼,神情就更痛恨一分。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渴望拥有一具健康的体魄,但是天不遂人愿,随着年纪的增长,小时候他还能偶偶跑跑,到了现在,就连行走也已经是老大难了! 这样的一副身子骨,如何能接受这天下! 尤其是当身边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存在者后。 朱润章虽然身体羸弱,但是,却拥有一双极好极透彻的眼睛,当这么一垂一眨,就显得极为睿智。 有他在,他当然会牢牢护住这个位置,不让任何人染指! 806.第806章 接纳举子 这边禾早独自回家,禾老三是个闲不住的人,正在后院里转悠着看那地上冒出来的青菜,时不时蹲下身揪两把草。 听到禾早回家,就赶忙出来,先瞅了下她的脸色,见笑吟吟的很是愉悦,自己就也开心起来,脸上笑得像是开了花:“早儿回来了!” 禾早哎了一声。 见禾老三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心里头明白,就笑着说:“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太子,阿澈就送太子回宫了!” 禾老三惊讶的哦了一声,虽说在京城里也有了宅院,铺子和田产,但是,这皇宫太子什么的,在禾老三看来还是离了太遥远的事情。 不过,他倒是听说这个刚刚出炉的太子,身子骨不好。 “那,那是应该的,应该的!”禾老三讶异了下,就忙点头。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四宝去考试的日子。 此时,京城内,已经住满了从各地赶来的举子,在街上也时常能看到一群群穿着儒服的书生聚在一起谈论说笑。 因为这些举子,京城里的酒楼,旅店生意倒是好了不少。 禾家也住进来了一位。 其实说起来也巧,在十来日前,禾早出城去刘家庄,在路上就碰上了一个贫苦书生,因为发烧生病躺在路旁的一个草棚里没人管,周围有路过的人也没有人上前管,还是禾早看着他身上那一身的举子服与四宝的一样,便动了恻隐之心,知道他是来京城赶考的,这快考试了,自己却病倒了,身边也没有人服侍,看他那举子服上打的补丁与一双磨破了的鞋,便知道是个日子穷苦的,因此就让人带了他送到禾家,又请了大夫好生诊治。 家里有禾老三和四宝在,不用她操心,等她从刘家庄回来,这位举子的病情已经好了。 而她也已经从四宝那里听说了他的事情,原来是奴大欺主,这举子名为卫杨,是寡母拉扯大的,寡母在三年前身患重病,为了给她治病,将家里的钱都花得精光,最后还是没能挽留住她的性命,去世了。而他也守了三年孝,今年正好去了孝服进京赶考,因为一点路费也没有,只得将家里唯一剩下的房子给抵押了,就带了身边唯一的一个小厮出来了。 没想到,快到京城的时候,他因为仓促赶路,一病不起,原本还是有些银两让他治病的,但是那小厮许是见这个主子太穷,竟然卷着他最后剩的银子跑路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那里等死。 要不是禾早好心相救,说不得他早就因为发烧而病死了呢。 禾早一听,脑子中就冒出几个字,好大的狗血! 这卫杨也甚是感激她的相助,但是因为男女有别,上前来道谢,也别别扭扭的,侧了身子,眼睛不敢看她。 倒是个规矩人,禾老三很满意的笑。 禾早则皱皱眉,这是个迂腐人呢!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了,这卫杨已经考中了举人,但看看五贤镇的那些举子们,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不是有亲戚主动将自家的田地奉上,只求能避开过重的赋税,就是有贫苦人家来投靠,希望能做一户门房,也好顾得住生计。那些富户们都是拼了命的去巴结,送宅子,送田产! 这宅院田产下人,都不用自己掏钱去买。 真可谓是一步登天啊! 举人虽说不能当官,但是,在乡下,已经足够称霸一方了。 但是,这卫杨却是个截然相反的案例,不光没有因为举子的身份获得好处,反而还过得比普通人还要凄惨!其实,混得这么惨也真是不容易! 禾早感叹到。 大概是因为与卫杨兴趣相图,禾老三很有主见的留了他下来,反正家里四宝也要读书,多伺候一个人也没事。 禾早对此无所谓,但是她有些担心这个人的性情。 阿澈知道后,就派人去查,结果得到的消息倒是让人又吃惊又无奈。 原来卫杨的母亲是个寡妇,但是是个不安分的寡妇,在村里边勾三搭四的不说,还与县城里的一名员外勾搭上了,简直就算是人家的外室了,整个县城都无所不知,后来卫杨中了秀才,家里也富裕过一段时间,但是,好景不长,当他刚刚考中举人后,与寡妇关系亲近的那个员外就因病去世了,留下的主母甚至都没有等到员外下葬,亲自带着下人去了外室的房子,将那寡妇给揪扯着扔到了大街上。 这夫人又上下活动,惹得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卫家惹恼了那员外家与县官,所以就没有人敢上门巴结。 在村里艰难的住了三年,好容易才趁着考试的机会出来,所以,干脆连房子也卖了,一来凑够盘缠,二来将也算是与老家那边做个了断,不管以后考中没有考中,都不打算再回去了。 禾早倒是为这卫杨的母亲叫了一声好。 瞧瞧人家,活得多么潇洒自在,当然了,她的潇洒自在,害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样一个人留下,对禾家也没有什么坏处,再说,他此时正是处在孤立无援,人身最低谷的阶段,若是与之交好,等到人家考中了进士出身,那就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啊! 这样的人,自家交好,以后也就是一个助力。 这样想着,禾早就坦然了。 日常不管生活用品还是读书上的东西,他和四宝都是一视同仁。 也因此,这卫杨对禾家人也越来越感激,每每见了禾早,都要行个大礼。 禾早身边的春晓总要笑话他是个迂腐的酸秀才! 这天,家里的马车将两人送到考场后,禾家人就一直在焦急不安的等待着。 就是一直在自己屋里最新做学问的金先生也不进屋,就站在外面,焦急地朝外面朝望。 照旧是考好几天。 等到四宝与卫杨回来后,几乎是被人抬着进屋的,两个人都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尤其是卫杨,脸颊凹陷,嘴唇耷拉着,很有几分苦相。 倒是四宝不是那么明显。 两个人连梳洗也顾不得,先去金先生那里,将自己写的文章默写出来,金先生看了,直直点头。 807.第807章 房契 按照他的说法,这两篇应该都在中上以上,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会考上,但是另外的百分之三十,就是看各人的运气,及主考官的兴趣爱好了。 这点禾早其实并不怎么担心,他们家没有这个条件,但是阿澈早就找来了主考官往年写的文章,让阿澈与那卫杨多看看其文章的风格。 四宝与卫杨这段时间书也少背了,每天都花费一半的时间来揣摩这些文章。 听到金先生说了一声好,四宝与卫杨才放心去睡。 这一睡,就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日子忽忽过去了小半个月,这天阿澈就来找禾早,问她想要给四宝安排个什么职位。 禾早就明白这是考中了。 这个时候并没有所谓的天子门生,所有的举子卷子被批改后,就算是最终成绩了,取成绩最靠前的称为状元,然后就是榜眼,探花!这是一甲进士,之后是二甲进士,最后是同进士。 禾家都不期待四宝能靠近前三名里面去,但是他若能考中个二甲进士那就是最好的,同进士虽然也能做官,但是,在派官及以后升迁时,到底是受影响的。 禾早顿时大喜,忙忙问阿澈四宝考了第几名。 阿澈就笑:“这我倒是不知道,但是我在吏部的熟人跟我说,这消息是准的了,不光是四宝,就是那个卫杨也是中了的!我来是想让你们做好准备,看看四宝要去哪里发展!” 禾早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利用职权之便,为四宝挑个好职位的啊。 她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反问道;“你是武官,接触地了这样的事情吗,会不会对你自己不好?” 她说的很直白,也将自己的担心说的很清楚。 阿澈就笑着摇头:“这事我自然知道,你放心,我不能出面,但是总有能出面的人,与我扯不上关系!” 禾早这才放心,同时心里也在笑话自己,到底是关心则乱,阿澈的本事她还不清楚吗,深弯沟里面那么多人才,这些真正掌握国家命脉的吏部,他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心腹呢! 真个的,他只要不出面就好。 秉着有后台用白不用的原则,禾早等禾老三与四宝都一起来了,都坐在屋子里细细讨论了下,最终决定这如果是靠中了二甲里面,能有幸被选进庶吉士,那就当庶吉士,以后说不得还能当内阁大臣呢。 但是如果没有被选中庶吉士,那就调到古阳县周围的县城,都不是特别富裕的地方,但是比南边的穷山僻壤要好很多。 只是这时候的规定,官员是不能在本人的老家当官的,所以,能在临县,就已经是个很好的选择了。 阿澈点头,表示他回去后会好好挑选个地方。 至于卫杨,当然不会提那么多要求,他考的并不如四宝的好,如果真是同进士,希望阿澈能帮帮忙,不要让他被轮空。 有的同进士,就会因为这样活着那样的原因,不会立即被派官,有的要等上好几年! 这种事情在官场是比比皆是,卫杨也是听到些消息的。 阿澈对他淡淡的,但还是点头应了,说完了最要紧的事情就起身告辞。 禾早当然要去送他。 在路上阿澈就有些淡淡的,只慢慢悠闲的在前面漫步。 禾早却知道他的心思,自从卫杨住在禾家以后,每次来,阿澈就没有好脸色。 一开始禾早还不明白,等时间长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对方竟然吃醋了。 这倒是让人好笑,禾早还颇有些沾沾自喜的样子,摸着自己的小脸蛋自夸道:“莫非我已经美得人神共愤了,就是一个上门住上几天的举人老爷也看上我了!” 这种态度让阿澈一噎,然后狠狠瞪她一眼,却自持身份,并不出声警告一句,或者是说出自己的担心,只抬脚往前走。 他走得很快,禾早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好容易在大门处拉着住他,禾早喘着粗气哼声:“喂,你好端端来我家里就是对我发脾气来了!” 一句话就让阿澈的怒火降了下来,他停下脚步,任由禾早拉着袖子,也不挣脱也不看她。 还是一副高傲的不得了的样子。 直到两个人独自相处,禾早说了软化哄他,他臭臭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只是威严的看了禾早一眼,目光沉沉:“考完试了让他搬出去!” 禾早就嘻嘻笑了。 她将自己让卫杨住到禾府的打算说了,阿澈才算没有追究下去,只是每次来,见到对方,离去时脸色总是不好。 这不,这一次照旧如此。 禾早就没好气悄悄瞪他一眼,又嘟着嘴去戳他那面无表情的脸。 阿澈伸手扯住了她娇娇俏俏的细嫩小手指。 禾早就望着他,白生生的笑。 阿澈心头的不满与醋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干脆就扯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叹了一声:“你呀!真是半点亏也吃不得!” 禾早嘻嘻一笑,想了想,问道:“阿澈,你咋那么不喜欢卫杨呢?” 她其实觉得对方挺老实的,每次见面,他都要面红耳赤,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就这样的人居然也考中了进士,也真是幸亏这时候没有面试! 不然,以他那内向的性格,可真是够呛! 阿澈瞟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讨厌卫杨,仅有的几次见面中,他都能看出来对方看向禾早的目光不一般,那是男性对女性爱慕的目光。 当然,他可不会傻着说出来,让原本没有在意的禾早多心。 因此,他选择沉默。 禾早见他不回答,没趣的砸吧砸吧嘴,又问道:“你觉得我四哥考中庶吉士的可能性大不大!” 阿澈并没有打包票,只是温柔的笑着:“我相信事定能如人愿!” 禾早点点头。 阿澈临上马前,将一张房契递给她。 禾早皱眉,打开一看,竟然是上次在天津府住过的那间宅院。 当时那宅院布置的那样清雅,她以为是大户人家自己修筑的要用来小住呢。 没想到阿澈竟然掏钱买下来了! “喜欢吗?”阿澈柔柔的笑。 808.第808章 四宝的亲事 禾早就惊喜的点点头:“你真买下来了啊!那可真好!” 她脸上的笑容显然也感染了禾老三,后者神情很轻松,笑笑:“等闲了我们再去住几天可好?” 禾早就点头,笑着答应:“好啊!” 阿澈就骑着马走远了。 他身边一向是跟着几个侍卫的,但是都是高高的个子,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但是,明眼一看,还是最中间的他最引人瞩目。 禾早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然后又傻笑了下,才拿着房契回去了。 没过两天,他们倒是接到了禾春儿的信,说是她有孕了,一家子高兴的不得了。 这是从古阳城送来的,陈氏让人写的信,信中还催促他们要是回来方便,就先去泽州府一趟,也去看看有了身孕的姑奶奶,她则等他们回去后,再专门去姑奶奶家住上几天,也算是伺候伺候姑奶奶! 禾老三高兴的合不拢嘴。 喜事自然成双,收到来信后的第二天,就有人报喜了,敲锣打鼓说四宝中了二甲第十三名,卫杨考了同进士出身。 这与最开始估计的也没有差别。 禾家如今也算是三喜临门了,禾老三做主,不管是谁上门报喜,一律是五两银子的大红包,这其中不乏有机灵的流浪汉与稍微打扮了一些的乞丐,他们就是以报喜为生的,尤其是在这种揭榜的时候,去报一声喜,可能就能挣了几个月的口粮。 除此外,就是家里的下人,除了四宝跟前服侍的赏五两银子外,其他的一律给了二两银子的封,这已经是大手笔了,喜得家里的下人都一个劲儿的夸主家是厚道大方人,就是京城这地方,如禾家这样大方的也很少见。 之后就是宴请宾客。 禾家也算是连着几年都上京的,在京城也算是大名鼎鼎了,又因为有靠山,所以,这天摆流水席的时候,上门来的客人也不少,一些名门望族与皇室想要交好的,主家不来,但是也派了家里得用的管事来!这也是正常的,禾家人并不以为意,不管来人是谁,都认真接待,没有半点懈怠。 禾家没有那样张扬,像一些人家那样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而只摆了一天。 禾老三说等回家后,一定要在家里摆个三天三夜的。让全村的人都来沾沾光,蹭蹭喜气! 这样的喜气,是愿意让人蹭的! 四宝则不骄不躁,跟着禾老三见客人,与客人交谈,他自己还有十来个以前一起交往过但是没有考中的同窗,见过客人后就陪着他们吃饭说话。 当然也有几个酸文人说算话,但是四宝都没有与之计较。 在宴席过后的几天,禾老三与四宝都频频被人请出去说话。 倒是卫杨,因为名次不靠前,自家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家世,虽说也出去应酬,但是却不如四宝被邀请的次数多,就是禾早与七宝也被下了好几个帖子。 禾早一开始莫不清楚状况,等到了宴席上,听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询问她四宝的情况,她才明白原来这些人家是相中四宝了,想着要抢了当女婿呢。 在后世,她也听说过榜下捉婿的故事,听着很搞笑欢乐,不过当轮到自家的时候,可就一点也不觉得了。 尤其是请她去的几家,都属于暴发户型的,她见到的几个女儿都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一身打扮奢华异常,全身上下都是闪耀的,家里也没有人做官,只是一个纯商户罢了。 也不能说禾早嫌弃商户,他们自家也是商户出身,只是,这两户人家的闺女比较极品罢了,还没有说定四宝的亲事,就开始询问她这个姑奶奶啥时候要出嫁,禾春儿出嫁时候拿走家里多少嫁妆,或者是七宝还小,等将来娶媳妇的时候,家里会给他分多少家产! 这样明晃晃的架势,让禾早很是厌恶。 从此,她就紧拘着七宝,两个人连帖子也不收了,只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禾老三出去也是如此,倒是有几家让他都很动心的。 但是看看四宝,却一点迹象也没有。 其实如今四宝的年纪,早该娶亲了,只是之前家里一致认为他考中进士做了官后才会容易娶媳妇,毕竟禾家根基太浅,要娶媳妇,最好的选择也只是那种暴发户之女,或者是小官之女,但是禾家家业却大,长子媳妇娶一个不着调的进门,就是禾早再能干再会敛财也没用。 而且,禾早早就盘算好了,等四宝七宝都考出来了,禾家也就该往上层社会走了,家里有一个懂得规矩识大体的媳妇教养后代,那是能够益三代的。 等到下下一代,说不得禾家就能够真正摆脱泥腿子的出身,成为人上人。 所以,四宝娶的这个媳妇至关重要。 他们还在京城,那媒婆就差点踩破了禾家的大门,但是四宝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禾老三征求他的意见,他只是摇头然后走开。 这天,禾早忍不住了,便问他:“四哥,你是不是相中什么人了?” 四宝倒是吓了一跳,瞪她一眼:“这话也是浑说的?” 他现在已经选中了庶吉士,即日就要去上课。待三年,才会往六部里调。 其实,照着他的成绩,考庶吉士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谁让朝廷有人好办事呢,有阿澈在,四宝分到庶吉士是铁板钉钉上的。 禾早就悄悄问他:“那媒婆上门,你咋一声不吭?咱爹问你话,你也不吭,我看来说的几乎人家,也有好的,四哥,你可不要犯糊涂!” 她是在劝对方。 四宝想了想,倒是神情郑重:“其实,前几天我不是与阿澈哥见面了!说这个庶吉士的事情,那个时候阿澈哥就跟我说了,我的婚事他自有主张!” 他看了禾早一眼,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禾早也明白了。 这个顾允澈,还是如同当年的那样,将她的婚事自主权牢牢把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要是她自己也没什么,她一个现代穿越来的女性,没那么多讲究,但是牵涉到四宝,那就不行!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腾地站起来:“我找他去!” 809.第809章 林山长 四宝忙叫住了她,又好又好笑:“你没听说完就走,这性子咋这么急!” 禾早气哄哄的坐下,小脸紧绷着。 四宝想了想,然后慢慢的对她说:“其实阿澈哥跟我说的那番话也有道理,现在我只是考中了庶吉士,就是真娶媳妇了,也还是庶吉士,也没有多大出息,倒不如多等等,等上一顿时间,再来谈这件事!” 禾早就皱眉:“为啥要等?” 四宝笑笑,摇头:“阿澈哥的心思我摸不清楚,但是他总归是为了我们家好!” 阿澈是不会害他们,但是,禾早却不愿意自己家人为了他的事情做牺牲。 她很喜欢阿澈,但是不代表她愿意为了这份喜欢牺牲一切,如果牺牲掉她自己的利益,她或许还会犹豫下,但是要是牺牲掉了家人的利益,那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她想了想,看了看四宝恳切的神色,便压制了自己的怒气,笑笑:“四哥,你放心,我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看她果然不如之前生气,就放心的站起来:“那以后咱爹说的时候,早儿你多帮我说说情!”他一个男娃,与自家父亲讨论娶媳妇的事情也太不好意思了些。 他指望着禾早来做这个缓冲剂! 禾早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知道!” 但是一等四宝出了房门,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将衣服整了整,那眉眼的神情让一旁伺候的春晓与冬慧看了都害怕。 禾早也不看她们,只用一种很温柔很温柔的语气说:“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不用问就知道是去找阿澈算账的。 几个丫头都不敢吭声,乖乖的领命而去。 季辉季月都跟着去,以防路上出事。 等到了将军府,阿澈正好在,禾早来这里是不需要通报的,所以一进去,阿澈就看到她气势汹汹的,心里还很疑惑这是谁惹着她了! 他笑着迎出来,问道:“吃饭了没有,在这里吃吧!” 禾早瞅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然后问道:“你怎么在家里?没出去?” 阿澈便笑:“下午要出去一趟!” 只有中午这个时候是个空。 禾早知道他很忙,在京城待了三个月了,阿澈一忙起来,他们俩就是七八天不见一面的。 她点点头,直视对方的眼睛,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阿澈还没说话,他身后就转出来一个人影,见到禾早,盈盈施了一礼:“是禾二姑娘啊,禾二姑娘有礼了!” 是那个夕汝姑娘! 禾早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她看了阿澈一眼,因为心里头也不爽,直接扭头往书房的方向走。 连搭理夕汝一句也没有。 后者非常尴尬的站起来,脸色惨白着,带着几分委屈,但是众人看不到的手却死死掐着手心。 阿澈已经料到她要说什么了,暗叹一口气,他扭头去夕汝说了一句:“夕汝,你先回去,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处理!” 说完,也不堪看夕汝的脸色,就急急朝禾早走去。 夕汝张张嘴,但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看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去找那个乡下野丫头了。 夕汝死死咬着唇,心里极度不甘心。 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野丫头,原本她是很占优势的,一直被阿澈金屋藏娇一样的生活着,只是因为太大意了,才会被泽州府的官府盯上,没奈何,只好像个乞丐一样偷偷逃走,但是,因为招了官府的眼,她再来京城找阿澈就已经很被动了。 阿澈自己也劝她无事不要来将军府,很不安全。 所以,她总是拼命按捺着自己的心意,勉强不出现在阿澈面前,只有当真正有事的时候,急需要阿澈来解决的时候,她才会出面,亲自来找阿澈!也好解一解相思之苦。 只是,这难得的一次机会都被禾早那个野丫头给打破了。 夕汝温婉的大眼睛深处,全是对禾早的痛恨与怨愤! 对于她的想法,禾早当然不知道,此时,她正站在阿澈的书房里,愤怒的看着他。 她倒是没有忘记主次,即使心里有些吃醋,但没有提夕汝,只是问道:“你跟我四哥说他的婚事你做主?” 阿澈猜到她来做什么了,心里也有应对,因此就淡淡应了一声,走过去,给禾早倒了一杯茶,又请她坐下。 禾早倔强的不肯坐,她还满腔怒火呢,不愿意与他好脸色相待! 阿澈就轻声说了一句:“坐下,我有话跟你谈!” 这是正事! 禾早咬咬唇,想了想,还是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 阿澈就将茶给她推了过去:“这是新出来的龙井,刚刚进贡到宫里头的,尝尝!” 禾早喝了口茶,将脸色缓了缓,但还是就着先前的那句话又问了一遍。 阿澈这才苦笑下:“是,我是这样对四宝说过!” 见禾早脸上变了,就又忙解释道:“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你四哥很有潜力,在政见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多加培养,假日时日,一定能成大器!” 禾早冷眼瞅着他。 阿澈就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是将四宝的婚事作为工具,但你不必这样想,我对你的心意如何,我对你们家人的感情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们家人!” 他忽然伸手摸了下禾早的脸,轻声,就像是在呢喃一样:“早儿,你听说过爱屋及乌这句话吗?” 这么明显的一句表白的话,虽然很含蓄,但是,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听懂。 禾早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但是,她却挪了挪身子,想要避开对方的触摸。 阿澈也不强求,笑笑,收回了手:“这样,你听听我给你四哥安排的妻族如何?” 禾早看着他。 阿澈便道:“是白鹿书院林山长的女儿林蔷!” 禾早顿时吃了一惊。 林山长她当然听说过,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曾经辅佐过两朝皇帝,因为当今皇帝子嗣少,又性情古怪,这林山长在他登基那几年鞠躬尽瘁,等政局稳定后就自请回乡,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一个好先生,能够教导出来无数考中进士的学生,那他这辈子才圆满! 810.第810章 控兄心态 他也是个聪明人,当初在当今皇帝坐稳皇位之后,自请离开,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是自己的理想,反正皇帝是高兴的将他放行了,并且在之后对他一直很敬重。 现在又有传言,说是皇帝有意请对方作为太子的帝师。 这可是一种极大的荣耀。 禾早却觉得热火烹油,这个林山长与朝廷关系牵扯的太紧密了,也不好。 她就有些迟疑。 阿澈便道:“也不着急,你回去后好好想想,而且,短时间内这件事会搁下,不会提起!” 禾早皱了眉头,忽然想到一事:“这林山长是你的人?” 阿澈只看着她不吭声。 禾早掘了下唇,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她还是不能应承。 她不能为了阿澈去拿四宝的幸福冒险! “半年!我只能保证在这半年时间内,我四哥不会娶妻!”她轻声。 阿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叹口气,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有些沉默,气氛似乎有点尴尬的样子。 禾早坐在马车上,阿澈将她送了回去。 他没有留在禾家吃饭,称自己忙,先回去了。 禾早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从很早开始,她就已经隐隐约约明白阿澈与她追求的不一样了。 她渴望在功成名就之后归隐山田,做一个不出世的富翁,但是,阿澈却与她不一样,他有限的生命中,前一段时间都在与自己家人做斗争,然后被陷害,逃亡,再之后,在后来的岁月里,他开始不择手段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或许,不仅仅是如此…… 他不仅仅是想要庆功王府的一切,还包括…… 禾早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她缩了缩脖子,低头快速回去了。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骑着马往前走的阿澈也正好扭头看她。 看向她急匆匆的瘦削的背影,阿澈的目光中就浮现出一抹温柔与怜惜。 禾早找到了四宝,告诉他自己与阿澈的约定。 后者微微惊讶,看向禾早:“早儿,这事……” 禾早却摆手,很正色:“我不允许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拿你开玩笑!四哥,我们不用管他,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就找什么样的媳妇,不要为了他迁就!也不要为了他做牺牲!不值得!” 四宝会这样做,也是为了她这个妹妹而已,但是真的不值得。 四宝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一直以来,他也隐隐明白阿澈要做什么。只是从没有往深处去想过。 今天禾早说的这么明白,他就掘了下唇,沉默了好半天,才轻声:“其实,早儿,我……” 禾早皱了眉头,认真看着他。 四宝就忽然脸红了,将头撇开,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咳嗽一声:“其实,我之前见过林山长的女儿,今年刚上京城的那段时间,我有一次在街上,她家的马车坏了,无奈下丫鬟婆子就拥着她下车了,那天刚下过雨,路上很泥泞,她一个姑娘家,站在泥地里,很是有些……” 在禾早越睁越大的眼睛中,四宝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将自己的马车借给了她!” 禾早很惊讶的说:“我咋不知道?后来他们家没还马车?” 要是还马车的话,那她应该听说过这件事的啊! 四宝就摇头:“他们是趁着过年来京城的,咱们刚刚上京几天,他们就回去白鹿书院了,那马车其实还装着咱家的特产,多得很,只勉强让人家一个姑娘坐上面……我就跟着送了送,等将对方送到了家门口,那姑娘就跟我道谢,我不愿说出咱们家,所以他们就是想要道谢也无从道谢!” 四宝说完后,就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禾早。 禾早正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看得四宝一阵尴尬,撇开头:“看我看什么!” 禾早就嘻嘻一笑:“没想到四哥你还挺有本事的啊!嗳,你既然肯送人家姑娘回家,可见是心里有意的,咋又不对人家说你的身份?” 四宝脸色羞得通红,却怎么都不肯应声,真被禾早问的急了,才说了一句:“我又没有功名,又是泥腿子出身,那样的人家,如何会相中咱们……” 林家在江南一带,是有名的大家。近年来,有一部分家族迁移到了京城,成了新贵!而且与勋贵不同,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十分清贵,是可以进宫坐皇后的! 看到四宝这样妄自菲薄,禾早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没好气:“你平常多大的本事哩,现在相中个女孩子,自信心就被打击光了,那还能指望你干点啥!啊!” 她说到这里,就幽幽叹口气:“那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白和阿澈生气了!” 要是知道四宝自己也对林山长的女儿感兴趣,她就不会反应那么大! 好吧,其实,禾早也知道,她真正生气的不是这件亲事,而是阿澈对四宝的利用态度! 四宝犹豫了下,还是说:“早儿,站在阿澈哥的立场上,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就怕我配不上林家姑娘,反而让阿澈哥难做!” 就是他考中了二甲,但与状元郎还差的远呢,林家这样的人家,又如何能看得上他! 禾早摇头:“四哥,你不必妄自菲薄,还没有尝试过的事情你焉知没有希望!” 话刚说到这里,四宝就略微失态的说:“如果是阿澈哥的原因,林家同意了与咱们的亲事,那林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是家族的棋子。 四宝想到在那寒冷春季看到的那抹倩影,心口就微微一颤。 禾早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叹一口气,这眼看着是有心上人了啊! 她有些为难,一方面,阿澈明显是想让禾家与林家联姻。而四宝又相中了林家姑娘,这明显是一石二鸟。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万万不愿意让四宝与阿澈的政治扯上关系!哪怕是四宝自己喜欢的也不行! 禾早想到这里,就微微有些嫉妒了:“你相中那林姑娘什么了!就见了一面,却念念不忘的,还妄自菲薄,都不像原来的你了!” 好吧,她承认,作为一个娇宠的妹妹,都有这种兄控心态! 811.第811章 心动 四宝当然没有回答,但是他脑海中却回想起了那天见到林家姑娘的场景。 其实,他没有说太明白他为何要将马车借给对方,他一直是个很小谨慎的人,尤其是在贵人多如狗的京城,当遇到一个明显是士族女子没有马车的时候,他本能是要避到一旁的,而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故。 一个醉汉与人打起架来,一不小心就凑到了这林姑娘跟前,酒气醉醺醺的,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其中一位年轻的妻子找了过来,一边赔礼道歉,一边想要死命拉开两人,结果挨了重重一个耳光,这个醉汉对自己的妻子一点也不顾惜力道,当即这年轻的妇人就倒在地上。 围观的人就都议论纷纷,说这妇人是个苦命的,自从嫁到这个醉汉家里,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时常挨打受气,丈夫与婆婆都对她很刻薄!自己生了子女,但是都很懦弱,不敢帮自家老娘一点,今天,这个醉汉与人打架,也只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媳妇与这男子说了两句话而已,他就认为妇人不守妇道了。 现在又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老婆一个耳光,还不解气,又踢了妇人两脚。倒是与他打架的汉子阻拦住了他,不然前者一脚下去,这妇人不死也伤! 众人都很愤怒,但是这是旁人的家事,谁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而四宝,就莫名的不舒服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母亲,想到他们家以前过的那些日子。 这个妇人与几个孩子,与他们是那样相似! 但是,他刚刚走出来,就看到那名士族女子也站了出来,神态严肃,语气清冽:“好无知的醉汉!你妇人为你家做牛做马,伺候公婆,抚养子女,你非但不体恤她,反而处处作践她,又岂是好丈夫行为!如此在大街上痛打妻子者,也是我平生仅见!” 那醉汉看到是一个打扮华丽,气质不俗的姑娘说话,身边又跟了仆从下人,就有点不敢发横,但还是哼了一声,让她少管闲事。 这林姑娘却一点也不害怕,让人扶起那个妇人,又将她在家的子女抱了过来,一个只有五岁,一个才三岁,都是年纪小小,却瘦弱不堪,身上脸上都有伤痕的,一看就知道在家里备受虐待。 可怜了两个小小的孩子,众人就都在感叹着,斥骂着,却没有人敢当面说一句。 只有那个林姑娘问那个妇人:“你是想死在这个家里,任由亲生子女被这个狗熊虐待,还是要与这个男人析产另据,独自抚养子女!” 当着众人的面,她丝毫没有避讳就问出了口。 这让四宝大吃一惊,觉得她比当年的禾早还要强势,但是随即就又释然,这位林姑娘是贵人,自然有能耐办成这样一件小小的事,但是禾早当时却只有九岁,却要与所有的长辈对抗! 也就怪不得对方更加强势,更加目中无人了! 四宝心中有着隐隐的赞赏。 那个妇人也是个有成算,能狠下心的,当即就知道自己遇到靠山了,立即在地上碰碰磕了几个响头,嘶哑着喊道:“还请贵人教我!救我母子性命!” 不过是说了两句话,丈夫就将她往死里打,这样的人家再待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但是,这林姑娘私自要拆散人家夫妻,围观的众人就都很不赞同,议论纷纷,支持的人极少。 那林姑娘却一点也不在意世俗目光,当即就让人请了两人的父母长辈,雷厉风行的逼了他们写下析产另据的文书,又派人去衙门上文案。短短两刻钟的时间,就将这家人的家产钱财都弄了个清楚,也分了个清楚。 最后也未久留,直接说了一句:“这妇人与我有缘,我也不放心让她在待着,就先带她回去养伤!两个孩子也一身的伤痛,得请御医好好诊治诊治!” 说着就让人带走这位夫人与两个孩子,然后再请了他们家族管事的人出面同意,才要离开。 之前众人一直私下议论,但是当她说出御医两个字后,众人就都像是咬了舌头一样噤声了。 御医,那可是给皇帝看病的大夫啊,那是金贵人! 如今这样与夫家析产另据的婆娘与孩子竟然也能让这般金贵的人给看病…… 众人都被吓住了! 所以眼睁睁的看着林姑娘将人给带走。 林家的马车仍没有到,四宝就忙将自家的马车借了,并亲自送他们到了林家。 看着那林姑娘对自己大方得体的道谢,没有半点闺阁女子看到外男的局促,而且,她处理事情的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与说话不软不硬却坚持自我的态度,让四宝就此挂了心! 等又过了两天,他不知不觉去了林府外面时,才发现林家早就在第二天出京了。 而那对母子也被带走了,听说是白鹿书院缺一个伙房做活的妇人,书院里也没有乱糟糟的人,很清静,也适合这母子三人居住。 四宝越发觉得这林姑娘早在让这妇人析产另据前就想好她的出路了。 他心中越发倾慕起来。 他一直都希望能找一个如同禾早这样能干坚强又很自我的妻子,现在,他似乎是找到了…… 只是林家的家世,让他退缩了。 他便决定,等自己考中进士后再说亲事,就把这件事给放下了。也没有对别人吐露半个字。 可是,今天听到阿澈竟然想让他与林家联姻,他那本来就平静下来的心又猛地跳动起来! 或许,他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 第二天一大早,禾早起的有些迟了,前天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眼睛都微微红肿。 冬慧笑着上前:“姑娘,顾将军来了!” 在禾早与阿澈夜半见面之后,冬慧一直隐隐担心,总害怕会被人发现从而影响姑娘的名声,但来到进城后,她就知道了,那晚与姑娘见面的是谁了!也由此断定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对自己姑娘十分在意!也因此,每次看到阿澈来,她总是很开心! 禾早一愣,面上不露什么,心里却有些微微的甜。 对方很忙,她是知道的,现在却突然这么早就来了,一定是为了昨天两人间那别扭的气氛! 812.第812章 喂食 禾早想了想,还是出来迎接对方。 阿澈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两眼,又着重在她眼睛处盯了盯,然后走过来:“没睡好?” 他语气有些愧疚。 因为他以为禾早昨天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有睡好。 好吧,其实也有一点点关系了。 但是禾早当然不会承认,她笑靥如花,仰着小脸:“没有啊,睡得很好!” 眼睛都肿的像啥了! 阿澈扯扯嘴角,但还是很温柔的问:“带你出去下馆子?” 禾早就考虑了下。 阿澈专注的看着她,目光很温柔很温柔、 禾早不知怎的就心跳加速了,她轻咳一声,有些矜持的点点头:“那去吃什么?” 阿澈微微一笑:“走吧!” 侧开身子,做出请的姿势。 禾早就扭头对想要跟上来的冬慧说:“不用跟着了,对了,去前院跟老爷说一声!” 冬慧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禾早坐在马车里,从窗户缝往外看,阿澈正精神抖擞的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亮蓝色的袍子,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用一块玉冠束住,越发显得容颜俊美,清隽沉稳,好似邻家翩翩少年郎。就是那股子凛然的气势都消退了不少。 禾早突然意识到,今天的阿澈是特意打扮过的。 以往见他,他虽然也穿着很得体,但是,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特意去打扮过。 就像是前世的男女约会,激动的小男生将自己从头到尾给收拾出一个人样来! 街道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不由自主朝马背上的阿澈看着。 禾早就是坐在马车里也注意到了,微微嘟着嘴,有些不满。 一直到了地方,阿澈下马来接她下去。 禾早下了马车,才悄悄瞪他一眼,目光有些惊喜害羞又有些幽怨一样。 弄得阿澈很莫名其妙。 女孩子的心思……向来是海底针! 他放弃了猜测的打算,彬彬有礼的请禾早进了饭店。 这是隐藏在深巷子里的小饭馆,外面看着不起眼,但是进去后才发现,这饭馆的后面是一座座布置的清雅幽静的小院子,有走廊曲水,假山戏台,而每个小院子的窗户处都挨着曲水,店家送菜不是人送的,而是利用水的流动,将盘子放在小小的船上,漂过来,再有专门的侍女小厮取出来,送到客人桌子上。 这种法子,当然很诗意。 而且,这院子里种满了桃树,此时正是桃花开的季节,这样坐在靠窗的屋子,就能看到一院子的倾城绽开的桃花,闻到那清淡的桃花香,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禾早早在前世就听说过这种小船送餐的方式,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亲自享受一回。 况且,女孩子,喜欢的就是这个情调。东西好吃不好吃,倒是其次了。 阿澈观察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很喜欢了,心里头的大石头微微放松了下,嘴角就也勾出一抹笑意。 他们定的这个院子没有伺候的侍女,阿澈坐在窗边,自己担负起上菜的任务。 禾早瞥了他一眼,见他不急不缓的上菜,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找她说什么,她就也不急,优哉游哉的看着风景。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是精明的,当知道瑜伽会所里用花泡茶后,这家店就也用桃花做餐,有两样肉食里面都放了桃花瓣,素菜的白瓷盘子上,也摆放了优美的桃花造型,很有心意。 喝的酒也是桃花酿。味道极香极浓。 阿澈给她倒了浅浅的一小杯,笑着:“这里的桃花酿很有名,尝尝味道,喝不醉的!” 禾早就小小的掘了一口,是甜的,甜中微微带着一股辣和酸,等喝进肚子里后,喉咙处就又涌上了桃花的香腻,像是吃了满嘴的桃花一样,或者是喝了清蒸出来的桃花露,她都怀疑她一开口,吐出来的就是满满的桃花香。 到底是有些后劲的,一小口下去,随着涌上喉咙的香腻,还有脸上那惹人注意的两片红晕。 显得禾早气色极好。 不知不觉中,阿澈就离她很近了,几乎是紧紧挨着她,说出的话好像就在她耳边一样:“这里的桃花酿特别香,很适合女孩子喝!早儿……你脸色真好看……” 大概是空腹饮酒的原因,禾早觉得有些懵懵的。 睁着一双朦胧的大眼睛看着对方,唇瓣就像是桃花一样柔软美丽。 阿澈咽了一下发干的喉咙,到底做不出来窃香偷玉的事情,只得不甘的往后挪了挪,自己也倒了一杯桃花酿,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他白皙的脸颊上,也升上了淡淡的红晕。 他开始夹菜给禾早吃。 禾早是个不挑剔,并且很准时吃饭的好孩子,他给她挑什么,她就吃什么,乖得不得了。 阿澈就忍不住狠狠揉了揉她的秀发,她的头发乌压压的,又浓又光滑,揉起来就像是绸缎一样。 禾早倒是嫌弃他将自己的发型弄乱了,翻了个白眼。 阿澈就被逗笑了。低低笑了两声,亲手剥了一个红通通的虾子,然后喂到她嘴边。 禾早迟疑的瞅了瞅,还是张嘴吃了下去。 阿澈就清晰感觉到她那小小的舌头舔了自己食指一下,温温的,湿湿的,又酥又痒。 他就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 禾早就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些疑惑。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 阿澈有些挫败的叹口气,见她嘴角带了一点虾皮,就用手帮她拿掉。 她嘟着油汪汪的小嘴,娇气说了一句:“还要!” 这样的撒娇显然让阿澈很受宠若惊,忙又为她剥了一个,送到她嘴边。 禾早毫不迟疑的将它吃了下去,但是,这回阿澈却直接将拇指伸进了她的嘴里。 温热的触感,有些霸道的气势,让禾早惊讶了。 她甚至都忘了嘴里还含着小龙虾,傻乎乎的看着他。 那一双大眼睛越发显得懵懵懂懂。 阿澈心里一紧,忍不住轻叹一声,向前倾倾身子,头与她的头紧挨着,低声:“早儿,你啊……” 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他微微用力,用拇指掰开她的小嘴,自己很有技巧的凑过去,唇碰着唇,舌头伸了进去,就在禾早刚要有所反应的时候,他将她还含着的那湿漉漉的小龙虾卷进了自个儿嘴里。 禾早:“……” 813.第813章 走火 这时的气氛太暧昧太暧昧了。 阿澈仍然与她头贴着头,唇贴着唇,然后将那小龙虾都嚼烂咽了进去。 他的星眸中,隐隐有着一簇火在燃烧。 禾早大气不敢出,脸颊上爬满了红晕了。 等他将小龙虾给咽进去之后,她自己倒像是憋了八百年没有呼吸一样,大大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的脸更红了。 她吸进去的,似乎全部是他雄性的气息。 她干咽了下喉咙,往后退了退,然后又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唇。 阿澈的眼眸就深了几分,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化身猛兽的欲望,也往后退了退,然后轻舒了一口气,低声:“早儿!”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干哑,与平时的清冽干净完全不同。 但是,却该死的充满了诱惑力。 禾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大概是喝了一点桃花酿的原因,大脑有些晕沉沉的,不太清醒,但是全身心都全部放在了他身上。所以,愈发觉得他的声音诱惑力太强大! “不许说话!”她嘟嘟嘴,又有点撒娇的感觉了。 阿澈笑了笑。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禾早眼前的杯子。 这里的桃花酿,其实带了一点点迷情的效果,其实也不能说是迷情,只是类似于一种能让人全然放松的药物,吃了后,会懒洋洋的,大脑很放松。 但是,也只是让情绪极度紧张的人起到一个安抚的作用罢了。 他没有想到,对于禾早,竟然会效果这样强! 他很少见到她这样软软的毫无防备的时候。大部分,她都像是一只活力充沛的小刺猬,预防着别人来扎,也准备着自己去扎别人! 他的心就变得软软的,那一开始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道歉的话就很自然轻松的说出了口。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早儿,你四哥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拿你家人的婚事做筹码,拿你的家人做联姻工具!原谅我,好不好?” 禾早就是一怔。 她眼睛润润的看着他,有点惊讶,又有点疑惑。 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继续专注的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阿澈就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轻声:“我承认我是不择手段,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但是,我从来都不愿意去伤害你!我要拉拢势力,要掌控军权,要让更多人臣服于我……我压力很大,所以,我就想选择更为轻松的那种方式……我能信任的人不多,禾家,是我最信任的……” 他直视着禾早的眼睛,将脆弱的,孤独的,疲惫的自己全部展现在禾早面前。 禾早心口就是一紧。 她脑子仍有点不太清醒,但是心口已经感觉到了一股疼痛,那是对阿澈的疼惜与怜悯。 她双手抱住了他的头,软软埋怨了一句:“傻瓜!我……没有怨你!” 她有点可怜又有点心疼的叹了一句:“可怜的阿澈!我知道你好累,压力好大!我会一直陪着你,也可以成为你的棋子,去帮助你,但是,我的家人,请不要动他们好不好!让他们远离这一切!他们和你对我同等重要!” 最后一句话,显然打动了阿澈。 他紧紧回报住她,重重点了点头:“嗯!” 禾早就咯咯轻笑了起来:“我们现在可以自由说话了?” 阿澈就也笑:“当然!” 皇帝也不是吃饱了撑的,一直派人暗卫监视他与禾早相处。 上次,是事出有因! 禾早就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肩膀处,轻声:“有没有我可以帮你的?” 她是第一次听到阿澈说他很难,很辛苦,所以,她想帮助他! “不用!这些事情,我不会让你沾手!”阿澈的声音很温柔,低低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都喷洒到她的脖颈与耳垂上,显得特别缠绵。 他呼了一口气,轻声:“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这几年,禾早又在其他府城陆续发现了几所没有被发现的煤矿区。 因为动作极其隐秘,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 现在阿澈已经派了专人负责那几处煤矿的开采,煤炭的效益,那自然是一本万利的。 所以,深弯沟的人已经不缺银子了,而他自己之所以能屡屡立下奇功,强硬的资金支持,占了很重的比例。 正因有了大笔的金银,他才可以肆无忌惮的拿着钱去贿赂敌方的高官,买奸细,安插奸细,逼得他们内部自乱手脚! 也因为他带的大军,从不缺粮草,所以才屡屡打胜仗,打了胜仗后又不吝啬钱财,让手下的将士一个个富得流油,养出虎狼兵出来! 而这些,都是禾早带给他的。 他想到这里,不由对禾早更加感激,将她更加抱紧,似是想要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禾早被他的力道弄得有些发疼,但还是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两个人像是白鹤那样,交颈谈心。 一阵风徐徐吹过,那悠悠而落的粉红花瓣,从窗口吹进来,落在了两人的发上,衣衫上,莫名添了几分旖旎。 远处,朝霞似火,云层层叠叠。 到底是与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抱着,阿澈自己也喝了一整杯的桃花酿,道过歉,说了心里话,阿澈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他就不由自主有些蠢蠢欲动。 握着禾早纤腰的一双手也有些不老实了,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幼背,似是在安抚又似是在可以按摩。 这样的力道弄得禾早很舒服,她不由自主就嘤咛一声,在他怀里拧了拧小身子。 阿澈的呼吸就粗重了几分。 他的大手就停在禾早的背上,将她又往自己怀里压了压,另一只手,有意识般的去了她的腰际下边,握住她的****,放到了自己怀中。 禾早立即就僵硬住了。 她清晰的感觉到了某一处正蓄势待发的顶着自己。 她口干舌燥,急忙后仰了下脖子,小脸有些吃惊又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阿澈的脸有些红,眉梢眼角处,带着几分媚色。 他直直盯着禾早,像是一匹饿极了的狼一样。 禾早闪电般的低下头,想走又觉得难得与阿澈这样谈心,舍不得走,犹豫半天,才用蚊子般哼哼的声音:“吃,吃饭,我还饿着呢……” 阿澈迟疑了下,直到禾早嘟着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情不愿的拿了筷子帮她夹菜。 814.第814章 再次离开 禾早吃这一顿饭不自在极了。 她为了想要避开那种令人难言的尴尬,装作很饿的样子,一直扒着碗吃饭,吃得很香甜。 而阿澈,却一边帮她夹菜,就一边这样用宛若狼一样的眼睛望着她。 禾早的小心肝颤颤的,生害怕他会就此控制不住将自己吃干抹净了。 还好,她还是低估了阿澈的控制力。 等一顿饭吃完,当然,阿澈是半点也没吃的。 禾早便又去拿那桃花酿要解渴,对方却轻轻从她手中将酒杯拿出来,微微一笑:“酒喝多了不好,喝茶吧!” 说着,又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禾早。 禾早瞅了他一眼,低头将茶喝了精光。 她觉得那种微微迷瞪的感觉好受了很多,不由就咂巴了下嘴:“嗳,我说这桃花酿里该不会有迷药吧,咋我喝了脑子这般不清醒呢!” 阿澈的身子就是一僵。 好在禾早就是那么随口一说,阿澈带她来吃的东西她还是放心的,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咱们回吧?” 阿澈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微微颔首,站起身,又着重将下裳压了压,便抬脚向门外走。 等走到门跟前的时候,又低头看了禾早一眼,便皱眉将她微微凌乱的头发帮她抚整齐。 她的衣领,也有些歪,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脖子。 阿澈喉头一紧,忙忙避开眼睛,轻声:“你的衣服!” 禾早低头一看,也觉得不像样子,刚两个人抱着坐了那么就,皱巴巴的。就这样出了门,别人还当两个人在里面怎么了呢。 她忙将衣衫整理了下,又让阿澈看,阿澈这才点头:“走吧!” 他仍然骑马,禾早坐马车,禾早从窗口看了他英姿飒爽的背影一眼,就又钻了回去,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等送到禾府,下车后,禾早忽然说道:“阿澈,我四哥的婚事……我打听过了,那林家姑娘是个好人家……” 她犹豫了下,就凑过去低声将四宝的话说了,然后央求道:“不如你帮我打听下,看看那林姑娘到底咋样!”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低了头,很是有些难堪。 昨天还闹脾气不允许四宝与这林家人定亲,今天立马就变了卦。 阿澈注意到了她的窘态,大掌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了想,便道:“林家姑娘的名声是极好!我也是方方面面都打听好了才会与你提起!”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虽然有一番是为了我的缘故,但肯定不会将四宝推入火坑……” 林家姑娘是少有的优秀女子,对于禾家这种乍起的寒门来说是正合适的。 不是都说嘛,一个好媳妇益三代! 禾早就目露感激,一双美目瞅着他:“嗯,我知道你的好意!” 阿澈便笑笑:“你想打听什么?” 禾早一向有自己的想法。 后者果然开朗的笑了,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将他拉低了一些,好方便对他说悄悄话:“我想打听那个林山长有多少个小妾姨娘,就是通房丫头也算上,还有林姑娘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家庶子庶女多不多?还有,就是这位林姑娘在家里管家不管家,平日可出门走动……”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但是她最看重的显然是林蔷对妾及妾生子女的态度! 阿澈有些不解:“你问这个干什么?” 一个闺阁女子,与家里这些事是不沾边的。 禾早想着却是,四宝现在是这一房的长子了,如果那林姑娘真成了,嫁过来是要掌家的,持家理财是一方面,另外也要看看她对小妾姨娘的态度,有多少大家族都是因为妻妾之争而从里坏了,四宝这里先不说,作为男人,他肯定是肩负起不纳妾的责任的,但是也要看看女方的性情,从中也可以看出她对掌家的掌控欲如何。兄弟家产之争,与后宅嫡庶之争也是很相似的,如果是狠辣之人,在后宅见过血杀过人的,那禾早就要敬而远之了! 其实,她一直很庆幸自己穿越到古代后,穿越的家庭是泥腿子出身,一家子都是有劲往一处使,就是磕磕绊绊也是一条心,一起发家致富!但是,那些大家族,却截然相反。 妻妾之争,嫡庶之争,兄弟姐妹之争,后宅救是一部没有硝烟的血泪战争史啊! 她不愿意自己干干净净的家里边也混入这些人。 虽然不能怪这些大家女子,但是,她们从小接触的教育,让她们觉得杀个把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捧杀一个婴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禾老三与陈氏都是淳朴忠厚的农民出身,她可不愿意娶进来一个大家女子,一个人的心眼能抵得过别人十个,还偏偏能狠下心肠! 阿澈约莫能明白她的担忧,点点头:“好,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禾早就谢了一番。 没有两天,阿澈就又亲自上门了,神色匆匆的。 他满脸愧疚:“年前原定了我只待一两个月就随大军去北疆的,但是年后陛下倒是开恩让我留在京城,但是,现在北疆的那些鞑虏又南下了,我得立即赶过去!” 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启程了。 这一别,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见面。 禾早立即心生不舍,不由自主就抓紧了他的袖子。 阿澈也十分不舍,大概是因为开了窍的缘故,这几天晚上一睡觉,他梦里就全是禾早。好歹,梦见她时还能立马来亲自瞧瞧,但是,以后可就不行了。 “你……”禾早的眼睛有些红,万般话语要说,但问出口的只有一句:“你什么时候要走?” 阿澈心疼得不得了,也愧疚得不得了,黑眸微闪,最后也只是轻抚了下她的小脑袋:“时间太急,我明天早上进宫向陛下辞行!” 明天就要走了…… 禾早一点准备也没有。 本来他们都商量如果阿澈一直在京城待着,那就让禾老三先回去,四宝,七宝陪着禾早在这里等着。 禾老三毕竟还有官职在身。 “那留下来一起吃饭吧!”禾早忍着不舍:“我爹一定也想见你最后一面!” 815.第815章 恩宠 这顿午饭吃得很很热闹。至少禾老三能压制住自己的不舍,与阿澈笑谈。 而阿澈面对他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 禾早则扒着米粒数着,一点胃口也没有。 阿澈一边说话,一边留心她的表现,有时候就会微微皱眉,但有时候又觉得很满足。 禾早这般表现,分明是爱极了他! 作为一对陷入在热恋中的人来说,知道喜欢的人也一样喜欢自己,当然是又满足又幸福的。 吃了饭,再次郑重同禾家人告辞。阿澈就要走了。 他是特意挤出来时间来与禾家人告别的,但实际上时间太聪明,他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就全要利用这一下午与一个晚上的时间了。 禾老三是知事的,也不挽留,只亲自送他送到了大门口。 四宝与七宝也跟着。 禾早当然是亦步亦趋,紧紧跟在阿澈身边。 等到了大门口,阿澈犹豫的看了禾老三一眼,又看了看禾早,最终说了句:“三叔,你们回吧,让……早儿再送送我!” 如今他俩在禾家基本是过了明路的,禾老三一怔,但是没有拒绝。 四宝微微皱眉,但是也不好阻拦,就看着阿澈的小厮腾出一匹马出来,让禾早坐着。 两匹马紧紧挨着,两个人也挨得很近说悄悄话。 其实,此时的阿澈在嘱咐禾早一句很要紧的话;“这半年,你就要考虑将家搬到京城里来了!” 禾早讶然看着他。 这点是他们之前讨论过的,但是阿澈与她都认为他不在京城,禾家在京城会很危险,备受瞩目也不好,所以,还是在偏远小地方待着会更好! “我这次会带走五宝!” 禾早更加惊讶。 阿澈认真地说:“他年纪轻,武功好,也识字,年龄也到了,所以我想带他走军功出身!你放心,我定会护得他平安!” 他看着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禾早,低声:“早儿,七宝也是个爱学武的,以后也要注意了,不能让他荒废了武艺!” 年前,他刚送了两名很好的武师傅来禾家。 禾早张张嘴,嘟哝一句:“我的弟弟,哪个也不想让他们上战场!” 阿澈就笑了笑,带着十二分的宠溺:“富从险中求!我不会逼迫他们,但是他们求到了我这里,我能帮忙的自然会帮!” 禾早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至少五宝是求他要去北疆的。 她不由觉得心内惴惴的,忍不住就祈求了一句:“你一定要护着点五宝……” 五宝十个可怜的孩子。 他现在这样拼命,肯定是要为了母亲出一口气。 如今的禾老太太还是不肯承认赵氏,赵氏在禾家,地位很尴尬的。 阿澈点点头:“你放心!” 他又凑到禾早耳边,快速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温柔的说了一句:“你送到这里了,也该回去了!” 禾早咬着唇,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阿澈忍不住用手背摸了下她光嫩如同豆腐一样的脸,双眸微闪,最终长叹一声:“我会尽快回来!平安回来!” 然后,一打马鞭,疾驰而去。 禾早没有失去理智去追,但人到底还是向前倾了倾,似是想要去抓住对方一样。 她的眼眶红红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那远去的背影。 刚给她让马的小厮,就小心翼翼说了一句:“二姑娘,小的送您回去?” 禾早不吭声。 那小厮就壮着胆子,扯了缰绳,走了将禾早给牵回了禾家。 禾早沉闷了一下午。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早早将伺候的人给支了出去,自己则坐在床上,睁大眼睛瞧着外面的动静。 但是一直等到大半夜,也没见人上门。 她心里有种预感,知道阿澈不会来了,但是心里还是很不甘心。 她等着等着,直到再也忍受不住,低头在膝盖上昏沉沉睡过去。 倒是没有睡太长时间,等天刚蒙蒙亮,她就被外面洒扫的声音给惊醒了,忙忙一跃而起。 胡乱换了件衣裳,又洗把脸,就匆匆出门了。 守门的人见二姑娘这样早出去,也不敢说什么,但是怕她一个人出意外,就让人去叫了季辉季月跟着。 兄妹两个武艺高强,又一男一女,出门伺候很方便,也安全。 禾早坐马车去了郊外的官道,这里是从京城到北疆的必经之地。 此时,十万大军已经队形整齐,准备出发了。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那黑压压的气势,扑面而来。 给禾早赶马的车夫就吓得缩了缩脖子。 禾早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又是震撼又是惊叹! 这是阿澈自己训练出来的兵士,所以才会有这样惊人的气势! 阿澈他真是了不起! 禾早就忽然想到,这十万大军要在一天之内仓促整队,那是不可能的。 可见这件事是早就定下来的。 但是,为什么阿澈不吭一声呢? 禾早皱起眉头,也或许是这十万大军要出发,但是阿澈却被留了下来。 这是他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兵士,却要让给别人来统帅,想必是谁都不会甘心的吧! 那么,这么多天,阿澈是不是在为这件事整日的奔波呢?为了这十万军士的掌控权! 不管过程怎样,但是,从今天的结果来看,他成功了! 他大概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所以才会对她一声不吭。 禾早这样想着,只觉得又酸楚又心疼。 在他最忙的那些天,自己还和他赌气了呢,还让他来哄着! 禾早一想到,就万分后悔,又有些埋怨阿澈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 这些事情都被朝廷有意识的封锁,普通老百姓是压根听不到半点消息的。 他又故意隐瞒着,她又岂会知道! 禾早恨不得阿澈马上站在自己面前,她先揍他一顿,然后再扑到他怀里好好蹭蹭! 但是,这样的想法明显是不可能实现了。 站了没多久,前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是百来个将领簇拥着阿澈骑着高头大马,远远走来了。 他们都是刚刚在金銮殿受过皇帝的封赏才赶来的。 将领出征,皇帝当然要示以恩宠! 816.第816章 依依惜别 阿澈被人簇拥在最中间,一身白色戎装,看着极有威严其实,好像是那天上的人物。 禾早瞪大眼睛看着。 她此时站在马车车辕上,就是垫着脚尖望着也仅能看到那些人的头颅而已,而对方显然是看不到她的。 季辉就率马:“姑娘,我去请将军过来!” 禾早却有些犹豫,远远看着,阿澈他很忙的。 禾早心里有着微微的酸楚,这个时候的阿澈与她有着很远的距离。 但是季月知道她的心思,给季辉使了个眼色,后者就一打马鞭往那边去了。 很快,他就挤入了人群,就被人截住了,禾早见他说了两句话,那人就放开,任他去了阿澈边上。 阿澈当然认识他,看到的表情,应该是吃惊的吧,因为离得太远,禾早看不真切。 但是她自己就已经吩咐车夫,让将马往前驶一些。 阿澈已经骑着马往这边来了。 他何等瞩目,这样朝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当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等到阿澈的马停在禾早面前时,众人这才看清已经从马车上跳下的禾早,都在议论纷纷,问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等听到有知情人回答后就都恍然大悟。 禾早与阿澈的事情,在京城并没有瞒着人,众人皆知的。 现在,他们都知道是禾早来送阿澈了。 他们怎样想,这样讨论,禾早自然是不关心的,她仰着小脸,脸上含了一丝笑,看向面前的威严少年。 只是换了一身衣服,他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可是,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温暖。 他先是复杂又震惊的看着禾早,然后,就又变得怜惜疼爱了:“你怎么起这么大早过来!” 禾早就嘟着嘴,软软的看了他一眼:“你又是好长时间不回来!” 阿澈一听,就十分心疼,又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我又要离开了!” 禾早垂下眸,半晌,就忽然抬起眼睛,脸上看不到一丝悲伤之意,相反却笑眯眯的:“没有关系,我知道,心有志向的男人,总要出去跑一跑的!” 阿澈就浑身一震。 一直以来,两个人都没有过多谈论过阿澈的前程及他的打算,而遇到这样的问题,禾早也很自觉避开了,从没有问过。 阿澈知道她心底是有些惶恐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对他说他的志向! 她没有明确说出支持的话来,但是,这样一说,明显就是支持他了。 阿澈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那颗依依不舍的心也滚烫起来了一样。 季月与车夫已经很有眼色的往远处避了避,周围没有人,阿澈就压低声音,轻声:“等我再次回来,我们就把亲事定下好不好?” 禾早微微惊讶,却也像是早有预料,或许她潜意识里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也没有太过失态,只是望着他,脸颊微红,却不迟疑的点头:“好!听你的!” 阿澈就也绽放出来一个笑容。他一身的戎装,威风凛凛,肃穆森然,这样一笑,显得他傻乎乎的。 两个当事人一点感觉也没有,都互相望着傻笑。 这时,前方响起了一阵吹角的声音。 这是出发的声音了。 全军都在等待他一个。 阿澈紧了紧缰绳,没有扭头去看,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禾早,好像是永远都看不够她一样,动动唇,从嘴里吐出几个字:“等我回来……” 禾早的鼻子有些酸涩,但仍镇定点点头:“我会的!” “回吧,季辉季月会保护你的!”阿澈看着她:“我看着你走!” 禾早沉默了下,没有拒绝,招手叫来了季月与车夫,让车夫将车子往回赶。 十万大军与他们的主将,就那样静静看着这一匹马车渐行渐远。 直到消失不见。 阿澈这才拨转马头回去。 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的禾早,听到远方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又感受到地面上那嗡嗡的声音,心里一紧,忙从窗口探出头去,看到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灰尘及那影影绰绰的人影。 禾早呆住了,半晌半晌,才突然坐回马车,将头埋在了膝盖上。 季辉是骑马的,季月却是坐在马车里的。 她一个人,又是个习武的姑娘,本身感情就不细腻,看着自家主子那抽动的小身体,与压得极低的抽泣声,她一时很尴尬,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好,禾早是个很坚强的姑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恢复了正常。 如果不是她的鼻头红肿,脸颊上还留有残痕,任谁也看不出来她刚才的悲伤。 这点是季月最欣赏她的地方。 她习武之人,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养在闺阁的娇滴滴的女子。 之后的几天,禾早都没有半点反常,一直忙碌着收拾行囊。 这回,禾老三带着七宝回去,禾早与四宝就留在京城。 一则,四宝要上庶吉士呢,二则,禾早还有事情要做。 这样一来一回,怕是赶不上禾春儿肚子里的小宝宝出生了。 因此,禾早与四宝都挑选了礼物让禾老三给带回去。 四宝还很愧疚:“我如今本是长子,该在家里侍奉父母,现在却离家这样远来上学,实在是大不孝!” 如果可能,他也希望禾老三与陈氏能够搬到京城,就近照顾。 禾老三却笑着摆手:“你这傻孩子,家里好容易盼着你出息了,这庶吉士可不是一般人能考进去的,就是那些进士老爷们也不能呢!我家娃就是能干!” 禾老三说着,心里也颇为洋洋得意。 他嘱咐了四宝两句,又嘱咐禾早:“你这个孩子我知道一向是主意大的,如今你要留在京城,爹也相信你有要紧事要做,离不开京城。但是,一定要切记以前的教训,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自作主张,凡事与你四哥多商量商量,总会有完美之策的!” 这都是父母的谆谆教导。 禾早很是感激,将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你和你四哥都是咱家的能干人,有啥困难,两人联手就中了,也不怕!”禾老三又嘱咐了两句,这才眨眨有些湿意的眼睛,带着众人离去了。 817.第817章 禾秋儿到来 七宝也眼泪汪汪的瞅着禾早:“二姐,你放心,我在家里会好好照顾爹娘的!大姐那里我也会照看的!” 一句话说的禾早心酸起来。 虽然七宝也是一路贫苦过来的,但因为是最小的,备受家里宠爱,又不像禾早那样,心里装了个成熟身体,也不像四宝一样成了家中长子,责任重的很,很有危机意识。 所以,他是这个时代生活最无忧无虑的男娃。就是长大了,也带着明显的稚气。 如今这样郑重做保证,禾早不禁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叹! 四宝不由摸了摸他的脑袋,也很感叹:“咱家七宝长大了!” 七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 他的脸上还残存着儿时的婴儿肥,这样一笑,就又孩子气得很。 等到禾老三与七宝离开。 禾早与四宝的日子就恢复了平静。 禾早每天出去自家店里溜达一圈,看看生意,偶尔与自己的几个闺蜜游玩游玩。四宝则专心致志去读书。因为接触知识面广,四宝的进步一日千里,又经常与京城名家子弟相处,时间一长,他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了贵族之气,单看外表,已经看不出来当初那个乡下少年的形象了。 半年后,泽州府传来喜讯,说禾春儿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是让人惊喜不已,禾早赶紧张罗着给小外甥送吃的喝的。又想着禾春儿坐月子得补,便又买了各种各样的药材,补品,一起送过去。 因见那阿胶颜色味道很纯正,知道是正品,便也给陈氏与禾老太太送去了一些。 听说,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已经又在京城住下了。 这个原因不知道,但是禾早想的无非是自家爹娘想要孝顺罢了。 虽说陈氏如今还是包子一枚,但到底有禾老三与能干的忠仆管事坐镇。禾早想了想,便将这件事给放下了。 直到入冬这一天,天气已经寒冷了。禾早正让人张罗着把厚棉衣棉裤拿出来。 外面就有人进来禀报:“姑娘,老家那边来人了。” 禾早一惊,倒是笑着站起来:“竟是谁来了?这天气倒是刚刚好,再过几天,不定要下雪呢!” 她与四宝商量了下,今年就不回去了。一则四宝只放几天假,时间太紧。二则禾早也在忙着阿澈吩咐下来的事,压根离不得人。 因此,听说来人了,禾早第一个念头是家里送东西来过年的。 谁知道出来一看,见畏缩着等在门房里的竟是个小娘子。再细细一看面容,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禾秋儿。 禾早顿时皱眉。左右看了看,见那门房门口蹲了个四十多岁的老汉。 禾秋儿也看到了她,见她一身绯色小短襦,碎花长裙,一头秀发上简单插了一枚玉簪,白莹如玉的耳垂上塞了一对玉扣子。洁白的手腕上,是一支精细的金镯子。 她其实打扮得并不怎么华丽,但或许是这京城水土养人,也或许是她那一身衣衫颜色鲜亮,在这寒冷初冬衬得那般精致动人,也或许是那肌肤莹莹如玉,没有半点瑕疵,还有那嘴角的小小梨涡…… 禾秋儿惊讶的发现,不过是大半年没见,禾早就又出落得好些! 她心里泛着酸水,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狠狠揉了揉帕子,才半带委屈半惊喜的说了句:“早儿,终于见到你了!” 她快速走过来,想要拥抱禾早似的。 后者却不动声色往一旁挪了挪。 禾秋儿扑了个空。 她咬咬牙,勉强挤出个笑:“早儿,许久不见,你和我都生分了!” 那委屈的语调,让人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禾早似笑非笑,门房处还有几个下人,她也没有想着要遮掩:“秋姐姐,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好!以前的事我可都记着的!” 禾秋儿见她半点不留情面,心里就又是恼怒异常。她不自在的看了看那老汉,一路走来,她一直跟这老汉夸自己与京城的堂妹关系有多好多好,如今禾早这样,分明是打自己脸! 但好歹她知事的,知道自己在京城,能仰仗的就是禾早与四宝了。不肯闹僵,她又是个能屈能伸的,就挤出一模萋萋的笑:“早儿,姐姐还需要你的救命呢!请你看在怎么姐妹血缘关系上,救救姐姐吧!”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那老汉就不耐烦了:“我说那个车马钱先给了我,我还要赶在下雪前回家呢!” 禾早已经猜出来了,这个老汉是个赶马车的。 禾秋儿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抓着衣角,期期艾艾的说:“我,我没有钱。” 禾早暗叹一声,便给春晓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人下去。 那老汉兀自嚷着:“说好是给三倍价钱的……” 春晓含笑过去,端庄有礼:“这位老伯,请这边走,该给您的钱半点也少不了!我瞅您没吃饭吧,先在府里吃了饭赶路可好?” 一边带他出去,一边不紧不慢的问话。 禾秋儿的眼睛闪了闪,果然是京城的水土养人。一个小丫头,如今出落得也越发好了。 她偷偷看了禾早一眼,愈发下了决心! 见那老汉跟着春晓出去,冬慧便笑着请禾秋儿往内宅去。 禾秋儿就非常亲热的跟冬慧搭话。 禾早在边上听着,微微蹙眉。 等到了内宅花厅,专门用来招待女眷的地方,所以布置得格外精心,禾秋儿从小到大,就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美景。 她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禾早看的一清二楚对她越来越不喜欢,淡淡问:“好了,秋儿姐,你刚来说的救命是怎么回事?” 禾秋儿这才想起这一遭,她很有心计,忙拿了帕子蘸了下眼角,声音带着哭腔:“家里给我说亲,给我说的竟然是个续娶的,前头的那个已经生有儿子了,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她嘤嘤哭着:“早儿,你一向有主意,能不能帮帮我!我知道我俩关系不好,以前也是我脾气大,说过你家人坏话,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总不能为这个记恨一辈子是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偷眼往禾早看去。 禾早就冷笑下! 818.第818章 有成算 这两年,她确实与对方没有起过冲突,那是她知道了对方的为人,轻易不接触而已。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过年那么一次见面机会,想吵起来也困难! 但是禾秋儿此人的本质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话说回来,禾老二与刘氏一向疼爱她,怎么会把她嫁给一个鳏夫! 禾秋儿见她没有反应,捂着帕子抽泣着,说出的话却更加可怜了:“早儿,我那个家里你是知道的,只我二哥还懂点事,平常他也最疼我,现在他也没了,我家里其他人,我是一点也指望不上了啊!早儿,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吧……我这一辈子,绝不能嫁到那样的人家里啊……” 她一激动,就噗通一声贵跪在了地上。倒是把人给吓了一跳! 禾秋儿对上禾早略微惊讶的眉眼,又扑通扑通磕了几个响头:“早儿,求求你了,求求你……” 那架势,竟是容不得禾早说个不字。 禾早的眉眼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深知禾秋儿为人,当然不会被她这些动作给弄混淆了,相反,她越来越警惕了。 沉默了下,她慢慢说道:“你刚来,情绪又激动,我先让人带你去洗漱一下,再吃点东西,等你养养精神,我们再说话!” 禾秋儿见她油盐不进,暗暗恼恨,但是也觉得自己来到京城了,那门亲事一定不作数了,心里也安定了些。便站起来,抹抹眼角,勉强笑道:“那就求早儿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禾早便指了冬慧:“这一段时间,你在秋儿姑娘身边伺候!” 冬慧忙忙应了。 等人都出去了,春晓才瞅了空子进来回道:“姑娘,我问了下那车夫,那车夫知道的也不少。说咱家这位秋儿姑娘没有跟家里说,是偷偷溜出来的。他原不想接这趟生意,但觉得自己是个忠厚人,肯定会平安带二姑娘来京城。要是让其他怀有歹意的人接了,怕是立时就拐卖了!” 禾早听了,就冷笑一声:“合着他还是个好心人呢。” 春晓也气得不行:“二姑娘,这个人不老实,我和他说话,他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还打量我穿的衣衫呢!” “不是想挣三倍的价钱,他何至于送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千里迢迢上京!”禾早冷笑,继而问道:“可是将钱付了?” “姑娘放心,我先给他安排了一个屋子住着,大老远跑来京城,总得歇一歇才好上路!也是为了姑娘方便问话。” 禾早便点头:“你做的很好!”她沉吟着:“你还问出什么了?” 春晓摇头:“秋儿姑娘也是个嘴严的,咱家里的事,秋儿姑娘的事,我看那车夫半点不知情!” 禾早就笑了笑:“我这个堂姐,一向有成算的!”那笑容很像是嘲笑。 春晓不敢吭声。 禾早想了想,道:“先将那个车夫好好招待!先不让他上路!” 春晓就点头应了。 等到晚上四宝回来,禾早就与他商议这件事。 四宝先是震惊,然后就失声:“她疯了!竟然敢逃婚!” “四哥,她是偷偷跑出来的!”禾早冷笑:“这个时候家里也不知道急成啥样了呢!” 四宝的眉头皱的死紧:“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车夫单独上路,传出去,这名声也坏了!” 禾早就苦笑:“可不是,不过我看了看她走路方式,与那车夫相处,倒是没吃亏!我也问了下,秋儿姐说一路上她与那车夫分开住房,佯装父女,倒也没人怀疑什么!” 四宝脸颊微带红晕。 他到底是个小伙子,猛一听禾早说前面的话,脸色就涨得通红,很尴尬。 听到后来,便忘了尴尬,问了句:“那花销是谁出的?” “秋儿姐的私房!” “真是好大的胆子!”四宝咬牙切齿,猛的站起来:“我去找她去!” 他要狠狠骂禾秋儿一顿! 禾早猜出他很生气,见他不顾深夜就要去找禾早,忙拦住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脾气也坏了!我跟你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骂人也没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是怎么将后续做好。该怎么做!” “先给家里人送信,让他们不要着急,好歹知道下落!”四宝忙说。 禾早就笑:“这件事还用你说,下午我已经让人送信去了!” 四宝就笑了笑:“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禾早接着说:“这事我看先不管秋儿姐,等人送信回来了,我们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儿姐这段时间就让她住在这里。” 一个人送信,来回也快,估计一二十天就可以了! 四宝点头:“中,先这样办。” 禾早就忽然扬起一抹笑:“四哥,我建议你这几天不要单独与秋儿姐见面。” 禾秋儿那个人,如果见四宝一个,说不定就会使出各种各样无耻的手段。 四宝一个男少年,说不得就会心软! 四宝一愣,没想到关键处,但对禾早很信服,点头:“中,我听你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三个人见了面。 禾秋儿对禾早与四宝特别热情,并且她是有成算的,知道自己在外人家里面一直哭,也会惹得主人家厌烦。 因此,她也不哭诉自己的事情,只笑嘻嘻的问着一路走来的见闻。 四宝与她有问有答。气氛倒是很好。 等到吃过饭,禾秋儿与禾早告别,先出了屋子。 禾早又与四宝说了几句话,要出去的时候,春晓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禾早眉毛一挑,似笑非笑。 四宝不明所以,等准备去书房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挡在了面前。 四宝微微吃惊。抬头一看,竟然是去而复返的禾秋儿。 身后跟着禾早指给她的冬慧,老实不敢吭声的模样。 四宝想到刚禾早与他说的,微微皱眉,但还算有礼:“秋儿,咋了?” 禾秋儿年纪见长,已经懂得男女之事,虽然与四宝是堂兄妹,但自小就不在一起,彼此间也算是陌生的。在陌生男子面前,她当然愿意将自己美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况且现在四宝考中了庶吉士,与以往更不同了,更成为她巴结倾羡的对象。 819.第819章 做丫头 因此禾秋儿微笑,福了一礼:“四哥。” 四宝便认真听她说着。 谁知道她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无非是四哥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这一家子都指望着你等等诸如此类的内容 四宝面无表情的听,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温柔笑了下:“秋儿,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总不会不管你到底一家子呢?” 禾秋儿就微笑着,点头:“真个的,咱们关系那么亲近,所以我走投无路,就来投靠你们了。四哥,你可不要赶我走,多担待我一些。” 说着就伸手,握住四宝的手。 四宝心里皱眉,面上不露什么,不动声色向前走了两步,甩开她的手,又说道:“这内宅都是早儿管的,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不习惯的,尽管去问她就是了!” 禾秋儿眼眶湿润,拿着帕子去抹眼角,整个人倒是极开心的,哽咽道:“四哥你对我还是这么好!” 这个态度…… 四宝心里毛毛的,勉强笑了一下:“秋儿姐没事儿的话就先回去好好歇一歇,我先去复习功课了。” 禾秋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提不走开了。 看那个背影,竟然象是要落荒而逃的样子。 禾秋儿不敢去追,只得怏怏的看着他走远了。 禾早不敢亲近,她指望与这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堂哥帮自己撑腰呢! 在拐弯处,四宝遇到了禾早。 后者正坐在石凳上,好不悠闲自在。 看到他,禾早就先笑了一笑。 四宝有点尴尬,努力严肃着:“早儿,还没回去呢!” 禾早便歪着小脑袋,很好奇得问:“四哥,刚你们说了啥?” 四宝便知道禾早将一切都看到了。 他不由瞪了禾早一眼,吩咐道:“赶紧把她送走,我可不耐烦应付?” 说着,就要走。 禾早撇撇嘴:“那有啥,真不喜欢她,就不要讲究那么多规矩,该妈冷脸出来就拿冷脸去对付她。你可不要怜香惜玉的。” 这话说的,四宝无奈:“我如何怜香惜玉了,都是我的妹妹!” 禾早却是了记仇的,当即冷哼一声:“她可不是我姐姐妹妹。” 然后不再搭理对方,扬长而去。 四宝有些无奈,看着他的背影叹气。 接下来的日子,禾秋儿便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生活起居上有人照顾她,吃的穿的就像是来到了天堂,如果说一开始,禾秋儿确实是想要来解决自己的亲事的,但是,时间一长,她的心就野了,总是幻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是三房的姑娘该多好! 那么,这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她的! 但是,她只是想一想而已,因为禾早与四宝对她愈发冷淡,就是见面了也没话说,而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一起吃饭了。 四宝总是很忙,要去上课,出去宴请同僚同窗等,而禾早,则一天天待在外面去查看生意,有时候干脆就不回来。 禾秋儿出不了门,不由有些心浮气躁。 禾早却是坚决不许她出门的,更不许她见到那些贵族小姐。 每当有人来找她的时候,她都会命令冬慧将她看好,不许她出来。 禾秋儿心里的不满越来越多。 她是个聪慧的,所以,这一天,在冬慧不注意的情况下,自己偷偷溜到宴客厅,里面是禾早与一人说话的声音,听声音,竟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她脸色一红,暗暗想着这禾早真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家里招待男客,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幸好她是姐姐,可以帮着撑撑场面。 因此,她就去了茶水间,小丫头正忙着上茶。 她就笑着硬是将小丫头挤开,端了茶壶上去。 小丫头在后喊了两声,她却充耳不闻。 禾早与虞志说话,却是不防人的,因此也没有料想禾秋儿竟然会出现。 她猛地端茶壶上来,一声娇俏俏的声音,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妹妹,这位公子,还请喝茶!” 她穿着是禾早送来的衣衫,布料上乘,颜色浅显,脸上又划了淡淡的粉,这样一打扮,倒是个妙龄少女。 只是,当她去倒茶的时候,有些尴尬了,禾早与对方的茶水还都是满的。 禾早心里冷笑。 虞志见她面容与禾早有两分相似,又听她这样称呼,便知道了她的身份,便含笑欠身:“这是二姑娘的堂姐吧?倒是第一次见!失礼了!” 虞志本身就是那种很儒雅,书卷气很重的男子,见到他这样表现,禾秋儿脸蛋就红了红,偷偷去看他的穿着打扮,玉紫色衣衫,发上竖着玉冠,修长的手指上戴了好几个玉戒指,看着又华丽又俊俏。 她一路走来,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男子。 他又对她微笑,禾秋儿的心噗通噗通跳着,口干舌燥起来。 禾早见她给自己丢脸,越发不耐烦。 面上却含着笑:“秋儿姐,这哪里是你干的活计,快放下歇歇去吧!” 说着就要起身来接她的茶壶。 禾秋儿一斜躲开了,笑了笑,有点可怜兮兮的说:“早儿啊,姐姐我初来乍到的,总不好白吃白住的,你就当我是个丫鬟,帮着服侍服侍你们!“ 这样的话…… 禾早气的脸颊通红,一个做堂姐的来京城的妹妹家里当个丫头伺候客人,这传出去,岂不是都要说她禾早是个虐待亲人的主儿! 而且,她这样的表现,也太难看了。 虞志也非常尴尬,但是他这样的身份,从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低头品茶当没瞧见。 禾秋儿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不由着急。 她说了这样的话,这样的男子不应该要表现出一定的怜惜吗?怎么没有半点动静。 禾早是要脸面的,忍了忍,将怒气压下去,似笑非笑的:“堂姐,我可不敢让你来伺候人!你来投奔我和四哥,我们当然要好好照顾你,再说家里下人一大堆,哪里到了你亲自动手的地步了!你来伺候人,那让底下的丫头们都咋办,岂不是没了饭碗!” 说着,她就看着身边的春晓,斥责了一句:“真是没用的东西,要你是干什么用的,竟然让客人端茶倒水,这传出去,你家姑娘我还有名声吗?” 春晓本来心里就急得不得了,吃了禾早这一句话,就像是得了命令一样,有点委屈地迎上来拉了禾秋儿:“好姑娘,好歹给我们做丫头的留点活计吧,这事可是不敢让您沾手的!” 820.第820章 自助餐 她的话不软不硬。禾秋儿到底是要脸面的,当即就羞红了脸。 她可怜兮兮瞅了虞志一眼,后者却压根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春晓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壶。 禾秋儿尴尬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早儿,公子,你们是在说什么话呢?可是生意上有难题,倒是可以和我说一说,说不得我也能帮忙呢!” 虞志先挑了挑眉。含着笑意看了禾早一眼。 后者羞得恨不得面前有一条缝钻进去。 虞志先笑着:“原来秋儿姑娘也会做生意,倒是禾家的女子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小可很是钦佩!” 他说着,拱拱手。那带着笑意的眼眸,谦谦有礼的态度,当即就让禾秋儿陶醉了。 她脸颊上飘起两朵红晕,姣怯怯的说:“妹妹擅长做生意,那是全京城有名的,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太差是不是!” 这样的语气,让禾早睁大了眼睛。 说实话,认识这么多年,她真的从未发现禾秋儿有做生意的天赋。 虞志却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说了句:“那敢情好,刚才我正和二姑娘商量在京城做个什么生意呢,说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不如秋儿姑娘给个建议?” 禾早本以为她会畏难,谁知道禾秋儿的眼睛瞬时变亮了许多,惊喜的问:“真的吗?” 禾早玩味的看着她,她在打什么主意。 虞志也微微讶异:“秋儿姑娘可是有好建议?” 禾秋儿低头思索片刻,便福了一礼,盈盈笑道:“倒是有点想法,只不知道合不合公子心意!” 她说着低下头,有点害羞,长长的睫毛垂下,倒是显露出来二八女子特有的娇羞清纯:“公子出身富贵,怕是对民女的这点雕虫小技不屑一顾呢!” 虞志就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禾早一眼。 禾早很是无奈。 这个禾秋儿也是个聪明的,三言两语就展现出来了自己的优点。 一她很聪慧,短短时间内想出了一条赚生意的路子,二,她识字,出口不凡。 虞志怕是奇怪一个乡下女子,怎么能有这样的心计吧! 虞志笑了笑,点头:“你但说无妨!” 禾秋儿就起来,微微笑着:“我一路走来,发现京城什么都不缺,只缺一样东西,所以民女觉得这大概是条赚钱的路子。” “哦?” 禾秋儿就看了禾早一眼:“这还是民女拾人牙慧呢。我们县城有一家火锅店,生意特别红火,这吃喝二字人人离不开,开在京城,想必是赚钱的!不过与民女老家的火锅店不同,民女想的是在露天下,弄点好景致,活水绿山,就露天下吃这火锅,想必既有情趣又热闹!” 她侃侃而谈,刹那间,虞志好像看到了刚到京城的禾早。 他不由笑着对禾早说:“二姑娘,你这姐姐,倒是有几分你的模样!” 禾早就是一愣,然后勾唇笑笑。 怪不得她会说拾人牙慧呢,那个火锅店,正是她给禾小叔找的生意。 如今,一天纯利润能有二两银子吧,在一个小县城里,这样的利润已经算高了。 禾秋儿站在那里,很有点得意。 她当然是故意学着禾早的神态说话的,见那公子很欢喜,她就很高兴。 其实这个时候,在东北已经有火锅的雏形了,只是不如禾小叔家的料全食美。 虞志也是吃过一次的,想了想,便道:“这个主意是不错,可以小打小闹。” 吃食固然不会亏本,但能挣的也极少。他一直后悔当初拒绝与禾早合伙做瑜伽会所,如今那日进斗金的架势让人眼红。 所以他才会再次提出合作。要挣的自然是那极高的利润。 禾早倒是想起来一事,笑道:“在京城生活的哪怕是市井小民,也是有余力去小面馆吃点好吃的。火锅倒是也可以做,但是与秋儿姐说的不一样。我们可以做成自助式的酒楼,里面可以有火锅,有川菜,粤菜,山西煎饼,山东面馆,本地的特色小吃,等等,都可以有!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进店,不管想吃什么,这里都有。而且只要交了一定的价钱,食物随便吃,管你吃饱!” 她笑眯眯的,脸上泛着象牙白的光泽,那是终于又发现一条赚钱门路的兴奋。 虞志不解:“法子倒是新鲜,但是管饱这一点,岂不是吃穷了!又怎么会有利润可赚呢!” 禾早就笑了,慢慢解释给他听:“一个壮年汉子,他一顿所吃也不过是三斤食物。这是顶顶多的了,再往多处说也只是四斤而已,女人孩子,顶多二斤食物就够了。虞公子你想,那食物汤汤水水的,种类又多,一个人归根结底,吃不了多少的。我们设置统一的价钱,这个价位,十个人中也只有两个人能吃回本,剩下的都是我们赚的!这自助餐也是可以连锁的,从京城设总店,下面设置分店,这利润细细算着,也颇为乐观。” 虞志有些动心了,他现在非常相信禾早的经商才能,同样的话,别人说了他会保持怀疑,但如果禾早说了,那他百分百相信的。因此迟疑了下,他便点头:“你说的这个法子倒是可以做得。只是这云做菜的厨子,要好好寻寻才是。” 禾早笑着点头:“可不是如此。每个菜系都要请两名精通的来才好。不过是花一点点银钱,就尝遍了天下美食,想必很多人都会慕名而来!” 这点禾早很自信,前世的自助餐连锁店,生意可不是火爆了。 虞志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遂笑着夸赞:“到底是禾二姑娘,经商上的天赋无人能及!” 被冷落在一边的禾秋儿气的眉毛都弯了。 禾早也没搭理她,谦虚一笑:“公子等酒楼真的日进斗金后再夸赞我不迟,现在还太早了!” 虞志笑着摆手,说她和阿澈一样,净会瞎谦虚。 然后两个人就往下谈铺子地段,店铺名字,还有利润分成了。 因看到禾秋儿站在一旁,想要插嘴又不插不上话的样子,禾早随口说了一句:“秋儿姐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虞志连头也没抬。 禾秋儿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 821.第821章 想的太美 回去后,她也不急着生气,反而从床铺底下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有大约十几两碎银子,这就是她这么几年私藏下的银钱了,原是要当成嫁妆的,来京城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就找冬儿与六宝要了些,勉强够盘缠了。 她知道禾早的能耐,既然她说开那个什么自助餐店能挣钱,那就肯定能挣钱,所以她要想法子入一股。 这话她当然不会直接去找禾早,禾早那个人她知道,绝对不会同意的。她就是见不得自家人好! 倒是四宝和那个贵公子,看着像是好说话的。 禾秋儿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十几两银子要入股也太好寒酸了,她盘算着先借上一点,等以后有利润了再还。 这边客厅的虞志与禾早商量好了细枝末节,就有心情说笑了,开着玩笑:“你们禾家的姑娘都了不得,是能干的!” 禾早似笑非笑:“咋,虞公子相中我那堂姐了?” “不,不,我可不敢……”说到这里,他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着摇头:“我看你这个堂姐还是看的紧点好,胆子太大,对女子来说不是好事情!” 说着,他就意有所指看了禾早一眼。 后者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只笑笑没有搭理。 不过,听他这话就知道虽然禾秋儿的事情没有声张,但是这些京城的地头蛇要打探还是很容易的。 他那样子,分明是不喜欢禾秋儿这样大胆的性子。 不过他为人正派,就是禾秋儿做了有失礼数的事,也不怕被人看见。 两家商量的结果是本钱各出一半,虞家负责店铺与寻找好厨子,禾早负责店里的营业模式,管着日常销售,利润五五分。 这个禾早也是做惯的,等虞志回去后与管事商议后,她与四宝商议,就只等挑个时间签字画押了。 当她与四宝说这件事时,四宝倒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我说今天秋儿咋那么奇怪!” 禾早静静听着。 四宝便解释道,原来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匆匆来的禾秋儿,话里话外是说她一个女孩家做事不方便,她也很羡慕禾早这样能干的人,她自己亲事全部被父母握在手里,就是想要反抗也没有办法。期期艾艾的,半天四宝都没弄明白她的来意。 试探问了两句,她倒是说实话了。她想要与禾早合伙开铺子,好攒个私房。然后没等四宝说话,她就又可怜兮兮的说自己只有一点银子,希望当了官的四宝能够借她一点本钱! 这事四宝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也没有把话回绝死,直接说:“这事怕是不妥当,早儿是为了我们三房才做生意呢,可不是为了自己攒私房,再说生意一事一向是禾早拿主意。她没邀请你,我怕是不能答应,也做不了这个主呢!” 他来就是想对禾早说一声,问问怎么回事。 禾早听了,气的都笑了。谁能想禾秋儿竟是这样一个聪慧人,白天听到消息后,立马想出来这样一个好主意。 只是也太精明了点,借对方的本钱,借对方的主意,借对方的铺子,往自己口袋里装银子。美名其曰,为自己攒点私房钱! 呸! 禾早就冷笑:“我这钱就是打了水漂也不给她!” 她就是打着白拿钱的主意。 “出去问问,想与咱们禾家三房合伙做生意的数不胜数,拿本钱,提供铺子,提供人脉,提供权势的,多不胜数。我为何要跟她一个三无人合伙做生意!” 二房那些人,她可不敢沾手。 “咱早儿可是有小脾气的,幸好她没直接来问你。”四宝笑着,见她真生气了,就安慰道:“她是什么人,也不值当你为她生气!还有你这个生意,我听着倒是极好,不过我有个主意要说一说。” 禾早没好气哼了一声:“少灌我迷魂汤!说吧!” 四宝就笑:“这些年你为咱这个家也下了,大力气,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禾三房。我觉得你这个自助餐,就给自己当嫁妆吧。你一个人的份!” 他不是用商量的语气,而是很肯定的说。 禾早诧异了下,然后摆手:“我的嫁妆还用你操心啊,光份子就足够了!” 四宝却很温柔的看着她:“以前我没提,是没到时候,但现在我有能力养活咱们一家了,就不能再让你为了一家子辛苦了,所以听四哥的,写自助餐盈利也罢,亏本也罢,都是你的私房!咱们不要!” 这话,已经很在钉截铁了。 禾早想了想,半晌也就同意了。 阿澈临走前拜托她的事情,就是了无底洞,拿自己家里的血汗钱去帮忙,她也不舍得,若是只拿自己的,不管怎样,别人都不说嘴,我不怕连累旁人! 四宝不知道她的想法,见她答应了就很高兴。 早就该这样了。 也没等四宝去回,禾早见了阿澈,直接就说了句:“那生意是虞公子做主的,我和四哥都不敢私自让人入股!” 她没有逼着旁人,顿时,一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偏偏春晓又加了一句:“秋儿姑娘,这本钱不够就先不要入股了,免得亏本不是!我家姑娘和少爷也没有那多余的钱借给你啊,这又要开酒楼了,好大的一摊子事,哪个不需要本钱哪!” 众人在心里琢磨了两句,就知道这个秋儿姑娘想要入股自家姑娘的生意,却还要借人家的本钱! 这想的也太精明了吧!顿时,一个个鄙夷的目光瞅着她。 禾秋儿羞得满脸通红,将头低得低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禾早嗔怪的看了春晓一眼:“少说一句。”又笑眯眯的看着禾秋儿:“秋儿姐,帮不了你的忙了,你不会怪我吧!实际上我也做不了主的!” 禾秋儿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说实话,她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当然不会,早儿说笑了……” 禾早就大大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禾秋儿,低下头,手心拽得紧紧的,手指甲几乎将手心都掐破了。 她此时无比痛恨禾早,同时还没有死心,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求求那位虞公子!到时候,她要让禾早好看! 一定! 822.第822章 第八才 下泻药 对于禾秋儿的意图,禾早当然会预料到的。想要看禾秋儿笑话是一回事,但是要是让自家人丢人丢到外面,那是禾早绝对不能允许的。 因此,她叫来了冬慧,再三严命:“不许她到二门外边去,也不许出去,一有事情立马来禀报我” 冬慧其实很无奈,这个堂姑娘很是讨厌她,私下里总是给她找各种麻烦,有时候还会把她给支开,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上次,她来到宴客厅见虞公子,在半路上劫到少爷,都是将她给支开了。 但是她又不能诉苦,姑娘让自己伺候堂姑娘,也想要历练她一番的意思。她要是伺候的不好,不让二姑娘满意,那她这个大丫头的身份也就做到头了。 因此,她更是暗暗下定决心,告诉自己一定要将堂姑娘给看得牢牢的,不让她有机会出去祸害别人。 虽说禾早说了一有事情就找她,但实际上她自己也很忙碌,每天都要出去的。而冬慧也只有一个人,这就让禾秋儿钻了空子。 这天下午,禾秋儿见自己接连七八天都不能出去,便将藏到床铺下的一个荷包拿出来,定定神,将荷包里面的小药包给拿出来,闻了闻味道。 她嘴角浮起一模冷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天经地义! 冬慧喝了一杯茶后就觉的肚子里面在打架。她捂着肚子,皱着眉头,火急火燎的跑进了茅厕。她一个下午,连接去了十来厕所,等最后一次起来,人几乎都虚脱了,差点没有摔进茅坑里。 她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叫了一个小丫头搀扶着自己慢慢挪着,想着也不放心堂姑娘那边,便要去看看。 谁知道刚走到半路上,她留在冬慧屋里的一个小丫头小宛就乍呼呼的跑过来,惊慌失措:“冬慧姐姐,那个堂姑娘不见了。” 冬慧闻言双腿一软,定定神,厉声:“怎么回事!快说!不是让你看着姑娘的吗?怎么会不见了!” 小宛几乎要哭出声来。 她只是贪吃,接了一个堂姑娘递的面果子,出去吃了而已,一回来就不见了堂姑娘。 冬慧其实安排的挺好,她自己拉肚子,就又叫上一个很机灵的小丫头寸步不离的看着冬慧。 谁知道竟然还是出事了…… 她也不顾自己身体弱,忙忙指使小丫头:“快去叫人,去二门那里看看有人出去没有!再请大管家过来。” 小宛自知自己办错了事,哭得可怜兮兮的。 冬慧提高声音,厉声:“别哭了,做错事赶紧去补救!你只哭,看看自己捅破的窟窿谁给你补上!” 小宛怔了怔,忽然一抹眼睛,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冬慧姐姐,我知道……我马上就去!” 自家姑娘性子好,但办错事了,一定不会轻拿轻放。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将功补错。 冬慧这里正歪在地上冒冷汗,扶着她的丫头见状,怯怯的说:“冬慧姐姐,我看你这样子像是生病了,不如叫个大夫看看吧。这身子再不瞧瞧,可是要败了。” 此时冬慧已经知道自己是被那个堂姑娘给陷害了。 她咬着牙,冒着虚汗,颤抖着声音:“如今还看什么大夫,先把人找到是正经!快,扶我起来!” 她这边还没有站稳,那边小宛就又哭又笑的奔了过来:“冬慧姐姐,人找到了,找到了……” 冬慧一把捉住她的手,厉声:“在哪儿找到了?” 小宛眼泪汪汪的:“在二门那边,我刚去问守门的莫大娘,大娘说有个陌生丫鬟打扮的人要出府,她就给拦下了。怕是有不妥当,就扣在门房了。” “你可见到人了?”冬慧急急问道。 小宛点头,脸色仍然发白,但声音有着深深的庆幸:“见到了,我从窗户那里瞄了一眼,是堂姑娘。” 冬慧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把人给拦住了,她也不算犯错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说着,人却往后仰,竟是昏迷了过去。 她拉了一下午,整个人已经脱水了,刚才一直靠着毅力去支撑,但是现在一听说人找到了,这口气一放松,人就瘫了。 小宛与边上那个丫头都下吓得尖叫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 等禾早出府回来,大管家纪保全就来找她,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说到冬慧的事,着重提了一句:“冬慧姐儿是吃了剂量很大的泻药,又没有及时医治,怕是要在床上躺一个半个月了!” 禾早皱眉:“我堂姐哪里来的巴豆?” “应该是进府之前就买了。”纪保全轻声:“小的让几个伺候堂姑娘起居的小丫头找了找,在堂姑娘的床铺下面找到了剩了一半的泻药。那纸张怕是从老家带来的!” 禾早不由冷笑:“我这个堂姐,可真是有本事啊:” 因说起守门的婆子莫大娘,禾早很是赞许:“赏她二十两银子。这事做的不错,让她以后也如此小心谨慎!这二门以内都是女眷,万不能有所轻忽!” 纪保全应了声是。又问道:“冬慧姐儿和小宛该怎么处罚?” 毕竟禾早严命不许禾秋儿出府。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也是冬慧的失责。 禾早摆手:“这事情有可原,但是有错不得不罚,每人扣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吧!” 这样的惩罚,不轻不重。 姑娘是手下留情了。 纪保全就应了,退了出去。 禾早亲自去探望冬慧,后者躺在床上陷入沉睡。倒是伺候的小丫头说大夫开了药,施了针,倒是不再拉了。 那小宛战战兢兢缩在墙头,不敢吭一声。 禾早便叹道:“下次可别为一口吃食就误了差事。” 小宛吓得连连点头,小脸煞白着。 禾早这才望向左右:“走吧,我们去探望下那个好姐姐。” 她语气很冷。 众人都不敢吭声。 冬慧刚刚被送回自己屋子,她被捆了半晌,又饿又累,此时来没有来得及将身上的丫头衣服给换下去。禾早就登门了。 她咬咬牙,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她已经确定,今天这一场是禾早给她下的陷阱。 823.第823章 记恨 她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去想苍蝇不去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她给了禾早把柄,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禾早看到她那一身服饰,与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心里冷笑,面上倒是装出来一副担忧的模样:“秋儿姐,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做什么!也怪我回来的太迟,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禾秋儿咬着牙瞪着她。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那禾早身上早就有几个窟窿了。 禾早笑着,装作没有看见,只叹息一声,挥手让屋里的人出去,自个儿似笑非笑:“秋儿姐,其实我今天出去是有件要事要与四哥商议,这才回来的晚一些,秋儿姐,这事跟你有关,你猜猜是什么事?” 禾秋儿恼恨交加,也没有听出来禾早的言外之意,只冷笑:“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要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我当然只能悉听尊便!只恨我,瞎了眼,以为你是能够救我脱离苦海之人!早知这样,我何苦来自取其辱!” 她这话说的倒是大义凛然。 禾早冷笑:“秋儿姐这话倒是怨我呢。我好心好意收留你,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伺候你,不管吃的穿的,不敢有半点怠慢!就换回秋儿姐这样一句话,人心都是肉长的,秋儿姐,你这样说话,怕是要寒了好人的心!” 禾秋儿见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恨声:“你是好人?哼,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贱人,我只恨……” 一句话没说完,就只听啪的一声,她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就是一声尖叫:“你,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就要冲上去。 禾早却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厉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秋儿姐,我早派人去乡下调查你的事了。猜猜看,我听到了什么!” 禾秋儿脸上就闪过一抹慌乱。 禾早冷笑,压低声音:“我的好堂姐,你可真是了不起,先是给人下药,未婚失身,然后又将人家堂堂正妻给毒害了,后来发现男方不是良配,又想逃婚!啧啧啧,我禾早活了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过了,还就是没见过像你这种贪婪成性,自私毒辣,没有礼义廉耻的贱人!” 最后几句她求说的很重。 禾秋儿气的手指头都是颤抖的,又害怕又愤怒,色厉内荏,只一个劲儿的摇头:“你胡说!你污蔑我!你胡说!” 禾早见她那疯狂的样子,冷笑:“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我是被冤枉的,我是无辜的,我连他那样的富贵人家都不稀罕,又怎么会毒害他的原配妻子!你不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了!” 她怒睁双眼,脸上浮出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癫狂! 禾早要厌恶的看着她:“你自我否认是没用的。事实摆在那里,人证物证俱全。我告诉你,如果那一家人上门来要人,让你一命抵一命!我举双手赞成!” 说着,她就扭头要出去。 禾秋儿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极度的恐慌,她朝禾早扑过去,迫切的解释着:“早儿,早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没有办法选择啊,我是被逼的……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她一边哭一边去抓禾早。 那副模样也真是可怜。 禾早却没有半点心软,一个闪身闪到一旁,冷声:“如果不是那家主发现了你做的事情,威胁你只要你进门,他就会折磨你,给他那可怜的原配报仇!你怕是还洋洋得意呢!又怎么会后悔!” 禾秋儿扑在地上,脸上一阵青白交加,最后只留下一片愤恨,似乎是完全绝望了:“你要把我交出去,随便你!我告诉你,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如果说我是凶手,你就是间接凶手!你逼得我杀人!都是你都是你!” 她的声音凄厉不已。让人听了,都觉得瘆得慌! 禾早又好气又好笑:“我?我怎么逼迫你杀人了,你就要拉点背也要拉一个靠谱点的,诬陷到我头上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禾秋儿就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话。 她一边大笑一边流泪,看样子是完全疯了:“你明明有钱,会挣钱,却看着我们一家连饭也吃不饱,饿肚子,像个最下等的乞丐一样,被村里人痴耻笑。又眼睁睁看着我二哥死去,半点援手都不愿意有!如果不是你狠心无情,我又怎么会疯了一样发誓要找个好男人出人头地!荆家是我唯一能接触的富贵人家,荆大爷也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但是他偏偏有了妻子,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难道是为了给人做妾的吗,我不甘心!我比你漂亮,比你聪明,比你受宠爱,凭什么你可以这样逍遥自在过日子。凭什么你会有个皇亲国戚给你做靠山!我找不到皇亲国戚,但是我有景大爷!他可以当我靠山……”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脸上也含了笑意,似是陷入到了美好的回忆中。 禾早看着她样子,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不管你如何找借口,你都是杀了人!不管你是嫉妒也好,真心喜欢荆家大爷也好,杀人是事实,你不用辩解了!” 她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起波澜。 禾秋儿只觉得满腔的记恨愤怒在翻滚,让她恨不得能拿一把菜刀,将这个卑贱的人给送到地狱!但是,她却还要哀求她不要把她送出去! 荆大爷说了会让她生不如死,那她进了荆家,就一定会生不如死! 不,不,不! 她还这么年轻,人生这么美好!她要过得比禾早还要幸福!她怎么能落入到那样悲惨的境地! 禾秋儿双唇颤抖着,眼睛却奇异的明亮。 她要灭口,灭了禾早,就没有人知道了。 四宝也一定会帮助她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禾早是个狠辣无情的! 只要她没有了,四宝他们都会帮助她! 这个念头像是着了魔一样,在禾秋儿脑海中扎根了! 824.第824章 剖析 禾早看着她那个样子,只觉得她是疯了。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可怜她,正想出门叫人先将她关起来再说,刚才进屋之前,她就嘱咐春晓几个去院子那里守着,这里不让进人,也是预防这些事情事关禾家女儿的名声,免得被人听了去。 她刚要往外走,就忽然感到后面一阵风声袭来,还伴随着一个尖利的叫声:“你去死吧!” 禾早心中一惊,好在她有武学基础,硬生生向前面一扑,扑在了地上,也因此躲过了后面禾秋儿手中的一把剪刀,那剪刀的刀锋在漏进来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尖锐的光芒。 禾早背后生了一股冷汗。 还未反应过来,禾秋儿就又面如鬼厉冲了上来。 一个人迅速挡在了禾早面前,然后一声闷哼,反手将禾秋儿给劈晕了过去。 这人是下学回来的四宝。 他在外面听到屋里的叫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赶紧冲了进来,幸好及时。 他也不看晕倒在地上的禾秋儿,先把禾早拉了起来,上下打量她,一边急切的问:“有没有伤着哪里!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禾早见他只顾自己,竟是不管自己手臂的伤,忙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管我,我没事!倒是你,瞧这胳膊,快叫人拿伤药来包扎!” 四宝这才皱眉,抬起胳膊看了看,原来刚才被禾秋儿用剪刀划了一下,还好禾秋儿平日娇生惯养,没有力气,划得不重,但是伤在右臂,禾早不敢大意,四宝以后是要做官的,这伤残了手臂,可是不行! 因此急急叫唤春晓几个进来,命她们先将禾秋儿给捆绑起来压下去看着,又让人去拿金疮药。 春晓是个麻利的,心里震惊,面上却沉得住气,有条不紊的吩咐冬慧几个押解禾秋儿,自己则一溜烟跑到了禾早的闺房,从格子架上拿了一瓶阿澈送来的金疮药,又随手抓了一个婆子,命令她去请大夫,自己才又跑了回来。 禾早亲自将四宝的伤口给包扎好,又心有余悸:“四哥,你看她发疯就敢冲上来,幸好没伤着哪里,不然就是骨头伤着了,你也好几个月都不能写字!” 四宝笑笑,不理会她的埋怨:“一时心急就没想那么多!” 再说了,自己的妹妹遇到危险,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还会有精力考虑其他。 禾早看着脸庞青涩但是已经有成年男子轮廓的四宝,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温暖。 此生有兄如此,也不枉她穿越一回了。 四宝皱着眉,打断了她的感慨:“她这是怎么了?” 早上出去还好好的。 禾早撇了下嘴:“我不是找你说过,刚才我把话给她透了,她也真是脑子生锈了,竟然说一切的责任都在我,说是我把她逼成这样的!后来更是要亲自杀我……四哥,我觉得禾秋儿这脑子不对劲了!” 四宝眼睛闪了闪,冷笑一声:“不过是被嫉妒冲昏了脑子而已!” 禾早讶然看着他。 四宝却没有再解释下去。 这几天禾秋儿私下里与他见面,总是要说禾早的坏话,什么她一个女子却想当禾三房的家,又握着三房的钱财,不把他这个长了庶吉士的长子看在眼里等等,还说当初二宝去世也是禾早的错,是她在路上故意拖延,才导致宫里的御医来迟了…… 这样一番废话,简直让四宝怒火中烧,当即就对她没有好脸色。 只是他怕禾早伤心,就没有对她说过。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禾秋儿竟然会有这番举动。 为了荣华富贵,竟然会害人性命,又谎话连篇,来到京城后,看重虞志这个优质股,又要诱惑于他,现在更是要谋害自己亲堂妹的性命! 这样狠毒的女子,他压根不会再认! 禾早见他神情变幻,极为复杂,想了想,便叹息一声:“其实,刚刚听了禾秋儿说的话,倒是让我心惊!”她苦笑一声:“我这个人一向是只扫自家屋门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更不要说让我生了厌恶之人,过的好坏,我不会插手一丁半点!怕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这样嫉恨于我,处处与我对比!” 如果不是太嫉恨于她,一心想要找个富贵的夫婿,禾秋儿也不至于谋害性命! 禾早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如果她不是一味厌恶禾秋儿,而是好好与她谈谈心,或许,结果是不一样的吧! 四宝却厌恶的皱皱眉,完全没有她想的那么多,直接说道:“她这样的人,生性如此!被咱二伯二娘娘给惯坏了。莫说你不管二房,就是那次你一个女孩儿家,千里迢迢奔赴京城给二哥找大夫,她不照样没说你一句好话,还倒打一耙!这样的人,心性恶毒,你一片赤诚之心待她,她也会是那毒蛇,反咬你一口!” 禾早笑了笑,想了想,便道:“也真是奇怪,要说得罪她,得罪二房的人,也不光是我一个,怎的她却如此恨我!我看她对你倒不是这样!” 她说的是实话。 四宝此时对禾秋儿半点好感也没有,冷笑一声:“你道是为何!你忘了,先前你未忘却前事的时候,咱整个禾家,最让人喜欢的孙女儿就是她了,她嘴甜又会讨好爷奶,众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打转,咱村里镇上夸赞的也都是她。但是自从你一场大病痊愈,性情变化后,你就成了咱禾家最受瞩目的姑娘!谁还会记得她!她心里越来越不平衡,就把你当成了那块垫脚石,觉得只要把你比下去了,她就能回到从前那样,被众人夸赞注目!至于我,要不是我考中了庶吉士,她压根不会看我一眼!” 想当初他们三房还穷困的时候,或者是后来赚了些银钱的时候,禾秋儿不是照旧不将他与七宝看在眼里,整个禾家,值得让她巴结的对象不过是大宝,二宝罢了。 禾早听他这一番分析,竟然合情合理,不由觉得自己钻了牛角尖,心里的阴霾也被驱散了。 她抬头笑道:“四哥,没有发现你对此挺有研究的嘛!” 四宝脸红了红,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禾秋儿这事我来办,你就不要插手了!” 825.第825章 对禾秋儿的惩罚 禾早也不想再管这件事,便乖巧应了一声。 四宝大踏步往外走去,禾早忽然起了促狭之心,捂嘴笑道:“四哥,你说说,你这段时间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是不是在外面私会佳人?” 四宝一个踉跄,脑袋差点就撞到了墙上。 禾早很不给面子的咯咯笑出了声。 四宝郁怒的扭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对上她那双了然的大眼睛,郁怒很快就变成了尴尬,他脸更加红了,忙忙逃离了这里。 禾早看着他仓皇而去的背影,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成熟稳重。 她不由幽幽叹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又到了冬日,那林家的女眷就又进京了。 林蔷当然也在其中。 具体过程禾早不知道,但是,这一段时间,四宝却已经与对方见了几次面了,两个人像是后世的年轻男女约会那般相处着。 禾早当然为四宝高兴,但是却也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心酸。 林蔷她暗暗派人调查过,自己也偷偷见过两面,自觉此人不管是品性学识还是家世,都足以配得上四宝,禾家也需要这样有主见又能干的当家主母,但是,她心里头还是酸溜溜的。 以后四宝这个兄长可不止是对她一个人这般关爱了,他的生命中,也有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她和大姐,都不再是这个重要的人了。 禾早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人长大了,总是要分开的,各自去寻找各自的另一半,是很正常的。 就像是禾春儿,此时已经有了大胖小子了,听说她与李宏缀的感情也很不错,小两口小日子过得跟蜜里调油一样。就像是她自己,不是也有阿澈在吗! 禾早笑了笑,真心祝愿四宝能与林蔷顺顺利利的。 四宝一接手禾秋儿的事,就雷厉风行,派了几个护卫与婆子,将禾秋儿给押解到了老家,纪保全这个管家也亲自压阵。 这其实也是为了体现他们兄妹对这件事的重视。 因为禾秋儿对禾早行刺之事,也给了四宝一个理由,所以纪保全就对禾家二老及二房,三房的当家人说:“……四少爷觉得秋儿姑娘已经疯了,若是直接送给荆府,怕是要一命抵一命,但是秋儿姑娘脑神经出了问题,倒是罪不至死,不如就在家里给她修个家庙,让她住在家庙里,带发修行,说不得时间长了,日子清净,她这病就也好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惊疑不定。 刘氏是个疼孩子的,哪里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时也顾不得三房与禾早是自己惹不起的,就扑了上去要撕扯纪保全,口中责骂着:“我家秋儿好好的一个闺女儿,你们偏要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现在又要谎称她疯了,这是要把她往死里逼啊,我可怜的秋儿啊,我苦命的闺女儿啊……老天你开开眼吧,劈死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吧……” 她这般胡搅蛮缠,弄得纪保全也很不耐烦,脸上也被刘氏的指甲给死命划了几道血口子。 还好,带来的几个婆子都不是吃素的,如虎似狼一样扑上去,将刘氏给拉了下来,然后押着她的胳膊不许她动弹。 刘氏哀哀叫着。 但是禾老二像是无关他的事一般,神情淡漠的看向窗外,一点也不动弹,六宝与冬儿都被吓傻了,更是不敢吭声。 刘氏见自家人这么不给力,不由大哭起来。 却被禾老二给不耐烦的喝了一声:“闭嘴!” 刘氏不敢不听从,只得咬着牙,恨恨望着屋里的众人。 禾老爷子躺在炕上,因为禾秋儿的事,他多年累积的病情一下子爆发了,整个人彻底瘫痪,躺在那里不能动弹,只半条胳膊抖抖索索的,嘴巴处有口水流着,但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好在他脑子里还清楚明白的,所以,众人才会聚集在这里,让他也听一听。 禾老三听到自家闺女儿被刺,儿子受伤,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忙忙问道:“四宝与早儿可有妨碍,请了大夫没有?现在如何了,伤势咋样?” 纪保全忙忙回道:“无事,就是四少爷右臂受了伤,不能写字,请了几天假,估计还要歇息一段时间才好!” 禾老三就皱眉,心里也对禾秋儿不喜起来。 他想了想,便看向禾老二:“二哥,你说这事咋办?” 禾老二目光森森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闭着双眼:“你现在是咱们禾家的当家人,这事自然由你来管!” 禾老三一听这话,便皱了眉头。 禾老二原来还有些混账,好吃懒做的,但是自从禾秋儿的事情发生后,他整个人就性情大变,说话不是阴阳怪气的,就是万事不理会。 倒是禾老太太哼了一声:“我不同意!秋儿这丫头是我孙女,就是再不好,那也得自家人护着自家人,你们这些至亲的都要对付她,更不要说外人了!你们让她以后咋办?一辈子不嫁人?守着那个破庙?那是活生生害了她一辈子!”她不满的看了禾老三与陈氏一眼:“四宝这个孩子,考了官,本事倒大了,对付自己亲妹妹也能狠得下心来!” 因为禾老爷子彻底瘫痪,禾老太太自觉失去了主心骨,这一段时间很憔悴,头发也全部花白了,一直都圆胖的脸也干瘪下去,终于有了乡下老太太的模样。 这样一撇嘴一斜眼,更是将她性情中的那种刻薄无情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过,她说禾秋儿的那几句话,倒像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说的。 要是禾早在这里,肯定要拍手叫好。 但是,如今禾秋儿为家里惹了祸事,又狠辣心肠要害禾早与四宝,就是禾老三这样人也不愿意放过她。陈氏却是觉得禾秋儿的名声坏了,就此在家庙里待一辈子也不是件坏事,因此很支持四宝的决定。 禾老三沉默了下,就说道:“娘,四宝如今是个官身,与咱们老百姓想的不一样,再说了,他也是为了秋儿着想。秋儿被送了回来,她做的那些事情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隐瞒是隐瞒不了的,但是真把她送去见官或者是送到荆府,那是死路一条。不如就说她脑子坏了,送到家庙里去,自家人看着管着,难道还怕她受苦不成!等再过个几年,事情淡了,咱们再考虑其他!” 826.第826章 买祭田 不得不说,禾老三说的话很有道理。 就是最尖酸刻薄的禾老太太也沉默了。 半晌,禾老二拍板决定:“就这样吧,只是这家庙该怎么办?” 纪保全就说了自己回来的第二件事:“四少爷与二姑娘让小的回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如今咱们禾家也算是兴旺起来了,也该在老家购买祭田,修建家庙,修缮祖坟了。” 禾老三几个都有些惊讶,祭田可是大户人家里才有的,有的人连听也没有听说过,但是,他们也知道,有了祭田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一件事,并且不管日后禾家子孙前程如何,只要有这一块祭田在,他们就都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回到了老家,也不至于会被饿死。 就是禾老二这种家里的米虫也能不再为填饱肚子发愁,靠着禾家的祭田,总能养活自己。 别人不说,等五宝与冬儿弄懂了祭田的含义,就都高兴起来了。连自家的亲姐姐被关在家庙里一事都忘了。 陈氏看着还不懂事的姐弟两个,轻轻叹息一声。 这二房的人也是穷怕了,自从住到了乡下,每日里备受村人嘲讽排挤,又因为名声坏了,禾老二人又懒惰,好喝酒,好赌博,刘氏带着孩子出去打零工都没有人愿意要。 挣钱是极其困难的。 倒是因为卢家村私塾是禾三房拿钱供养的,所以五宝还能去读书。 但是这孩子也不十分愿意去读书,两天去一回三天不去的,属于典型的打鱼撒网。 不过,也没有人认真去管就是了。 自从二房搬到了乡下,与大房之间一直处不好,老宅整日里吵吵闹闹的,乌烟瘴气的,老两口住在那里简直是活受罪,所以这几年,禾老三总会接二老来县城住上一段时间。 现在禾老爷子彻底瘫痪了,更不会放他回去了。 陈氏倒是没有什么,她是几个儿媳中最孝顺的,觉得给老人养老是应该的。 买祭田是大事,因此第二天一大早,禾老三、禾老二、禾老四,还有禾小叔几个爷们就与纪保全一起去了乡下。 家庙没有盖好,禾秋儿就暂且待在禾三房在县城的府里,派了几个婆子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一开始还会哭闹,不吃饭不喝水,以自杀来要挟,刘氏也跟着凑热闹,时不时就要闹上一场,但是这事是家里男人决定下来的,禾秋儿与刘氏就是再闹,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决定。 等饿了三天,禾秋儿实在受不住,从床上趴下来喝了一碗稀粥后,就再也狠不下心来绝食了。 她将泪水活着粥吞到了肚子里,心中对禾早及禾家的所有人都愈发憎恨起来。 闲话休提,禾老三他们到卢家村后,一连几天都在选址,事关重大,纪保全还特意请了一个人称半神仙的算风水的瞎子,请他看了一处风水宝地,就开始购买其周边的田地。 此时不是荒年,买两天并不好买。 也亏得禾早有经验,纪保全就去四周买零散的庄田,然后与祭田周边的田地主家交换,稍微吃一点亏,就能将田地换回来。 这事是急不来的,纪保全也没指望一回就能将祭田全部买下来。 但是十几天后,镇上的首富朱家竟然主动找上了门,一上门就对禾老三一口老哥老哥的叫。 禾家与朱家出了那种嫌隙,彼此间已经不说话几年了。就是两家的小辈在街上见了面,也互不理睬。 所以乍闻对方上门,倒是让人吃了一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朱家人虽然可恶,禾老三也不是抓住人痛处不放的,就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到底心里头不舒坦,就刺了对方一句:“朱老爷说笑了,我们这些人身份低下,可不敢与您称兄道弟的!” 朱老爷讨了个没趣,也不恼,只拱手笑着说了来意:“我听闻你们在买祭田,倒是愿意帮点小忙。我们朱家在那一片有些许田,如今就让给你们禾家,这样可好?” 他这样一说,禾老三就吃惊起来。 原来这朱家拥有大片良田,而在禾家挑选的祭田周围,就有他家的百亩良田。 如今,禾家已经或买或换了良田四十多亩了,若是再加上这一百亩,那就成了祭田的气象了。不管是修家庙还是迁移祖坟,就能马上开工。也省得日后一点一点零碎的买。 田地好坏不说,也累人。 其实当初知道朱家的百亩良田在附近的时候,禾老三他们还有些犹豫,觉得与朱家已经闹了矛盾,自家的祭田再与之挨着,似乎以后纠纷少不了。 是禾小叔说如今禾家有了两个官身,朱家绝对不敢不长眼惹到禾家头上,禾老三才拍板决定了。 倒是从未想过这朱家竟然会主动让出这百亩良田。 禾老三想要拒绝,但是又觉得这个决定太心动了,一时犹豫不决。 朱老爷倒是很善解人意的说:“当然了,任谁家都不会无缘无故欠下这么一个大人情,所以这百亩良田我也不是白白送给你们的,你们要想要,就得用同等价值的良田来换,地点随便你们挑选!” 他虽然如此说,但是,禾家实际上还是占了便宜了。 禾老三打量着朱老爷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朱老爷就浅押了一口茶,微微一笑:“我知道老儿说这话有点迟了,但其实当初小女年幼,因为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导致咱们两家关系一度降为冰点,老儿一想到这件事,就夜里睡不着觉。一直想着如何弥补府上,这不,正好有这个机会!” 他轻叹一口气:“当然了,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趁此机会与你们禾家修好而已。禾大人,你说这事如何?” 禾家如今能做主的就是禾老三。 所以朱老爷也是冲着他说话。 禾小叔是个暴脾气,当即就冷哼一声:“朱老爷,倒是打得好算盘!当时不是还暗地里针对我们禾家吗,不是我们自家聪明躲过一劫,说不得就被你给害了呢!“ 他说的是上衙门一事。 朱老爷就微微尴尬,轻咳一声:“当时老儿也是一时糊涂,如今已经知错了,还请原谅则个!” 说着就起身,郑重朝在坐的几个禾家爷们行了一礼。 禾小叔此人吃软不吃硬,见状倒不好再说什么。 ) 827.第827章 接受好意 禾老三更抹不开脸面了,轻咳了两声,勉强笑道:“朱老爷客气了。” 气氛有些尴尬,朱老爷沉吟了下,便起身拱手告辞:“地契我会让人送到府上,那换地之事还不急,知道你们如今正忙,我就不打扰了,告辞了!” 禾老三忙摆手:“先不用送,这样,我们几个先商量商量,再做决定!朱老爷看,这事……” “理当如此!”朱老爷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但是也没强求,点头去了。 禾老三亲自出去送客,等回来后,几个人就面面相觑,然后禾老四先问道:“三哥,还真要他们家的地啊?” 禾老三看看其他人,摇头苦笑:“这百亩良田真的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只是,这事透着蹊跷,可是不能轻易答应下来。” 别人未说什么,倒是躲在墙后面偷听的马氏已经迫不及待跑进来,噼里啪啦说开了:“老三你可别犯傻,这样好的机会可要把握住了,我看这朱老爷是诚心跟咱们家和好呢,说不得连地价银都不要了呢,白送呢!” 禾老三微微皱眉,看了禾老大一眼,后者就跟个透明人一样,也不坐,就蹲在地上,低头,像是没有听见这边的对话一般。 他这样的性子,几十年了,也不改改。 禾老三心里叹气,面上却正色:“这是大事,就是我也不能轻易做主呢,祭田乃是爷们儿的事,大嫂还是忙去吧。” 给了马氏好一个没脸。 马氏咬着牙,想要发火,但是袖子刚刚撸上,就想到如今的禾老三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她不能再任意打骂了。 禾小叔也不怕她,很不耐烦的对禾老大说:“大哥,爷儿们谈事,让你家的离远点。” 他对禾老太太与马氏一向不客气。 但是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禾小叔就属于最后者,所以即使泼辣如马氏,也是敢怒不敢言,指着禾老大骂了一顿,气汹汹的跑了出去。 禾老大就耷拉着脑袋,任她骂,半点男子的阳刚之气也没有。 禾小叔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他开着串串香兼火锅店,手中也积攒了几个钱,脾气就也愈发骄矜起来,多了以前所没有的坏脾气。 但是心地还是好的。 几个人中,也是他最有主意,他想了想,就开口道:“三哥,我看也没啥不敢要的。这朱家主动上地契上门,可见是诚信心与咱们交好,我估计不为别的,可能是自从咱家四宝考中庶吉士后就有了这个心思,只是一直没有门路。现在听说这件事后,就赶紧献殷勤来了!” 当初朱家为了让朱娇娇脱身,是故意针对禾家来着,但是,当时,禾家也不过是有两个钱而已,本身除了禾老三是个官身,其他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庄家户,就是禾老三身上的官身也是被封赏的,名不正言不顺。 因此,朱家并不怕禾家。 但是,现在,四宝考中了庶吉士,等三年学满,那就要派大官了。比一般的进士都要厉害! 朱家只是一个富商而已,又怎么能敌得过这样的禾家,所以趁早来修补关系来了。 不得不说禾小叔猜得很对。 朱家还真存了这个心思,当初一念之下与禾家破裂,几年都不曾修好。 当一听说四宝考中庶吉士后,朱老爷就终于意识到如今的禾家已非昔日阿蒙,迟早是要飞黄腾达的。 他们朱家在人家面前,那就是小蚂蚁,一根小手指就能碾死。 这件事就压在了朱老爷的心头,在街上见到禾家人,几次试探着示好,都不得回应。、 万般无奈之下,他就听说了这次的祭田,顿时眼前一亮,觉得这是老天爷送给朱家的机会,就毫不犹豫抓住了。 而且,他是个很会来事的人,知道如果自己强求对方收下这百亩良田,那效果一定适得其反,因此就故意提出要对方再还上百亩良田就可以。 这样,总体来说,禾家也不算是很沾朱家的光。 但是,那人情,禾家总算是欠下了,以后有好处虽说不会拉拢朱家,但是至少不用特意针对朱家了。 朱老爷觉得如果能达到这个目的,就很满足了。 禾老三想了想,觉得禾小叔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他就问道:“那你觉得,咱们应该接受?” 禾小叔顿时一笑:“那有啥不好接受的?别人家的如果中了举人进士,那亲戚本家都是举家投奔,富商送银子送铺子送宅子的,多不胜数,咱们这可是用百亩良田换百亩良田的,不沾他朱家一点光,也不怕给四宝惹上什么坏名声。再说了,如果不接受这地契,三哥你以后还预备对付朱家吗?” 禾老三忙摇头:“咋会!咱们两家关系是不好,但是都过去的事了,就不再提了。” 拿着官职去欺负人,这种时候他做不来。 禾小叔就笑道:“那不就结了!不管拿不拿他家的地契,咱都不准备对付朱家,倒不如接受他家的好意呢,也省得那个朱老头回家里左思右想的!” 禾老三一听就也笑了,还真是这个理儿。 他就对纪保全说:“明日你就将咱家南边的那百亩田地契给朱家送去。” 并不准备与朱家交好,所以禾老三准备派自家的管家去。 纪保全恭敬的应了声是。 禾老四忽然开口:“倒是大宝那里,得好好解释两句。” 禾老三脸上的笑容就微微收敛了下。 禾小叔哼了一声:“跟他解释啥,一个还没断奶的男娃子,到现在还不懂事呢!事情解决了,三哥,四哥,我回城里了啊,还有事呢!” 也不等几个人回答,他就已经掀帘子出去了。 他自家的驴车与车夫都在外面随时等待。 如今的禾小叔如果愿意,打扮一新,出去溜达一圈,已经很像是个富人家的青年才俊了。 见状,禾老三与禾老四都对视一眼,各自苦笑。 这几年,不光是他们自己变化很大,就是禾小叔,也变化巨大,前后差点都不让人认识了。 想到他后院的那一摊子事,禾老三摇头叹息了下,就又把重点转移到祭田之上了。 祭田准备好了,就该挑选地址迁坟,修建庄子并修建家庙了。 828.第828章 玉扣主人 纪保全因为见多识广,所以这次回来,四宝让他待到家庙建好。 这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两个月过去后,天气渐渐转凉。 陈氏亲自将刚打下来的柿子和面烙成柿饼。给自家人吃个新鲜。以前日子苦,不舍的放糖,现在就又加了些细细的红糖,红糖的甜去掉了柿子那微微的涩感,吃起来口感更好。 家里就七宝和他的伴读毛娃,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陈氏就好笑:“中了,少吃一点,这东西沉,小心吃了肠胃不舒坦。” 说着,她就又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你大姐他们现在吃上柿饼了没有。” 在乡下,等到鲜柿子打下来,就是最穷苦的人家也要和着玉米面烙柿饼,让家里都尝尝柿子的味道。 这算是卢家村的一个传统了。 现在家里三个孩子都不在,所以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七宝就嘻嘻笑道:“我大姐和姐夫那小日子过得害还用你操心,我四哥有我二姐在,操心饮食,你也不用操心。我二姐是最会享受的人,可不用担心她会苛待自己!” 陈氏被逗笑了,不由骂了一句:“你这孩子就会贫嘴!” 七宝摇头晃脑的好不得意。 而他们话中的主人公,那个不会苛待自己的人,此时还真的苛待了自己。 十月的天气,万木都绿油油的,颜色比起春天也要更深沉一些。偶尔有几朵花缱绻温柔的开在枝头,那颜色也不那么浓烈了,有点深,有点沉。怪不得有人说秋季是个适合装深沉的季节。 就是那扫荡在林间的风,也多了几分威风凛凛。 禾早走在崎岖难行的山路间,第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她要自讨苦吃! 她瞅瞅边上一声不吭领路的少年,古川。 最终没好气的问:“你干嘛又把我叫来。” 古川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没有起伏:“我需要你脖颈中的玉扣!” 禾早就皱眉:“那为什么你不直接拿走,然后再还给我?” 古川有些不耐烦了:“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这玉扣天下仅此一枚,主公已经告诉所有将领,玉扣在你这里,他们也只听从你的吩咐!” 此时因为边境有小范围的冲突,国家要招募壮士入军,禾早接到阿澈的一个命令,要将那些深山里的私兵一小股一小股,化整为零,然后入伍。 以便得到光明正大的身份。 古川解释道:“私下里运营这样多数量的私兵,我只能一次性调动五百人马。但是这次不光是五百,需要整整两千人入伍。所以就需要主公的亲笔书信与玉扣!” 禾早砸吧砸吧嘴,环顾四周,见越来越深入到深山里面了,目光所及的极处仍然是山脉,因为地势太高,环境又清新,此时有几个山头就被烟雾笼罩,远远望去,像是神仙之地。 古川注意到她的视线,就微微一笑:“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禾早不由哀嚎一声,那至少得走一整天啊。她不由怀疑:“这么远,你们平时是怎样运输粮食与生活必须品的?” 古川已经看到了玉扣,又深知这个女子深受自家主子信任,所以也不再隐瞒,淡淡回答:“这深山里面是个大凹谷,又受地形影响,周围长年被烟雾笼罩。所以,将士们在里面种植庄稼,种蔬菜,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也不至于被人发现!” 这里,是京城到天津官道的山脉。 也属于太行山一脉。 禾早听了,暗暗惊讶。 她原以为阿澈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深湾沟,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如果这太行山一脉里都藏有这些私兵,那得有多少! 深湾沟里至少也有一两千兵力吧。 而这里,却是离京城最近的兵力了。 听古川的话,至少有两千以上了。 如果京都发生个万一,那岂不是…… 禾早心里噗通噗通的跳。 她抑制住自己的心跳,挑眉问道:“那两千军队从哪里出来呢?难道也走上这么远?” 古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们当然设有地道!只是地道口极为隐秘,平常是绝对不会动用的!” 禾早不由自主就紧紧握住双手,隐秘的出口,那会设在哪里? 她若有所思看了古川一眼,再次问了一个问题:“阿澈才有多少岁,这挖地道,怕是没有十几年二十年的功夫不会成功的吧?” 古川瞅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而禾早也知道了,自己应该闭嘴。 只是她心里就在也没有平静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几乎看到了阿澈隐藏在背后的一切,也第一次明白他要做什么! 她应该是恐慌的,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从血管里传来的是激烈跳动的咚咚声,好似她整个人都完全兴奋起来了! 之后就是一路沉默。 一直到了晚上,太阳下山后,他们才到了目的地。 禾早的一双脚几乎都要走断了。 而古川显然是走惯的,一点也不受影响,只额头上冒着微微的热气。 这里也设置有机关,天然的石洞里取下一块石头,石头做的大门就轰然打开了,露出了一片刺眼的红光。 这是…… 禾早十分惊讶。 那竟然是火把。 十来步一把,长长的山谷中恍如白昼。 有一个四十多岁,眼睛如铜铃的中年男子站出来,大喝一声:“尔等何人?报明身份!” 话音刚落,就有四个拿刀的黑衣人唰唰将手中的长枪举了起来。 红光下,他们的神情冷若冰霜,手中的长矛宛如死神的魔杖! 区区四人,就有这样如同死神来临的气势…… 禾早的心在猛的颤抖两下后,又恢复了平静。 古川拿出一个精致古朴的牌子,抛给了那中年人。 禾早只看到一个古字。 摩挲了下,对方将牌子又抛了过来。看向禾早。 他一双铜铃大的眼睛,不怒自威,这样瞥了禾早一眼,足以让小儿啼哭。 禾早心中隐隐有个感觉,或许,她是见到了阿澈私兵的最高水平! 古川就要介绍她:“她是……” 一语未了,禾早已经前胯一步,淡淡道:“我是胭脂玉扣的主人!” 她声音很轻微,却在狭长的山谷中远远传了出去。 829.第829章 墓碑留名 四周一片寂静。 禾早虽然只能看到五个人,却能感受到无数人在暗中的呼吸声。 她没有谈看到边上古川眼中闪过的一抹惊讶。 她提高嗓音:“我来,是主公有命令下达,我眼见这深谷里的所有将士!”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淡定,她的神情又如此威严,那中年男子一拱手,态度很是恭敬:“姑娘,末将是宋明德。末将这就集合人手。” 他一吹哨子,霎时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了无数的黑衣人,在这亮如白昼的深谷,恍若是死神军队降临。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时间,三千多人的纵队就此集合完毕。 禾早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颁布命令,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是她却很好的控制了自己,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大学时代的一次演讲而已。说完她就离开了。没有生命的威胁! 这样想着,她果然不紧张了。 于是,她随着宋明德站在高处,看着一排排整齐的黑衣将士,清脆的嗓音响起:“我是玉扣主人,我今天是奉主公命令来调派两千人出去,乔装打扮,掩盖身份,报名入伍!” 她将红色玉扣拿出来,举高,让众人看到。 宋明德显然是这里的负责人,在边上使劲盯了那玉扣两眼,知道是真的后,才拱手:“谨遵主公之令!” 无数黑衣人高喊:“谨遵主公之令!” 这几千个声音整齐划一,在山谷中回响。 禾早被这样的气势所感染,声音中也添了几分豪情:“宋将军,你来挑选出两千人!” 宋明德大声应了是。 他速度很快,挑选出了两个人。 这两千人中,大部分只有二三十岁,有极少个已经四十岁了。 禾早在此期间,一直偷偷观察山谷的环境。 这山谷是狭长的,前面宽阔,后面渐渐形成瓶子脖颈那样的形态,前面是住人,后面则种植庄稼。而山谷再往后面,因为被淡淡的烟雾笼罩,天色又黑,她什么也看不到。 古川来到她跟前,解释道:“那里,是部分人的住所。” 禾早沉默着,好半晌才问了一句:“这样的重任阿澈为何要交给我?” 古川眼睛闪了闪,解释道:“是为了让你站出来,让这些人认识到你的重要性!” 有这么多人护着,就是以后有个万一,她也会平安无事。 主公对她,可谓是极致的厚待啊! 禾早苦笑下,心中有着感动,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她不由问了出来:“我看这些人的年纪,大部分是年轻的,但是也比阿澈年龄大。他当初一个少年,就拥有这么多的地下势力。所以这势力绝对不是他建立的,如果不是他?又是谁?顾家吗?但是顾家如果有这样的势利,当初又怎么会看着阿澈被抢了世子之位,那么狼狈的逃走呢?” 她不是笨,只是一直以来太过相信阿澈,所以得过且过而已! 古川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就在禾早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知道庆功王府为什么叫做庆功王府吗?” 这样的一个王爵,赐予的名称未免不伦不类。 禾早疑惑。 “众人都说是因为庆功王立了大功,帮助皇帝坐稳了皇位,但实际上原因不止于此。”古川望向远方,淡淡说道:“世人都传闻当今圣上本不是嫡子,只是其生母身份低贱,不足以登高位,但是却深受先皇宠爱,而当今太后也生了一子,前后不差几天,所以先皇就来了偷梁换柱,将当今太后的亲子与他调换了。然后封为太子。” 禾早听说这件事后,实在是太惊讶了。她半晌才想起来出声:“怎么从没有听人说过?” 古川冷笑:“先皇将所有知情人全部处死,经手的御医和嬷嬷,产婆,在那之后几年全部意外死亡。太后的贴身婢女在死前将实情说了出来……” 禾早睁大眼睛:“当今太后她……是知情的?” 古川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嘲讽:“不然你以为这里面都是谁建立的?” 他眼睛闪了闪,就转移了话题:“等选好人后,我们从原路返回。这些人自有出口。” 禾早的全部心思仍在刚才他说的事情上,半天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她扭头看看对方,古川闭上眼睛,没有再搭理她。 禾早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说如果这里是宫中那个如同透明人一样的太后建立的,那又如何会是阿澈成了其主人? 难道阿澈假死是太后授意的? 不过,先皇那一代留下的皇子没有几个了。大概那位被偷梁换柱的真正嫡长子已经死了吧? 只是,那个夕汝,又是什么人呢? 她可以和这些死士同吃同住,关系十分亲近,而且就是古川这样的人也处处维护她。 她身上的气质也是瞒不了人的。 那么,她又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古川那样子,显然已经不会再说了。 两千人也已经集合完毕,宋明德请禾早训话。 禾早何曾经过这个,但是也不怯场,直接站在高处,朝他们深深施了一礼,朗声:“我知道诸位此去,肩负着重大的任务,可能是九死一生,也可能是荣华富贵,鲤鱼翻身!但不管怎样,我禾早站在这里,都向诸位郑重说一声谢谢!” 她像男子一样,深深的作了个长揖,头几乎都垂到地上。 众人都有些惊讶。 禾早抬头,微微一笑:“诸位壮士,尽管前去,我禾早与你们主公别的保证不了,但是却能保证,每一个战死沙场的兄弟,都会得到厚葬,墓碑上会写上你的姓氏,光宗耀祖!并牵引你们的魂魄回家!” 整整两千名黑衣卫,全部抬头看向那抹娇小的身影。 那身形娇小,却似乎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这些经过无数铁血考验与训练的男人们,在再严酷的环境下,都不曾流过泪。 但是听了禾早的保证后,他们有的却湿了眼眶。 禾早给他们所保证的,在别人看来很普通,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成为死士的人来说,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们就算是入伍,用的也是假身份,想要在墓碑上留下姓氏,那简直是空想。 830.第830章 嫌隙 但禾早的话,给了他们一种保证,死后能落叶归根的保证 这些死士,他们的愿望多么卑微,又是多么伟大! 禾早是玉扣主人,所以她完全有能力去实现这个诺言。 两千名黑衣卫无声的将手中的长枪举到头顶,锋利的刀锋在火光的照耀下,如此森寒威严。 一张张年轻的脸,如同黑暗中的死神,只一双眼睛,燃烧着激烈的火焰。 等古川带着禾早出去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很奇异,似乎带了一种奇特的温度。 禾早却没有注意到,只是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中艰难行着,时不时大咧咧的扯住古川的手臂,防止自己在黑暗中跌倒。同时嘴里还咕哝着:“为什么不能等到白天出发?我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 古川沉默着,当然不会回答。 他也更不会告诉他,原定计划是要留一晚上的,但是,他却又私自改变了计划,提前带她出来。他没有想到一个出身农家的农女,没有人指点,没有人带领,就会有那种足以让死士们信服的领袖气质? 难道真的是天生的才能吗? 也或者是主公暗地里教导过她? 一想到后面这点,古川的眉就慢慢皱起来,心情不耐烦起来。 恰好此时,禾早踩到一块小石子上面,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惊得她忙抓住了古川的手。 后者正不耐烦,一点也没考虑,一甩胳膊将禾早给甩下来了。 禾早哪里会有防备,毫不意外的跌倒了。摔在杂草丛生的林地上。 边上有荆棘,在黑暗中划破了她的衣服。 她吃疼低呼了一声,半天都爬不起来。 古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愧疚,沉默半天忽然开口:“我扶你起来。” 禾早就冷哼一声。 在月色中,她的语气嘲笑意味很浓,态度也更加冷淡。 禾早内心是个很骄傲很有自尊的人。 就是面对阿澈,当年也不曾这样低声下气过。 这个古川三番五次给她出难题,一路走来,又对她爱理不理的,禾早也早就不耐烦了。 她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冷笑:“可是不敢劳烦你,古川大爷!” 她着重在大爷两个字上加重语气,古川脸色就是一变。 禾早的脚腕有些疼,一边歪歪扭扭往前走,一边冷笑:“你说如果我把你爱慕夕汝姑娘的事告诉你家主公,他会如何处置你!” 一语未了,古川已经一个跨步走过来,一只手卡在了她的喉咙处,脸色狰狞:“你敢!” 禾早没有提防,就被他轻易压在了身后的柿子树上。 他手上的力道如此之大,几乎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脚已经离了地面。 禾早的脸色涨得通红,脚下速腾着,她到底有些能耐,脚下用力,就踹到了古川的命根子上,后者吃痛,猛的松开卡在她脖子上的手,自己也疼的弯下腰来,头脑冷汗。 禾早在荆棘地上滚了两滚,才勉强停下来。 她手脚发软,喉咙好像被烙铁烙着了一般,火烧火燎的疼。 她随手摸了一个棍子,就拿起来挡在面前,又悄悄把阿澈送自己的匕首拿出来。警惕的注视着古川那边的动静。 俊秀的少年闷哼几声,半晌才站起来,冷冷看了禾早一眼,转身离开了。 禾早这才觉得背上生了密密一层冷汗。 眼瞅着古川见不到人了,她才拄着棍子当拐杖,勉强站了起来。 刚才那一摔,她的脚腕手腕处都破了几道口子?脸上应该也划伤了,火辣辣的疼。 但是在这个深山老林里面,她可不能停下来,万一有个过路的老虎把她吃了,那她可就太冤枉了。 往回走显然不可能,所以一咬牙,禾早朝外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阿澈。她准备等对方回来,就要让对方好看! 派了个最讨厌她的古川来行事,害得她受了多少次委屈。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皮,禾早也能看清脚下道路了,走的也更快一些。 有她累极了,在深山里也有点迷失方向,就干脆也不管,直接坐到一颗梧桐树下休息。 昨天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好在还有半瓶子的水,还有她刚才从荆棘树上摘的野枣,好歹顶顶饿。 正啃酸枣啃的欢,她就隐隐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忙像只小狗一样伸长自己的耳朵听着。 最前方有两个身影。 禾早的视力出奇的好,隔这么远的距离,也看到竟然是季辉季月。 她一下子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又跳又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两个人也看到了她,他们腿脚利索,很快就奔了过来。 等到了跟前,看着禾早的惨样,季月先皱眉:“姑娘,这是怎么了?” 禾早踮着脚尖,龇牙咧嘴的苦笑:“不小心摔了,不说这个,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怎么找来的?” 季辉回答:“我和季月在刘家庄等着,正等得心焦,古大人就找来了。说你在这里,似是受了点伤!我们就赶紧找来了!” 因为这件事属于机密,季辉季月没有跟过来。 禾早这个时候就无比后悔,听从了古川那厮的鬼话,将两个最忠心最能干的龙凤胎给留在了家里。 又听到他们提起古川,禾早不由冷笑:“那你们有没有问他我如何受伤了?” 季月迟疑下:“问了。但是古大人没有回答,就走了。” 禾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她这样微微仰头,就露出了脖颈处的那抹淤青。五指森森,看着特别渗人。 季月眼尖,率先看到,十分惊讶:“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有人伤害你!” 她嗖的一声就拔出了长剑,似是要将伤害禾早那人给碎尸万段! 季辉冷静些,但眼神也变得极为锐利。 禾早苦笑下:“没事,一点点意外!” 古川是阿澈身边的左膀右臂,她不希望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与古川发生嫌隙,如果真要报仇的话,那也是她本人亲自动手。 季辉已经想到了什么,一点也没有掩饰:“是古大人?” 禾早神色淡淡:“此事不要再提起,以后看到古川,态度一如既往!” 831.第831章 暗地里的阴谋 季辉季月互看一眼,都不再做声。 季月蹲下去要背禾早。禾早想了想没有拒绝,她背着自己,怕是比搀扶她走要快的多。 速度果然很快,到了中午,就已经出山了。 有马车等候在那里,季月将禾早放到马车上,季辉亲自赶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刘家庄。 这事禾早对四宝提了两句,但是后者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就让禾早带着几个人来刘家庄了,对外的说法是散散心。 禾早也有时间将身上的伤养好。 中午回去后,厨娘就赶紧开始做饭。禾早又累又渴,直接吩咐:“做个擀面条吧。” 厨娘也是灶上一把好功夫的,不过两刻钟时间,就做好了一小锅汤面条,汤用的是熬剩下的大骨汤,面条和面的时候也加了几个鸡蛋,加了各种酱汁,放入大葱与姜块,撒点香菜,最后又撒了几滴香油,灭火焖上几分钟。 那面吃起来又香又暄软,特别劲道。而汤也特别的鲜。 禾早狠气吃了两大海碗,将那厨娘做得吃的一点也不剩下。 倒是让几个下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那厨娘也偷偷笑道:“咱们这位姑娘可是个爽利性子!” 一连在刘家庄待了半个月,禾早安生了几天,将脚上的伤养好之后,就坐着马车与软轿将刘家庄好好逛了一遍。 刘家庄往东走上二十里路,就是皇室打猎的围场,天然一片原野,远处悬挂着双瀑布,到了夏季,这一片特别凉快,所以很多皇亲国戚的庄子建到了这里。 又陆陆续续有人将偏远一些的地方买下来,也建庄子。 禾早买下的田庄就在二十里外,也算是与皇亲国戚沾了个邻居。 而她买下的荒田与山地经过开挖,已经成了天津府附近最大的煤坑,因为招收了许多煤工,这一片倒是慢慢繁华起来。 煤坑附近,也行成了集会。每逢三逢八,就会有会。 煤坑的工人,附近的百姓都会来赶会。 这天禾早坐马车四处溜达的时候,就遇上了集会。 她原是让车夫改道的,谁知眼尖看到一切不可能在这里的人。 是韩兰硕。他身边跟着一个书卷气很浓的年轻女子,长得很漂亮,似是大家闺秀。只是两个人相处,却若有若无的有些暧昧。 而韩兰硕的行事,微微有些藏头露尾,似是不想让人看见。 禾早对韩兰硕很不喜,见状就先皱眉。 想到这位俊美高贵的公子哥儿,脑子却总是发抽,会做些愚蠢的事。 她就招来季辉,低低说了几句话。后者一点头,又示意季月保护禾早,自己就离开了。 等到半下午,季辉就回来了,在禾早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后者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置了外室?” “是,就在前面的一处皇庄。”季辉很有些尴尬,只是低着头,看不出具体神情。 禾早冷笑,想了想,问道:“那个女子是谁?是咱们在会上看到的那人?” 季辉点头:“是,我查了下她的身份,觉得有些可疑。” “你说说看。”禾早挑眉,问道。 “她是周边穷苦人家出身,但是为人处世上却非如此。”季辉知道刘家庄的煤坑对阿澈的重要性,因此也很主意这一点。而韩兰硕偏偏在这边买了庄子,身边又跟了一个可疑的女子,不得不让人在意。 禾早听了他的建议,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事关重大,不得不防,这样,你这段时间,就尽全力去调查这件事情,我这里有季月在,你不用操心。” 季辉仍有些犹豫,但是再三考虑,还是点头。 如果韩兰硕身边的女人真的是针对主公来的,那么最后也势必会牵连到禾早身上,不如早早调查清楚,也算是有个防备。 等季辉离开后,禾早想了想,决定亲自接触下韩兰硕。 她让人给韩家庄子送了帖子。 韩兰硕便有些心虚,他与禾早处的不好,又因为针对过她几次,所以被自家父亲与阿澈都教训过,他害怕禾早扭头会将自己置办外室消息告诉自家人! 尤其是明珠的真实身份,万一被人发现…… 韩兰硕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凝了凝神,给自己壮胆:“笑话,我会害怕她一个小小的农女不成?” 便让人去请。 一边的明珠眼睛闪了闪,不做声。 禾早也不耽搁,当天下午就去了韩家庄子。 从外面看,庄子很小巧,庄子外面一条溪流环绕,青砖绿瓦白墙,很有种南方园林的别致。 进了院子后就发现内部布置得华丽大气,一点也不辱没它皇亲国戚的名头。 韩兰硕与美人在后花园钓鱼,就也不跟禾早客气,直接在那里见了她。 禾早也不觉得被怠慢,笑吟吟的到了地方,先是福礼,然后微笑:“韩公子倒是好强的兴致,瞧瞧这地方,真是好地方!” 韩兰硕不耐烦的一挥手,像是在赶苍蝇一样,不耐烦的说:“这里在钓鱼,偏有人来聒噪,到底是乡下出来的,一点规矩也不懂!” 他一向毒舌,禾早也早就习惯了,因此面不改色。随意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浅笑:“虽然我不知规矩,扰了两位的雅兴,只是也是韩公子太好客了,自家要钓鱼也要请我这个客人!倒是让小女子很不好意思呢!” 她抬起纤纤玉手,用帕子捂了嘴,笑得眉眼弯弯。 韩兰硕的眉头就猛的皱起。 她这样明着说是自己的错,其实却是在暗中指责他请了客人来,却非要在客人上门时钓鱼,更不知礼。 他脸色铁青,半晌才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明珠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下,一张书卷气甚浓的脸上带了丝狡黠,直言不讳:“这位禾姑娘说话好生犀利。倒真是女中豪杰,让我倾羡不已啊!” 禾早笑容依旧,只是却多了分漫不经心。随意扫了扫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我本是乡下出来的,确实不懂规矩。所以也就实话实说,我此次来是与韩公子商量要事的,还请无关人等避开!” 明珠脸色就是一变。 832.第832章 看煤坑能力 她压了压怒气,才微微一笑,斜眼无限风情的看了韩兰硕一眼:“如果少爷同意,那我就告退了!” 说着就站起身,随时准备走的架势。 韩兰硕忙拉住了她,淡淡瞟了一眼禾早,语气充满了厌恶:“我韩兰硕的人,别人还没有资格支使!” 禾早也不恼,只淡淡说了一句:“既然韩公子不怕秘密被,泄露,那我何苦做这个恶人!”她干脆利索的问道:“我来是想问你近日可收到阿澈的信?” 韩兰硕就皱眉:“难道你不和他联系?” 禾早就微笑:“我们固定时间,联系一次,但是这回有两个月了,却没有收到只言片语。我怀疑他受了伤,或者是出了意外,便想着你消息灵通,就来问问你!” 韩兰硕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他们之间关系不和,要是以往,禾早才不会来问她,肯定直接请教他父亲或者是阿澈留下的暗庄了!” 阿澈很信任她,基本上他所有的秘密,她都知道,京城的几个暗庄位置,至少她也知道。 想到这点,韩兰硕就有些不痛快,不过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没注意,他一向和我父亲联系。我可以帮你问问!” 禾早就真诚的道谢:“那真的是多谢你了!” 韩兰硕嗯了一声,就直直望着她,眼睛中的深意很明显。 禾早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 但是,她真正的目的还没有弄清楚,又岂会离开。 所以就佯装看不见,屁股稳稳的坐在那里。似是闲闲的与她聊天:“不知道这位姑娘是……” 她的目光在后者的头发上盯了一会儿。 明珠的笑容有些淡。 她知道为什么对方这样做。 她虽然住到了这外室,但还梳着小姑的发饰,所以才会引来好奇。 她神色淡淡:“我只是少爷的客人!” 禾早挑眉,似笑非笑。 她那样子,完全不相信,看向韩兰硕:“韩公子,你放心,凭着你我的交情,我是不会说出你的秘密的。所以有些事情,在我面前不用掩饰!” 韩兰硕脸色有些晦涩,他外置了外室,还是害怕被家里人发现的!只是禾早这个野丫头一向与他不和,一定会去告状!到时候一顿好打是少不了的! 他还在犹豫,明珠突然开口笑道:“其实说起来,禾姑娘与我认识的一个好姐妹挺像的,所以我一看到禾姑娘,心里就亲切!” 禾早挑眉。 对方用帕子掩着嘴,微笑:“我那位姐妹住在顶山,禾姑娘怕是不知道呢,离我们这里很遥远的!” 禾早就微微一滞。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是刹那间的神情已经被明珠看到了。 她就有些得意的笑。 禾早沉默了下,才淡淡一笑:“顶山我当然知道的。也听说过。没想到明珠姑娘是从顶山来的,那么远,听说路还不好走呢。” 她天真的看向韩兰硕:“韩公子倒是也去顶山了?所以碰见了明珠姑娘?” 韩兰硕有着淡淡的不解,看了明珠一眼。 后者笑着依偎住了他。 禾早就似笑非笑的。 韩兰硕心里就有些心虚,又强作镇定:“那是自然,我前不久去了顶山,正好碰见了明珠,可怜她的身世,就带回来了!明珠原是好人家的女儿。” 哦,那就说明现在不是了。 也确实如此。如果真的出身良家,韩府怕是不会那么无情,连给儿子纳一个良妾都不允许! 只有出身青楼妓院的,名门世家才会不允许。 她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那明珠一张白净的脸就涨得通红。一抹怒气从她脸上闪过。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微微幽怨的看了韩兰硕一眼。 后者也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见状更加愧疚了,拉着对方的小手,目光中温柔的几乎都要滴出水来。 禾早微微冷笑。站起来施了一礼:“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今日叨扰了,改日我来做东,请两位去我那小庄子上一叙。” 为以后再继续来往打下了基础。 韩兰硕摆摆手,很不耐烦的说:“你家那小庄子臭哄哄的,我可不去!” 明珠就嗔怪一笑:“少爷!” 禾早也不恼,站起身,悠然告退。 韩兰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才轻哼了一声。 明珠就好奇的问他:“少爷似是对这禾姑娘……我倒是觉得这禾姑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韩兰硕就冷笑:“她这样乡下出来的,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往上爬。所以心狠手辣,善用计谋,珠儿,这样的人你可得远离些,你斗不过她的!” 他压根不知道明珠与禾早已经暗暗交锋了一次了。 明珠眼睛闪烁着,却温柔一笑:“我听你的。” 韩兰硕便很满足。 他这个人其实也很好哄,只要顺着毛就好了,而禾早却每次都非得去逆着毛惹他。 一上了马车,季月的神情也很郑重:“姑娘。” 禾早就叹一口气:“看来已经有人怀疑我看煤坑的能力了!” 顶山,是继怀庆府,天津府后,她为阿澈买的第三处大煤坑,如今已经开始开采了。 阿澈早就想好如果禾早这种能力被人发现,铁定不能安生。因此就将顶山矿挂在了别人身上,也是由他人出面开采。 按理说八竿子联系不到一起的,怎么会有人发现其中的熙蹊跷呢。 禾早想到这里,脸色就有些发白了。 她想发财,可不愿意以这样的名声发财啊!再说了,万一到时候牵扯出来,她是穿越来的孤魂野鬼也说不定会被人发现呢。 而且,一有了看煤坑的能力,以后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势力抓捕她,逼她为他们创造财富! 禾早的身体有些发抖。 季月便安慰道:“姑娘,主公必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再说了,就是他们知道姑娘有这样的能力,也不会轻举妄动,更不敢对姑娘不利!” 禾早苦笑下:“是啊,我会被当成创造财富的工具。” 她看煤坑的能力太过罕见,就是身边的四个丫头她都不敢让人发现。但是季辉季月却是当时顶山的经手人,所以他们兄妹两个是清楚的。 833.第833章 设计 季辉很快就调查出了明珠的情况,果然是从顶山来的,她于三个月来到京城,住到了京城最大的青楼里,被韩兰硕发现,就金屋藏娇。为了给她一个好的出身,他甚至安排了人当她的父母。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身份是靠不住脚的,只能蒙蒙外面的人罢了。一家人却是绝对不会接受从青楼里出来的明珠的。 所以,他将明珠安排到了这里,这是用他的私房买的,比较隐秘。 禾早听了,就问道:“明珠的真实身份你查清楚没有?” 季辉犹豫下,轻声:“目前没有查出异常。但是属下仔细观察过那位明珠姑娘,她的行为举止,很像是被训练出来的舞妓。” 被训练的舞妓,不一定是杀手,但一定是女奸细。 禾早相信季辉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眯了眯眼睛,向他招招手。 季辉就凑过来。 禾早的声音微微提高,有些尖细:“你可有法子将她悄悄掳来?” 季辉微微惊讶,似是没想到禾早这样一个出身背景干净的姑娘,一有怀疑就要下杀手。 禾早眉毛挑着,淡淡看向他。 季辉忙应声,说了声是。又劝说禾早:“此事由属下来做就是,姑娘就不必出面了。” 禾早听明白他的意思,顿了顿,便点头:“让她说实话!” 季辉应了,低头退了出去。 冬慧上来,送了一杯茶,笑道:“姑娘尝尝,这是今年新出来的明后茶,味道比往年的也好。” 禾早看了她一眼,浅浅喝了一口,就赞道:“果然不错,味道很好。是哪里来的?” 冬慧就掘唇,微微一笑:“是底下庄子孝敬的,他们一年到头也就两次机会能在姑娘和少爷面前表表心意,也难怪了。除了这明后茶,还有地方上的特产,对了,姑娘,还有一小箩筐的茯苓呢,我让他们送到庄子上来,用蜜练了,做成茯苓膏,喝的时候搁上一小汤匙,一天两回,健脾胃呢。” 禾早就点头,唇角含了一抹笑:“你想的很周到。倒是越来越有大丫头的气派了。” 冬慧就不好意思一笑,却也不忘给禾早脸上贴金:“也是姑娘教的好!” 禾早就微笑:“我可不敢居功。对了,秋梨膏买了没有?” 四宝有些咳嗽,又一直上火。 冬慧便点头:“春晓姐姐已经让人去买了,直接送回京里了。” 禾早就不再吭声:“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冬慧见她神情疲惫,也不敢多说,低头退了出去。 禾早看着她的背影,玩味的笑。 之前阿澈怀疑她身边有奸细,却不确定是谁。禾早知道那天晚上在外面守夜的是冬慧,反而将她排除了,再说了,一直以来她表现的都有些迟钝,很难想象是训练出来的奸细。所以禾早怀疑的是春晓。 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冬慧聪慧不亚于春晓,只是平日却不显山显水,而之后有一次季月发现她往外面传递消息。 禾早就确定,她就是这个奸细了。 她唯一庆幸的是,当时她买煤坑的事情,几个丫头都不清楚,如今已经做了瑜伽会所先生的橘红两个丫头,也只知道一点。 季月季辉跟她商量,都决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反而更有好处。也免得将冬慧打发出去了,就又安排进来一个人。 所以禾早面上对冬慧还是一样的,只是慢慢减少了他们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次数,上次她随古川出去,就一个人也不带。回来后一身的伤痕瞒也瞒不住,春晓几个还问了几句,冬慧一声也不吭。 更加证明了她做贼心虚。 禾早之前是悄无声息出去的,回来后给的理由也很笼统,带季辉季月进山里打猎去了。 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冬慧按捺住了三天,才在半夜悄悄传了信出去。庄子上传信的人她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从庄子出去,又去了何处,却不清楚。 这次明珠的事,她没有特意瞒着,刚才也故意提高声音说话,就是要看看对方到底是怎样将信息传出去的。 等看着冬慧出去后。 禾早就去了里间卧室。里面坐着赫然是季月。 每次冬慧来,她都要秘密在场。 她对禾早点点头,从窗户处出去了。 当天晚上,禾早睡得并不好。但为了不让守夜的人发现异常,她不敢随意翻身。 第二天早上,季月有些疲惫,走了进来摇摇头。 禾早就挥挥手,示意她回去休息。 白天,她另安排有人监视冬慧。只是她更小心一些,没有说直接监视谁,而是将院子内外的大小事都要注意。 冬慧如果和人接触,那她就一定能知道。 冬慧很谨慎。 一直等了几天,冬慧才与庄子上那人接触,是在马厩喂马的汉子,这马夫便趁着第二天出了庄子。 季月跟了一路,回来后很兴奋:“姑娘,找到了,这汉子也是个精明的,在京城南边的一家包子店待了会儿就带了一屉子包子回来了。我继续监视那家包子店,就有一个伙计出来,去了城北的一家茶馆。叫做一品茶楼。” 一品茶楼,是京城有名的茶馆。无数达官显贵都去里面喝茶,谈论政事。 禾早就似笑非笑:“这么大的茶楼,倒真是让人惊讶。” 季月却很兴奋,握住双手,轻声:“姑娘,这是个重大消息。那一品茶楼的人肯定直接与宫里联系,我们应该安排人在茶楼附近注意,宫里的人也安排下。” 如果知道了宫里的接头人是谁,那么就可以反过来利用。 禾早点头:“小心布置。” 季月兴奋的应了。 又过去两天,韩兰硕突然登门了。 明珠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他找遍了任何地方,仍然没有找到。然后便确定能将明珠悄无声息掳走的只能是自己家人。 但是韩府的人如何知道,那就只能是禾早告密的。 所以,他来兴师问罪了。 他眼睛都红了,眼底下是淤青,显然真心担心明珠的下落,厉声:“禾早,是不是你把消息告诉我家里的?我告诉你,如果明珠有任何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834.第834章 自己的力量 禾早慢慢喝着茶,没有半点惊讶之色。 韩兰硕更加愤怒,上前两步,拳头一伸就在禾早脸前晃了晃。 季月脸色一变,剑锋随即出鞘,指在了前者的喉结处。 韩兰硕僵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着禾早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咬牙切齿:“禾早,你要将我当场毙命吗?” 禾早翻了个白眼,很有些不雅观的问道:“是你先动的手,我只是正当防卫!” 韩兰硕气的脸色铁青,顿了顿,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明知道我是在开玩笑。我……” 他喉咙哽了哽,说不出话了。 不顾禾早的惊讶,他移开视线,不甚自在的说:“我是担心明珠,害怕她被坏人掳去了,我,如果是别人将她掳走,还好一些,至少还能活命!但是我家里如果知道她的存在,那她只有死路一条。败坏家族名声的女子,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他脸色颓败,这还是禾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禾早有些惊讶,半晌才叹一口气,很是感叹的说道:“竟然是真伤心……” 韩兰硕眼睛红红的瞪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禾早苦笑,将茶杯放下,想了想,正色说道:“我只能向你保证我没有对韩家的任何人告密,也没有支使任何人去做这样的事情。事实上,我对明珠姑娘很感兴趣,在兴趣失去之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的下落!” 她停了片刻,才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觉得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处了韩府,怕是也没有人对她怀有坏心。” 当然这句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如果有人对她有坏心,那就说明她不是一个清白姑娘。 韩兰硕眼睛却闪了闪,有些迟疑。 禾早挑眉,问道:“怎么,你想起来什么了?” 韩兰硕看了她一眼,竟是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他来去匆匆,如同一阵风。 禾早眯了眼睛,对季月说:“让你哥哥去跟踪他,看看他都见了什么人?” “姑娘?”季月有些疑惑。 禾早便笑:“季辉说过,那个明珠嘴巴很硬,动了刑但是还没有招供,只是这也确定了一件事,明珠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让她一个弱女子面对严刑拷打仍然不畏惧。我们调查不下去了,但是我看韩兰硕像是知道些什么,让你哥跟去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季月明白了,点点头:“我这就去。” 没有几天,四宝休沐了,就来住了两天。 禾早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所以四宝一点也没有发现异常。 他只是打量了禾早一眼,笑道:“倒是比前段时间气色好了很多。在乡下日子就是悠闲!” 禾早就掘唇笑:“四哥羡慕我,就在这里多待几天。” “就休沐两天,也不好请假。”四宝笑:“你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连京城也不回了?” 禾早想了想,笑道:“现在天还早着,我们一起出去逛逛,这附近建了很多皇家庄子,景致好的很!” 四宝其实没怎么来过,就是来也是来去匆匆,没有好好玩过。听到禾早的话,就也很心动。 于是也不吃饭,两个人换了衣服,带着下人护卫在附近逛了逛,到晚上才回来。 乡下的空气是清新的,这一片也有水源,空气都是新鲜的。四宝觉得身上的疲惫消失了许多。 他兴致勃勃与禾早说起自己昨天进宫了,见到了陛下,还见到了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 禾早就失笑:“四哥,你做了什么,竟然被天子与太子一起召见?” 四宝就有些愧疚的看了她一眼:“这事说起来是四哥对不起你……” 禾早奇怪:“怎么了?” 四宝就说:“你记不记得曾经有一次你说过时下商人地位低下,其实抑制了经济发展。那天正好布置了这样一个作业,我就把你说的一些观点写上去了,大体就是重农,也重商,加强我们与附属小国的贸易,那些蛮人获得了足够过冬的粮食,边境反而能更安全!” 他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没想到引起了陛下与太子的重视,就招我入宫,我原是想说你,只是想起来阿澈,就没有说出口。我觉得你还是不引人注意好些,我肯定不会觉得,但是在那些士大夫眼里,女孩子太有才太能干也不好……” 禾早总算听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她抬手制止住他说话:“四哥,不用说了。我很高兴你没有说出我。我确实不需要再有多余的名声了!” 如果之前众人只以为她拥有做生意的天赋,那这件事流传出去,那么立即会有人对她注意。 再说了,她只是根据后世学习的东西随意说两句而已,将它写成一篇文章并被皇帝看到的是四宝。 禾早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功劳。 四宝见她没有生气,才又露出一抹笑容:“不管怎么说,四哥借用了你的功劳!” 禾早摇头:“不过是几句话,四哥亲自写成文章,变成了自己的东西,与我就没有干系了。四哥,这件事不必再提。能得到陛下与太子赏识,是你的实力。” 四宝就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太子很感兴趣,问了我好多话。倒是陛下,不以为然的样子。” 禾早想了想,就劝道:“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只要有人赏识就好,最起码别人不会再看不起你,有任务也会让你去做。” 四宝当了庶吉士,其实是受些排挤的。 至少很多人都认为以他的成绩当庶吉士是有后台的,再加上他出身泥腿子,四宝一开始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他虽然没有说出一个字,但禾早却知道些,又心疼又无可奈何,但是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小时候谁欺负了四宝她能站出来,但是如今长大了,四宝步入了官场。她反而需要放手,让他自己去解决面前的困难与挫折! 如今,他做到了。 四宝也露出一抹微笑:“我也不在乎陛下与太子是否重视于我,只是……” 他咽下去了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阿澈当初告诉他,他需要他进入内阁。 这隐藏在其中的含义,让四宝又忐忑又激动。 但是他却不愿意对禾早吐出一个字。 835.第835章 雨后 第二天下雨了,兄妹两个都没有出去。 四宝在屋里看书,禾早则难得的做针线。 她实在是一年才动动针线,所以四宝看到后就嘲笑她:“你倒是也勤快了一些。” 禾早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布料放到了小炕桌上,振振有词:“我不是不会做,我是只要做就出精品!” 四宝探头,看了看,皱眉:“你这是给谁做的?像是件长衫!男式的,莫非给我做的?” 他斜眼瞅了一下禾早。 后者脸红了一下,将长衫塞到了枕头下面,催促他:“下雨的你来干什么!你管给谁做的!” 其实早在看到长衫颜色后,四宝就猜出是给谁做的,闻言就更加确定了,却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难道不是给我做的吗?这要换季了,我还是单衣呢。我们学里好几个人都是姐姐妹妹给做衣裳呢。” 禾早顿时有些心虚了,但还是很理直气壮:“你还缺做衣裳的人啊,家里的丫头,林姑娘,哪里用得着我!” 她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身上这一身,不是家里人的手艺!” 四宝顿时脸红了。他张张嘴,想要拿出些做长兄的威严,只是那脸颊上的两砣红晕出卖了他。 禾早看着他脸红红又笨嘴笨舌的样子,顿时觉得很好笑。 她就挥挥手:“中了中了,说清楚了就别来烦我了,我还有针线活要做呢,好忙的!” 那话说的她是一个多么大家闺秀的姑娘一样。 四宝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只可惜后者低着头全然没有收到他的电磁波,四宝只好扭头离开,一边摇头晃脑:“哎呀,真是女生外向啊……” 声音并不低。 禾早嘟了嘴巴,半晌才吩咐春晓,有气无力的说:“去选块布料,我给我这个爱攀比的四哥做个荷包。” 春晓一直在偷笑,闻言就赶忙答应一声:“是!姑娘,我这就去。” 做了半天针线,头酸的厉害。 四宝也来催她休息会儿,禾早故意拿着一块浅蓝色布料左看右看,似是在琢磨从哪里下手。 四宝就问:“这又是在做什么?” 禾早叹口气,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有人刚才跑来埋怨我这个妹妹一大通,什么只顾外人不顾他了,什么胳膊肘往外拐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我只好放下原来的活计,给他做个荷包。”她扭头看向四宝,加重语气:“好堵堵他的嘴!” 四宝就瞪她一眼,左右看看,见确实看不到那衣衫了,就露出满意的笑容。 禾早很无语。 四宝也不是吃醋。只是觉得看着长大的妹子,一心一意都在外男身上,心里就不是滋味。 两个主子都在,厨娘做饭不敢有半点疏忽。切了土豆块,又切了鸡块,炖了一锅香喷喷的大盘鸡。 又用腊肠,小酥肉一起蒸了大米,大米吸油,这样一起蒸,整出来的米特别酥软,还带着肉的鲜香,光吃这一样就能将人的舌头给吞进去。更不要说还有大盘鸡了。 又拌了两个小菜去腥气,兄妹两个吃的很饱。 吃完饭后,秋雨停了下来,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嬉笑声。 禾早问怎么回事。 冬慧就笑嘻嘻的进来:“姑娘,少爷快去看热闹,几个丫头将院子里的水给堵着了,将养在后头的几只鸳鸯捉来,让它们浮水呢。” 禾早听到这个红楼梦里见到的游戏,不由想笑,怪不得红楼梦里会出现呢,大概在古代小小姐与丫头们都无聊,所以才会在下雨天想法子来乐一乐吧。 她也来了兴趣,站起来:“出去瞧瞧去。” 院子里挤满了人,少部分是她带来的,大部分是这个庄子上做粗活的乡下丫头。 此时都聚在一起,围着小池子笑个不停。 这院子地势很低,高处的水都流了过来。又把院子的出水口给堵上了,就汇集成了浅浅的池子。几色鸳鸯在上面欢畅的游着水,时不时叫上几声。 丫头们一开始没有看见禾早,春晓也在外面看热闹,一扭头就发现了她,忙忙挤出一个笑,提高声音:“姑娘。” 周围一下子都鸦雀无声了。 有几个小丫头怯怯的,缩在后面,不敢吭声。 禾早其实平时也平易近人的,但大概一直以来她掌管着生意大事,说出的话一言九鼎,很有威信。下面的人反而都很怕。至少表现也是恭恭敬敬的。 禾早就笑了笑,挥手:“你们玩吧。只不要自己着凉了,天气凉了,多注意点。” 这算是关怀的话语。 春晓见那些小的不知所措,就先笑着施礼:“多谢姑娘关心。” 其他人才跟着她一起行礼,道了谢。 禾早摆摆手又进了屋子,很无聊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四宝压根就没动弹,坐在炕上,手里翻了一本书。瞟她一眼:“怎么不去玩了?” 禾早听着那些丫头的笑声,真是无忧无虑的。她就苦着脸说:“我这心态和小姑娘们玩不到一处去了。” 四宝听到,差点笑出声。 禾早正色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还是咱们乡下好玩。” 虽说日子苦一些,但心里头清净啊。 哪里像现在,日子富裕,地位也高,但是这心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四宝想了想:“各有利弊!”就不再多说。 他一向言简意赅,禾早也习惯了,嗯了一声,忽然看向他手中的那本书,觉得有些眼熟:“你在看什么书?” 四宝就看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 禾早有些奇怪。 四宝却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回去了。” 把书塞到了自个儿怀里。 禾早眯着眼睛看着他走出去,外面的笑声就又消失不见了,一个个规规矩矩,轻柔好听的声音响起:“给少爷请安!” 也不知怎的,禾早竟然听出了莺莺燕燕的感觉。 她噗嗤一笑,忽然想,莫非这些小丫头对四宝都抱了特殊的心思? 要不然她们面对她和面对四宝可是完全不一样呢。 禾早从窗户往外瞅了一眼,看到的是四宝进了边上屋子的背影。 小丫头们一个个痴迷的看着。 836.第836章 强奸 禾早就好笑。 其实四宝这几年长得也越来越好,面如冠玉,气质沉稳内敛,大概是小时候经历过磨难的缘故,他身上有很强的责任感,让人一看就会心生信任。与时下同年龄的年轻人一点也不一样。所以,家里的丫头都对他想入非非吧。 只是禾早管的很严,小丫头们不敢轻举妄动。 再想想出身世家的林蔷,不是也被四宝所吸引。 禾早知道四宝很优秀,但是似乎却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兄长,异性缘挺不错的。 也是该准备他的亲事了。 四宝休沐后,禾早跟着他一起回了京城。 屁股还没有坐稳呢,就收到了古阳城的信。 禾早一开始以为是祭田出现了问题。只是当打开信封后,看到上面所叙述内容,不由气的脸色铁青。 其实,这么几年,老家的小辈,一个个都成亲了,除了几个年纪小的,还有读书做官的四宝,老家的小辈不多了。 就像是禾夏儿早在去年就嫁了出去,是县城的一位商户之子,家里也有二百亩良田,那男方也上了学,只是不喜欢读书,后来就辍学接手自家生意了。人也本分能干,没有做生意的那种花花肠子。陈氏与禾老三养了禾夏儿这么几年,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所以人选也是细细挑选,也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将她嫁了出去。 老家的莲翘早在两年前就嫁了出去,是马氏同族兄长的一个侄子,家境也富裕,在村里也算是过得不错了。虽说没有到达使唤人的地步,但是听说马氏与莲翘都很满足了。 而事实上,莲翘这几年性子倒是变了一些了。禾早也有所察觉。大概是因为大央的原因吧,大央长大后,跟很多混混混在一起,偷鸡摸狗,诈骗恐吓,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名声那叫一个臭。但马氏只要对方拿钱回家,就不闻不问,莲翘倒是说过兄长几次。 她年纪小,脾气又急,说了没有用,没人听她的。莲翘觉得家里不重视自己,一个人还偷偷离家出走,结果遇上了拐子,差点被拐卖了。 要不是禾老三大小是个官,又给官员送礼又自家派人出去寻找,差点就回不来。 因为事情隐秘,她名声倒没有坏。 又因为三房所做的事,让她对三房一下子改观了。自己也慢慢长大了,比小时候懂事多了。 禾家人也都很欣慰。 前不久,莲翘还给禾早来信,希望她多管教下大央呢。禾早是个能干的,大央多少有点怕她。 但是禾早却没太在意。大央是被教坏的,小时候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对几个弟弟妹妹也好。但是那马氏与禾老三的放任,让他跟着那些混混,慢慢变坏了。 以前禾老三也管过,却被马氏指着鼻子臭骂一顿。气的禾老三那样一个性子的人也放下话以后再不管大央的闲事。 禾早便也不想自讨没趣。因此从未管过。 这封信上说没人管教,大央变本加厉,闹出了一件大事,大央跟着几个混混在街上看到了一位富户家里的小姐,惊为天人,晚上入了人家的闺房,把一个大家闺秀给强奸了。 这个小姐受到了极度的侮辱,第二天早上就上吊自杀了。丫鬟们也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尸体都已经僵硬了。再检查小姐的身体,竟是遭受了侮辱。 这家父母也是强硬的,一张状纸告到了衙门,大央与那几个混混做事只是随心所欲做事,哪里有过提防,因此一调查就把几个人给调查出来了。 如今大央已经被关在了大牢。 禾老三来信就是问问四宝与禾早该怎么处理。 不管不顾吧,大央这辈子肯定毁了,管吧,就是他们自家人都觉得大央禽兽不如,又如何能昧得下这个良心。 所以觉得很棘手。 禾早考虑了许久,等阿澈回来,就跟他商量。 四宝一听说此事,就脸色铁青,咬牙了半天才冷笑一声:“让他自生自灭!我们家没有义务帮他擦屁股。” 他这是气话。 禾早叹一口气:“其实我也很生气。但是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这事我们也有责任。” 四宝瞪了她一眼,厉声:“这事与我们有何关系!你少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 禾早就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四哥,你消消气。” 四宝皱着眉头,接过茶杯,也不喝,直接放在桌子上,淡淡的看向禾早:“你是想救她了?” 禾早摇头:“我暂时没有下定决心。” 四宝的脸色好了一些,正色:“这事你不用管,我会与父亲商议。” 禾早却苦笑了下:“大央是罪有应得,但是我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小时候大央哥还是护着我们几个的,对爷奶也恭敬。只是后来,分了家,无人管教,他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四宝轻叹一声。没有吭声。 显然他心里也有感触。 他们不喜欢马氏,但是对下面的小辈还是有感情的。 大央以前也护过他们。 看到他变成现在这样,也很不是滋味的。 四宝顿了顿:“你想怎么做?” 禾早就微微苦笑:“我也不知道。他做的事情是禽兽也不会做的,但是想到大央哥,心里就难受,和咱爹说的一样,管吧,心里头过不去那个坎儿,他应该受到惩罚。不管吧,又觉得自己太冷血。” 四宝许久没有说话。 好半天,他才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其实要管也不难,我们家出力将他判一个从属,罪行就不会太重,等出狱后就像禾秋儿那样,派人看管着他,保证他衣食无忧,但是也不能出去害人!” 这是四宝所能想出来的最稳妥的法子。 “咱们家有庄子,到时候把他送去,等几年后事情淡了,再给他说个庄户媳妇,厉害一点的,能管住他的,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的声音中,带了些许冷硬。 任谁接二连三的遇到这样拖后腿的至亲,别说本来感情就不深,就是原本有感情,也渐渐被消磨尽了。 837.第837章 罪行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禾早想的却更深一些,摇头:“不,我是说我们回去一趟吧,我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圣母,也不会为了自己一点小私心,就给县官送礼改罪行!四哥,你放心,如果大央真的做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四宝看到她这样的态度,也松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 禾早笑笑:”四哥,其实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是回想以前,觉得这件事我们家也有责任的,以前就已经出现了这样的预兆,只是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罢了。还有禾秋儿,如果我们当初能多注意下她的心态,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四宝似乎想反驳。 禾早已经抢先说道:“四哥,你想想,如果当初面对大央和禾秋儿的时候,我门多耐心一点,分家后多帮助一点,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只是因为我太厌恶大房二房,对于他们家的所有事情都避而远之,不闻不问,才会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四宝有些愣住。 半晌,他才看着禾早,慢慢开口:“早儿,你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钻。这件事我们就是有责任,也不过是在分家后彼此不再插手对方的家事罢了。这是正常的,我们有长辈在,有父母在,而爹也确实管教过,却被斥责了,好心没有好报。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无能为力!” 他顿了顿,才又奇特的看了禾早一眼。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说:“早儿,你有没有觉得你太喜欢背负责任?” 责任? 禾早愣住了。 四宝就摸了摸她的头,轻声:“你自小就能干,心性很强,总觉得自己身上负担着我门所有人的责任。我们家能有如今的模样,都是你的功劳。我们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出色,你也功不可没!” 禾早有点不知所措,没想到他竟会说这件事。 四宝笑了笑:“只是,早儿,事无完人。你才几岁,就把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料理的妥妥当当。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别人家的一堆事呢?你对你自己太苛刻了。总觉得禾秋儿与大央犯了错,是你没有插手的缘故!但是你想想,以前你就算插手了,事情就真的会有改变吗?禾秋儿就不会攀比了吗?大央的禽兽想法就会消失了吗?大房二房他们会任凭你管教他们吗?不,绝对不会!你想的事情压根也不会发生。” 禾早呆了呆。 她仔细想了想,才觉得四宝说的很有道理。 她以前年纪小,在自己家里发威也就罢了。家里人都疼她,也在意她。对于她说的都虚心请教。 但是其他几房呢,又怎么会听从她指手画脚。 还有禾秋儿那个人,根本就改变不了对她的嫉妒。好攀比的心理也不会一朝就能改掉。 她是钻牛角尖了! 禾秋儿的事情发生后,她还没有这么大的感触。大概是对大央有好感,所以才会在他犯下大错后,有些后悔。 不管怎样,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是谁对错。都不可能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了,她再懊恼也已经无用。所以,不如多想想以后大央该怎么办吧。 她要回去一趟,四宝已经毫不意外了。早在为二宝治病时,她不远万里,女扮男装奔赴京城,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底是极为在意亲情的。 这让他既高兴又酸楚。 这样心软,做事又强硬的妹妹,本该值得最好的对待。但是因为她的处事风格,老家那些人几乎都不喜欢她。 他知道原因。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他懂事些,更能干一些,挡在家人前面,那么就不用禾早一个女孩子临危而上了! 他考虑了下,也决定回去一趟。 请假也很顺利。禾早原本不想耽误他的学业,只是想了想,多经历一些总是好的,便没有再反对。 于是,兄妹两个准备了一番,在深秋来临之际,回到了古阳城。 因为两个人都是轻车俭行,又有季月保护,所以也没有往家里送信,不过十几天就到了古阳城。 禾老三已经打点过了,暂时不审理,所以大央一直在大牢中关押。 看到两个人回来,禾老三他们都吃了一惊。 四宝已经询问事情经过了,与信中写的差不多。而且,当时大央确实也是被蛊惑了,起头人与踩点的人都不是他。他就是喝了点酒,浑浑噩噩的跟着几个混混,到了人家姑娘的闺房,干了一炮,就逃跑了。 禾早的眉头紧紧皱起,半天都没有作声。 四宝就决定:“那一家人也在送礼送钱找关系,如果我们不管,大央一定是要还了这条命的。所以我们额运作运作,让他被判一个从属罪名,罪刑就不会太重!可能只用住上几年牢,就出来了。” 禾老三迟疑下,问:“不能无罪释放?” 四宝摇头:“咱们家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禾老三就也同意了。他也知道大央犯了多大的错,该受到惩罚,只是到底是看着大央长大的,不想让他受苦。 禾早没有异议 只是在去运作之前,还是要与大房的人说一声,禾老大听了没有反应,马氏竟然开始撒泼起来,骂了三房一大堆的话,整体上就是禾三房故意针对大央,故意去看着大央去死。 禾老三好玩言劝说两句,却还被马氏抓烂了脸。 这下老实人禾老三也生气了。 四宝心里隐隐有着怒气,面上也不显,顿了顿,才说了一句:“如果大娘娘对这个结果不满意,那我就不敢插手了。大央哥当真平白无辜,想必县太爷会秉公处理,给大央哥一个公道。” 他的语气有着淡淡的嘲讽。 马氏正哭喊的声音就顿了顿。 她当然知道自家儿子无辜不无辜,但是她想着自己只要哭闹一番,那么三房总会再努力,争取让大央无罪释放的。 她呆了片刻,终于伸出双手去抓禾老三,厉声:“我们现在说的是我大央的性命。他不能有事。老三啊,你不要舍不得钱,拿钱,只要拿钱去打点,大央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这是你亲侄子啊!你家里那么多钱,白放着发霉吗?老三,四宝,咱们都是一家子,不要把钱看的太珍贵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838.第838章 做工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一声声,一句句,直让屋里的众人皱眉。 禾早闭上眼睛,双拳紧握。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只是来之前,四宝就已经嘱咐过她,让她只管听只管看,不要插手。一切看他调度! 禾早答应了,所以此时此刻,她就是再不喜,也不吭声。 四宝开口了,语气淡淡的,透着一股冷意:“大央本就不是禾家的孩子。这么多年禾家没人提起,是为大娘娘你留面子!你苛待我们禾家亲生子三宝和夏儿姐,我们当没看见是因为你伺候公婆,照顾大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如果你在不识好歹,我就做主将你休出禾家。大央更与我们禾家没有关系!就是不管,也没有人说半句我们的不是!大娘娘,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四宝如今已经是官身了,所以说出的话很有分量,就是里正也不会反驳,更不要说禾老爷子与禾老大了。他们没有能力去反驳。 马氏就瑟缩了一下。 禾老大也抬起了头,唇微微动着,就要说话。 四宝却瞥了他一眼,语气更淡:“大伯若是反对,就跟着她一起离开禾家。我们都不会反对。” 禾老大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对于他这样的老实人来说,背叛家族那是不可能想象的事。所以当年在认识马氏后,禾老爷子反对,他就只能靠绝食来反抗。半点与马氏私奔的念头都没有。 而且,他如今已经几十岁的人了,也不会再用那一套来逼自己的侄子。 因此,他呆了呆,半天都说不话来。 马氏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再撒泼,半天才颓然倒在那里,有气无力的说:“随你们怎么做吧。要是大央有个好歹,我就——我就陪他去!” 语气含着威胁。 四宝笑了笑,没当一回事。 马氏脸色变幻莫测,但是看着四宝俊美却不屑一顾的脸,她半点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 她告诉自己,听对方说的话,似乎大央只要吃牢饭吃个几年就会出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一直到他们离开,都没有人再提出反对意见,全部听从四宝的吩咐。 禾早在后面看着,先是惊讶的睁大眼睛,接着便闷笑不已。 四宝,越来越有法子了啊! 而且,他说的话这么有效,也是因为如今他身居高位,家族里没有一个人的身份超过他! 有实力就有资格蛮横啊! 四宝出手,那是雷厉风行。没几天,判决就下来了,大央被判了四年。其他几个混混,领头的那个,一百棍子打下来,没两天就病死了。剩下的几个也受了刑,吃了苦,大部分判了流放。这其中自然也有女方家里的运作。 总得说下来,也就大央的下场好一点。 就这,马氏也是不满意的。她去了牢房探监,大央也被打了板子,趴在那臭哄哄的稻草上不能动弹,人也有些发低烧。脸色憔悴,如果不是那眉眼相似,一点也看不出来竟然是大央了! 马氏心疼不已,冲过去心肝肉肝的叫着。 大央迷糊不已。但是也隐约知道是自己家人到了,他又愧又悔,抓着马氏的手大哭起来。 一个二十岁的人了,哭得还像个孩子。周围的人都跟着抹起了泪。 禾早没有去探监,禾老三与四宝去了,回来后也是唏嘘不已。 没想到当天晚上,从悲伤中清醒过来的马氏下了个决心。 她要搬到县城来住。 一则离大央近一些,好方便照顾。二则,她也想做工挣钱,等大央出狱后给他聘个媳妇。大央年纪不小了,等出狱后就得赶紧成亲,她等着抱孙子呢。 只是她一个妇人,没有半点手艺,来到县城能做什么?禾老大那里又该怎么办! 禾老三有些犹豫。 四宝微微皱眉。 马氏见状就忙说道:“我去幺娃家的串串香铺子帮忙。重活难不倒我,给我个地方住,工钱……我不挑!我……” 她看出三房人的为难,一咬牙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知道以前是我太混账了,都是我不好,但是请可怜一个当母亲的心吧。我想天天去看大央,他一个人要在里面待四年,一想起来就是扎我的心啊!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她哽咽着,在地上磕着响头。 男女有别,禾老三不好动手拦她,四宝就上前一步,手下微微用力,将马氏给搀扶起来了。 他看着马氏,想了想,道:“我倒是可以给你安排个活计。但是县城不比乡下地方,你要是惹事了,我不会包庇,直接送你回乡下!大娘娘,你看如何?” 四宝身上已经有个当官的气势。 马氏如今最怕的就是他,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她其实也没存坏心,只是多少还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四房与禾小叔都在三房的帮助下,日子越来越富裕。只有他们家与二房,还在土里刨食。二房那是不识好歹,多好的前程都被败掉了! 他们大房却是因为三房看他们不顺眼,所以故意不给帮助的。 禾早那般会挣钱,如果自己来了县城,又因为大央的事,说不定他们会可怜自己,给自家一条致富的路子。 不得不说,马氏的想法很好。 但现实很残酷。 禾早与四宝都没有想过要给马氏想一条赚钱路子什么的,只自家名下几间铺子是需要给绣娘伙计做饭的,马氏那手艺不敢恭维,但是当个做粗活的杂使还是可以的。 一个月工钱也有三百文,管吃管住,这个价钱其实很高了。 马氏听了,有些不高兴,人不能攀比,村里的人出来做活,一个月有这么多就高兴了,但与四房一天几百文比,还是太少了。 但是四宝只是通知她一声,没有改变的可能,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 她又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你大伯也跟来吧,他想念大央,家里也没人照顾他。” 四宝想起禾早警告他的话,并不应诺,只道:“你要知道,现在只有你这一份工是空闲的,我们的铺子不养闲人,你若是执意要让大伯来,是没有工钱的!”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839.第839章 女子私塾 马氏嘟哝一句:“这城里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份工做。” 四宝似笑非笑的瞅着她:“大娘娘,你以为县太爷审了案子,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告诉你,那户富户家主是个强硬的,你们在我家铺子里上工,他们不敢做小动作,但是若去了别家……” 他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我可不敢保证你们的安危!” 一句话吓得马氏冷汗都出来了。 她没有接触过县城里的富户,并不知道人有钱了,不光可以生活富裕,还能够做各种阴险狠辣的事情,买凶杀人更是不在话下!最后却无人追究!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提要求了。 而四宝与禾早也没有多耽搁下去,两个人都有无法离京的理由。 所以即使不舍得,禾老三与陈氏还是让他们启程了。这回,七宝哭着闹着也要跟上。 还是禾早劝了他一番,说如果他们都去了京城,谁在家里尽孝道。 七宝到底懂事了,这才眼泪汪汪的送了哥哥姐姐离开。 在离去后,一连几天,禾早都有些郁郁的,四宝想了想,也就猜出了她的抑郁,只得安慰她:“他们两个的事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 他们在去乡下的时候,也见到了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门的禾秋儿,整个人如同干尸一样瘦弱,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往常还有五分容貌,现在一分也不剩了。她看到了禾早与四宝,就像是没看到一样,眼神呆呆的,神情也是呆呆的,好像就是一个——活死人! 四宝也看到了禾秋儿的那副模样,说实话,心里是有着惊讶的。当初她拿着剪刀要杀禾早的时候,那态度犹如鬼厉,现在前后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禾早就若有所思:“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现在村子里已经有一个私塾,村里的人出一点点束脩就可以去读书,认字明事理。以后咱们呢家有了祭田了,为什么不能从祭田的收入里面一年拿出个二十两银子来再开一个女子私塾呢?” 四宝十分惊讶。 “女子私塾?”他皱着眉头:“从没有听说过有开女子私塾的!” 其实,也有专门的女子学堂,但是学堂里正儿八经的却不是学四书五经的,而是刺绣或者琴艺之类的,是陶冶女子情操的。 但是,这些学堂都是一个府城的贵族女子们才有资格上的。平民们没有听说过。 禾早就笑:“和学堂也就是一个道理,只是,我想让咱们村子里的女孩儿们能够更明白点事理。她们整日里的生活空间就局限在自家那小小的四方院里,万事不懂,心胸狭窄,很容易就出现类似禾秋儿这样的问题。” 说着,她苦笑了下:“只是禾秋儿是一个极端罢了。” 四宝想了想,没有反对:“你一向做事有计划,如果真的这样想,那就找个好先生,咱家养着,再设一座学堂,让村子里愿意的人家把女孩子都送去。”他有些怀疑:“但是,乡下女孩子在家里都有活计要做的,看着弟妹,做家务,做饭,送饭,要是把孩子都送去读书,怕是不好吧?” 禾早点点头:“对,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这个先生呢,不光要找一个教识字的先生,还要有一个教刺绣的先生,这个不难,咱家精品店的作坊里多的是刺绣精湛的师父,挑一个过去,两三天上一回课,等女学生绣得好后,咱家就收她们的刺绣,这样比她们在家里只做些家务的户籍更有用一些。而且我觉得一个女子如果上过学堂,认字,明事理,又学一些珠算什么的,会理家,会挣钱,将来选婆家的时候爷能有更好的选择,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认为一般的人家都会愿意的!” 四宝眼睛闪了闪,就笑着看向她:“咱们精品屋的刺绣蜀绣算是最出色的,没个三四年工夫是出不了师的,再说了咱家的绣娘绣得也基本够了。最关键的是,有一些阵法是不外传的。” 精品屋的刺绣之所以畅销,最关键的就是禾早的设计精巧,图案新奇,然后就是一些阵法是失传已久的,一般上市面上是看不到的。 禾早就掘唇笑:“我可定不会那么傻,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教出去,只是一些基本针法,再基本也会比村子里自家教的要好,庄户上的女娃们学的也就是缝补衣裳,绣个荷包扎朵花啥的都没有新意,所以卖出去的价钱很低。而如果让师傅教导的话,一则,教导村子里的女孩子学刺绣,也是要教导她们一项生存手艺,以后能多一条赚钱的路子,就是绣出来的东西咱们不收,其他店铺里也会收,总能赚到钱,二则,也能提高作坊里那些绣娘的积极性,只有竞争才会共赢!” 她含着笑,但是态度很正色。 四宝听她说的有道理,就不再劝解,只感慨一声:“早儿,你很顾老家的人。” 在以前,那些编漂子的法子,绕蝎子的法子,她都二话不说哦教给了村里人,希望村里能够共同富裕。而这些年下来,卢家村与周围几个村子也确实慢慢富裕起来了,至少没有前几年那样穷困。 禾早勾唇笑了笑:“有能力的就帮一点,反正对咱家也没有什么大影响!” 只是一点蝇头小利,禾早并不放在眼里,但是如果能让老家的人生活更好,那么她是很愿意去做的。 这件事既然决定下来了,回到京城后禾早就马上开始准备了。 教导女子的先生是不好找的,第一是因为女先生很少,很少有女子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第二则是因为卢家村是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没有人愿意跑到那样的小地方去生活。 女先生不好找,禾早也不急,慢慢找着,至于刺绣师傅则是早就挑好的,就是古阳城精品屋作坊的一个绣娘,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生活,手艺却相当不错,与禾家签了十年的长工。 按理说她的手艺不错,挣的钱已经足够可以养活自己与儿子生活了,只是年纪大了,眼睛不舒服,绣东西眼睛受不了,所以,便想另外找一个活计干着。 840.第840章 阿澈失踪 所以当禾早派人捎去消息的时候,她倒是很高兴,当一个私塾先生,一个月私塾也有二三两银子,挣得不如在作坊多,但是养活母子两个,却是很富余的了。 女先生一时不好找,禾早就先放下了这件事。 这个时候,季辉已经向她禀告了她与四宝去老家的这一段时间的收获。他们调查出来明珠在顶山的那个好姐妹与一个人关系很密切,这位好姐妹也是个青楼女子,叫做朱红倚,与她的相好是顶山县城的县令。而这个县令,经过季辉仔细调查,发现他是当今太子殿下的亲信,前年是由太子亲自派去任职的。 这县官姓尤,名为尤清盛。 尤清盛这个人禾早是知道的,在顶山挖的煤坑,后来都是经由他才能够开发出来,当时她一点也没有想到与太子殿下有何关心。 想到那样短暂的一面,禾早对太子的印象特备深刻,不为他那羸弱的身体,也不为他那俊美的容颜,而是因为他那淡然一垂眸中,眼睛中所闪现出来的睿智。 那是一个相当聪明的男人。 这样的人,禾早不相信他会对阿澈的计划一无所知。 前年,太子还是皇宫里的皇子,手中并没有权利,却亲自任命了一个顶山县城的县官,要说与阿澈没有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禾早当即就问季辉:“可曾给你家主公写信?” 这件事阿澈必须马上知道。他要知道太子殿下已经怀疑他了,还在私下里调查过他了。 季辉点点头,又摇摇头,迟疑道:“姑娘,这个月也没有信传递来,将军他一定有事……” 禾早微微讶异。 因为太过忙碌,她已经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想了想,问道:“你把大军的行进路线跟我说一说。” 季辉对于这点是很清楚的,甚至还弄来了一副边疆地域图,这地图属于国家机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来的,一直很谨慎的放在禾早这里。今日需要就将人都支开,打开上面,指点着上面的路线说道:“三个月前,将军来信说他们已经进攻鞑虏了,然后在这片小山谷处驻扎了下来,后来就没有再收到只言片语!” 禾早细细观察着这个山谷的形状,是个类似于口袋似的山谷,前面宽阔,后面却很窄,两边都是高山围拢着。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阿澈他如果是要埋伏鞑虏,正是个好地方。 只是,这个山谷已经深入到敌军地区了,与大军隔开的距离很远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遍后问道:“有没有说当时他带了多少人出去?” 季辉也断定阿澈是出了危险了,所以之前就去调查过了,就直接回答:“应该有两千人众。埋伏鞑虏的粮草。” 禾早敏感的抬头:“从何处运的粮草?为何会经过这条路线?” 这些消息属于机密中的机密,阿澈送来的信中是不会写的,禾早也很理解这一点,除了暗暗担心,也不问。 但是,她却知道季辉以前一直属于阿澈身边的心腹,很有一些自己的渠道,这些事情他就都很清楚。 而季辉也没有让她失望。他顿了顿,低声:“据可靠消息传来,之前将军已经派人去烧了鞑虏的粮草,然后就又带着两千人马出发了,驻扎在那山谷里,具体做什么确实不知道。” 禾早便陷入到沉思中去。 一提到粮草被烧,后来阿澈又埋伏到粮草运行的路线上,禾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阿澈这是在寻找内奸。 他怀疑军中或者是大朝中有人与鞑虏勾结! 但是,三个月没有消息,一定是因为……他被反设计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如果军中大将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为什么会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呢? 至少古川那边会有吧? 他消息难道不该灵通吗? 禾早就问道:“你问了古川吗?” 季辉一愣,然后半晌摇摇头,解释了一句:“我和古大人分工不同,所负责的地方也不一样,所以,彼此间私下里是不能联系的!” 禾早点点头,表示能够理解。 古川应该是负责将士训练的一系列事情,但是季辉负责的应该是奸细、刑侦这一块。 “那你现在给古川传信,说我要见他!”禾早郑重的说道。 她要亲自问问古川,才能下决定。 季辉没有再迟疑,点点头出去。 此时天气已经很冷了,树木光秃秃的,北风呼呼刮着,一切都显得很荒凉,禾早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心里也很有些荒凉了。 她不由自主就抓紧手中的帕子,在心里祈祷,希望阿澈他一定不要出事。 她与古川约在了次日的一间小饭馆见面。 这里也是阿澈的产业,平日里很不起眼,禾早觉得正是见面的好地方。 她找了借口让冬慧留下来,只带了春晓出去。 在半路上,季辉塞进来一个包袱,禾早在车上换了一身装束,才在路口的时候下了车,而春晓则继续坐着马车往繁华的街道驶去。 季辉则带着已经装扮成一个小厮的禾早去了小饭馆。 季辉大模大样的当成了一个富家公子,禾早是贴身伺候的小厮。 小小的饭馆内就只有一个掌柜在,殷勤的问候,送茶送水。又给禾早使了个眼色。 瞅着人不注意,禾早就闪身进了小饭馆后面的院子里,院子也小小,几间小小的屋子。 古川正等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背负着双手,正仰头望天,他的神情,不知怎的,从禾早这个角度看去,有些寂寥的样子。 大概是听到禾早的脚步声,他扭头看过来,当看到禾早的装扮时,倒是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禾早也开门见山,直直问道:“你这顿时间收到过你家主公的消息没有?” 她一边说道,一边仔仔细细观察对方的神情。 古川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才轻声:“我也在寻找主公!” 禾早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也找不到阿澈了?” 古川眉眼不动声色,点点头:“是!”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一声?前一段时间我们还见了面!”禾早冷冷的问道。 841.第841章 惊人的决定 古川神色淡淡:“我是按照主公的意思行事!主公说过,当他出了事情,是不让禾姑娘你知道的!” 禾早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这么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隐瞒我消息了?” 古川却突然皱眉,有些不耐烦:“二姑娘,我已经说过这件事是主公吩咐下来的,我不敢有所违背!” “违背?你违背他做的事情还少吗?”禾早的语气有些尖锐。 古川拱拱手:“二姑娘,还请您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如果您与我联系过密,被人发现,那就是灭顶之灾!” 禾早冷冷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愚蠢,此事问清楚了,我不会再来找你!”她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当然反过来说,如果你主动与我汇报阿澈的情况,我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她的笑容中带着深深的嘲讽:“你也被人称为一声大人,不会连这点也想不清楚吧?” 古川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很难看。 “为何朝廷也没有动静?” 古川有些冷漠也有些讥讽的一笑:“他们巴不得将军就此失踪呢,而且,将军失踪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只会引起众人恐慌。所以这件事还是瞒下去的好。” 禾早想到太子,就也沉默了。 古川试探性的问:“如果二姑娘无事,那小的先行告退?” 禾早就像没听见一样,将随身携带的一幅地图拿了出来,在石凳上打开,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他:“说吧,你调查出来的结果?” 古川深知她在阿澈心中的重要性,所以也不愿意太招惹她,顿了顿,才在地图上指点了一个位置:“我派出去的的调查,因为将军受了奸计,喝下去的水里面被下了毒药,虽然及时解了毒,但是同去的两千将士被毒死了大半,只有一小半还活着。又有大军围过来,无奈,将军只得深入这个谷底,继续往深山里逃,然后就是失去了踪影。” 禾早眯着眼睛:“你派人出去寻他了?” 古川拱手:“是。” 禾早半天没做声。 古川一开始没察觉,后来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想了想,还是回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会派人一直找下去。” 禾早冷冷一笑,站起身:“我先回去,后天你来找我。” 古川是不愿意的,只是却也不愿意在她刚刚明确表达对他不满以后再反对她,拱拱手就告辞了。 禾早在原地待了好半晌,才也转身回去。季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要出来看看,就看见她出来。 禾早看了他一眼,轻声:“回去再说。” 季辉觉得她神情有点不对劲。 直到当天晚上,在屋子里研究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眼睛里泛着红血丝的她对季辉季月说:“我要去北疆!”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都大惊失色。 即使已经习惯禾早时有惊人之语,但是这回还是将两个双胞胎给吓住了。 季月看了紧皱着眉头的季辉一眼,便劝告禾早:“姑娘,此事没有冲动,要从长计议!” 禾早摇头,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是冲动下做的决定,而是这几天都在考虑的决定。”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兄妹都是忠心的,我想问一句,你们可还在跟着我继续保护我往北?” 季辉已经毫不犹豫:“属下愿意跟随姑娘北行,护姑娘平安!” 季月咬咬牙:“哥,你也这个态度,主公之前是如果吩咐我们兄妹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季辉还没有回答,禾早已经问道:“他让你们不听从我?不保护我吗?” 季月惊讶的睁大眼睛,半晌才有些垂头丧气:“姑娘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禾早就淡淡一笑:“阿澈既然将你们给了我,自然是要按照我的意愿行事!” 她和季辉都看向季月。 后者犹豫了半天,才总算说出一句话来:“当然要听从姑娘的!属下这就去准备。” 禾早就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季月临走前,又狠狠瞪了季辉一眼。 后者皱着眉头,没有做声。 等到她离开后,禾早才问:“你知道我为何要去?” “姑娘是天下绝顶聪明之人,属下只是想着如果姑娘能够亲自去寻找主公,那一定有头绪了。再则,属下相信以姑娘的才智一定能够找到主公!” 他的语气中对禾早有着深深的自信。那目光几乎可以称之为狂热了。 禾早就是一呆。这个人对阿澈是极为忠心的! 这是禾早心底的想法。 等到古川来以后,她就问了很多关于北疆的问题。还有阿澈最可能失踪的地方。 古川是有些疑惑。但是禾早没有对他说清楚。 季辉犹豫了下,还是私下里问禾早:“姑娘何不与古大人说出实情,让他一路护送我们?” 禾早就微微一笑:“我此次是秘密而行,既然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不是秘密。而且,我不信任古川。他对我一直抱有敌意,如果他趁着这次我北上的机会对我做点什么,我是没有半点法子的。” 季辉就略微有些惊讶。 他知道禾早不喜欢古川,但没想到内心里竟然防备到这种地步! 他没有再劝说。只心里盘算着要怎样将自己手下有限的人手最大化利用! 禾早没有瞒着四宝,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四宝比她想象得还要反应激烈,直接就拒绝:“不行,这件事我不会答应。你就好好待在家里,要打听消息要派人打探,都可以!我不会反对,但是,我却不会答应你亲自涉险!” 禾早滞了滞,还是耐心解释道:“我只是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而已!” “你要去看什么!”四宝皱着眉头,语气没有半分通融:“那里正在打仗,又有鞑虏出现,你一个小姑娘,跑到那里就是自寻死路!” 他说得很不客气 禾早因此沉默了半晌。四宝察觉到自己语气太严厉了,顿了顿还是缓和了下脸色:“早儿,你听我的。如果你真不放心,四哥亲自去寻他!这你放心了吧?” 禾早深吸了口气,摇摇头:“不,如果我不能涉险,那我又怎么会让你去涉险呢?” 842.第842章 生病 “你还有庶吉士要上!”禾早的语气很坚决:“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季辉也暗地里安排有人保护我。四哥,你以为我是那么愚蠢的人吗?凡事我都考虑好了。一路上我会女扮男装。” “季辉季月贴身保护我。如果真遇到危险,我们会逃,或者是装扮成当地的百姓,还是有很大幸存机会的。而且,我已经将地图研究的透透的,哪里是小路,哪里军队多,到时候我们尽量会避开。” 四宝听着,半晌才无言苦笑:“这么说你真的决定了?” 禾早点头,神情异常郑重:“是,四哥,你让我去试试吧!我不去一趟,寝食难安!” 四宝怔怔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真的爱极了他?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 禾早没有半点犹豫,点点头:“是!我愿意!” 四宝像是怔住了。半天才忽然叹一口气:“就是我现在,也不愿意为李姑娘付出一切。我不再阻拦,你去吧。” 禾早见他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就问了一句:“四哥,怎么了?” 四宝摇头,很慈爱的看了她一眼:“你这傻孩子,既然想去就去吧,赶紧准备。我亲自送你!” 禾早就也顾不得其他,忙忙点头忙去了。 而四宝仍似笑似叹的发呆。 一连三四天后,禾早已经将出行的准备做好了,却对春晓说了一切。后者十分吃惊。但是面对禾早淡淡的目光,她很快就平静下来,自请要跟着禾早去北疆。 禾早却摇头笑:“这件事不行,你不会武功,去了也是拖累。季辉季月两个保护我已经足够了。我另外有件事要托付你!” 春晓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 “我们会去刘家庄一趟,然后你就传出来我得了重病,请大夫来看,等传出来要休养一年的消息后,我会悄悄离开。你和冬慧几个大丫头就严格守着屋子的门,不许人进去。等我回来后,我的病情才会痊愈!”禾早直直盯着春晓:“这点你能做到?” 春晓有些迟疑:“要是瞒住一两年,婢子怕有难度。” 禾早就微微一笑:“自有人来打圆场,我四哥会来看我,姬姑娘我也会拜托她。” 有两个主子都知情,那就很容易隐瞒了。 春晓松了口气,点点头:“好,婢子一定不负姑娘所托。” 禾早看了她一眼,又似是随意说了一句:“只是我的去路,不要对任何人说。姬姑娘都不知情,其他人我更不愿意知道。”她着重加重语气:“在北疆,世事难料,又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少人知道我的去向,我就越安全!你明白吗?” 春晓点点头:“我明白了,姑娘放心,就是有人拿着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泄露半个字。” 禾早点点头:“若是冬慧几个问你,你就推说不知道。” 春晓郑重点头。 禾早才算放心了些。 冬慧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她总害怕她会突然爆发,给自家人带来危险。 所以,她要尽可能瞒住她,等到她真的调查清楚自己去了哪里,自己也可能已经到了目的地了,危险更少一些。 过了七八天,京城的人就传言禾早脸上长了麻子,十分少见的一种麻疹,大概是治不好了,即使有大夫传出要至少一两年。但大部分人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禾早治不好了。 所以她待在刘家庄养病的事情传出来后,人人都觉得很好理解。 四宝与姬姑娘隔上几天就会去刘家庄看看,没有一个月,就都累的瘦了下来。 众人便没有人怀疑,但是有好些以前看不惯禾早品性的人,就议论纷纷,什么说禾早本就是农家女啊,唯利是图啊,没有一点女子的贞静温柔啦,等等。 现在是遭到了报应。 这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当四宝听到消息后,已经满大街都能听到了。 他气的砸了茶杯,并命令下人去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禾早对于这一切都不知情。 此时,她正辛辛苦苦赶路呢。 她装扮成一位年幼的富家公子,季辉季月是贴身下人,对外称是家里产业破产,所以要往北投靠外家。季辉会说一点北方的口音,倒是能更取得人信任一点。 他们一路上骑着马,往北走去。 因为要节省时间,几个人很少在旅店里留宿,而是露宿荒郊野外中。 他们大部分吃的都是干烧饼,配着已经硬邦邦的驴肉和鸡蛋,喝着冷水。 禾早原本以为自己能够适应急行途中的苦,但是没想到,在急行了十来天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没有准备,被淋成了落汤鸡。 禾早一下子就病倒了。 之前她肚子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但也没当回事,这回病倒后,不仅发着高烧,胃口里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连药也存不住。 一喝下去就吐了个干净。就是出发前准备的丸药也不管用。 没办法,他们只好停下来,找了一家旅店住着,又去请全城里最好的大夫。 有个高明的好大夫说禾早这是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胃口本就脆弱,又淋了一场雨,发了高烧,两者一综合就严重起来了。 并说如果禾早吃不下药,这病就不会好。 禾早此时已经发烧发的神志不清,只模糊的喊着:“阿澈,阿澈……” 季月急得不行,恨不得扒开禾早的喉咙里灌进去。 季辉则很冷静,问道:“可有降温的法子?” 此时已经到了边境了,北疆战事多,就是请来给禾早看病的大夫,也是被请到战场上给伤病治过伤的。 所以,他倒是有个法子:“喝不下去药的情况下,将烧酒倒在皮肤上,一遍遍擦拭,也有效果。只是病人会承受很大的痛苦!” 尤其禾早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季辉看了看脸色通红的禾早,咬咬牙:“就这么办!” 季月当晚就亲自问禾早擦拭身体。果然极为难受,禾早哪怕没有了神智,也会发出痛苦的呻吟。 季月也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品性岂会软弱,因此咬牙将禾早身上擦拭了三遍。 843.第843章 话本小说 但是效果真的很好,第二天早上,季月摸了下她的额头,惊喜的发现,禾早的烧退了。 烧退了后,肠胃似乎也舒服了些,等再喂给禾早吃饭,禾早才总算是能吃进去一点了,季月与季辉都高兴的松了口气。 第三天,禾早终于颤巍巍睁开了眼睛。 季月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那其中的喜悦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姑娘,你总算是醒了!” 禾早看着她,半晌都呆呆的,当张开嘴说话时,嗓音沙哑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季月,我……咳咳……” 她咳嗽了好半晌,嗓子如同被人用火棍烙了一样疼痛:“我,这是怎么了……” “姑娘,先别说话!”季月忙去抚她的背,又将药端起来送到她嘴边,轻柔的说:“姑娘,你是因为发烧了,一连烧了几天,也昏迷了几天呢!” 禾早很惊讶。 “姑娘,先把药喝了。”季月示意她。 禾早只喝了一口,小鼻子就都皱在了一起,干脆接过碗一口气喝尽了,药实在太苦了,又干呕了几下。 季月又忙给她喂了一个蜜枣:“姑娘,吃这个,去去苦味。” 禾早几天没有吃东西,浑身无力,重新躺在床上后,她才闭上眼睛说道:“你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跟我说一说!” 季月就叹口气:“就是那天突然下了一场雨,咱们再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合适的避雨地方,姑娘忘了?咱们把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挡在了头上,还是不中用,姑娘最后还是病倒了,后来,见您发烧,我和季辉就找到了附近的农家,住了下来。这村子里没有大夫,季辉他就去了镇上请,倒是请了一位很有见识的老大夫,这大夫上过战场,说战场上那些伤兵久久高烧不退,就用烧酒擦拭身体退烧。” 说到这里,禾早已经明白自己在睡梦中感觉到那股仿若在烈火中燃烧下一刻又仿佛是在冰窖里挨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她低低叹一口气,说了几个字:“真是……豌豆公主啊……” 季月没听明白,疑惑的问:“什么?” 禾早笑笑,换了个话题:“这里离北疆还有多远?” 季月的声音中含着一丝喜意:“姑娘,我们现在已经在北疆了,只是离大军驻扎的莫塔城还有段距离。” 禾早也就微微松了口气:“季辉呢?” 季月知道她心底的担忧,就赶忙回答:“三天前知道姑娘没有大碍后,季辉就先前了莫塔城,要去打探主公的下落,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呢!” 禾早点点头:“这北疆地势复杂,又时常遭遇战乱,打听消息不是那么容易的,以你哥哥的本事,肯定不会遇到大危险,我们先耐心在这里养病就是!” 只有将身体养好了,她才能亲自去找人,否则在这里再着急再担忧也没有用。 季月应了一声:“我也这样说呢,姑娘能想通就好!姑娘,饿不饿,你几天没吃东西了,肯定没有力气!”说着,她就转身:“我去找人给姑娘做饭啊!” 禾早实在是太累了,知道季辉去查阿澈的下落后,就慢慢放下了心思,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季月半晌都没有听到她吭声,再回头一看,这才知道她又睡过去了,暗叹一口气,将被子帮她掖掖,也不敢久离,出去对这庄户的农妇说让她熬一碗粥来,自己就又回到了禾早身边看着。 等到禾早再次睡醒,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微微残留的夕阳从格子窗中透进来,将一切都照得模模糊糊的。 季月也是因为太累了,在她的床边趴着睡着了。 禾早没有叫醒她,自己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但是季月是何等警醒,禾早一有动静,她马上就醒了过来,人也没有丝毫迷糊,直接搀扶着禾早:“姑娘,醒了?” 禾早点点头:“我起来坐坐。” 季月帮她在身后放了一个枕头,就起身:“粥都做好了在热着呢,我这就去给姑娘端过来。” 禾早很是感慨着她出去的背影。 其实,季月刚开始来她身边时,这些伺候人的事情她都不会的,她与季月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是,因为禾早身边最长跟着的反而是她,她便慢慢学会了这些伺候人的事情,并且做起来毫不逊色。 粥已经温了大半天了,熬的是小米,里面还撒了点香油,闻起来味道倒是很香,喝到嘴里,只觉得小米被熬得都烂了,喝在嘴里软糯糯的,特备香软,一口气将一碗粥喝尽,她这才觉得自己饿极了,然后将碗底露给季月看,模样颇有些可怜兮兮的。 季月无奈瞅她一眼:“不行,姑娘,你肠胃本就是不好,这刚刚大病初愈,就该静养才是!” 所谓的静养,就是前几天都不见荤腥,只少少吃一些白粥就好了。 禾早馋得舔舔嘴唇,埋怨的说了一句:“这一病连个饱肚也吃不成了。” 这软软的埋怨声让季月有些想笑,一直禾早表现的都比她的实际年龄要成熟很多,乍然露出这样,倒是让人觉得挺可爱的。 “再休息一个时辰后,再给您一碗!”季月笑归笑,但态度却很坚决。 禾早也知道自己饿久了,猛的放开肚皮吃,很容易就得肠胃病,因此也只是说说,就不再开口了。 见她有些累,季月像是变戏法一样,给她拿出一本书来。 禾早看竟然是很有名的话本小说,里面还有一些很含蓄的性描写。就是大家公子也是不敢看的。 好吧,她承认她已经看了两遍了,后来就忘了把它放在哪里了,她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书丢了也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 她不由诧异:“我说不见了,原来竟是你拿去了。” 季月就看她一眼,很平静的解释道:“是四少爷拿走的。这还是咱们出发前的几天他让我转交给您的!后来走的时候,我就把它也带上了,想着长途漫漫,打发无聊时光嘛!” 禾早的嘴角抽了抽,等在心里过了一遍她说的话后,猛然想起那天四宝在她那里似是拿了什么东西,然后似笑非笑的离开了。 竟然是…… 轰的一声,禾早的脸就涨的通红。 844.第844章 顾家人 禾早觉得自己大概是好几年都不想见到四宝了。 季月完全没有她那样害羞,微微一笑:“你到底要不要,我去点了油灯!再出去转一圈。” 禾早知道她是要去观察四周的安全情形,因此点点头,很关心的说道:“你小心一些。” 季月点点头,将灯芯挑了一挑,就出去了。 禾早也没心情看书,只是将床头的地图拿出来,低头沉思着。 当天半夜,季辉就回来了,他神情有些激动的样子:“姑娘,打探到主公的下落了!” 禾早精神一振,也顾不得是半夜,就直接将门打开,让对方进来。 季月也从睡梦中警醒,跳了起来,眼神有些警惕。 季辉压低声音:“小的去莫塔城探了探,发现到处都在说主公失踪的事情,小的不敢去军队里,害怕被人认出来身份,就扮成了乞丐在都督府门口等了三天,出出入入的都是大将,还有几个很有名的大夫,并且今天晚上我还听到他们说了一句:‘将军总算是脱离危险了!’” 禾早是多么聪明的人,一听到她这样说,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说,人是找到了?” “我不敢确定,但是又担心姑娘你,就先回来了。”季辉说道。 禾早想了想,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才下定决心:“明天,,明天我们就出发,去莫塔城!” 次日,在半下午的时候,风仆沉沉的主仆三个,化妆成了北来寻亲的生意人,几个身上都带了江湖味,所以即使禾早年纪小,但是也像是常年跑江湖的商客。 莫塔城并不像京城人说的那样,是个荒凉的小城,实际上,莫塔城特别繁华,除了本朝人,还有很多明显是外族装扮的人,带着异域风情。 季辉季月显然以前是见识过的,都没有太过惊讶,倒是禾早,看着这古代的少数民族,倒是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 其中一个露着半个膀子的壮汉,头上用厚厚的围巾围住,手上脚上都戴了铜铃,一走就叮铃铃响,大约是察觉到禾早的目光,就一瞪眼:“看什么!再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睛给抠出来!”竟是一口标准的官话。 禾早也没有被吓着,只是微微一笑,低下了头去。 季辉眉头微皱,看了那壮汉一眼,知道是附近庄子上的居民,进城是想换日常生活用品,地位低下,竟然还敢对姑娘不敬。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他也只得按住不满,跟了禾早继续往前走。 季月就在禾早耳边解释道:“姑娘,这边民风彪悍,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动怒就骂人,一言不合打起来的多得是!” 禾早点点头:“我明白。” 季月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果真没有被吓到,就也放了心。 他们在莫塔城最大的旅店定了天字二号房,很财大气粗。 这里的形势比京城更复杂,城里多了三个陌生人,很快四面各方的人就都得到了消息。 禾早几个却很安静,在旅店里待了三天,每次吃得东西都是让小二给送上去的。 这倒是让那些小伙计们都好奇不已。 这天,禾早终于下楼了,她仍旧是少年打扮,季辉扮做了一个中年男子,嘴边留着短短的胡须,季月则是一个貌美的小丫头。 几个人出了旅店,来到外面,兜兜转转的在大街上某处去等。 季辉的人得到消息,今天顾家的一位少将军会经过这里。 那是阿澈的表弟,名字叫做顾子明的,在军中与阿澈关系最好。 他是从南边调来这里的,以前顾家在北疆并没有兵权,是因为阿澈这名大将的崛起才将顾子明给要过来的,也算是在军队中插入一个亲信。 他们之所以不敢直接去都督府找阿澈,就是一位这位都督府的都督与阿澈关系很不好,阿澈来之前,他把持了北疆数十年,可谓是地头蛇,但是阿澈来了后,因为能征善战,很快就在百姓中赢得了好名声,手中又握有十万大军,比这位史都督更加有权势,所以两个人之间关系更差了。 所以,哪怕猜测阿澈现在在都督府养病,禾早他们也怕是陷阱,不敢轻易进入,都督府以前安插的人也不知道叛变没有,所以季辉也不敢轻易与之联系。 他想来想去,觉得在莫塔城,唯一能值得信任的就是顾子明了。 只有顾家人,才不会让阿澈出事。 所以,三个人商议了下,最后决定在路边等候。 季辉的情报没有出错,等了半晌工夫,果然见顾子明骑着马,带着一丛士兵匆匆过来,那神情很焦急,似是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情一般。 他脸色还很稚嫩,但是,那周身的气度却已经被打造成了一个合格的少将军。 在马急奔的时候,季月突然绊了一跤,往前一摔,就摔到了马路中间。 眼看着那十来匹疾驰的马匹就要踩到季月身上。 禾早紧张的都不敢呼吸了。 原本她是要做这个,但是她只会那么一点三脚猫的工夫,当然比不上季月了,季月可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所以,最后决定让季月来做这个引路人。 顾子明的骑马技术也是强悍的,猛地嘞住马缰,马蹄子高高抬起,又落下来,禾早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 周围一片寂静。 半晌,顾子明怒气冲冲的声音传过来:“滚开,否则格杀勿论!” 禾早这才睁眼看过去,季月已经迅速滚了两滚,滚出了马蹄子落下的范围,身后的十几名士兵都是疾驰而行,碰上这种时候竟然也不慌不乱,一个个勒紧缰绳,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季辉这才忙忙赶上前去,敢怒不敢言的瞪着顾子明一眼,就忙去搀扶季月:“你怎么样!能不能起来?有没有事?” 季月站起身,就立刻哎呦一声倒了下去,捂着脚腕,姣好细致的容颜上带着一丝痛苦:“不行,脚腕了,好疼,好疼……” 说着就眼泪汪汪起来。 顾子明更不耐烦了,他有急事,也干脆不与众人虚与委蛇,直接挥起鞭子在空中虚抽了两下,再次阴森森的低喝一句:“给我滚开!” 845.第845章 峰回路转 季月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伤心。 季辉显然是个暴脾气的,突然就举起了手中的剑,朝着顾子明刺过去:“你们太欺负人,我要教训教训你们!” 口中这样喊着,但架势却凌厉非常,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刺客,而是杀手。 顾子明与他身后的亲卫显然也是如此。 十来个亲卫立刻如狼似虎的冲过来,季辉很快就打倒在地,几把剑同时指在了他身上。 季月尖叫一声:“不要!不要!” 禾早也忙忙跑过来,脸色煞白:“求诸位兵爷开恩,我这个下人比较冲动,并不是有意的!” 她施了一礼,但是施礼的方式很生涩,似乎很不习惯一样。 顾子明能年纪轻轻就被阿澈要过来,在北疆待任要职,又怎么会是愚蠢之辈。 因此他顿了顿,就开口:“留下活口。我要亲自审问。押回去!” 于是,禾早几个都被捆绑了押了回去。 而顾子明自己却仍然带着人去了都督府。 禾早几个被关在一间狭窄黑暗的屋子里,味道很难闻。几个人被关到了半夜,连口水都没有喝,一个个憔悴的要死。 为了防止死士自杀,他们嘴里都塞了抹布,连说话也说不成。 季月与季辉也是习惯了,并不觉得太难捱,他们担心的是禾早。 禾早刚刚大病初愈,又被这样对待,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季月朝禾早看过去,后者额头上沁了细密的汗珠,身体却似乎在微微颤抖。头低低垂着,眼睛也闭上。 季月有些后悔今天出来的时候没有给姑娘多穿一件衣服。 莫塔城在最北边,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更何况这个屋子前后漏风,寒风刺骨。 也就怪不得禾早受不住了。 好容易捱到半夜,外面才终于传来脚步声。 季辉季月眼中都冒出惊喜。 几个人果然是来提审他们的,先是粗鲁的将季辉季月还有禾早从柱子上解下来,接着就押送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 四周都是火把,周围也站满了黑衣侍卫,一个个眼神犀利,面无表情。 这些人也是做惯的了,又怎么会看不出禾早是女扮男装,因此就当先把她给扔了出去:“少将军,这是个女的!” 禾早被扔在了地上,低低发出一声闷哼。 季月顿时心疼的不行,气愤的盯了那丝毫不怜香惜玉的两个军士一眼,后者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又将季辉的装扮给抹去,也扔在地上:“少将军,这人也是乔装打扮!” 只有季月一个人,是本来面目。 顾子明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能听出来几分,冷冷的,似乎含着几分阴森:“说吧,你们是何人?是谁派你们来刺杀我的?” 三个人嘴巴全部被堵着,哪里能说出是话来。 估计是看禾早最好对付,就有人将堵着她口鼻的东西拿了出来,禾早低低呻吟一声,似乎有些失去了神智:“水……水……” 那人就探头看了禾早一眼,又探了下她的额头。就拱手:“少将军,这个人怕是发了高烧呢!” 还当刺客呢,怎么身子骨这么弱? 不就是被捆了一下午?没给吃喝? 顾子明就皱起眉头。觉得今天一整天的事情都有些诡异。 季月一直在挣扎,美丽的眸子中全是愤恨与担忧。 顾子明思索了下,就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将季月口中的东西取了下来。 季月也顾不得别的,先喊了一声:“姑娘,姑娘!” 禾早没有动静。 她就急忙挺身看向顾子明:“顾将军,我们是顾允澈将军名下,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又怕去都督府上是自投罗网,所以就想个法子来找您!” 顾子明十分诧异。 他的目光在倒在地上的禾早,季月还有季辉身上来回扫视不停,鬼使神差,忽然问了一句:“你们是禾家的人?” 这下,倒是让季月季辉给惊讶了。 他们如今在禾早身边,当然也算是禾家的人,怎么这个顾小将军知道呢? 顾子明打量着他们的神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浮起一抹很诡异的神情来,想了想,便又问了一句:“这个女扮男装的就是禾姑娘了吧?” 季月与季辉更是大惊失色。 顾子明忽然问道:“你们可有信物?” 竟是半点没有再审问下去的意思了。 季月忙忙点头,边上就有人过来搜她的身,虽说是女子,但是这种程度的搜身对季月来说还真是家常便饭,一点也不值得惊讶,最后总算是从她的小腿处,裹着长长的袜子里,搜出了一副身份令牌。 这个搜东西的人显然是没有做惯这个的,一张黑脸在夜色里也能看出来隐隐透露出来的红晕。 刚刚将人家小姑娘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很不自在,将令牌递给顾子明后就退后一步,规规矩矩的站好。 顾子明也是能接触到内部事务的,看一眼就知道令牌是真的。 他就看向禾早,问了一句:“她这是怎么了?” “姑娘身子弱,一路餐风玉露,便累倒了,今天又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季月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埋怨。 顾子明咳嗽一声,显得有些尴尬,他其实也是从都督府回来后才知道有这么主仆三个来莫塔城了好不好,哪里又会想到竟然是这样奇葩的三组合。 到底是表兄心仪的人,就这么让下人抱进去也不合适,但是身边又没有女人,再说了,他还要再验证一件事,所以,顾子明想来想去,只得亲自给禾早松了绑,又抱起她送到内院去。临走前还吩咐一句:“给他们松绑,送上吃食!洗漱了,再送进来!” 于是季辉季月就眼睁睁的看着禾早被男子给抱了进去。 季月急得不行,但是刚一松绑,她就要往里闯的时候,几把锋利的剑就挡在自己面前,只要她胆敢再进一步,那铁定能把她给捅出个血窟窿。 识时务者为俊杰,季月只得咬牙,跟着季辉一起去洗漱了,只是心里担忧不已。 禾早一直迷迷糊糊的,恍惚中觉得有人抱了自己放在了榻上。 846.第846章 登徒子? 有人喂了自己几口茶,茶有些凉,而且喂得方式也有些粗鲁,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伺候过人一样,但是也正因为这个凉茶,倒是让禾早迷迷糊糊的神智有些清醒了,她正在回想自己处在什么地方,就突然觉得有人掀开自己的衣领摸了进去。 粗糙的大手,温热的触感…… 登徒子! 禾早猛地警醒过来!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好巧不巧的,只听得啪得一声就扇在了那人脸上。 而禾早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对上的是一双万分震惊的眼睛,顺着眼睛往下瞧,则是一张有些年轻的脸,但是下巴刚毅,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等等,这人怎么这样脸熟…… 禾早突然就一个激灵,这不是今天在路上拦截的顾子明小将军吗? 此时的顾小将军,脸上顶着一个偌大的巴掌印,正不可置信的瞪着她看。 禾早低头去看自己的衣领,果然是被人解开了,而那枚红色玉扣也露在了外面,她忙伸手将衣领扣好,然后慢慢坐起身,因为身体虚弱,她起身的动作慢腾腾的,眉头还时不时皱着,似乎是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害的顾子明都想伸手帮她一把了。 好在他也没有蠢到家,刚想伸手就想起自己刚无缘无故挨了她一巴掌,就冷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传闻中的禾二姑娘啊,刚一醒来就打了救命恩人一个耳光!” 禾早看看左右,知道自己是在内室里,床榻软和,被子厚实,而空气中也传来熏香,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内室。 她就断定季辉季月已经将来历说明了,所以这小将军才会对她礼遇。 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客气,直接就反唇相讥:“是啊,传闻真是不可信,我也不相信大名鼎鼎的忠义无双的顾小将军竟然是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论口才,她一向不比别人差。 顾子明最张了张,想要辩驳,但是对上禾早那厌恶鄙视的神情,后知后觉起来,自己这件事好像是做的不妥当! 他就摸摸鼻子,微微尴尬的说:“那啥,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要确定下你的身份!” 想到那露出来的玉扣,禾早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面上却仍然不肯露出半分好脸色,微微冷笑,问道:“阿澈在哪里?” 理直气壮的语气,顾子明何时被人这样质问过,但是偏偏又不好发火,只得按着自己的脾气说道:“他现在在都督府养伤,安全上不用担心,只是人身不自由而已!” 禾早当即问道:“可是史都督的原因?” 顾子明沉默了下,忽然又递给她一杯茶:“听你的嗓子,喝点茶润润嗓子吧!” 禾早大病初愈,又被捆着被冷风吹了这么长时间,自然就又发烧起来,喉咙干渴难忍,说话就像是被风吹过的砂砾一样,嘶哑难听。 禾早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将凉茶一饮而尽,喉咙里才觉得松快了些。 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小将军!” 顾子明就匆匆去了,走之前扭头对禾早说道:“你先在这里养病,其他的先不要多想!” 说着人就出了门。 禾早想叫他一声,谁知道刚刚一吹冷风,就开始咳嗽个不停,等再抬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在。 禾早就皱眉,有些不耐烦了。 阿澈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现在也没有人跟她说个清楚,如果她是个急性子,那她早就被急死了! 正靠在床头发呆,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即,就是季月欣喜的声音:“姑娘!” 抬头去看,原来是季辉季月已经穿戴一新过来了。 这一洗漱就是不一样,看着神采奕奕的。 只是,禾早自己却相比较落魄透了,脸上与身上都是出了一层层的冷汗,又黏在了身上,继续出汗,衣服也被衣服给浸湿了,风一吹,就冷得厉害。 她头发也凌乱不堪,还穿着男士的衣服,不男不女的。 季月却不管这些,第一要看的是她的额头,见果然烫的厉害,就忙催促她躺下:“看看,就是又烧了,姑娘,早跟你说过了,今天你就不该出面,我和季辉会出面搞定一切的!” 禾早只是笑着没有应声。 她发现跟随自己越久,季月就越有变成话唠的倾向性,当初那个淡淡的冷美人已经不知道给扔到哪个旮旯里了。 季辉看了看禾早,就对季月嘱咐一句:“我先出去,让他们打热水来,再给姑娘找一件干净的衣服,你可以将打听到的消息说给姑娘听!” 季月这才后知后觉,忙忙点头:“是得换衣服,这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说着,就又怜惜的看了禾早一眼。知道她今日算是受尽了苦头。 等到脱了衣服,在木桶里洗澡的时候,季月才发现禾早身上全部是淤青,自然是因为绳子捆绑太用力留下的痕迹,她自己是习惯受苦的了,倒是没有觉得疼痛,但是,当这伤痕出现在一直娇俏的禾早身上后,她就没有办法容忍了,低低埋怨了顾子明两句,才细心帮禾早洗了热水澡。 禾早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坐在床上听季月说今日发生的事。 因为身体的缘故,后来她就昏迷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当季月解释顾子明主动说出他们三个人的身份时,就是禾早也很惊讶,但是季月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禾早想了想,便解释一句:“大概是古川那边传得消息,咱们三个出来,肯定会让他们担忧的!” 季月也这样想,只是还是说了一句:“虽说是我咱们好,但是这莫塔城形势可不是不大安稳呢,咱们现在是被顾小将军庇佑,不然被人认出来就是一场是非!” 禾早就笑了笑:“祸福相依,顾小将军能认出咱们,咱们可是省了多少麻烦!” “那倒也是!”季月就点点头:“我刚让季辉去打听主公了,明天早上大概就能得到好消息,姑娘,你先睡会儿,这发烧了多睡才会好!” 这对兄妹对自己真没说的,禾早心里很感动。d 847.第847章 询问 确认阿澈已经被找到了,身上的伤也没有危急生命,禾早就放下心来,又加上这一整天都被当成奸细看管着,也着实累了,将汤药喝了后,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她醒来很早,醒来的刹那,有一瞬间的迷茫。 大概是因为这里地处北方的缘故,大清早的,外面的晨曦不如在家里的那样,光芒四射,反而是天边一点点皎洁的白,其他地方都是雾蒙蒙的灰,地方广阔,却一切都看得不真切。只有北风在呼呼刮着。 禾早披了衣服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晨曦发了会儿呆,有寒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她咳嗽了一声。 守在外面的季月马上清醒过来:“姑娘?” 禾早就轻声应了:“我醒了呢,天气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季月却已经轻手轻脚走进来了。 她是个练武之人,不怕冷,在这寒冷的北地,也只是穿了件薄薄的夹袄而已,下面则穿着绿色散花裤子,秀发披散着,俏脸秀眉,乍一看,倒像是个哪家的大家闺秀。 平日里的季月打扮的老气横秋的,人又冷淡,哪里有这样娇嫩的时候。 禾早一看,嘴角就翘起来了:“你这样一装扮,倒是年轻了好几岁。” 季月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在一般人家眼里,是老姑娘了。但是,她这样随意的一身,竟像是才十六七岁。 随意打量了下自己,季月努努嘴:“这是顾小将军让人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府里怎么回事,到底算是个将军府,连个丫头婆子也没有。这衣服,大概是外面直接买的吧!” 布料有点粗糙,不过季月也不嫌弃。 想想从昨天到现在,果然没有见到一个女的,禾早就若有所思:“可能是别有思量吧!” 一打仗,这府中男丁都是要跟着上战场的,家里留了弱质女辈,也不好。 季月也只是随意抱怨了一句,转了话题:“姑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禾早痛快睡了一觉,有心事,哪里还睡得着,就摇头:“起来吧!” 两个人于是穿戴好,季月又亲自出去打了水,好在厨房里有两个厨子在的,已经烧好了热水,不如你季月这个女护卫还要再亲自烧热水呢,打了热水,又拿了澡豆子来让禾早洗漱下,自己也随意洗漱下,两个人就出门了。 几个人在陌生的顾小将军府,就算是防着男女大防,季辉也不会到外院去,因此昨天晚上就在隔壁的房间睡了一晚,听到屋这边动静,自己也早就收拾起来了,这个时候就也跟了过来。 本来,禾早住的地方是顾小将军平日里住的,将卧室让给了她,他晚上就住在了外院,现在正在外院舞剑呢。 禾早几个站在一边看了半晌,对方直到额头上微微冒汗,才停下来,扭头看了三个人一眼,就随意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帕子擦擦脸,走过来,语气倒也算温和:“禾二姑娘可用过饭了?” 禾早蹙眉正要说话,对方已经伸手:“不如一起?” 于是,不大一会儿,禾早就坐在花厅里,与顾小将军开始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因为有客人在,早餐倒是很丰盛,熬得糯软的大米粥,只是与一般大米粥不一样的是,这大米粥里倒了香油,又将松花蛋切成丁字放进去一起熬着,又将熬好的鸡肉汁与几片细细的鸡肉一起放进去,洒上一点盐,尝一口,味道倒是极鲜。虽然与皮蛋瘦肉粥不太像,但姑且也能称为皮蛋瘦肉粥了,顾小将军却大咧咧直接称为“大米粥”,吃了两大海碗,又夸赞道:“听说这还是跟你学来的法子,你家的松花蛋在这北地也是很出名的,倒是听说你家常吃的是皮蛋配驴肉粥?” 禾早有些诧异,倒是想不到他竟然对自己家这般了解。 顾子明瞅了她一眼,就似笑非笑:“我跟着表兄,当然也就对你家的事一清二楚了!” 这是在暗示他们禾家与阿澈关系匪浅吗? 禾早垂下眼帘,微微一笑:“只是雕虫小技,不过为了吃美食而已,倒是让小将军见笑了。” 顾子明就挑挑眉,也不多说,低头吸溜吸溜的喝着粥,手里还拿了咸花卷配着吃。 桌上除了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碗熬得滚出白沫的羊肉汤,菜却都是荤菜,烤的焦黄的羊肉腿,与土豆一起炖的烂烂的鸡肉块,蘑菇炒肉片,油腻的不行。 其实也难怪如此,在北疆,因为地理气候条件差,青菜极少,倒是有游牧族居多,又加上气候阴寒,众人就习惯吃羊肉驱寒,平日里也以肉食为主,很少吃白面馒头的。 像顾子明这样的,还是因为从京城过来的呢。 禾早没有胃口,喝了半碗皮蛋粥,又挑了几片蘑菇吃了,就放下碗筷等对方吃完。她好问事情。 而顾子明却像是没有看见她的着急一样,吃得越发悠闲恣意了。 好容易,等到太阳升得老高了,他才慢悠悠吃完,一擦手,一漱口,就站起来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禾早等到这个时候,哪里会容得他走开,急忙忙叫住:“顾小将军,我有事问你,阿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想去看他!” 顾子明便暗暗叹口气,转头看她,见她脸上一片焦急,想了想,就又坐下来,解释道:“其实不是我不愿意让你去见他,只是,你们昨天没有贸然去都督府找是很正确的做法,都督府现在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待着,安全上肯定不会有问题,有事情完结了,表兄自会来接你!” 他边说边隐晦的打量了禾早一眼,想到昨天见到表兄的场景。 他已经受伤在身,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力气了,却还要支开众人,在自己手心上写了几句话,无非就是他刚刚得知禾家二姑娘带着季辉季月来北疆找他了,他如今行动不便,希望他这个做表弟的能帮忙寻找! 所以,昨天半夜,他才能一口说出禾早几个人的身份。 实在是已经被打了预防针了。 848.第848章 特殊爱好 不过,除了这个小姑娘聪慧些外,他也没发觉禾早身上有特殊的地方,能让眼高于顶,前途一片大好,又胸怀大志的表兄看上眼! 而且,还年纪小小,比表兄小上好几岁呢。 唔,好像比自己还小一岁! 莫非表兄那个人就喜欢这种乖娃娃一样的小姑娘? 还真是特殊爱好! 顾子明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露丝毫,还是有些内敛的沉默。 禾早便皱了眉:“什么大事?难道阿澈住在都督府是商量好的……” 她还欲说话,对方却突然大惊失色,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恶狠狠瞪着她:“闭嘴!” 说完,还有些惊惶的左顾右看。 因为要询问阿澈的下落,刚才下人就已经被支开了。 顾子明心里大松了口气,又说了禾早一眼:“谨记祸从口出!慎言慎行!” 竟是开始教训起禾早来。 后者咬咬牙,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瞪着对方。 顾子明才发现自己还捂着她的嘴呢,软乎乎的小唇儿紧紧贴在自己手心上,有些****,有些温热…… 唰得一下,顾子明的脸涨得通红,慌里慌张收回了手,又像是极为不舒服一样,将手心在裤子上抹了抹,才轻咳一声:“你就先住下,表兄那里你不用瞎打听!”说完就急匆匆走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禾早就有些挫败,低头想了想,已经确定,不管先前失踪是真是假,但是现在阿澈住到都督府养伤,一定是有预谋的,而这个顾子明也是知道真相的,只不过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想必是机密,既然是机密,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禾早也不怨,她只是很遗憾这几天不能看到阿澈了。 也不知道阿澈与顾子明到底想做什么,心里头真是很担心啊…… 回去后,仔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让季辉悄悄打探一番,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季辉季月在府中是没有出入限制的,反正他们当初是阿澈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又兄妹连心,两个人联手,那是人人都怕得,所以顾子明也不阻拦他们,但是对禾早却严加看管,不许她出去,内院随意她走动,外院却是不许她出来。 禾早心里头很郁闷。 转眼又是四天过去了。 禾早在后院观赏风景也看的早就烦腻了,再说这北疆的冬季,哪里有好风景,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这府里的后院也是一片杂草丛生,没个好去处,倒是再走一点,就是一片湖,这湖水占地面积颇大,总有一百平米的样子,并没有到下雪的时候,湖水还没有结冰。 禾早的发烧治好后,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乐趣,一有时间就拿了钓鱼竿,坐到亭子后面挡风处,开始钓鱼。 其实也是她运气好,大概是府中的湖水很少有人去钓鱼,这里的鱼都呆呆傻傻的,禾早钓一个时辰,就能钓到四五条胖乎乎的鱼。 这种天气,鱼身上积满了脂肪,吃起来是最鲜嫩的。 禾早出不去,也打听不到阿澈的情况,就干脆锤炼自己的厨艺,钓上来的鱼,养在厨房里的小木桶里,每天变着花样做鱼。 今天是清蒸鱼,明天是酸菜鱼,后天就变成炸鱼丸子了。 顾子明是个无肉不欢的,只是平日里吃鱼太麻烦,害的他总要剥鱼刺,所以极少吃,现在得了一个免费厨师,倒是有口福了,每天都吃得不亦乐乎。 尤其是那酸菜鱼,配着那带着姜葱味的鱼汤与嚼起来特别筋道又鲜脆的酸菜,他能吃三碗白米饭。 禾早见状,就计上心来。 这天晚上,她照旧拿了肥胖的鱼做饭,却是做了北方人极少吃得鱼片粥。 先是将大米用花生油拌了,腌制半个小时,然后用大火煮,等煮开后再用文火慢慢熬着,与此同时,便开始切鱼片,那鱼片切得如同蝉翼一般薄,片片透明,切好后,用清水清洗干净,就用姜葱醋、黄酒、盐与胡椒粉腌制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倒入米粥里,同时用大火烧,在倒入鱼片的时候,就一直搅拌,这样到最后煮出来的鱼片粥,鱼片的鲜香就与米粥混在一起了,吃起来口感特别好。最后出锅后,再倒入点香油与葱花,搅拌一下,就可以吃了。 当禾早做鱼片粥的时候,整个院子中都飘着香味。 别人尚可,顾子明就被馋的不行,不到饭点就跑来看了,见那碗里盛着白白的东西,葱花在上面飘着,有些稠,但是,香味却一直往鼻子里钻,他口水就差点要流下来了,自来熟的说了句:“这是什么?” “是鱼片粥!这鱼片粥最能吃到鱼的鲜香,味道极好。”禾早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切蘑菇,有了鱼片粥,就炒个蘑菇青菜吧,这青菜还是她特意让厨房的人去买的呢,总是吃肉,她嘴巴里都快成肉市场了。 顾子明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只是微微笑着,以为自己很快就有美食吃了。 但是,谁知道等一菜一汤都出锅后,禾早竟然只给自己盛了一份就坐到了边上的小桌子上,看到顾子明还在眼巴巴瞧着,就挑眉:“小将军莫非是没吃饭?哎呀,真不好意思,那锅里剩下的是给季辉留的,他出去了一天,还没吃饭呢!”说着就笑笑:“小将军,总有地方吃饭吧?” 顾子明目瞪口呆。 禾早却不再搭理他,径直拿了勺子先尝了一口鱼片粥,那鱼片因为切得极薄,入口即划,混着鱼肉的清鲜与大米的软糯,简直是天下美味! 她一脸陶醉的模样。 顾子明脸色一阵青白,明白了禾早此举有何用意,咬牙看了看那还剩下的鱼片粥,想要高傲的离开,奈何肚子不争气,一点也舍不得! 无奈,沉默好半天,他才垂头丧气的说道:“好吧,我安排让你见见表兄!” 禾早脸上刹那间就焕发了神采,一双清澈的眼睛里也好像是霞光璀璨,刹那间亮得让人压根不敢直视。 顾子明呆呆看了会儿,突然就扭过头,粗声粗气的说:“你这个人可真可恶!竟然拿吃食难为人!” 这几天禾早一直提出想要见见阿澈,但是都被顾子明拒绝了,没想到她还没死心,竟然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来。 849.第849章 隐藏的凶险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禾早的神情,刹那间就换发起来了,差点没将顾子明的眼睛给照瞎。 后者看着她那前后变脸的态度,颇有些瞠目结舌。 禾早就换了嘻嘻一副笑脸,指着面前的凳子:“厨房狭窄,倒是委屈小将军在这里陪我用饭了,自己盛啊,随意多少,都在那里放着。” 这前倨后恭的态度让顾子明暗暗磨牙,有心要刺她一句,因此就冷笑道:“怎么,你那个贴身护卫季辉不管了?” 禾早随意一挥手:“他那么大的一个人了,难道在外面还不会寻点吃食,小将军你就是人太实诚了,不管他,不管他,我们来吃啊!小将军,你喝酒不喝,我见这厨房里竟然还放着一坛子女儿红,给你倒一点?虽说喝酒不好,但是,喝一点点,倒是对身体也很有好处的,能驱寒保暖不是!” 顾子明傻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将掉下去的下巴合住,一言不发,自己去盛饭。 见禾早果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就没有多想,径直喝了。 那边的禾早笑得愈发灿烂了。 顾子明将女儿红猛地一口饮尽,然后,噗的一下,又全部吐出来了。 禾早愣神的看着他:“怎么了?咋都吐了?” 她闻了闻那酒坛子,深吸一口气:“哎呀,好香好香,只可惜我不能喝酒,不然我一定也要喝上一杯。” 那边的顾子明看她演戏,暗暗磨磨牙。 这女儿红是好酒,在地底下埋了二十年呢,酒味醇厚,是难得的好酒,但是,禾早却往里面洒了很多盐,所以,这难得的好酒尝起来是一股咸咸的辣味,酒的醇厚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她将一怔坛子的酒都撒上了盐,这样难得的好酒就此报废了。 顾子明可是太心疼了。 因此,他冷冷的看着禾早,在脑海中想了一百种办法来报仇,却都不成功。 禾早微笑着看他。 好半晌,顾子明才冷笑一下,就要抛弃前嫌,先将美食吃到最里边再说。 禾早那边却伸筷子拦住了他,对上对方那紧紧皱着的眉头,微微一笑:“小将军,先别顾着吃啊,我跟你说件事啊!说起来,这件事也真搞笑,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半夜起来,竟然听到巡逻的几个侍卫在说悄悄话,他们在说什么呢!” 禾早妆模作样的瞅了顾子明一眼,笑得愈发灿烂了,只是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却塞满了冰:“哦,对了,他们说我禾早是个傻子,在你这里住了几天了,竟然把你当个好心人,却不知你这个小将军年纪不大,鬼点子却不小,这几天去都督府看望阿澈,竟然半分也不提我的事,还不许别人提,竟是准备当我没有来到莫塔城一样!” 她瞅着顾子明,后者的脸色变了变。 禾早就继续冷笑:“还有什么呢,他们还说了,你准备再过几天就将我悄悄送回去呢!小将军,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你的手下故意乱嚼舌根,还是你真的有这想法?” 顾子明有些狼狈的扭开头。 禾早脸上的笑倏忽就收了起来;“顾小将军,怕你不知道,我禾早天不怕地不怕,既然连这北疆我都敢闯,那就没什么是我不敢做的,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想着一无所获回去!我要见顾允澈,我是见定了,不管有没有你帮忙,也不管你到底捣乱不捣乱!” 说完,啪得一下将筷子放到桌子上,起身离开,那桌上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美食都没有吃一口。 顾子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联社变幻莫测,咬咬牙,最终还是追了过来,他拦在了禾早面前。 禾早淡淡的看着他。 顾子明只得低声下气的解释道:“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隐瞒你来莫塔城的消息是为了你好!” 禾早从鼻孔里轻哼一声。 顾子明咬咬牙,在心里将那两个坏事的侍卫给臭骂一顿,决定等这件事一了,就送他们去新兵营改造,面上却勉强挤出了一抹笑;“能不能找个地方谈?我说的这件事是机密!” 禾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琢磨下,觉得这顾子明最多也是要护送自己回去,没有害自己的意思,所以还算是可信的吧,就跟着他去了书房。 在书房,顾子明的神情严肃,看着她:“其实,表兄跟我说起你的时候,除了让我尽快找你以外,就是让我把你送回去,在莫塔城,你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太危险了。” 禾早不解。 顾子明就叹口气,解释道:“其实,你别看莫塔城面上风平浪静的,这一段时间又不打仗,但其实,下面却波涛汹涌不能等闲视之!表兄正与那史都督夺权呢。你也听说了,前不久因为粮草缘故,表兄带兵去突围,反被中了奸计,后来失踪,带去的两千士兵全死光了,损伤惨重。他们都说表兄一定是死了,但是我不信邪,就亲自带人去寻找,结果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表兄,与此同时,史都督也带人去寻找,我随身带了大夫,将表兄救醒后,就与表兄一起制订了计划。 所以,我就带人假装离开,等待史都督的人找到那里,将表兄给找到了,因为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敢亲自下杀手,并且,表兄早年在这史都督府里还安插了不少亲信,有他们在,表兄的安危其实是不足无虑的。更何况,那史都督要想取代表兄,就得找到他身上的兵符,这种重要东西,早在当初我找到表兄的时候,他就给了我,但是,因为我从未与表兄有过接触,倒是也没有人怀疑到我身上。可是……” 他沉沉的看向禾早。 后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胸口的玉扣像是烙铁一样,烧到了她的皮肤上。 顾子明接着说下去:“可是,你正好这个时候来到了莫塔城,如果他们发现你的存在,再顺藤摸瓜,一定会猜到你与表兄的关系,你会被抓住也不说,光说你身上,就有比那兵符更重要的东西……” 禾早额头上冷汗涔涔。 那枚红色玉扣,那枚可以调动所有暗卫们的玉扣! 如果史都督的人真的发现了这个……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850.第850章 攻城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禾早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随即她就惊醒,皱眉问道:“也不对啊,我身上的这枚……正常人应该都不认识吧,这么机密的事情,史都督怎么会知道呢?” 顾子明深深看了她一眼,冷笑:“你以为这枚玉扣在天下没有名吗,多少人能够梦想得到它,因为得到它,就相当于得到不亚于十万雄兵的隐形军队!” 禾早呆呆看着他。 “不错,这枚玉扣,已经存在几十年了,从本朝立国之初,一直到现在,你能拿到它,是机缘巧合!但是,如果让知情的史都督看到,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禾早隐约明白了什么。 原本她一直暗暗猜想,阿澈才几岁,那些隐卫根本不可能是他建立的,但是除了他,又是谁呢,后来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猜想可能是他在皇宫里的太后建立的。 一个女子能创下这番基业,当然让人惊讶。 禾早也怀疑过,却没有深想。 现在她知道了,这些兵,竟然是在开朝之初就建立的。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军队的真实名字,隐形军队!隐卫! 只是,他们怎么会到了阿澈手上呢?那些人,真的是因为一枚玉扣就忠心阿澈吗? 禾早感觉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想了想,她就说道:“我不会回去,玉扣的存在,史都督是知道的,但是,只要你和阿澈能够在他怀疑我之前将事情办完,那我就是安全的!” 她制止住想要说话的顾子明:“我知道我的存在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我却更相信,阿澈留在都督府是为了更大的图谋,而且,这个时间也要推进了,这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将我送走,就能保证我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吗?如果这时候对方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呢?如果史都督原本不知道,但是我一离开,他却查出来了呢?没有了你和阿澈的保护,我会更危险!再说了,你手上就有兵符,当我真的遇上了危险,你将手中的兵符拿出来让他看看不就行了吗?阿澈还活着,怎么也落不到他手上去,他看也是白看!” 这样简单粗暴的法子。 顾子明不由汗颜。 又对着禾早看了半晌,确认她不会退让,才终于叹口气:“好吧,我说不动你,但是你以后该打消去见我表兄的年头了,现在见他是很危险的!” 禾早就有点郁闷的低下头去,半晌,才慢慢点点头:“好吧!” 那小表情,怎么看,怎么都有点不情不愿。 顾子明摸了摸鼻子,想到了什么,就嘀咕一句:“都是可惜我那女儿红,让你白白给糟蹋了。” 这话禾早可不爱听,再说了,她可不是浪费食物的人,所以就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瞪着他:“我是为了你好,甚为一员大将,偷偷喝酒,多不像话,我现在将那女儿红做成料酒,以后炒菜的时候涌上,正好物尽其用!比你拿来喝要优雅多了!” 顾子明简直满头黑线,看了禾早一眼,见后者嘴角露出一抹笑,也不知道怎么,他不由就也笑了。 之后的几天,禾早很安静,没有再吵着要去见阿澈什么的,并将季辉季月也召了回来,不让他们再去打探消息。 顾子明见状,当然是满意的。 又过了五六天,这天,府内的形势终于紧张起来了。 而莫塔城里,也隐隐透露出一种紧张。 禾早被季辉季月护着,顾子明又给她派了十来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自己则带着手下的人马出去了。 禾早紧张的在房间里等候。 晚上也没有心情睡,一直到了半夜的时候,就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厮杀声,仔细听,竟然有人攻打城门。 季月原本还不算太担心的,自家主公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算计人的事,从来不会输掉,但是,这声音,明明就是鞑虏攻打城门啊! 怎么会突然引来了鞑虏呢? 整个北疆的大将,都是以史都督与顾允澈两人为首的,现在两个人一个人装伤躺在都督府里,一个整天设计杀害阿澈,所以也躲身在都督府里,现在谁来抗敌? 禾早也隐约有些察觉,看了一旁的季月:“这是鞑虏的声音是不是?” 季月的脸色惨白,季辉也紧紧掘着唇,眉眼紧张。 禾早却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城内似乎也有无数人在跑,嘶喊声从城门外延续到了城门里面,季辉耳朵尖,忽然失声叫道;“他们是从南门进来的,竟然是无声无息,有内奸!” 众人的脸色,都已经是惊惶了。 这城中有内奸,所以,才会在最主要的北门那里,鞑虏放了一些兵力迷惑敌人,大部分兵力却悄悄从南门那里摸了进来。 街道上很快就传来汉人惊慌失措的喊声及厮杀声,还有惨叫声。 禾早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种破城之乱,她不由握紧双手,后背密密出着汗珠,她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希望阿澈没有时事,也希望这莫塔城不要有事。 这莫塔城是对抗鞑虏的第一座城池,如果第一座城池就失守,整个北疆防线将毁于一旦! 这是阿澈辛苦打下来的安宁,她不希望被破坏掉。 城内的厮杀声更激烈了,突然外面跑来了一个侍卫,面色微微惊惶:“不好了,鞑虏攻进来了这里!” 一语刚落,守在这里的护卫中的队长就猛地站起来:“这是阴谋!定然是姓史的那厮,联合外贼,想对我们顾家一网打尽,好掌兵权!”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其他几名侍卫也纷纷点头:“不错,就是这样!” “外面情况怎么样?”那队长问道。 先前跑进来的侍卫脸色有些苍白:“咱们将军走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兵力,整个府中只留了几十名侍卫,还有十来名下人。” “不管怎样,一定要守住将军府!”顾子明带着人一走,这队长就成了官职最大的了,所以他发号着命令,走出几步后,又看向禾早,目光中微微迟疑。 禾早却马上开口:“你把这些人都带走,能帮忙就帮忙,季辉也去,只留下季月一个人在我身边就行!” 那队长也正是这个意思,拱拱手,不再多话。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851.第851章 危险 季辉却拒绝:“姑娘,什么事情都没有保护你的安危重要,我不能走!” 禾早便皱眉,还想说什么,那个队长倒是也通情达理的,见状就点头:“那也行,禾姑娘,就先这么办吧!有两个人在你身边护着,我们也放心。” 本来,他们这些人都是顾小将军放在禾早身边的,现在他们都出去攻打鞑虏,禾早身边也就没人了。 禾早想了想,就没有拒绝。 等到他们走后,季辉季月两个都一左一右守在她身边,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禾早不知道外面详情,但是,也感觉到鞑虏似乎将一大半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将军府,冲天的厮杀声传来,整个地面都是颤抖的,还时不时有乱箭飞到后院里来。 季辉干脆将门也关上,将灯也吹灭。 时不时就传来一阵惨叫。 季辉沉默良久,突然说:“姑娘,这里是守不住的,我们要马上离开!” 禾早就是一愣。 她看了季辉一眼,后者的眸子在黑暗中仿佛带了两簇火焰,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季月也点头:“是啊,姑娘,府里就剩下了这么几个人,根本受不住的,我们要马上离开!” 但是,现在离开也太迟了,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府外四周都已经被鞑虏给包围了,根本逃不出去。 倒是这府里还有什么秘密出口或者是藏身之地的话还行。 但是他们这些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如我们先藏在下人住的房间,在这里肯定不行的。”禾早想了想,就说道。 季辉季月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就都点头,带着禾早出了屋子。 今天晚上真的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外面乌云密布,遮住了星星和月亮,伸手不见五指的。 但是,远处却有建筑物着了火,在黑暗中,那亮堂堂的火焰直冲上天,还有空气中那随风而来的浓烟,呛人得很。 季月忽然失声:“那是城墙!城墙着火了!” 城墙着火,不用问肯定是鞑虏干的。 禾早他们三个人,脸上就都浮现出了一抹怒意。 “姑娘,我们快点去后面,他们能放火烧城墙,肯定也能烧将军府!” 禾早脸色煞白,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接触战争,空气中弥漫的浓烟味,还有血腥味,都让她很不适应。 几个人正要往后院下人住的地方去,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这声音与鞑虏的叫声不一样,是汉人! 禾早心中就是狂喜:“你们听,时不时援兵到了?” 季辉眼睛闪了闪,立即道:“季月,你带着姑娘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 季月就忙忙点头,脚下不敢有半点停顿,带着禾早,就趁着黑色摸进了一间下人房。 季辉出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 季月与禾早都为他担心,但是,心里头却也没有那么恐慌了。 他们能听出来外面确实来了援兵,将军府里的人与外面的援兵来个里外夹击,鞑虏们的惨叫声时不时就传过来,还有一个类似于鞑虏首领的人在扯着什么,季月在禾早耳边悄声说:“他这是说要撤退的意思!” 有救了! 禾早紧紧握成拳的手放松下来。 突然,这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嚣声,然后是几个粗噶的叽里咕噜的声音。 是鞑虏,他们竟然摸进来了。 禾早与季月一下子都紧张起来,两人互握着双手,在黑暗中,禾早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跳着,几乎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他们应该是从后门处进来的,所以先经过这处下人房,然后直奔前面。 大约是有十来个人,一直类似于争吵似的在呱呱说着什么,然后随意推开了边上的几扇门,又进去搜了一通,一无所获,就又有几个人往前院走了。 禾早暗想,莫不是他们是来抢金银的吗? 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像是也不知道这里是下人房。 她突然一个激灵,暗暗叫苦。 他们汉人当然知道类似于这种大宅院,主人与下人之间的住所泾渭分明,所以以为躲到这里是安全的,但是完全忘记了鞑虏又怎么会懂汉人的规矩呢!所以,她先前的决策,竟然是错误的! 眼看着那几个鞑虏在搜了前面几个屋子一无所获,马上就要进来这里的时候,禾早在心里唾骂自己太蠢笨了。 如果她今天真的要死在鞑虏手下,那也一定是因为笨死的! 季月也知道今日一场恶战无法避免了,悄悄递给禾早一把长剑,这是她惯用的,但是,她腰上还缠了一把类似于流水的软剑,照样使得顺手。 禾早会些拳脚功夫,她是知道的。 她此时心里却在大骂季辉,刚才干嘛要出去,要是他们两个人都在,那姑娘的安危肯定是不需要担心的。 但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半吊子的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抗下来。 不过,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拼死保护姑娘就是了! 眼看着那几个人如狼似虎一样踢开了这房间的门,因为进了几个房间都没有人,这些鞑虏就也放大胆子了。 季月就在那一刹那动手了,她手快又狠,一剑就插入到为首那汉子的眼睛里,直直穿透了后脑。那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惨叫一声,就无声息倒了下去。 季月将剑抽回,热血溅了身边人一身。 后面的鞑虏稍微发愣,然后就一个个呱呱叫起来,怒气冲冲的冲过来,还有的人干脆点了火把照过来。 屋里立刻一片刀光剑影。 禾早躲在柜子后面,看到总共有八个人,死了一个,就还有七个,季月的本事,对付四五个是不成问题的,自己也能对付两个,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刚刚去了前院的人哗啦啦闯了进来,竟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这一共就快二十个人了。 禾早心中一片绝望。 852.第852章 英雄救美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季月在前面尽量缠住冲进来的那些人,但是她一个人如何能敌得过二十个人,很快,腰上就被人划了一道,她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虽然很快就又翻身起来,但是刹那间的危险,还是让禾早惊喊出声。 她这一叫,让原本没有注意到她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于是他们就分出来一半人手对付季月,剩下的人冲进来对付禾早。 其中一个手持火把,面目狰狞,阴森森的盯着禾早笑。 他手微微一动,指了禾早,其他人就猛地扑了过来。 也就奇怪,刚还怕得要死,小腿肚都颤颤发抖的禾早突然就不慌张了,她用力握住长剑,冷冷的盯着这些人。 他们头上都编着乱七八糟的鞭子,脸上也留着胡子,甚至胡子上也编有辫子,面部也看不清楚,只是那一双双如同豺狼一样的眼睛,却特别显眼。 禾早想起以往听到的关于鞑虏的传闻,传闻说他们狡猾残忍,一到冬季就必要侵袭大汉子民,抢粮食抢金银抢美女,抢不完的就烧掉,就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给北疆的城池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落到他们手里,绝对是生不如死! 今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拼到底! 再说了,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希望,外面有援兵到来,鞑虏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禾早与季月都长相清丽,比北疆的女子要秀美很多,那些人拿出刀枪或者是鞭子冲过来的同时,还上下打量着禾早。有的还直接露出淫笑。 禾早冷冷的盯着他们,注意着他们的动作,忽然,她眼睛一眯,剑就刺了出去,然后,冲到最前面的那个人手腕就被刺中,然后痛苦的惊呼一声,手中的弓箭也掉在了地上。 禾早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又朝另外一个人刺去,此人竟然直接拿手中的长刀与她的对上,禾早终是没有力道的,如何能敌得过他,很快,就被对方压制,那剑就被压了回来。 绕到她身后的人就猛地一脚踢到了她的膝盖上,禾早吃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几个鞑虏就都得意的大笑起来。 那边的季月听到动静,往这边一瞅,顿时目呲欲裂,惊呼一声就要冲过来,却又被敌人抽了空子,在肩膀上刺了一剑。 禾早咬着牙,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正好滚到了刚才重重踢自己一脚的汉子脚边,她就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剑刺过了他的腰,那人哇得吐出一口血,全喷在了禾早身上。 身后也有人踢了禾早一脚,禾早就身不由己,往一边的柜子上撞了上去,然后又倒在地上,半天都不能动弹。 手中的剑也被人夺了去,同时,也有几把剑全部指在了她的咽喉处。 她仰着头,看着那一双双阴狠发怒的眼睛,知道自己败了。 她扭头看向还在与敌人缠斗的季月,嘶声喊了一句:“季月,快走,不要管我!快走!” 季月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咬牙:“不!我绝不走!”人却直接往这边冲过来,想要救出禾早,出手的动作却更加凌厉了。 但是,她后背就又被砍了一刀,眼看着就成了血人了。 禾早的泪也落了下来,愤怒的盯着这些鞑虏,突然眼前一花,却是那个被刺中手腕的人单手提起禾早,然后啪得一下,重重扇在了她脸上。 禾早的嘴角立刻流出了血,左边脸也麻了起来,耳朵轰鸣,好半天都晕晕沉沉的。 恍惚中似是听到了季月喊了一声不。 模糊中又有人去摸自己的衣领,还有一双手去解自己的腰带,同时,还有男人们兴奋的笑声。 是了,是了,鞑虏抓了女人,是不会杀掉的,他们只会****! 而她,死也不会让他们动自己一下!。 禾早从腰间摸出来阿澈送自己的那把锋利的匕首,一咬牙就要往胸口处插去,但是突然,手腕一麻,匕首就被弹飞了出去。 而提着她的那个男人,也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摸不清发生了什么。 周围时不时传来惨叫声,刚才还气势嚣张的鞑虏汉子们,一个个倒下去了。 很快,禾早身边,就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她怔怔的抬头,看见了无数的火把,无数的弓箭,无数的黑衣卫,还有那个,一身溅了无数血迹的白色戎装,焦急万分朝自己走过来的男子,火光的照耀下,他俊美的脸竟然带了几分狰狞。 是阿澈! 禾早呆呆看着,直到他奔到自己跟前,一把扯住了自己,上下打量着,并且嘴里焦急的问着什么。 “阿澈!”她几乎都没有力气叫出来了,但是,那颗刚刚绝望之极的心,却又噗通噗通激烈的跳起来。 她像只小炮弹一样,腾地窜到了他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阿澈显然有些呆愣,但随即就是无限的懊悔与疼惜,他也紧紧抱住她,热泪盈眶:“对不起,早儿,我来太迟了,差一点……差一点……” 禾早此时什么也不想管,也不愿意管,只想扑到他怀里哭个痛快。 闻着他身上那久违的熟悉味道,听到他在耳边那熟悉的安慰声,她哭累了,慢慢停了下来。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抽噎的说:“快,快,季月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几个人已经抬起季月往外面走了。季辉也在其中,神情十分焦急关心。 “不是致命伤,会治好的!”阿澈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低声说道。 禾早呆呆看着季月被抬走,然后重重点点头,就又抬头看着他,冒出一句埋怨的话:“为什么你才来啊!差点我就……” 她的声音哽咽了,想到刚才那可怕的场景,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早儿,真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阿澈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疼痛难忍,他加重抱着禾早的力道,薄薄的唇吻在她的额头上的,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吻自己最疼惜的宝贝一样:“都怨我……”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853.第853章 软语温存 半晌,禾早才平静下来,看了看四周,尸体都已经被人拖出去了。 而外面,也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喧嚣。 她不由怀疑的看向阿澈,后者解释道:“鞑虏已经全部伏诛了,不用担心。” 禾早微微张开嘴,这么快! 见她脸色还是惨白,阿澈干脆横抱起她:“我抱你去休息会儿,好不好?你脸色看着很不好!” 禾早此时也是累极了,饶是她聪慧无双,但是,初次经历刚才的事,还是让她吃不消,她点点头,有点羸弱的说道:“好!我很渴!” “去熬碗安神汤来。”阿澈立即对身后跟着的人说。 去了安置禾早的房间,先将她放到床上,又将她脚上的鞋袜脱了,拿着厚厚的被子给她盖住。 因为府里没有丫头,只有小厮,小厮打了热水送到门跟前就不敢再送了,季月也不在这里,阿澈就亲自端了来,用帕子为禾早擦手擦脸,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喝。 喝过一整杯冒着烟的热茶后,禾早才觉得自己冷掉的手足总算是暖和了一些,说话也有了些力气:“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就住到史都督府里养伤了?那今天又突然跑出来不是让他怀疑?你……” 她一口气问了很多个问题,让阿澈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才好。 他伸手制止了禾早,轻声:“等会安神汤来了,你一边喝我一边给你说好不好!” 禾早咬咬唇,见他一脸镇定,料想他自己的事情都已经料理妥当了,也不用自己瞎操心,就点点头:“好。” 阿澈唇角微微带了一丝笑,但随即就又消失不见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匣子玉雪膏来,却是消肿祛瘀最快的良药。他拿着拇指抠了一点,就小心翼翼给禾早擦还红肿的半边脸。 鞑虏打那一巴掌,可是下死力气的,如何不疼。 刚才是因为激动忘了这伤,现在被他一动,禾早就又疼的吸起气来。 阿澈轻声哄着:“稍微忍一忍就过去了!马上就好了啊!这玉雪膏之所以叫玉雪膏,不光是因为它白的像雪,还是因为一旦涂抹伤口后,很快就能够融化到伤口里面去,很方便,不用担心不小心蹭了它!” 禾早闷闷的低着头,只凭他动作,也不吭声。 认识这么多年,禾早一直都是有活力的,精力充沛的,阿澈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精神萎靡的状态,不由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只好千方百计引了她说话:“我初时听说你带着季辉季月两个来北疆,就吓了一跳,原本还想在都督府养几天伤,后来也不敢养了!巴不得赶紧去寻你!”说着就叹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呢!” 禾早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谁知道你是装病,要是早知道了,我肯定不来了!” 话是这样说,耳垂上却浮上了一抹红晕。 阿澈知道她口是心非,就也笑笑,手中的动作更轻柔了,将那一个巴掌印的红痕给涂抹的仔仔细细:“我当时也是事出紧急,陷入到了圈套里,竟是连给你传个信的机会都没有,后来被救了,住到了都督府,就更不敢与你通信了,我原是想着你虽然会担心我,但是这边消息都封锁着,你应该不会知道我出事了。就是知道,也有季辉与古川在,他们自然会为你解惑!” 提到古川,禾早就嗤之以鼻:“他呀,巴不得我来找你,在路上好出点事呢!” 但是抱怨的话也就说了一句,她知道古川对阿澈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如果她一直说对方坏话,让阿澈对他产生不好印象就不好了,因此就住口不提,又提起自己一路上的经历,然后软软的埋怨道:“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走过这样远的路,又害怕被人知道了,连旅店也不敢住,就专走小道,露宿荒野,渴了就山间的凉水,饿了就啃馒头,我带的酱肉,汤驴肉都冻得硬邦邦的,啃也啃不动,倒是有时候季辉去打几只小动物来吃,但是又怕荒郊野外生火惹人注意,有客商过路的时候是从来不敢的!” 禾早说着就觉得委屈起来,小嘴巴嘟得高高的:“你不知道,我那时候苦都苦死了,要不是季辉季月两个在我身边护着我,我怕是坚持不下去,要打道回府了!” 阿澈的目光越来越温柔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内心还可以软到这种程度,似乎稍微一淌就能淌出水来。 禾早虽然是对他抱怨,可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对于那大病一场的事情却只字不提。季辉与顾表弟已经告诉自己,在路上她因为淋了一场暴雨差点病死的事情。 想到这里,阿澈不由就热泪盈眶。 他停下手中动作,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对上头上,极为轻微又极为颤抖的说道:“你受到的苦,我都知道,以后我必定要让你享受比这苦截然相反的富贵与幸福!好不好!” 禾早反手抱住他,轻声问:“你知道我生病的事了?” 阿澈点点头,眼眶中有着一丝亮光一闪而过,然后就镇定的说道:“我已经让人去请莫塔城中最有名的大夫了,你一路吃苦,又大病一场,怕是会留下病根,让他好生给你调理一番!此次来,就不必急着回去了,也马上要过年了,就在这里陪了我过,等到开春了,天暖和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语气很坚定,没有询问禾早的意思。 禾早想了一想,就也点点头:“好,我还没在这么偏北的地方过过年呢!这边少数民族多,怕是过年别有一番趣味呢!” 再说了,大冷天的也实在不想走。 “不过,得去给我哥送个信,一家子就他知道我在这里,怕是要担心!”阿澈点点头,双手就揽住她的腰肢,想要往自己怀里送来。 但是,一不小心碰到刚才禾早被踢的地方,后者就轻轻嘶了一声。 阿澈立即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疼?” 刚才的凶险她都看在眼里,按理说禾早不应该只被扇了一巴掌才对。 854.第854章 涂抹膏药 禾早也没有多想,指着自己的后腰,苦着脸:“刚才好像是被踢了一脚,疼得厉害!” 她秀气的眉蹙着。刚才那应该说是混战了,最疼的一下应该是膝盖,其他的都是小伤,但是现在看来这腰上的也挺厉害。 阿澈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不由分说就去解她的衣服:“让我看看!” 禾早睁大眼睛,如同小鹿一般的眸子受惊似的看着他,手护着自己的衣服,小嘴巴嘟着,很是警惕。 阿澈一怔,然后想了想,就用安抚的语气说道:“府里就只一个季月是个女子,偏偏她又受伤了,怎么能给你上药,早儿,乖,听话,我就看看伤势,不会做别的……” 禾早撇撇嘴,哼了一声:“你还做啥别的!美得你!” 那个有活力的禾早似乎又回来了。 阿澈就忍不住笑了,心情似乎也松快了不少,他干脆用蛮力将她整个裹到自己怀里,小小声说道:“乖,别闹,让我看看,踢一脚,若是严重的话,可要及时医治,你伤在这里,就是大夫也不好看的!” 禾早的头被迫埋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挣不开,就随他去了,只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是被捂的,还是不开心:“你就是想要占便宜!” 她这是故意胡搅蛮缠! 阿澈笑了笑,也不理会她,只伸手将她腰带解开,将外衫退了,又将里面穿的小棉袄往上拢了拢,才看到那莹莹如玉的肌肤上,有一块黑青,隐隐透着红血丝,映衬着周围雪白的肌肤,看了让人触目惊心。除此之外,还有几处其他的淤青,应该是刚才打斗时不小心带上的。 阿澈要说原先还有一点点的遐思,看到这里,也消失的一点也不剩了,脸色也变成阴寒,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太便宜他们了……” 应该一个个千刀万剐才行! 禾早乖乖缩在他怀里,听到他这句话,就知道伤的不轻,却也劝道:“没事,骨头应该是没……啊!” 她突然一声惨叫,竟是阿澈轻轻按了按那黑青,她吃不住痛,惊叫了一声。 这声惊叫在寂静的黎明特别显眼,立即有人上前敲门:“将军?将军?” 阿澈眉头紧皱着,但说出来的语气还是平静的:“无事,退下!” 门前的人就唯唯诺诺退远了些。 禾早扒着他胸膛,低低呻吟一声:“疼得有点狠了!” 阿澈又在淤青两边按了两下,禾早都传来低低的吸气声,他就说道:“骨头没有伤着,只是外伤引起的腰部血肿,这一两个月,怕是要吃些苦头!” 小时候被公羊给顶了一下,那段难捱的日子禾早可是记得的,闻言就垂头丧气了:“我可不想躺在床上那么久!” 阿澈微微一笑:“没事,你这个头几天不要下地行走,趴着静养最好,过几天就可以正常走路了,只是不要负重!平日里也多擦药,多洗热水澡,慢慢的等里面鼓起来的一个小包退了,就好得差不多了!” “鼓个小包?”禾早讶异,想要伸手去碰,却被阿澈眼疾手快拉住了手,他将她的丁香小手放在手心里,劝道:“你自己没有轻重,小心戳疼了,我亲自给你诊治,你害怕错!” 禾早就抬头笑嘻嘻的瞅着他:“我看你比我还心疼伤口!” 阿澈静静看着她,却没有一点羞赧之色的开口:“我怎么会不心疼,你是为了我受伤的,我比拟自己要心疼百倍千倍!” 他说着脸色就变了变,额头上的青筋似乎控制不住的暴动了两下,语气也变得阴寒至极:“如果……我必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时候的阿澈,从头到尾,身上都被冷冷的阴森之气罩满,那从战场上杀人的气势也带了出来,让禾早很不习惯。 她小心的安慰他:“没事,人都死了,也算是为我偿命了,我就受了点轻伤,顶多吃点苦头罢了!倒是季月,怕是要养好长时间了!” 阿澈神色却淡淡的:“她与季辉护你不力,伤好后照旧要受惩罚!” 禾早咬着牙,瞪大眼,想要辩驳两句,她与这兄妹同吃同住这么多天,早就积累了深厚的革命感情,再说了一路上她能平安走到这里,还是多亏了他们俩,但是,看了看阿澈的神色,她还是决定等过几天再说吧,反正季月现在受伤了也不会受罚。 “来,好好趴着,我给你上药!”阿澈让她趴在自己胸口,拿了玉雪膏,一点点耐心的给禾早涂抹。 涂抹好后,就又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禾早迟疑了下,就指指左边的膝盖:“这里也疼!” 阿澈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连屋内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好几度。 他将禾早的衣服帮她重新穿好,在身后垫了厚厚的引枕让她靠着,自己则示意她将厚棉裤脱下来。 禾早就瞪着他:“你看了腰还不够,还要看腿!腿上我自己会看,你甭管了!把药给我就好!” 阿澈就沉沉的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作。 禾早等了半晌,才不甘不愿的小心将棉裤脱了下来,其实她里面还穿了粉红色的亵裤,并不算得脱光光,这在现代穿个小牛仔裤头都正常得很。 但是,禾早来这个年代久了,多少也带了点封建思想。又有点不满意他这样的态度,因此故意推脱。 这时候的亵裤做的都是很宽松的,阿澈将左腿上的粉红色小心向上撸了撸,立即,禾早那赛若霜雪的小腿就露了出来,细细白白的,又软又温热,竟是比不上他自己的胳膊粗。 饶是阿澈心无旁猿,但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女子的****,他还是有些脸红了。 但他还是竭力镇定下来了,一直将亵裤撸到了膝盖上,看了看上面的淤青,又按了按,禾早低低吸口气,却是不如后腰上的严重。 想必应该是穿的厚实的缘故,虽然上身也穿了小棉袄,但是,小棉袄很短,到腰那里就够不着了,随意一拳,就全部挥刀了肌肤上。 阿澈低着头,帮禾早继续涂抹膏药。 两个人都不做声,任凭他略微粗糙的手在禾早的膝盖上动作,但是细看,却能发现两个人的脸都带了羞意。 855.第855章 车大娘 好容易将膝盖上也上过药,阿澈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将军,安神汤来了。” 阿澈就起身出去,接了安神汤,来到床边,一口一口帮着禾早喂了。 安神汤也是药,禾早只喝了半碗就不肯再喝,微微蹙眉:“我虽然害怕点,但也不至于会做噩梦!” 阿澈也不勉强她,只微微笑着放下汤碗:“那你躺着吧,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了!” 禾早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睛问他:“那你等会儿是不是要走?” 阿澈温柔的注视着她娇俏的脸蛋,在灯光下,越发显得俏丽迷人,声音很温柔:“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全然不管外面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他。 禾早就一手握住了他的大掌,轻轻晃了晃:“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呗!你到底与那个史都督是怎么了?” 没想到这半日了,她还是没有忘掉,阿澈哑然失笑,半晌才摇摇头,思忖了下,还是慢慢说了:“其实,就是我自来到北疆,他一直与我对付,一开始,我吃了几次他的亏,心里就留意了,倒是也没有大碍,只是去年班师回朝,我有被授了大将军的称号,掌管着这北疆十万大军,怕是他心里不舒坦,所以做了一个套给我钻,也是我大意了!” 他避重就轻,简单说了两句。 禾早却不相信:“你手下能人无数,肯定早有提防,怎么还会中了奸计,受了重伤!” 阿澈见瞒不过她,叹口气,轻轻弹了弹她光滑的额头:“你这丫头,这追根究底的性子还没有变!其实,当时我也有提防,也是有意走入了陷阱,只可惜却到底被暗算了,我手下原本有一个人,我十分信任他,可以说他是我的心腹,没想到竟然被史都督收买了,所以我才会身受重伤,所带的两千名士兵几乎死光了,我身受重伤,就只身逃到了荒山里面去,一直到了子明来寻我,我们就定了一计,其实之前也是这样计划的,只是假戏真做,我是真的受了伤了罢了。都督府里的人也都安排哈了!” 禾早听了,点点头,出了会儿神,突然又问道:“那昨天晚上攻城来的鞑虏,是不是史都督勾结来的?” 阿澈没有惊诧她的说法,淡淡一笑:“我住在都督府,身边也跟着侍从,子明也回来了,一天一去探望,他如何敢大意行事,所以就一直耐心等待,这鞑虏乃是金人王第三子带来的,他与史都督早就有通信来往,只是以前我没有证据,趁着这一回,人赃俱获,那第三子生擒了,史光耀抓入牢狱,听后圣上制裁!” 禾早听着,心里也知道阿澈这次算是大获全胜,手中的权利更胜往昔了。 她看着他,眼睛里隐隐有着幽幽之意,只是阿澈留神去看,却又看不到了。 禾早微微笑:“我听说这些鞑虏是最不畏死的,是谁将那第三子生擒了?阿澈,你可要好好赏他!” “是季辉!” 禾早就微微惊讶,怪不得她与季月在后面左等右等季辉也不见回来,竟是去前面杀敌去了,也是,当时他们都没有想到鞑虏会从后门摸进门来。季辉一定以为她们是安全的,谁能料到后面又有一番变故。 就是禾早也不由苦笑:“那倒是他的造化,能够生擒金人王子,怕是少不了升官发达的,我们在后面也安全,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藏到下人房里就不会有事,谁知道来的一群人竟是个有眼无珠的,专门去下人房里搜捡金银!” 最后这话她说得俏皮。 阿澈不由也露出了一抹笑,爱怜的去摸她鬓间的发,轻声:“多亏了我早到!”他的眼睛又有点阴沉,想到了她拿着匕首自戕的那一幕。 当初送她匕首,是让她防身用的,却绝不是让她用来自尽的。 想要说她几句,太拿性命当儿戏,但是,又觉得她刚经过一场劫难,本来就心思敏感,自己若多嘴劝说,怕是会让她更家难过,因此就按住不提,只轻拍着她的背:“快睡吧,一个晚上没睡,不困吗?” “那我醒了你也要在这里陪我!”禾早难得的有点娇气的回答。 阿澈就郑重应了声。 安神汤有让人安眠的效果,禾早原本也以为自己一定是睡不着的,要么也至少要做个噩梦的,但是没想到一觉睡醒,竟是连个噩梦也没做。 等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大亮了。 禾早昨天在外面受了冻,到底有些凉,轻轻咳嗽一声。 立即就有人推门进来:“姑娘醒了?” 定睛一看,却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的藏青色小袄,下身穿着水蓝色棉裤,腰间系了束带,头发在脑后面梳了一个髻儿,只戴了一枚银簪子,肤色微白,一双杏核眼,看着整整齐齐,爽爽利利的一个妇人。 禾早就问:“你是谁?” 那妇人忙蹲福行了一礼:“姑娘,小的是归德将军拨过来的,以后专门伺候姑娘!” 禾早见她举止都颇有章法,有着大家气象,就先不言语,只点点头:“归德将军如今在哪里?” “姑娘,将军在早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禾早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轻轻咳嗽了下:“现在是么时候了?” “刚刚过正午!”这妇人也是个麻利的:“小的先给姑娘梳妆,再传饭吧?” 禾早点点头,无可无不可。 她睡了一觉起来,才觉得腰间那里一阵阵的酸麻,根本没有办法做太大的动作,所以,下了床洗了脸,穿了衣服,她就坐在梳妆镜台,看着那人为自己梳头,就一边慢慢问她话:“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夫家姓什么?” 等等。 那妇人一一答了,原来她本命姓赵,嫁的夫家姓车,人都称车大娘,以前他们家住在山东府,家里颇有余财,后来家境败了,就来到了北疆做些皮毛生意,谁想到鞑虏来袭,将她丈夫杀死了,她也没有个儿女,就自己过活,因为养活不了自己,就投身奴仆,被卖到了阿澈府上。 856.第856章 梅子 禾早知道阿澈在这莫塔城也是有一处住所的,只是极少住罢了,府上想必也会有仆从。 她就又问道:“那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车大娘微微惊讶,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但是还是很恭敬的回答:“昨天晚上,城中大乱,到处都是厮杀声,还有不少宅子着了火,将军府上几乎没几个下人,就是我们几个老弱妇孺的,也不敢随意行走,就躲到了地窖里躲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就被将军派人带来这里,让小的伺候姑娘您!” 禾早点点头。 车大娘见她眉微微蹙着,思忖了下,就问道:“姑娘可是身上伤口疼?将军也吩咐过了,如果姑娘起来了,就让小的为您上药!” 那上好的玉雪膏却是在禾早这里的。 禾早就交给她,让她将身上的淤青给涂抹了。 然后,就又让传饭。 饭菜想必是一直做好的,就等她起来吃了。 一碗皮蛋瘦肉粥与一碗大米粥,一个里柳筐子里装着几个春卷,又有几个油条,菜角子,还有几个山东煎饼,菜也有荤菜素菜,一碟子的胭脂鹅脯,一碟子鸡汤炖土豆,一碟子素什锦,一碟子的用蒜汁拌了的黄瓜,还有一盘山药羊肉汤。 肉还好说,也不知道这样的时节是从来农历爱的黄瓜。 禾早不用猜就知道这是阿澈的手笔,之前她也在这里住着,虽然吃得也算丰富,但是顾子明可不会像阿澈这样宠着她,只吃一顿饭就弄了这么多的菜式让她挑拣。 她嗔怪了一句:“太多了!”但是嘴角却已经有笑容浮上来了。 车大娘见状,就知道她是满意的,心里也越发笃定了,上来亲自给禾早夹菜盛汤,又指着那盘羊肉汤:“将军知道姑娘不喜欢这个膻味,但是临走时特意吩咐小的,无论如何让您喝上一小碗,这羊肉汤是最补身子的,尤其是在这莫塔城,天气干冷,喝一碗这个,一天手脚都是暖和的!”说着又看了禾早一眼,小心翼翼的说:“姑娘起来就微微有些咳嗽,怕是着了凉了,身上有寒气,正该喝点这个!” 禾早瞅她一眼,好吧,她不是任性的人,接过来就先喝了一小口,嘴里鼻子里就满是这膻味了。 禾早忙苦着脸将它推开,好声好气的说道:“我先吃过其他的,再来吃这个,要不然被这个膻味搅得我其他美食都吃不下了!” 车大娘当然不会强逼,立刻笑着将碗放下:“那姑娘就先尝尝这个炖土豆,是将军说了姑娘最喜欢吃用鸡汤炖出来的土豆,若是用一整只鸡去炖,倒是嫌味道太浓,所以是厨房特意将鸡子给炼了,熬成这浓浓的鸡汤出来,又将土豆切成丁,用文火炖了好长时间呢。” 禾早被她说的也有了胃口,就尝了尝,味道果然极为香腻。 只是她刚刚睡起,身上还疼痛着,也不耐饭吃,随意挑拣了几个图都快吃了,倒是那酸黄瓜吃了不少,喝了半碗白米粥。 花卷啥的一个也没吃。 车大娘也不劝,只是又殷殷舀了新的羊肉汤给她。 禾早一咬牙喝了个精光,也确实如他们所说的,这羊肉汤一进了喉咙里,肚子里就像是喝酒了一样,一股暖流从腹部升起,四肢都有些暖洋洋的了。 车大娘就笑着解释道:“咱们哪些地方倒是不如这里养的羊好,一则是品种好,二则这里的人喂养的方式都是放羊,一大群的从这里赶到那里,可比咱们那里要勤快的多,三则是这里的环境气候了!所以,这里的羊肉也是最养人的!” 禾早觉得那股子膻味在鼻尖一直挥之不去,就微微烦躁:“有没有酸梅子什么的?” 酸梅子,柚子都最去腥味。 车大娘一怔,忙忙道;“有的,有腌渍的酸梅子,小的去拿进来!” 说着就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手捧了一个盒子进来,揭开来看,确实是糖渍腌制的梅,梅的酸中混入了蔗糖的甜,味道倒是不错。 禾早吃了两个,只觉得那膻味闻不到了,才觉得好受些,起身:“你知道我身边原来的那个侍女在哪儿吗,她昨天为了救我受伤了,现在在养伤,我要去看看!” 车大娘忙点头:“姑娘,那位季月姑娘在后面的屋子里养伤呢,季辉大爷正陪着!” 禾早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不过是一个刚刚来到她身边的奴仆,她但凡所求,她竟然是有求必应,事事料理得妥当。 这样一个人才,她不愿意相信她是个落难的出身富贵的妇人。 这样想着,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禾早跟着车大娘出了门,往后面的院子去了。 转过一道夹墙,里面是一座小小的院子,是季辉季月的住处。 他们身份特殊,禾早不能将他们当成是普通的下人看待,所以,顾子明就把他们安排到了这里,只是她那院子的左右厢房,照旧他们能住罢了。这里却是极少回来的。 现在季月受伤了,不能还在她那里养伤,就搬了过来。 一进院子,正在院中舞剑的季辉就先一愣,然后有些慌张的将手中的长剑收回,低头:“姑娘来了!” 禾早点头:“季月呢,在里面?” 季辉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风平浪静的,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昨天晚上是我犯了大错,差点让你和季月都……请姑娘责罚!” 说着,就单膝跪地,清秀的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昨天,听到外面的动静,他们都怀疑是援兵来了,而他出去一看,竟然看到了主公亲临,顿时兴奋不已,恰好这个时候那些鞑虏慌作一团,四下逃散,那个金人王子就从他面前逃走了,他一时头脑发热,什么也来不及去想,就去追了,等追到了人,回来后才知道禾早与季月那里发生了大事。 如果他当时在场,是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凶险的! 姑娘也不会受伤,季月更不会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季辉这样想着,就越发痛恨自己。 禾早看着他,轻叹一口气:“你先起来!” 季辉犹豫下,知道禾早的脾气,要承担过错,不在于跪不跪,而在于心诚不诚,因此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 857.第857章 体贴 禾早和颜悦色的看着他:“当时的事情我们都料想不到,虽然凶险,但是我和季月都侥幸得了性命,倒是也没有大碍,只是季月还需要吃些苦头罢了,倒是你,竟是立了大功了!活捉金人王子,就是你家主公也要高看你一眼!” 季辉知道禾早是故意与他说好话,垂了头不做声。 禾早就也不管他,径直进了屋子看季月。 见对方面色惨白,躺在那里,棉被盖得厚厚实实的,睡得倒是也安稳,就问跟进来的季辉:“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了,只是失血过多,好好睡上几日,再补血,过得一两个月就好了!” 禾早放下心来,道:“可是有人伺候?” “有,主公派来了一个小丫头!现在去厨下熬药去了。” 禾早摇摇头:“一个人哪里够,你再找一个来,你一个男子,做不了近身的活计,她们两个人互相提醒着,倒是最妥当!” 季辉就谢过了。 禾早又在季月这里坐了一会儿,因为自己后腰也疼,还因季辉有些不自在,就也不久待,起身回屋了。 歪在榻上,拿了一本书翻看着,混度时光罢了,看到半下午,有些困,怕再睡晚上就睡着,就招来车大娘问她阿澈什么时候回来。 车大娘摇头:“这个不曾听说!”她见禾早脸上有些疲倦,就小心问了句:“不顾姑娘坐着,我念书给姑娘听?” 禾早倒是惊讶了,没想到她竟然认字。上下瞧了她一眼,把对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禾早才轻轻笑:“没想到车大娘还是个有高才的,之前倒是我怠慢了!” 语气很客气。 这也是时人对读书人的尊敬之处。 因此,车大娘忙忙摆手,脸色涨红:“只是以前在闺中时闲暇上了几天学罢了,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禾早摆手:“不笑不笑。既然如此,那你给我念一篇吧!” 她现在拿在手中的却不是话本了,而是山水游记。只是语言稍微晦涩,又是竖着排版,看着很吃力。 现在有人代念,自然比之前好过很多,就闭着眼睛听了会儿书。 外面就有人传:“将军回来了!” 顾子明,人人都称是小将军的。 这个将军,只能是阿澈了。 禾早这大半天做什么都不顺心顺意,其实也是因为心里想念他的缘故,此时听到就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现出一抹惊喜来。 车大娘也忙住了口,放下书,笑着:“姑娘,将军一回来,必是要看你的!” 禾早从床榻上坐直身体,车大娘很有眼色的将她微微凌乱的头发拨正了,这才起身将门打开。 果然见阿澈威风凛凛,迈着大步走过来。 许是在外面久了,他刚一进屋,就带来了满屋寒霜,一双俊眉也带着几分风霜,似是有些疲惫的样子。 但是一看到禾早,那疲惫就一扫而光了,先暖和了下手,就走过来,一边问车大娘:“姑娘今日可吃了饭不成?” 车大娘含着笑,和和气气的回话:“姑娘正晌午起来,吃了半碗米粥,又喝了一碗羊肉汤呢,姑娘一直夸那羊肉汤喝到肚子里,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阿澈闻言就笑了,又问了一句:“可上了药?” “上了!上了两次了!” 阿澈这才点点头,迈步坐到禾早跟前,拉过来一把椅子坐着,细细看着她的脸色,见比昨天晚上果然好太多了,就笑了笑,伸手要去摸她后腰:“这里还疼得厉害吗?” 禾早却忙捉住他的手,一张俏脸微微红,眼睛却低了下去。 车大娘是个人精,见状就忙福身:“将军,小的给您送茶来!” 说着就出去了,还体贴的将门也关上了。 阿澈这才含笑看向禾早:“一天不见,竟是变害羞了!莫非这北疆的水土养人!” 竟是开玩笑说她以前是个泼妇呢。 禾早愤愤瞪了他一眼,嘟嘟嘴:“你不是说会一直陪我,原来我睡着了你就又出去了!” 阿澈就放软了身段,低声:“实在是那边有要事,脱不得身,要不然我早就来看你了,你现在还伤着,我怎么能放心!” 禾早想到他刚才当着她的面问车大娘问个俱全,可见心里确实是实实关心她的,心里就一阵甜蜜,拉着他的大掌轻轻摇了摇。 阿澈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伸手去摸她的后腰,怕弄疼她,动作很轻柔:“这里可还疼?” 禾早苦着脸摇头:“疼,但是也酸麻,躺着不舒服,坐着更不舒服!” 阿澈眉头皱了皱,忽然道:“我记得之前你尾椎受伤,就是拿了冰块冰着,不如也先冰着,冰上几天,再拿热水去泡,想必会好受点!” 禾早其实中午醒来就想到了,只是自己在这里只认识个车大娘,倒是不好说这个,现在听阿澈提起,就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咱们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阿澈摸摸她的脸:“怎么了,不想住了?” 禾早就道:“这是你表弟的住处,我在这里,倒是挺奇怪的!” 阿澈想着自己那个院子,这几天正鬼哭狼嚎的审人,倒是不适合让禾早搬过去,就安抚她:“那边现在正乱着,你就先安心在这里住着,反正表弟他是不回来这里的,我刚才已经派了几个丫头婆子来做粗实,这院子里巡视的,外面守门的都是我的人,你不要怕!” 他还是以为禾早是被昨天吓到了。 禾早也有点不愿意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就点点头:“好,那就先住几日!” 阿澈就笑道:“等你伤好了些,我就带你去外面逛去,这城里你是见识过了,再往北边走,那北国风光想是会稀罕的,等天再冷一些,下了雪,外面就更好看了!只是,”他上下打量了下禾早,见她裹得厚厚实实的,小身子骨仿若是只皮球,就又忍不住笑:“只是你怕冷,想是不愿意出去!” 禾早就哼了一声:“难得来一次,我当然要去看个痛快!等闲也不出门呢!” 阿澈听到这里,抱着她的力道就又加重了几分,咬着牙说出几个字:“你怎么这么大胆啊,带着两个人就出来了,要不是……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 858.第858章 打情骂俏 见禾早低头,似是很不乐意的听着,就加重语气:“就是以后再出门,也要带着我给你的人出来,三个人乔装打扮,又选了荒郊野外走,我就是使人打探你的消息都打探不到,太鲁莽了!” 禾早就低头玩了他的袖子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知道了!” 语气中,有着小小的娇气。 阿澈好笑,又想着按着她这样大胆的性子,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是必然的,也不再劝她,只心里想着还是要在她身边安插人手才好。 要不然,他怎么能放心。 禾早就又问起那鞑虏审问的结果了。 阿澈知道她对于政事很有自己的见解,因此也不十分瞒她,轻描淡写说了两句:“史都督自然是要押解回京的,听候圣上裁夺,倒是那个金人王子,暂时关押着,等与金人王联系上了再说了!” 这金人与满人,还有再往北的蒙古人,每每喜欢侵犯北疆,所以,统一被称为鞑虏,但是,此次进攻的却是金人了,满人与蒙古人这几年的势力不如以前,各自内战不休,只有金人势大。 禾早转了转眼珠:“你们要对方赎那王子?” 阿澈摸摸她满头乌压压的头发,笑笑:“不管是赎还是什么,总要占点便宜才是!” 禾早知道他一向有主见,又是行伍好手,因此也不多问,只听听罢了。 趁了空闲,就说到京城的事,将韩兰硕与那个明珠的事情说了,又道:“我让人查了下,竟然像是与太子殿下有关的,所以就不敢有动作,只说告诉你知晓!” 阿澈这件事却是早就知道了,因此点点头:“季辉之前给我传信已经说了,你放心,我自有计较!” 禾早就睁大了眼睛看他:“这个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防着你呢!” 阿澈就微微冷笑,在禾早的注视下,想了想,就搂了她轻声说:“其实,当今圣上身体有亏,有碍子嗣,后来遍访天下名医医治,好容易得了几个孩子,却又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倒是还有两位公主存下,最后到了现在,只有这个太子活了下来,他身体很弱,但是为人却极聪明,就是你这样的,也斗不过他!” 禾早不满了,瞪着他:“说的我好像跟个狐狸似的,我这不是聪明是从容,好不好!再说了,谁要和他比!” 阿澈摸摸她的脑瓜子安抚了一下,忍不住笑:“是,咱不跟他比!只说这皇子,当今圣上是极相不中的,一心想要生下来一个健康的龙子,恰巧那一年,刘家发现山药治瘟疫的事传到了京城,圣上就宣了刘家为他诊治,仍然无效后,才不情愿的立了这皇子为太子!” 禾早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灵活非常。 阿澈知道她又在不想好事了,就笑了笑:“你又想到什么了,这个表情,一看,就不是好事!” 禾早捂嘴嘻嘻的笑,阿澈纳闷,细细看着她。 禾早却越发笑得畅快了,要不是阿澈抱着她,说不得就滚到地上去了。 阿澈跟着好笑:“怎么就笑成这个样子了!” 禾早就咬着唇,趴到他耳边悄悄问:“圣上他老人家,别是那个……不举吧?” 话音刚落,阿澈的脸色已经变了。 咬牙将禾早从自己耳朵上扒下来,瞪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不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然不会知情。 禾早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只做老实的模样,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穿越大神送来的。 阿澈恨得咬牙,知道她喜欢看些杂书,必定是从那上面看来的,想要骂她,又舍不得,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轻轻扯了下她白玉般的小耳朵,轻声斥责:“以后,这话不许再说出口!尤其是在为人面前!”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真要想说,等成亲了,以后在他耳边说。 禾早被他扯了耳朵,不疼,却觉得丢人的很,就使了性子,鼓着嘴,下死力去推开他:“你欺负我!” 阿澈当然不会放手。越发握紧了她的手和肩膀,不许她动弹。 禾早腰上有伤,浑身使不了劲儿,干脆就低头,一口小虎牙就咬到了他的手腕上。 他忙将浑身肌肉鼓起,手背上也青筋暴动,禾早不曾咬下一块肉来,就先顶了自己的牙,顿时越发恼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瞪着他:“松手!” 声音脆脆的,带着一丝娇气,又带着一丝任性。 阿澈又怜又爱,就心软了,果然放松下来,将手背送到她嘴边让她咬。 禾早却鼓着嘴,将他的手腕翻过来,撸了袖子,露出还有几分白的胳膊来,挑了一块最嫩的肉,使劲咬了上去。 岂会不疼。 阿澈倒吸一口冷气,却只得强自忍耐着。 禾早直到自己闻到了一丝血腥气,才松开小狗嘴,看那手臂上,已经印了一圈牙印,上面隐隐透出血丝来。 阿澈也不在意这一点疼,却故意装可怜,将手臂举到她眼睛前,很有些委屈:“瞧你,咬得都出血了!” 禾早微微不好意思,但随即就更理直气壮的瞪大眼睛:“这是我给你留下的印记,表明你是禾姑奶奶我的了!谁也不许动你!有了这个印记,一辈子你都逃不掉!” 阿澈见她这样强词夺理,又好气又好笑,故作沉吟一番,就忽然拾起了禾早的手臂,咧开嘴笑:“既然如此,我也得给你留下个印记,省得我以后找不到你!” 说着,就挽了禾早的袖子,露出一段白生生娇嫩嫩的胳膊出来,一口大白牙直接啃了上去。 禾早哪里挣得动,正心惊胆战的等着疼痛降临,谁知道对方只是含住她的胳膊轻咬了下,就抬眼睛看她,也不松开,只眼中含着几许笑意。 禾早这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有点羞窘,又有点没好气,嘟着嘴:“你还不放开!” 阿澈微微笑着,一只大掌有力的禁锢了她的腰身,不让她动弹,这只手就握住她的纤细皓腕,温热的舌头伸出来,在那白生生的内胳膊上舔着。 禾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859.第859章 一双人 用点力气想要把胳膊伸回来,但是又哪里能敌得过他的力气。 阿澈先是在她胳膊上吮吸舔吻着,后来就慢慢挪到她红唇边,含着她上面如同桃花一样鲜艳的唇瓣吮吸了起来。 禾早已经面若桃花,倒在他怀里,任他所为了。 好半晌,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脸颊红如丹霞时,紧紧绑在一起的唇舌才分开来,禾早倒在阿澈怀里闭上眼睛匀气,阿澈却爱怜的吻了吻她的小鼻子,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爱不释手的样子,几乎都不知道该将她怎么办才好。 于是就干脆将禾早一整个给闷到自己胸膛里去,加重力道。 禾早的声音就从下面闷闷的传来:“你想要闷死我!” 阿澈自失一笑,这才将她松开,看着她笑:“早儿,等来年回京,我就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两个人认识了这么多年,又互知心意了几年,却是第一次谈起这件事。 禾早就不由一愣,咬咬唇,看着他,半晌都不曾开口。 阿澈的眉微微一皱,想了想,侧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禾早却摇头,只是扒着他的腰轻声:“我们两家的门户却是门不当户不对,你如何有法子能让你那父母与皇宫里的陛下答应!” 却是为了这件事而担忧。 阿澈脸上就如同高原上冰雪消融一般,立刻化了明亮的太阳:“这件事当然不用你操心,我既然是提亲人,这些事自是要料理的妥妥当当!” 禾早就头一低,脸上现出三分喜悦,七分害羞来。 阿澈将她抱在怀里,就与她说起悄悄话来:“我如今也二十好几了,按理说也早该娶亲了,只是一直被耽搁了,倒是不能再往后拖了,这件事我早在一年前就想到了,只是当时边境不稳,无心谈论这件事,此次回京,倒是个好时机!” 禾早就知道他活捉了金人王子,也是大功一件。 消息传到京城,怕是陛下还要给他奖赏。 现在知道他早在一年前就打算着他们两个的婚事,禾早当然高兴,只是低头装害羞不吭声。 阿澈就笑话她:“你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的紧,怎么突然就这么害羞了,倒是不像你了!”忽然他拉长了声音:“哦,原来我家小娘子却也是个会害羞的,我还一直当你是个男人性情呢!” 禾早叫他说恼了,不由挥起小拳头捶了他几下:“你才是个女人性情呢!” 阿澈也不还手,只看着她笑眯眯的:“你看,就这吵架必还嘴,有仇必报的个性,就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 禾早冷笑:“你要大家闺秀你自己寻去,来我这种野丫头干什么!哼!” 越说越恼,她干脆从他怀里坐起来,要出去。 阿澈忙拉住她,笑着将她按会自己怀里,面上却做出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唉,虽说你是个母老虎,但是谁让我就是喜欢这只小母老虎呢,时不时的亮亮小爪子,倒是比大家闺秀生动可爱多了!” 说着,就抬起禾早的下巴,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笑。 被他这样一笑,禾早就是有再多的恼怒也发泄不出来,只得狠狠瞪他一眼。她在他面前向来是蛮横惯得了,也不会在意自己的举动泼妇不泼妇,直接就拎着他的一只耳朵,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再说我是泼妇,我就要将你……将你……” 她皱眉想了想,好像自己武力不及阿澈,若是动手怕是会吃亏,但是该怎么惩罚他呢! 阿澈却偏偏笑得欢:“将我怎样?” 他还一条眉毛上挑着,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 禾早就咬咬牙,哼了一声:“我就将你跪搓衣板!” 阿澈就略微惊讶,呆呆的看着禾早,后者就鼻孔朝天又哼了一声。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抱着她,胸膛处传来一阵阵的震动,好半晌,才忍着笑声:“原来我相中的小娘子竟是个驯夫有道的!” 禾早就收整了脸上的喜色,咳了一声,淡淡的说:“你尽可以试试!” 阿澈知道她喜欢看杂书,就凑到她耳边说着亲密话:“让丈夫跪搓衣板的话,可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出来,不然人人就会笑话你的!” 禾早瞅他一眼:“怕是要笑话你的吧!” 阿澈但笑不语。 禾早斜眼瞅着他的神情,他今年一直行军打仗,不如前几年的白皙羸弱了,倒是越来越有大男子的气概,浑身上下都是大将说一不二的气势,眉宇威严,在她面前却偏偏这般温和好脾气,一幅把她当女儿宠的样子。禾早心里不禁有些发酸,就扭了头,硬邦邦的说:“要是你合了以后要纳妾娶小星儿的心思,那就干脆不要提提亲两个字,也就不用怕我禾早会让你一个堂堂将军跪搓衣板了!” 阿澈眉头微皱,看出她不是开玩笑,就将她微微搂紧,带了几丝笑:“好一个醋山醋海的小娘子!” 禾早挣开他的怀抱,也不顾自己背后的腰疼,正色看着他:“反正我们庄户人家,是从没有丈夫纳小的,逛青楼妓院,喝个小曲儿都不行,你若是要娶我,身子和心都是我的,要是你觉得以后办不到,我们现在就可以分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尽去娶那些大家闺秀,有着无数的婢女通房等着你去宠幸,我也自去找只要我一个女人的好丈夫!” 阿澈原本听着还笑眯眯的,越听到后来,脸色就阴沉起来,笑容也收了。等听到最后一句话,他一双在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眸子就冷冷的盯着禾早,如同蛇的眼睛一扬,阴森森的,又冰冷又无无情,其中却又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怒气。 禾早被这样的他吓了一跳,但是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干站着扭过头不吭声。 阿澈见她不是说笑,更是恼怒,也不再怜香惜玉,一伸手用力一拉,就将她再次拉到自己怀里,禾早要挣扎,却哪里挣扎的开,他一只手禁锢住禾早的身体防止她乱动,另一只手却掰着她的下巴,让她直直瞧着自己,露出一个极为阴郁的笑来:“想要蹬开我去投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却是休想!” 860.第860章 买皮子 他俯身在禾早耳边,极地极轻吐出几个字:“你禾早注定是要与我顾允澈在一起一辈子的!” 他语气极冷,但是吐出来的气息却是温暖的,喷洒到禾早敏感的耳垂与耳朵里面,立刻添了几分红晕。 阿澈盯着那白玉一样的耳垂,偏偏又像是羊脂玉染了血丝一般,又娇又嫩,很想去含一下,但是却还生气禾早刚才口不择言,就捏着她的下巴,低低喝道:“你听到了?” 禾早一双大大的眸子,忽然就染上了一层痛楚之色,脸上也楚楚可怜的瞅着他:“疼……” 小声音娇娇弱弱的,哪里有刚才要蹬腿另找男人的气势。 阿澈一惊,知道自己的力道的,就忙松手,却看到她那月光一样的下巴上多了一块淤青,顿时就后悔没有控制力到,伤到了她。 但也不想拉下脸与她赔不是,只是沉着脸将床头的一个抽屉打开,拿出那一盒用盛的玉雪膏,像是与禾早的下巴有仇一样,瞪着她的下巴,抠出一大块,动作却极为轻柔的为她揉着。 禾早见他这样恼怒,知道他必是在意刚才的话,只是,话既然说开,就不能再半途而废,她就扯了扯他的袖子,撇过眼睛看地上:“要是你允我此生不纳妾,不娶另外一个女人,全身心只有我一个,我就不再说这赌气的话!” 阿澈冷冷的看着她。 禾早虽然不看他,但是小脸却绷得紧紧的,一双手似乎也因为紧张握住了他的袖子。 看着这个自己自小看到大的女孩儿,她什么样的脾性自己还不了解吗? 这样一个刚烈的,眼睛不揉沙子的聪慧女子,让她与后院的那些人争宠,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他本身也没有要纳妾的想法。 又因为爱极了她,不忍心见她这样要玉石俱焚的神情,就长长叹一口气,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下定决心娶你,不顾门户之见,自然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真的?”禾早再也顾不得生气,里面就扭头看他,眼睛里的快活谁都能看得到。 阿澈就也忍不住笑了,低低笑道:“你呀,这样喜形于色,人傻心又软,让你去妻妾之争,怕是斗不过别人!我可舍不得让你吃亏,所以只好自己委屈点,一辈子守着你过吧!” 禾早听到他一张口还是说自己不好,小嘴巴就嘟起来,待听到后来,脸上不由自主就挂满了笑容,那笑容也恨不能飞上天。 她傻笑了半日,倒在他怀里,揉着阿澈的袖子,又来回揉着搓着,很快,酷酷的大将军服就皱巴巴不成个样子了。 “傻孩子!就这般高兴?”阿澈点点她的鼻尖,虽是笑话她,自己却也快活的笑起来。 刚才的阴霾似乎不复存在。 但是,某人的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刚某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竟然说要蹬了他,再去找个好丈夫,这句话,阿澈放在心里来回过了几遍,人也越来越不是滋味。 只是看她现在这样高兴,倒是不愿意与她计较。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时间很快过去了半个月,快要过年了,就是荒凉在莫塔城,也有了过年的味道。 阿澈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后,就很有空闲了,天天陪禾早逛街买年货,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卢家村的时候,日子过得又清闲又自在。 而且,因为两个人都想在这短暂的一两个月相处中,过一下彼此只有两个人的生活,所以两个人也都约定好了,禾早不可以再管生意,不是重大军情,阿澈也不会再去军营。 两个人上街的时候,都会乔装打扮成一对年轻夫妻,从边上的村子里来的,穿的很朴素,只是身上的气势却是骗不了人的,倒是也没有人不长眼色来找麻烦。 这天,两个人照旧如此。 上街后,阿澈就为禾早买了好几样很有趣的小耍物,给她玩,就带着她去一家小面馆吃面。 在莫塔城里的面馆,汤基本上都是羊肉的,吃了非常去暖气,爱吃的人很多,但是,禾早就是不喜欢那种膻味,当养伤的时候喝喝也就算了,现在却是说什么也不想喝的。 所以,阿澈带着她去的这家面馆,却是很正宗的山西面馆。大骨汤,臊子肉,加上几片辣白菜,又放了大葱和姜,吃一口,味道香甜的很。 禾早胃口大开,唏哩呼噜的吃了一大碗。 阿澈看着她吃得香甜,自己胃口就也好,也吃了一碗。 吃碗后,禾早就拉着阿澈去买年货,今日是过年前的最后一个集会了,集上非常热闹,穿着各式各样服饰的少数民族也不少,抛头露面的汉族女子就更多了。 禾早穿了蓝色浅花的小袄,下面是到脚踝的深色裙子,都是用棉布做的,洗得微微发白,因为特意梳成了妇人发饰,所以发上也用一块蓝色方巾包起来,身上丁点首饰也没有,只有耳垂上滴流了一对坠子。 远远看去,好一个俏丽的农家小媳妇。 她拉着阿澈兴冲冲的往人群里挤着,人多了,气味当然不好,阿澈的眉头就微微皱着,双手张开,尽量将禾早护在自己怀里,看她相中什么,再付钱买。 虽说不带人出来,但是家里还是有几个下人跟在后面的,等禾早与阿澈急得满头大汗,从集上挤出来后,就让他们抱着东西拿回去,两个人继续逛着。 阿澈几次看到禾早都欲言又止。 禾早浑然未觉,看到前面有一家卖毛皮的铺子,就兴奋的拉着他:“走走,咱们去看看,这边的毛皮可是便宜着,过年这几天应该还会便宜!多买上一点,带回去!” 阿澈默默的随她走着。 那毛皮店果然是趁着过年的时候处理积压的货的,哪怕是在莫塔城,等过了年,天也就一里里暖和起来了,这毛皮衣物,却是用处不大了,现在卖还能卖上价,要是再等两个月,就要亏本了。 禾早深知这个道理,手中又不缺银钱,就任着性子将店中的好毛皮都挑了一遍,最后挑出来二十来件皮子。其中还有一件是阿澈曾经送过她的火红色的狐狸毛。剩下的倒是鹿皮,兔毛,貂皮的居多。 算了算价钱,得要将近两千两。 861.第861章 莫塔 价钱已经很便宜了,如果是在京城买的话,至少还要贵上快一千两银子。 禾早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马上催促阿澈:“快回去拿!” 阿澈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那样子好像禾早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禾早很纳闷,阿澈就让店家先将东西装好,等自家拿来银子,然后拉着禾早就往外面走了。 他们这回直接往集会外面走去,但却不是往家里的方向。 禾早诧异:“咱们不回去吗?” 阿澈瞅了她一眼,招手叫来一个跟在后面的下人,让他回家拿银子,并去刚才的皮毛店将买的皮毛都运回去。 看着那人走远,阿澈才拉着禾早的手,一言不发的往前边走去。 禾早有些疑惑,身不由己的跟着走,一直走了好半天,直到来到了一座塔面前才停下来。 这座塔叫做莫塔,在北疆很有名,所以,连这个州城也起名叫做莫塔城,莫塔名字的由来有一个很有趣的传说,传说在几百年前,这里曾经有一对相恋的爱人,但身份悬殊巨大,女方父母不同意,所以女人为了这个男人抛弃了一切,甘愿与这个男人私奔,但是,当守着贫穷帮助男人功成名就后,事情却变了。两个人不告而奔,女子在世人眼里名声已经坏了,她站在男人身边的时候,总有人嘲笑这名男子,男子的政敌总是用这一点来针对他。在坚持了两年之后,男子终于坚持不住了,虽然他仍然爱着她,却不能娶她未妻。他告诉她私奔女子不能为正妻,只能做妾,他要另娶大家之女为妻。当时向这个男人提亲的有很多名门闺秀,那么多贤淑美丽的女子由得他去挑选,所以,这个男人告诉女子,他会尽力挑选一个性情温和,能容得下小妾的正妻。 这个女子当时心如刀割,她知道他面临的压力,所以就笑着祝福他,这个男人终于挑选好了正妻。在成亲的那一天,满城都挂满了大红帐子,所有百姓都倾巢而出参观婚礼,当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其喜洋洋的迎着自己的新娘走在这条莫塔城的主街道上,正要走过莫塔的时候,私奔的女子却站在莫塔上,当初她与那个男子定情的地方,一身大红嫁衣,纵身跳了下去。 她的尸体停在了他的高头大马前。 鲜血染满了整条街道。 也惊呆了新郎与所有围观的人。 男人心里还是爱着女子的,幡然悔悟,他因为贪图名声与富贵,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他抱着女子的尸体大哭,并拿出剑自尽在了女子身上。 这场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而女子与男子之间的爱情也传遍了整个北疆。 男人是个大将军,对江山社稷,黎明百姓是有大功德的,又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悲剧爱情,所以世人将这座女子殉情的也是两个人定情的地方称为莫塔,莫字是女子的闺名。 禾早在来到莫塔城的第一天,就听说了这个传说。 她的反应是嗤之以鼻。封建礼教害人,仅仅因为世俗的看法,这个将军就葬送了自己与女子的爱情,又间接害死了两个人的性命。简直是个没有担当的胆小的男人。 不过,显然其他人不像她这样想,尤其是善于悲秋伤月的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像这个叫莫的女子一样刚烈诚挚,希望能找到这样一个甘愿为自己付出功名利禄和性命的男子。所以,莫塔城是小男女约会的地方。 在元宵节及踏春时节,这里是非常热闹的。 就是一些大家闺秀,也会来塔上烧香拜佛,祈求能获得良婿。 禾早看到阿澈带自己来这里,就瞅了他一眼,对方神情却很严肃。 将近年关了,这里约会的小男女基本看不到了,只看到在塔后面的河岸上,有三两个人在说话。 阿澈带着禾早上了莫塔,一层又一层,总共上了十二层。 最上面的塔里面,供奉了月老像。外面的红色栏杆上,用红头绳挂满了刻着字的小木牌。这是众人许愿的地方。 禾早隐隐有些明白阿澈带她是来干什么了。 她心情有些激动,又有着隐隐的不可思议。 阿澈其实是一个很不浪漫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带着她来月老面前互诉衷情。 大概是那天答应了他的提亲吧! 禾早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阿澈迈进了月老庙里,两个人在月老面前跪下了,本以为阿澈会说些什么,但是他却只是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就起身了。 禾早暗笑自己,也忙磕了三个头,跟着他站起来。 阿澈上了一炷香。 之后就又拉着她出来。 站在那红色栏杆前,他看着那密密麻麻挂着的木牌子,开口说话了,声音很稳,淡淡的,似乎是随意说出:“早儿,我从不相信这些东西,尤其是挂在这里的木牌,以为真心许愿就能得偿所愿!” 禾早抬头看他,他仍然垂下眸子,不与她对视:“从我被父亲灌下毒药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世界上要想做成任何事,就必须付诸行动,依靠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我接手了太后手里的血红玉扣,也就是挂在你脖子上的那块!” 再也没有向他会说起这个,禾早微微惊讶。 阿澈也扭头看向她,他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对不起,当初我骗了你,说是我母亲的遗物!” 禾早忙摇头,她早就清楚了这玉扣的重要性,当时阿澈肯送给自己当礼物,她就已经觉得对方十分在乎她了。 “我带你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我一直不曾告诉你的真相!”阿澈的声音低沉,隐隐带着一丝压抑:“那些暗卫不是太后所建立的,真正的主人却是前朝太子!” 禾早的手心有些冒汗。 “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皇帝已经换了四代,当初前朝太子炸死逃亡后,将忠心耿耿跟随他的将士安插在了深山中,然后又去掳了很多妇人,与将士们生子,以此一代又一代培养隐卫,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夺回王位!” “那怎么会落入太后手中?”禾早十分惊讶。 862.第862章 真相 阿澈冷笑:“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我朱家的统治越来越牢固,他们的希望也就越来越渺小了,当年的太子已经作古,留下了一个儿子,儿子也死亡……几代之后,如今他们只剩下了一个女儿!” 禾早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是嫣然!” 阿澈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暖色的看着她:“我就知道你会猜出她的身份。她父亲是个痴心人,恋上了一个富家女子,将她掳进了深山里,与她成亲生女,但是,这富家女却思念家人,生下嫣然之后就难产死去了,嫣然的父亲就发誓不再另娶,并且为了给几辈子跟随自己祖辈的隐卫及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荣华后代,他在当年找到了还是皇后的太后,他手底下的暗卫与眼线极多,知道太后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知道先帝爱的是另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长子交换身份的事也是他告诉太后的!” 禾早忽然开口:“说不得他是在撒谎!” 阿澈摇头:“先帝驾崩时已经承认了。他身体很好,在年轻力壮之时突然辞世,也是因为他深爱的那名女子去世了,所以了无生意!” 禾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呆呆的看着他。 阿澈慢慢吐出一口气,望着远方的天际,此时,天色已经是傍晚了,天边是一片鱼肚子的白色,白色的下面,却是如火一样燃烧起来的晚霞。那火异样灿烂。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从小,我就不懂,为什么太后娘娘对我们一家那么不喜,总是冷漠,但是,有一次我在皇宫里乱跑,不小心跌倒后,她却慌张的亲手将我扶起来,帮我拂去身上的灰尘……还有一次,母亲去世了,我去宫里吃宴席,宴席途中跑了出去,偷偷的哭,她又递给我一方帕子,又亲自喂我吃东西……后来,我父亲灌我毒药,我当时以为是阿志送来的解药与假死药,谁知道却是太后,她一直在关注着我,关注着我们府!” 阿澈的声音似乎有些难以说下去,半晌后,他才又低低的说:“我是被她选中的人!所以,我顺利从王府逃跑,并被下人安排,顺利去了卢家村,接手了前朝余孽所留下的一切!” 禾早面目复杂,几次欲言又止,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阿澈抬头看着她,目光很温柔:“太后心中一直藏着恨,在先帝驾崩之前,为了不妨碍当今皇帝的登基,先帝将她的家族铲除干净,又选了当即的皇后,以此来牵制她。她在宫里,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存在!你知道为什么皇帝的子嗣那么少吗,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太子?” 禾早颤抖着嘴唇,连呼吸都不敢发的太大声。 阿澈冷笑:“先帝驾崩后,皇帝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我父亲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所以要下毒手,让他上战场,但是,因为太后的人暗中保护,我父亲反而立下战功。皇帝十分不满,立了父亲为庆功王这样一个侮辱性的王爵!之后,他又让人给父亲下了不举的药物,不愿意父亲生下后代,是太后阻止了这一切,并且开始反击。她将药给皇帝喝了下去,所以,这么多年来,皇帝底下只存了一个病怏怏的太子,那两个公主却是之前生的!” “太后做的事情很隐秘,皇帝并不知道真正下手的是谁,却也能猜到,他没有证据,也不能对明面上的母亲做什么,就一步步削弱我父亲的兵权,将他囚在了王府内,又离间他与我母亲之间的感情,让我继母害死了母亲,之后登堂入室,成为庆功王府的女主人!至于我这个嫡子,成了父亲眼中钉子一般的存在!甚至,让我父亲亲自下手,喂我喝下毒药……”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阿澈的声音都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住,嘴唇紧紧掘着,眼中寒芒四射。 禾早不由自主就心疼起他来,小手轻轻握住他的,小声叫了一声:“阿澈?” 阿澈扭头看她,眼中有些回暖,也松开了手,反握住她的。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语气有些哽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瞒着你,但其实初到卢家村的时候,我也只知道一小部分的事情,却不知道真相,一直到我们去逼迫那个神医,问他到底我母亲是怎么死后,我才逼问了舅舅,他们才告诉我了真像!” 禾早这才恍然,原来,当初知道他母亲死亡的真相,并不是他决定参军的原因,而是他刚才说的这一切。 “我们之间,是不共戴天的!”阿澈看着她:“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一家灭亡!我母亲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不会让自己,还有你,也走上这样一条路!” 禾早紧紧抱住他的腰,咬着唇,眼中有着泪光。 “早儿,我下决心要与你共度以后的人生,所以,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你,如果你选择退出,我很能理解!必经,前途,是我自己也无法料到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愿意你有那么悲惨的下场……” “不,不要说……”禾早伸手去捂住他的嘴,拼命摇头:“我不会退出,我早就决定了,阿澈,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决定了!” 她微微笑着,神情有些恍惚:“或许我以前不知道具体的真相,但是我却能猜到一些,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要与你一直并肩走下去,不管生老病死,还是其他的任何原因,我们都不会分开!都不会!”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斩钉截铁! 阿澈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他紧紧抱住她,在她唇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北风呼呼吹来,禾早其实已经快冻僵了,但是,在他的怀中,她却觉得,她仿佛处在暖风中。 他们之间,障碍仍然存在,但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却已经消失了。她以前是觉得对方对她有所隐瞒,但是,现在她却知道了原因,她不再责怪这种保护性的隐瞒! 阿澈突然笑:“差点忘了正事!” 他从袖口里拿出来一个小匣子。 863.第863章 定情戒指 禾早好奇的看着那个盒子,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红木匣子,匣子上雕刻着十分精致的牡丹花,打开后,阿澈从里面拿出来一对……戒指? 禾早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 阿澈微笑着,将小一号的那枚戒指戴到了禾早的无名指上。 是用金子做的戒指,戒指最上面,镶嵌着一块小小的红宝石。 在夕阳下,越发衬得禾早的手指纤细如玉,皎洁如画。 禾早爱惜的看着它,阿澈问:“喜欢吗?” 禾早使劲点头。 她抬头,动了动双唇,想要问什么。 阿澈就笑了笑:“你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当你有一天要成亲的时候,你希望你未来的丈夫会亲自为你戴上一枚戒指,你也会为他戴上一枚,这对戒指,就作为定情物!时间有点仓促,但是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枚戒指的样式。” 金色的戒指,红宝石的戒面,在现代,是多么俗套的一个样式。 但是,此刻,在禾早心里,却是无价之宝,天下任何的宝石都比不上它。 她裂开嘴笑着,好开心。 阿澈将手中的匣子递到她面前,禾早拿起里面的另一枚戒指,戒指也是金子做的,镶嵌的也是红宝石,与禾早那枚的红宝石一模一样,阿澈解释道:“这两块宝石是从一块大宝石上挖下来的。” 禾早小心翼翼帮他戴上去。 起风了,阿澈看着她冻得有些发白的小脸,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禾早却爱不释手的将他的无名指与自己的无名指并放在一起,细细观赏着,半晌,她轻快的说:“阿澈,我们将这枚戒指作为传家宝好不好?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他们也要成亲了,就将这枚戒指传下去!” “好!”阿澈紧紧抱着她,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轻声的郑重应道。 他们当天晚上并没有回去,阿澈带了她去了郊外。 莫塔城往西走上十来里路,就是大草原。 禾早以前就说过很想见识下真正的大草原,所以,阿澈早就决定好,在今天晚上带她去看看。 他的军队,有一部分就驻扎在这里,所以哪怕是晚上过来,也是很安全的。 阿澈先带了禾早骑马,在草原上奔驰了一会儿,才停到了一湾湖水旁。 湖水旁边,已经有士兵点燃了火把,竖起了白色的营帐,在地上铺了厚厚的羊绒毯。 从远处看,人声鼎沸。 禾早就好奇的问:“他们都在干什么?” 阿澈笑道:“这是要开晚饭了,我们也过去,我烤肉给你吃!” 他们来到了众位将士旁,众人都对他们行礼,禾早与阿澈之间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还没有禀告双方父母,阿澈介绍她还是直接称为禾姑娘。 但是,众位将士看到自家将军对禾早的态度,心里都猜到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阿澈带着禾早坐到了篝火旁,篝火上,已经烤着两只大羊腿,还悬挂着一口大锅,里面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烟,一阵阵奶香味飘来。 “他们晚上习惯喝用羊奶熬的汤,再吃羊肉!”阿澈吩咐人送来一只野鸡,他亲自为禾早烤鸡腿。 禾早微微靠在他身上,听着他与诸位将士说话,看着他那爽朗的不加掩饰的笑容,禾早心里想,他真的是爱他手下的将士! 吃了烤鸡腿,又喝了一些羊奶,阿澈就带着禾早去了湖边。 两个人坐在那里,互相依偎着,然后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在北疆,感觉天空要比别处的更加干净澄澈,就是星星好像也更加明亮似的。 禾早看着看着,就来了兴趣,拉了阿澈的手,指给他认天上的星星。 那颗是什么星,这颗是什么星。 阿澈有的知道,但是大部分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他看着整兴致勃勃给他讲解各种星星传说故事的禾早,没有问出心底的疑问。 他只是笑着,将她抱紧,认真的倾听她说。 将士们都休息了,就连星星们也似乎都闭上了眼睛,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禾早才疲倦睡去。 他们坐的地方,先前这里就燃了篝火做饭,所以,现在地上都是热堂堂的,一点也不冷,阿澈又披了厚厚的披风,没有吝啬的将禾早全部围裹住。 禾早在他怀里,睡得像只呼噜呼噜的小猪。 她的睡相,与小时候一点也没有变化。 阿澈趁着星光,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心里简直都爱到了极点。 他想,此刻,他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早上,禾早是在阵阵的踏步与低低的吆喝声中醒来的。 她揉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情形,墙壁上挂了一个犀牛号角,地上铺了厚厚的羊绒毯,毯子上则放了茶几,茶几一旁,铺了厚厚一层书册,与一林海的笔筒,还有一件很熟悉的貂皮大麾。 那是阿澈的! 禾早才想起来自己睡在了哪里。 是阿澈的营帐! 她不由好奇的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除了地上铺的羊绒毯有些奢华以外,整个营帐比禾早想象的要简朴的多。 东西都是半旧,也很简洁。 只是在前面有一层用羊皮做的隔断,外面是一张大桌子,四周摆放了凳子,应该是阿澈平日与众将士商量军事的地方。 再出来,就来到外面了。 外面有两个守着营帐的小兵。 看到禾早出来,唰得一下站的笔直,昂头挺胸:“禾姑娘!” 那刷刷的气势,像是禾早走到了前世的军营。 她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新奇,含着笑打量了他们两眼,都是很年轻很朝气蓬勃的样子,就与他们打了声招呼,问:“将军在哪儿?” “出去骑马了!”其中一位小兵卒说道,大概是很少在军营中见到女子,幽黑的脸色隐隐发红。 禾早就问:“那我能不能随意走走!” 小兵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她随意。 禾早就往湖边的方向走去,这边,应该是刚吃过早饭的缘故,篝火仍然点着,火焰燃烧的热气与呼啸的北风一起朝禾早这边袭来,让她有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很舒服,也很惬意! 更非常安全! 禾早不由自主就站在湖边,伸开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864.第864章 鹿血 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禾二——姑娘?” 语气有些不确定,而这声音,却是一个熟人。 禾早不由扭头,竟然看到了已经失踪很久的葛秀才! 他面目似乎更加黑了些,但是比起当年,要更加意气风发一些,看起来,他在北疆,日子过得很好! 禾早也微微惊喜,笑着问:“是葛秀才啊,你竟然在这里!是了,是了,当初你离开的时候,你说过要来找阿澈的!” 葛秀才微微笑着,负手走过来,上下打量了禾早一眼,又在她的发饰上看了看,就也笑道:“怪道昨天他们都是将军带来了一个姑娘来军营,我还以为是谁,果然是禾二姑娘!许久未见,二姑娘可好?” 他说着,朝禾早微微拱手示意。 禾早就也朝他施了一礼:“劳您挂记了,我一切都好!” 她来到莫塔城的事情很机密,阿澈并不像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葛秀才不知情也情有可原。 “将军带着人出去了,这是他的老习惯了!”葛秀才为阿澈解释道:“二姑娘要是闲的无聊,可以在军营里面转转!” 禾早看着前面那几乎都看不到尽头的营帐,明智的摇摇头:“我在这里等就行了!” 葛秀才也不勉强,在外行军打仗之人,都不拘小节,他与禾早站了半天,最后干脆一起在火堆旁边坐下,问她近来的一些事。 禾早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能说的就都说了,包括自家又开了一家自足餐等等。 葛秀才有些惊骇:“原来闻名京城的自足餐竟是禾二姑娘开的,真是佩服啊,佩服啊!” 说着,就感叹一句:“二姑娘实乃商业天才!” 似乎随意一个点子,就能挣大钱一样。 禾早摆手,谦虚的笑:“离天才二字还差的远呢,只是糊口而已,在京城住着,开销大的很,不能节源,只好开流!” 葛秀才就微微笑着,目光有些审视的在禾早身上扫过。 禾早被他看的微微不自爱,就含笑瞅了他一眼:“怎么,葛秀才怎么知道我家的自助餐了?” 葛秀才就抚着胡须哈哈大笑:“我们虽然地处北疆,但是,与京城那边也是有联系的,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有点小灵通,知道些,只是知道的不太精确罢了……人家只说自助餐是虞家公子开的,倒是不知道禾二姑娘竟然也有份子在里面!” 禾早就点头:“生意场的合作,也是正常的,各取所需!” 葛秀才就意味深长的看着禾早:“禾二姑娘其实大可不必再借助其他人势力,光我家将军,就足够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怪,似乎隐隐透着什么,禾早微微皱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就解释了一句:“阿澈很忙,我不愿意他为我这些繁琐的事情操心!” 葛秀才只笑着没有说话。 于是,两个人都安静下来,气氛尴尬的让人有些难受。 禾早在心里想着,到底是离开久了,这个当初与她性情相投的汉子,现在也变化了很多。 尤其是他那隐隐审视她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禾早轻咳一声,正准备要打破沉默,对方却突然开口:“说起来,这军营里还有一个人,你可能也认识!” 禾早有些惊讶。 对方就微微一笑:“徐杉从,不知道二姑娘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禾早的脸色微变。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以为他已经……” 当初山上的那些假扮土匪的隐卫已经被杀了啊! 葛秀才笑着摇头:“二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双手不沾血腥,不知道这其中事,徐大人是将军身边很受重任的幕僚,堪称军师了,我们这些做幕僚的都只能仰望他!” 禾早压制住了内心的惊讶,面上不动声色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我以为他出了意外!” 她以为除了她带出来的那几个人,其他人都死了。 难道那是一个谎言吗? 那为什么要骗着她? 葛秀才却摇头:“我觉得你们是旧相识,所以告诉二姑娘一声,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我却是不清楚的,也不想参与进来!” 说着就站起身,又拱拱手,态度很恭敬:“那某就先告辞了!” 剩下禾早脸色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留在原地。 等再回去后,她就留了心留意路上碰到的戴着方巾的男子。 这些男人,虽然也穿戎装,但是,却更代表了另外一个身份——军营的智囊团,大将身边的幕僚! 这样细细一看,禾早果然看到了那个徐杉从。 她皱起眉,准备走过去问问,但是后面响起一阵欢呼声。 扭头去看,却是阿澈回来了。 他带着一队人马从远处呼啸而至,那一匹匹高头快马,快的如同一阵风,一阵闪电,疏忽就到了禾早面前。 阿澈面色淡淡的,下了马,当即就有人上去将他马上悬挂的几只猎来的动物脱了下来。 身后的一对将士也是如此,个个都有收获。 其中一个人还很得意的笑:“今早上运气不错,将军亲自猎了一头公鹿!今天有鹿肉吃了!” 阿澈朝禾早招招手,后者就赶忙小跑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头上亮晶晶的汗,与那愉悦的双目,掘唇微笑起来:“恭喜将军!” 说着,就施了一礼。 这还是禾早在他面前第一次这样庄重守礼的样子。她站起来,还特意从长长的睫毛缝里瞅了对方一眼,微微带着一丝妩媚。 阿澈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胸膛随着他的笑声起伏,他双目瞬也不瞬的盯着禾早看,一只手却伸开,声音威严:“拿上来!” 当即有人单膝跪地呈上来一碗红色的液体。 阿澈单手扣住禾早的肩膀,将碗递到她嘴边,轻声:“这是刚下的鹿血,最补身子的,喝了它!” 语气沉沉! 当着众将士的面,禾早有些艰难的闻着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却无法拒绝。 阿澈是一片好意。 而且保证鹿血不干涸,他一定在射死鹿之后就拼命往回赶。 禾早想到这里,心里就充满了感动,她朝对方笑了笑,就双手抱起了小碗,往嘴里倒了一口。 呃…… 她觉得她的表情绝对不是在享受! 这是生血啊,这辈子加上上辈子,她也没有喝过生血!她有点想要呕吐! 865.第865章 回程 阿澈看到她想吐又不敢吐的神情,突然有点想笑,他伸手接过手中的小碗,凑到她嘴边:“一口气喝了。” 他一只手按在禾早肩膀上,轻易的让她不能动弹,再一气灌了进去。 禾早微仰着头,被迫喝了半碗下去,到最后,它忙忙摇头,闭着眼睛,皱着苦巴巴的小脸,往后躲去。 阿澈就不再勉强,看着她扶着自己,搜肠刮肚的难受。 他将剩下的半碗一仰而尽,随手将碗递给身边的人,自己则带着禾早往里走去。 所经过处,人人无不退让。 禾早进了营帐,还是不敢说话。 阿澈笑笑,转身出去对人说了句什么。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糖腌渍的梅子,禾早一口气吃了五六个,才总算不难受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对上了正一脸好笑看着她的阿澈。 禾早轻咳一声,扭过头,微微嘟嘴。 阿澈就笑抚摸着她的后颈,像是在摸一个:“鹿血大补的东西,你吃了简直比杀了你还要难受。” 禾早就捏了一个梅子吃着:“又不是古人,要茹毛饮血。” 不过,鹿血确实是大补,喝了小半碗鹿血,整个腹部都暖洋洋的,很舒服,就像是在晒太阳一样。 阿澈却慢慢抱住了禾早。 两个人肌肤相近,呼吸交融,阿澈的力道有些大,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禾早的呼吸也变得不稳。 她脸色有些潮红,低低叫了一声:“阿澈……” 阿澈嗓音极哑的嗯了一声。 他将细细的吻落在禾早脸颊上,额头上,鼻子上。 禾早察觉到他越来越激动,就忙后面挪了挪,悄悄呼出一口气:“阿澈,你不去忙吗?” 阿澈有些喘,紧紧抱着她,一声不吭。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紧紧贴在了禾早的臀部。 她紧张的差点都没有办法呼吸了:“阿澈,那鹿血……”说着,她就要推开他。 阿澈却坚决的压制了她,低声,带着一丝的命令的语气:“别动!” 禾早咬咬牙,侧耳听他的喘息声似乎小了些,就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好半晌,营帐内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而阿澈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亲了下禾早的额头,低声的:“真是乖!” 禾早就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从他怀里站起来,低头去整理自己已经被蹂躏的不像样子的衣服。 阿澈嘴角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有些惋惜又有些庆幸的样子。 看到禾早乖巧巧的模样,他忍不住,干脆自己伸手帮助禾早去整理衣服,又抚了抚她的鬓发,才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完好无缺!” 禾早就与他一起出去吃早饭,在出去之前,禾早压低的带着一种咬牙的声音低低响起:“以后不许喝鹿血!” 阿澈就爽朗的大笑起来。 吃了早饭,这次的游行就结束了,阿澈骑着马带着禾早回去。 等过完年,吃了元宵,天色回暖后,阿澈就带着大军出发了。 他要回京复命! 禾早被安排在一座十分舒适的马车里,半靠在厚厚的车壁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绒毯,膝盖上放了一本书,手中捧着哟个小暖炉,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 半晌,她打了个哈欠。 一向无微不至的车大娘就送上来一碗茶:“姑娘,喝点茶提提神,可不能再睡了,要不然晚上去了驿站就睡不成了!” 禾早这次可不像来的时候那样狼狈,一切都由阿澈提前安排好了,享受的是这个朝代贵妇人最高级的待遇。 她也总算是享受了一下出行的乐趣。 因为有大军随行,他们的回程走的相当慢,又因为有大军在,途中宵小之辈不敢为非作歹,这一路走的也是异常顺利。 禾早就过上了天天睡饱了吃吃饱了睡的日子。无聊的时候,就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风景。 这时候,他们刚刚走出北疆的范围,周围还是一片雪景。 只有些许绿芽从树枝上抽条了。 禾早早就将风景看腻了,就更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比小猪都幸福。 季月见她还是一个哈欠一个哈欠的打,不由也好笑:“姑娘昨晚可是没睡,我躺在那里,一直听着姑娘在我屋里来回走呢!” 如果只有阿澈和禾早两个人的话,不用那么讲究,但是,现在大军随行,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阿澈就格外注意与禾早的接触。 明面上,禾早是他护送的北疆一位大家之女,彼此间当然更要守礼。 两个人每天的交汇点不过是早上出发的时候点点头,晚上停下来行程的时候再点点头。 禾早原本还期待他趁着半夜悄悄去她那里私会,谁知道等了几次,也没见对方来,她这才死心了。 两个人黏在一起两个月,乍然分开,一点也不习惯。 所以,禾早就养成了晚上失眠,白天补眠的习惯。 听了季月打趣的话,禾早就瞥她一眼:“你的伤口裂开没有?” 因为北方天气冷,季月的伤口已经结疤了,但是迟迟不好。 禾早担心长时间赶路对她的身体也不好,所以很关心。 季月却摇头,不太当一回事:“姑娘放心,一点问题也没有,再等一个月,大概就能完全好了!” 禾早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这戏事情你都不要做,要茶要水,有我和车大娘呢,你就好好坐着,慢慢将养着!” 季月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 车大娘倒是忙应承道:“姑娘也不用管,这些我都做惯的了。也做得快,姑娘也好好休息,晚上总是睡不好呢!” 禾早露出一抹笑。 三个人就胡乱说着话,将瞌睡劲儿给混过去。 好容易到了午后,大军停下,要开灶吃午饭了。 这时候,阿澈是跟大军一起吃的,绝对不搞特殊化。 但是禾早是女眷,就可以过得稍微滋润一些。 出发的时候,阿澈心疼她要赶远路,就吩咐车大娘与季月带了好多适合长途跋涉吃的干粮,例如火腿了,烟熏肉了,烧饼了。 又拨了四个做粗活的媳妇婆子伺候她,前后两座马车,她与车大娘,季月坐在前面,剩下的人坐在后面。连带着干粮都放在后面的车上。 866.第866章 威胁 等到了饭点,车大娘就会从后面拿来一口小锅,一把香米,混加了红枣,大豆,花生等,切上几片火腿与熏肉埋在锅底,就用煮茶的小炉子慢慢炖着。 等炖了一个时辰,大军吃午饭的时间也就到了,掀开锅盖,又洒上盐,酱油,切碎的葱姜等,就可以吃了。 肉炖的烂烂的,肉的香味与油腻都被米给吞了,吃起来特别软绵香甜。 这是东北在藏冬时常吃的,非常养人,禾早百吃不厌。 而且这种做饭很省事。 三个人分了一锅米肉,刚刚好。 禾早不是很饿,舀了小半碗吃着,就往外面瞅着,却怎么也看不到阿澈的身影。 他现在在大军的前方,她所在的这些人,却是大军的后方,可想而知两个人隔得有多远。 禾早看了半天看不到人影,就幽幽叹口气,闷闷不乐的将脑袋缩回车厢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挑着米粒吃。 季月与车大娘互看一眼。 车大娘就摇摇头,年轻一对恋人,都在情热中,乍一分开,谁也不习惯。 劝是劝不过来的。 好在禾早有一个很明显的优点,那就是再郁闷,再不欢喜,也不会将迁怒到下人。 就是她每次做的饭,禾早都会舀多少吃多少,从来不会说你辛辛苦苦在马车上熬了几个时辰的东西,她却只吃一口都丢到那里。 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姑娘,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娇脾气。 车大娘如是想。 禾早将半碗饭吃完后,就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戴上大斗笠,下车走一走。 一天从早行到晚,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够走几步路了。 大军中女子太少太少,车大娘怕影响不好,就坚决让她戴上大斗笠。 禾早当然不会推辞。 她也不去别的地方,就自家两辆马车所在的地方,来回转几圈就。等到大军开拔,就又回到了车上。 平日她连散步的路线都是一定的,只是今天却有些变化。 有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禾二姑娘!” 她惊讶抬头,竟然是徐杉从。 这么长时间没见,对方变化并不算大,只是眼睛到耳朵处应该是被刀剑之类的凶器划了一道,浅浅的一个痕迹,并不算太狰狞,大概等时间久了,那痕迹就会慢慢消去吧。 禾早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才冷冷笑道:“徐大人,别来无恙啊!” 现在他在阿澈手下当军师,自然可以称得为一声大人。 那日,知道徐杉从还活着后,禾早就找到了阿澈问他怎么回事。 阿澈的解释稍微有些含糊不清,但大体就是在山上的那些“山贼”是夕汝与徐杉从早就安排好的替死鬼,等到禾早将夕汝接出去,徐杉从就在内部投毒,将人杀死了,自己则逃走,过了两个月,来到了北疆投靠他。 禾早简直都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质问阿澈为什么要收留这样无情无义的小人! 如果他连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都可以狠心置于死地,那对于阿澈这个后来的主人,他的忠心又有几分! 阿澈就笑着解释了一句,说他不是徐杉从的主人,那个所谓的前朝遗留下来的公主才是。 那些山贼也是自小伴着夕汝一起长大的死士。 如今他们的存在已经引起了皇帝的怀疑,所以就先借着禾早的手将夕汝救出去,剩下的全部灭杀,也能消除皇帝的怀疑,从而让自己脱身。 禾早光从这件事中就见识到了夕汝的狠辣与无情。 她觉得一直以来她对她的感觉没有错。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阿澈对夕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现在,她不待见的徐杉从来找她,想也知道她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徐杉从却如同他的名字,姗姗从容,淡淡一笑:“禾二姑娘,此次回京,倒是还望与禾二姑娘多加联系,禾二姑娘乃是女中豪杰,夕汝姑娘有好多地方都应该向禾二姑娘学习!” 禾早就提眸看他,只看了一眼就转开视线,语气也非常冷淡:“徐大人过奖了,夕汝姑娘自然有她独特的地方,这却是禾早一个小小的民女拍马也赶不上的!向我学习,却是笑话了!” “不,怎么会是笑话!”徐杉从微微笑着:“这段时间禾二姑娘与将军的相处,我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将军他对禾二姑娘你的态度,真的很不一般!他非常信任禾二姑娘,我也很信任禾二姑娘,我相信如果你愿意,禾二姑娘你会取得很大的成就!那是世间女子所不能比拟的!” 禾早厌烦这人拐弯抹角的,看大军快要启程了,就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直截了当点,不要婆婆妈妈的!“ 她说话很不客气。 徐杉从先是一愣,接着就笑道:“很简单,夕汝姑娘与将军之间,想必禾二姑娘也看出来一点,还请二姑娘不要随意插手,你和夕汝姑娘两个人,在当此之时,只有携手合作,一心对敌,才会帮助到将军!这点,我想也是禾二姑娘所希望的吧?” 他望着禾早,意味深长一笑,不等禾早回答,就又拱拱手:“如此,我先告辞了!请禾二姑娘多多考虑我刚说的话!” 说着,就转身离开,那态度,真的是好不潇洒! 禾早咬咬牙,眯了眼睛去看他的背影,半晌,阴阴的天空中才传来一声磨牙声:“该死的顾允澈,你那该死的桃花债!呸,烂桃花!” 禾早坐到马车上后,就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中。 她很确信自己却被威胁了,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儒雅书生给威胁了。 他是在暗示自己与夕汝合作,如果不合作,对方怕是会采取一些行动吧! 其实也能料想到,他们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出来一个有可能将他们拉出火坑的阿澈!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禾早其实更想知道的是,阿澈他,对夕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当初,夕汝的父亲提出要将所有的因为都交给太后,他的要求是什么? 他为了保证亲生女儿的荣华富贵,那么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什么样的承诺才能保证一个女人荣华富贵呢! 867.第867章 到京城 当车子在下一个驿站停下来后,禾早就看向季月,很正色的说道:“你去告诉朱将君,我找他有事,很紧急的事情,我今天必须要见到他!” 她语气干脆,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季月愣了愣,就点头应了。 禾早这才下车,在车大娘的带领下直接去了驿站后院,专门为女眷提供的住所。 布置的很一般,但是打扫的却很干净。 禾早安静的洗漱,吃饭,然后就坐在床头看书。 外面时不时传来几声响亮的军号。 等到了深夜,车大娘与季月都请她去睡,她却摆手让她们不用管她。 季月回来的时候只是说朱将君知道了,并没有说别的,她们都不确定他晚上会过来不过来。 就是他今晚上不出现,禾早也睡不着,所以,她干脆就不睡。 喝了一杯浓茶,将一本书都翻完了,窗户那里就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扣窗声,两长两短。 那是她与阿澈约定的暗号。 禾早忙起身将窗户打开,阿澈正站在外面。 他有些疑惑又担心的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后才问道:“怎么了?” 禾早摇头,侧过身子让他进来。 阿澈跳了进来,将窗户关好后,才转身看向禾早,语气微微严厉:“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禾早有些迟疑,大眼睛瞅着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见到这样的情形,阿澈越发认为她有事要说。 他也不急着催促,先拉着禾早的手让她坐回床头,见桌子上放了一只还温热的小手炉,就递给她:“进被窝里暖暖,看你脸色白的,是不是被冻的?” 禾早沉默着,低头想了好半晌,才终于抬头,幽幽问了一句:“你预备拿夕汝姑娘怎么办?” 阿澈怔了怔,然后皱眉。 他想了想,开口:“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禾早就撇过视线,淡淡道:“我不是傻子,当听你说了那么多事后,如果我还不知道最关键的人物是谁,那我根本就不会去北疆找你!所有的隐卫都属于夕汝,夕汝的父亲投靠了当今的太后娘娘,条件是让他唯一的女儿或的荣华富贵,享受一生!太后娘娘将这个重担交到了你手里,是不是?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禾早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难道你准备娶两个女人?还是说你那天说的根本就是骗我的?” 她瞥了一眼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金镶红宝石的戒指,在灯光后,那宝石发出刺眼的红光。 阿澈皱着眉,态度却很冷淡:“只是让她荣享一生的富贵即可,我现在就能做到!” 禾早咬着唇看着他,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那么,现在阿澈身上已经被她戳出几个窟窿了。 阿澈就哑然失笑:“你误会了,早儿,想让一个姑娘荣享富贵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不能娶她,那就再找一个皇亲国戚娶她就是了!” 禾早有些懵,半晌,才讷讷问出口:“我以为一定得你娶她!” 阿澈笑着摇头:“不是,当初太后跟我说的也只是照顾她而已!我从没有多余的想法!以前没有,现在身边多了个小醋坛子,稍微不小心就打翻了,我更不敢有想法了!” 他刮了下禾早的小鼻子。 禾早心里大松了口气,嘟嘟嘴,撒娇似的责怪道:“那你也不说清楚,害得我今天担心了好长时间!” 阿澈就笑了笑,突然将脸凑到她眼前,笑眯眯的问道:“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禾早瞪着他:“这还不算大事?” 阿澈微微一笑:“当然算!只是,我还以为某个人会想我呢!” 禾早可是个很爱面子的,当即就反问道:“那你想我没?” “当然想了!天天都想!吃饭想,骑在马上想,晚上睡觉也想!每次看到你更想!”毫不迟疑的回答,让禾早就笼罩在一片幸福的眩晕中。 她主动拥抱住对方,低声:“我也想!” 阿澈笑着搂紧对方,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禾早就暗暗翻了个白眼。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阿澈那含着笑的眉眼却慢慢的变得冷峻至极,眉峰间堆笼着厚厚的冰雪。 …… 次日,大军重新出发,禾早则缩在马车上,幸福的睡觉。 她差点要倒过来的时差,又再次颠倒了。 车大娘看着她的睡颜,有些无奈的叹气。 阿澈领着大军往南行,忽然他喊了一个人的名字:“竟昌,你去,查一下这几天有没有人与禾二姑娘交谈!另外,往京城送一封信!” 那竟昌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他身边,闻言就拱手迎了,策马离开。 因为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之后的回程就显得特别快,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十分暖和了,阳春白雪,柳叶抽出绿芽,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禾早随着越来越接近京城,心里的思念也越来越强盛了。 不离开不知道,原来她竟然这么想念京城这个地方。 因为这个时候的禾早身体还没有好,继续在刘家庄休养,所以早在之前,阿澈就与她分开了,让她带着四五辆马车,并一队侍卫去了刘家庄。 早就得到消息的四宝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一听到人回报说马车来了,他就直接出了庄子门。 禾早从马车上下来,见到他的瞬间就拼命跑了过来,然后肆无忌惮的扑到了他怀里。 四宝倒是有些讶异,随着他们都长大了,彼此间倒是没有小时候那样亲昵了,这样亲昵的动作更是不再有了。 但是,他自己也很高兴就是了,用力回抱了她一下,然后又在她背上拍了拍,含笑着打量她:“我看你在外面待了几个月倒是比之前在京城的气色要好!” 又比划了下禾早的个子,然后煞有介事的点头:“嗯,又长高了。” 身高是禾早的硬伤。 她的个子其实也算是一般个了,但是,在阿澈与四宝他们面前,就显得有些低,尤其是到了北疆,那边高个子的女人多得是,像她这样的,反而成了矮个子了。 868.第868章 赐婚? 她就不欢喜的瞪了他一眼:“一回来就揭我短处!” 语气有些嘟哝,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四宝失笑,用力揉了揉她的秀发,又看向她的身后:“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禾早点点头,车大娘就上来见礼。 她现在算是禾早身边的管事嬷嬷了,其实在北疆那边,上了年纪的妇人都称为大娘,阿澈将她派给禾早,就是想让她以后在禾早身边多多帮忙。禾早现在身边除了四个大丫头,还有季月这样一个贴身保镖,就差了一个像车大娘这样的上了年岁的老人。 所以在启程的时候,阿澈就把车大娘交给禾早了。 禾早知道两地的规矩不一样,直接对四宝说:“四哥,这是车嬷嬷,以后我身边的大小事都是她管!” 四宝点点头,含笑客气了两句,心思琢磨着这大概是阿澈送的人吧,季辉季月布也是如此。 这样的人,他觉得不亲近不远离是最好。 他带着禾早往院子里走去,又说了这两三个月京城内的形势,朝廷上的事与他们无关,但是生意上那干系可就大了。 不光是瑜伽会所生意兴隆,还有刚刚开的自助餐也特别受欢迎,盈利虽然比不上瑜伽会所,但是已经成了禾家的支柱产业了。 无数达官显贵都想分一羹,只是有虞家在前面挡着,倒是也算平安无事。 禾早听着,脸上就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我就知道一定会成功的!” 四宝看着她,忽然说:“早儿,咱们在京城有大宅子,在郊外有庄子,还有几百亩的良田,哪怕以后不做生意也不会饿死,我们把家里人都接来京城吧,以后就在京城定居!” 定居这件事以前他们就讨论过,但是当时禾早拒绝了,她坚持让禾家继续在古阳城住着。 现在四宝是老生常谈。 禾早想了想,就问道:“怎么了,突然这样想?” 四宝笑了笑:“没有,我是看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在京城住着,也不用再往后拖,以后我们也不用远远分开两地!” 禾早就也笑了,却摇头:“不行,四哥,我知道你的心思,能一家团聚最好,但是,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阿澈那边,眼看就不太平了,她作为阿澈喜欢的人,所有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存在,是肯定不安全的,如果这个时候禾家老小都进了京,那就与自投罗网也没区别。 相反,除了不许让他们进京以外,禾早还有另外的想法。 “你想让七宝跟着金先生去游历?”四宝皱眉:“现在读书对七宝来说是最关键的事!” 禾早就微笑:“我知道,但是,有比读书更重要的事,咱们家现在你和爹大小都是个官,咱家已经脱离了农这个阶层了,走进了士,就是七宝也考中了进士,也不会有所改变!所以,我的意思,不如趁着年轻让他多去外面闯荡闯荡,见识多了,文章自然也写得更好了,更何况在家的时候,我就时常听见金先生说想要出去走走!” 四宝仍然迟疑着。 禾早也没有催促他马上就下定决心,这是个很重要的事情,显然需要他们一家子坐在一起商量商量。 所以,他们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四宝问道:“你没有看到五宝吗,他回来没有?” 禾早点头又摇头:“在北疆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他就去执行任务了,回来的时候也没见到,他这次没跟我们一起回来,阿澈说他大概要等上两个月才能完成任务!” 军事上的事,四宝不方便问,只是很可惜:“四叔四婶前几天还来信问五宝的事情呢,他们好长时间没见他这个儿子了!” 禾早感慨:“是啊,不过很快了,也不用担心!”她伸出手拍了拍四宝的肩膀。 四宝却突然拿起她的手,看着无名指上面的戒指,笑着夸赞:“很漂亮,买的?” 这枚戒指同精品屋卖的戒指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处,虽然是用金子做的,但是却是用极细的金丝拧成的绳股之类的样式,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草树木,最上面镶嵌着一颗有米珠大小一样的红宝石。 非常精致,尤其是女孩子戴了,显得一双手很秀气。 禾早的脸颊微红,只是,有些糊她可以对禾春儿说,但是却绝对不会对四宝说,因此,她只是含糊点头:“是送的。” 就不肯再说别的了。 因为一回来就回京,时间上与大军回京的时间就一致了,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因此,禾早与四宝就决定再往后推迟几天。 等到大军进城后,他们一行人才轻车简行,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回去。 京城现在很热闹,到处都是人们谈论大军,阿澈的声音。 禾早他们,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其实,第二天,她就收了好几封请帖,有虞府的,有姬府的,还有几家其他有联系的商家户。 禾早以身体还虚弱为理由统统拒绝了。 因为不过一夜之间,整个京城就开始讨论皇帝要给朱允澈朱将君赐婚的事情。 之前因为皇帝态度的不明确性,众人都不知道称呼阿澈为朱还是为顾。都是混叫着。 但是,自从年前皇帝的态度鲜明后,众人就统称阿澈为朱将军了。 朱是国姓,有了这样一个姓氏,会引起黎明百姓更多的爱戴与拥护。 禾早气愤愤的坐在马车里,四宝探头瞅了她一眼,春晓就悄悄摇摇头,四宝暗叹一口气,又将头缩了回去。 皇帝给阿澈赐婚的事情其实由来已久,阿澈现在毕竟年纪大了,其他人像他这样大年纪,都有孩子了,他却没有成家立业,是孤家寡人一个。 所以,皇家着急也是应该的。 只是,阿澈与自家妹妹那点事,整个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 他们或许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却足够明白朱允澈喜欢禾家的二姑娘。两个人关系匪浅,可谓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还加上救命恩人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皇帝胡乱赐婚,那么会将禾早放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禾早懊恼生气,也是应该的。 必经一直到现在,也没见着阿澈来解释的身影。 869.第869章 罗老板 认真想了一下,四宝就从窗口对禾早说道:“咱们不回家吃饭吧,我知道京城新开了一家饭馆,味道特别好,我们去吃好不好?” 禾早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你做主!” 于是,四宝就带着禾早来到了一家并不在主街道上开的饭馆,名字叫做“客来友”。 名字很俗气,位置也不起眼,但是客人却蛮多的。 禾早就跟着四宝进了店,两个人也没有要包间,只要了两个桌子,禾早与四宝一张,季月、春晓几个下人一桌。 四宝就点了一碟头鱼,一碟槽鸭,一碟乌皮鸡,又点了四样下饭菜,一碟羊角葱油炒的核桃肉,一碟肥肥的羊****,一碟光溜溜的滑泥鳅,再就是一盘汤,一个盘子内两个肉团子,夹着一条花肠滚子肉,叫做龙戏二珠汤。又上了细细的白米饭,这米闻着有一种隐隐的甜香,夹起来都是一粒一粒的,晶莹剔透,好像是羊脂玉。 禾早心里不舒坦,但是,却不至于与美食过不去,因此立即留着口水,将汤舀了一小半到自己米饭里,再配着吃菜,一边吃一边点头称赞:“味道果然不错,不错,不错!” 就是那羊****,也处理的极好,吃起来几乎都没有羊的膻味。 四宝看她吃得欢,就也笑了:“我就猜你会喜欢!” 禾早看着桌子上剩下的一片狼藉,沉思片刻,忽然说:“咱家的自助餐味道没有这样好!” 这是正宗的南菜,与北方菜有很大的区别。但是,禾家的自助餐,却做不出这样正宗的味道来。 四宝就笑了笑:“这一家饭馆老板一定是南人,你要是喜欢,可以出钱买几个膳方!” 膳方是很值钱的,一笔价格买断,价格不菲,但是,就看能不能获得更丰厚的利润了。 禾早眯着眼睛,扫着店内络绎不绝的客人,及那个桌子上,季月几个也吃得欢的场景,微微挑眉,笑:“如此,我就来会会这里的老板!” 伸手付钱,表明自己想与对方老板谈笔生意,伙计就恭恭敬敬的请了禾早与四宝去了后院。 后面是一座小小的院子,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正面三间屋,两边各两间厢房。 饭馆老板就在东厢接待了禾早与四宝。 出乎禾早的预料,竟然是个女子,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挽着头发,浑身穿的灰扑扑的,虽然长相清丽,但是打扮却着实不出众。 禾早看不出来,也不在意,但是四宝却看出来这个人的装扮时寡妇装扮。 他坐着立即就尴尬了,但是瞅了禾早一眼,后者正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点也没发现他的暗示。 四宝只得将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端了茶慢慢喝着。 禾早就开口与对方说起膳方的事。 那女子姓罗,人称罗老板。 禾早一开口,罗老板就拒绝了:“我们小本生意,倒是不敢有这样的想头,再说了小娘子还有一个儿子要养活,我们孤儿寡母的,就靠着这小饭馆维持生计呢!” 禾早就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其实,我是尝了贵店的食物,才突然有这个想法的,老板娘有一手好手艺,但是,开饭馆,手中有几个方子做压箱底就可以了,时不时的推出来吸引客人,但是,对于很常见的膳方,如果卖给了我,不光能增加一笔收入,还能让这京城的每个人都能吃到,自然就知道了你们客来友的名声,这里的客人会越来越多的!再说了,贵店门铺虽小,生意却极好,在这样的地段,没有人护持,怕是会惹来是非!” 这话一出,不光是罗老板皱眉,四宝就也微微皱眉。 罗老板冷眼看了禾早一眼:“你威胁我?” 禾早摊手摇头:“不,我是在提醒你,你们孤儿寡母的,若是没有后台,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可是寸步难进!” 罗老板眯着眼睛盯着禾早:“不知道贵店名字是?” 禾早就笑:“禾源自助餐!” 罗老板的神情现过一抹惊讶,显然也知道禾家自助餐的,她上下打量了禾早一眼,便点头微笑:“原来竟然是鼎鼎有名的禾二姑娘,真是失敬,小女子刚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说着,干脆的起身,为禾早与四宝施了一礼。 禾早与四宝也忙起身,还了半礼。 这罗老板刚才禾早也探清了底,确实是没有靠山,带着儿子来京城讨生活的。 她知道了禾早的身份后,态度倒是比刚才好多了,一边让下人再上明后茶,一边笑道:“早就听说禾源自助餐的名声大,我来京城后还带着儿子亲自去吃了一次,确实出乎意料,饭馆能建成那个模样,还有汇集天下各地的美食,我当时就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到饭馆的主人,不知道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经营饭馆的人怎样惊才绝艳呢,今日一见,才知道名不虚传!” 这样直言不讳的夸奖让厚脸皮的禾早也忍不住脸红了。 四宝将茶盖挡在脸前闷笑。 禾早瞪了他一眼,就笑着说道:“罗老板太谬赞了,咱们都是开饭馆的,倒是罗老板孤身一人,就能开得这样一个饭馆,倒是让人敬佩!我却是有父兄依靠,外人看了,说话未免夸大了些。” 罗老板也是个爽快人,自从知道禾早的身份后,就下决心要交好,她在京城没有人脉,也果真需要如禾家这样后台强硬的人做依靠,虽说卖食谱并不能给两家建立真实有效的联系,但是,到底是沾上边了不是。 她没有迟疑,直接写出来四道菜方,都是刚才禾早尝的好的。 一张方子她也没多要,只要五十两银子,四张就是二百两。 二百两禾早确实没看在眼里,她瞅了瞅药方,见那上面写了一笔端正正的字,就忍不住夸赞:“罗老板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出门在外讨生活,所以胡乱练了些。”罗老板态度却淡淡的,似是不大想让人谈起她的字。 870.第870章 约法 禾早从善如流,笑着将方子递过去:“只有四张方子,罗老板,我那自助餐可是全国开的,生意有多兴隆您也看到了,只有四张,却是打发不了我的,这样,我要十张膳方,一张方子八十两银子,十张总共八百两,如何?” 四宝一直不吭声,在边上看着,谈生意上,他不如禾早,但是,现在他自己也觉得禾早要的太多了。 禾早却很淡定的看着罗老板。 对方微微迟疑,最终点头:“好,我可以写出来十张,价钱也不要多,就五十两一张,但是我有个要求!” 禾早挑眉:“你说!” “我的儿子今年已经七岁了,该进学了,小女子无力供养一个先生,所以,想将我家小子送到很有口碑的学堂,来到京城后,小女子也打听了,这里有名的学堂都需要有人引荐,否则是进不去的,所以希望禾少爷与禾姑娘能够做这个引荐人!” 禾早与四宝对视一眼,四宝就点头:“好,这件事我应承!” 他是庶吉士,引荐一个人上学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罗老板立即就绽放出了一朵笑颜,她笑容本是清丽,这样突然一笑,就像是月破云开,惊鸿一现。 禾早与四宝都被这个笑容给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当即四宝就挥笔写了契约书,请人来当了中人。 又拿了五张百两银子的银票,十张方子就到手了。 四宝就又说道:“我写引荐书也不难,但是,我要亲自见见令郎,再决定!” 罗老板大喜,忙起身准备让人将儿子叫过来。 四宝留在外面的人却进来,凑到他耳边低声:“少爷,朱将军找来了!” 四宝心中一凛,看了无知无觉的禾早一眼,就起身:“暂时有事,容告退!明日我再亲自过来。” 禾家那般有名声,罗老板也不怕人跑了,因此就起身:“那就多禾少爷与禾姑娘了。” 禾早不明所以的跟着四宝出来:“去哪里,事情还没办完呢!” 四宝也不说话,只带着她出来,一出门,禾早就看到自家马车旁边站着一个高大挺拔,气势威严的男子。 他背着光站立,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成熟威猛的大将军,与当年初见的羸弱少年一点也没有相似之处了。 刚刚谈成一笔生意的禾早突然间就觉得心酸,她扭了头,对四宝说了句:“你先回去!让季月跟着我!”也不等四宝说话,扭头就走。 四宝叫了一声,见她理也不理大踏步朝相反方向走着,小身子迈的步子很大,瞧着也挺有气势的。 四宝就有些无奈。 阿澈大踏步走来,看了四宝一眼,后者往前一伸手,阿澈就越过他,去追禾早去了。 此时,禾早与季月已经走很远了,眼看着拐过这条巷子就看不见了。 阿澈皱眉,低低嘀咕了句什么,步子迈得更大了。 他在禾早拐弯前拦住了她,看也没看季月一眼,就冷冽的吩咐道:“去守着!” 现在的阿澈,可没有人敢和他呛声,季月给禾早使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乖乖站到了巷子口,注意着两边来往的人、 禾早一言不发,低头站着。 阿澈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气势强悍又霸道。 他也不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禾早忍不住了,哼了一声:“你做错了事还有理了,敢这样看着我!” 她抬起头,小下巴高傲的朝着他。 阿澈眯了眼睛,淡淡的说:“我做错什么事了?” “你还不承认!”禾早的眼睛就瞪得大大的,目光中满是委屈与气愤。 阿澈心中就不忍了,他暗叹一声,觉得这小姑娘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却不忍心去责怪她,那就只得纵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跟我生气?如果是因为赐婚这件事,那我可以告诉你,皇帝要给我赐婚,但我拒绝了!” 禾早一怔,不可思议的问:“你真拒绝了?” 阿澈皱眉:“怎么,你巴不得我答应?” “不,不是!”禾早摆手:“君命不可违,你拒绝了皇帝的旨意,那会不会有后患?” 她语气小心翼翼的。 阿澈却淡然一笑:“早儿,只是一门亲事而已,朱家人,难道还需要联姻来给自己增添筹码吗,再说,皇帝此举只是试探!” 禾早有点迷糊的瞪大眼睛,看着很可爱。 阿澈就忍不住笑,大掌不由自主摩挲着她光滑的脸蛋,轻声:“我的身世你最清楚,皇帝是绝对不会给我指派一门显赫的妻族的,但是如果我选的是你,他会很安心!” 禾早不由笑了:“这么说,我农女出身的身份,倒是与你正好匹配了?” 阿澈低低笑着:“不错,我们是最匹配的!” 在不知不觉中,笑容就爬满了禾早的脸上。 她勾着对方的手,轻轻晃了晃,似是在撒娇。 阿澈的心也变得软软的,但是看了一眼禾早,又加重语气:“早儿,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禾早纳闷的瞅着他,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第一,以后不许与我生气!”极其霸道的语气。 禾早简直都气笑了:“你惹我生气,还不许我生气!不行,太霸道,太自以为是!” 她掐着自己的小蛮腰,嘟着嘴,沉着脸。 “第二,凡事不清楚来问我,不要一个人生闷气!”阿澈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下说道。 禾早简直都快气得爆炸了,恶狠狠的盯着他:“你是说我自己都不能跟自己生气?” 阿澈挑眉,说了第三条:“就是真生气了,也要来找我,不许躲着我!” 禾早哼哼两声:“惹不起躲得起这句话你没听过?以后咱俩真生分了,我一定要躲开的,不要你找到……啊!” 话未说完,腰身就被对方狠狠掐住,他用的力道极大,禾早忍不住闷哼一声。 阿澈冷冷的看着她:“如果你违背了这三条,我会揍你!” 禾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要揍我?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要揍女人?你以为我是吃素的啊!” 阿澈淡淡一笑:“反正你打不过我!” 这句话倒是真的,禾早咬着唇,愤愤瞪着他。 阿澈就低头在她耳边,用极轻极软极暧昧的语调:“早儿,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揍女人,方法有多种多样!所谓的打,是最粗鲁无知的做法!” 禾早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871.第871章 升职 她清丽的双眸中似乎含着晶莹的水渍,看起来像是雨过天晴的天空,像是含了露珠的花蕊,让人想要狠狠咬一口。 但是,阿澈看了看前面,那边,四宝正担心得看向这边。 他就轻叹一口气,在禾早耳边轻声,用着极为失望的语调:“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再躲我,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禾早无言可对,只得狠狠翻了个白眼给他。 阿澈笑着,牵了她的手:“我找你有事,走,我的马车停在前面!” 他带着禾早上了停在前面僻静的马车里,吩咐车夫向前行驶,自己则正襟危坐,挑眉看她:“听说你不愿意让你家里人来京城?” 禾早一听就知道是谁告的密,她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想让我家人陷入危险中,再说,我和四哥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两个是整个家族最聪明的人。 阿澈就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那圣旨就要去古阳城了!得尽早派人去收拾打点一下!另外,三叔的官位也该动一动了!” 禾老三去年已经升了一级,称为古阳城司农馆的第二把手了,现在是六品官,权利不大,还是围绕着农田打转,但是说出去,也是让整个县城都尊敬的大人了。 禾早就皱眉:“还要升?” 古阳城一个小县城,司农馆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官。也没有那么多的空官职。 阿澈就笑,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禾早:“当然,我不能让我未来的岳山大人在小县城里长年待着不动不是,这样吧,去府城吧,怀庆府富裕,又离京城有一点距离,又有韩家照料,想必他做一个五品官应该能应付来!” 禾早看着他,有点明白什么了。 阿澈忽然就叹气:“应该前两年就开始准备的,从六品升到正五品,已经是跨级升职了,而要是想升到四品,难度提升了不止一倍,得再等上几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正五品,对禾早来说已经是太出乎意料了。 她想了想,握住他的手:“你确定没问题?我爹,你也是知道的,对官场上的规矩一窍不通,正五品的官员,身上的担子更重一些,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过来!” 阿澈就笑:“你也太小看泰山大人!他怎么也在官场上浸淫几年了,一些事情心里是懂的,只是不愿意同流合污而已,再说了,你们家,也不需要同流合污!” 禾家已经够有钱了,禾早与四宝就将家族生意料理的妥妥当当,不用禾老三操一点心,他只要到了时间查查账收收银子就好,所以,根本没必要像那些穷官一样,拼了命的在任职上敛财。 禾早忍不住靠近对方,俏俏的眼睛从睫毛缝里瞅着他:“你是在暗示,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来?” 阿澈就伸手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然你以为我在皇宫里待了一天一夜是为了什么?” 禾早也紧紧回抱着他,心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感动与温暖。 这时候的她当然不知道阿澈将自己这次的军功换了皇帝一道圣旨,那就是娶禾家二姑娘为正妻。 因为捉住了金人三王子,这三子是金人大王最喜欢的儿子,预备的王位继承人,因此,阿澈用这三王子换了两国平安五年的契约书。 金人王子被押解到京城当了人质,现在正住在京城中最大的质子府。 五年后,如果两国侥幸没有交战,那么,他们会归还三王子。 换来本朝五年的平安,这又是一项大功德,此时的阿澈已经是三品将军了,如果再升官,等到几年后,他就没有官位可升了,而皇帝此时心里对他是深深的忌惮,所以,也想迫切为他寻一门不那么显赫的婚事。 这个时候,阿澈提出用军功换取一道圣旨,是走了一步很对的棋。 就是不喜欢他的皇帝,心里也在想,这个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仇人的小辈,很有眼色。 禾早有点不明白:“那为什么我听到大街上议论的是皇帝准备给你赐婚?” 没有提她的名字,也没有提军功的事。 阿澈就微笑:“是我恳求陛下将日子推辞一些,并将这些都保密!等到你父亲升职后,再颁布!” 禾早没等他说完,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更加感激他的用心。 等到她与阿澈成婚的圣旨下来后,禾老三的官职再升,那么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女儿地富贵,但是如果是那之前,就算是掩耳盗铃,也掩饰得十分漂亮,禾老三脸上也会倍有面子。 禾早咬着唇,晃了晃他的袖子:“多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阿澈笑着摩挲着她手上的那枚戒指,轻声:“以后不许取下来!” 禾早嘟哝一句:“当然不会取!这个戒指就相当于月老手中的红线,栓双了就不会取下来,真的取下来也说明我们两个之间……结束了!” 她抬头看向他,认真的叮嘱了一句:“所以,你也不许取下来!” 阿澈笑着摊开手让她看戒面上的那枚红宝石,禾早手上的很小,大概只有米珠那么大,但是他的,却足有半个指甲那么大:“这不公平,如果要练剑打仗,会有影响!” 战场上的事,确实不能大意,争分夺秒。 禾早想了想,就伸手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下:“好,那这样,平日里戴在手上,要是练兵打仗了,我给你编个绳子戴在脖子上,好不好?” 阿澈忍着笑看她。 这个时候的人,可没有将戒指当成是坠子的习惯。 禾早就蹭着他,娇声娇气的喊了一声:“阿澈,好不好嘛,我亲自给你打络子!反正我不许你取下来!” 她说着就伸出自己三根白嫩嫩的手指头:“你约法三章了,我也要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许取戒指!” 阿澈是古人,不懂定亲戒指对现代人的意义。 阿澈无可奈何的笑,点头应了:“连这个你也要争个丁卯出来,这脾气,怎么这样大!” 禾早轻哼了一声,开始掰着手指头,绞尽脑汁去想剩下的两条。 872.第872章 一家团聚 “第二条,不许纳妾,不许有通房,不许动丫头,不许去嫖,也不许收任何人送来的美女,反正,你身边,除了我这个异性,不许有任何母的存在!” 阿澈已经很了解她那超乎寻常的独占性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告诉他不能这样惯着她,即使他并不准备再亲近另外一个女人,但是,他太在乎她,太想宠着她,所以,只得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约定,大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低头,也没什么。 就当是宠她了! 所以,他很干脆的点头。 禾早知道答案,但是在看他到又一次为了这件是点头的时候,笑容还是忍不住爬满了整个脸颊。 她容光焕发,看着生机勃勃的样子。 阿澈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受伤的男人自尊心马上得到了满足。 他抱住她轻声:“我为你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你总得要补偿我!” 说着放在禾早腰间的手就不老实的向背上滑着。 禾早就瞪大一双清澈无暇的眼珠子,将第三根白生生的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急什么,还有第三个约定呢,约法三章,我才两章,你三章,这不公平!” 看着她拼命转动自己的小脑瓜子想第三条,阿澈忽然就后悔自己刚才提出那个约法三章了。 反正成亲后,妻子都是要听丈夫的,禾早当然要听他的,那么就不需要这约法三章了,直接让她听令就是。 可惜,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在禾早搜肠刮肚终于知道最后一条约定后,她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笑:“有了,最后一条,你以后总是要重上战场的,我不管你是去干什么,是不是打仗,或者是争权夺势,你要保证你每次都会平安的活着回来!” 阿澈就是一愣。 禾早直直看着他,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慌或者担忧的情绪,相反的,神情极为坚定,而一双眼睛中,似乎燃烧着两簇熊熊的火焰。 “我可不乐意当寡妇!” 阿澈就沉了脸,狠狠捏了下她肉嘟嘟的脸颊,见对方疼的眼泪汪汪后,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我自然会保住我自己的性命,但是我也希望某个人不是那么愚蠢,胆敢自己跑到战场上去找我!还要让我反过来去担心她!” 这话就显得有些刻薄了。 禾早掘着唇,倔强的瞪着他。 阿澈闭眼养神,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回答,就睁开眼睛,很严肃的说着:“难道你不准备给我个保证吗?” 禾早嗤之以鼻:“你的约法三章已经用完了,这条我不会答应!” 阿澈皱眉。 禾早靠在他身上,玩着他的袖口,就是不肯抬头。 阿澈伸手强制性的抬起她的下巴,严厉的审视了她一会儿,就淡淡说道:“那我们可以来个约法四章!” 禾早气闷不已:“不行!” 阿澈很大方:“我很公平的,你也可以约法四章!我保证你提出的要求我都答应!” 禾早马上说了句:“那就不许再提我去北疆找你这件事!如果你真的出了危险,我要怎么做还是会去做的,我身边有人手,有财力,如果能救你,那么一点小小的危险又算的了什么呢!” 阿澈发现,在这样真诚的解释下,他竟然无言以对。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阿澈的目光柔和下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应了“嗯”。 一个月来回,禾老三被封了五品的司农主簿的官职。举家欢庆。 与此同时,禾老三与陈氏听说了阿澈送去的消息,在接了圣旨后的几天,就收拾了下行囊,带上七宝来到了京城。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李宏缀和禾春儿,当然了,还有他们的长子李伯言,小名言言。 禾早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小外甥,稀罕的不得了。 已经有两岁的小言言正是学话的关键期,不管谁说什么,他总要重复一遍,而带着含糊不清的语音,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而禾春儿本人,大概是因为嫁到李家后就主持中馈,倒是比在闺中的时候看着干练一些,说话做事都带着雷厉风行的味道。当然,在小言言面前,也有了慈母的模样。 禾早见她身材较为之前丰腴,脸颊红润,眉宇间全是放松,就知道这两年她过得极为舒心。 禾早就也为她放心了不少。 李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李宏缀这个人,却是个十足好男人,禾春儿最后能与他走到一起,也是她的幸运。 禾春儿见禾早似乎比以前长高了些,就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说:“就该多吃点,这样才能长高,瞧瞧,现在比两年前大样了许多,是个大姑娘了!” 禾早就掘唇笑:“大姐,我已经及笄过了。“ 禾春儿笑着抚摸她的鬓发:“是啊,日子过得真快,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跟我生闷气的事情呢,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她说的是禾早还没有穿越来的事情了,以前的本尊虽然性子懦弱,但是还是有点小脾气的。 禾早就不好意思的笑:“小时候的事我都忘了差不多了。” 禾春儿看看坐在一旁,原本热切看着禾早,但是因为对方不冷不淡的态度而有些尴尬的陈氏,就为她解了围:“娘,妹妹许久没吃娘亲手做的饭了,娘不如洗手做几道菜,咱家人也难得这么齐全!” 李宏缀当然要捧场:“娘的手艺那是顶顶好的,不说早儿,就是我也很想念呢!” 说着他还配合着咽了下口水。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禾早也笑笑,将正在地上走得欢的小家伙抱到了腿上,逗着他:“你叫我什么?” 小家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奶声奶气的叫了声:“二姨!” 禾早就很惊讶;“哎呦,还真知道呢,这小家伙!那,为了奖励你认识二姨我,二姨送你一件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说着就递给小家伙一个荷包,是精品屋的出品,绣得荷叶与荷花十分精致,而整个荷包的颜色,也是清新碧绿的颜色,与绿色的荷叶,粉色的荷花相呼应,很漂亮。 小家伙笑呵呵的拿着荷包颠来倒去的看,还拿牙去咬,却不知道打开荷包系着的口袋。 873.第873章 弟弟的祝福 禾早很稀奇的瞅着他,见他笨拙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禾春儿看不过去,就瞪了禾早一眼,哄着小言言将手中的荷包接到手里,竟然沉甸甸的,也难为小家伙两只手能够抱得动。 禾春儿狐疑的打开了荷包,倒出来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 这些都是用金子做成的葡萄,做的特别真实,葡萄也是一整串,晶莹剔透的,连鲜艳的叶子也有,总共有两串,一串就有一个鸡蛋大小。 因为样式特别新颖,就是禾春儿也很喜欢:“虽然说做金子是俗了,但是,这个样式倒是不常见!” 一般上都是用金子打的金瓜子,花生了什么的。小小的一只,不适合孩子,害怕他们吞进去。 禾早就笑道:“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这小家伙什么,做针线我是不行的,不如就送金子吧,二姨送的都是真正实用的,让小家伙攒起来,等长大了好娶媳妇!” 禾春儿嗔怪的看她一眼:“孩子还小呢,你就想这么长远了!”却心情愉悦的帮小言言收了起来。 小言言却不愿意了,嘟着嘴,伸着两只小胖手朝母亲抓着。 禾春儿没办法,只得将两串金葡萄给他玩,又埋怨一句:“小淘气鬼!” 其他人都笑起来。 陈氏也说了句:“孩子就是这么淘,现在还小,虽说是两岁了,但是,其实也就过了一周岁了,等再过几年,那才是真正淘的时候呢。 当母亲的,遇到亲近的人,总要讨论些孩子经的。 禾春儿很快就与陈氏讨论到一起了。 七宝悄悄朝禾早使了个眼色,先走了出去。 这是有悄悄话要说。 禾早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个小子了,就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七宝已经站到了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下,身形颀长,身姿挺拔,发上束着玉冠,远远看着,已经像是个大人了。 禾早心里很是感慨,向前走几步,看着他:“你倒是长高不少!” 七宝扭头看她,微微一笑:“二姐,我在来之前,泉哥儿来找我了!” 禾早就微微惊讶。 七宝低了头,似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半晌才斟酌着说道:“他消息灵通,与宫里头都有联系,他知道皇帝要赐婚的事情了,但是他却因为有事情耽搁不能来京城,所以托我替他转送礼物,还有一句祝你和阿澈哥白头偕老的话。礼物在箱笼里收着呢,等收拾了我再给你,我不是个能藏住话的人,既然托付我了,我就尽早告诉你!” 禾早有些吃惊,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说的是关于刘玉泉的事。 但是,她很快就收拾了脸上的神情,微笑:“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和咱爹一样一根筋!” 七宝与成熟有心计的四宝比,计谋方面确实差远了。 与四宝比,他应该算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少年了吧。 七宝无奈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低声:“你要是真想见泉哥儿,我给他送一封信催促他也来京城!” 禾早却仰头望着天空,四月的天气白云飘飘,天空蔚蓝,好像能从中看到当初那个傲娇的小少年,她微笑:“不用了,他既然有事,就不要打扰他好了!以后又不是不会再见!” 七宝就哼了一声:“他是故意躲着你呢!” 禾早当然知道这点。 刘玉泉自从知道阿澈与她的事情后,虽然失态了,但是后来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但是,到底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现在,她与阿澈的亲事即将定下来,怕是两个人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禾早心里有着淡淡的遗憾,但也只是对一段纯洁美好的友情的去世而感到伤心而已。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事情了,我听四哥说你很快就要跟着金先生去外面游历了?” 禾早转移了话题。 七宝有些无趣的点头:“是啊,先生特意将日期推到了我来到京城之后,我待几天就走!” 禾早有些惊讶:“这么快?” “亲事定下,又不会马上成亲!所以也不用等!”七宝说的理所当然。 禾早哦了一声。 她神情有些落寞,似乎很不舍的样子。 七宝想了想,就又说道:“其实,这次柳大哥也会跟我们一起!” “柳会?”禾早皱眉。 “是啊,柳大哥前两年娶媳妇了,只是后来嫂子难产去世了,柳大哥一直都郁郁的,所以我想着带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柳会现在在禾家的铺子里当掌柜,算是老家发展比较好的一个了。 他当初娶妻的时候,禾早是知道的,只是她人在京城,没有回去而已。 但是过年后回去,也见过几面,他的妻子,是个很贤惠温柔的女子,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却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没想到花一样的年纪就去世了。 “孩子呢?”禾早问。 七宝神色有些暗淡,摇摇头:“也没了,是个男婴!” 禾早心里一阵难受:“柳会哥一定会伤心吧!” “是啊,反正他在咱家铺子里任掌柜,让他跟着,也能长长见识,说不定等游历回来,他自己就能开铺子呢!” 禾早点头:“只要他愿意就好,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出去走走才好!” 七宝应了一声,撇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 禾早就忍不住笑:“怎么了,有话直说!你啥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七宝就双手抱胸,审视着她:“你真的要和阿澈哥……你们俩真好上了?” 禾早撇嘴:“说话这么粗俗!啥叫好上了,我和阿澈是两情相悦!” 七宝嗤之以鼻:“哼,不要想着隐瞒我,我可知道你偷偷跑到北疆去了!” 禾早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听谁说的?四哥明明答应我要保密的!” 七宝笑了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害怕我给你泄露出去!” 禾早瞪了他一眼,威胁道:“我不管其他,反正你不能说出去!” 七宝胡乱挥挥手:“知道了,我没那么蠢!”他上下打量了禾早一眼,叹气:“小时候见到阿澈哥的时候我还记得呢,当时我还惊为天人,跟咱们乡下人都不一样,你记不记得小时候阿澈哥还讨厌你呢,没想到你两个真的走到了一块!” 之前,就算是知道他们有些小暧昧,七宝也一直坚决的认为他们之间差距过大,而禾早性格又太尖锐独立,两个人之间是不会成的。 874.第874章 陈氏劝诫 禾早就给了一个假假的笑容:“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倒是柳会哥,他应该也跟你们来了吧?” 七宝摇头:“没有,他和金先生在后面呢!” 禾早便应了一声。 七宝再次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下,终于将最想问出口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二姐,你和娘之间……” 他看着她,神情上微微带了丝为难。 禾早就皱眉:“怎么了,是她让你跟我说这些的?” “没,没有,二姐,你不要误会!”七宝忙说道:“是爹,爹很担心你和娘,所以想让我敲敲边鼓!” 禾早就沉默下去。 七宝小心叫了一声:“二姐?” 禾早抬头,微笑:“这事你不用管了,七宝,你那么忙,还要准备出远门的事情呢,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七宝看看她,但是对方已经扭头离开了,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他张张嘴,想说正因为是她处理不好,所以父亲才需要他这个做弟弟的来调解,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禾早走到正厅外面,听到里面的谈笑声,是四宝与陈氏在交谈,陈氏似乎给四宝做了衣服鞋子,正让他试穿,时不时笑出声来,声音很欣慰:“总算我没有记错你的尺寸!” 禾早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她与陈氏的关系一直不好不坏,现在经久不见,猛一相见彼此间就更尴尬了,气氛显得很奇怪。 所以连一向不管这些俗事的七宝都出动来劝她了。 禾早就去了厨房,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又因为七宝喜欢吃鸽子肉,所以就又加了一道炖的烂烂的鸽子腿。 阿澈白天忙碌,晚上才亲自过来。 陈氏与禾老三都有些拘谨,忙不迭的行礼。 阿澈倒是仍如当初在卢家村一样,亲热的叫他们三叔三婶,还亲自为他们夹菜。 这让陈氏与禾老三更加受宠若惊。 等吃过三巡,阿澈就说起了今日的正事:“三叔,三婶,明天圣旨就会下来,你们以前也有过亲自接圣旨的经验,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我只是提醒一下!” 禾早低头佯装吃菜,实际上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禾老三一怔,就有些惊讶:“咋这么快?我以为还得等段时间呢……” 阿澈微微笑着,却没有回答。 他当然不会说这是他亲自去宫里求来的。 现在禾老三已经升了官职,身份上也勉强够了,他们又来到了京城,当然是个最好的时机。 说实话,他已经等了太久了,实在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四宝显然知道他的心思,就取笑了一句:“爹,我看这圣旨还是慢了些,自过了年阿澈哥回来,只要有时间,天天都会来咱们家报道一回,我看还是让他早点将早儿给娶回家才好!” 阿澈俊脸上微微染了一层薄晕,却没有出演反驳。 禾早则狠狠瞪了四宝一眼。 七宝则大咧咧的看着阿澈:“阿澈哥,你可是自小看着我二姐长大的,现在又去宫中求来圣旨,可见是真心重视我二姐,只希望你以后也能如此,不要让我二姐受委屈,不要忘了,我二姐可是有娘家人的,还有我和四哥俩兄弟,可不会眼看着她受欺负!” 自家弟弟维护自己,禾早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感动,嗔怪的看了七宝一眼:“喝了两口酒就胡说了。” 有些话可以私下里说,但是放到场面上就尴尬了。 禾老三与陈氏因为七宝的态度都有些尴尬,小心看了阿澈一眼,还好,后者没有生气,只是朝七宝举起了杯:“小舅子这话,我会记在心上!” 四宝就也来凑趣,端起酒杯:“还有我这个长兄!” 阿澈微微的无奈,却也敬酒喝了。 他年纪比四宝大好几岁,但是,以后却不得不称呼他为大舅兄了。 他隐蔽的看了禾早一眼,目光幽幽的,似是有些许幽怨,禾早则尽职做着一个谈起自己亲事就会害羞的准新娘。 陈氏却责怪道:“四宝,七宝,你们俩可不许没大没小的,出嫁从夫,这女人讲究个三从四德,咱家早儿出嫁后,就是夫家的人了,你们这做兄弟的可不能过分苛责朱将君!”说着又向阿澈赔笑:“阿澈啊,我家早儿,你也是知道的,脾气坏,性情直,说话做事都不会委婉,容易得罪人,以后就成一家人了,还希望你不要事事与她计较!” 姿态放得很低,或者说把禾早的姿态放得很低。 禾早脸上娇羞的笑立即就变得僵硬了。 她慢慢从饭碗中抬起头,冷冷的看了陈氏一眼。 后者没有发现,她正热切的盯着阿澈呢。 四宝与七宝都察觉到了屋内的异样,四宝忍不住轻咳一声,帮着解围:“娘,你说什么呢,阿澈哥和早儿是最般配的一对了。” 陈氏却摇头:“咱家早儿的性子,咱们都清楚,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以后有了婆家,可与以前不一样了,早儿,那些个生意也就不要抛头露面做了,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知道吗?” 她一脸关心的看着禾早。 禾早冷笑:“那家里这么一大片生意怎么办?” 陈氏说的很理所当然:“你有两个兄弟,都会帮你的,再说还有管事,嫁人了可与在家里当闺女不一样了,你嫁的又是王府,将军夫人,若是还抛头露面做生意,会让人耻笑的!” 也不得丈夫欢心。 最后一句话,陈氏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偷偷说道。 她看着看不清面色的阿澈,又看看俏丽冷淡的女儿,暗暗叹口气,早儿这个样子,她是真不放心她嫁到皇家啊。 这几年她在官夫人圈里,也学到了些东西,因此知道做一个皇家媳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禾早没有看到她的叹息声,只是啪得一下将手中的筷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腾地一下站起来,直直望着她,目光清澈,似有无数光芒聚在其中:“抱歉,我不会因为嫁人就改变我的生活方式,放弃我喜欢的东西!所以,归属于我的那份生意我仍然会照管,谁也管不着!” 说完,她没有看桌子上的任何一个人,扭头就走。 875.第875章 婚期 陈氏的神情立马就僵硬了。 她瞠目结舌的张开嘴,一点也想不明白,怎么突然的禾早就生气了。 但是,更多的,她还是怕禾早此举会让阿澈不喜,就忙为她描补:“阿澈,你看看,早儿就是这性子,却是没坏心的,还望你不要跟她计较!” 四宝实在听不下去了,叫了一声:“娘!” 禾早气得脚下差点被绊一跤,气汹汹的扭头,瞪向还正襟危坐在那里的阿澈,小眼神满是威胁。 阿澈哪里还敢坐在那里听未来的丈母娘说自己小妻子的坏话,对上禾早的眼神,很快从善如流的站起来:“三婶太过虑了,早儿是我见过的一等一的能干人,谁也比不上的!我看她就很好!” 禾老三忙笑着:“阿澈跟早儿都是一起长大的,当然知道她的性子,早儿她娘,我说你也太小心了,阿澈不是外人,会对咱们早儿好的!再说,咱早儿那是一等一的好人才,你就甭操心了!” 将陈氏说成了一个担忧闺女的慈母。 陈氏扯了扯嘴角,稍微有些尴尬:“既然阿澈都这样说,我这个当母亲的难道还会苛责自己闺女不成!只是,唉,早儿这性子,也太冲动了些,客人还在呢,自己就赌气跑了!” 禾早出来,春晓几个当然也是要跟出来的,见她正涨红着脸似是要回去,就忙拼命扯了她的袖子,在她耳边悄声道:“姑娘,算了吧,都是初来乍到的,朱将君也在这里,有些话关了门私下里说说,家丑不可外扬!” 禾早眯了眼睛,想了半晌,才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春晓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赶忙跟上。 刚走到出二门的夹道口,阿澈就追了过来。 现在两个人的名分已定,他反而不好直接去内宅,所以,略一思索就猜到禾早是往二门处来了。 两个人心思相通,彼此见面,脸上都含了一分情义。 禾早还带了几分恼怒,见几个丫头都退的远远的,只剩下两个人了,才哼了一声:“在那里给我娘灌啥迷魂汤了!让她把我这个亲闺女给贬得一文不值!” 阿澈忍不住笑了笑,走过去,低头看着她:“多大的人了,还和长辈赌气!也不怕人笑话!你四哥和七宝都要出来的,是我劝了他们回去!” 禾早低头不搭理他。 阿澈就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也是,禾早一向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他这回算是准姑爷第一次登门,就出现了这种状况,当娘的当着一家子的面抹低自己闺女儿,禾早能舒服才是怪事! 按照她的脾气,没有当场发作就已经是很给陈氏面子了。 他就轻叹口气,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抚慰道:“等会儿就有人叫咱们去吃饭了,我这个准姑爷上门,没有吃饱就下了饭桌,出来的时候听三叔吩咐人要再置桌席面呢,你等会儿跟我一起去吃,咱两个说说话,其他人都不搭理好不好?” 语气倒是温柔的很。 禾早就忍不住笑了下,又瞪他:“怪会拿我家的东西做人情!” 阿澈半点也不着恼,只微微笑着:“怎么是你家,明天圣旨一下,你就成了我家的人了,这禾家,也只是你暂居的地方,可不是你家!” 禾早就是一怔。 阿澈扶了她的肩膀,耐心的说:“再忍耐些日子,以后回来了,就是客人,你娘那个人你还不明白?是最最重视规矩礼教的,以后你是客人了,她反倒不好管你了,就是有些话也不会再说!我估摸着,到时候相处倒是比你们现在还好些!” 禾早想想陈氏的性子,就觉得还真是这个理儿。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陈氏以前对禾春儿就够客气看重,出嫁后,简直就将禾春儿当成是上等的宾客来招待了。 她就算比大姐差点,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禾早唇边就挂了一抹笑:“到底是做大将军的,不光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就是这后宅之事,你也挺通透的!” 阿澈抚着她的肩膀让她贴近自己,躬了身在她耳边问:“那你这是夸奖我不是?” 他嘴鼻的热气都呼到禾早耳朵里,热热的,湿湿的,禾早忍不住往后躲了下,嗔怪了一句:“怪会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谁夸你来着!” 阿澈只微笑着,不与她抬杠。 他们两个现在是在夹道内,除了最前边是春晓几个在守着,就没有旁人,禾早就半靠在他身上,问了句:“咱们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阿澈就笑,深邃的双目在昏暗的目光下显得特别的明亮:“怎么,这么急着嫁给我?” 禾早没有出声,只咬着唇死命在他胳膊内壁的嫩肉上拧了一圈。 阿澈疼的嘶了一声。 禾早得意的扬扬眉,瞪他一眼。 阿澈就哀怨的说了句:“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禾早就捏着那团肉又往相反方向转了一圈。 阿澈的轻嘶声就更加长了一倍:“轻点,轻点……脾气这么坏,以后娶了你,可以想见我都是被欺负的份儿!丈母娘对你凶一点倒是好事!” 禾早轻哼了一声:“你指望她给你解围,那是再也不能的!” 她与陈氏之间,也就最多维持了面上的母女情罢了。 阿澈看她脸色又沉下来,倒是后悔自己又提到陈氏,明知道她不喜欢,就又忙转了话题,回到先前那个:“按理说,没有一年半载是不行的,但是,我在京城待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亲事定在了三个月后,是大好的日子,我亲自选的!” 语气很有些邀功:“到时候天也不算很热,你当新娘子也不用太辛苦!” 禾早倒是没想到会这样快,倒是愣了愣:“那时间就短的很了!” 阿澈点头:“还好,聘礼王府与内务府会准备好,你的嫁妆也不用多出格,等圣旨下来后,我就抄一份以前宗室娶媳的嫁妆单子,给内务府送去,让他们帮着去准备,大面上能过去就好!” 说着他就笑了笑:“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你禾家二姑娘是个会敛财生息的,我娶了你,就简直是娶了一个财神婆婆!” ? 876.第876章 圣旨下 他佯装委屈的说了一句:“以后可都会有人说我是吃软饭得了!” 禾早听不惯,打了他一下:“你少油嘴滑舌了,还吃软饭,我要去大街上听听,看看谁敢睡你是吃软饭的!阎王般的一个人,偏偏装成小兔子!” 阿澈笑着抱稳她,仔细看着她的神色,轻声笑:“现在不生气了吧?” 原来,说了这半天话就是为了哄禾早高兴。 禾早心口一滞,看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阿澈只是微笑着,包容着看着她。 禾早就慢慢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心里涌上来的是满满的幸福。 是啊,她现在有阿澈这样好的未婚夫,就是有陈氏那样的母亲又有什么呢,本来两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自己占据了这个身体而已,自己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两个人在夕阳下站了许久,双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春晓小步走过来,走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轻声:“朱将军,姑娘,老爷那边让人传话说是席面置办好了,请将军过去吃饭呢!” 阿澈就含笑看向禾早:“你看,我说是吧!哪能饿着我呢!走,陪我吃席面去!” 禾早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是看他兴致勃勃的,也就随了他。 席面就摆在了花厅上,四宝与七宝都是很有眼色的,没有过来。只有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说这话,再一边吃着。 禾早只喝了小半碗的红枣山药粥,就不肯吃了,起身为阿澈冲茶。 阿澈闻着那茶的香味不似往常喝过的,禾早就笑道:“是笋尖木樨茶,去年有剩下来的桂花蜜,自家酿的,很干净,又甜滋滋的,喝了最养胃的!其实,刚吃过饭就喝茶倒是不好,但是喝这个倒是不差的。” 说着,就亲自取了一勺笋尖,半勺桂花蜜,又添了几丝柚子皮,也是往年买了柚子,将皮给切成细丝晒干,用来配茶喝。 禾早调了一碗,送到阿澈手边。 阿澈尝了一口,微微甜中带酸,倒适合女孩子喝的。 不够,倒是很解油腻,就笑道:“这个去腥倒是好!” 禾早就笑:“柚子肉就去腥,你忘了咱那年在村里的时候,炖的排骨里就放了柚子,吃起来味道很好!你很爱吃,还吃了两碗呢!“ 阿澈想起往事,就也笑,伸手摸了下禾早的脸,轻声问:“以后……成亲了就在一起,你要是喜欢住到乡下,咱们就挑几天去庄子上住几天!你不是说过从书上看的,刚刚成亲后,小夫妻都实行度蜜月吗,你这个新娘虽不是我抢来的,但是,去度度蜜月躲躲清净也是可以的!” 禾早的脸就微微红了,没有想到他连她随口说的这些事也都记在心上。 她给阿澈说过度蜜月的风俗,将蜜月的来历也讲过,当时阿澈听说新娘大部分都是新郎从别的男子手中抢来的,还吃了一惊呢,后来想了想就又说他在北疆也见过一些类似的民族,男多女少,也就怪不得了。 “到时候再说,看看你的时间能不能调度得开!”禾早轻声说道。 阿澈就点点头,心里却盘算开了,要提前将事情都安排好,带着禾早去过几天安生日子去。 他将一碗茶都喝了精光,禾早笑着又要为他调一碗,他忙拿手遮挡了,笑道:“可是不能再喝了。” 甜滋滋的,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喝的茶。 禾早抱着自己的小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喝的甚是香甜,眯着眼睛的模样,倒像是只一只懒洋洋的猫咪。 阿澈就忍不住夹了下她的鼻子。 桌上剩下的菜还多着,想到春晓几个为了照顾自己,怕是还没有吃。 禾早就叫人进来收拾了下,拿匣子装了让春晓几个下去吃,自己则陪着阿澈慢慢说话。 虽说是吃了饭,但是总不能干坐着吧,下人就又上了几盘子干果。一碟子炒栗子,一碟子南瓜子,一碟子枣糕,还有一碟子腌制咸鱼。 阿澈就一边说话一边剥瓜子皮,剥好的仁放到干净的小碟子上,等积攒够了,禾早就捧了全部塞进嘴里,摇头晃脑的吃着很香甜。要是想吃栗子了,就推推阿澈,又指指栗子,阿澈就认命的帮她剥一个栗子,再喂到她嘴边。 禾早吃得心满意足。 阿澈就忍不住掐了下她的鼻子:“你这小懒虫,挺会省事!但栗子沉,吃几个也就是了,不许多吃!” 禾早也有点撑,就很乖的点点头。 阿澈笑着又揉揉她的头发。 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说,一直说到了月亮上了半空,禾老三派人来催促了,阿澈也依依不舍的起身。 一家子将他送到了门外,阿澈原本还想再与禾早说几句体己话,但是,院里院外都是人,却是说不成了,只得告辞而去。 禾家人也都往回走,陈氏看了禾早一眼,似是想要打声招呼,?禾早却连头也没抬,径直去了。 陈氏就很尴尬。 刚才在屋里,禾老三说了她一顿,将她说的又羞又臊又有些后悔,但其实她内心里却觉得自己是没错的,她一直都认为禾早抛头露面做生意有违妇道,以前也就算了,那是家境艰难,女孩子出去维持生计也无可厚非,但是后来日子着实好过了,禾早就该把心都收回来,好生躲在深闺,轻易不要见人的,这才是未嫁女子的气象! 但是,一家子上下都护着她,让她这个当娘的连说几句都不行。 现在她要嫁到皇家去,她总要说几句赔礼的话不是。自己养的闺女,那说话做事,自己都看不过眼去。 禾老三见了陈氏的委屈样,心里暗叹一声,也不管她,自己去了书房看书。 他现在又升了一级,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不识字是让人笑话的,所以,这几年愈发用功了,虽说做文章是不行的,但是,识字看书却很是可以了。 四宝也押着七宝去书房复习功课了。 次日一大早,宫里就来了人,宣了圣旨,果然是定了禾早与阿澈的亲事,婚期在三个月后举行。 这日子急得很,禾家当即就忙碌起来。 877.第877章 封郡王 家具等大件的,家里也都准备有,但是都放在老家,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运不来,再说了以前准备的也配不上将军夫人这个身份,所以,禾老三就托了人去买已经制好的家具,木头都是用上好的料子,像是花梨木,红木等类的。 布料也不缺,京城禾府的仓库里就存了二十多箱的好料子,还有十来箱的皮毛,大部分是阿澈送的,小部分是禾早来京城后慢慢置办的,到时候直接带走就是了。 只是新娘的绣品与嫁衣,却无论如何也是省不了的,所以,禾早就要收下心,利用三个月的时间绣出一件嫁衣来,其他的绣品就托付给自家的作坊,反正作坊里的绣娘手巧的很,一起准备,倒是也能备得妥妥当当的。 禾早苦哈哈了两日,钻在闺房内量布料,裁布,阿澈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因为他如今也要娶妻了,又是与当今皇帝血缘很亲近的一个,所以皇帝刚刚封了他为郡王,称号则是一个“慎”字。所以,禾早嫁过去后就是慎郡王妃,嫁妆都会有内务府操办,不用自家再操心。 必经,一个将军夫人与一个郡王妃,成亲时的规格是大大不同的。 禾早听了这个慎郡王封号,眉头就紧紧皱在了一起。 慎,何谓慎,是警告阿澈谨慎小心的意思吗? 这样含义明显,警告赤裸裸的称号,还不如不给罢了,给了让人听了也是要耻笑的。 也不知道现在阿澈心情怎么样! 禾老三他们都不太懂,但是觉得这未来的女婿封了郡王,就算是宗亲里地位很高的了,之前他只沾了一个皇家的亲属关系,身上的将军职位是靠自己在战场上打拼出来的,如今又被封了郡王,手中掌握的实权先不说,总归是身份提升了。 四宝却是懂的,如果皇帝真有意,早在赐婚圣旨下来前就该封赏,但是却拖延了几天,可见是有人觉得不妥当,私下里劝诫了吧。只是皇帝心里头到底不舒坦,只封了一个“慎”这样让人不舒服的称号。 禾早就不再绣嫁衣,但是,作为准新娘又怎么会不忙呢,车嬷嬷与春晓几个就赶紧搬来几匹绸缎,让她给阿澈做衣裳,还有贴身的里衣,鞋袜等。 禾早就轻轻哀怨一句:“我自己的衣服都没做好呢!” 嫁衣不用管了,但是其他的衣服总得自己缝制吧! 春晓就笑眯眯的:“姑娘尽管放心,您的我们几个都包了,你现在呀,就********管郡王的衣服!” 禾早穿她们做的也做惯了。 禾早点点头,有些闷闷的。 坐在那里做衣服也不老实,时不时就催人出去端个茶或者是点心进来。 车嬷嬷暗暗皱眉,但是季月却有几分了解禾早,想了想,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果然,到了这天傍晚,阿澈就又登门了。 他武将之人,也不在乎说新娘新郎成婚前三个月不能见面,直接就大咧咧进来看望禾早。 不过,与以前到底不一样了,到了二门处,就被拦住了。 他只得坐在客厅眼巴巴地瞅着外面,与禾早的模样如出一辙。 季月得到消息出来看到就很好笑,面上却淡淡的:“主公,姑娘请您进去!” 禾早就在花厅等他。 等屏退众人后,阿澈就与她说了前因后果,原来宫里的太子昨天晚上吃了一个汤圆,不小心卡住了喉咙,差点没被憋死,脸色都铁青了,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当时正好刘玉泉的父亲刘谦在,顾不得尊卑,就用嘴将那颗汤圆给吸了出来,太子这才得救,只是到现在也昏迷不醒。 宫里严命走漏消息,现在参与的御医和刘谦都被关在宫里呢。 要不是他在宫内插了内线,也不会这么快就得知消息。 到了下午,宫里就传了圣旨出来,封他为郡王。 禾早皱了眉:“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阿澈摇头,又笑了笑:“暂且不去想其他,反正,封了郡王总不算是坏事,以我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禾早就点点头,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句:“不过,到底是让你名正言顺了些,以前你过继的事情闹得太大,现在市井上还流传着你要过继出去的消息呢,有了郡王这个护身符,以后做事也方便!” 阿澈就握住她的手,温柔的笑:“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他们两个,在很多事情上都心意相通。 禾早就也掘唇笑,侧头考虑了下,还是嘱咐道:“但是你切不可大意,一定要暗中安排好人手,以防被打个措手不及!” 谁又能料到这是不是苦肉计呢! 大概禾早就属于做贼心虚的类型,以前不知道阿澈的打算也就算了,做事光明正大,但是,现在知道了,就总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些! 阿澈郑重的点头:“放心,我没有那么傻!” 禾早知道他做事,是万无一失的,因此也就点点头,不再说这件事。 “对了,我与你商议件事!”阿澈笑着与她说道:“林家即将启程回去,在京城的日子不会太久,所以,他们家找我想要将林家姑娘与你四哥的亲事快点定下来!” 禾早睁大了眼睛。 “你是做妹妹的,总不好赶在做哥哥的前头!”阿澈说道。 禾早就懂了他的意思。 四宝比她大三岁,也早该娶亲了,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拖着,那林家姑娘年纪也不算小了,比她还大一岁,之前她与阿澈的亲事没有定下来,也就慢慢往后拖着,现在一招就定了,林家心里也有些不安了! 禾早也没意见,只是蹙眉:“到底是太仓促了些,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光忙咱俩的事,家里就翻了个底朝天,要是再加上四哥,可就更不得了!而且,我是嫁出门去,四哥是娶进门来,这房子就要装修了!总不好以旧房就娶新人吧!” 阿澈想了想,倒也是。 他现在是武将,耍刀舞枪惯了,思维想法也就按照直的来,觉得当哥哥的娶了媳妇,妹妹的嫁出去才圆满,并未想到这一层上,现在禾早这样说,他就点头:“行,那就听你的!” 878.第878章 通房 禾早就嘟着嘴:“可不要说听我的,你先去问了四哥再决定,免得将来人家两口不满意了,又埋怨到我身上!” 阿澈就笑着捏捏她的鼻子:“你个小丫头,嫂子没进门,你倒是吃起醋来!” 禾早小脸微红,斜了对方一眼。 “那你被封了郡王,可有郡王府被赏下来?”禾早想起了要事,忙忙问道。 阿澈就摇头:“还是将军府,只不过改成郡王府就是了!” 禾早点点头:“那家具尺寸就也不用再改动!” 现在只要是两个人说话,屋内一般上都没有人的,门外也都是由春晓与季月两个守着,所以很安全,说话也不怕被人听见,阿澈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早儿,时间紧迫,我那宅子其他地方不准备动,但是你以后嫁过来住的院子是要翻动的,你也去过两回,你跟我说想住到哪里,我回去立即着手动土!” 禾早有些惊讶,想了想,倒也不扭捏:“正院不用说,有公婆在,轮不到咱们,咱们肯定要选其他地方住的!你那里我也看了,除了正院,也就两个大院子,三个小院子,二门外面的不说。我看咱们就住雅庭居吧,我爱那后院的一片竹子,还围了一片池塘,夏天肯定清凉!那地方也大,除了正房几间屋子,还有一个阁楼,咱们可以把阁楼收拾成书房,将我的书都挪过去,当我的小书房用!” 禾早说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嘻嘻笑了笑。 阿澈当然不会有异议,点头应好。 他又道:“你喜欢睡土炕,就在正屋和书房都砌两张大炕。窗户也都用玻璃砌了,好不好?” 禾早含笑点头。 阿澈就起身:“我明天将图纸带来,你将院中布置什么都说一说,咱们暂时先将这个院子动动土,等以后日子闲了,再大动!” 禾早觉得也没必要,他那将军府虽然有些小,但是当初建造的时候也独具一格,并不显破旧,但是,阿澈有这样的心思,她当然不会反对,就点点头应了。 等临走时,阿澈凑到她耳边悄声问:“我听说你今天忙着给我做衣服?” 禾早就瞪了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是车嬷嬷高密。 阿澈就笑得一脸满足:“买上能过得去就行了,难道还指着你做衣服穿不成!小心别打眼睛给累着了!” 这样关心的话语,禾早一听,炸的毛就被捋顺了。 阿澈忍着笑告辞。 次日,阿澈果然拿了图纸亲自跑来一趟,禾早亲亲密密的跟他商量着这里要养鱼虾,那里要栽一个葡萄架,或者是种几颗桂树,再种一颗银杏树等等。室内的布置给的意见就更多了。 大部分时候阿澈都只听着她说,将图纸勾勾画画。他以前学过画工,画出来的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禾早说得累了,就喝茶解解渴。 陈氏一开始不知道他们两个躲到花厅上是干什么的,等亲自来送点心听了一耳朵,竟然是禾早不知羞自己给自己修建房子,这老脸就红透了,有点羞,又暗暗埋怨禾早做事没有个闺秀的规格。 好歹那天的经历,她还在记在心上,因此一时半会儿没有做声。 只是见了阿澈笑容就有点勉强了。 阿澈因为她对禾早的态度,在卢家村的时候,一开始对她也算热情,后来就慢慢有些淡,面上却不显,见她笑得不自然也二米放在心上,当然也就知道等他走后,陈氏将禾早一通好说。 无非就是禾早不要脸面了,不知道女孩家的矜持了,上赶着让人笑话等等。 禾早忍无可忍,气得砸碎了一个杯子,连吭都未吭声,就扬长而去。 倒是把陈氏给吓个半死,再抬头看着自己的闺女停止了腰背,面无表情的往外走的模样,就又有些心酸委屈。 她说来说去不都是为了她好,这个闺女真的不如大闺女懂自己的心思啊! 这件事说出去也不光彩,禾早就严命季月与春晓不许说出去,季月也算是阿澈送来的人,听到这种时候本身也是尴尬的,当然不会说,春晓更害怕传出去后外人也笑话自家姑娘不规矩,就更不敢吭。 陈氏却因为禾早摔了茶碗,不敢对人说。 因此,除了禾春儿知道母女两个又有争执外,也不知详情,其他个就更不知详情了。 一直到了半个月后,这天陈氏却带了几个人来到了禾早院子里。 禾早正在绣荷包,看到后就皱了眉,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着进来的一长串人。 四个老妈子,四个年轻女子,其中有两个长得特别漂亮出色,气质也特别好,让人看一眼就过目不忘的。 但是看穿着打扮,都属于婢女。 禾早不动声色的瞅了陈氏一眼,两个人这半个月关系更加僵硬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陈氏坐在了上位,说话倒是有些期期艾艾的,带着丝小心翼翼:“早儿啊,这京城里的闺女儿出嫁了,都要带陪嫁的,陪嫁一定要多,可不能像你大姐那样只两个丫头了,所以除了你身边做事的这些,娘又给你买了四个婢子,这两个不管是女红还是灶上功夫都好,你带在身边也是个助力,这两个你瞧瞧,却是咱自家预备的通房,预防你那个……人家都兴娘家陪嫁通房的,以后也好管教……” 她有点脸嫩,一些话就说不出口。 禾早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淡淡的一笑:“娘,你说啥?通房?给我预备的?” 见禾早终于露出个笑脸,陈氏倒是有些喜出望外了,她还以为闺女喜欢她这个做法呢,马上就喜笑颜开了:“是啊,早儿,我这段时间和京城的贵夫人们也有来往,听她们说娘家兴陪嫁通房的,这卖身契握在自己手心里,即能管得住又能是个臂膀!姑爷如今是郡王,正宗的皇亲国戚,咱家啥都比不上,这方面可不能有所缺陷,让人家不满!” 禾早的手心,不知不觉紧紧拽在了一起。 她等了半晌,见陈氏不说了,才微微笑:“娘,你说完了?” 陈氏“嗯”了一声,连连点头。 禾早的脸色就倏忽一变:“说完了就带着这些人给我出去!” 879.第879章 断绝母女关系 陈氏脸色僵硬。 禾早冷冷的说道:“我和朱允澈已经说好了,要是他胆敢碰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我就与他和离!任何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塞人进来的都是我的敌人!”不去看陈氏的脸色,她撇过头,态度十分冷漠:“我们母女间本来情分就淡薄,这样相处也让别人尴尬,从我这里出去以后,你就不要再过来了,等我出嫁那日,给你磕个头,我们母女的情分也就到此结束!” 陈氏待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禾早也不管她,径直起身去了内室。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人,所以,车嬷嬷与春晓几个都听到了,见到她果然这样不留情,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禾早说的这些话传出去就是大逆不道,是要让人说闲话的,严重的说不得嫁去了宗室,也会被人瞧不起。 车嬷嬷见多识广,略一思索就吩咐春晓:“你们先去陪着姑娘!”又温和的对季月说道:“季月姑娘,你去请四少爷过来一趟!” 因为季月身份的特殊性,家里的下人看到她的时候都会尊称一声姑娘。 季月手脚麻利,倒也没有推辞,点头去了。 车嬷嬷这才笑着去安抚了陈氏两句,后者此时手脚发麻,脸色苍白,颤着声音:“早儿,早儿她这是啥意思……是要与我断绝母女关系吗?这样大逆不道……” 话刚说到这里,她就赶忙住了嘴,哽咽了下,就拿了帕子擦起了眼睛:“我也是为了她好,这个孩子是个傻的,不识好人心啊!” 车嬷嬷自从来到京城后,就一直惊讶自家姑娘与亲生母亲之间的异样相处,私下里听了一些,倒是也能理解,自家姑娘心志不输于男儿,举止爽朗,若是生为男子,定是个比大部分男子都要出类拔萃的英雄人物!只可惜这辈子投个女胎,一些对女孩儿家的规矩礼仪故而也不算重视,又是泥腿子出身,手握大权,掌管着几十万银子的生意,这样的人,要她如同陈氏这样,一心一意要做个贤良淑德的妇人实在是太难了。 而这陈氏,也是读书读傻了,全然不知那些所谓的女戒女则都是男人欺骗女子的。 唉! 车嬷嬷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仍然笑着,慢慢劝慰:“太太可千万别哭了,现在是咱家的大喜日子,一家子上下都是高高兴兴的,您是当家主母,一流泪,下面多少人都跟着心惊胆战的,惊动了人倒是不好!姑娘也就是说气话,跟自己亲娘呢,使使性子也是有的,您呀,就担待些,不要跟我家姑娘生气了!” 陈氏就叹气:“她这样的脾气,到了婆家,可是容不得她使性子的!” 车嬷嬷就忙应声,又劝了几句,四宝急匆匆赶来。 季月已经将大概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所以他看了一眼屋内的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禾早身边的几个大丫头肯定不会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关键还是陈氏带来的这八个人,四个粗使婆子,四个年轻婢子。 他就走到陈氏跟前,施了一礼:“娘,这些人妹妹不要,就交由我处置吧!” 陈氏仍然有些可惜,其他人也就算了,那两个闺女是她好容易千挑万选出来的,不管是模样,女红,还是为人处世,生养方面都是拔尖的…… 但是也只迟疑了下,她就点头应了:“我说不动你妹妹,四宝啊,你跟她关系亲近,不如你再劝劝她,她刚说的那是傻话,这年头富贵人家谁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她竟然说要是郡王将来有另外一个女人,她就和离,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唉,你妹妹这几年性子越来越骄纵了!” 四宝暗暗皱眉,觉得母亲安富尊荣的日子过久了,就喜欢没事找事,禾早怎样过日子是她的事情,她巴巴的插一脚算怎么回事,就算是为了女儿好,想要帮着留人在自己屋里,也不能眼巴巴的送了通房去啊,怎么没见她给大姐送呢! 归根到底,还是她不喜欢早儿的性格,觉得她嫁人后也不会讨婆家与阿澈喜欢! 只是,这时候,却不是说话的时候,因此,四宝就淡淡的:“娘,你先回去,我去找妹妹说说话!” 陈氏就赶忙点头:“哎,行,那我就这先回去!你好好跟她说啊!” 说着就起身出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四宝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现在一家子总算是过上好日子了,以后有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总归是有缺憾的,母亲闹出这样一出,早儿那样的性子,是不会再迁就她了。 这样想着,四宝竟然也有点不敢去见禾早。 他就先坐在那里,将八个人给处理了,叫来了纪保全,让他将人都远远卖出京城去。 刚才禾早与陈氏说的话,往小了说是气话,往大了说却是大不孝,传出去不好。 所以,将这几个人远远卖出去,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等处理好了,他进了内室,春晓趁着给禾早倒茶的空隙,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是示意禾早心情很不好。 四宝想了想,就坐到禾早跟前,轻咳一声:“早儿!” 禾早看了他一眼,神态淡淡的:“四哥来了,那几个人处理了?” 她也知道四宝来是为了什么。 四宝应了一声,犹豫着不知道该怎样劝解,禾早却突然说道:“四哥,去查查娘身边的人吧,娘大字不识一个,有些话她是说不出来的,问问到底谁在挑拨离间,都撵出去!” 四宝一愣,就明白禾早的意思了。 随着禾家的水涨船高,也总有人往府里塞人,却是不好拒绝的,但是,谁愿意家里总留着别人家的眼线啊,不如趁此机会一网打尽。 当然,除了冬慧这一条线外。 他赶忙点头,又看了禾早一眼,有点奇怪,她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啊! 但是,禾早神色淡淡的,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 最后,他只得无奈提出告辞。 等他走后,禾早才微微叹口气,神情有些无奈。 她刚说的话,倒也不是气话,陈氏这几年日子太舒服了,所以才会没事找事,那就先把她的爪牙给拔掉,让她修身养性吧,并利用此机会,去掉一些别人埋入的钉子,也是一举两得。 880.第880章 出嫁(一) 到了晚上,禾老三几个人就都知道陈氏做的好事了,一个个都是恼怒又无奈,也都赶快来安慰禾早,禾早倒是淡淡的,没说什么,不像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也不像不生气的样子。 众人一开始都没当回事,等时间渐渐过去,而禾早果真不再与陈氏打照面,甚至见面了也再说话后,众人才急了。 陈氏也有些心绪,他们都没有想到禾早竟然是来真的。 在禾家,禾早最听四宝与禾春儿的话,但是这两个人,一个劝了不管用,一个是基于自己的立场尴尬,不敢劝,因此,这事情就僵硬起来。 到了五月初六这日,男方送聘礼来了。 整整六十八抬,头两抬就是皇帝赐下的玉如意与珊瑚树,羡煞旁人。 禾早的院子里,摆了满当当的,其中还有两个箱子是阿澈专门为她打制的首饰头面等,价值连城,直接就可以当成陪嫁使用了。 禾家在京城没有多少亲戚,禾老爷子如今瘫痪在床,禾老太太上不得台面,因此就只有四房与禾小叔一家跟来了,还有一些平日里与禾家关系亲近的官员,一些趁机想要搞好关系的商户也都来了。 看着这些聘礼,一个个都羡慕夸赞得不行。 禾老三高兴的红光满面,自觉脸上很有面子。 等到六月十二这日,就到了出嫁的时间了。 期间,阿澈就来过一回,却没见着禾早的人,随着日子的推进,禾老三与陈氏管着很严。 而出去将近三个月的七宝终于在禾早出嫁前一天赶了回来。 当圣旨下来的时候,他已经与金先生,柳会他们走了,在半路上听到消息,自己姐姐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出嫁,七宝当然不会错过,所以就与金先生商量了,绕了个圈子,正好赶回来。 禾早也很高兴,拉了他的手上下打量他:“出去了几个月,一下子就变瘦了,不过看着成熟了不少!” 七宝笑得很开心:“那是,我这次出去,长了好多世面呢!” 说起来,他年纪小小,在老家与京城间来回也不少了,但是因为一直忙着赶路,与这回正儿八经的游历民间却是不一样的,这一回是深入民情,体察民生,就是银钱,金先生也不想多带,身边就带了两个伺候的人,一路上都亲力亲为,哪能不长点见识。 禾早就笑着:“这回回来,啥时候再出去?” 七宝脸色就严肃起来:“先生说等二姐回门后就走!” 禾早有些惊讶:“这么紧急!不能多呆两天?” 七宝笑着摇头。 就是这次回来,先生还一直埋怨他说没有定力,太儿女情长了呢。 肯通融让他多待几天已经是他赚到了。 禾早听了,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年纪轻,也该去走走!只是,我听幺娃说你就戴了那么点银子出门,这可不行,晚上让几个丫头给你的旧衣上缝几张银票,以防万一!” 七宝却摇头:“二姐,你忘了,咱家的精品屋,瑜伽会所,还有自助餐,几个大府城都有,真缺银两了,我去支取点就行!” 禾早却不同意:“也就是几个大府城有,南方却与咱家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你就听话,带上些,这回先生是指望你吃点苦,体察体察民生,也不是不允许带银子,只是平日里不胡乱花用罢了!” 七宝却有些不满了:“往日里都说我不如四哥,说我娇气,现在我好容易要做主一回,出去吃吃苦,你们还一个个的拦着劝着,那我还不如不出去呢!” 禾早见他恼了,不由好笑的点点他的额头:“你这个人,脾气也随我,大得很!说几句是为你好,你还不许说啊!中,就听你的,不想带就不带吧,回头没银子了,自己做苦工可别哭鼻子!” 七宝一副你小瞧我的表情:“我现在识文断字,哪里会去做苦力,摆个摊子算算卦,或者是给人写书信,怕是来钱还快些呢!” 这话……倒也是! 禾早忍不住笑了:“中,出去历练了一圈,就是有能耐了!” 七宝笑着与她胡扯半天,直到车嬷嬷进来催让新娘睡个好觉,明天要美美的出嫁时,他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禾早含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个人谈话,七宝几次都想张口,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禾早知道他是想为陈氏说情,但好在总算是没有张开口,也算是了解她了。 陈氏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没有过来给闺女赐教洞房花烛夜的知识,倒是车嬷嬷很尽职尽责的在禾早耳边说了一通。 禾早一点也不脸红,大方方的听了。 前世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啊,所以,不怕,也不羞! 等车嬷嬷尽职尽责离开后,禾早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一觉睡醒到天亮。 她的嫁妆前一日已经送出去了,这一天也俗称“晒嫁妆”,意思就是让众人看看自家闺女的陪嫁,多寡随自家的能力、 但其实这个时候,只要有能力的家庭,都会为女儿备上一份丰盛的嫁妆,保证闺女到了婆家也是吃喝自己的,这样不用看婆家的脸色,腰杆子也能直起来。 之前禾家人还担心这嫁妆要送到庆功王府还是郡王府,还是阿澈说虽说成亲礼在庆功王府,但是,以后他们却是要在郡王府生活的,直接就把嫁妆送到了郡王府。 天刚刚朦胧亮,禾早就被叫醒,被一大堆喜娘丫头们围着,开始往脸上涂抹东西。 等禾早晕沉沉的睁开眼睛后,对上镜子,差点没把自己吓得跳起来。 镜子里面那个脸红通通的如同猴屁股的人是谁!嘴唇又涂那么红,好像是将红颜料染上去似的。 禾早皱眉,这化妆的喜娘时不时跟她有仇啊,故意将她画得这么丑! 阿澈见到她怕是会吓一跳! 她就扬声叫春晓:“打水来我洗一下,涂得太厚了!又不是卖脂粉的!” 春晓吓了一跳。 几个喜娘也都吓了一跳,小婶子李珍珍就赶紧劝:“早儿啊,都是这样的,当新娘都这样抹,你可不兴洗掉啊!” “就是就是,禾二姑娘,都是这样的!这样看着喜庆,可不能洗掉!”喜娘也赶紧劝道。 881.第881章 出嫁(二) 禾早非得坚持:“涂得这么厚,像什么样子,吓也吓死人了!” 春晓吓得忙呸呸呸吐了三口,埋怨道:“姑娘,今天大喜的日子,有些话可不能说!” 然后拉着禾早非得让她也呸三口。 在喜娘们与丫鬟们的一致坚持下,禾早最终还是没有洗成脸,就顶着白花花的脸孔上了花轿。 临上轿子前,春晓很贴心的给她准备了一个荷包,就放到袖口里,里面是一口酥,很小巧,吃到嘴里又香甜又不会将妆容弄花。 禾早坐在花轿上,竟然觉得很紧张,轿子也一颠一颠的,弄得她很不舒服。 她干脆将荷包掏出来,一个一个嘴里边放。 等终于到了目的地后,禾早手里的荷包已经吃完了。 她有些愕然,又怕被人知道后笑话她,所以想来想去,将荷包藏到了袖口里面。 吃饱了,剩下来的就是喝水了,她因为吃了太多的一口酥,这个时候口渴的厉害,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阿澈在那边朝着轿子门射了三箭,然后喜娘们就过来搀扶着禾早下了轿。 接着就是跨火盆,拜天地,送入洞房。 屋里似乎有很多人,轻声细语的说笑着,禾早被人搀扶着坐到了床上,规规矩矩的坐好,动也不敢动。 终于,眼前的红盖头被人掀开了,映入眼帘的是阿澈那张英挺俊美的脸,他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目光温柔中又带着激动与些许喜意,一身大红衣裳将他衬得愈发堪比谁家俊俏少年郎了,特备有精神。 但是,当看到禾早脸上的妆容时,阿澈嘴角的笑就僵了僵。 其他人则马上笑着称赞:“好漂亮的新娘子!” 禾早腹诽,就她这涂得厚厚一层的妆容,能看出个毛球啊! 啊呸,春晓说了,大喜日子,不能说不吉利的字眼,也不能吐脏话。 禾早在心里连呸了三下。 阿澈回过神来,就忍着一丝笑,将喜娘手中托着的酒递给了禾早。与她喝了交杯酒。 又有人端上了一盘饺子,阿澈亲自夹着喂给禾早吃了。 是生的,禾早艰难的咽到了肚子里去。 一个看着很爽朗的妇人,看着像是主事的,就笑眯眯的问:“生还是不生?” 禾早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在这种场景下,难得的她也害羞。 她低着头,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细声细气的答了一声:“生!” 众人就哄笑声一片。 禾早的脸更红了,只是脂粉涂得太厚,众人看不真切罢了。 阿澈也含着笑,温柔的看了禾早一眼,并不说话,但是这温柔的眼光,已经是众人几乎看不到的了,见此,众人都暗暗纳罕,并私下里讨论个不停。 刚才说话的那妇人就拍手笑道:“好了好了,可算是礼成了!新郎出去陪客人吧!新娘这里,不要担心,有我们这些人陪着呢!” 新郎这个时候是应该陪着客人喝酒。 阿澈就沉默了下,然后走到禾早跟前,低低说了一句:“我让你的丫头进来,有事就与六婶说!” 那妇人就笑道:“哎呦呦,知道你心疼新娘,快走吧,我们这里一堆的人呢,不会让你的新娘受委屈!” 阿澈也不恼,又看了禾早一眼,这才出去。 喜娘们的任务也基本完成了,都出去吃饭了,屋里边就剩下七八个皇家宗亲。 禾早刚才已经看过了,竟然不认识一个,心里就有些后悔自己以前也太随意了些,生意做得大,也与贵族们有来往,但竟然不知道与朱家本姓的人多联系联系。 这种情况下能够出席陪伴新娘的,只能是与庆功王这一支血缘,关系十分亲近的宗室。 当今朝代才不过有三位皇帝,有百年之长,正是鼎盛的时候,宗室也是很多的,只是人才参差不齐,有的富贵有的没落罢了。 刚阿澈称之为三婶,也是今晚主事的女子,是先帝兄弟之子的后代,到了现在,身上的爵位已经降成郡王了,这位三婶就是宁郡王妃。 宁郡王妃对禾早还是很有好印象的,笑眯眯的活跃着气氛,并问她一些不太尴尬的话题,例如禾早的瑜伽会所了,那些她培养出来的女先生了…… 这些是禾早的强项,回答得自然也很得体,身体坐得很端正,头微微侧着宁郡王妃,嘴角含着一丝笑。 从外表上看,绝对不是一个乡下出身的女子。 宁郡王妃心里也有些纳罕,她其实一开始听到圣旨说要让阿澈娶一个农女,都吓了一跳,觉得皇帝做的也太埋忒人了,就是对庆功王府再不满,至少表面上也要装装样子啊! 后来听说了阿澈与禾早是两情相悦,对禾早就很好奇,今晚初次见面,倒是觉得闻名果然不如见面。 除了宁郡王妃时不时对禾早释放善意,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似乎也很喜欢禾早,说话很小声,问禾早一些跳瑜伽的问题。 禾早倒是很惊讶:“你也跳瑜伽?” 这小姑娘根据年龄与身上的穿着打扮推测,应该是庆功王府中的庶女,名字应该叫做朱允清。 听闻她在府中并不得宠,阿澈生母还在世的时候,她的日子倒是过得挺好,等阿澈都被陷害逐出了府,她的日子就真正难过起来。 但是今日一看,倒是觉得人也比传说中的要大方一些,开朗一些。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禾早心里也如此感慨。 其他人对禾早就没这么客气了。 其中一个年轻媳妇哼了一声,嘀咕一句:“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农女,有什么资格可以和咱们平起平坐!” 虽然说她的嘀咕声不高,但绝对不低,屋内坐的人都听见了。 春晓几个都握紧了拳头。 禾早却含着笑,丝毫没有半点新妇应该有的害羞懦弱,直接看向她的脸上:“这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亲戚,姑且称为一声姐姐,如果姐姐不满意,尽可以去宫中问话,说实话,就是我自己,也很纳闷,我有何德何能让陛下看上并亲自指婚了呢!” 这毫无顾忌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禾早一下子就撕破了她自坐到洞房里就戴上的假面具,露出了犀利强硬的真面目! 882.第882章 出嫁(三) 而且,她说的话也咄咄逼人。 不满意去找皇帝质问,谁吃饱了撑的,自找麻烦! 众人看向禾早的目光就多了一层小心翼翼,这貌似是个不好惹的刺头。 刚才说话的少妇恼羞成怒,腾的一下从座位上坐起来,直直的瞪着禾早:“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样奚落我!” 禾早脸上顶着厚厚的白与鲜艳的红,却一点也不怯场,临危不惧,淡淡的抬头,看着对方:“真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抱歉,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没讨成你的喜欢也是我的不是!” 嘴里说着抱歉的话,但是那腰板挺得直直的,面容也淡淡的,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态度。 这些宗亲,平日里也都是面和心不合的,当即就有人笑着出声来。 那少妇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像是开了颜料铺。 宁郡王妃就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京哥儿媳妇,你脾气也太急了些,今晚咱们都是来陪新娘子的,你把新娘子惹生气了或者是惹哭了,倒是不如不请你呢!” 京哥儿媳妇,也就是安氏,更加气愤了,只是面对长辈,却不敢有一声言语。 宁郡王妃又朝禾早笑:“好孩子,这是你京哥儿嫂子,她说话也没坏心,你别放在心上!” 禾早就大大方方一笑:“我知道嫂子是与我开玩笑呢,我没恼!三婶快坐,京嫂子也请坐,我让丫头们倒茶来,去去火气!这天气到了六月份,就容易着急上火!是天气的原因,倒不是人的原因!” 宁郡王妃看她大大方方的,心里不管恼怒是否,面上却一直笑眯眯的,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且她自己本也是个爽朗之人,就很不喜欢那些扭扭捏捏小家子气的女孩儿,禾早这样的倒是投了她的眼,她一叠声应着,又坐到禾早跟前,摩挲着她的手,一连夸奖:“好孩子!” 春晓与冬慧是四个丫鬟中最麻利的,当即就赶紧给客人添茶。 剩下的两个也都规规矩矩站在床边,态度自然,没有一点小家小气的地方,众人见了,自然又是一番思量。 安氏气得要紧牙根,连茶也不喝,之后就一直硬邦邦坐在那里,连个笑脸都没有。 禾早相反,却与每个人都轻声谈笑,让人如沐清风。 这样两下一对比的差别,就是宁郡王妃也看不下去了。 她看了看时间点,就很体贴的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几个,让你家姑娘洗洗脸,换了衣服,穿着这一身也是够厚重的!累得很!”想了想,又说道:“想必前面要散还早呢,就不要干等着,我去传一桌席面给你们主子吃,今晚是个力气活,可不能饿着!” 荤素无忌的话,当即让屋内几个年轻的都害羞的低下头去。 禾早也佯装脸红,垂下眼帘,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春晓听了,就忙脆声应了一声:“头才有嬷嬷们送来了一桌席面,说是慎郡王吩咐的,是奴婢见几位王妃,夫人,姑娘与我家姑娘说话,就斗胆让他们放到一旁耳房了!” 宁郡王妃一怔,然后就笑:“没想到阿澈这孩子也是个心细的,知道疼媳妇!既然如此,我就不操心了,让他们将饭传进来,澈哥儿媳妇啊,你慢慢吃!” 然后就带着众人撤退了。 临走前,那个安氏又恶狠狠瞪了禾早一眼。 禾早半点也不畏惧。只淡淡瞅她一眼,就撇开了视线,像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安氏自然又被气着了。 等众人走后,禾早就忙重重呻吟了一声,急着叫几个人:“快来帮我把头上的金冠子给去掉,简直把我的脖子都压……” 一语未了,春晓就重重咳嗽一声。 禾早一愣,硬生生将后面那个不吉利的字眼给咽回了嘴里,然后就没好气的瞪了春晓一眼,这丫头,大喜之日的,她反倒怕起她来了。 春晓几个则忙帮着禾早将头发上用金丝绞成的头冠取下来,这东西,足有几斤重,看着漂亮,但是戴在脖子上,老受罪了。 当取下来后,禾早只觉得一阵轻松,不由就晃了晃头颅,轻叹:“再打水来我洗洗脸,这妆都花了!” 六月的天已经有点热了,禾早自觉热的出了一身的汗,更不要说脸上的妆容了。 冬慧就麻利的打了水给禾早洗脸。 几个人拿衣服的拿衣服,端盆的端盆,梳妆的梳妆,很快就把禾早打扮的利利索索,漂漂亮亮。 禾早也不化妆,洗干净脸后,只挑了一点的胭脂,用水研化了,轻轻一抹唇,整个人就显得娇艳无比,清美无双了。 她在家里连着敷了两个月的面膜,又用中药方子洗脸,一张脸蛋被打理的又光又滑。简直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车嬷嬷则传了饭进来,这天气,饭菜都不凉。 禾早不算太饿,但渴的厉害,抓了茶杯就喝了两杯。 让车嬷嬷几个直瞪眼。 禾早这才有空夹菜,并与车嬷嬷拉家常:“嬷嬷,你刚去干嘛了?” 车嬷嬷就笑着:“老奴去给姑娘的嫁妆,陪嫁都安排好了地方才过来!” 禾早就了然,春晓几个再能干,也没有在王府里待过,不知道其中的规矩,也就只有车嬷嬷略知大概。 “嫁妆锁在了后院的仓库里,姑娘,这钥匙就先放春晓姑娘身上吧!” 车嬷嬷将怀里的钥匙掏出来。 她因为是后来的,与禾早相处不过大半年,为人做事都极有分寸,像这种掌管钱财之物,她基本上是让贤的。 禾早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 春晓是她最信任之人,再说了,车嬷嬷还有其他事排给她,管了嫁妆,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春晓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的装在怀里。 禾早让几个人都坐下来吃,车嬷嬷却不同意:“姑娘尽管吃,现在刚来王府,两头摸黑,还是慢慢来!” 意思是说怕被外人看见,说禾家没有规矩。 禾早只得点头,简单喝了半碗米粥,又吃了点青菜,就让他们将席面撤了,分拨出去吃。 正忙乱间,守在外面的小丫鬟忙凑到门前说了一句:“郡王来了!” 883.第883章 洞房花烛夜(一) 禾早不知怎的,有点害羞,想了想,回到了床上坐着。 刚刚坐好,阿澈已经推门进来,猛一看到屋里四五个人,倒是有些惊讶,又看到了那正往下撤的席面,就笑了:“先放着吧,我刚才只喝酒了,一点东西也没吃!” 车嬷嬷就赶紧将手中的盘子又放了回去。 禾早起身走过来,见他一身大红衣裳,发上束着玉冠,大约是喝了酒,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越发衬得脸色俊秀了。 阿澈一挥手,车嬷嬷就很有眼色的带着几个丫头退了出去。 阿澈则看着朝自己走近的禾早,上下仔细一端详,嘴角还带着笑容:“倒是比刚才好多了!是喜娘给你化的妆?也难为你肯,我刚揭开盖头的时候差点吓一跳,以为娶错了新娘子!“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原本有些僵硬,乍一听到他这句话,禾早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小眼神凶凶的,阿澈就爽朗的笑了起来。 刚才些许僵硬的气氛不见了。 禾早嗔怪的看他一眼,便道:“空着肚子肯定喝了不少的酒吧,来,坐下吃点菜!好歹缓缓酒气!” 说着就拿了一双筷子递给他。 阿澈垂眸看了眼她递过来的一双玉手,纤细柔软,粉色的指甲好像是一朵朵小贝壳,镶嵌在上好的羊脂玉间,霎时惹人怜爱。 他心中一动,没有去接筷子,大掌却顺着她的手滑到了露出来的一截皓腕上,大拇指慢慢摩挲着上面光滑的肌肤,温柔又不容人拒绝的说:“你陪我吃!” 说着,就手下使力,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他坐下来,也顺势让禾早坐到了自己腿上。 禾早低低叫了一声,却又忙忙闭嘴,没好气的看着对方。 此时,她十分亲密的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有些居高临下,两个人的容颜都近在咫尺,清晰的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细细密密的喷洒在自己身上。 禾早的脸,不知不居中就变得通红了。 她有点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阿澈却深深嗅了下她身上的那幽怨神秘的体香,才轻叹:“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娶到你了!” 语气,竟是有着小小的委屈。 禾早不由好笑了,瞪他一眼:“你到底吃不吃饭,不吃饭就放我起来!” 阿澈却忽然挑眉,干脆一笑:“好!没想到我的娘子竟然这样迫不及待,放心,为夫在洞房花烛夜一定好好体恤你……: 他声音越压越低,脸也越来越靠近禾早。 禾早的脸羞红的似是要滴出水来,又羞又恼,忍不住就拧了下他腰上的软肉,口中骂道:“让你贫嘴!” 阿澈装作吃痛的样子,轻嘶了一声,然后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委屈的模样:“娘子,你若是伤了我的腰,为夫只好让你在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了!” 禾早更加羞恼,气愤愤的瞪着他,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此时也罩上了一层氤氲,浮着淡淡的水汽,脸颊晕红,小嘴巴嘟着,倒是显得可怜兮兮的了,让人无限怜爱。 阿澈只觉得心肠软软的,好像是一大团棉花,还偏偏有一只小手在那里戳来戳去,带来一阵酸胀满足之感。 他就亲了下禾早的面颊,轻声笑:“好了,不逗你了,咱们斯斯文文的吃饭!” 禾早轻哼了一声,张嘴刚要说话,嘴巴里已经塞进了他夹过来的一块酱茄子,咸香中带着一股微甜,是禾早的最爱。 禾早好容易咽尽了,筷子又递过来一块豆角,豆角是宫爆出来的,上面洒了密密一层芝麻,吃到嘴里也很香甜。 禾早的话就又未说出来,心思全被美食给占据了。 就这样,阿澈与禾早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半饱。 禾早却连连摆手,她刚才已经吃得不少了。再吃就该撑了。 阿澈也不勉强,将一碗稀粥喝进肚里去,才问:“要不要打水你洗洗?” 禾早连忙点头,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她适才与阿澈纠缠在一起,又吃了饭,脸上身上都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阿澈从来都是个不怕热的,但是这会儿脸上也有些汗意。 里间就有热水,阿澈先洗,很快就出来了,眼睛明亮,迈着的步子就像是一只在林间寻觅猎物的豹子,又优雅又威胁。 禾早忙像是躲瘟疫一样躲进了盥洗室,侧耳听了听,看阿澈斯斯文文的等在外面,就放心的拿了湿布简单擦了下,想了想,将一套自己特意为新婚之夜准备的一套小可爱穿在了身上,适才换衣服的时候,有丫头伺候着,她不好意思,这小可爱是她仿照现代的小内内小裤裤做的,让人看了很羞人。 小可爱的外面就罩了一件丝绸褂子,类似于现代的内衣,却又有着不同的保守与改良,特别长,几乎垂到了脚踝,袖口也偏大,袖口与衣服下摆都绣了密密的桃花,粉嫩的颜色,远远看着,特备鲜艳,将腰带轻轻系上,就衬得腰身不堪一握,气质却又楚楚动人。 她一出来,阿澈的目光就如影随形的看了过来,乍一看到她这样装扮,眼中就闪过一抹惊艳,然后朝她伸出手。 禾早故作大方的走到他跟前,被他一下子就揽在怀里。 他上下打量着禾早的晚妆服,夸赞道:“很好看!” 将禾早衬得也像是一朵桃花一般。 禾早对上他那双如同要将她给吞进肚子里连渣也不剩的眼睛,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视线也慌忙撇开。 阿澈就爱怜的一笑,大掌顺着她的背慢慢来到了腰间,将细细的带子解开,就露出里面的穿着来。 他的眼睛睁着大大的,看着禾早的一身小可爱。 上面的胸脯被束得鼓鼓的,露出些许滑腻的白,只一眼,就让人心神荡漾,再往下看,如同凝脂一般的腰,纤细不堪一握,一双修长笔直的玉腿,与自己记忆中的好像还要动人…… 阿澈就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双目也变得幽深起来。 他微微有些粗鲁的将丝绸外衣扯了下来,因为力道大,禾早轻轻埋怨一句:“轻点,才上身的,别被扯破了!” 884.第884章 洞房花烛夜(二) 阿澈却已经顾不上搭理她了,将外衣扯下来,就抱住她的纤腰靠近自己,灼热的气息喷到了禾早的腰腹间,她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双腿也微微发软,一手轻轻抵制他,一边说了句:“把灯吹了……” 阿澈这才轻喘着笑道:“傻丫头,新婚之夜的蜡烛,是一个晚上都不能灭的!” 禾早恍然,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对方已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禾早立即发出低低一声叫,有着微微的痛楚。 阿澈低头一看,才发现铺着子孙辈的新床上洒满了龙眼,红枣,核桃等物,刚他直接将禾早放在了上面。 两个人狼狈不堪的起身,阿澈将东西朝墙角一划拉,勉强腾出来一个空地,就又去拉禾早。 他的动作很猴急,大手先在禾早光滑的腹部来回摩挲了下,就不满足了,慢慢往上,但是小可爱是从后面扣的扣子,一时半会儿如何能解开,他一发狠就要扯断,禾早哪里肯,死命扯住了他,大眼睛在幽暗的烛光下微微闪现着无奈:“我自己来!”说着背着双手将小可爱解开。 阿澈仔细的盯着她瞧,见状就一把扯下小可爱,露出一对软软的白面馒头,上面那镶嵌的两颗草莓,像是不习惯被人如此热情的盯视一样,微微颤抖着,很快就挺立起来。 阿澈的眼睛里好像是着了火,大脑轰的一声响,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两个人都是初次,着实没有技巧而言,阿澈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却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控制不住手下的力道,下面的小内内就这样被扯成两小截。 但禾早已经没有心情去顾虑自己的衣服了,她此时正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咬紧牙关,承受着他带给自己的痛楚。 他初进入的刹那,那里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的她倒吸冷气,艰难的呻吟着:“你轻点……” 阿澈一双血红的眸子看着她,见她满头大汗,知道她疼得厉害,只得用了十二分的耐力忍耐着,又低头去吻去她额头上的汗,嘴里喃喃说着安慰的话:“我轻点,很快就不疼了,乖,听话……” 体内有个灼热的好像是烙铁一般的东西挺着,禾早疼的忍不住轻轻挪动了下身体,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阿澈额上落下两滴汗,却再也没有精力顾忌别的了,一挺精瘦的腰,就在那销魂的所在尽情奔驰起来。 剧烈的痛楚袭遍全身,禾早忍不住哭喊起来,差点都晕过去。 小拳头拼命在他肩膀上拍打,对方却没有半点感觉。 好容易,等狂风暴雨过去后,对方的动作温柔起来,痛楚过后,禾早觉得从小腹间慢慢涌上来一股陌生的情潮,她无意识的呻吟着,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些,紧紧攀住了他的肩膀…… 阿澈年少体验,十分激动,很快就结束了。 他半趴在禾早身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是一副餍足。 禾早却像是死鱼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小眉头蹙着。 见她腮边还带着泪,阿澈就拿着拇指笨拙的给她擦,又轻声:“刚才可弄疼你了?是我不好!” 禾早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水,口渴的厉害!”她刚才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喊叫上了,怎么能不口渴。 阿澈也自觉口渴万分,笑了笑,忙下床,随意披了件衣裳,就倒了温茶来,送到禾早嘴边,禾早咕咚咕咚喝了半盏,才算是活过来了。阿澈就着她喝剩下的一饮而尽,才柔声:“我去端水给你擦擦身子!” 禾早点点头,累得半个手指头也不想动。 等给两个人擦过身体后,阿澈才躺在床上,将禾早揽在怀里,********在旁,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只是他知道阿澈是初次,刚才也明显是痛楚大过享受,就强自忍耐着,真忍不得,也只是动动手脚罢了。 禾早晕晕沉沉的躺在他怀里,觉得他好像是一只大火炉一般,热得喘不过气来,她累得厉害,明天还要早起拜见公婆,就不管他,一个翻身,含糊说了句:“我先睡了,明天早点起呢!” 话音未落,人已经迷糊了。 阿澈见她果然睡着了,不由有些好笑,往前挪了挪身体,再次将她拥在怀里,这次禾早没有反应。 他将大掌搁在她胸前,闭上眼睛,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早,禾早是被外面扫地的声音给惊醒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片的喜庆之色,微微有些愣神,半晌才反映过来自己嫁人了。 嘴角就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扭过头,却见阿澈正温柔的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禾早脸一红,轻声:“醒了?” 她在阿澈面前从没有伪装过自己,胆子大,又不是个温柔贤惠的,还很凶。 所以,这样难得的温柔就让阿澈心中浮起一阵激荡,嗯了一声,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睡得好不好?困的话再睡会儿!时间还早!” 禾早却摇头:“不睡了,今天还要敬茶呢,迟到了就不好了!” 阿澈就揽住她,笑道:“没事,迟到了让他们等咱们!” 多么霸道嚣张的一句话,显然没有将那两个长辈看在眼里。 禾早深知他的心思,就怜爱的看着他:“也就这一次,迟到了总归不好!” 阿澈淡淡应了一声,脸上辨不清喜怒。 禾早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好奇的问道:“之前你没有说过成亲礼是在这里举行的,怎么突然改了?” 原先他们商量的成亲礼,都是将庆功王府排除在外的。 阿澈皱起眉头,似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简单说了句:“庆功王亲自来找我……又托了六叔说情……” 禾早点头,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安慰道:“你不喜欢看到他们,最多也就忍耐三天,等我回门了,咱们就回咱们的家,好不好?只咱们两个人,谁也不能来打扰!” 似是听到“咱们的家”,阿澈嘴角不由自主就浮起一抹笑,微微颔首:“好!” 不过,转眼,他就又哼了一声:“谁耐烦待三天,今天敬了茶就走!” 禾早就惊诧笑道:“那也太急了吧!” 885.第885章 拜见公婆 阿澈脸色微沉,刚想说什么,外面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是春晓的声音:“郡王,郡王妃?” 禾早看了下天色,已经快大亮了,就忙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她动作有些剧烈,刚坐起来,就嘶了一声,一张小脸都皱起来。 阿澈忙跟着起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还有哪里不舒服! 禾早瞪他一眼,嘟着嘴,去抓床头柜子上的衣裳。 阿澈一愣,就也明白过来,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同时又有些忧虑的问:“是不是疼得厉害?一个晚上了都,要不,我给你看看伤着了没有?” 说着就来抓禾早的腿,禾早忙躲开了,看他着急的模样,就低下头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女人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阿澈目瞪口呆:“得休息几天?” 禾早已经披了外套站起来,站立的时候颇为艰难,又听到他这样失望的语气,不由给了他一个白眼。 昏暗的阳光下,她脸颊仍有红晕,眼角四周染着淡淡的绯红,这样一嗔怪一抬眼,倒是成功的抛了一个媚眼,风情无限。 阿澈不由看呆了去。 禾早扭头见他睡衣都好端端穿在身上,就去开了门。 车嬷嬷带着春晓几个,低头鱼贯而入。 禾早注意到进来的还有两个陌生的丫头,便看了眼车嬷嬷,后者向她使了个眼色,就吩咐道:“春晓,你们几个伺候姑娘!晴天,晴雨,你们伺候郡王!” 那两个娇俏大方的丫头就恭敬的应了声是。 禾早才明白,这原来是阿澈的丫头。 她接了冬慧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注视着那边的动静。 阿澈却有些不耐烦的呵斥一声:“退下,我自己来!” 说完自己就走到洗脸盆旁,低头撩水洗脸。 那晴天晴雨就十分委屈的模样,默默退到一旁。 禾早带来的几个丫头就都露出一抹得色与快意。 禾早眼睛一转,就笑着走上前,将漱口茶递了上去。 阿澈看到她,怔了怔,然后唇角就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接过去含了一口在嘴里,半天才吐了,却将茶碗递给了冬慧,自己则低头含笑对禾早说:“怎么今天这样贤惠了?” 语带调笑。 屋里一屋子的人呢。 禾早温柔的笑,手却借着长长的袖子,狠狠捏了下他腰间的软肉。 阿澈脸颊上的肌肉就鼓动了两下。 禾早很得意的笑,阿澈眯着眼睛看她,忽然笑道:“时间还早,还是有劳娘子帮我穿衣!” 说着,就伸开双臂让禾早罩上外衣。 新婚头三日,新郎新娘穿的都应该是喜庆衣服。 禾早的照旧是一身大红色,只不过是这种红色,比起嫁衣要更淡一些,上面绣着玉兰色的蝴蝶,倒是娇媚中更显清新。 阿澈的这身外套却是一身紫色,上面绣着四团龙爪,前后两肩各一只,张牙舞爪的金色,如同此时的阿澈一样嚣张。 禾早心里就有些软,踮起脚尖帮他套上郡王服,又艰难的帮他扣住腰带,才总算是弄好了,微微一笑,夸赞道:“人中龙凤,很帅!” 阿澈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就脱口而出的奇怪俚语,也不放在心上,只低低说了句:“唔,穿的太慢了,看来以后你要勤加练习此项技能!” 禾早一滞,没有去看边上极力忍着笑的丫头们,只恨恨瞪了他一眼,扭头坐在梳妆镜台,吩咐夏蝉为她梳妆,四个丫头中,夏蝉是最会梳头发的,平日为人也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性情也很沉闷。 女子打扮总要花费很长时间的,所以当禾早全部准备妥当后,阿澈已经坐在那里,喝了两盏茶,吃了一碟点心了。 车嬷嬷知道禾早心急,就劝道:“姑娘,郡王妃,现在时间刚刚好,不急!” 禾早就点点头。 她起身走到阿澈身旁,后者抬头看着,便微微一笑:“果然这样装扮,像是变了一个人,特别漂亮!” 禾早嘟嘟嘴,斜了他一眼。 她知道他又是借此机会奚落自己昨天的新娘妆。 这大概是自己一生的把柄了! 早知道她昨天在禾府的时候死也会要求改了妆容。 晴天比晴雨更加成熟稳重些,笑着:“郡王,郡王妃莫担心,现在这个点,王妃也是刚刚起来,不迟!”迟疑了下,就又说:“郡王妃怕是不识得路,奴婢在前面引路吧!” 说着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最前面。 春晓眼睛一眯,就要说话,禾早却摆手,问了句:“咱们的礼都备好了吗?” 春晓忙点头应了:“姑娘……郡王妃放心,昨天晚上车嬷嬷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天要拜见的就只有庆功王王府一家子,小辈只有一个,就是昨天姑娘见到的那位允清姑娘,其他的都是长辈!” 禾早便点点头:“给王爷王妃准备的鞋袜,绣品也都带了?” “是!”春晓指指手里的包裹:“奴婢亲自拿着。” 春晓,冬慧,夏蝉,秋叶,还有车嬷嬷几个人跟去。 阿澈知道她身体仍然不舒服,就握了她的手,一路慢悠悠的走过去。 他们所住的这个地方,直到早上出门了,禾早才知道叫做“蘅芜苑”,院子里其奇香异草也多,只是到底偏僻些,离去正院的距离很远,禾早只觉得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才总算是走到了。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养在深闺中的娇弱女子,此时也已经累得只想喘气了。 初起床时不觉得,走了这么一会儿,禾早就后悔刚才没有趁着阿澈吃点心的时候自己也吃两块,现在她又累又渴。 走到正院喜荣堂前,禾早先让春晓看了下自己的面容,几个丫头帮着整理了下头发,一行人才进去。 庆功王与王妃蔡氏已经在等了,王府如同后宫一样,子嗣凋零,唯二的两个儿子,一个被流放到了蛮荒之地,一个则刚刚认祖归宗,剩下的就是一个庶女了,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声也不敢出。 早有丫头在地上摆了蒲团,阿澈眉头先是一皱,然后才重重捏了捏禾早的手,带着她跪到了两个人面前:“给父亲,母亲大人请安!” 886.第886章 婆婆的下马威 庆功王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就立刻开了一朵花,笑得特别灿烂:“哎,哎,这是给媳妇的红包,收着!” 他从身后丫头的托盘中取出来一个红包递给了禾早。 禾早轻柔的一笑:“谢谢父亲!” 用手一捏,却是几张薄薄的纸片。怕是银票? 她将自己做的一双鞋子送上去:“这是媳妇在娘家的时候做的针线,媳妇笨手笨脚的,只想略尽一片心意,还望父亲不要嫌弃!” 庆功王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嫌弃不嫌弃!我儿媳妇的手真巧啊!”饶是他不懂针线,但是看那针脚,也知道是极其工整细密的,鞋面上也绣了竹子花样。 禾早又将一套衣服捧上来:“这是送给母亲的,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就斗胆做成了短襦长裙的式样,绣了浅黄色菊花,希望母亲能够喜欢!” 婆婆蔡氏就没有那么爽快了,端着茶似是在研究茶叶,保养良好的脸颊上,淡淡的,似是没有听到。 阿澈的神情便渐渐难看起来。 禾早面上不动声色的笑着,似是一点也不着恼。 庆功王就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媳妇给你做针线了,你还不赶紧收了,多难得的孝心!” 蔡氏才像是刚回过神来一样,惊讶的说道:“哎呦,都朝我跪下了,这也怨我,自从我那可怜的儿子被流放后,我这心啊,就老了,别人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我都不知道了,唉,真是苦命!我儿子被陷害,遭了大罪了,我这个当母亲的竟然不能为他报仇,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她丝毫没有顾忌今日的日子,就拿着帕子抹起眼角来。 阿澈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眼看着就要暴怒。 禾早却拉住了他的手,朝他使了个眼色,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了春晓,然后就温温柔柔的对蔡氏笑道:“母亲,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允涵的事情儿媳也是知道的,他做错了事被惩罚也是应该的,又不是失去了性命,将来总有团聚的一天!所以母亲尽可以不必伤心,倒不如高高兴兴的在家里等他回来!再说了,去了一个儿子,您还有一个儿子在您身边尽孝啊,这是老天对您的厚待啊!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福气!”她说完,不去看蔡氏的脸色,笑眯眯的转头看公爹:“父亲,您说是不是?郡王如此能干,又怎么会让您二老吃苦呢,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庆功王忙点头,一连声应道:“是,是,有阿澈这样的儿子,是我们的福气,是福气!” 禾早嘴角就露出一抹极为温柔的笑意来。 蔡氏几乎没被气吐血。 她下死力气看着禾早,一双眼睛瞪得如同死鱼眼珠子似的,甚是吓人。 禾早却没有半点畏惧。 屋内的气氛有些僵硬。 好半晌,蔡氏才终于收回了视线,缓缓露出一抹笑,语气竟也变得温柔起来:“世人都说禾家二姑娘牙尖嘴利,是个能干不怯场的,今日我才真正领教了!阿澈他娶到你,倒是真正的好福气!” 禾早害羞一笑:“母亲过奖了!” 蔡氏皮笑肉不笑:“我说的是实话,可没有夸大的成分!来人,将我的见面礼给她!” 一个容长鸭蛋脸的俏丽丫头,约莫有二十出头,就走上前,双手递上来一个匣子,拿在手中,倒是沉甸甸的,很是沉重。 禾早道了谢。 阿澈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拉着禾早站起身:“既然拜见过了就起来,长辈们没有让你一直跪着!” 蔡氏又被噎了噎,却转而就笑得越发灿烂:“澈哥儿媳妇,不打开瞧瞧婆婆送你的见面礼?看看喜欢不喜欢?” 她的语气特别温柔,含着一种诱哄。无端端就让禾早想起来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句话来。 禾早就预料到这匣子里肯定装的不是好东西,如果是个让她丢脸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拿出来。 她就佯装害羞的看了蔡氏一眼:“母亲赐的东西,儿媳只有欢喜的,又怎么会不欢喜呢!再说,当场打开,对母亲来说也太不尊重了,儿媳回去后一定会仔细善待父亲母亲的礼物!” 阿澈也淡淡说了句:“不管母亲送了什么,都是长辈的一片心意,早儿她自然是欢喜的!” 话说到这里,蔡氏已经不能再强迫下去了,就勉强一笑:“那就好!” 禾早将匣子递给了冬慧。 然后又开始见小姑。 朱允清有些害羞的模样,期期艾艾的给禾早行了礼,又送上来一个小包裹:“这是我做的几个荷包与帕子,嫂子若是看得上就拿去赏了丫头玩吧!” 她穿了一身浅绿色外衫,里面则罩了撒花裙子,头上也插了两个金钗子,耳朵上是一对金镶玉耳钉,手上是一对绞丝银手镯,初看很清秀,但是细细一瞧,那衣服已经是洗得半旧了,就是头上那金钗的样式,也已经是很久前的老样式了,也不适合她这个年纪,一看就是家里长辈赏赐的。 而且,禾早记得昨天晚上她穿戴的就是这一套。 看来,这是她目前仅有的最好的衣服了。 禾早就猜到她在王府里的生活很艰苦,心里涌起一片怜惜,也不知道这荷包与帕子是她耗费了多久的精力才做成呢,就忙握住她的手,亲亲热热的笑:“我当然喜欢,妹妹这么水灵灵的一个人,针线想必也是极好的!来,这是嫂子送你的见面礼!” 也是一个匣子装的。里面装着一套从精品屋出来的首饰。 禾早其实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年轻小姑娘肯定喜欢精品屋的首饰。没想到,倒是歪打正着了。 又一番闲谈后,就有人进来说饭做好了,要不要传饭。 蔡氏就浮起笑意:“都这个点儿了,往常王爷这个时候都吃光了,今日可是迟了,快传饭,吃过饭,郡王与郡王妃要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呢!” 这是昨天特意下来的懿旨,说是不用新婚夫妻太早进宫,就吃了早饭再去不迟。 禾早猜测太后这是体恤自己的孙子。 不一会儿,形形色色的菜式就都传了上来,光粥类就四五样,馒头也分了花卷,白面馒头,包子,油条,糖包子五类。禾早不由瞠目结舌,王府里吃饭,竟然这样奢侈! 887.第887章 金锄 当然,不管奢侈与否,与禾早都没有关系,因为她只能看着不能吃,当然等伺候婆婆吃过了,她可能会有些残羹冷饭要吃。 禾早在心里腹诽一句万恶的封建制度! 蔡氏很自然的就指挥起来:“澈哥儿媳妇,王爷喜欢吃那个酸甜莲藕,多夹几片!” 然后就又笑道:“我记得澈哥儿也喜欢吃,到底是父子俩,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澈哥儿媳妇,可别害羞,也给郡王夹一些!” 庆功王是一个大男人,压根没想到这回事,听到这话,就笑道:“不用不用,有丫头呢,澈哥儿媳妇,你坐着啊,看看桌上有没有喜欢吃的菜,对了,你告诉你母亲你喜欢吃什么,让你母亲跟厨房的人说,下回多上点你喜欢吃的!” 公公如此维护自己,禾早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做那忍气吞声的小媳妇,因此马上就笑着接话道:“那就谢谢父亲!” 说着,她施了一礼,走到阿澈旁边坐下。 一旁的蔡氏脸色就不好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俏脸丫头。 那丫头显然是个得脸的,立即笑道:“王爷,还从没有听说过谁家媳妇新嫁了人后不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呢?”她小心看了禾早一眼,低声嘟哝句:“郡王妃今天可是第一天当新媳妇呢!” 屋内的气氛就变了。 所有下人都眼观鼻子鼻观嘴,不敢吭一声。 蔡氏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去。 阿澈的目光转向庆功王,后者显然有些懵,呆了呆,才看向禾早:“那澈哥儿媳妇,你,你就布置下碗筷?也算是尽孝道了!” 阿澈的眼神就变得阴寒至极。 禾早扯了下阿澈的手臂,面带微笑站起来:“既然父亲吩咐了,儿媳自当领命!” 说着她就起身接过了丫头们说手中的长筷子与小碟子。 蔡氏嘴角才露出淡淡一点笑意:“哎呦,没想到我也能享到儿媳妇的福啊,王爷,咱们盼这一天可是太久了!” 庆功王觉得阿澈的表情不太对劲,但是听了蔡氏的话后又觉得句句都说到自己心坎上了,连连点头:“是,盼了很久了,可算是看到澈哥儿娶妻了!” 阿澈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然后就低头自顾自的夹了一块茄子吃了,淡淡道:“说起来我还有件事要说一声,父亲,我和早儿入宫回来后就会搬去郡王府,毕竟,那里长时间不住主人也不像话!我在京城又待不了太长时间!” “这么快?”庆功王十分惊讶:“在王府里住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搬呢?” “就是,澈哥儿,你也不要觉得父母说话难听,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在京城待不了多长时间,离开后难道让你媳妇一个人守着那大宅子,不如就让她跟着我们住在一起,一家子骨肉,也能有个照应!” 说着,就指挥禾早:“给我舀碗那个火腿汤!嘴巴淡淡的没味!” 阿澈眯了眼睛笑:“不劳两位操心,我自己的媳妇我自己会照顾,我们该为入宫做准备了,早儿,我们先回去换衣服!” 其实两个人的穿戴已经足够应付入宫了,这只是阿澈临时找的一个借口。 “就吃这么一点怎么行,等入宫了不知道等多长时间呢!”庆功王说道。 阿澈却没有搭理他,径直看向禾早,后者就垂下眉眼,将手中盛火腿汤的勺子递给了丫头,自己则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来到了阿澈的身边。 蔡氏死死咬着唇,恶毒的看着这两个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小辈。 忽然,她就严厉的看向自己的大丫头。 那丫头微微瑟缩下,就咬牙撞了下身边的丫头,那丫头手中执着滚烫的茶水,茶水失手掉了下来,正好砸到了冬慧的身上,冬慧慌忙去躲,并呻吟了一声。 手中的匣子就掉在了地上,露出了金光闪闪的见面礼。 等所有人都回过神的时候,冬慧已经蹲在那里,捂着自己的脚,脸色苍白。 秋叶站在她身边,忙蹲下身检查了下,紧张的说:“姑娘,她脚上被烫出泡来。” 而夏蝉则冷冷盯着引起这一串变故的蔡氏的大丫头,她刚才将所有的经过都看在眼里。 还是这丫头,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冬慧身上时,她突然咦了一声,然后紧张万分的对禾早说:“郡王妃,王妃送您的见面礼掉了!” 禾早的目光转向了那件见面礼上,很大,但是又很小巧,大是针对金子的重量说的,这是用纯金做成的礼物,大约有一人小臂那样大小,说小巧,却是因为这件礼物是一件用金子做成的锄头。 不得不说金匠的手艺很好,这小锄头做的惟妙惟肖,十分相似。 如果质地再硬一些,禾早都怀疑能够拿它去锄地了。 蔡氏的另外一个丫头快人快语的说道:“看,是个锄头呢,乡下人用来锄地的工具!” 阿澈的眉心一紧,然后脸色铁青。 这时候,如果他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话,也太愚蠢了。 蔡氏紧紧盯着他们两人的反应,见阿澈的模样,嘴角就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是畅快。 但是看看禾早,后者却几乎没什么反应,她的目光在小锄头上一闪而过,就又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冬慧身上了,冷静的吩咐道:“春晓,夏蝉,你们将冬慧扶起来,送回去,秋叶,你去找大夫,让他们立即赶过来!车嬷嬷,你去我的嫁妆里翻翻,我应该有带金疮药来!” 车嬷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阿澈就已经掘了唇:“我身上就有,拿去!” 说着就身上的一盒膏子拿出来,递给了车嬷嬷。 他亲自去看了下冬慧的脚伤,然后道:“没有大碍,这些水泡挑破再上了药,休息一两个月就好了!” 禾早这才松口气。 她害怕这烫伤会永久性伤害皮肤。 蔡氏见他们两个完全把她当成空气,心口的怒火就越涨越高,好在自从自己儿子被流放后,她就越来越擅长控制自己的脾气了,微微一笑:“瞧瞧你们两个,对一个丫头都这么紧要!” 888.第888章 公然对抗 “没什么大碍,快把她挪出去,在这里呆着影响心情,今天是咱王府的好日子,可不能让一个愚蠢娇气的丫头破坏了!”说着她就皱起眉,好像是嫌恶一样,瞟了冬慧一眼。 春晓几个都握紧了拳头。 庆功王也觉得晦气,就挥挥手:“快拉出去,拉出去!要不是这是澈哥儿媳妇的丫头,一定要打板子!当着主子的面嚎叫什么!” 在他们眼里,下人是没有尊严,不会感到疼痛或者是伤心的木头人。 禾早的唇色发白,她看着这两个同样冷血的人,忽然扯了下嘴角:“父亲母亲,有句话你们都是说对了,今天是咱们王府的好日子,不管是谁惹来了这一场祸事,都要追究到底!春晓,夏蝉!” “是,郡王妃!” “把这两个丫头给我押起来,每人三十个耳光!让她们长长教训,在主子面前乱推乱搡,触了霉头,是可不饶恕的罪行!” “是!”三个人铿锵有力的回答,跟在自家姑娘后面当狗腿,她们没有任何压力,相反,各自都有着隐隐的兴奋。 刚才夏蝉已经悄悄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了禾早,禾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蔡氏为了让众人看到那个金锄,吩咐丫头们如此行事。 冬慧就遭殃在帮她拿见面礼。 她或许可以忍气吞声,做一个守规矩的孝顺媳妇,但是,她却绝不会看着她自己的人在自己眼前被人欺负! “你敢!”蔡氏再也维持不住贵夫人的温和面容,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 她怒视着禾早,那目光好像要把她千刀万剐一样。 庆功王也皱了眉,看着禾早的眼神好像她疯了一样。 禾早微微一笑,极为恭敬又优雅的施了一礼:“母亲,她们两个都将您送的见面礼给弄在地上了,实在是大不敬!我的丫头伤不伤的倒不要紧!但是媳妇无法容忍任何人对母亲不敬,所以,今天必须惩罚他们两个,不然今天她们能毛手毛脚摔了一件礼物,明天她们就敢怠慢母亲,欺骗主子!不以事小就不为对吧?车嬷嬷,动手!” 禾早今日带来的下人,除了春晓几个大的,还有两个二等的,与几个粗使婆子。只是,他们都留在外面听令,一听到禾早的声音,立即就冲了进来,如狼似虎一样,把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些人,都习惯了听从禾早的命令行事而没有任何犹豫。 几乎是禾早的命令一下,她们就制服了蔡氏的两个丫头。 车嬷嬷与春晓两个,各自负责掌嘴。 她话音一落,空气中就响起一阵”啪啪啪“的掌嘴声。 那两个丫头鬼哭狼嚎的,却被几个粗使婆子不留情的踢在身上,并教训道:“真是不懂规矩,有主子在,你鬼哭狼嚎的唬着了主子,就不是几个耳光那么轻松了!” 蔡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禾早说了好几个“你”却气得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半晌,她才扭头悲愤的看着庆功王:“王爷,你难道就这么看着我被欺负!” 庆功王还在呆愣中没有回过神来。 阿澈已经拱手:“父亲,内宅之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早儿她也是为了母亲,母亲心善,看不得下人受苦,但下人到底是下人,做错了事就该受惩罚!” 庆功王对上他那冷峻淡漠的神情,张张嘴,竟然有些心惊了。 他看了眼气急败坏的蔡氏,又看了看云淡风轻看着这一切的禾早,慢慢叹口气。 到底是在外面历练过的孩子,与蔡氏这种养在深闺中的妇人一点也不一样。 不知怎的,庆功王想到这里,心里竟然就激动起来,是啊,也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陪在阿澈身边去做大事! 他期待许久的大事! 那,蔡氏只是受一点小小的委屈又有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就慢悠悠的说了句:“澈哥儿说得对,这件事,媳妇是为你着想!” 蔡氏差点没有突出一口老血来,她指着庆功王,激动万分,气愤万分,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个丫头的惨叫声不绝入耳,而那啪啪啪的声音,更像是一个个耳光扇到了她的心坎上,让她感受到更多的羞耻与恨意。 她紧紧揪着自己的帕子,下死力瞪着禾早,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禾早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三十个耳光很快就结束了。 车嬷嬷力气大些,并且知道禾早此举更重在威慑,因此直接将那个大丫头的两颗门牙给打掉了。 粗使婆子们都住了手,两个丫头就软绵绵倒在地上,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其他人却缩肩含胸,大气也不敢出,生害怕这个厉害的郡王妃下一步会将矛头对准在她们身上。 所以,偌大一间屋子,竟然没有人敢来扶这两个丫头。 屋内一片寂静。 禾早就平静的吩咐道:“秋叶,将王妃赏赐的见面礼捡起来,这么漂亮的小金锄,我可要好好保存才是!我出身农家,现在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了,但是看到这些农具就倍觉亲切,母亲到底是了解我!” 说着她笑了笑,扭头看向阿澈:“郡王,我们该进宫了!” 阿澈也微笑看她,两个人行了礼,带着一干下人,犹如地狱的恶魔一般,离开了刚刚被他们祸害的地狱。 直到他们走出院子好远,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似乎是蔡氏的。 禾早勾了勾嘴角。 阿澈就忍不住笑:“那个蔡氏大概会被你气死了!” 禾早冷哼一声:“气死长辈的罪名我可不敢担,我多么孝顺的一个媳妇,处处为婆婆着想!” 她斜睨着大眼睛,看起来既妩媚又生动! 阿澈不由自主就牵住了她的手,低声:“早儿,你不知道,看到刚才你那样做,我心里有多……” “痛快?”禾早替他说完后面的话。 阿澈就笑出声来:“是!不过,除了痛快,还有安慰!这让我知道,也相信,不管何时,你都能很好的保护好你自己!” 他不会永远待在禾早身边,她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而且,她的确有! 那样无所畏惧的行事风格,能够保护她免受自己的那些所谓长辈的侵害! 889.第889章 进宫 两个人收拾妥当,很快就进了宫。 他们原本还是需要去向皇帝那里谢恩的,但是来到宫中后,接待他们的太监总管却说陛下不得闲,只让他们去后宫见太后娘娘。 阿澈与禾早当然不会多事,对着殿门口磕了个头,就规规矩矩跟在这总管身后,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比禾早想象的要更大一些,但也更荒凉一些,偌大的宫殿及院子,几乎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只进了殿内,就又觉得这殿内的摆设也太朴素了些,简直不像是一国之母所应该住的地方。 看来,这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还真的差到了极点。 太后娘娘正坐在那里等着两人,显然,她对禾早的出身是不太满意的,对她淡淡的,只是让她跪着,就忙亲热的同阿澈说话了。 她当初救了阿澈的性命,又给了他能够立足的资本,后来等阿澈回到京城后,她也一直暗中给予他帮助,在阿澈心中,她比庆功王府的人还要像是他的亲人。 因此,阿澈对太后,也带了十二分的敬重。 规规矩矩的回答了她的问话,就不停用眼睛看着地上的禾早。 太后没有办法,才淡淡的:“行了,也不要跪哀家了,起来吧!” 禾早忙说了一声:“谢太后娘娘!”就站起身。 刚刚站定,阿澈就含笑说道:“早儿,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皇祖母?” 禾早微笑着将手中的一个匣子呈上去:“启禀皇祖母,这是孙媳自己抄录的一些适合老人吃的膳方,及平日的养生之道,不算顶好,只是孙媳的一片心意,还望皇祖母笑纳!” 太后身边的一个女官就接了过去,呈开让太后看了两眼。 太后娘娘觉得勉强入眼,才嗯了一声,评价一句:“字太稚嫩,但也是你一片孝心!” 禾早也没有露出什么失望或者惊喜的神情来,低头施了一礼:“只要皇祖母不嫌弃就好!” 这样不卑不亢的,倒是很有几分郡王妃的稳重。 太后总算看她顺眼了些,但是,这份顺眼却不代表她接受了禾早这样的媳妇,因此说话也不避着阿澈:“这个媳妇是你自己相中的,又求到我面前,逼得我不得不去求皇帝为你指婚,但是,她的出身在那里放着,上不得台面,今天你就从我这里领两个嬷嬷出去,让她们好好教导教导你媳妇规矩,也免得小家小户的出去丢了我们皇家的脸面!”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说话也不必像蔡氏那样拐弯抹角,对禾早有什么不满,直接就说出口,也不在意自己说话到底有多难听。 禾早低了头,又垂了眉眼,只害怕一不小心就流露出怒气来。 她好歹也知道宫里的这个太后是自己惹不起的,稍微有所轻忽,就会引来一场灾祸。 她紧紧掘着唇,一言不发。 阿澈也很不喜,看了禾早一眼,就皱眉:“皇祖母,早儿她现在是五品官之女,家教自然都是好的,又有着旁人难以匹及的聪慧,哪里还用人来教规矩!我看是她教导那两个嬷嬷还差不多!” 阿澈说话也甚少有如此刻薄的时候,太后娘娘就被气笑了,哼了一声:“她教规矩,你瞧她刚才连跪的姿势都不对,还教别人规矩,没得笑掉人的大牙!”说完,她就又语重心长的说:“澈儿啊,你如今也是个郡王了,又是手握实权的将军,你这样的媳妇出去,就代表着你的脸面,不管根怎么样,但是,至少面上的这些功夫她得学会!皇家,可不是会些小生意,说两句巧话就能当得的!” 一席话,说的禾早脸颊火辣辣的疼。 好吧,她承认,自小也没人教导她学规矩,而且,皇家的规矩也确实与普通百姓家的规矩不一样,她的确需要多学习学习。 只是,这个太后老太婆说的话也太辱煞人。 阿澈沉默了半晌,却坚决说了声:“不行!” 禾早的确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很多规矩都是大而化小小儿化之,但这些在他娶禾早进门前就知道的,也是从不在意的,所以,也就没有道理说他娶她之前不在意,反而在娶进门之后就逼着她学规矩了。 因此,他坚决反对。 禾早心里就涌上一股感动。 而太后也被他这种态度给惊到了,还愕然看着他,指着他说了一句:“你,你这固执的脾气……” 禾早悄悄给阿澈使了个眼色,后者看见了,但是当做没看见。 禾早也没奈何,只得低下头当透明人。 太后气愤了半晌,见阿澈还不改主意,就将矛头放在了禾早身上,认为这全是她的错。 只是,她隐忍负重这么多年,又收服前朝余孽的隐卫,自然是个顾大局,心有城府的女人,因此,冷冷瞟了禾早一眼,就放下这件事,与阿澈说起别的话来。 午饭,也是留在慈宁宫吃的。 禾早当然是扮演孝顺的孙媳妇,站着伺候的。好在她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并没有出什么洋相。 在这里,阿澈可不能帮她,只能低头随意吃了两口饭,就推说吃饱了。 太后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有些恼怒又有些心酸,觉得这儿子孙子都属于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便也没精打采的挥挥手:“罢了罢了,你也别伺候了,去吃饭吧,哀家担心我那孙子心疼!” 说完,不理会禾早与阿澈的道谢声,起身进了里间。 看那背影,似乎很伤心的模样。 禾早就朝阿澈使了个眼色,前者这样,分明是有话跟阿澈私下里交谈。 阿澈顿了顿,才嘱咐一句:“多少吃点,等我出来我们就回去!” 禾早点点头,看着他去了,自己才随意吃了点东西,只是在这后宫里,她浑身都不自在,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让那些女官与宫女们将饭菜给撤了下去。 里间,隐隐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只是听的不真切。 禾早安静的坐在外面等着,实在无聊了,就数着那墙壁上挂着的一巨幅梅花图竖起来,数到最后,也不知道数了几百个梅花,阿澈才掀帘子走出来。 890.第890章 我帮你撑着天 他脸色极为冷峻,看了禾早一眼,轻点了下头:“我们走吧!” 禾早刚才觉得貌似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哭泣声,但是还不确定,但是现在看了阿澈的脸色,就知道刚才没听岔。 也不知道这祖孙两个在屋里说什么,难道是回忆以前的事情? 禾早温顺的跟着阿澈出去了,太后身边的那名女官亲自相送,还有送他们来的那位太监总管也亲自等在那里,两个人一起将阿澈与禾早送出了慈宁宫殿外。 来到偏僻的小道上,阿澈让他们回去,他是宫中来惯的,因此也没必要让人一直跟着,等人走了,这才回头去握禾早的手,低声:“刚才你肯定没吃多少吧,回去后,让丫头给你下一碗面吃!” 禾早笑笑:“也不觉得太饿!” 只是很累,经历了洞房花烛夜,一大清早就起来,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能好好歇歇呢。禾早说着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阿澈不由笑了:“看来是真累了,再坚持会儿,等到了马车上,你靠着我睡会儿!” 禾早就红着脸应了声。 阿澈还想说什么,一抬头看见了禾早的后面,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禾早奇怪,也扭头往后看,见那边过来一队人。 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太子服,金黄的颜色在太阳的照耀下更加显眼,他身边跟随的两个太监也是打着金色的大障伞,身后跟了长长的一对队伍,太监们身着橘红色太监服,宫女们则一律是浅绿色衣衫。 禾早眯了眼睛细细看去,心里奇怪,不是说了这太子身体不好吗,怎么还能亲自走路! 她低低将问话问出口。 阿澈就冷笑一声,却没有解释。 等太子一行人离的很近后,阿澈才一把拉住禾早跪在地上请安。 太子矜持着笑着,命令人搀扶两人起来。 他自己则背负着双手一动不动。 站起身后,他就上下仔细打量了禾早一眼,似是开玩笑似的说:“那次见禾二姑娘,似乎没有这样标致!倒是嫁了人了,跟以前就不一样了啊!” 他这话说的似乎两个人关系很亲近一样。 禾早不由自主就皱了眉头,但也知道这种场合,她一个女子不适合多话,因此就干脆扮做了新媳妇的模样,害羞的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 阿澈就淡淡一笑:“太子过赞了,倒是几日不见,太子身体似乎有所好转,恭喜太子了!” 说着就行了一礼。 太子嘴角轻撇,没有一点高兴的模样,他一双清润的眼眸在阿澈与禾早身上来回扫了几下,才问:“两位可是从慈宁宫来?” 阿澈应了是。 太子就轻叹一口气:“堂兄也真是好福气,能让皇祖母这般另眼相看,本宫几次面见皇祖母,都得门不入,看来,下次,我得好生打听了堂兄几时进宫,我也好跟在堂兄后面沾个光,见见皇祖母!” 阿澈态度仍旧冷淡:“不敢!” 说了这两个字,就不置一词。 禾早当然更不会说话。 周围的气氛很安静。 一阵微风吹来,太子就忍不住轻轻咳嗽几声。 他身边的人立马劝他:“太子,赶紧回去吧,小心吹了风!” 此时正是午后,太阳正烈的时候,却只因为这一点点的风,太子就咳嗽,他身边的人也仿若如临大敌。 看来,他的身子骨是真的不行啊!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羞恼,厌恶的看了眼刚出声的太监,又看了看一片平静的阿澈与禾早,转瞬就又恢复了平静,慢慢露出一抹笑:“堂兄,若是有空,尽管来东宫找我!说起来,宗室这么多同辈,却只有你我两个血缘是最亲近的,正该多多来往才是!” 阿澈拱拱手:“末将只有三日婚假,怕是不得闲,请太子海涵!” 竟是连想也没有想,就直接回绝了。 太子清俊的面容上闪过一抹阴寒,虽然他立即就控制住了,但是,禾早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然后,太子又一连咳嗽了数声,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让听的人都为他难过。 而太子身边的太监宫女早就慌成一团。 又有人一叠声的叫着:“快送撵轿来,送撵轿来!” 而让禾早目瞪口呆的是,那假山后面,很快就有四个人小跑着将撵轿抬了过来。就好像是他们一直都等在那里一样。 禾早挑了挑眉,明白了什么。 而太子咳嗽过后,也没了力气,被太监们七手八脚的扶到了撵轿上,连与两人打招呼的工夫都没有,就快速又平稳的抬了轿子走了。 禾早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些人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的去。半晌,才无声笑起来。 阿澈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想笑也回去笑,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禾早从善如流的闭了嘴,就好奇的问:“太子的身体看来真的不好?” 阿澈却瞟她一眼:“你之前和他见过,什么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禾早就皱了眉:“我早忘了有这事了,再说,就是在大街上撞见了,连话也没说几句,我自己都忘了,怎么跟你说!” 阿澈却脸色很严肃:“你仔细说来听听!” 禾早就嘟着嘴,满心不情愿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你看,我和他没什么的!你不要疑神疑鬼!” 这话说的阿澈一怔,然后哑然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害怕他……”顿了顿,他才压低声音:“他这个人很聪明,但是,聪明劲儿却用不到正道上,全是些阴谋诡计的小聪明!我是怕他会对付你!” 禾早这才恍然,想了想,就说道:“你放心,我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你呢,就管好你就好了!” 这样大包大揽的态度,让阿澈想笑,心里又有着淡淡的感动与心疼。 他干脆就站定身子,定定的注视着她:“早儿!” 禾早被他的态度弄得心里毛毛的,轻轻应了声:“嗯?” “以前你迫不得已撑起了你娘家的重担,我不能插手太过,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但是,现在你嫁给了我,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岂不是也太无能!所以,以后,你不用再故作坚强,像个女汉子一样,觉得自己能撑起一片天!你的天,我帮你撑着,你身上的担子,我帮你扛着!你所有的喜怒哀乐,我都同你一起分享!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挡在你的前面,如果注定是一死,那我也必定死在你的前面!” 891.第891章 出宫 禾早再不成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好笑:“女汉子这词儿你用着挺熟的!” 阿澈只是望着她微笑。 禾早不由自主就伸出手握住他的,点头轻声:“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无论贫穷或者富贵,健康或者是疾病,我都愿与你生死与共!” 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份情感能如同热恋中的男女,互相对彼此的感情有所回应的要更加赤城热烈的了。 阿澈就忍不住紧紧握住她的手,又虚抱了她一下,但是又顾忌是在宫里面,很快就送来,人也恢复了平日的淡定沉稳:“我们快回去吧,今天可有的忙!” 禾早就重重点头。 两个人互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 这一切当然被暗中那一双双关注的目光看在眼里,在两个人出宫后,正殿里,皇帝正低头批阅奏章。 他如今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了,就是批阅奏章也是半躺在那里,这样热的天,他腿上却盖了厚厚的棉被,就这样,还是嫌冷,对着地上跪着的太监视而不见,只吩咐道:“德庆,将门关上!” 有风渗进来,他就咳嗽个不停。 德庆应了一声,赶紧小跑着将殿门关得紧紧的。 殿内,一丝风也没有,又加上那燃着的熏香,越发显得屋里沉闷了。 德庆站在那里,觑着眼睛瞅着皇帝的批阅,他的手软弱无力,用尽了力气,才能写完一段话,那朱红色的笔,犹如小孩子涂鸦一般,歪歪扭扭的印在奏章上。 德庆赶忙垂下眼睛,连口气也不敢喘。 皇帝批阅完了一本,才将奏章随意扔到一边,又咳嗽一声,淡淡道:“说吧!” 地上跪着的太监就将阿澈与禾早自进宫以来的种种表现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太后与阿澈进了里间说悄悄话的那一幕,他竟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太后娘娘对郡王说至今她也没有个曾孙子,希望郡王能够尽早生下小郡王,又斥责郡王不孝,娶了一个农家女回来,又说要把御林军杨都尉的千金赐予郡王为平妻!但是郡王拒绝了!” 这太监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因为皇帝那张脸已经面如铁青了。 半晌,他才冷冷笑了一声,似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杨爱卿真与朕这个侄子成了亲家,那御林军都尉的官职,他也坐到头了!” 其他人都低下头不敢说什么。 御林军掌管着皇宫的安全,也是皇帝的亲卫军,杨都尉可以说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能够将自己的性命放在他手中的,现在太后竟然要与之联姻,可见必定心怀不轨! 皇帝继续冷笑:“朕的侄儿倒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朕不会让他与京城大世家大族联姻,就干脆找了一个小户出身的,倒成了朕不慈的证据!” 德庆带着一干太监都噗通跪在了地上,只噗通噗通磕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皇帝失神了半晌,才缓缓摆手:“都起来吧,朕不是老虎,不会吃人!” 其他人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这个皇帝比上一任皇帝要好伺候的多,他虽然有些喜怒无常,脾气阴晴不定,但是却只会处罚人而不会轻易要人性命。 可以说,他是个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的皇帝。 但是,他那惩罚的手段却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所以,众人才害怕。 皇帝挥挥手:“都出去,让朕一个人静会儿!” 等众人都要退出去时,他却又突然问了一句:“太子的身体怎么样?” 先前那传话的太监就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回答:“太子,太子今天兴起,走了一会儿路,遇风后就咳嗽不止,现在已经送回了东宫了!” 皇帝脸色就是一变,沉默了下,才缓缓点点头:“下去吧!” 也没有要去看看或者是叫太医诊治的意思。 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个太子是迫于无奈才立下的,他实在是相不中,病歪歪的一个人,如何能堪当一国之君。 只是,他却再也没有生育的能力了。 想到此处,皇帝就猛地握住了一旁的扶手上,削瘦的手上面青筋暴露,显示出主人此刻极度愤恨恼怒的心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他断不能轻易饶过! 好容易来到马车上,禾早一上车就轻轻呻吟出声,去揉自己的脚:“这皇宫可真大!” 在家里院子里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了,在皇宫里走的时间更长。 她都快累惨了。 阿澈也跟着上来了,见状就笑道:“靠着我先休息会儿,等会儿就到了,让车嬷嬷她们几个负责收拾东西,咱们再去告个别,就去咱家住!你也能好好睡一觉!” 听到“咱们家”三个字,禾早心里就暖洋洋的,也不矫情,立即点头:“好啊!” 她靠在阿澈身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等搬好家我就睡觉,好好养养精神!” “嗯,养好精神晚上咱们继续……”阿澈低低的在禾早耳边说了句什么。 禾早的瞌睡虫全部被吓跑了,她瞪大眼睛,脸蛋红通通的瞪着阿澈。 后者就低低笑出声来。 禾早就愤愤埋怨了一句:“再胡说把你踹出去!敢占我便宜!” 她连靠也不靠在阿澈身上了,干脆整理了下衣衫,往那边靠了靠。 阿澈的眼睛微微眯着,不知道是不是禾早的错觉,她觉得这光线昏暗的马车内,有些冷。 她缩了缩肩,突然腰身被揽住,整个人已经到了一个宽阔温厚的怀抱中去了。 阿澈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为了你特意舍弃了骑马,你怎么敢离我那么远!” 带着微微的磨牙声。 禾早鼓着小嘴,瞅他一眼,见他脸色仍然臭臭的,只好继续缩在他怀里,嘟哝一句:“只要你不耍流氓,我当然不会离开啊!” “你是我娘子,我当然要对你耍流氓!”阿澈一脸的理所当然。 禾早一脸黑线,张张小嘴,又无奈的闭上,咕哝一句:“厚脸皮!” 阿澈微微笑着,将脸凑到她娇嫩的小脸上蹭了蹭,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唔,确实我的比你的厚!” 禾早已经无力吐槽了。 892.第892章 搬家 就这样,在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中,他们回到了庆功王府。 下车前,禾早想到一个问题:“你说,我嫁来第一天咱们就搬出去,对你会不会又不好的影响?” 阿澈摇头,笑得很意味深长:“你以为经过你早上那一发作,他们还会留着你吗?” 禾早一想,也对,此时不管是庆功王爷还是王妃,都对她不满到了极点,又压制不住她,又怎么会愿意天天在下人面前丢脸呢,倒不如远远将她打发出去,轻易不见面才好。 这样一说,她能尽快离开这个牢狱了。 禾早高兴的眼睛眯起来,拉着阿澈的手:“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快回去!” 他们搬家的过程也很顺利,原本庆功王是不允许的,很是苦口婆心的劝阿澈,但是也不知道阿澈跟他说了什么,他才妥协,竟然同意了。 而禾早的人已经将行囊都打包好,一听说可以走了,就即刻将东西运到了郡王府。 郡王府离王府隔了两条街,倒是离禾家更近一些。 为了表示为长辈们的尊重,正院他们是不住的,只住在偏院,但是阿澈当初与禾早商量过了,他们就住在雅庭居,院子也是刚刚动土修过的,一切都很新,禾早看到院子里有自己提到的葡萄架和桂树,围着的池塘又引了沟渠过来,将整个院子给围住,渠水里也有着荷花绽放,颜色或粉红,或浅白,叶子是浅浅的绿,看着十分清新宜人。刚刚进院子,带着水汽的凉风就迎面扑来,禾早觉得满身的疲惫都消除不少。 禾早陪嫁的家具都已经摆上了,室内隔断的帘子也是用的水晶珠的帘子,玻璃窗与墙壁上都贴了大红的喜字。 卧室里也盘了炕,用火烧过了,直接就能用。 上面铺了厚厚的大红褥子,又放了绣着百子孙的被子。 禾早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阿澈就让其他人声音轻一些搬运东西,自己则抱着刚娶的小媳妇睡了。 一觉睡到了黄昏,禾早醒来的时候,阿澈早就醒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坐在外间守着门的春晓听到动静,忙放下针线走进来:“郡王妃,醒了?” 禾早愣了下,才掘唇一笑:“听你喊这个称呼,我倒是不习惯了!” 春晓就也忍不住笑:“不说郡王妃自己,就是我们几个,改口也改不过来,总是叫做!好在搬来了这边,要是还在王府里,我们几个肯定会给姑……给郡王妃丢脸!”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互相笑了。 禾早起身,简单洗漱了下,春晓就神神秘秘的端了一碗香茶过来,递给禾早,悄声:“姑娘,含点这个!” 这时候的富人漱口的时候,不光包括刷牙,还会含着一口香茶,让自己从内到外都溢满了香气。 禾早微微皱眉,但还是拿过来含了一口,含了半天就又吐了。 冬慧也拾掇出来一身的新鲜衣裳,绣着蝴蝶的阮烟罗粉红色短襦,蜜合色的裙子,上面绣了几团水草,裙子外面又罩了一层近乎透明的纱,越发衬得那水草翠绿鲜艳了。夏蝉又帮她梳了百花髻。 禾早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问:“郡王去哪儿了?” 夏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后面就响起一个低低的笑声。 禾早忙扭头往后望,阿澈半倚在门帘处,嘴角含着浅浅的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明明是很正常的梳妆打扮,但是禾早却忽然就脸红了。 她劈头扯下夏蝉手里的簪子,轻咳一声:“好了,在家里就不用插这么多了!没得让头坠得慌!” 夏蝉应了声是。 阿澈已经负手走过来,随意吩咐一句:“都下去吧!” 几个人就行了礼,款款退了下去。 阿澈就站在禾早后面,从梳妆镜里专注的看着她。 这梳妆镜也是禾早的陪嫁,是特意购买的玻璃,看得十分清楚。 禾早对上他专注的目光,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两分,嘟嘟唇:“一直看着我干嘛!” 阿澈笑了笑,弯下腰,在她耳边亲密的说了句:“我看我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 禾早的脸更红了,阿澈却拿过她手中的簪子,往她头上比划了下,插上去。 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笑道:“很漂亮!” 禾早微微抬起下颌,脸上的线条很柔和。 阿澈深深嗅了下她身上的香气,然后感叹一声:“早儿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禾早就问:“你饿不饿,咱们传饭吧!” 一整天都没好生吃东西,她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阿澈就点头:“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郡王府吃饭,厨娘们也都是第一次伺候新主子,自然是费了十二倍的精神去做。 禾早饿极了,见有一盘子的馄钝,就赶忙捞了一个吃。 这馄钝是用香菇,茄子,肉沫做成的馅儿,吃起来特别鲜香,禾早吃得满嘴流油。 阿澈见状就失笑:“慢点吃,小心噎着!” 话是这样说,却帮她将卷了一个脆皮鸭肉薄饼,又蘸了酱汁递给她:“这鸭子是按照你说的法子做的,脆皮的,倒是愈发显得鸭肉鲜嫩滑腻了,你尝尝!” 是脆皮鸭。拿了摊的小薄饼,卷了鸭肉,黄瓜丝,葱丝等,再沾了酱吃,只觉得味道无比的鲜美。 禾早吃得眉开眼笑。 看她食欲这么好,阿澈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多吃了些。 米是香澄澄的胭脂米,用了半碗汤泡饭,禾早吃得很满足。 当终于吃饱后,她就没有形象的瘫在炕上,揉着肚子:“好爽快!” 阿澈有些无可奈何,探过身来也跟着摸了摸肚子,就觉得鼓鼓的,像是只小西瓜,顿时好笑:“吃得这么饱,小心晚上闹食!” 禾早就抓了他的手帮自己揉着:“你多揉揉就不会了!” 阿澈刚刚成亲,又是初次体验情事,正是对异性感兴趣的时候,再加上禾早又是他放在心坎上的心上人,因此,一个晚上的耳鬓厮磨,早就让他情动不已,偏偏禾早是个不解风情的,扯着他的手掌让他揉肚子。 阿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觉得自己不光娶了一个媳妇,还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儿。 893.第893章 洗澡 给禾早揉了会儿肚子后,他的手掌就悄悄朝禾早的玲珑曲线上探去,另一只手也解开了她的领子,触摸到了里面嫩滑的肌肤。 禾早轻轻嘤咛一声,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那模样,十分无辜。 阿澈只觉心头一热,唇就凑了上去。 他先是试探性的舔着禾早的唇,一遍又一遍,非常有耐性,等禾早没有明确表示后,他就加重了力道,开始吮吸起来,很快,两个人就都气喘吁吁了,禾早的红唇被他吻的又湿又肿,还不愿意放过,叼着一块变着法子的蹂蹑。 禾早轻哼了一声,埋怨道:“我快不能见人了!” 阿澈就低低一笑,总算放过了红唇,长舌又往里面探去,轻轻舔开她贝壳似的牙齿,将整个牙床刷了一遍,柔嫩的舌尖来回的扫荡,那种感觉太刺激了,禾早的脚心都蜷缩起来,小腹部有股暖流缓缓往外溢出。 禾早双手不由自主就抓紧了他的衣裳,眼睛紧紧闭着,脸上也染上了红晕。 阿澈一手禁锢住她的下巴,一手顺着那光滑的肌肤慢慢往下,而长舌也找到了禾早的丁香小舍,两个人缠得难解难分。 只听到空气中清晰的水声与呻吟。 禾早整个人都昏沉沉的,全身瘫软无力,任凭对方动作。 而阿澈显然做住了耐心,将前戏做足后,才将她的衣衫缓缓褪尽,一手扶着自己的坚挺,坚定又有力的挤了进去。 禾早初识人事,昨晚上的痛楚还记忆犹新,即使刚才已经动情了,但这时突然遭遇敌军来势汹汹,还是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就去捶他:“不行,疼,出去,出去!” 阿澈憋得满头大汗。 他俊秀的脸上青筋暴动,满是隐忍,勉强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才咬着牙:“你放松些!” 禾早的身体绷得紧紧的,秀气的眉头也皱成一团。 痛楚很明显,她忍不住想要躲开,就轻轻动了动,这下算是捅了蚂蜂窝了。阿澈倒吸一口冷气,眼眸泛红,抓着禾早的双腿就直接动作起来。 禾早哎哎叫着,阿澈嘴上抚慰着她:“放松些就不疼了,放松些,乖……”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勇猛。 禾早实在受不住,就举着小拳头去捶他,对方也丝毫没有感觉。反而把禾早累的不行,呼哧呼哧喘气。 慢慢的,疼痛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空虚与渴望从身体深处涌上来。 两个人紧紧纠缠在一起。 他们闹出的动静很大,守在外面的春晓脸颊羞红,却又不敢离开,怕有人不长眼色闯进去。 这个时候天色才刚刚完全黑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才安静下来。然后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打水来。”不复平日的澄澈。 春晓红着脸,忙低应了声,刚车嬷嬷就吩咐了厨房烧热水。 当提桶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阿澈从床上下来,随意披了件外衣,露出宽厚的一片胸膛。 他淡淡看了春晓一眼,没有搭理,而是弯腰去哄那个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禾早:“热水泡一下就不疼了。乖,来,我抱你去!” 从被窝里传来禾早娇娇的呻吟声:“没力气……” 阿澈就低笑:“我抱你去,不用你费力气。” 春晓垂下头,不敢再听。只是加快手中的动作,轻手轻脚的出去。 里面还隐隐传来一个温柔的诱哄声:“叫什么丫头,我给你洗!” 春晓忙关上门,将那足以让人耳红心跳的声音给掩上了。 她原是想等洗完将水泼了的,谁知道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里面哗啦啦的全是水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和男子的低喘声。 春晓红着脸又往一旁靠了靠。 冬慧走了过来,有些惊讶:“还没结束?” 她显然是见多识广的,也不用春晓回答,就摇头笑:“咱家郡王与郡王妃的感情好着呢。” 春晓就啐了她一口:“疯丫头,啥都敢说!” 冬慧不以为然的笑:“我也没说错!”她又道:“厨房里剩了点奶酪子,郡王妃肯定吃不下了,我来替你,你去吃吧。” 春晓却迟疑:“今天是我值班。倒是不贪嘴的好。” “瞧你说的,刚吃饭时候你就胡乱扒了几口,那里正经吃了。是车嬷嬷让我来叫你的。” 春晓还是迟疑。 她虽然不知道冬慧的身份,但是从那次禾早偷偷去北疆一事中就看出来自家姑娘不太信任冬慧。往日知道她哪一日值班也就算了,但是今天明明是自己值班,自己悄无声息的换人,姑娘也不知道。 如此,倒是不要替换的好! 春晓是个聪明人,因此略一犹豫,就摇头:“算了,姑娘说那个奶酪吃了发胖,晚上我还是不吃了吧。以后吃也是一样的。姑娘肯定还要再做!” 冬慧顿了顿,就夸赞一句:“姐姐倒是个能克制自己的。” 年轻小姑娘,谁不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她像是不在意,就道:“我也没差事了,就陪你吧,咱俩说说话。” 春晓没有拒绝,只是左右看了看,指了下那边的走廊:“那咱们去那里坐着。等会儿主子叫人也能听见!” 她选的这个地方离得有些远,既能听见主子的叫唤,又不至于让人听见里面的私房话。 冬慧如常笑着与她说笑。 而屋里才终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来人。” 春晓忙小跑到跟前:“郡王?” “砌热茶来。” 冬慧也没抢她的差事,只跟着她一起进去收拾浴桶。 两个人一进去就惊呆了,因为满满一桶水被折腾的连半桶也不到,地上积满了水。 一踩就是一个小水坑。屏风与门帘都是湿的。 春晓满脸黑线,也不知道这两个主子怎么洗澡的。 禾早脸红若朝霞,趴在被窝里,已经能够想到两个丫头此时的神情,顿时羞赧的掐了下阿澈的手背。 后者气定神闲的笑着,神情很是餍足。 等两个丫头都出去了,阿澈才捧了热热的茶喂:“喝不喝?” 禾早刚叫了半天了,嗓子都哑了,当然要喝,就着阿澈的手就喝了半盏。 894.第894章 回门 不过是喝口水的工夫,阿澈也不老实,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禾早光滑的背部,后者嘤咛一声,抱着枕头往里面躲了躲:“别闹了,我要睡觉了……” 阿澈低低笑着,躺下来,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里,笑道:“那我们斯斯文文说会儿话,好不好?” 禾早闭着眼睛,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不,我要睡……” 声音已经朦胧了。 阿澈见她实在太累了,就不再闹她,陪她安静的躺着。 次日一大早,禾早与阿澈就早早起来,准备回门。 这是她作为新嫁娘第一次回娘家,当然要非常隆重才行。 郑重打扮了一番,身上照旧穿的大红衣衫,也是阮烟罗的料子,上面绣着一簇簇的兰花,在六月份的天气里,看着既喜庆又热闹。短襦相比较之下更长一些,将整个臀部都包住了,更好的显示出纤细的腰肢。 这是上丈人家,阿澈按理说该穿郡王服才示尊重的,但禾家人身份不高,如果他穿着一身去那么,一家子都得向他下跪行礼,这不是阿澈愿意看到的,所以,他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衫,头发被玉冠束起,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倒像是一个儒雅的世家公子,反而不像是征战沙场的大将了。 见秋蝉正服侍着禾早画眉,他就好奇的凑过来,从镜子里面专注的看了会儿,就突然说道:“来,我来画!” 说着就接过秋蝉手中的眉笔,对着禾早的眉部比划起来。 禾早有些不信任他:“你会画不会?” 阿澈很自信:“我画丹青也常会美人,弯弯柳叶眉,我当然会画!” 禾早越发怀疑了:“在纸上描眉与在真人身上画眉是不一样的好不好?” 阿澈却没当回事,比划了下,就开始描。见禾早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肯闭眼,就低声斥了一句:“闭眼睛!” 禾早不情愿的闭上了,艰难的熬了半晌,阿澈才终于放下眉笔,笑道:“好了,你瞧瞧!” 禾早立即就睁开眼睛,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眉毛。 她的眼珠子顿时比刚才瞪得还大了。 镜子里映出来的两团黑乎乎的东西。简直像孩子的随手涂鸦。 禾早满脸黑线,瞪着罪魁祸首,后者摸了下鼻子,轻咳一声:“确实,在纸上描眉与画眉是不一样的!让丫头帮你弄吧,我,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一趟!” 说完,将眉笔往秋蝉手里一塞,自己匆匆走了。 禾早看着他像是有鬼追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 秋蝉也憋着笑:“郡王妃,郡王倒是知情识趣,与一般那些粗鲁的大将很不一样!” 禾早望着京中惨兮兮的自己,想要生气的,但是却也忍不住笑了,摇头叹道:“他这个人啊……”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眉宇间却明显舒展很多,洋溢着自内到外的幸福。 阿澈来到外书房,俊脸上的红晕终于退下去了,心里有些懊恼自己这回的失败。 他从一个密封的小匣子里拿出两卷书,一卷书,赫然就是春宫图,一张张一页页,画着的都是极为羞人得画面,边上还配有注解,而另一卷书,却是一本教人怎么讨女子欢心的禁书。 这两本都是虞志送给他的新婚礼物。原本他没当回事,只是看着禾早在新婚夜那么痛苦,他又不知道怎样减轻她的痛苦,这才想起来看看。 他觉得倒是挺管用的,只是,自己的实力不济,非但没有讨好人,反而让自己出了糗。 早饭禾早喝了一碗糯米粥,吃了半个煎饼,就跟着阿澈回娘家了。 在车上,阿澈还是小心说了一句:“其实,你与岳母吵架的事情我听四宝说了!” 禾早抬眼瞟了瞟他。 见她神情闷闷的,他就忙解释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此生绝不纳妾,就不会再拿这些事情来烦扰你,只是今天你要听我一句!等会儿回去后,不管岳母说什么,你面上答应就是,拒绝的话由我来!” 禾早有些愕然,怔怔的看着她。 这样的她神情迷茫,很像是走丢了的小狗。 阿澈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以后往我们房里塞人的多着呢,从今天起,这事让我接手,从一开始就立下规矩,倒是会省很多麻烦!” 禾家先不说,是为了帮助禾早固宠,但是皇宫里,庆功王府,那打的主意都是不能对人言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拒绝。 并且,拒绝了禾家,郡王妃的娘家,其他人要再塞人的时候就会慎重考虑一番。 他连岳家的面子都敢驳,更何况其他人呢。 再说了,禾早在京城里本就是个厉害精明的名声,如果再传出她善妒,虽然她不在乎,但是自己会心疼啊! 他放在心坎上疼的女子,又怎么愿意她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呢! 禾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抱住了他,脑袋埋在他怀里,紧紧抱着。 两个人紧紧依偎着。 等到了地方,阿澈就带着禾早下了马车,迎上早就出来迎接的禾老三与陈氏他们。 不等众人说话,阿澈就主动行了礼,又笑道:“还请岳父岳母去里面,也好行大礼!” 这意思是会行叩拜之礼了,禾老三他们当真是又惊又喜,赶忙让人去收拾,自己一行人则慢慢往里走着。 后面的下人则忙着往马车下面搬东西,禾早回来一次娘家,带了整整有七八口箱子。 陈氏也是受宠若惊:“回来就回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禾早垂眸不做声,阿澈就笑道:“都是收的东西,放在家里也无用,不如给二老送过来!这里有一箱是药材,里面包着几斤血燕,两根百年人参,一匣子的冬虫夏草,还有些灵芝,茯苓等,就直接送到岳父岳母院子里,平日里让他们熬粥泡水喝,慢慢增强体质!” 陈氏一连声的说:“太破费了!太破费了!” 阿澈则稳稳的笑:“孝敬长辈是应该的!”他看了禾早一眼,就又笑着说了句:“在家的时候,早儿很想念二老呢!” 895.第895章 闲话家常 陈氏的眼角就有些湿润,怯弱的看了禾早一眼,见她还是避开自己的视线,就露出伤心的神态来。 禾春儿见气氛尴尬,忙伸手扯过禾早,笑道:“娘,郡王,你们说话,让我和妹妹说说话,几天不见,怪想念的!” 阿澈就微微颔首,看了禾早一眼,就用心奉承陈氏与禾老三了。 等进屋拜了大礼,陈氏就赶紧吩咐下人摆酒席款待新姑爷。 因为都是至亲,也不分桌,直接就一张大桌子,热热闹闹的围了一桌子,气氛如同往日里一样和谐。 阿澈在卢家村的时候就很喜欢禾家的气氛,尤其是饭桌上,没有规矩,更多的是一家子享受天伦之乐的其乐融融。 而今天,他终于也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在席面上,禾老三喝了点酒,就有些感慨了:“当初早儿他们带来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气质不一般,还怕惹麻烦呢,再也没有想到竟是有这样的缘分!” 四宝就笑道:“爹,你喝多了!” 连旧皇历都翻出来了。 禾老三摆手:“没喝多,我心里清楚着呢!咱家都是亏了早儿才能有今天啊,早儿是咱家的福星,二姑爷是咱家的靠山!我清楚明白着呢!” 众人就都笑:“果然清楚明白!” 禾早又好气又好笑的夺过禾老三的杯子:“爹,你喝多了!” 禾老三则望着她傻笑:“没喝多,你爷你奶不在这儿,要不然也会高兴!” 禾小叔也是个爱喝酒的,也不怕生,直接就与阿澈拼起酒来,而阿澈竟然也来者不拒。李宏缀也凑热闹。 禾早就劝了一句:“你们俩也别喝了!” 禾小叔一挥手:“女人家少管男人的事!” 这幅又拽又横的语气把禾早逗笑了。 她咬咬牙,最终还是冷笑一声:“小叔倒是好大的本事!” 禾小叔红着眼睛,没有听清她的话,还是一个劲儿的跟阿澈拼酒。 阿澈则握了下禾早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 禾早看了眼坐在禾小叔身边显得很懦弱的李珍珍,就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次来京城,她竟然听从禾小叔的建议,连儿子也没带,家里那一群的莺莺燕燕,她竟然也放心。 禾早磨了磨牙,禾春儿一把拉住她:“走,让他们男人在这里喝酒去,咱俩去说说话!” 禾早也知道她作为新嫁娘回来,娘家人总要问问她这几天在夫家生活怎么样,她与陈氏之间是绝技不会说话的,所以禾春儿就很自觉的担当起这个职责。 小言言乳娘带着,禾春儿就带着她去了禾早以前的闺房,先是唤了丫头打水来梳洗,又换了身加长衣裳,歪在炕上,两个人说着话。 说了会儿小言言,与这几天家里的事,禾春儿就悄悄的笑着问:“你们俩咋样?” 她压低声音:“这次回来,我看阿澈对你更好!比以前还要好!” 禾早的眉宇间也带着几分的适意,看来这几天过的极好。 禾早就微微害羞,低下头去:“才几天,能看出什么来!” “你就知足吧!”禾春儿见她一副不满足的模样,就点点她的额头,羡慕道:“我是快羡慕死你了,刚刚嫁过去,就搬出去,小两口子单独过日子!原本我还担心你那个婆婆不是亲生的怕不好对付!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好运道!阿澈他又是个有能力的,对你又细心又照顾,你该知足了!” 禾早咬着唇笑,却不肯吭声。 禾春儿就叹一口气:“他对你好也是应该的,但是今天我看他对咱家人的态度,还是很吃了一惊,以前他可不曾这样!你姐夫说他这是爱屋及乌!他的身份必经放在那里,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见禾早还是不吭声,她就皱眉瞪眼了:“你这丫头,咋不吭声呢!” 禾早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点着头故作意味深长:“我是看看你能夸他夸到啥时候!接着夸,我还听着!” “你这丫头!”禾春儿又好气又好笑,戳了下她的脑壳子。 禾早见她笑过后就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 禾春儿便叹道:“你姐夫他准备也在京城买座宅子,不回去了!” 禾早很惊讶。 他们当初来京城,说是准备在京城做生意,但是,没说他们一家子也都搬来啊! 禾春儿神情郑重:“我听你说过你不愿意咱家现在来京城,做生意也就罢了,现在整个搬过来,是不是太草率了!你四哥劝过你姐夫,但是你姐夫就是死了心,非要在京城里待着!” 她握住禾早的手:“早儿,你主意多,如今身份也金贵,不如你劝劝他!” 禾早却沉吟着,然后摇头:“买宅子是需要的,但是住也不急于一时,这样,我先与阿澈商量下,看看怎么办!” 禾春儿就点头:“我听咱小叔的意思,像是也想搬来!” 禾早就皱眉:“他?算了吧,他在那小县城闹得都不像话,要是真搬来了京城,那也是给咱们丢人,趁早还是不搬的好!”说着又有些气愤:“你看看他今天的表现,还有小婶子那态度,我都替她着急!” 禾春儿就苦笑:“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有阿澈那般宠你!小婶子这几年也不是没有闹过,但是她家里是个贪财的,她一闹,不用小叔说什么,她家里人就先冒出来骂开了,小婶子又是个懦弱的,咱们的劝她也听不进去,好在还有个儿子,以后慢慢熬着就好了!” 禾早冷哼一声:“我看小叔那爱沾花惹草的性子,啥时候都好不了!” 禾春儿便说了句公道话:“至少小叔这几年能挣银子,火锅店也要开分店了,小婶子跟着也不会吃苦,就是心里苦罢了!” 禾早便咬牙:“要是我,宁愿抱着孩子一走了之,也绝不会受这样的磋磨!” 禾春儿就半是羡慕的看着她,又半含着劝告:“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在阿澈面前提一星半句的,男人都是爱偷腥儿的,尤其是阿澈这样的身份地位!咱娘上次是过分了,但是,你不能保证一辈子没有人往你们那后院塞人!这时候,你可千万要稳住了,不要慌,也不要随着脾气来!” 896.第896章 续娶? 禾早觉得这话听起来大为逆耳,就狐疑的看着她:“是不是姐夫那边出现了问题?” 禾春儿骇然笑道:“你想什么呢!没有,你姐夫他对我很好!” 禾早就哼了一声:“就是有,大姐你也不要为他瞒着,我非得让他吃吃我的拳头不可!当初他娶你的时候,可是答应过的,这一辈子都不娶小老婆!” 禾春儿微微一笑,眉梢眼角处带着一丝轻松:“当初生言哥儿的时候,你姐夫的姑姑就要往我们屋里塞人,还是你姐夫自己拒绝了,他跟我说又不是大家族,平民老百姓,都是一夫一妻这样过的,反而更加温馨,也不会有什么妻妾争斗,嫡庶之争什么的,他说也不会让言哥儿吃这样的苦头!” 这还是她嫁人后姊妹两个第一次坐在一起谈论各自的夫婿,禾早的眼睛就越来越明亮:“哎呀,别说,我这个姐夫现在是越来越上道了!不错,不错,是个好男人!” 禾春儿嗔怪的看她一眼:“都嫁人了,说话还是大大咧咧的!” 禾早并不在乎,只偷偷的问道:“大姐,我之前好像恍惚听说过你那个公公要娶继室了?” “可不是!”禾春儿叹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来:“在进京前的事了,他认识了城南的一个寡妇,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娶不可!那寡妇还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拖油瓶,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她要嫁过来肯定是也要都带过来的,你姐夫很生气!后来就趁机一起来京城了!这件事,还不知道怎样呢!” 禾早也微微皱眉。 李老爷是个性清爽朗大,那是主意绝对很正的人,他如果下定决心要续娶,光李宏缀与禾春儿两个,可能拦不住他。 “先好好查查那个寡妇的品性,品性好的进门也不妨碍什么,但就怕品性不好,是另怀了目的而来的!” 禾春儿摆手:“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今天你回门,以你为主!姐姐我还要嘱咐你一句话,你在家里一向是任性惯得了,也不知道脾气怎么会越来越大,到了夫家,可不兴天天给妹夫摆脸色看,那是个有能耐的人,时间长了,说不得就冷下心来了!” 禾早张嘴想要反驳,但是细细想想她说的,好像也对。 自己的脾气是有点大! 好吧,她有点不情愿的点头:“好端端的谁跟他耍脾气,除非他也耍横!” 禾春儿就摸摸她的脑袋,笑道:“这可是不能了,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就只见你对他白眼的,可没见他对你红过脸!你是身自爱福中不知福!” 禾早腹诽一句,他那都是装的! 但是,肚子里的话,禾春儿当然听不见。 姐妹两个,又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直到小言言睡醒了要娘,两个人才停下话头。 禾春儿哄着小言言玩,禾早则半倚在靠枕上,睡意朦胧。 “困了?那就睡会儿!爹说了要留你们到晚上,晚上吃了饭再回去!” 禾早就嗯了一声:“离得这样近,随时都可以回来!” 禾春儿就笑着看她一眼,虽然说是离得近,但那是位郡王,如何能够随时过来。 况且,爹娘也快走了。 禾春儿想起她与陈氏的冷战,心里就叹口气。 那一年两个人冷战,差不多持续了大半年,也不知道这回要持续多长时间! 禾春儿其实心中有个预感,却又不好说出来。 之前爹就专门找她谈话,让她好好劝劝禾早,与陈氏和好吧,不然外人看了也不像。但是,他却不懂自己的立场,作为继女,其实是最尴尬的,偏偏不是亲生的母亲对自己却比亲生还要亲,如果自己贸然插足这里面,说不得也会被禾早厌烦的! 所以,她迟迟不敢张口。 看着禾早睡意朦胧的睡去,她就知道,自己失去了这次机会。 一直到晚上吃了饭,禾早才与阿澈一起回家。 夜色已经完全黑了,天空中点缀了无数的星星,反而看不到月亮。 禾早半倚在阿澈怀里,从打开的窗户中看着外面的夜景,问:“我见你们在外书房待了大半天,累不累,都说些什么?” 这是刺探情报来了。 阿澈不由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和大姐在内院也待了几个时辰,说什么了?” 禾早脸不红心不跳:“闲话!” 阿澈就也很淡定的回了一句:“闲话!” 禾早的眉毛扬的高高的,她清楚看见阿澈与四宝从外书房出来,个个脸色凝重。 明显跟政事有关,他这是不想告诉自己。 禾早扭头看向窗外,半天都没有出声。 阿澈看了她一眼,慢慢叹口气,摸了她的脸颊,轻声:“回去再给你讲好不好?” 禾早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来。 阿澈无奈的摇头:“不生气了?” 禾早却死不认账:“我才没有生气!” 阿澈也不跟她计较,只是与她的双手十指交叉,与她一起静静望着外面的夜空。 车嬷嬷在家里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回去后就有热水,洗漱过后,两个人都很累了,直接躺在床上睡觉。 晚上是秋蝉值夜,阿澈就低低在禾早说了句:“我让你四哥与刘玉泉联系下!” 禾早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她紧紧咬住唇,盯着对方。 阿澈将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快睡吧,不是累了!” 禾早摇摇头:“不累!先不睡!”她看着阿澈,欲言又止的,很想问清楚他找刘玉全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阿澈却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你要是不困,那我们就来干些别的!”说着就作势亲下去。 禾早吓了一跳,昨天晚上两个人太疯狂了,到现在那里还痛着呢,她忙忙闭上眼睛:“睡了睡了,困死了!别来闹我!” 她推了推身上的阿澈,后者很可惜的看着她娇媚的容颜,慢吞吞从她身上下来,躺在一旁。 禾早就立即假装睡得很熟。 阿澈的大掌慢慢从她的衣服内滑了进去,搭在了前面的两团雪团上。禾早咕哝了一句,似是想要反对,但是,对上后者顶在臀部的坚挺,她却闭紧嘴巴,乖乖的一动不动。 897.第897章 续娶? 次日早,禾早就迎来了一次狗血。 阿澈的婚假已经结束了,所以早上就开始上早朝。 禾早实在是太困,模糊察觉到他从身边起来,临走时还亲了自己一下,但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直到被几个类似于争吵的声音给吵醒。 冬慧就站在床前,见状马上低声禀告:“郡王妃,您醒了,外面有王妃的人来!” 隔得这么远,她都能听到车嬷嬷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件事我不敢自作主张,希望几位在这里等着,等我家郡王妃醒了再说!” 禾早狐疑:“这是怎么了?” 冬慧迟疑了下,还是低声:“王妃送来了那日的晴天晴雨,说是准备的房里人!” 事实上,来人说的比这个难听多了,说什么王妃知道郡王妃嫁来的时候,没有准备房里人,这当然不行,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郡王爷受委屈,所以王妃与王爷特意送来了一片爱心。 这片爱心就是两个娇滴滴的大美女。 冬慧是知道的,自己姑娘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甚至还与亲娘闹了矛盾,直到现在还不和解呢。 冬慧担心她知道实情后悔失去理智,做出容易被指摘的事情。 其实,却是她多虑了。 禾早心里当然生气,但是,阿澈已经对她做好了保证,她当然不会再莫名其妙的吃飞醋,所以表现的很冷静,想了想,就坐起来拿了衣服披上:“让车嬷嬷对付她们吧,就说我病了,起不来,也没精力见人!等郡王爷回来再说!” 冬慧忙应了声是。 她出去叫人进来帮禾早梳洗,自己则去了车嬷嬷那里,将禾早的话复述了一遍,车嬷嬷就淡淡的伸出手:“几位,可听明白了?我家郡王妃身体有点不舒服呢,你们还是去前面等着吧,不要在这里吵到了郡王妃!” 晴天晴雨,包括蔡氏身边的大丫头绿珠都气得要死,却只得忍气吞声的去了前面的花厅里。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了饭菜上来,并摆了一张小桌子,就像是要将她们当成是贵客接待的意思。 一时之间,倒是让几个人有些受宠若惊了。 绿珠沉思了会儿,就慢慢点头:“是了,郡王与自家王爷王妃的关系,那是僵硬的很,郡王妃显然也是知情的,当然也就不敢随意处置王爷王妃送来的人,但是又不愿意得罪,所以,就特意招待得很周到,怕落不是!” 绿珠嘴角翘了翘,很是得意。 她瞅了一眼站在身后,含胸缩背,身上穿着三等丫头服饰的女子,冷笑一声:“红珠姐姐,你瞧瞧今日这差事妹妹办得如何?” 话音刚落,晴天晴雨就一个劲儿的奉承,绿珠就越发得意起来。 红珠低垂着眉眼不吭声,事实上,她此时脸颊还红肿着,嘴上被打掉了两个门牙,一说话就漏风,这几天已经是整个王府的笑柄了。 非但如此,往常就十分嫉恨于她的绿珠,此次在她被恼羞成怒的王妃贬了三等丫头以后,绿珠升为了大丫鬟,就一直百般****她,甚至连给她养伤的时间也不给,就将她带在身边,方便欺辱。 红珠从原来人人敬羡的大丫头变成了一个可以人人喊打的三等丫头,心理上的落差是可想而知的,而红珠硬是咬牙挺了过来。 她此时心里最痛恨的不是绿珠,也不是下了命令的禾早,反而是自己伺候了七八年的主子庆功王王妃蔡氏。 这几年,她背地里不知道为了她做了多少坏事,甚至还耽搁了自己的婚事,一直拖成了老姑娘,但是,她从没有埋怨过蔡氏,一直以为她是因为重视自己,信任自己才将她留在身边,不舍得放出去。 但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她竟然就毫不留情的将所有的过往都一起抹杀了,并将自己送给了明知道早就嫉妒自己的绿珠手上。 这件事,她是听从她的命令行事的,即使失败了,也只是因为这位心来的郡王妃是个厉害,能狠下心肠的! 可自己,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实在不甘心!不甘心! 现在,仇恨已经彻底笼罩了她,所以,她就变得格外隐忍。 绿珠却一点也没发现红珠的心理变化,只一边吃着格外丰富的饭菜,一边指点晴天晴雨:“男人都是爱偷腥的,郡王妃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服侍的时候,这几天你们两个就要激灵一点,不要死等着郡王妃去安排,自己要主动,只要郡王同意了,其他的都是小事!还有,来之前王妃已经嘱咐过了,如果你们谁能先于王妃生下郡王的孩子,无论男女,;立马给你们全家人都脱离奴藉,以后到外面去做老爷太太!” 晴天晴雨听得脸色羞红,眼睛却一个比一个明亮。 红珠在边上看着,忍不住冷笑。 绿珠实在是个愚蠢的,往日里因为她在旁边护着她,所以倒是将她惯出来一个狂妄自大的毛病来。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她都没看见那守在外面的人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吗? 真是猪脑袋! 红珠不屑的撇了下嘴,思考着将这件事告知郡王妃后的种种可能性。 早在市井上传闻郡王喜欢这位禾家的二姑娘后,她就奉命去调查过这位禾二姑娘,知道她是个极为恩怨分明的人,不管什么事从不迁怒下人,做事果断有决心,是个绝不次于男子的极为个性的女子。 平心而论,她是打心眼里欣赏这样的女子的。 之前是碍于主人与她作对,但现在她要报仇,就必须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郡王妃,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短短的时间内,红珠就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瞅着一个空,她谎称自己肚子疼,要上茅厕,绿珠故意卡了她半个时辰,让她站在那里,憋得脸色难受,额头冒汗后,才满意的挥挥手:“去吧!” 红珠却没有去厕所,而是凭借着记忆,往内院的雅庭居走去。 路上遇到了一个婆子,看穿着像是粗使,但是看着她的目光竟然十分严厉:“你是谁?管着哪一处?怎么会无缘无故在院子里走动?”只不过是一个粗使婆子,竟然就会盘问人! 红珠不由感叹,这位郡王妃管家,竟是一把好手! 898.第898章 投诚 她哀求了好半晌,这婆子才答应带她往内院去,但是,到了夹道那里,她却不肯让她进去,自己叫来了一个穿着很体面的妈妈,对她说了自己的请求。 那妈妈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却没有多问什么,只点头:“跟我来!” 红珠就跟着她往院子里面走去,在门口,那妈妈对守门的媳妇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媳妇就进了屋内,很快就又出来了,将红珠带到了禾早面前。 红珠此时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骇浪,这位郡王妃才嫁过来三日,就已经将府内的下人给调教的如同军队的战士了吗,她一个外人想见见郡王妃,就像是要过五关斩六将一样。 红珠跪在禾早面前,很老实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禾早尝了一口茶,悦耳的声音才响起:“说吧,下人说你想要见我,有什么事?” 红珠抬了下头,禾早一身家常打扮,但是,桃粉色的上衣,浅绿色的裙子,娇俏的脸蛋微微侧着,乍一看去,就像是一个很温柔乖巧的大家闺秀,但是,她那双眼睛,却容不得人忽视。 红珠知道她是个心思缜密,心机深沉的,不敢有所轻忽,看了一眼后就又迅速低下头去,低低的说道:“郡王妃,我,我在王妃身边待了有七八年,她所有的秘密我都知道,如今王妃已经容不得我了,我只能给自己再找一个靠山……” 短短两句话,就将她的来意说明白,又隐晦的指出她之所以背弃旧主的原因。 看来,这是个聪明人。 禾早想,知道她的个性,所以,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试探,也没有虚与委蛇。 边上的春晓与夏蝉就都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郡王妃不会轻易相信我,我,我也没指望您一开始就能信我,但请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有用,我一定能帮助您和郡王……” 郡王两个字还未完全说完,禾早就投过来淡淡一瞥,那目光含着隐隐的犀利和威严,也不知怎的,红珠的嗓音便是一哑,喉咙里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或许不该将事情说的这么明白,毕竟,儿子儿媳在母亲身边安插眼线,是极为不孝的行为! 要是让那些御史知道,一定会去告御状! 思及此,红珠就万分后悔,咬着牙,大脑在极速运转,思考更改这个错误的可能性。 但是,禾早的声音已经响起了,淡淡的,似乎带着一些漫不经心:“你说的事我知道了,说起来你沦为现在这个地步,也有我的不是,这样,春晓,你去拿五十两银子来,让她去镶个牙吧!” 红珠就是一怔。 春晓已经递过来一个匣子,匣子沉甸甸的,想必就是那五十两银子了。 红珠有些惊疑不定,看了看禾早,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春晓。 禾早想了想,却又一笑:“我也是糊涂了,你现在的身份,就是给你银子你也保不住,你外面还有什么亲人吗,我干脆直接让春晓送去那里吧,也算是我的一点歉意!” 红珠疑惑的看着禾早,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但是,她当年是从外面买进来的,哪里还有亲人,因此就摇摇头,有些颓败的说道:“多谢郡王妃,郡王妃的好意,红珠心领了,只是,当初那件事,归根结底,却是王妃的错!红珠是随着王妃的眼色行事,否则是万万不敢得罪郡王妃的,还请郡王妃明鉴!: 她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她突然的动作,倒是让禾早吃了一惊,忙摆手:“你起来,我这里不兴跪的!” 春晓与夏蝉两个,就亲自将红珠给搀扶了起来。 禾早想了想,就又说了一句:“你忠心为主,我也已经为此惩罚过你了,谁是谁非,我心中自然清楚!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 红珠忙应了一声。 等了半天见对方还不说话,红珠就又大着胆子瞅了禾早一眼,见对方手指搓揉着眉心,似乎极为烦恼的样子,便觉得奇怪,迟疑了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郡王妃还请小心,晴天晴雨只是王妃送来的试金石!” 她注视着禾早,眼神坚定,丝毫没有躲闪。 禾早微微挑眉,然后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银子给她,送她回去吧!”禾早说道:“只是,不要让别人发现!” 春晓应了声是,红珠没有得到准信,却还是不想离开。 春晓就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出来,然后有些不满的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郡王妃让你离开,你还死赖着不走啥意思!” 郡王妃的丫头对自己不喜那也是意料中的事。 所以,红珠没有太大的反应,只低头道歉了一声,就安安静静的跟着春晓往回走了。 春晓将五十两银子递给她:“拿着,沉甸甸的,自己拿!” 也是没好声气。 红珠犹豫下,还是厚着脸皮问:“不知道姐姐可有银票,我换成银票可不可以?” 春晓就眯着眼睛,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呦,给你个染坊你就嘚瑟起来了,有的赏银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亏得我家郡王妃是个好脾气的,不然就凭着你在郡王妃面前说的那些话,哪家主母也要把你打杀了……” 话未说完,夏蝉已经气喘吁吁追了过来,埋怨了一句:“怎么走这么快,害得我好跑!” “怎么了?郡王妃有什么吩咐?”春晓忙问道。 夏蝉摆摆手,走到红珠跟前,递给她一个荷包:“这是我家郡王妃赏的,说是怜惜你现在的处境,这银子给了你也不方便用,没得便宜了那起子小人,倒是不如直接给你银票!” 荷包入手,轻轻一捏,就知道里面是银票。 春晓顿时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 这个郡王妃还真的不像是一个主子,难道正是因为出身农家,所以才格外体恤她们这些出身卑贱的丫头吗? 不然,谁家的主母赏赐你金银的时候,还会替你考虑其他的事情? 只要给了银子,她们就以为是恩惠了! 899.第899章 信任 红珠微微笑着,也不顾自己缺了两颗门牙,是很难看的了。 好容易熬到快午时,阿澈终于回来了。 等在花厅中的人是能听见外面动静的,因为花厅是内院最靠外面的地方。 阿澈从二门进来后,她们甚至都看到他。 于是,等得不耐烦的绿珠就提着裙角奔了出去,咋呼呼的挡在了阿澈面前:“郡王爷!” 她自以为优雅的行了一个福礼。 阿澈猛地被人挡住了去路,眉梢动了动,但是他在军营中久待,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因此只淡淡挑眉:“这是谁?” 车嬷嬷此时已经迎出来了,见状就接了话头:“启禀郡王,这是那府里王妃的贴身大丫头绿珠,绿珠姑娘来是要送……” “郡王爷,奴婢来是奉了王爷王妃的命令,给您送来两位解语花!” 她说着朝花厅那边一挥手,很清脆的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过来,害羞什么,郡王爷来了,正等着见你们呢!” 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不少是那天郡王大婚之夜见到的熟面孔,晴天晴雨都有些害羞,但是脚步一点也不慢,羞答答的很快就走了过来。 阿澈的眉头就越发皱得紧了。 绿珠却没有注意,只是一个劲儿的兴奋:“郡王爷,王爷王妃可是真正关心您呢,您瞧,特意送了来两位解语花伺候您,王妃还让奴婢转告您一句,不如这两个就直接放在书房,不用放在后院,后院有王妃伺候,倒是书房里都是小厮,怎么会伺候人呢,王妃还说让您有时间回去……” 话音未落,却被阿澈毫不留情打断了:“来人,全部给我赶出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 绿珠吃惊的睁大眼睛,再去看阿澈的脸色,对方竟然脸色铁青,眼神中没有一点温度。 绿珠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发现自己的舌头下像是在大颤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这几个人全部给扔出去!”阿澈冷冷的扔下一句话后,就大踏步往后院走去。 车嬷嬷冷冷一笑,看了脸色煞白的晴天晴雨,就小跑着跟上了阿澈。 后者眉头皱着,很凝重的问:“郡王妃呢?” 车嬷嬷小心看了他一眼,回答:“那几个人来见了郡王妃,不会说话,倒是将郡王妃给气哭了呢!” 阿澈就是一惊:“郡王妃哭了?” 车嬷嬷便叹一口气:“郡王,您也别怪老婆子我倚老卖老,郡王妃的身份在那里放着,王妃王爷是长辈,是半句不是的话也不肯说的,刚才那几个人您也看到了,一个个气势凌人的,郡王妃要强,不肯在人面前示弱,但是背地里,却特别伤心呢!” 阿澈早就加快了脚步,心如火燎一般进了屋子,禾早正坐在外间炕上对账。 猛一听到动静,看到是他,就先露出一个笑容:“阿澈,你回来了?” 车嬷嬷忙给她使眼色,你这样高兴,不是让郡王一看就知道自己是编瞎话的吗? 但是,禾早却半点也没注意到她,只笑眯眯的迎上来,很贤惠的帮他解罩在外面的大衣裳:“天都热了,瞧你这满头的汗,秋叶,快端来酸梅汤!” 阿澈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脸上没有半点端倪,就任她脱去自己的外裳,又拧了帕子擦脸,最后,当丫头把酸梅汤送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喝了一口,才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 禾早一怔,就想起了先前那事。 她“哦”了一声,转转眼珠子,才又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阿澈瞟了她一眼,在他的印象中,禾早可不是一个得理饶人的人,尤其在通房小妾这件事上,那是绝对没有半点余地的,当时为了一个夕汝,就和自己闹了一场,现在,人都被眼睁睁的送到门上了,在禾早眼中,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怎么她反而这么平静? 阿澈兀自狐疑着。 车嬷嬷也在疑惑着。 其实,禾早也很无奈,她当然很生气,对那个蔡氏,恨不得也回送两个丫头过去,但是,她的怒火在红珠向自己投诚的时候就消失了。 以后的事情她不确定,但是现在她却十分清楚,阿澈是会处理好的,这件事她不用操半点心。 她其实不该生气! 她应该全身心信任阿澈。这才是一对相爱相知的夫妻,应该做到的地步。 禾早这样想着,也确实这样做了,也不顾阿澈身上满身是汗,就靠向他,仰着头,脸上荡漾的是满满的信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阿澈的心口就像是被一股大锤给重重锤了下一样,咚咚咚的,只留下了回音。 那心口几乎都要从胸膛处窜出来。 而他此时,却也是无比的满足,心爱的女人无比信任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将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阿澈的大手有力的勒住了她的腰,紧紧挤在自己身体上,而他滚烫的唇,已经落在了禾早的脸上,鼻子上,红唇上…… 禾早忙推了下:“别,有人……” 话未说完,嘴巴已经被堵住了。 她瞪大眼睛,有些慌乱的去看四周,还好,车嬷嬷几个都是十分机灵的,早就无声息退了下去。 禾早这才放松下来,又咬牙恨恨捶了他一下,后者却半点反应也没有,一个转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好一阵缠绵。 当激情过后,阿澈还舍不得离开禾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双腿夹着她的,双臂也拢着她,呈现出一种强有力的占有姿势。 禾早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离我远点,热死了……而且,还臭烘烘的!” 在早朝上站了一上午,男人身上早就被汗湿透了,闻起来一股汗腥味。刚又经过剧烈运动,沾染禾早身上也都是汗。 阿澈就笑了笑,亲了亲她红通通的脸颊,低低的笑:“那我们一起洗澡?” “不要!”禾早嘟着嘴。 上次一起洗澡的记忆还鲜明着呢,再来一次鸳鸯浴,她可受不了。 “就一起洗!”阿澈却有些耍无赖:“我有事儿跟你说呢!” 900.第900章 西洋人 禾早无可奈何,被男人抱起的时候,还嘟哝了一句:“以前可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 阿澈只是微笑,作为男人,要想得到自己应有的福利,脸皮当然需要厚一点。 两个人泡在宽大的浴桶里,禾早舒服的溢出一声呻吟,懒洋洋的问:“你跟我说什么事?” 阿澈就凑到她耳垂上,轻轻吻着,声音略有些含糊:“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懂西洋文?” 禾早模糊的想起以前的事,自己好像是跟阿澈说过,因为她编造的理由是她一梦知之,那么知道些西洋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怎么了?” 阿澈还在吻她,只不过是低垂的眼眸却变得极为幽深了。 “今天天津府有一艘船,是西洋人,他们一个个长得很奇怪,黄头发绿眼睛,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有西洋人渡船过来,只不过那时候他们都停在广州府就上不来了,但是现在陛下却允许他们进京,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干什么!” 阿澈含糊的解释着,还是没有放过禾早的耳垂,及白皙的脖颈:“他们带来了很多书,都是西洋文,我想着你能看懂,不如借两本给你解解闷!” 禾早就笑道:“那敢情好啊,如果不麻烦的话,那你就借呗,我也想看看!” 其实,前世禾早的英语水平也就是最一般的六级,每一个在校大学生都应该达到的程度,而且,也不知道这时候的语法,语意与后世的英语一样不一样,不过,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翻译着,应该也能看懂一些。 她想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朝代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世界上已经发展到了何种程度? 还有,简单的英语交际她还是会的。 如果有机会能和那些传教的西洋人交流一番好了。 阿澈低低应了一声:“不麻烦!我明天去借!” 不等禾早回答,他就将她翻过身来,俯身望着她,一只大手将她的两只细长优美的腿抬在自己腰上,就一个俯身冲了进去…… 禾早低低叫了一声,埋怨道:“说了不要了,好累了……” 剩余的声音就被哗啦啦的水声给掩盖了。 等两个人好容易才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禾早已经累瘫了,一动也不动,任凭阿澈将她抱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而阿澈自己,在饱餐了一顿后,与禾早截然相反,神采奕奕的穿了衣服,趁着夜色,悄悄从窗口处去了。 除了自己的几个贴身小厮,府中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离开。 就是禾早这个枕边人,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才猜测他肯定是又出去了。 虽然才成亲几天,但是,他这样半夜偷偷出去的情形却有好几次了,禾早知道他肯定是去办重要的事情了,所以,除了心中担忧外,没有表露出一点不对劲来。 次日早,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阿澈已经去上早朝了。 禾早就有些闷闷不乐,喝了一碗血燕粥,就去院子里消食儿去了。 这时,春晓一脸古怪的走过来,递给禾早一张纸条:“姑娘,这时从那个府里传过来的!”下面标了一个名字:“红珠!” 禾早皱眉,拿起纸条一看,上面只写了短短几个字:“后天,万善寺,大榕树下!” “这是什么?”禾早奇怪。 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专门学习过,所以也是认字的,早在给禾早之前,她就已经先看过了,也很纳闷,不知道这到底是谁送来的纸条。 “怎么送来的?”禾早问道。 “是街上的乞丐送来的,守门的给了几个铜板打发了,要是找怕是不好找!” 禾早点点头,沉思了下,就道:“你跟季月说,让她将那个府里的暗线偷偷拿几张红珠的字迹出来!” 春晓点头,她也怀疑这是个圈套。 这一段时间,季月被阿澈派出去执行特别任务了,每天都早出晚归的,看起来很忙,所以禾早一般情况下,轻易不劳动她。 这件事就被禾早放到了一边,闲来无事,她就将整个府的内宅都转了一圈,倒是发现了几个极好的去处。 其中一所院子内,有一棵超过百年的槐树,足有一个人合抱起来那样粗,歪着脖子,枝干又粗壮又密集,头顶上的树叶如同亭子一般能够遮风挡雨。 禾早来了兴致,前后左右瞧了瞧,就笑道:“这里冬天倒是个好去处!” 春晓表示不解。 禾早就指点着:“这屋子朝南,冬天是个背风的,这里地势又高,将地上挖空砌入中空的瓷砖也不成问题,再盘两张炕,等冬日来了,就可以住到里面,下面与厨房连通,热气从空心瓷砖里传过来,屋子岂不暖和!” 春晓听了,就十分惊讶:“郡王妃可真厉害!奴婢从没有听说过别人家做这个的!” 想当然的,她以为这是禾早自己首创的! 禾早很不好意思一笑,没办法,她很心虚啊! 这时候的东北,应该已经有地炕了吧!还有中空的墙壁! “而这颗大树,就可以在四周修建一所小小的亭子,用大树做天然的屋顶,在四周围上幔帐,一定也很暖和,我们可以在这里烧烤,吃鹿肉了,吃火锅什么的都可以啊!” 禾早越想也兴奋,恨不得阿澈马上回来,能与他商量这个大计。 好在她没有等多久,阿澈就回来了,他果真带了几本西洋书回来。 不过如同禾早预料到的那样,书上的蝌蚪文有一半都是生僻罕见的,因为是传教士的书吗,普通人能看懂的肯定很少。 但是,禾早还是认出来其中一本是西方很有名的《旧约圣经》,里面倒是大部分禾早都认识,她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起来。 阿澈很惊讶的看着她,他听不懂,但是却能听出来禾早与那些西洋人发的音都是很相似的。 她果然懂西洋文。 自己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子呢,难道真的是一梦知之吗? 他在早朝上注意到那些西洋人写字,用的也不是毛笔,而是羽毛笔。这让他很容易就回想起当年在卢家村的时候,那时,禾早也用不惯毛笔,拔了一根鸡毛当成笔来用。 901.第901章 秘密任务 他很不愿意去想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但是,却又忍不住不去想。 现在,看到这个模样,他的薄唇微微掘起,突然开口:“早儿,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和那些西洋人见见面?” 禾早顿时惊讶不已:“真的可以吗?” 面对对方怀疑的目光,阿澈只漫不经心的点头:“我说可以就可以!”语气很狂傲。 禾早就兴奋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在他脸上啪叽亲了好几口,才总算平静下来:“阿澈,真的谢谢你!” 她因为太过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阿澈看向她的目光隐含深意。 “明日吧,等安排好了我再通知你!”阿澈说道,顿了顿,又道:“但是,早儿,你是我的妻子,是皇室中人,你要见那些西洋人,我必须在旁!” 禾早连连点头:“明白的,明白的!” 阿澈就没有再说什么。 禾早想了想,凑到他跟前,悄声问道:“你那个,晚上……” 阿澈只看一眼就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他轻轻摇头,暗示性的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暂时不要问。 禾早也知道有些事说出口就不是秘密了,哪怕再小心,因此只得怏怏不乐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认真的研究着西洋文。 到了中午,阿澈吃过饭就又匆匆走了,季月亲来过来了一趟,将手中的一个匣子递给禾早:“姑娘!” 禾早有些好笑的看她,季月也是个很有意思很个性的人,她自从叫禾早“姑娘”起,似乎认定了她就是姑娘,即使有很多人帮她改口的,但她就是固执的叫禾早“姑娘!” 禾早自己也很无奈,但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只得随她去。 她接过匣子,意料之外的轻:“这是什么?” 季月微微一笑:“那个府里的!” 禾早挑眉,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她将红珠平日里练字的几页纸张铺展开来,与那张小纸条认真对比了下,结果发现,这真的是红珠写的。 看来,她是想告诉自己一些秘密了! 季月却摇头:“也或许是个阴谋,想要隐有姑娘上钩!” 现在禾早整日待在郡王府,蔡氏就是想陷害她也没有机会,而把禾早引出去,那不管干什么就都有了机会。 禾早想了想,便点头:“到时候多安排些人,咱们去看看也好,我也想知道红珠与蔡氏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见禾早没有轻易相信那个红珠,季月就放松了下,听到她后面的话,却开口说道:“姑娘想要亲自冒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到得后日,我代替您,您就装扮成个普通人,远远跟在后面瞧热闹就好了,把季辉也带上!” 禾早犹豫着:“你不是很忙吗?郡王爷不是给你布置了特殊的任务?” 季月就笑道:“那件事已经完成了,姑娘不用担心!” 禾早这才点点头,没有再拒绝。 季月一身的工夫,就是遇到了危险也能及时脱身,所以由她代替自己去最好。 想到这里,禾早不由苦笑,其实接到红珠这样一张纸条,她最好的做法是不动声色,当做不知道就好,但是,她却偏偏要去赴陷。 果然,人都是贪婪的啊,要是没有贪心,她何至于轻易相信一个被自己惩罚过的丫头呢。 她一开始担心阿澈知道后会不允许她去,所以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道高不该告诉阿澈。 还是季月干巴巴的说道:“如果姑娘您不说,那我就亲自去说!” 要她去说,那还不是自己说呢! 禾早翻了个白眼,只得等阿澈回来后,闷闷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好在阿澈只是沉思了一番,就点头:“那就让季月代替你去吧,这样我也放心,至于你……” 他顿了顿,对上禾早的目光,后者的眼睛明亮至极,正眨眼不炸的听着他的话,阿澈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脑袋,松了口:“那也行,你就跟在后面,只是让季辉挑几个高手,都跟着你!” 禾早连连点头。 阿澈没有主动要求跟去,就表明他后天一定有事情,所以她就问了一句:“后天要去哪儿?” 阿澈就略带抱歉的看了禾早一眼:“我今天晚上走,后天大概就能回来!那几个西洋人,我安排到了我回来后!” 禾早就咬着唇,很是担心:“你要去干什么,一下子走几天,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是陛下的任务!”阿澈轻声说。 禾早的眉头就皱的紧紧的:“陛下的任务,你不是已经不干那些事了吗?怎么又沾染上了?” 皇家的私事,是那么容易插手的吗? 禾早真的担心阿澈会出现意外。 阿澈却没有解释清楚,只摸摸她的脑袋,又亲了她一口,安慰道:“我做事你放心,不会出现意外!”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次是必须要借助那个人的力量……我要悄悄办些自己的事,却需要那个人的身份保驾护航……” 禾早看着他,目光中是深深的担忧。 阿澈心里升起了些许的愧疚,虽然一再告诉自己,现在自己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但是,对上禾早这样一双赤城的毫不掩饰的关心自己的神情,他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但是,他又不得不将自己心爱的人排除在外。 “你一定要小心!”禾早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说什么,只说了千篇一律的那句话,所不同的是自己的语气,带着二十倍的关心与忧虑。 阿澈重重点头。 禾早到底不是一个久久沉溺于悲伤情绪中的人,很快就将哀伤的气氛抛到一边,强打起精神,与他说起自己的计划来。 “……你不是爱吃火锅,我看小叔现在做的比我的还好呢,咱们到时候朝他要些底料,自家坐着吃,就在那样的树亭下面吃,肯定超级有趣味!” 阿澈看着她明亮的一眨一眨的大眼睛,笑着:“好,都听你的!” 禾早就侧着头,很欢快满足的笑。 几天后,万善寺的斋房内。 禾早一身市井姑娘的装扮,边上站着两个不常见人的小丫头,季辉也装扮了一番,侯在一旁。 902.第902章 见面 从这里的窗外,可以清晰看到那边的大榕树,如果红珠真来了,那么她是可以看到的。 而季月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提前过去,她这个时候正坐着府里的马车,伪装成她过来呢。 等了约莫有两盏茶的工夫,禾早终于等到了红珠到来。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人来的,神色很慌张,跑到大榕树下,四处张望,神情很焦急。 在那张纸条上她没有写上具体的时间,所以,禾早没到也很正常。 红珠等了又等,还不见有人来,就十分焦急了。 在她犹豫要不要再等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那边有人过来,就一个闪身躲在了榕树的后面。 那正是她这次能够出府陪同的对象。 是王妃蔡氏,带着绿珠等几个丫头,晴天晴雨无功而返,蔡氏十分生气,将她们当做礼物送出了王府。 而绿珠办了这样一件事让主人们丢脸,所以这几天她已经备受冷落,就是走也走在最后面,围在王妃四周的是她刚刚提拔上来的丫头们。 绿珠咬着唇,隐晦有怨恨的目光瞪着那几个丫头,这些人,原本都屈居在她下面,现在竟然要爬到她的头上了,真是不知死活。 等着瞧吧,她一定要趁机会将她们都报复回去! 绿珠因为心情急躁,想找人出气,而这个时候,红珠就是她最好的出气对象,但是刚才王妃指使她到万善寺外面去抱一个冰坛子进来,到现在还没见人影。 绿珠转转眼珠子,就凑到蔡氏耳边低声道:“王妃,您看红珠那丫头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定是在偷懒!” 蔡氏心情正好,欣赏着四周的景色,听到绿珠的话,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她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以前红珠在的时候没发现,等真正将绿珠提上来后,她却发现这个丫头空有一身美貌和看着精明的面相,实则却不堪大用。 她这考虑这几天将她拉出去随意配个小厮罢了。 绿珠脸色一僵,低着头不敢再吭一声。 能熬到去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因此一见她被训斥,其他几个丫头就不动声色的将她给挤了出去,一个个对着蔡氏嘘寒问暖。 绿珠的脸色惨白,指甲死死掐在手心里,丝毫也不觉得疼。 而此时,她们离红珠躲藏的榕树后面,也只有十来米距离了。 禾早微微眯了眼睛,看向一旁的季辉。 后者想了想,就道:“属下出去引开她们!” 同时心里有些奇怪,怎么季月这么久了都不到。 禾早便点头,从刚才看到的情况来分析,红珠是与蔡氏同谋的几率很小,几乎可以断定红珠是诚心的了,但是她却不能这样大咧咧出去,但同时又不愿意红珠被人发现,所以让季辉出去吸引注意力是最好的办法。 季辉从后面的窗口翻了出去。 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就突然从万善寺的南边传来一阵尖叫:“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 同时,能看到那边冒出来的浓烟,从这个角度去看,特别吓人。 蔡氏只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妇人,就是平日里打杀个丫头小厮而已,并没有真正接触过这种险事,因此当即脸色惨白,颤抖着手:“快,快走,快回去!” 下人们也都是惊慌失措。 其实,以禾早的眼力去看,这时候也只是浓烟翻滚,并没有火势起来。 庆功王王府的人,处理危机的手段也太差了些。 这个王妃,心里素知也太差了些。 但是,这些人慌慌张张直接转过身,从后门出去,倒是很符合她的意思。 隐隐的,也能听到外面有些慌乱。 季辉已经翻窗口进来了。 禾早就好笑:“你是把哪里点燃了?” 季辉拱手,很内敛的回答:“回郡王妃,只是这万善寺的厨房而已,里面正做着素斋,属下只是将灶火给扑了水而已。 几口大灶火,一口气扑了水,岂不是浓烟滚滚的了。 禾早哑然失笑,但也不是很惊讶。 他们当然不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真的去烧一座寺庙。 而躲在榕树后的红珠也闪现出了人影,嘴唇紧紧咬着,眼底一片挣扎。 她也害怕那些浓烟,但是,她却没有做完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此次无功而返,等她再找到这样一个好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而她却实在等不了那么久了。 而万善寺的人也终于发现不过是厨房发生的一个意外罢了,众人也终于不那么恐慌了,但是,大部分来上香的信女们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惊吓,都觉得这大概是一个不详的预兆,匆匆回去。 而与他们路线截然相反的季月就引来了侧目。 耐心等在雅间的夏蝉突然说道:“郡王妃,季月姑娘来了!” 季月身上披着披风,头上也带着帏帽,十几个丫头和随从将她层层围在最中间,乍一看,是真的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禾早。 而红珠很显然将季月当成是她了,眼底浮现出一抹惊喜,立即就跑了过去。 当跑到跟前后,才发现这人是禾早身边常见的一个丫头。 红珠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 季月却挑挑眉:“怎么,你不会觉得只凭着你那封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信,我家郡王妃就会以身涉险?” 红珠勉强笑笑,她当然不会这样觉得,但是,她却一直有种感觉,庆功王府的前任世子被派了流放,那么,按理说以大将身份回来的朱允澈应该能得到这个世子之位,却偏偏没有。她不相信朱允澈与禾早一对年轻人会不眼馋,而她自己,作为蔡氏身边的大丫头,当值了十几年,手中肯定或多或少掌握有关键性的东西。 她相信禾早一定会心动,为了世子之位,她一定会愿意冒险! 但,还是她太低估对方了。 她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当然不是,我只是很惊讶能看到季月姑娘你!” 季月可以说是禾早身边的女保镖,身份特殊,应该是不离禾早左右的。 季月却淡淡看着她:“你有什么话,说吧!” 903.第903章 朱允涵要回来? 红珠看了下围绕在季月身边的人,沉声:“这话我只能对你一人说!” 季月挑挑眉,但也没有在意,她一挥手,跟她来的人就迅速退离了大榕树,但是他们也没有走远,所在的地方,既不能听到他们的交谈,也能看清楚两个人。 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季月的神情一直很凝重。 等到两个人分开,季月还若有若无的看了禾早这边一眼。 红珠此时离开已经太迟了,干脆就不着急,看着季月她们离开后,自己在大榕树下发了好一会儿呆,一直到寺庙中有人来问她,她才装模作样地的抹着眼泪,诉说自己因为出去帮主子拿东西,突然听到有人喊起火了,她一时担心,就冲了进来救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等再出去后又发现王府的车已经走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走回去,所以,就干脆来到这里等着。 那个年轻的和尚就忙将这件事告诉了主持。 于是,在主持的安排下,红珠被安排到了一辆马车上送了回去。 至于回去能不能引起蔡氏的怀疑,就看红珠的本事了。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夏蝉不由感叹:“这个叫红珠的当真不容人小觑,你瞧她那眼泪说来就来,看不出半点撒谎的痕迹!” “也就怪不得蔡氏用了她十几年,可见确实是个聪明伶俐的!”禾早微微一笑:“有点意思嘛!”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见到的下人都带着一种天生的自卑感,事事以主人为中心,而这个红珠显然不是,从她能十几年忠心耿耿维护蔡氏,还能违背心意毫不迟疑的执行主子的命令,可见她是个做事果断之人,却又因为对主子的恨意,能让她毫不犹豫投靠到主人的敌人身边! 这是个很擅长隐忍,聪明,又狠辣的女子。 这还是禾早来到这个世界上后第一次见到这样特别有个性的女子。 而她,恰恰长得很亮丽,一点也不丑。 禾早眯着眼睛,脑中有一个想法成形。 等回去后,见到了季月,后者就迫不及待告诉她红珠说的消息,其实关键人物禾早已经猜到了。 是朱允涵。 原来,自从他被判流放后,到了目的地,在随从的侍卫与下人的照顾中,他的日子过得相当逍遥,因为有银子有人脉,他倒成了地方一霸,在当地,没有人敢惹他这个王爷嫡子,而他也打死过一个平民,抢了两家闺阁女子,甚至还抢了一个有夫之妇。 禾早听了,不由咂舌。 两年前的朱允涵,虽然比不上阿澈,也依旧混账,但是做事还是有些底线的,但是,现在听听,他简直成了一个小恶魔了。。 果然,是坏境造就人啊! 在民风刁悍,生存条件恶劣的寄居地,朱允涵也变得没有底线了。 季月继续说:“大前天王妃蔡氏秘密接待了一个人,那人说朱允涵已经带着几个人悄悄启程,意欲回京!” 禾早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刹那间都跑光了,她瞪大眼睛,愕然看着她:“你说什么?” 季月的神情也很无奈:“姑娘,您没有听错,朱允涵已经带着人悄悄回来了!红珠说她是偷偷听到的谈话,也不知道人现在到底到了哪里,但是总归不会还待在原地!那个来通风报信的人,就算是一路疾驰而来,也要是十几天的时间!” 禾早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蠢货!” 朱允涵就是一个蠢货,白瞎了这么有灵气的名字。 他与朱允澈虽然是异母兄弟,关系又不好,但是,被派为流放的人胆敢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私自回京,这罪行简直与没有旨意就回京的将军一样。论罪当诛的! 这也就罢了,他死不死的禾早也不关心,禾早担心的是这件事对阿澈的影响。 在外人眼中,他们两个始终是亲兄弟,做弟弟的做错了事,那么来买单的只能是如日中天的哥哥。 还有皇宫里的那个人,他又会怎么应付? 那个皇帝与太子,对阿澈可不会友好! 不行,这件事,必须马上让阿澈知道。 禾早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刚走了一步,就想起来阿澈已经出京了。 他又去给那个皇帝办私事了。 他说今天差不对就会回来,但是她在府里实在等不得他,就干脆不等,自己去了万善寺。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回来。 禾早心里就又充满了担忧,莫非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吗? “你去,让眼线暗暗监视着红珠!”禾早对上季月也有些担忧的神情,想了想,就如此吩咐道:“但是不能让她发现!” 有一个对方的心腹果然是有用处的,庆功王府,隐藏了很多阿澈的眼线,但是对这件时却没有人知道详情,可见这些眼线的身份都不高,接触不了真正的主子。 看来,如果,红珠的消息是真的,那么自己也该帮她想想,让她怎么样重回赢回蔡氏的信任了! 现在她在庆功王府的地位,只怕比人人喊打的老鼠稍强一些。 到了晚上,阿澈还没有回来。 禾早半点睡觉的心思也没有,只坐在外间的炕上,手中拿着书,但是心思却全不在上面。 春晓几个看着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劝慰。 她这个主子的不睡,其他人当然也就不敢睡。 当夜渐渐深了,禾早已经确信阿澈今晚不会回来后,不由十分失望。 季辉十分特殊,可以自由出入二门,现在也一直等在外面,见状就主动请示:“郡王妃,要不要属下带人去找一找!” 禾早眼睛一亮,但又想到阿澈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却又摇头:“不必。郡王爷是悄悄去办事,要是我们大张旗鼓的去寻,怕是影响不好!” 阿澈要去办自己的私事,这件事是不能让皇帝或者冬慧知道的。 而且,季辉也不知道阿澈去干什么了,怎么去找。 她觉得自己还是静静等待,是最好的法子。 所以,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挥手,很疲惫的说:“都散了吧!你们都去睡吧,打水来,我也睡了!” 众人都不敢吭声,低低应了,各自散去。 禾早对季月说:“今晚你值夜!” 季月点点头,脚步轻快的将外间的塌给搬到了里间。 她很少值夜,而她一旦值夜,自然不会像下人一样躺在外面,傻乎乎的守着禾早,而是偏偏要进里间与禾早一起睡。 904.第904章 呆萌的季月 看到她这个模样,禾早也好笑,等两个人都睡下后,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谁知道躺在榻上的季月也睡不着。 她倒是有点惊讶了:“季月,怎么不睡?” 季月沉默了下,还是问出了口,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疑问:“姑娘,什么是爱情?” 禾早:“……” 半晌后,她才尽量平心静气的问:“怎么问这个问题?” 季月就像是很苦恼一样,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我这次不是被郡王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吗,认识了一个人,然后我们俩好像天生不对盘一样,就一直吵,我这个人不喜欢吵架的,但是看到他那个样子就不顺眼,就是想跟他吵似的,最后,等我回来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他爱我……” 季月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浓浓的挫败感。 禾早咬着唇,很艰难的忍住笑。 季月这个人吧,怎么说呢,是一个很自我,很有个性的女侍卫。对于不认识的人来说,她的个性属于很冷漠无情的那种,但是对于禾早来说,季月其实就属于那种面上沉闷内里却很风骚的人。 就像是她看到禾早喜欢看那些话本小说,就也时常拿起来看两眼,等看到那些稍微带点****描写语句的时候,她会煞有介事的与禾早讨论,半点都不带脸红的,常常把禾早给囧得不行! 后来,她还听春晓说季月有一本春宫图,就大咧咧放在枕头边。 春晓几个丫头看到了都不好意思,又不敢对她说,只得把事情捅到自己这边,希望让自己劝说她一下,在内宅看这些东西,严重点的说不定会被浸猪笼! 但是,禾早作为从现代来的女性,对春宫图非但不排斥,但也带了好几分的兴趣,只是到底身份放在哪里,总不能也说自己对春宫图感兴趣吧,因此就只平淡的跟季月提了一句,大意就是以后那些贵重物品要收在匣子里,拿了锁锁好,不然被人看见就不好了等等。 季月当时的反应也很平淡,但是到底听懂了禾早的暗示,第二天,春晓就悄悄来报告说书已经放进了匣子里了。 所以,经过以上种种,禾早对季月的感情经历是很感兴趣的。 而听她的描述,男方似乎也属于毒舌男,毒舌女与毒舌男之间的交集,肯定很有意思。 她就笑着问:“你给我举个例子吧,让我听听你们俩都是怎么吵架的?” 季月想了想,也没什么隐瞒的,直接说道:“……就是前天,我晚上跟他出去监视人,都藏在了湖水里,因为不小心弄出了动静,那些侍卫就找过来,没办法,我们俩只好都藏在水里,但是,人藏在下面得呼吸啊,所以他就想出个好法子,两个人嘴对嘴的互相度气!结果,等人走了,我们俩出了水面后,我骂了他一句‘色狼’,他就回敬我说了一句‘女色狼’……”讲到这里,季月忽然听到一声极为压抑的笑声从床上传来,顿了顿,才疑惑的反问:“姑娘,你在笑吗?” 禾早将整个身体都埋在被子里,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好半晌,才勉强喘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没有,刚才有些岔气……” 季月有些呆萌的哦了一声。却没有好好想想,到底是怎样岔气的,还不是笑岔气的! 禾早干脆坐起来,将薄薄的被子围在自己胸前,兴致勃勃的瞅着她:“你继续说,后来怎样?” 她的语气,带了浓浓的兴致,就是季月也发现了,她不由奇怪的看她一眼,想了想,才问一句:“姑娘,你是不是在看我笑话?” 禾早睁大眼睛,忙忙摇头:“没有!我,咳咳,我吧,是很好奇你两个的相处!”她微微一笑,这回语气中就带了几分的真诚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是阿澈放在我身边的护卫,但是也不妨碍你娶亲生子啊!你和你哥哥,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季月却嗤鼻一声:“我才不要这么早!”说着,她认真的看向禾早:“姑娘,你才十几岁,以后还能活好几十年,就这么盲目嫁给了郡王,不觉得亏本吗?万一以后你发现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喜欢他,该怎么办?难道还能退亲?” 禾早这次是真正岔气了,开始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季月皱眉,但还是很麻利的倒了杯温茶水喂她,又帮她拍着背部。 禾早咳嗽的脸部通红,好容易止住了,才眼泪汪汪的瞪着眼前的季月,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你怎么比我这个穿越的还要像现代人,思想这么前卫!” 但对上对方那双好奇的呆萌大眼睛,禾早想了想,便慢慢解释道:“我和你们郡王,说起来认识都有五六年了,这五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将他的品性,他对我的感情,还有我对他的感情都看清楚,所以,我才会决定要嫁给他,将两个人的生活变成一个共同体!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到底合适不合适,那些是别人操心的,我要操心的却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有句话说的好,脚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还有一句话这样说,幸福就像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合适了,就会一直走下去,或许现在支撑我们的是爱情,但是等时间久了,十几年几十年过去,我们之间的爱情也会慢慢转变成亲情,就像是两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季月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呆了好半晌,才突然说了一句话:“少年夫妻老来伴!” “对,就是这个理儿!”禾早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方沉默下去。 禾早想了想,便劝说了一句:“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想必和你是差不多的,对你也是有感情的,不过你也不要着急,结婚是大事,你先好好考察下对方,考虑下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确定这辈子就非他不可了,那就不要再犹豫了!” 昏暗的月光下,季月的神情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能看出来她正在认真思考。 禾早也不催促她,耐心等待着。 突然,季月抬头:“姑娘,郡王回来了!” 禾早不由一惊,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真的?到哪儿了?” 905.第905章 现场直播 这回不用季月回答,禾早就能听见前面传来的脚步声与低低的说话声了。 她嘴角含着笑,让季月点了灯,自己则披了衣服出去。 刚到外间,就看到那边一连串打灯笼的,最前面的那个身影,人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个子那样高,行动间带着虎虎生威的气势,禾早就知道是阿澈。 她忙向外走了两步。 阿澈似是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扭头对跟着的人说了句什么,之后那些人就都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个干净,只有阿澈一个人走了过来。 车嬷嬷她们当然比禾早还要觉醒,早就起来了,又是端热水又是端茶又是叫厨娘去小厨房做饭,忙了个不亦乐乎。 阿澈跨了几大步进屋来,在灯光下看着禾早越来越美的容颜,眼中就浮出一抹笑:“傻丫头,怎么不睡!天色这么晚了!” 禾早看他脸上胡子拉碴的,眼中还带着红血丝,严重的睡眠不足,身上也带着浓浓的汗腥味,就知道他这几天在外面很吃苦,也不知道是怎样赶路的呢! 她就心疼的不行,忙叠声让人打热水来,又端了杯茶递给他,一边埋怨道:“你那么赶干什么,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仗着年轻底子好,真把身体掏空了,等老了有你难受的时候!” 阿澈却淡淡笑着,端了茶一饮而尽,觉得喉咙舒服多了,这才低头在禾早的耳边说了句:“只有你这个小妖精才能把我掏空!” 禾早见他一回来就不正经,不由恨恨捏了下他的胳膊,后者就哈哈大笑起来。宠溺的看着禾早,任凭她手上动作,突然低头看她没穿鞋,就先皱了眉:“怎么光着脚跑出来了?” 禾早低头一看,才发现自个儿刚才太激动,找鞋子没找到,就干脆光着脚跑出来了。 她就不在意的一笑:“没事,现在天气热,地上也不凉!” 阿澈却紧皱了眉,本就威严的脸庞因为那一大片的黑眼圈,拉力拉碴的胡茬,就变得更加威严了。 周围的丫头包括车嬷嬷都屏息凝神,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禾早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就嘟着嘴抱怨一句:“一回来就给人脸色瞧!” 阿澈黑着脸说了一句:“听话就给好脸色!” 禾早气得小嘴巴嘟得都能挂起一把小油壶了。 阿澈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抬头看了春晓一眼,后者很激灵的一溜小跑去把禾早的绣花鞋拿出来,小小的一对,还不足阿澈的半个手掌大,他握住小小巧巧的鞋子,拽过禾早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弯腰低头帮她穿上了。 禾早心里就感受到了一种绝无所有的宠溺。 她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只得把小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 他身上尽是熟悉的味道,禾早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阿澈就笑了笑:“怎么突然这么缠人了!” 禾早在他怀里扭了扭,娇娇的嗯了一声。 阿澈就也用力回抱了她一下,然后就抱着她站起来,大踏步去了盥洗室。 而车嬷嬷几个,早就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阿澈将禾早扔到了大大的浴桶里,后者被水呛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也都湿了,就有些埋怨的叫道:“阿澈!” 阿澈却很喜悦,低低沉沉的笑了:“湿了脱了就好!”说着就将身上的衣物尽数卷去,也跨进了浴桶里。 他一路急奔才赶回来,已经很累了,所以只抱着禾早缠绵了一会儿,就仰面靠在浴桶上,闭着眼睛任禾早帮他搓澡。 不过是一个呼吸间,他就已经睡着了。 禾早心疼极了,放轻了手中的动作,将他全身上下都搓了一遍,只留下那个小阿澈。 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拿了澡巾小心翼翼的移了过去。 禾早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又好气又好笑,敢情人都累如成一头猪了,它却仍旧雄赳赳气昂昂的! 她来了兴致,小心翼翼拿了软软的手指头摸了一下,又是一下,小阿澈就跟着一颤一颤的,禾早忍不住坏笑起来。 当她进行第三次的时候,手指头在半中央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给握住了,力道很大,禾早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睁大眼睛,对上的是阿澈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 完了,被抓包了! 禾早的脸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唰得一下变得通红,她却勉强保持镇定,轻咳了两声,笑道:“阿澈,你醒了啊,水快凉了,快起来吧!” 阿澈就挑挑眉:“洗完了吗?” 禾早点点头:“当然洗完了!” 她这么贤惠的娘子,很少见吧! 阿澈眼中却闪过一抹异光,在禾早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迅速抓着她的她来到了小阿澈那里,低哑浑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它还没洗呢,不会的话我来教你,先这样……再这样……” 禾早被他的大胆与豪放给惊呆了,小手被他拿着任由动作,白瓷似的脸也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阿澈好像满血复活一般,将她压在浴桶一角,细细的教导她功课。 热气腾腾的盥洗室内,就传来一阵让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外面守着门的车嬷嬷看了一眼季月,又看一眼。 此时的季月几乎将一双耳朵都贴在门上,但实际上以她的耳力,就是站在那里,也能很清晰听到里面进行的动静。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站在那里听现场版直播,简直比车嬷嬷还要见多识广的样子,不由得后者不惊讶! 等里面好容易结束,就传来哗啦一阵水声,然后是走向床上的强有力的声音。 里面传来阿澈欢娱过后有些浑浊的低哑声音:“来人!” 车嬷嬷刚要应答,那门却已经被推开了,季月略带兴奋的声音就响起:“郡王,王妃!” 车嬷嬷这种几乎已经历练成精的老嬷嬷终于失态了,她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暗暗责怪自己刚才没有将人给拦下来。 这迈着轻快的脚步进去的小丫头,怎么看怎么像是听了直播不满足,还要亲眼去看看现场版的才可以! 906.第906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 此时,床上的阿澈仍抱着禾早不舍得撒手,像是抱一个面团子一样紧紧抱在怀里,就那样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去亲吻她。 禾早有气无力的躲着,实在躲不开,就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 但是,一听到季月那兴奋的声音,禾早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突然跳起来:“快,快,放开我!”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推开了阿澈,自己躺进了被窝里,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阿澈有些惊讶,看了她一眼,就听到季月掀帘子进来的声音,眉头微皱,有些凌厉的看向她:“出去!” 季月正一脸兴奋与好奇呢,乍一听到这样严厉的训斥,就先愣了一愣。 “出去!”阿澈的声音已经冰冷得像是寒霜了。 季月这才回过神来,看了躲在阿澈身后的那个凸起,低下头,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等她关上门后,禾早就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刚才季月肯定都下不来台!” 阿澈却完全不在意,重新将她从被窝里拖出来,一边抚摸着她细腻如凝脂的肌肤,一边嗤笑:“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早儿,你对她们也太宽容了!晚上值夜,竟然也允许她近来跟你同一个屋子!平起平坐!” 他脸上满是不赞同。 在这之前,他不在的时候,季月与禾早当然也是这样相处的,当时阿澈虽然觉得不妥当,但是从未说过什么,今天却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禾早就愣了愣,然后咬唇直直看着对方:“其实,农女身份也高贵不了多少!” 阿澈一怔,眉眼立时就严峻起来,沉沉的盯着她看了一眼:“是谁敢在你面前这么胡说八道?来人!车嬷嬷,进来!” 他一个厉声,外面就立即传来车嬷嬷的应答声。 禾早再不想只是说了一句话,对方就会突然翻脸。 见他如此做派,禾早又气又羞,咬着牙死死瞪着他:“你叫人来是想将我揍一顿吗?” 阿澈心头火起,将她从自己怀里放出去,压抑了自己的怒火,淡淡的:“这是我的郡王府,我只是管教下人而已,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禾早更加气愤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也不顾自己还裸着身子,就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既然你知道我是个胡搅麻缠的人,当初为啥要巴巴的娶我?我告诉你,除了你朱允澈,相中我的人多得是!要不是看你有诚意,我才不会嫁给你!” 阿澈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也怒起来,抬眸刚要说话,就听到车嬷嬷重重的脚步声,他忙说了一句:“先出去!” 现在禾早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外人看了去。 车嬷嬷就又重重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等退到门边,才又小心翼翼说了一句话:“郡王,老奴倚老卖老说一句,郡王妃年纪小,脾气暴躁一点,是该好好教教,但是郡王妃担心您,整天整夜都没睡着,想必也是困乏了,才脾气不好,还请郡王多多担担!” 屋里的禾早咬着唇,俏脸上满是怒气,半点也不肯服软的模样。 阿澈在心里过了一遍车嬷嬷的话,就有些后悔自己发脾气了,刚才早儿为了见到自己,连鞋子都忘了穿,可见心情是多么焦虑! 后来在盥洗室又任自己作为。 现在,那身上还带着****后的痕迹呢。 他心肠就软下来,顿了顿,才缓了语气:“好了,你看看你这样站着像什么样子,让人看见了怎么办!快坐下来!” 说着去拉禾早,后者赌气将他的手甩开。 阿澈也不恼,微微笑着,却加重力气,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禾早就去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最后还把自己给累得气喘吁吁。她被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早就没了力气,就干脆冷着声音:“放我下来!” 阿澈却更加抱紧了她,将她小小的一团全部捂进自己的怀抱里,低低说了一句:“不放!”顿了顿,就又道:“天这么冷,好歹也要让我帮你捂捂,万一伤风了怎么办!” 竟是胡说八道! 禾早瞪圆了眼睛,想要斥责对方咒自己生病。 阿澈的一双眼眸却温柔的与她对视,叹口气,伸手轻触着她长长的睫毛,低声:“你这样的坏脾气,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了!” 禾早就被气笑了:“我脾气坏,那也是你惯的!” 阿澈就笑,一点也不介意她这样说,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脸颊:“是,当然是我惯的!正因为我喜欢,所以我才这样惯着你!这世上其他人,谁敢在我面前这样对我!只有你,早儿,只有你对我大呼小叫,大眼瞪小眼,我却偏偏甘之如饴,永不后悔!” 禾早那颗急躁愤怒的心,刹那间就被这一句话给抚平了。 她顿了顿,才低声:“永不后悔?” “嗯,永不后悔!”阿澈将她紧紧抱住,冰凉的唇落在了她长长的抖动的睫毛上。 禾早不由就反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轻声:“我也永不后悔,不管结局是什么!” 阿澈深受触动,他知道禾早刚才突然发飙,有一部分是自己晚归的原因,她明明知道自己出去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所以太过担忧所致。 他就像抱小孩一样,让她面朝自己,坐在自己膝盖上,紧紧将她抱紧。 两个人紧紧契合在一起,男子的刚硬,女子的柔顺,就像是天生如此。 阿澈的某一部分就悄悄觉醒了,禾早动了动屁股,低声埋怨道:“怎么就喂不饱你!” 阿澈就低低笑了起来,他将头埋在禾早的胸口,传来一阵阵的震动。 禾早咬着唇,试探性的伸出了右手,往下探了探,就又即刻缩了回来。 但阿澈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企图,惊喜的看着她。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样主动。 禾早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将头撇到一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太累了,还疼着呢,就……” 话没说完,细白修长的右手已经被阿澈紧紧握住了。 禾早嘀咕一句:“太性急!”整个人就被他拉倒在床上。 放下来的帷帐内,又是一片春宵苦短。 907.第907章 一头鹿的生死 等两个人终于安安生生躺在被窝里后,禾早还记得先前两个人吵架的起因,她就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阿澈的手指,轻声:“季月是个很有自尊很骄傲的人,我没把她当下人看!” 阿澈半靠在枕头上,半搂着她,原本正闭眼养神,听到她这句话,就心里好笑,这跟男子似的争强好胜的脾气也改不了!到现在还记得这事呢。 他就淡淡嗯了一声。 似是没有反应,禾早就再接再厉:“你看我在这后院里,接触的都是下人,一个个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的,只季月还保持着她的本色,我觉得很不容易,而且我们三个一起去北疆的时候,季辉是个男子不方便,全程都是她护着我,她是侍卫,又不是侍女,那些伺候人的事一开始做起来磕磕绊绊的,后来才好了些,就为这个,我也领她的情!” 阿澈有些无奈:“这是她应该做的!” 禾早就嘟嘟嘴:“在你眼里当然什么都是应该的,但是我不是你这样的身份,我是农女出身,当年要不是我机灵,四哥七宝护着我,我早就被家里人卖去当丫鬟了,说不得还不如咱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呢!” 阿澈在卢家村的时候,听说过这件事,当时就心疼不已,只是事情到底过去了,自己也没有立场,也就放着没管,现在听到她亲口说起这件事,就有些感触,温柔的看着她:“那时候,苦了你了!” 禾早却扬起嘴角笑:“不苦,当时我们一家子都一条心,慢慢的日子就过起来了,我没怎么受过穷!现在的日子,用村里老人的话说,就是掉到福窝里了!” 她说的是实话,自己一穿来,就慢慢引导着一家由贫穷走向富裕,那段苦日子,倒几乎要忘了。 但阿澈却以为她是故作坚强,不肯往下说而已,她毕竟十岁了家境才慢慢好起来,当初自己见到她的时候,都十分惊讶,哪里是个十岁的丫头,又黄又瘦,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只是,那份古灵精怪,也不像是个十岁的丫头罢了。 阿澈嘴角就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禾早却想起一件事,神秘兮兮的盯了他一眼,悄声问道:“阿澈,我问你一件事啊!” 阿澈挑挑眉,耐心的看着她。 禾早就低低的笑:“你啥时候喜欢上我这个乡下村姑的?” 阿澈嘴角含着一丝笑,反问一句:“很好奇?” 禾早忙将小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嗯嗯,很好奇!” 阿澈作势要凑到她耳边说,禾早就忙乖乖的将耳朵递过去,专心致志的要听。 男人却突然含着她的耳垂吮吸了下,吸得后者脚心发麻,才突然放开她,低低的笑:“不告诉你!” 禾早陡然睁大了眼睛。 阿澈已经翻过身,佯装要睡的样子。 禾早咬着唇,瞪了他好几眼,才嘟哝一句:“不说就不说,谁稀罕!我也不告诉你我是啥时候喜欢你的!”说完赌气一般,翻身往里靠了靠。 唔,离开了那个火源,倒是舒服多了。 禾早想起自己刚才是打听季月的事来着,扭了头见对方一动不动的好像睡着了,就也打了个哈欠,迷糊的想反正那个相中季月的人也不会跑,明天再问……吧。 她阖上双眼,慢慢沉入了梦乡。 躺在这边的阿澈却陷入了对以前回忆。 不光是禾早,很多人,包括好朋友虞志,都很好奇他是怎么喜欢上禾早这样一个乡下小丫头的。 阿澈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初次见面,她那几乎都要将他的卧室给瞪穿一个窟窿的好奇表情,也或许是她被母亲打了一个耳光后,独自一人跑到水库边上落泪的情景,在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两个都是同样孤独的人,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姓氏,他们都是在陌生地方流浪的无根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是真正将她放在了心上吧! 她聪明,睿智,有活力,生机勃勃,看着似乎与他恰然相反! 但他却知道,在内心深处,他们两个是同类人! 只有同类才会对同类引起共鸣! …… 早上,禾早睡了个懒觉,才懒洋洋的起身,阿澈虽然睡得晚,但已经早早起来,打了拳,又吃了早饭,去书房看了会儿书,他因为又帮皇帝做事,所以,皇帝允了他十天假。 等到要晌午了,他才从被窝里将禾早给拖起来,带她一起吃午饭。 禾早睡得很没精神,有一口没一口的夹着小米粒吃。 阿澈就夹了一块驴肉放到她嘴边:“来,张嘴,啊!” 禾早张嘴把驴肉吃了,眉头皱了皱:“不想吃肉!” 阿澈笑着,也不搭理她,见到什么菜好,就夹一个给禾早吃。 最后,还盛了一碗鹿血放到禾早面前。 禾早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跑光了:“从哪里弄来的?” “阿志他们去打猎,送来的一头活鹿!我准备养着,让你每天喝点鹿血,滋补滋补!” 她最近脸色不好。 禾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忙忙摆手:“你还是不要折磨那鹿了,可怜见的,要死还不能痛快死,偏要被人一天划一道,还是赶紧放了!要么,就一脖子杀了!干脆点,给人家鹿一个痛快!” 阿澈忍不住笑了:“你倒是越来越善心了啊,昨天心疼季月,今天又开始心疼起一头鹿来!” 禾早就扁扁嘴,怏怏不乐的说:“反正随你杀不杀,这鹿血我是不吃的!” 她皱着眉头将碗推到阿澈面前,眨巴着眼睛笑:“阿澈,你整天忙来忙去,倒是喝这个最好!” 阿澈眉毛挑了挑,也不顾还是大白天,就径直弯腰在禾早的耳边说:“你想让我喝鹿血,是觉得我不能满足你吗?” 禾早这才后知后觉,鹿血好像能够,那个壮阳的! 她轻咳一声,飞快将鹿血给端到一边去,小脸上一片严肃:“那咱俩都不吃!” 阿澈静静看了她半晌,就没有勉强,点点头:“好!” 禾早这才松口气。 阿澈就慢慢说起了正事:“昨天去见了红珠?怎么样?” 908.第908章 允清来访 禾早就忙将季月告诉她的都说了,却见阿澈一点也不着急,很平静的点头:“这件事我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也派人去处理了,你不要担心。” 禾早就诧异的问:“你准备怎么解决?” 阿澈微微一笑:“自然让他还回去待着,京城是好来的地儿吗,他又是个爱惹祸的,哪怕这次保下了他,他下一次也会犯错,倒不如先远远放着好!” 禾早就皱眉:“他能听你的吗?你们兄弟两个的关系不是很不好?” 要不然朱允涵也不会那么为难她。 阿澈的脸上就闪现出朱允涵小时候,与他相处的场景,那个时候,似乎还是很温馨的。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 “他自小就被教育着要仇视我这个兄弟长大,我们的关系当然不好,再说,除了这一点,还有他对你做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所以,我不会动他,但是却会牢牢派人看管他,不让他给我们惹麻烦!” 禾早就明白了,阿澈他对朱允涵的感情,绝对不像是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她犹豫了下,还是觉得在这种敏感时候,还是不要劝说的好。 所以,她就开始跟对方商量:“我好几天都没有去会所里瞧瞧了,还有自助餐店,我都得去看看才放心!” 说着,心里就叹口气,她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去哪里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自由了。 阿澈就微微笑笑:“你确定你今天能够出去?” 禾早略微一怔,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由悄悄瞪他一眼,嘟嘴:“这你不用管,反正我吩咐丫头们准备出发就行了。” 阿澈就笑着揽住她的肩:“我也放了十天假,陪陪你?”他的头微微低着,几乎都要抵着禾早的额头了。 两个人看着很亲密。 新婚夫妻,总是想要无时无刻的缠在一起,禾早心里微微荡漾,没有拒绝,点点头,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一起!” 阿澈就叫了车嬷嬷让她去吩咐。 然后再与禾早一起去换出门的大衣裳。 刚刚装扮停当,要出去二门的时候,车嬷嬷就匆匆走来,在阿澈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后者脸色变了变,还是看了禾早一眼:“早儿,允清来了!” “她一个人?”禾早有些疑惑,一个庶出的小姑怎么独自出门呢? 阿澈就冷笑:“那边只不过看你对允清带了善意罢了,就妄想利用,太也可恨!”他的眉宇间,就透露出一股犀利出来。 禾早嫁过来后,也整天听车嬷嬷几个说庆功王府的事情,而朱允清作为唯一的庶女,也是常常谈起的话题。 她知道,因为蔡氏是个面甜心苦的人,面上对庶女亲子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内里却很克扣,允清一个小姑娘吃喝花不了多少银子,但是,蔡氏克扣得这小姑娘竟然连每日三餐的伙食都要拿月银打点才能吃到,至于衣裳首饰就更不用说了,一年四季按例的衣裳根本就没有,又怕太不好看就只准备一身出门的,却偏偏要对庆功王说小姑娘脾气怪,不爱花儿粉儿的,就爱穿破旧衣裳,又加上允清是个懦弱的不爱说话的,导致庆功王就越来越不喜欢她,允清在王府中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禾早就有些怜惜对方,但又因为她与庆功王府的关系,却又不愿意太亲近,只暗中资助一下就完了。 但,阿澈的意思是蔡氏知道了她对朱允清另眼相看了。 禾早就笑笑:“小姑子来看你这个当哥哥的,你也别发脾气,想待的话一起坐下来听听,不想待的话,去书房坐会儿,等我打发了人咱们再一起去。” 阿澈就忍了忍怒气,叹口气,看着禾早想了想,又认真的说道:“嫡庶有别,我还在府里的时候,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本就不亲近,她又是被蔡氏掌控在手心中的,有些话你不可全信,能帮她一点忙就帮一点,但不要听信一面之词!” 禾早点点头,心里却有了一丝疑云,难道阿澈的意思是说,允清这个小姑不能信任吗?或者是他干脆吃过她的亏? 禾早猜测大概到底阿澈顾念他们是一家人的缘故,有些话,不愿意对自己这个外姓人说的太清楚。 她没有多说别的,只含笑点头:“我做事你还不清楚。咱们听听看看,说不定小姑只是单纯来看你的呢!” 阿澈翘了翘嘴角,没有与禾早再争论,自己坐到了炕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去读。 而朱允清也被车嬷嬷给带了进来。 禾早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仍是上次穿的衣裳,首饰倒是变了,换成自己送她的了。 禾早心里就叹口气,这个蔡氏真不是个大家主母的料,就是对妾生女再不待见,但也不要明晃晃的带出幌子来啊。 朱允清见客的衣裳来来去去就这么一身,不用人大嘴巴传,别人光用眼睛去看就知道她被苛待了! 还有庆功王,他难道是真个昏庸的,看不出来自家亲闺女被欺负吗? 朱允清有些畏惧又有些欣喜的行了礼:“允清见过大哥大嫂!” 阿澈淡淡应了声,禾早则很亲切的亲自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带着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就与她拉起了家常:“这几天我也忙着,倒是没有再见你,你最近忙什么呢?” 朱允清就忙将手中的一个包裹递过去,低声:“嫂子,这是我在家里给您和大哥绣的东西,我粗手粗脚的比不上嫂子是个细致人,活计不好,还请不要嫌弃!” 禾早就挑挑眉笑,谁说这姑娘性子懦弱来着,瞧瞧这场面话,说得多好。 她脸上堆满了笑:“不嫌弃,不嫌弃!你嫂子更是个做活粗糙的,你呀,肯定比嫂子强!”说着就伸手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两件绣样拿了出来,其中一件是护膝,里面塞了棉花,很厚实,外面用的蓝色布料,细细绣了两只开屏孔雀,那孔雀展开的翅膀上,深深浅浅的绣了绿色的花纹,竟是惊人的漂亮。 禾早只看一眼,就惊叹出声:“允清啊,你小小年纪能绣出这幅模样,真是了不起!” 909.第909章 突如其来 绿柳红柳朱允清好像不习惯别人这样大大咧咧夸奖她,忙忙摆手:“不,不,我笨得很,绣的不好!” 禾早是个爱才的,尤其是当自己手下一个很挣钱的产业就靠的是绣艺时,她的赞叹就更加厚了几分,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你就别谦虚了,你瞧瞧你的手指头,多纤细修长,手掌也厚实,这样拿针才稳当,还有……” 她的话就突然顿在了那里。 小心摩挲了下小姑娘的指尖,禾早就呆呆的看着她,甚至都忘记了说话。 阿澈坐在那里,面上佯装是看书,其实心里则暗暗好笑,觉得禾早对一个人都能这么热情,也太天真了些,谁知道听了半晌,她就突然卡壳了。 他便奇怪的看过去,却见禾早皱着眉头,眼神严肃的看着朱允清。 禾早拿出郡王妃的威严,淡淡的对矗立在朱允清身边的两个丫鬟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你们主子说!” 她的凶名已经在庆功王府传遍了,所以,大小丫头没有不怕她的。 朱允清的两个丫鬟,一个叫做翠柳,一个叫做红柳,都是蔡氏放在朱允清身边的,平日里最是威风,连姑娘都能管得,此时听了禾早的话,心里都惴惴的,但是一想到来之前王妃吩咐的话,就又鼓起勇气,红柳先说:“郡王妃,是王妃让我们伺候姑娘,不离左右的!” 这是拿蔡氏来压她了! 阿澈正要说话,禾早却制止了他,自己淡淡的看着两个人:“这么说,你们想来硬的?” 成功看到两个丫头脸色一抖,禾早就冷冷一笑:“我的脾气你们想必也见识过,如果我真发火了,就是你家主子还要担待三分!我看你们倒是有好大的底气,敢来跟我对抗!” 简单两句话,就吓唬得脾气稍微软弱一些的绿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的说:“没有对抗,郡王妃,是,是奴婢们鬼迷了心窍了,我们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说着连连磕头,站起身拼命扯着红柳向外退去。 红柳咬着牙,似乎有些不甘愿,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径直跟了绿柳出去了。 禾早给车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就也带着春晓她们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三人。 禾早这才正色看向朱允清,皱着眉语气严厉:“说吧,允清,你来是何目的?” 没有想到她突然一开口就问这个,朱允清一时有些慌乱,小心看了她一眼,就又即刻低下头,咬着唇,半晌都不吭声。 阿澈眉头皱起,将书慢慢放下。 禾早又问了一遍,对方还是懦弱的不出声,甚至还低低的抽泣起来,阿澈就不耐烦了,一拍桌子:“有话大声说出来,你哭是什么意思!脾气这么软怎么行,看看你嫂子,比你强百倍!” 他这一拍桌,就把朱允清吓得一个哆嗦,再也忍不住,就噗通一声跪在了两人的脚下:“大哥大嫂,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母亲她逼着我来找你们,说,说如果我不把你们劝回家,就要将我嫁给忠德将军府的傻子。” 阿澈与禾早互看一眼,禾早就耐心劝说:“允清,你先起来,好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王妃要我们回去干什么?王爷知道吗?” 允清抽泣着站起身,摇摇头:“父亲不在,母亲昨天上香回来后,突然就让我做活计,说是要送大哥大嫂你们的,我不敢不从,用了一个晚上总算是绣好了,原是早上要来的,母亲却不肯,一直拖到了这个时候。” 禾早问:“为什么让你这个时候过来?” 朱允清想了想,就道:“母亲院子里有客人,我不知道是谁,在院子外面等了好半天,我就被送出来了。” “她昨晚怎么跟你说的?”禾早细细的问道,见朱允清还有些不明白,就细细解释道:“是让你给我送绣品啊,还是我和你大哥都有?” 朱允清点头:“说是让我来见大哥大嫂,空着手不好。” 禾早与阿澈就同时皱眉,他们都听出来了,蔡氏昨天傍晚就知道阿澈要回来了。 但实际上,阿澈是半夜才回来的,蔡氏好灵通的消息! 她与阿澈看了一眼后,禾早就又问道:“没有别的了吗?” 朱允清摇头:“没有了,我,是我不好,大哥大嫂,你们骂我吧,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回去,但是为了一己私利却还要来逼迫你们,我,我真该死!” 说着,她就低下头去,一脸的懊悔自责。 禾早一向不擅长处理太过圣母的女生,有些手足无措,就瞪了阿澈一眼,后者清清嗓音,淡淡道:“事情说完了,那你就先暂时待在这里。先不要回去!” 朱允清的模样,似是有些不敢。 禾早就安慰道:“没事,你没来过我们这里吧,让丫头带你好好逛一逛,我和你大哥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朱允清早看见他们两个一身的外出衣裳,知道是要出去,就不敢在说什么,只点点头,跟着春晓出去。 等到她走后,禾早才皱眉:“阿澈,你说蔡氏在搞什么鬼?” 阿澈凝眉思索片刻,便站起身:“照这么说来,王府那边一定是要出什么事了,你先等会儿,我去书房一趟。” 他信任的幕僚,属下都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商议事情。 禾早当然不会阻拦,看着他去了,自己也没有了出去查看生意的心情,只翻来复去的想朱允清的那几句话。 很明显,蔡氏让朱允清逼迫他们回去,说明回去后一定有不利于他们的东西,但是,怎么样才算是不利呢? 朱允澈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怎么样才能被算计呢?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而阿澈也急匆匆赶了回来:“早儿,走,咱们回王府一趟!” 他眉头深深锁着,脸色带着一丝疲倦,声音里却有着少有的急切慌张。 禾早心里一跳,忙忙问道:“怎么回事?” 阿澈说了几个字:“车上跟你细说。” 却是在暗示这里说话不方便。 禾早就不再问,跟着他快速到了马房,上了马车后,就直直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阿澈沉默了下,嘴角就浮起一抹似是嘲讽的笑:“记得当初我说父亲给我喝的药吗?” 禾早拧眉。 910.第910章 蔡氏的恶毒 “是那种毒药吗?” “不错,刚才我得到一个消息,这种毒药又在京城中出现了,而持有者就是我那名义上的继母!” 禾早便奇怪了:“她拿来想干什么,是想给你吃吗?这也太傻了吧,别人一看就会知道是她下的毒,再怎么样,她也不该做得这么明显!” “但如果是我投毒给父亲呢?”阿澈微微冷笑。 而禾早一下子就呆住了,不错,这之前庆功王给阿澈投毒的消息出来后,众人都知道详情,而阿澈对这个父亲明显是没有感情的,又在新婚当天搬出了王府,所以,如果蔡氏真的设计伪装成阿澈给父亲投毒,众人都肯定会被误导。 “那你的意思是说,王爷有危险?”禾早睁大眼睛。 阿澈微微靠在车壁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半晌才轻声:“我只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禾早知道他此时心里难受,想了想,就伸手握住他的,轻声:“你也别太担心,王妃既然是让允清请我们回去,可见是要等我们回去了再动手,王爷现在应该还很安全。” 阿澈沉默了会儿,突然道:“早儿,我想先过去。” 禾早一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跟着自己一起坐马车,实在是太慢了,但如果骑马,他马上就能到王府。 禾早就很支持:“行,那你先去,只是要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冲动,更不要中计!” 阿澈好笑的看着她婆婆妈妈的样子:“我是冲动的人吗?” 禾早就忽闪着眼珠子,从睫毛缝里看他一眼,明明没有说任何话,但阿澈却偏偏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说昨晚自己的冲动的。 他就哈哈大笑出声,又摸了一下禾早滑嫩的脸颊,轻声:“真的是个爱记仇的!”说完,就从马车里出去,叫来了自己的马,一打马鞭飞快的向前奔去。 禾早从窗口看向他的背影,心想,虽然阿澈面上装着不在乎庆功王,但心里还是很在意他的安危的。 只希望,这次庆功王不要出事才好。 否则阿澈的怒火,怕是谁都承受不了。 她这样想着,就也催促车夫加快速度,比平常少用了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庆功王府。 王府内静悄悄的,禾早环顾四周,见下人们都在各司其职,没有出现慌乱的情况,想必,蔡氏还没有动手吧。 下人们知道她的脾气,也没有人赶来阻拦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路流畅的走到了正院。 刚走到院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 禾早疑惑,走进院子里,看到蔡氏的几个丫头都等在外面,而红珠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禾早走过去后,她也只是抬眼瞟了下,没有做声。 就有人机灵的向里面传了一句:“郡王妃来了。” 屋内的争执声低了一些,但随即就更加响亮了,蔡氏有些疯狂的声音传出开:“禾早那个村姑来了,来得正好,她巴不得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朱允澈,禾早,你们赢了,我知道从你们回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们是来夺我家阿涵的位子的,我告诉你们,除非我死,否则你们永远也抢不走他的东西!” 接着,便是一阵瓷碗碎裂的声音,像是蔡氏与人打斗,然后传来庆功王气喘吁吁的声音:“你这个泼妇,你已经失去理智了!” 禾早挑挑眉,进屋一看,正好看见披头散发的庆功王朝蔡氏脸上啪得打了一个耳光。 后者衣服凌乱,形状如同一个疯子,被扇了一个耳光后,先是一愣,然后就疯了似的反扑,声音尖利:“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好啊,朱容春,我陪你过了大半辈子,这个野种不过在你身边待几天,你就把心全部偏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因她是主子,众人不敢十分去拦,竟然让她冲破重重防线,窜到庆功王跟前,几个抓痕就抓到了庆功王的脸上,后者惨叫两声,骂道:“你们这些蠢奴才,还不赶紧将她给我拉开,这个疯婆子疯了,来人,把她给我堵了嘴关起来!” 王爷亲自下令,众人还是不敢,直到庆功王砸破了一个杯子,她们才一拥而上,将蔡氏给制服了,拿了粗绳绑着,又拿了帕子堵住嘴。 蔡氏嘴里呜呜呜的叫着,眼睛愤恨的瞪着庆功王。 禾早又惊奇又尴尬的站在那里,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蔡氏下毒被发现了。 事实上,她还真猜对了。 庆功王面上表现平庸,但不是真的平庸,当十多年前自己的妻子被害死,自己也被下了绝育的药后,他就知道朱允涵不是自己的儿子,但为了那个计划,一直忍气吞声,露在外面的就是弱懦无能的样子。而蔡氏被皇帝所利用,一直觉得他好拿捏,自己怀孕嫁进了王府,原本心虚不已,没想到后来见瞒得天衣无缝,无人察觉,就慢慢得意忘形起来,先是看阿澈百般不顺眼,想方设法要把他给除掉,好给自己的亲自腾位子,后来又怕庆功王察觉到自己被下了绝育的药,就又抬了一个丫鬟为妾,却让她暗中与下人苟且,生下了朱允清,照旧没有被庆功王发现。 蔡氏这样做,为的就是隐瞒他被下药的真正时间。 但是,她哪里想到这一切都是庆功王装的,他头上戴着绿帽子戴了十几年,一味顺从蔡氏娇养朱允涵,薄待朱允清,就像是没看见一样,因为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嫡长子在外面生活的好好的,这些人,与他都没有血缘关系。 他隐忍负重,一直在默默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一直等到了阿澈回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儿子是真的与他反目了。 他责怪他当年没有保护好他的母亲,没有保护好他,当然,为了大计,这些他都可以忽略。 一直到了今天,红珠这丫头跑来告诉自己,蔡氏在他要喝的茶碗里下了毒后,他就决定将计就计,将这个自己厌恶半生的女人给囚禁起来。 他做窝囊汉的日子太久了,急切想要翻身。 911.第911章 答应 所以,当阿澈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正与蔡氏对峙,他们说到了当年自己母亲的死,还有蔡氏为了进王府的大门,不择手段所做的一些事情。 他便知道这是庆功王所计划好的,便没有插手,冷眼旁观,等禾早也进来后,就拉着她的手出去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在羊肠小道上走着,走了许久,禾早才忍不住开口:“阿澈……” 她面带疑问的看向他:“朱允涵他?” 阿澈嘴角就浮起一抹苦笑,摇摇头后又点点头,低喃出声:“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竟然不是父亲的亲子,连允清也不是。” 禾早觉得很不可思议:“朱允涵明明与你有几分相似!” 这些事情刚才蔡氏也说漏嘴了,所以阿澈知道一些实情:“朱允涵也是宗室子,多少有些血缘关系,所以,才会与我和父亲长相类似。但他不是我家的骨肉!” 阿澈说这话的表情有些奇特,似乎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又仿佛是在追忆过去。 禾早就握住他的手,轻声:“现在将一切真相都揭露出来,是不是太早了?那位?” 她往天上看了看。 阿澈就微微一笑:“没有关系,现在王府里,那边的眼线已经很少了,刚才的事情是绝对不会传过去的!” 他的话很自信,倒是让禾早有些惊讶:“你们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阿澈抚摸着她的秀发,低低的笑:“你们家的下人都趁机清出去一批,我又岂是笨蛋!” 禾早这才笑了,只是,笑容刚刚到达脸上,便又有些难过的说:“没想到你们和那位,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争斗的这么厉害了!” 阿澈便牵着她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的说:“其实,我父亲以前并没有要反的心思,当初也是真心助他得到黄位,但是那个人年龄越长,心思就越细了,也越来越容不得人了,我母亲被害死,都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他先让我父亲绝育,皇祖母才也给他下了绝育药!一饮一食,终有因果!蔡氏有今日,本来就是她多行不义,就算是父亲不结果她,我自己也要动手的!” 他握着禾早的力道有些大,禾早咬着唇,沉默半晌,才轻声问:“是不是要提前了?” 她在问什么,阿澈当然知道。 但是,他摇摇头:“不,我和父亲都在等一个好时机,我们都在等朝臣们的心甘情愿!”他低头看着禾早,目光中一片柔和与坦诚:“早儿,我不愿意被后人说成是造反的名声!” 禾早恍惚明白了什么。 现在的皇帝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了,而太子也是如此,两个人都成了强弩之末,如果他们都死了,那么,这天下及顺理成章成了庆功王府的了。 能兵不刃血,就能取得最好的结果,禾早当然是愿意的。 她用力点头:“好,你一定要小心,我不求你能不能得到那个位子,只要你好好活着,与我一起!” 阿澈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将她揽在了怀里。 庆功王发了一回威,就很快就恢复了往常无能的模样,先是与阿澈大吵一架,接着又拿剑将蔡氏的屋子给乱砍一气,这才放出风声,说蔡氏言语无状,有些疯癫了,所以让她在家里静养。 众人都暗暗纳罕,一个大家主母突然疯癫了,这其中的门道可是有很多的。 顿时,舆论纷纷,众人都在暗暗猜测蔡氏疯癫的原因。 而朱允清在郡王府待了两天,就坐立不安,来到禾早面前请求想要回去。 禾早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只将朱允清看的一阵不安。 禾早其实是在想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实情,自小被蔡氏养大,虽然备受薄待,但是,却与蔡氏朝夕相处,按理说应该是很了解蔡氏的为人的,那天,她匆忙来府上寻找她与阿澈帮忙,到底是猜出了事情真相,还是原本就知情,只是在演戏? 阿澈对这个妹妹的态度很无所谓,以前不知道她身世的时候,就没有多亲近,等知道后,就更疏远了,一个女子,无关紧要,他全权交给了禾早处置。 禾早早就问明白了,阿澈与庆功王都不会将庆功王戴绿帽子的事情往外泄露,这事关着皇家与一个男人的尊严。 所以,只要朱允清安安分分的,那么,她至少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以后禾早会替她选一个本分的人家,让她嫁出去。 但前提,她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禾早可不愿意养虎为患! 屋内一片沉默,朱允清等了等,见禾早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就腼腆的笑着:“我从来没有在外面留宿过,虽然大哥大嫂对我很好,但我怕母亲担心,所以,想要回去看看!” 禾早浅浅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你知道王妃被关起来了吗?” 朱允清脸上现出一片紧张,迟疑着,慢慢点头:“我知道!” 禾早就笑:“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急着回去呢!王爷是不会管这些小事的,你回去也没人照顾你,倒不如留在这里,我这个做大嫂的,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朱允清咬着唇,脸色变幻莫测。 看她的模样,她至少知道一部分实情,可恨平日里装的那么像,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禾早啪得一下将茶杯放下,那声音都吓得朱允清一个激灵。 禾早淡淡的,没有看她,只看向秋叶:“让姑娘回去!” 现在,是秋叶牢牢的守着朱允清。 朱允清看了一眼禾早的神情,犹豫着,还是乖乖的跟着秋叶出去了。 禾早就叫来春晓,细细嘱咐了她一番话,后者点点头,就私下里找来了秋叶,将禾早的话说了一遍,秋叶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 接下来的几天,王府里就将蔡氏的丫鬟都卖掉,这幅模样更像是为了掩盖丑事,于是,红珠就被别有用心的人买下了。 而这人,恰好是那个刚刚在上的人。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等红珠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后,就摇身一变,成了皇宫里的一个个小小的答应。 912.第912章 刘玉泉来京 四宝还特意上府来,与禾早商量了这件事,当知道这是禾早预料当中的后,就有些惊讶。 但是,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笑着看向禾早:“只要你知道怎么做就好!” 他如今也翰林院,还只是个最低等的小官员,还在学习,但是,因为阿澈的缘故,他已经深入了一些秘密当中,当然也已经知道阿澈要做什么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说,只要是男人,就会渴望能凭着自己的双手去立下一个千秋万代的伟大工业,所以,他心底,也是暗暗期盼着的。 之后,又问了下禾早与阿澈的感情生活,禾早便笑眯眯的问他:“你与林姑娘怎么样了?” 四宝脸微微一红,有些害羞的撇过头去:“能有什么,只是通个信!” 禾早就捂嘴笑:“看来好事将近了啊!” 四宝的年纪,也算不小了。 但是,他听到这句话后,却微微皱眉,轻声:“我觉得还是往后拖延一下为好,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当初是因为禾早与阿澈的亲事定的太匆忙,而他这个做兄长的按理说不应该被放到后面,但是当时时间实在是不足了,所以就又搁置了下来,但是这一段时间,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太过着急。 禾早就有些惊讶了:“怎么了?” 四宝迟疑了下,最终低低的说:“我怕连累她……” 他的神情有些黯然。 禾早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心里感慨,四宝也真是长大了啊,已经将别的女孩儿视为珍宝了,处处为她着想体贴着。 她心里有种酸溜溜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禾早想了想,便道:“我看这是你一厢情愿,林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她家里怕是也急了,你就是想要往后推推,也要给她家里一个合理的理由!” 四宝便郑重点头:“我会的!” “对了,泉哥儿跟你说他要来京城了吗?”他问道。 禾早顿了顿,才点头:“阿澈跟我说的!我已经和玉泉许久不联系了。” 或许,长大后,原本熟悉的人真的会越来越陌生的。 四宝了然的看她一眼,颔首:“他快马加鞭,估计再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我们家里会为他接风洗尘,你要是想来的话,我派人来接你!” 禾早就点点头:“也好!” 四宝这才离开。 留下禾早一个人怔怔的,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 阿澈晚上回来的时候也说起红珠的神情,神情倒是有些赞许:“虽说身份低微,但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竟像是十分宠信她一样。” 禾早想了想,便问:“你说,红珠会不会说出一些王府的秘密?” 或许,这就是皇帝宠爱红珠的原因,到底是从庆功王府出去的,还曾经是王妃蔡氏的心腹。 阿澈却笑着伸手揽住了禾早:“就是有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府的秘密就是蔡氏都不清楚,更何况红珠呢,如此倒是更好!红珠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该怎样做对她更好!” 禾早迟疑了下,便若有所思:“其实陛下还是宽厚之人!” 见阿澈面露不解,禾早便笑道:“你看这位陛下,从来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以前对朱允涵这件事上就是,还有从前朝传过来的一些政事上,都可以看出来,这位皇帝不是个喜欢要人命的。”她轻舒口气:“如此,我也能放心些。” 阿澈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容:“这其实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他心性狭窄,极度爱猜疑,但是到真正下决定的时候却又迟疑不决,总是会胡思乱想,其实,有这样一个不爱杀人的皇帝,底下的大臣们都轻松多了!” 先皇就与这位皇帝的性情截然不同,或许也爱猜疑,但是却极其自负狂妄,一旦下定决心,就容不得任何人违抗! 所以,当得知自己心爱的女子生下了儿子后,他就毫不犹豫将太后的亲生子取而代之,他要的就是让自己心爱女人的儿子登上皇位,那么,他就会不遗余力去执行这一点! 这样的人,对于那位妃子和当今皇帝来说,绝对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吧! 但是,对太后和庆功王来说,还有那位早夭的皇子,却是大大的不幸吧! 禾早轻轻叹口气。 阿澈有些不解的看着她,禾早却笑着回抱住他,低喃:“无论如何,阿澈,你都要好好的!” …… 没过几天,刘玉泉果然就来了京城。 他前天下午到的京城,第二天中午,四宝就在禾府为他接风洗尘,禾早原本是要一个人去的,但是,阿澈知道后,就非要与她一起去,偏偏他事情多,忙到快中午的时候才陪着禾早慢悠悠赶到了禾府。 禾早为此还埋怨他了一句,阿澈竟然像是小孩子一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搭理禾早。 禾早大为惊讶。 等到了禾家,一家子因为知道阿澈要来,他如今身份贵重,一家子不敢提前开席,所以就一直坐着聊天,吃点心。 阿澈他们一到,府里就立马热闹起来,丰盛的席面马上就上来了。 刘玉泉垂下眼帘的,对阿澈行了大礼。 好在阿澈很温和,亲自搀扶起了刘玉泉,亲切的问候几句,才坐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坐下。 男人较多,禾家置办了男女两桌,禾老三,阿澈他们一桌,禾早与陈氏她们一桌。 禾春儿害怕两个人当着外人的面又起争执,很难看,就坐到了两个人中间。 桌上因为多了言哥儿这个孩子,显得热闹许多。 那边的男人聊着仕途经济,女人这边就聊妈妈经。 陈氏突然说起很多女子来月经时的禁忌,声音压得低了一些,又隐晦地时不时看禾早一眼,后者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了什么。 她权当没看见,埋头吃饭。 但是,陈氏却一直给禾春儿使眼色,后者左右为难,最后还是珍珍突然压低声音:“早儿,三嫂说这些话都是对你好,你可要牢牢记着!” 913.第913章 怀孕一事 禾早此时对陈氏已经深恶痛绝,哪怕她是真正为了她好,她也会用有色眼镜去想她,就像是这回。她认为陈氏是担心她生不出孩子,从而为挽留住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婿而担忧。 珍珍向来都是一根筋,不会看人脸色,所以也看不见禾早脸上的不耐烦,只将自己的经验和盘托出:“……反正你记着,新婚头几个月,是绝对不能沾冷水的,你家里又有这个条件,每天都请个大夫来把脉,再煲汤来喝,一定不能大意!” 陈氏见禾早半天都没做声,就大着胆子说道:“到了那几天,绝对不能同房,以免错过几回,我听人说在大家族,没有子嗣根本就立足不了,你可不要不当一回事,你身边的车嬷嬷我看也是懂的,多听听她的建议,年轻人贪欢这也是正常的,但是你也不能处处由着姑爷……” 话未说完,突然禾早将筷子啪得放下,脸色冷若冰霜,她的动静有些大,那边桌上的男人也都吃惊的看过来,禾早已经站起身,看也不看脸色僵硬的陈氏,淡淡扫了一圈两个桌子上的人:“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说完,就先出去了。 春晓几个忙跟上去。 禾春儿有些埋怨的叫了一声:“娘!”自己把小言言给了珍珍,也忙追了出去:“我出去看看啊!” 阿澈微微蹙眉。 刘玉泉望着禾早越发窈窕优美的身姿,神色黯淡。 当初从禾早口中得到她与阿澈相爱的确切消息后,他是失态了,但是后来又进行了补救,原是想与禾早长长久久做个普通朋友的,但是根本不行,每次看到她与阿澈相处,他内心的嫉妒都像是有火在燃烧。所以,他渐渐减少了与禾早的联系,就是四宝七宝也慢慢少了来往,本以为再次见面,他已经能够做到坦然处之,但是,在刚才看到他们夫妻两个宛若金童玉女一般走过来,他的心还是像针扎了一般疼。 而阿澈显然也毫不掩饰他对禾早的在意,也不管四宝与刘玉泉他们,直接站起来,很有涵养的微笑:“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一趟!” 众人都知道他是追禾早去了。 禾老三隐隐猜到一些,有些不耐烦的看了陈氏一眼,心里却很疲惫。 私底下,他已经一再告诫现在的禾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了,又对她十分不喜,她要想改善与禾早的关系,就必须放弃其他想法,也不要打着关心的名义去干涉她与阿澈的私生活!只要淡淡相处着,早儿那丫头是个心软的,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原谅! 但是,她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想到这里,禾老三眉头就深深拧成一个川字,以前的陈氏虽然也有些小毛病,但无伤大雅,怎么来了京城后,身上的那种端庄贤惠怎么反而成了最大的缺点了呢! 刘玉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四宝,后者摇摇头,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便若有所指:“早儿和慎郡王之间的感情很好,咱们不必管他们,吃咱们自己的!” 刘玉泉垂下长长的睫毛,一张如玉一般俊美的脸,有些暗沉。 阿澈在后花园的假山处追到了禾早,禾早正坐在大石头上望着湖面发呆,春晓先看到了阿澈,被对方摆手后,就带着其他几个人悄悄往后退去。 阿澈来到禾早的后面,想了想,恶作剧似的双手捂住她的眼睛,怪声怪气的叫道:“猜猜我是谁!” 宽厚干燥的大手紧贴在皮肤上,禾早先是一怔,嘴角却已经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但是刚刚翘起一抹笑,就又即刻耷拉了下去,她哼了一声,用力掰开他的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禾家的香饽饽,香饽饽,你不参加宴席,来我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身边做什么!” 她小嘴嘟着,大眼睛气鼓鼓的,显然将怒气发泄到了他身上。 阿澈耳力极佳,刚才在那个桌子上的话,他当然都听到了耳朵里,现在见禾早这般,顿觉有些好笑,想了想,就也在禾早身边坐下,石头并不足以容纳下两个人,他这样一挤,差点将禾早给挤到地上去,后者惊呼一声,他已经双手抱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含笑看着她。 禾早便有些羞又有些恼的埋怨道:“干嘛,快放开我,让人看见像什么!” 她的眼角能清晰看到不远处的春晓几个都忙忙扭过身,背对了他们,她更加羞愤了。 但阿澈牢牢禁锢住她的腰,低低笑道:“我抱我自个儿的媳妇,别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表面上是回答禾早的问题,但往深了想,他针对是刚才陈氏说的话。 禾早顿了顿,才斜眼过去:“你都听见了?” 阿澈对上她的神色,犹豫一下,不知道到底是表示听见好还是没听见好。 但是这一犹豫就是坐实了禾早的话,后者就微微冷笑:“听到没有,我娘担心我给你生不了孩子呢!” 她似是想到此处越发恼恨起来,恨恨的说:“难道她不知道我年纪还小,子……身子骨没有张开,要是怀孕生产的话,很可能就会难产!” 阿澈皱眉,严肃的看着她:“赌气就赌气,怎么喜欢拿自己的身体说话!以后不许这样说!” 禾早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关心,她就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脸上,轻声:“阿澈,我们之间也从来没有讨论过这样的事情,你是希望我尽快怀孕吗?” 阿澈微微滞了滞。 禾早就明白了他的话,她嘟嘟嘴,便没有做声。 之前成亲的几天,正好是她的安全期,所以她任凭他胡来,但是这两天晚上,她都以太累推了的,最后实在推不过也是用五姑娘帮他解决的,阿澈当然很郁郁,但是,好在还是很尊重她的,并没有强迫。 “你说的女人年纪小会难产的事是真的?”阿澈沉默了会儿,突然问道。 禾早就瞥他一眼:“难道我会骗你?” 她现在虚岁十六,但周岁也才十五岁,生孩子的话年纪太小了,至少也要往后推一两年。 这时候的医疗条件差,她可不愿意死在莫名其妙的难产上。 之前两个人你侬我侬,从来没有谈过类似的话题,禾早想这是个机会,就坐在他膝盖上,掰着手指头说了几个女子年龄小怀孕的坏处。把阿澈听得一愣一愣的。 914.第914章 禾春儿的心事 他想了想,就道:“这件事我会去问问大夫,你放心,如果真的不利于你的身体,我绝对不会让你置于任何危险当中。” 禾早就点点头,想起来自己还坐在他的腿上,就忙站起来:“小心让人看见了!” 到底是在娘家,影响不好。 阿澈挑挑眉,却没说什么,跟着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好了,现在不气了,我们回去?” 禾早鼓鼓嘴,大眼睛瞅了他一眼,明显不愿意回去。 阿澈就笑着摸摸她的脑勺:“好了,这么大了,还跟你娘赌气啊!长辈怎么说你怎么听就是了,私下里该怎样就怎样!”他说着,就凑到禾早跟前低低说了一句:“以后要是不喜欢与她相处,不如我对岳父说,以后你俩不见面?” 也省得每次见面,都把禾早给气得不行。 禾早却摇摇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搞得人人皆知也不好,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让别人知道他们母女不和,弊大于利。 阿澈牵着她的手往回去。 宴席仍在继续,禾老三看到他们俩回来很高兴,忙站起来:“来,坐这里!早儿也坐这桌子上,你也好久没和泉哥儿见面了,想必有话要说!” 他只想让禾早避开陈氏,却完全忘记了阿澈对刘玉泉的忌惮,阿澈的眉头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禾早想了一想,就也果真坐了过去,阿澈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又在旁边加了一个位置坐着。 禾早便问刘玉泉刘父如何了。 刘玉泉俊美无暇的脸庞上,闪着淡淡的象牙版的光芒,轻声笑了笑:“父亲后日就要进宫了!” 禾早就十分惊讶,顿了顿,才道:“那……你呢?” “我陪父亲一起进宫!”刘玉泉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他却抬头认真的看了禾早一眼。 那样的目光,让禾早心头一颤,慌忙避开了去。 她将视线移到一旁,正好对上阿澈的,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心虚。她就掘了唇,看向其他地方,轻声:“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虽然你们进宫是极大的荣耀,但也要小心为上!” 刘玉泉嗯了一声,看着她越发美丽的容颜,只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她丈夫的面,当着自己上司的面,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最终,压抑般的握紧了双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轻轻嗯了一声。 当着禾家的人,许多话都不方便问,但禾早知道这是阿澈的安排。 她不动声色,低头夹菜吃,这时,禾春儿突然进来。 禾早就诧异了:“你去哪儿了?” 禾春儿就笑,面色微微有些异样:“没去哪里。” 她看了禾早与阿澈一眼,就坐回自己的位置。 禾早以为她是出恭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所以也不以为意。 但禾春儿此时心里在想的却是,没想到禾早与阿澈私下里感情这般好,也这般大胆,刚才她也跟着追出去,却没有找到禾早,转了一圈后才发现了她和阿澈的踪迹,原是想过去,却没想到正好看见她和阿澈在假山后面你侬我侬! 她吓得忙忙藏起来,悄悄走开时,就听到禾早理直气壮的对阿澈说她暂时不要生孩子! 当时她都觉得禾早蠢死了,不管男人爱不爱你,不管你是不是正妻位置,但是一个女人能在夫家立足,最关键的就是生下儿子,只要有了儿子,也就意味着你在夫家站稳了脚跟。 禾早这样想,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但是,没想到阿澈竟然会这样回答。 这样想着,禾春儿就有些羡慕禾早了。 她与李宏缀虽然成亲前也已经很熟悉了,对方也发誓要非他不娶,哪怕是众人都以为她会顶着那伤疤过一辈子的时候。但是,婚后几年,她与对方的感情却不再那么浓烈了,有时候就可以称之为平淡如水。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或者说以前根本没发现这是个问题,直到看到禾早与阿澈的相处,她才意识到她与李宏缀现在的状态不正常。 咬唇看了一眼坐在那张桌子喝酒的李宏缀,又看了看正为禾早夹菜的阿澈,禾春儿神色有些暗淡。 自己出去了这么半天了,宏缀他看见自己却没有吭一声。 这种情绪就持续到了宴席结束。 平日这个时候,小言言是要午觉的,但这回小言言却偏不肯好生睡觉,非得闹腾个不停,禾春儿心中有事,就忍不住朝着他光溜溜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声音脆响,把正好进门的禾早给吓了一跳,顿时她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忙忙走过去将小言言给抱住,埋怨道:“姐,干啥打孩子!” 禾春儿也是第一次动手,有些悔有些愧,听到禾早的话后,偏偏还嘴硬:“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坏,当然要教训!” 小言言看到自己的娘亲虎着脸,已经很清楚是在吵自己了,小嘴巴扁着,哭声越发嘹亮了。 禾早就没好气瞪她一眼,搂着小言言在屋子里转圈,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哄着:“哦哦哦,小言言最乖了,小姨最喜欢你了,不哭不哭!” 小言言是个小人精,知道小姨疼爱自己,就撅着白胖胖的小屁股,将小脑袋挤在了禾早的肩窝处,小身子一拱一拱的。 只这样一个动作,就让禾早的心软化起来,她抱着小言言,心肝肉肝叫个不停。 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小姨殷勤的服侍下,小家伙很快就呼哧呼哧大睡起来。 禾早搂着胖墩墩的小家伙,轻笑道:“真是敦实的小子!”说着又瞪了禾春儿一眼:“姐,还和小言言生气呢?” 禾春儿忍不住笑着呸了一声:“说的我好像还是个孩子一样,谁跟谁置气呢!” 她伸出手将小言言接了过来,小言言小眉头皱了皱,睡得有些不安稳,禾春儿就忙将他放到了小床铺上。小家伙一个翻身,稳稳的睡熟了。 禾春儿这才轻轻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嘴里骂了一句:“小磨人精儿!” 语气却十分温柔。 禾早就在她面前坐下,郑重其事地看着她:“姐,到底咋了,说实话!” 915.第915章 问题的根由 禾春儿讶然,顿了顿,才勉强笑道:“说什么呢,你这个样子,怪吓人的!” 禾早翻了个白眼,伸手握住她的手,很认真的问道:“好了,在我面前还装相,刚才你进来的时候那脸色就不对劲,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禾春儿犹豫着。 禾早马上断定,她果然有难题。 好在她知道禾春儿这个人,面上温柔大方,实际上却是最有主意的人,所以,也不催促,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就向春晓她们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候着!” 这其中就包括禾春儿的两个丫头和乳娘。 等屋内净空后,禾春儿才看向禾早,脸颊上闪现出一抹红晕:“早儿,我……是有件事!但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禾早皱眉:“什么事?” 禾春儿犹豫了下,想了想,便慢慢说道:“其实我刚才是追你去了,却因为找错了方向,反而去了另一边!后来我又转回来后才发现你和……郡王爷!” 她红了脸低下头去。 禾早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脸颊也有些发热,但面上仍强装镇定:“是吗,那可真不巧,我没瞅见你!” 禾春儿就眼神飘闪着,鼓足了勇气,终于问道:“你和郡王爷,平日就这样相处吗?” 禾早满心眼里以为禾春儿认为他们的行为太过大胆奔放,所以想要劝告两句,但是听了她这话又不像。 想了想,她就点头,语气很理所当然:“我们新婚夫妻,亲密一点怎么了,很正常啊!” 禾春儿睁大眼睛看着禾早理所当然的将亲热两个字说出口。 在她的认知里,哪怕死,她也绝对不会吐出口半个字的。 禾早就翻了个大大的漂亮的白眼:“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以后在外面会注意点!” 注意到禾春儿看过来的目光,就嘟嘟嘴,嘀咕一句:“在我们自己家,我们怎样相处就不关别人的事了吧!” 禾春儿知道她误会了,就苦笑了下,语气有些苦涩:“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羡慕你们……” 禾早讶然的看着她。 说出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就也容易说出口了,禾春儿轻声:“其实,当初我和你姐夫成亲后,倒是也琴瑟和鸣一段时间,就如你和郡王一样,如胶似漆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你姐夫之间,如果单独在一起的话,就无话可说!真要说的话,也就是管家里和管生意上的事了!” 她闻言,很苦恼的叹口气:“要说起来,你姐夫他是很不错的丈夫了,从不出去花天酒地,也不往家里纳妾娶小老婆,但是,我们两个之间,怎么说呢,好像那种热情没有了!” 她说着神情就有些怅惘,又有些怀念一样:“想起当初,小姑那一盆热水将我泼得毁容,但他却更加殷勤,现在,我却感觉不到一点当初殷勤的滋味了!” 禾早就是一怔。 她没有想到,面上看着幸福美满的禾春儿一家,也有着自己的不幸福。 阿澈喜欢送她小礼物,这个习惯直到现在也没有变,而且,她和阿澈喜欢黏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他们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是分大于和的状态! 在过去几年时间,他们相处的才只有几个月,现在成亲了半个月,但是,他总要去上战场的,一去可能就是半年一年! 他们相处的机会实在太少太少了,所以在平日里可能就会对对方充满了包容与怜爱。 禾早犹豫下,就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你们多长时间……唔,你知道,就是那个?” 禾春儿的脸哗的一下通红了。 禾早其实也有点害羞,但到底是从厚实穿越来的,心理素知不是禾春儿这种土生土长的古人所能比拟的,因此面上看不出半点变化来。 禾春儿惊讶于禾早的彪悍,但还是实话实说:“半个月,一个月吧……” 禾早顿时惊呆了:“那么长?” 禾春儿就很自然的看着她:“他时常要出去做生意,我要管家管铺子,哪里有时间有……精力……”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尤其是说到“精力”两个字的时候,那脸简直都要燃烧起来了,然后顿了顿,才又接着往下说:“现在又加了一个小魔王,真的是没有一点时间!” 禾早便诧异:“晚上你也带着小言言?不是有乳娘!” 禾春儿理所当然:“乳娘也只是白天抱着他,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帮忙,但若是晚上也让她哄着睡,言哥儿岂不是成了她的孩子了,我可受不了!”说着她就又嘟哝一句:“咱们家穷,孩子多,但是也没见娘将咱们交给别人养,照样不是拉扯着长大!” 禾早傻傻的看了她半晌,问了一句:“那你和小言言一起睡,姐夫呢,睡哪儿?” 禾春儿就很自然的说道:“当然是一起,但有时候,我会让他去外面书房睡去,小言言太吵,他也喜欢……”她说着轻咳两声,看了禾早一眼:“你知道的!” 禾早简直都无语了。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禾春儿原来是二十四孝父母啊!为了小言言睡眠质量的保证,都不肯与丈夫同房了,也怪不得夫妻两个关系越来越冷淡。 这样想着,禾早心里就又冷笑,陈氏一直以为禾春儿是个不用操心的好孩子,将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不好之处,却从没注意到禾春儿的婚姻如今已经岌岌可危了。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讽刺呢。 禾春儿这时候忐忑不安的问:“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 禾早犹豫了下,决定还是说实话:“大姐,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这样做,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她不等禾春儿回答,就一口气说下去:“有了孩子,当然要以孩子为中心,但是,这过程中你也不能忘了孩子的父亲啊!像你这样一有了言哥儿,就把孩子的父亲给抛到了脑后,甚至还嫌弃他动手动脚影响言哥儿睡眠,就把他给扔到外面书房去睡!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而且我看,姐夫可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916.第916章 久违的大餐 禾春儿似是没有想到她这样说,一时有些呆呆的了。 禾早说完后,就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看姐夫对你的感情还和以前一样,就是自尊心有点作祟,所以你感觉你们两个疏远了很多!” 禾春儿听到这里,就有些脸红:“我和你姐夫都是老夫老妻的了,怎么还……” 语气其实还带着浓浓的不解。 这大概就是古人与现代人的区别了吧。 古代人一生了孩子就自觉自己是黄脸婆了,再有什么亲密的行为就很不适应,但是,现代人,却巴不得天天都处在新婚中。 禾早恨铁不成钢,凑到她耳边唧唧咕咕说了半天的话,也听不到说的是什么,但是能越来越清楚看到禾春儿的脸慢慢变红了,最后甚至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 禾早离开禾家坐马车的时候还很感慨。 出门的时候,陈氏亲自出来送的阿澈与禾早,并且在面对禾早的时候,总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这种模样让禾早感觉好像是自己的错一样。 她干脆垂下眼睛,对禾老三与陈氏的眼神都避而不见,只听阿澈与他们寒暄。 等到了马车上后,阿澈看到她感慨的样子,以为她还在为陈氏伤心,就笑着安慰道:“岳母这辈子也没读过书,也没怎么在京城待过,她所知道的还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以后和岳父说说,让她少应酬就是了,我看岳母也不习惯与人打交道!” 在京城到底不比在小县城舒服,陈氏与禾老三其实都住的很不习惯。 禾早顿了顿,就点头:“我爹到底身上还有着官职呢,不好让他一直请假,不如再过几天就让他们回去吧!” 阿澈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禾早点头,神情若有所思:“我看京城的局势也不平静,咱们哪里能顾得上他们,他们住在这里也不习惯,而且我大姐和姐夫之间……”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又接了前面的话头:“现在他们搬到了府城,离得也不算很远,真想见面,抽出一个月的时间见见就是了。” 这是她的父母,她当然有权决定,阿澈就不再多嘴:“好,都听你的安排!” 让陈氏与禾老三尽早离开是一个方面,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陈氏当着她的面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她就怕她在外人面前也分不清楚状况,胡说一气,这样就会很容易被人利用! 禾春儿听说这件事后,仔细考虑了下,就决定也跟着禾老三陈氏回去,四宝在翰林院,七宝去远游,父母身边没有人跟着,他们都很不放心。 而且,他们此次来京城也没有重要的事情,就是投石问路,看看能不能将李家的生意更做大一步,但是,禾早已经跟她商量过了,买铺子买宅子都可以,先买下来租出去,剩下的事等以后再考虑。 所以,她就与李宏缀天天早出晚归的,亲自去考察门面铺和宅院,大概是听从了禾早的建议,禾春儿就有些注重与李宏缀的互动了,尤其是在两个人一起往街上跑的时候,有商有量的,双目时不时就对视一眼,每次,禾春儿都会脸红,这种脸红让李宏缀觉得好像回到了新婚时期。 等坐在自家的马车上,禾春儿想着禾早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对着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就坐在他身边,温柔的握住他的大手,脸上含了一抹愧疚:“宏缀,对不起,我,有了言哥儿后,我忽略你了很多!” 李宏缀就十分惊讶。 原本生了儿子后,李宏缀是很高兴的,自己终于当父亲了,头两个月,他像个傻子一样,天天晚上抱着小家伙瞧,又一个人钻在书房里,为小言言设置了各种各样的学习计划,但是,这种高兴持续到他发现自己在妻子心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后。 春儿将小家伙当成了心肝宝贝,一点委屈也不愿意他受。 当然,李宏缀以前也能理解,也尝试着与她交心,但禾春儿却认为他们两个是老夫老妻了,那档子事完全不用像以前那样例行公事! 李宏缀一开始还不信邪,试探了两回,但每回都被对方不耐烦的给拒绝了。 李宏缀是个大男人,当然做不出来那种勉强的事情,可他又不愿意出去寻花问柳什么的,所以,整天就处在狂躁的郁闷当中,又没有人可以倾诉,也因此,他与禾春儿之间的关系就越来越冷淡了。 这次来京城,他原本想着在漫漫路途中,两个人能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与岳父岳母同行,禾春儿的时间排的满当当的,不是忙着照顾小言言,就是忙着问候父母,竟是把他这个丈夫给完全忽略了。 这让李宏缀心里生出一股怒气,又不愿意去了京城让精明的四宝与禾早看出不对来笑话,因此一直强自忍耐着。 他万万没有想到禾春儿竟然会改变了态度。 但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沉默了下,才淡淡的说:“我知道,你要照顾言哥儿,等他再大点就好了。” 这话,是曾经禾春儿拒绝他的话。 当时说了不觉得什么,现在被对方反问回来,禾春儿就觉得尴尬了,仔细在脑中过了过,觉得自己当初的态度还真的挺伤人的。 她咬着唇,鼓足勇气晃了晃他的胳膊:“好了,我都道过歉了,你还要我怎样?” “只道歉就完了?”李宏缀斜眼瞅了她一眼。 禾春儿一怔,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看的李宏缀惊奇不已。 他其实只是想再索要一个吻和一个保证而已,没想到对方凑近了他,红唇几乎都挨上他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晚上回去后,我……” 再也想不到的惊喜,李宏缀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等晚上,禾春儿又趁着小家伙睡着后,叫了乳娘将小家伙抱去,等得及不可耐的李宏缀就一个箭步从外面进来,他的力道很大,一下子就将她给顶到了墙壁上,禾春儿吓了一跳,但不可否认,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情愫在心底蔓延开来。 917.第917章 离别 等激情过后,李宏缀抱着她躺在床上,仍然缠绵着,禾春儿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她此时才真正体会到禾早说得饥饿的男人不喂饱会发生什么后果。 李宏缀帮她擦着身上的汗珠,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怎么突然想通了?以前可是都不愿意让言哥儿离开你的视线的?” 禾春儿谨遵禾早的话,望着他微微一笑,似是有些害羞的模样:“你和言哥儿对我来说同等重要,以前是他年级小,跟着乳娘我不放心,现在,他到底大了一些……” 李宏缀没有再多想其他,觉得自己总算等到了禾春儿的“回心转意”,可真是不容易! 他灿烂的笑着,一个翻身,就又将孩子他娘给压到了身下…… 禾早次日过来的时候,就被告知大姑奶奶晚上睡的时候有些着凉,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一开始禾早信以为真,等到了禾春儿房里,看到她正埋着被子呼呼大睡,而她身边的丫头一副羞窘难当的模样后,就明白了什么。 她偷笑着悄悄离开。 去了书房与禾老三,李宏缀说了会儿话,才有丫头来请:“我家奶奶请郡王妃过去!” 禾早才促狭一笑,跟着去了。 禾春儿正在慌慌张张的洗漱,看到禾早进来,脸颊羞红,眉宇间还带着一抹恼和一丝悔,又见禾早坐在那里,笑得很刺眼,就忍不住埋怨一句:“你这丫头也不是个好的,就爱来看我笑话!” 禾早知道她实在是太害羞的缘故,就忙过去搀扶住了她的胳膊,笑着讨饶:“好姐姐,可是饶了我吧!我来,不是专程来笑话你的,我是有正经事!” 禾春儿就嗔怪的看她一眼。 禾早就打开随身带的一副地图,上面标注着极为简单的山水字符等,禾春儿不解,她虽然也跟着识字,但也只是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像地域图是看不懂的。 禾早也不在意,葱管似的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你们这次回去,我会让阿澈选出几位最好的工匠随你们一起回去!还有两位西洋人!” 禾春儿就惊讶:“西洋人?就是那些金发碧眼的妖怪?” 前一段时间京城里一下子涌入了几十个西洋人,老百姓们都像是看年画儿似的,扎堆的看。 他们全部都是男人,一个个穿着奇怪的衣服,皮肤白得像是鬼,叽里咕噜的说着话,人都听不懂。被人围观也不恼,笑眯眯与众人打招呼,还有几个不知羞的对女人们笑。 有教养的男子,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女人笑,就是问路也是尽量将头侧开,眼睛移开,不能直视女眷。 这些所谓的传教士可真不知羞。 禾早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她其实知道西洋人比中国开放,他们也不是特意对女人笑,只是一种礼节而已,但却因为不谨慎吓坏了京城的民众,很多老百姓都会抱着几岁的孩子,恐吓他们说如果他们不听话就会被那些金毛怪给抓走。 小孩子都吓得不敢与传教士有所接触。 还好,皇帝虽说不太喜欢这些传教士,但他是个优柔寡断的皇帝,直到现在,那些人还在京城的驿站里住着呢。 “你要他们干嘛?”禾春儿很奇怪。 禾早就细细解释道:“姐,他们西洋人就像是咱们边疆的那些少数民族,很多风俗习惯与咱们汉族人不一样,但不能就此说说明他们是坏人!我多少懂一些西洋文,是阿澈教我的……”对上禾春儿狐疑的眼神,她忙解释道:“我上次不是与两名西洋人见面了吗,他们奉上的朝贡就有一种很有用的工具,叫做铝盆。这个铝比铁方便多了,咱们平时熬粥盛东西,用铝盆会轻便许多。而我在咱们村的附近买下了一片荒坡荒地,你记得不记得?那里面就有一种金属,叫做铝,如果能将之炼出来,那么对我们的生活会是一个很大的改善!“ 禾春儿记得小时候,禾早非要买那些田产,虽然很便宜,但没办法种粮食,就一直搁浅着。 没想到竟然是一种特殊的矿产? 她犹豫着问:“好炼制吗?” 禾早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想让他们跟过去看看!” 炼制铝有好几种方法,最简单的就是电力的发明,而这个时候很明显电是普及不了的,但是靠着集中化学物质的提取消融,也是能够将铝给炼制出来的。 禾早就想要试试。 而她上次与几个西洋人见面,磕磕绊绊的谈话中,她知道对方国家其实也刚刚开始实行铝,而最让人兴奋的是,这次的来的人当中就有两个人是全程参与过铝的炼制过程的,她许了大价钱,再加上阿澈是皇室,这两个人才同意,他们并不是传教士,而是传教士的随侍,能够有一笔丰厚的属于自己的收入也是很高兴的。 禾早其实很希望自己也能够跟着去一趟的。 但是,阿澈这里根本不会让她离开。 反正炼制铝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回去也可以。 禾早就托付禾老三与李宏缀办好这件事。 禾春儿仍然不能理解,但好歹答应了禾早会帮忙。 禾早这才说其他的事,昨天禾春儿与李宏缀在京城逛了一圈,也基本确定在哪里置办产业了,禾早与禾春儿说了说,基本上与自己看中的几个地方一样,就让阿澈派人去办这件事。 京城人都欺生,还是本地的地头蛇来办最好。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十来天。 这一天,禾老三他们准备启程回去了。 禾早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有着淡淡的不舍。 阿澈很忙,但这天还是抽出空来,带着禾早亲自将禾老三送到了郊外,陈氏到底是慈母心肠,知道禾早不待见自己,但还是温和的看着她,目光中有着浓浓的担忧:“你这个孩子,一向脾气大,以后娘家人不在身边,自己可要有分寸……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她话刚一开口,禾老三他们就都朝她看过来。 陈氏神色一僵,就忙忙闭了嘴,只是神情看着很沮丧的样子。 禾早垂下眼帘,视而不见。她已经下定决心与陈氏形同路人,就不会再心软,与她亲近! 918.第918章 自助餐 禾老三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禾早已经成家,成了别人家的人了,似乎不用再担心了,倒是四宝,还是孑然一身,他轻叹一口气,就道:“今年也来不及了的,但是,逢年过节的,你也要往人家林家走得勤一点,女婿勤快不是坏事!” 四宝就忙应了一声,他面色沉稳,没有说害羞的样子。 禾老三又说道:“好好看顾你妹妹,要是七宝那里来了信,要知道往家里送个信儿!” 四宝低头应是,禾早就笑道:“爹,你也操心太过,七宝和金先生去游历,肯定全国各地的跑,要是真写信,也肯定是京城府城各一份。” 禾老三笑了笑,叹道:“这人老了,就嘴絮叨些!咱们三房的孩子,都是个个懂事的,你们在外面,我和你娘都放心!” 禾春儿就也笑道:“我们现在也快搬到府城去住了,你们放心,有我和你们姐夫陪在爹娘身边,有什么事来往通消息也方便!” 禾早与四宝就都重重点点头,再细细看去,两个人的眼眶都有些红。 小言言与禾早相处多了,也就熟悉了,此时就伸着手要禾早抱,大大的眼珠子眨巴着,显然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禾早便忍不住破涕为笑,却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那种奶香,心里觉得满满的都是幸福。 小家伙的小脑袋在她的肩窝处蹭了蹭,就抓了她头上的一枚玉簪往嘴里塞。 也难为他小小年纪也抓得稳,青翠碧玉的簪子,竟然也没有掉在地上。 禾春儿怕簪子戳住他的嘴,低呼一声,忙上来抢,小家伙却像是十分喜欢似的,竟怎么也不肯松手,若是禾春儿的力道大了些,他就会咧着小嘴巴哇哇大哭,但其实仔细看去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在假哭! “这熊孩子!”禾早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对禾春儿说:“他既然喜欢这簪子,就送他吧,你帮他收起来!小孩子可是不能拿尖东西的,不安全!” 禾春儿就点点头:“好!” 好容易将簪子从小家伙嘴里抢出来,后者就扁着小嘴,眼泪汪汪的想哭。 这孩子也就奇怪,当真正伤心的时候,反而不哇哇大哭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大大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小脑袋歪着,谁也不看,就像是跟人赌气似的。 禾春儿就骂了一句:“这孩子,跟他小姨一样是个精怪!” 禾早就不满了,嘟嘟嘴:“这哪里是精怪!这是聪明!天生聪明!” 其他人就都忍不住笑了。 禾早又抱着小家伙好一会儿,才不舍得与他们分别。 直到看不到那长长的一队人后,禾早才靠在阿澈怀里,无限感伤的说:“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出嫁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也从来不认为嫁人后和嫁人前有什么区别,所以压根就没有特意回老家一趟,导致现在的她,想回去也轻易回不得了! 除非阿澈有时间,可以陪她一起回去。 阿澈知道她家人刚走,心里难受,就很体贴的说道:“我反正也请了一天的假,今天就陪你去逛逛好不好?” 禾早想了想,点头应了。又叫上四宝。 四宝怎么会愿意做电灯泡,在禾早好说歹说下,他才同意一起去自足餐吃午饭,吃过饭后他就回翰林院。 禾家的自助餐,就如同瑜伽会所一样有名气,但是,禾早却是第一次与阿澈一起在这里吃饭。 她自己来过很多次,也不是专门为吃的来,而是尝尝那些高价钱培养出来的厨师做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自助餐的装潢继承了禾源氏一惯的高大上风格,很另类,但又莫名的吸引人的注意,玻璃窗户,玻璃大门,能让外人一目了然的看到里面,那些热气蒸腾的场面,那些讲究形色味俱全的食物,全部告诉他们这里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地方。 进入自助餐里面,是全面开放式的柜台,柜台上面分门别类的摆放了种种食物,柜子的下面则放了干净的白瓷碟子,有夹子和大筷子,自己要吃哪种就夹哪种。菜式有西式有中式,西式的禾早做不出来那么多种,就只有些糕点了,烤鸡腿了,披萨饼了,韩国拌饭了等等,不得不说,因为缺少黑胡椒,做出来的味道总是要缺少那么一点点。而中式就丰富多彩了,重庆的火锅,四川的辣菜,南边的海鲜了等,无一不全。 当然,也不可能包罗了天下间所有的美味,因为总要有那么几样东西不符合大众口味,所以,禾早就安排总掌柜每一天都要记录每样菜的销量,一星期统计一次,如果哪类食物盈利少甚至是赔钱后,就转而卖其他的,如果有哪种食物不光挣钱而且回回都会卖光,那么下一次就会推出新产品。 她还规定在不管是掌管大灶火的大师傅或者是管着一个小炉子只做一两样小菜的小师傅,只要他做出来的食物销量高,卖得好,那么月底都会有额外的奖励,如果谁能提出一条切实符合自助餐店发展的建议,那么,照样也有奖励。 这也是为了推陈出新,不让店铺内的人思想僵化。 不得不说,这样的法子很好,店铺内总会有人提出更好的经营法子来。 除了外面的餐位,往后花园走,还有十来间雅间,这些雅间的要价极高,原因就在于在雅间是被一弯曲水给围绕的,这曲水是引入的活水,禾早特意找了能工巧匠,做出了十来只小船,小船上设置有机关,不用人划船,就能自己行动,在小船上面放上客人点的食物,等到了窗户前,就有服侍的人取下来送到客人面前。 这是禾源氏自助餐的一个特色之一,不管是为了何种缘故,来这里体验小船服务的人多不胜数。 禾早与阿澈,四宝就是来的雅间。 自家的主子是个爱吃的,当然这雅间会留下一间来招待主人,是不对外开放的。 所以雅间里面也布置成了禾早喜欢的模样,七八十平的空间,里间设置一间小小的书房,外面则是靠着窗吃饭的地方,书房里面陈列着书画,笔海,书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919.第919章 突然的决定 外面布置的也很雅致,墙角处放着一盆兰花,靠窗户的一边墙壁,则是悬挂了一丛吊兰。 四宝以前跟禾早来过,没见过的是阿澈,他倒是微微惊讶,然后就露出一抹笑意,点点头:“此处甚好!” 禾早就有些得意,让他们坐下,自己亲自倒茶倒水,外面有一个小伙计守着,几个人点了菜,就让人送过来。 等看到那从上面缓缓流下来的小船时,阿澈倒是很惊讶,看着禾早也不知道按着哪个开关,小船就不动了,然后禾早与四宝将里面的盘子都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又按了一个机关,小船就顺水而流,直到前面的拐角处拐弯去了。 此时不光是禾早这里有客人,其他雅间也是有客人的,所以,渠水中,陆陆续续的有七八只小船在动,阿澈往那边望了望,半晌才若有所思的点头:“早听人说你这个自助餐的用餐法子新颖,如今看来,这小船也是一大新颖点。” 禾早就笑了笑,竭力想要装作平静的样子,但是那扬起的唇角却暴露了她心底所想。 四宝看见,就好笑的摇头,亲自将一盘子的鸡蛋皮裹米饭放在了阿澈面前,告诉他:“阿澈,尝一尝这一道饭,用鸡蛋摊了成皮儿,将一块块用高汤焖成的米粒包裹进去,就成了。味道特别鲜香!” 因为头一次吃,阿澈有些不会用西式小刀,禾早笑着教了他,自己也不迫不及待倾身,将他面前鸡蛋卷的米切下一小块来,放到嘴里,顿时鸡蛋的鲜,大米的香软,及吸进去的饱满多汁,让人简直都想要将自己的舌头给吞进去。 阿澈尝了一口,也觉得十分不错,赞不绝口。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意大利千层面,禾早当然做不出来后世那种原汁原味,几乎所有的面都泡在酱汁里的感觉,但每一层都有独特的酱料,吃起来口感很不错。好像同时都能够尝到天下无数种美味一样。 还有中盘子的披萨,做不出来那种拉丝的感觉,但是饼上面有各种各样本土的美食料汁,如切成月牙状的西红柿,火腿,鸡腿肉,菜椒等。 她要的这些都是很有名的西餐,主要目的也是想让没来过的阿澈尝尝鲜,所以几份都是分量足足的主食,三个人只吃了一半,都撑得不得了。 禾早笑着说;“吃不了,咱们打包回去吃!反正也是付了钱的!” 说着又看向四宝:“四哥,你以后也来郡王府吃饭吧,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我也不放心,反正你中午不怎么回来,就早上晚上两顿饭,我们家管的起!” 她说话大大咧咧的,让四宝很无奈的瞅了她一眼。 阿澈知道禾家人刚刚离开,禾早与四宝这对兄妹心里可能都有些不好受,想离得近一些也正常,所以他也很赞同的点头:“是啊,四哥,今天就搬到郡王府吧!你一个人在府里还要开火也太麻烦了,再说府里都是些下人,没有个女主子,也没有人指挥,肯定是一团乱!” 四宝坚决不肯同意:“那怎么能行,咱们离得又不远,想见面什么时候都能见,再说了,家里还有掌柜们上门,我也丢不开啊!” 禾早就眼巴巴的瞅着四宝,后者就是不肯应承。 阿澈犹豫了下,终于说了实话:“其实,再过段时间我可能又要去北疆了!” 话没说完,禾早就马上扭头看他。 因为速度太快,几乎将脖子都扭伤了,她一边揉着脖子一边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阿澈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愧疚,顿了顿,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道:“我已经接到陛下密令,让我一个月内出发去北疆!”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禾早直直地看着他。 阿澈低声:“我怕你担心!” 禾早猛地站起来,咬着牙,呼吸有些急促。 四宝忙劝道:“早儿,坐下!”然后又看向阿澈:“阿澈,怎么回事?这么突然就让你去北疆!” 阿澈的笑容就有些苦涩,看了禾早一眼:“早儿,你记得那个三王子吗?” 禾早气鼓鼓的坐下,扭头闷声答了一句:“记得!” 阿澈就道:“其实,因为我们将他给俘获之后又与金人谈判,金人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所以,现在金人内部已经有了纷争,这三王子不是长,按理说没有继承权的,只是深受父亲喜欢,所以才将继承权给了他,他掌控着金人三分之一的兵力,但是有了这次的事情,二王子就私下里动员那些金人老将,很多人都离开了这个三王子,三王子的地位岌岌可危,所以,他主动写了信过来,想要与我谈判!” 四宝听了,就冷笑道:“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好一个统治者,只不过是小小的争权夺利,就要向仇敌求助!” 禾早也忘记自己正在生气,也点头:“这样的人真当了金人首领,那金人还有什么可虑的!” 阿澈就笑道,语气里也有着一秘不易察觉的讨好:“所以,我们才要扶持这位三王子上位,但是,也不能让他果真将二王子给解决掉……” 后面一句话,他说得声音极低,要不是禾早在他身边,压根也听不到。 她恍然,阿澈现在作为北疆的大将,手里握有十万大兵,再加上那些私下里的隐卫,想要逼宫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一则,阿澈不愿意造成生灵涂太,二则,就是他不愿意自己身上背负骂名,所以,禾早知道,他一直试图用一种正当的方式逼迫皇帝将皇位传给他。 而作为大将,大都功高震主,下场很悲惨,为了防止这种悲惨的下场,阿澈就不能一次性的解决掉金人,而是要逼迫他们不往南侵袭,却又不至于损伤太大的兵力,无力南下。 他需要这些金人来保全他自己! 禾早想到此处,就又想到了阿澈现在的状况是多么的艰难,他去北疆,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还是不可更改的! 所以,心里的气就消了,她看着对方,半晌才轻声叹气:“你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与人谈判也不要上了当,中了埋伏之类的!” 她这样说,就代表原谅他的隐瞒了。 阿澈深深点头,眸间闪过一抹笑意:“好!” 920.第920章 度蜜月 他这样说,四宝当然不能再拒绝,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却只吐出了几个字:“好,不过我倒是觉得,与其我搬去你们郡王府,倒不如等你离开后,让早儿搬回来,你们家还有长辈,你一走,王府就有理由让禾早回去了,她一个人在那深宅大院里我也不放心!我就是住在郡王府,也不能时时护着她!” 阿澈一时没有想到这点,怔了怔,就马上点头:“好,你说得对!那就让早儿住回去!” 之后,几个人就果真将食物打包带回去,禾早的情绪很低迷,坐在马车上不说话。 因为有四宝在,阿澈有很多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禾早干脆也不搭理他,沉默了半天,才突然从下面的车座里找出来一个小针线筐,里面是团团几样针线,加上一双绣了大半的袜子。 四宝定睛一看,不由失笑:“早儿啥时候变得这么贤惠了?在马车上也要做针线?” 禾早最热衷的就是做生意,所以,能让她做针线的机会实在是少也太少。 禾早就瞪他一眼,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她为阿澈做的针线,最多的就是袜子和鞋子了,而每一双袜子上面都有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小小标记,所以,只看一眼,阿澈就知道她是自己做的。 这袜子他之前见过,从嫁过来那天开始,禾早就已经再做了,但是,她活计慢,好半天才缝出一个角,有时候就干脆扔到一边去,他也说过不让她坐,家里有一大堆做针线的人,又不等着穿她做的,禾早就更加懒惰了,随手放到了马车里也是为了坐车的时候打发时间,却一次也没有拿出来过,现在突然拿出来,为的自然是他要离开了! 阿澈一时又是感动又是伤感,看着她有点不敢说话。 四宝见状,想了想,就凑到禾早跟前,长吁短叹,他的声音太烦人,禾早没好气的问:“你咋了?” 四宝幽幽叹口气:“长这么大,似乎都是咱大姐给我做针线,就没见过你的针线呢,莫非这袜子是为我做的?”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禾早下意识的就去躲。 四宝这才有点委屈:“唉,我等穿你的针线是不成了,女生外向哦!可怜我这个当哥哥的,连个针线也没得穿!” 他装模作样地往阿澈那边瞅了一眼。 禾早就没好气的嘟嘟嘴,揭他的底:“你少胡说了,你没针线穿?笑掉人的大牙!人家林姑娘哪次给你寄信不是送了一大堆针线的!” 四宝就有点不好意思。 禾早瞪他一眼,将他挤到一边去:“走,走,走,别妨碍我干正事!” 四宝摸摸鼻子,讪讪的对阿澈说:“早儿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嘴皮子不饶人!” 他脸上还残留着红晕。 阿澈微微一笑,扭头去看禾早,目光中溢出了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 将四宝送到禾府后,禾早与阿澈就往郡王府赶。 当马车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阿澈看禾早还在做针线,等了等,却见她依旧没有和自己说话的迹象,就上前将她手中的东西拿到一边去,禾早沉默了下,才抬头勉强对他笑了笑。 阿澈心下十分不忍,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轻声:“早儿,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更高兴点?” 禾早就摇摇头,闭上眼睛,似乎是平复了下心情,然后突然一跃而起,抱住了他。 阿澈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往后退了退,才勉强止住了身形。 他将手中的针线放下,紧紧回抱住她,然后才常常舒了一口气,轻声:“对不起,早儿,我不该瞒着你!” 禾早幽幽吐了口气,半晌才轻轻摇头:“我知道这怪不得你!只是,我心里难受的很!” 阿澈顿住,绞尽脑汁不知道要安慰她什么。 禾早就已经问道:“阿澈,你说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不想和你分开!” 她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肩膀处,连声音也是娇娇弱弱的,似乎十分委屈的样子。 阿澈握着她的手便是一紧,沉默了良久。 而禾早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两个人就这样相拥了很久。 外面的人也不敢打扰两个人,到了郡王府,也不敢进去,就停在了那里。 许久许久,阿澈才放开禾早,微笑着问:“你想去哪里?这几天我陪你去好不好?我离开前会有几天假期!” 禾早就咬着唇:“我不想去哪里玩,我只想这几天和你单独在一起!” “好,我们去刘家庄,就在庄子上待着,谁也不能打扰我们!” 禾早想想,他们确实没有度过蜜月,当初阿澈还说要去度蜜月,但是顶多就是一起出去逛逛罢了,她马上就同意了,刘家庄的精致美丽,生活条件也很便利,离京城有小半天的路程,还是很不错的。 其实,阿澈说的刘家庄,还不是禾早当初买下的那个,而是他自己后来趁着机会在禾早的庄子附近又买了一个。比禾早家的更大,布置得更华丽。 禾早的那个庄子就当成了陪嫁带过来。 之前两个人还商量着有时间了要将两个庄子打通合并到一起呢,地契上都写成是禾早的名字。 但现在明显是没时间了。也顾不上管这些身外物。 禾早甚至在郡王府多待一天都不愿意,回去后就命人收拾行囊,一副必须要马上搬过去的架势。 阿澈又好笑又无奈,忙说道:“我明天才能请假!要去也得明天了!” 禾早这才怏怏不乐的靠在引枕上,吩咐车嬷嬷几个:“继续收拾着,我新作的几件衣裳都带着!” 她新作的衣裳,指的是自己在娘家时准备的情趣衣裳,阿澈才只见过两套呢。 车嬷嬷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老脸微红,却很规矩的施了礼,应了声是。 她此时也知道阿澈要走的消息了,所以就趁着阿澈去外面书房商议事情的时候,悄悄在禾早耳边说:“郡王妃,郡王爷这一走就至少半年一年,您也该趁此机会生个孩子!以后也好立足啊!” 她虽说阿澈送给禾早的,但是自从跟在禾早身边的那一天起,一生的荣辱就都与禾早的联系到一起了。 921.第921章 计划 禾早听了,有这片刻的犹豫。 她心理上已经到了想要孩子的年纪了,但是,却基于现在的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年轻,而古代妇女们因为生育难产而死的人多不胜数,她又不愿意冒这个险。 因此,认真想了想,她便说道:“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 这几天正好就是她的排卵期,晚上睡觉的时候正想方设法躲着阿澈呢,如果真的要孩子…… 禾早决定,不用特意避孕,这事就看缘分吧! 反正她现在这具身子骨挺见状的,想必也到不了难产的地步!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嘱咐道:“车嬷嬷,以后早起记得提醒我去后院跑步练拳!” 没出嫁前,这几乎是她每天早上的必行功课,只是去了一趟北疆,回来又备嫁,这些习惯就都放下来了,但是为了有一个更加健壮的身体,锻炼是少不了的。 车嬷嬷听了,便微微皱眉,怎么刚要计划着怀孕,马上每天又要开始跑步了?那练拳啊打斗啊,可是会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的。 车嬷嬷很担心,忧心忡忡的瞅了禾早一眼,但禾早压根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的低头盘算着什么。 晚上等吃完饭,禾早就迫不及待催促阿澈睡觉。 这几天她都不让阿澈碰她,阿澈顶多抚摸两下过过瘾,心里头早就憋了一团的火了,所以与禾早上床睡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最大的折磨! 但是,禾早脸上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却让他心里涌出一个想法,用比禾早还快的速度将下人全都撵了出去。 他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还是媳妇儿体恤自己,知道他要远离,就给他大福利。 将门关住后,他一个转身就将禾早给顶在了墙壁上,低头就要吻她,被后者急急躲避着,低声叫着:“洗澡,洗澡,还没洗澡呢!” 平日里,阿澈是个比她还要洁癖的人,但是,为了自己的福利,这个洁癖却是顾不得了。 他一边急切的吻着禾早,一边喘息着说:“等会儿再洗!” 禾早还要说话,却“唔”得一声,嘴巴被堵住了。 等好容易大战一个回合,阿澈酣畅淋漓,无比满足的半压在禾早身上,低声叹道:“早儿,你真的太软了,真的太舒服了!” 禾早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几乎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男人无比满足,她却气得想要去咬他。 她终于知道禁欲太久的男人,猛一解禁是个什么滋味了! 她都觉得自己的腰快断了。 “起来,压死了……”她闷闷的有气无力的说道。 阿澈低低笑着,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鬓角,才翻身而起,对外喊了一声:“打热水来!” 禾早有些害羞,忍不住踹他一脚:“干嘛非得叫人啊,你自己不会去?” 她能剩下多少力气,这一脚非但没有起到威慑的效果,反而牵引了她某处的伤势,她就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阿澈就好笑的握住她的小腿,大拇指抚摸着上面雪白滑腻的肌肤:“疼你还不老实!” 外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然后是两个丫头故意加重的脚步声,禾早忙忙瞪眼:“快,放开!” 自己踢开了阿澈,手忙脚乱的盖上了被子。 阿澈知道她害羞,也不勉强,自己随意拿了件外套披着,看着春晓冬慧两个将热水抬进了隔壁的盥洗室。 等她们俩出去后,他才一把抱住禾早放到了浴桶里。 浴桶里温热的水瞬间缓解了禾早身上的很多疼痛,她舒服的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仰着头,靠在浴桶壁上,任由对方拿着浴巾笨拙的帮自己搓着澡。 对方的神情格外认真,不带半点****。 禾早沉默了下,才突然问:“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 大概是室内蒸汽大的原因,她脸颊红坨坨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反而更添了两分性感。 阿澈一怔,然后便微笑:“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等你再长大一点再要孩子!” 禾早咬咬唇,心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她起身,将对方紧紧抱住,轻声:“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好!” 他为了她的安危,宁愿晚几年再要孩子,这样的态度让她十分心安。 原本,那还有的几分不情愿,现在已经完全变成心甘情愿了。 “我想生一个与你的孩子,阿澈!”禾早趴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这样就算你离开了,我也不会太孤单!” 阿澈心头微微一颤,一双专注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禾早就害羞又坚定的微笑。 阿澈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吻了下她的额角,嗓音哑哑的说:“你还有四哥陪着你,怎么会孤单呢!乖,再过两年!” 禾早没有搭理他,闭上眼睛径直吻上去。 阿澈被吻得有些发颤,双手紧紧捏住她的肩膀,似是想要将她拥在怀里,又像是要把她推开一样。 禾早调皮的吮吸着他的薄唇,又叼住他的上唇咬啊咬,磨啊磨,直到将双唇吻得又湿又肿。 阿澈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鼓励,禾早就再接再厉,小舌头灵活的挑开他的唇,挤进他的牙齿里,探到了那慌乱躲闪的长舌,就勾缠了上去。 阿澈一声闷哼,一个翻身就将禾早紧紧抱在怀里,自己靠在壁桶上,抱着她啧啧吮吸起来。 两个人都十分动情,也十分激动,只听得浴桶里的水哗啦啦的响,连远远站开的春晓冬慧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俩颇为尴尬的互看一眼。 唉,作为主母的贴身丫鬟,也就这一点最让人无奈了,天天听墙角。 其实,人家也很不想听的好不好! 禾早以为阿澈妥协了,但是到了最后,阿澈却又射到了体外。 禾早便怔住了,她喘息半晌,任由对方将自己裹在长长的浴巾里,放到床上。 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郁闷地看着对方:“你怎么不听话?” 阿澈此时,眼角四周都含着淡淡的春意,脸上是十足的餍足表情,上唇被禾早吸得又红又肿,看着十分诱人,也没有了平日的威慑力。 922.第922章 送别 阿澈却不准备与她讨论这个问题,闷笑着将她抱住,在床上滚了两滚:“你还不累啊,不累的话,我们就再来一次!” 禾早张嘴还要说什么,听到这话,就吓得将小身体一缩,闭上眼睛,嘟哝道:“我睡着了!” 阿澈无声笑了笑,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既然累了,那就睡吧!” 他也知道刚才自己动作太激烈了,禾早肯定受不住了。 禾早确实真的累了,原是闭上眼睛装睡的,但很快就沉入了沉沉的梦乡里。 阿澈却躺在那里,半揽着她,久久都没有睡着。 次日上午,阿澈请假回来后,就与禾早去了刘家庄。 两个人决定要好好度过一个蜜月,所以连下人都带的很少,只带上车嬷嬷,春晓与冬慧几个贴身的,夏蝉与秋叶就看家。又把生意上的事全权交给了四宝,让他暂时管着,自己和阿澈过两个人的小日子去。 两个人如同蜜里调油一般,处了半个月时间,这天,终于到了阿澈启程的时间了。 这一天,大军驻扎在城外,等着阿澈。 而阿澈一身白色戎装,进宫辞别皇上,出宫后就直接骑马带着随从向郊外奔去。 禾早与四宝都等在这里。 上一回的送行,禾家人还没有资格站在送行队伍的最前列,远远的躲在一个角落里,将阿澈送走。 但是,这一回,两个人赫然是送行的中心。 尽管从昨天晚上禾早就开始了辞行,但显然新婚的妻子都怀着深深的不舍,男人出去建功立业,在战场上杀敌,想起来就热血沸腾,一辈子的价值都实现了,而女人们在家里,却要担惊受怕的等着前面传来的消息。 禾早站在那里,脸上蒙着面纱,一双如同秋水一般的眸子,含了万般的不舍。 其实,如果这次阿澈能够被封为都督大将军,那么,他是封疆大吏,就能够带上家眷,但皇帝却偏偏不这么做,这次指定随行的,就是刚刚封的都督,原本是御前带刀侍卫,是武宁侯家的嫡次子,深受皇帝信任! 与庆功王府是两派,彼此都不对头。 皇帝派了这么一个封疆大吏,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其他人,也都以为这个官位是阿澈当定了,谁也没想到竟有这样的转折,那些没有城府的将军,就对赵穆怒目而视。 后者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小麦色的脸上满是沉凝严肃。眉宇间有着一道深刻的纹,显得此人异常刚毅。 阿澈心里很无奈,也不顾众人在场,就垮了一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随着几声低低的叫声,又随即将她放开,低头,专注的看着她,温柔的说:“好好保重!记得我交代你的!” 禾早使劲点头。眼眶已经红了,但是,却坚强的没有哭。 她说过,她要让他看着自己的笑容离开,而不是看着她的眼泪。 “四哥,请你照顾好他!”阿澈放开了禾早,扭头看向四宝。 后者脸色肃穆,也重重点头。 阿澈又深深看了禾早一眼,猛地回头,大跨步走向自己的马,上马后环顾四周黑压压的军士,威严的颔首,做了个手势,就率先打马飞驰而去。 哗的一下,无数匹马跟着他向前急行。 禾早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那一刻就往前追了两步,四宝急忙拦住了她。 禾早低下头,也不看他,低低的说了句:“我们回去吧!” 前来送行的有很多人,但是庆功王与王妃却没有来,这下更证实了父子不和的消息。 当然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庆功王看着那远去的尘土飞扬,还有那最前面的飒爽建伟的雄姿,脸上满是不舍与深深的自豪! 这是他的儿子,他窝囊了一辈子,像只小老鼠一样躲在老鼠洞里不敢吭声,但是,他的儿子,却截然与他相反。 他会将他们失去的全部夺回来! 庆功王望向皇宫方向,微微露出一抹冷笑和快意。 送行的人很多,当禾早他们终于返回城后,已经到了半下午了。 四宝知道禾早心里难受,就特意骑了马,陪在外面,给她一人平复心情的空间。 等下了主街道后,四宝试探的问了一句:“早儿,你去家里还是郡王府?” 禾早顿了顿,才轻声:“去咱家吧!” 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她的哭声,但是,她的嗓音确实沙哑了。 四宝听到这样柔弱的她,很是心疼。 想了一路,直到回到禾家,禾早从车上下来,四宝就期期艾艾的说:“早儿,要不,我有时间了带你出去玩?你不是喜欢去看风景,我们就挑选一个离京城近点的,去玩两天!” 禾早一愣,然后便笑了:“四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阿澈走了,虽然我很不舍得,很伤心,但是,这情绪很快就过去了,我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四宝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不出禾早所料,第二天,禾府就收到了无数的请帖,京城的很多人都对禾早产生着浓厚的兴趣,阿澈现在可谓是京城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容貌出众,能力出众,还掌管着十万大军,功名赫赫,这样的人,谁不想做了自家的乘龙快婿,却被一个从乡下来的小村姑给后来居上! 以前也听说过两人的传闻,但是传闻也只是传闻而已,那些真正有权势的大族是不会当回事的,一个村姑,顶天了就是个贵妾,怎么会能与正室相比!但是,当真正的赐婚圣旨下来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个能让皇室贵族以正室之位相待的村姑,但当请帖发出去后,却已经太迟了。 有阿澈这个年轻郡王,大将挡在前面,他们竟然摸不着禾早的一根汗毛。 阿澈知道禾早的出身,会让那些眼高于顶的贵人们百般奚落欺辱,所以才会替将那些请帖都挡了。 而且据他观察,禾早不怎么喜欢在这些应酬交际,她更喜欢兴致勃勃的巡视自家的店铺,然后提出一条条切实可行的建议,再埋头算账数银子!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的禾家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大富户了,根本不再是以前的贫苦,但是,禾早却还十分热衷于赚银子! 阿澈每每想到这里,就很无奈! 923.第923章 顾府相邀 所以,当阿澈这门保护伞离开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向禾早发出请帖,请对方入宴。 四宝头疼的看着这些请帖,有宗室的,有武宁侯家的,伯爵府的,贵国公府的……半晌才问道:“郡王妃在哪里?” “在后院跑步!”下人怯生生的回答。 四宝就皱眉:“跑步?”不过想到禾早在以前就有这样的习惯,就没有再说话,思索了一下,就亲自拿了请帖去了禾早那里。 禾早已经跑了几圈了,全身都微微出汗,穿着乡下妇人们常穿的衣服,上面是短襦,下面则是阔腿裤,裤腿被紧紧扎了起来,猛一看,就与个村姑无异。 这是当年在乡下时的打扮,时隔几年再次看到,四宝就忍不住想笑,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看着倒是显小了些。” 禾早长得本身就显小,这样一穿,更像个孩子。 禾早就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喘着气问:“啥事?你不去翰林院?” “等会儿去!”四宝跟着她跑了几步,犹豫下,还是将手中的请帖拿出来:“看看,这都是请你的!” 禾早皱眉,停了下来,看了半天,才冷笑一声:“都挺积极的啊!看来,他们酝酿了很长时间了!” “那你赴约不?”四宝有点担忧的问。 禾早想了想,便笑了笑,点头:“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阿澈走后,我当然不能再躲在他的后面,该来的总会是要来的,我禾早,可不是怕被人欺负的,我会反击!狠狠的反击回去!” 深知禾早性子的四宝,闻言也露出了一抹笑:“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好,既然你能这么想,那我很支持,我陪你一同赴宴!” 请帖到了禾府,当然不会只请禾早而忽略掉男主人。 所以,四宝也会去。 禾早翻了翻,就指了贵国公府道:“就这个吧,顾府到底是阿澈的外家,平日关系也不错,但他却从未带我去过,论理,也该见见!” 四宝便道:“看来,阿澈知道你去顾府后会受委屈!” 禾早仰头一笑,一双妙目中闪烁着异光:“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我看谁不长眼睛,欺负到我头上,哼!” 四宝看着她,缓缓笑了。 一一回了请帖,四宝揉揉自己的手腕,苦笑:“这每天光写回帖,就得浪费好多时间!” 时间定在了后日四宝休沐的时候。 禾早对此次见面也不太放在心上,将衣服行头交给了车嬷嬷与春晓她们,自己则照旧锻炼身体,算账。 三天后,她与四宝打扮一新,去了贵国公府。 顾家乃是当朝传承了二百多年的世家,真正的名门贵族,顾府经过老一辈的修缮整理,乃是整个京城的佼佼者。 一入顾府,禾早与四宝就被那种扑面而来的繁华富贵气息给凝住了,飞檐碧瓦,朱红走廊,庭院深深,树木丛丛,假山林立,只是在二门内走了一会儿,禾早就暗暗赞叹道,怪不得他们都说京城顾府乃是第一世家!只是因为庆功王府的缘故,这几年有些没落。 但顾府掌控着半个南疆,实力毫不逊色。那些说顾府没落的人,只是看到表面罢了。 现在想来,当初,阿澈假死逃出京城,顾府不是不管,而是早有安排,所以故意示弱。 这些站在权力顶峰的人,心眼子可是一个赛过一个。 禾早笑了笑,却昂首挺胸的跟在领路的嬷嬷后面。她身后跟着的车嬷嬷与几个丫头,也都如她们的主人一样,昂头挺胸,似乎从无所畏惧! 四宝跟在禾早身后,倒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发上束着玉冠,嘴角含笑。 前面领路的嬷嬷都暗暗纳罕,看这些人的模样,与京城土生土长的贵族没有什么两样,而且似乎比京城的女眷又多了几分的朝气与悍勇。 她们,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来到京城第一世家,都不露出半点怯态。 不过想了想,这嬷嬷也就释然了。 禾家的瑜伽会所全天下都是闻名的,从里面学出来的女子,一个个仪态大方,气质大变样,哪怕是贫民百姓也是如此,会所里的那些小师傅,谁不是出身农家,只是好运被这位禾二姑娘聘请来教了瑜伽美容,待学成后,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一出来就一女百家求。 禾早并不禁止这些任谈婚论嫁,所以,有几个到了年龄的小师傅嫁的人家都非常好。 而想必她既然能教导出来这样的人,自家就应该更有本事才对。 众人拐过一道花墙,来到了一座院子面前,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荣德堂”。 这是顾府侯老太太的住所,顾府总共有三子二女,其中长子顾恒,次子顾晟,都是嫡子,第三子顾嘉是庶子,也没什么才学,只凭着荫恩得了一个六品的官,是个闲差,只名头上好听罢了,远不如上面的两位嫡子。 顾府的人,禾早当初在瑜伽会所见过,只是,那时候她是生意人,她们是客人,相处方式与现在还不一样罢了。 长子顾恒袭了爵位,次子去了南疆打仗,小一辈的几乎都从了军,禾早已经见过二房顾晟嫡子顾子明,但大房的顾子尧、三房的顾子英却没见过。 刚进荣德堂,就看到诸侯色的走廊上,站了一群俏丽小丫头,有的跟着挂着的鸟儿雀儿说话,有的正在浇花,有的则坐在走廊上做着针线,足足有十几个,而看服饰,这些人不过是外面做粗使的小丫头而已。 有一个眉目俏丽的丫头看见了禾早一行人,就忙笑道:“李嬷嬷,是您亲自带人来了?”说着就掀了门帘进去禀告了一声。 很快又出来一个穿花拂柳的大丫头来,她穿戴得比小丫头们要体面多了,一身玉兰色衣服绣工精湛,颜色清新,发上插了一对金镶玉簪子,耳朵上只戴了一对珍珠坠子,除此外,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多余的首饰,却越发显得她气质不俗,堪比一个大家闺秀了。 这也是禾早之前见过的,叫做墨香。 侯老太太喜欢墨,所以身边的贴身丫头的名字都含了一个墨字。 “可是来了,刚老太太还问起呢!”墨香笑意吟吟的走过来。 924.第924章 简单粗暴 这是老太太身边最受重视的丫头,禾早与四宝都不敢大意,忙各施了半礼。 而墨香显然也见怪不怪,不慌不忙的施了全礼,笑道:“禾大人,郡王妃,快请进吧,老太太都等急了!” 禾早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屋里面就又出来一个身影,穿着浅绿色的衣衫,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早儿,你来了!” 禾早定睛一看,倒是惊讶了:“阮阮?” 这是姬阮玉的嫡亲妹妹,姬阮阮,她是禾早来到京城后处的最好的同性朋友。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道。 姬阮阮向四宝行了一礼后,就笑着对禾早说:“当然是因为我想见你了,知道你今天会来,所以,我特意来这里等你啊!” 真的假的? 禾早怀疑的看着她。 姬阮阮无奈,只得笑道:“好吧好吧,其实,是我收到了顾二姑娘的请帖!我也好长时间没来顾府了,便来拜见一下长辈!” 禾早便恍然,听她说话的语气,想必与侯老太太是极熟的。姬阮阮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来了好几个差不多大的姑娘!” 禾早心领神会。 她跟着姬阮阮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还有好几个熟面孔,都是之前在宴席上见到过的,当时人人对她不屑,现在——当然也是如此! 禾早颔首微笑着走到那坐在最中央位子上的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面前,她头发虽然花白了,但脸上却保养得很好,一点也看不出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不光年轻,就是那神态,看着也极为精神。 禾早与四宝一前一后施了礼。 侯老太太看着是个面目慈善的,笑眯眯的向两人招手:“都起来吧,行什么礼,都是一家子!” 她是阿澈的姥姥,这血缘是相当近的,当然是一家子了! 只是,禾早不明白,为什么嫁给阿澈这么久,他都没有提起要带她来顾府拜见一下老祖宗呢? 因为屋里有很多女眷,四宝不敢抬头,行了一礼后就站在一边不多做声。 禾早则很干脆的叫了一声:“外祖母好!”声音又脆又甜,就像是真的小辈在自己长辈面前撒娇一样。 旁边就传来一声嗤笑:“认亲倒是认得快!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尖利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却清晰的传到了禾早的耳朵里。 四宝的神情一下子就凝练了。 屋里的安静就被破坏了,好几个人都凑到一起,低低的看着禾早说着什么。 她们的眼神,有着鄙视与厌恶。似乎是突然发现了禾早是从贫民窟里跑出来的难民一样,只是站在这里就拉低了她们的整体素质! 禾早对周围那若有所悟的鄙视眼神全不理会,只抬起头,似笑非笑看了刚才那嗤笑一声的人,是坐在侯老太太右边的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模样十分俏丽,嘴巴处长了一颗浅浅的黑痣,非但不损她的容貌,反而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妩媚,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能坐在侯老太太身边,显然是顾府中备受宠爱的! 禾早就很有涵养的一笑,施了半礼:“敢问这位……大姐是?” 大姐? 在这时候,称人为大姐的,可不是褒奖,而是讽刺对方长得太过老成土气! 要不然怎么会说“傻大姐”“傻大姐”呢。 顾如兰气得肺都炸了,腾的一声站起来,指着她:“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禾早便佯装恍然大悟:“哦,抱歉,是我的错!我以为你是顾府的嫡出大姑娘,所以才称呼一声大姐,但是,再仔细看看,莫非是三房的庶出姑娘?” 她就这样当着京城几位有名望的闺秀的面,点出她是个庶出的! 这顾如兰其实还真是庶出的,但因为三房夫妇子嗣上艰难,年过半百才有一子,后过了几年后,一个妾难产生下了她,夫妇两个都爱若珍宝似的,将她养在身边,权当是亲生女儿。 所以,也从没有人敢在顾如兰面前说“庶出”两个字! 顾如兰脸色涨得通红,没有了一丝风度,往地上呸了一声:“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乡下的野丫头罢了,也敢在老祖宗面前撒野,真是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禾早的眼睛眯了眯。 在众人睁大的眼睛中,她手一扬,啪得一下一个耳光重重打在了顾如兰的脸上。后者“啊”了一下,就被打倒在地上,顿了顿,才尖叫出声。 禾早此时站在侯老太太面前,与顾如兰挨得很近,所以一伸手就能够够着她! 众人都瞠目结舌,四宝也瞪大了眼睛,侯老太太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就严厉的看向禾早,张嘴正要说话。 禾早却突然抹着眼泪,十分伤心的问:“难道顾府请我这个郡王妃来,就是想辱骂我有娘生没娘养的吗?你们辱骂我没关系,但是,事关到我的母亲,谁敢侮辱她,我就要和她拼命!” 话说得狠毒,但是,那泪水却啪嗒啪嗒往下落着,又拿着帕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就像是不敢大声哭出来一样。 侯老太太的眉心就重重一跳。 这样的指责传出去,怕是以大欺小的恶名是少不了了! 最关键的是,面前的这位是当今圣上亲自封的郡王妃,虽然他们顾府足够尊贵,足够有实权,但是在真正的皇室面前,那还是下人! 见顾如兰这蠢丫头还不清楚状况,尖叫完后,就厉声喊着人:“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给我过来,把这个贱人给我抓住,给我拿板子来,我要亲自打她耳光!” 下人们都面面相觑,有一刹那的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听从这位在老太太面前最受宠爱的姑娘的话! 四宝就冷笑一声:“顾府好大的气势,一照面就要对我们姐弟打杀不成!” 顾如兰尖叫出声:“是你们先动的手!就是打杀了你们,也是活该!也没人敢追究!”说着,她指使着人:“快,把她给我按住,我要亲自报仇!” 侯老太太看了一眼禾早脸上的神色,微微皱眉,就呵斥一声:“闭嘴!有客人在,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顾如兰就惊得怔在了那里。 925.第925章 变脸的速度 在一片静默中,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走出来,只见她梳着惊鹄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珍珠碧玉步摇。手拿一柄六菱纱扇,身着一袭绿莎裙,脚上穿一双云丝绣鞋,未语先闻笑,她袅袅的走到顾如兰跟前,拉着她的手,笑道:“瞧你,都怪众人太宠你,把女孩儿家的规矩也都忘了!这幸好慎郡王妃是咱们的亲戚,不与你一般见识,这要是别人,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还叫不与自己一般见识! 顾如兰瞪大了一双眼睛,一脸悲愤。 但显然这个妇人身份不一般,所以就算她诸多不满,见状也不敢吭声,只委委屈屈的低下头。 禾早便挑了挑眉,这个年轻女子,应该就是顾家嫡长孙顾子尧的妻子云华郡主,其母亲乃是当朝淑德公主,先帝的女儿众多,但最终也只有两位成人,所以对这位淑德公主十分宠爱,养到了二十多岁才嫁人。淑德公主自己也是个极有主意的,看重了当年还是世子的武乡侯,武乡侯容貌俊美,性情温和,淑德公主却脾气暴躁,常常妇唱夫随,倒是也琴瑟和谐。她这辈子也只得了一个女儿,云华郡主,如娇似宝似的宠爱着,等到长大了,她便如母亲一样自己挑选个夫婿,就是能袭爵位的顾子尧。 但是,与脾气暴躁的淑德公主不同,云华郡主有主见,却不是个急脾气,在顾府备受上下的喜爱。 她在侯老太太面前的分量比顾如兰贵重多了,所以,她说的话,就是骄纵顾如兰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可,有一点,淑德公主自幼就与庆功王不亲近,也导致了云华郡主与阿澈之间也没有半点交情,所以之前都没有与和早见过。 她也没有去过禾家的瑜伽会所,这还是禾早第一次见到她。 但只单单看着她那通身的气派,就知道这个人果然名不虚传! 彼此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禾早倒是也给面子,微微一笑,点头:“是,我们彼此间是血亲,倒是不好追根究底,只是希望如兰姑娘能够向我道个歉,我保证这件事就此过去!” 云华郡主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说了半天,她还是没有放过禾家的心思。 一直垂着眼皮好像睡着了的侯老太太也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能够掌管顾府几十年的主母,侯老太太又岂非没有半点手段。 她面上不动声色,但却冷眼看着长孙媳云华郡主如何处理。 先跳出来的是一直没有吭声的顾家二姑娘,顾馨兰。她书卷气甚浓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怒气:“慎郡王妃,得饶人处且饶人!” 禾早便微微一笑,半点也不曾退缩:“我当然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有人辱骂了我和我的长辈,总该道个歉吧?莫非你们顾府的家教就是如此,作为顾家的女儿,就可以随意侮辱旁人吗?” 顾馨兰的脸色就是一变。 姬阮阮也站出来:“就是,早儿的要求也不过分,刚才如兰说话是过分了点!” 顾馨兰就不满的看着她:“阮阮,你到底和谁是亲戚,帮着谁说话?” 姬阮阮就很高傲的答了一句:“我是帮着真理,偏理不偏亲!” 禾早就冲她一笑。 屋里的那些女孩儿就面面相觑,有的窃窃私语。 到了这个时候,侯老太太知道已经不能强行让这些女孩儿出去了,必须当着她们的面将这件事解决掉,不然明天京城就会流传出她们顾府趁着慎郡王不在,将慎郡王妃叫到府里面欺辱的事情来。 但是,事情该怎么处理,也是关键的地方。 她咳嗽一声,像是刚刚睡醒一样,抬头看向禾早,慈和一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这老婆子年龄大了,稍一不留神就要打个盹!” 云华郡主就弯腰在她耳边低低说几句话,侯老太太就面带诧异,看了顾如兰一眼,脸色沉下来:“你这孩子,脾气太大了,一不如意就要发脾气,还当着客人的面发脾气,倒是要给郡王妃道个歉!” 说完,就又看向禾早:“早儿啊,咱们都是至亲,还望你不要生这丫头的气,说起来,她还要称呼你一声嫂子呢!” 老太君亲自出马赔礼道歉,禾早要是再执意要求顾如兰道歉就太不知好歹了,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就会到此结束!但谁也没想到,禾早态度很好,忙柔和笑着,亲昵的与侯老太太说着话:“哎呦,外祖母,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如兰在您面前都是小辈儿,小辈儿的事您就不要插手,让我们小辈儿自己解决就好,要不然连这样的小事情都要您插手的话,那我和如兰就真的是大不孝了,这罪名我可不敢承担!” 屋里就是一静。 侯老太太脸色有点沉,但随即就又恢复了常态,那速度快得好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云华郡主也皱眉,这个慎郡王妃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往常没接触到,但是将生意做的这样大的,又能用迷惑住阿澈的女子,肯定有几分小聪明吧? 怎么今天的表现这么傻蛋? 她既然知道禾早是个硬茬,就不会再出头自讨其辱,因此见侯老太太不做声,自己就也保持了沉默。 顾馨兰有个清高之气,因为刚才被禾早抢白,心里早就不舒服了,就也不想搭理她。顾家其他几个儿媳妇都不善言辞。 于是,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再帮顾如兰说话的。 顾如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正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禾早,心中悲愤不已,但是刚才连老太太都要自己道歉,她只得咬着牙,勉强施了一礼:“对不住,是我刚才说话鲁莽了,还望你不要生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铁青,似乎在与人吵架一般。 但是,禾早却不在乎,她笑眯眯的伸手将人拉起来:“哎呀,都是一家子,这般客气干什么,好了好了,以后咱们可不要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什么龌龊哦!” 她笑得天真灿烂,好像是一个没有心事的孩子。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不敢小瞧她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说话行事如此强硬,又变脸之快,让人追之莫及。 这样的人,谁也不想打交道! 926.第926章 阴谋? 顾如兰连一丝和她打交道的想法都没有,怨恨的看了她一眼,扭头走向了顾馨兰身边。 顾馨兰也淡淡瞟了禾早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云华郡主倒是能屈能伸,过来拉住禾早的手,笑眯眯的说道:“来,早儿,老祖宗一直想见你,只是没有机会,好容易来一趟,与老祖宗说说话!” 此时,侯老太太对禾早也十分不满了。 而且,她作为一府当家的,也没有必要去迁就禾早,因此只是淡淡颔首:“你们几个小辈去玩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婆子了!也怪没趣的!” 顾如兰已经勉强恢复了常态,闻言便撒娇道:“老祖宗,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巴不得陪在您身边,沾沾您的福气呢!” 她如果愿意的话,是很会说话的,尤其是奉承的话。也就怪不得侯老太太会喜欢她。 后者就哎呦一声笑道:“你这孩子,瞧这小嘴会说的,就会哄老婆子我开心!” 其他几个年轻女孩儿就也都凑上来,叽叽喳喳的凑趣儿。 侯老太太终于被哄开心了。 禾早没有上前,因为屋里没人给她让座,她就站在一旁,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气定神闲,似乎丝毫也没有因为旁人对她的置若罔闻而尴尬。 倒是她身后的春晓与冬慧都微微皱眉,觉得顾府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好,有一个姬阮阮,笑眯眯的拉过禾早:“走,早儿,咱们去那边坐着去,咱俩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趁此机会,好好说会儿话!” 禾早知道自从她回京后,姬阮阮也订了亲,每次与她见面,都行色匆匆的,两个人也好久没有坐在一起谈心了,即使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但是坐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禾早笑着与她坐过去,又淡淡的扫了一眼春晓与冬慧,两个人忙都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禾早扫了一眼那边的几个女孩子,就笑着问:“阮阮,姬容没来?” 姬容与禾早很不对付,姬阮阮就冷笑一声:“她倒是想来呢,只是刚做了错事,被罚抄书呢!这一段时间不会见人!” 禾早哦了一声。 姬阮阮就凑到她耳边悄声问:“你怎么同意来了?我知道京城很多人家都给你送请帖,以为你不会答应的,怎么这么快就应了?” 正是因为知道她应了,所以她才会主动要求来府里做客,按理说订了亲的姑娘是不会再出去抛头露面的,要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当待嫁娘。 禾早就微微一笑,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以为过了几天,请帖还会多么?” 姬阮阮想到她刚才的表现,便恍然大悟,笑着点点头:“不愧是早儿啊你,到底太奸诈!” 禾早就淡然的笑。 如果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夫家娘舅家,都不给半点面子,那么,到了其他人家里,岂不是更加嚣张? 知道禾早不是好对付的话,那些人可能就会稍微收敛一点。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着小话,个个脸上笑颜如花,很碍了别人的眼。 刚吃了一个亏的顾如兰看不下去了,就提高嗓音问道:“不知道慎郡王妃与姬姑娘在说什么,说的这么高兴?也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呗?” 连侯老太太与云华郡主也都看了过来。 禾早淡淡一笑,却不应对。 姬阮阮就开口,笑得很甜:“如兰,我们刚在说你怎么你还没有找个好妹夫呢,也管管你这张利嘴!” 轰的一下,顾如兰的脸就羞红了。 她有点羞又有点恼的瞪了姬阮阮与禾早一眼。 到了年纪的姑娘们说起自己的婚事,当然都是又羞又喜的,但是,她不喜欢禾早,所以不愿意让她讨论自己的事。 “说起来,馨兰姐姐的好日子快到了吧?”另一个看起来很活泼的小姑娘说着。 姬阮阮就在禾早耳边悄声说:“那是顾家的姻亲云家的女儿,叫云妩,平日里对顾家的几个姊妹特别狗腿!就像姬容那样!” 她脸上满是看不起。 禾早却敏锐的注意到那个云妩嘴里是对顾馨兰说着,但是眼睛却若有若无的向禾早看来,刚才她就打量了禾早好几回了。 禾早眯了眯眼睛。 顾馨兰清高的说了一句:“哼,不过是个花拳绣腿罢了!” 她的夫家是陕西府城的大将之子,身上也已经有五品的官职了。 人虽然有些粗犷,但是也已经算是俊朗的了,对于以军功发家的贵国公府来说,也算是一门般配的亲事,但是,顾馨兰却是个读书人的清高性子,总看那人看不顺眼。 别人提起来就很不高兴。 云妩就有些尴尬,左右望望,似乎很不知所措的样子。 侯老太太就扫了顾馨兰一眼,后者咬着唇,突然站起身:“祖母,我出去透透气,屋里人多太闷!” 说完也不等侯老太太回答,就径自出去了。 那态度,简直能称之为旁若无人。 云华郡主就忙打着圆场:“哎呀,这位二姑娘,性子真是直,这样,老祖宗也累了,我就带着这几位小姐妹去听雨亭坐一坐,也让老祖宗休息会儿!” 一群小姑娘跟着侯老太太坐在一起,早就觉得拘束死了,现在听到这话,就都忘了刚才的尴尬,一个个嬉笑着应了:“好啊,那我们就不打扰老祖宗了!” 侯老太太颔首笑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孙辈第一媳妇带领一群小姑娘出去。 禾早与姬阮阮也跟在人群后面出去了。 侯老太太才收回注视着禾早的目光,问道:“都准备好了?” “老太太放心,人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位郡王妃上门呢!” 侯老太太眼中就闪过一抹冷色。 顾如兰很快就离开了人群,刚才实在是太丢脸,所以没有给脸上敷脸,但实际上她的脸上,直到现在也能很清楚的看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要趁机去用冰块敷脸。 顾馨兰也不在,云华郡主将她们安排到亭上后就也指了一件事出去了。 她知道等会儿这里会上演一场好戏,所以先避出去。 没了主人在,一开始几个小姑娘还都有些放不开,但说着说着,气氛就热烈起来。 就是原先那几个对禾早怀有敌意的小姑娘,这会儿也兴致勃勃的问起禾早瑜伽会所来。 她们对那里向往已久,但是,却从没有去过。 927.第927章 夕汝出现 那个叫做云妩的直接就坐在了禾早旁边的空位子上,语气娇娇的与她说话。 她的声音十分清脆,这样撒着娇的时候,还带了几分的奶声奶气,似乎像是几岁的小姑娘说话一样。 如果是男的,怕是心早就酥了。 但禾早却觉得很不喜欢,这样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嗲声嗲气的,是想要做什么! “郡王妃,您比我大,我就称您一声姐姐吧?”她主动来扯禾早的手,双手软软的握住禾早的,然后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禾姐姐,你真是个大有本事的人呢,我在家里听到人家说你,就对你充满了敬仰!” 旁人便发出低低的窃笑声。 禾早敏锐的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她看了一眼姬阮阮,后者显然也不知情,只是用一副嫌弃的目光瞪着云妩。 禾早就转过头,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扯出来,语气有些冷淡:“抱歉,云姑娘,我不习惯与人坐这么亲近!还有,你的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 淡淡的一句话,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却成功的压住了其他所有人的说笑声,周围立马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禾早。 姬阮阮也诧异的瞅了禾早一眼。 她这话也太不留情面了。 云妩先是一愣,然后一双天真清澈的大眼睛中,迅速有泪光闪烁。 “对不起,我,对不起……”她忙往后退了退,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暧,你说话也太过分了……”一个看不下去的姑娘气愤的冲着禾早喊道。 禾早却只挑了下眉:“我说的是实话,没有故意针对谁!” 那个姑娘还想说话,坐在她边上的人忙拽了下她,给她使了个眼色。 这姑娘就咬咬唇,恨恨瞪了禾早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云妩在禾早这边磨蹭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做不下去了,才过去那边的桌子上坐。 禾早心安理得的吃着点心,又喝着茶,吃得很开。 姬阮阮凑到她耳边,小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那个云妩?” 禾早摇头:“我比较讨厌她那种性格!” 这种小白花一样的女人,她一向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的。 想了想,她反问道:“你知道那个云妩是什么身份吗?” “就是顾家的远房姻亲,她父亲是京城小官,家族里也只有几个做官的,一向巴结着顾府!”姬阮阮解释的很清楚。 禾早嗯了一声,这时,顾如兰簇拥着一个人过来,那个女子长得十分美丽,气质高贵清纯,在一群公侯小姐中也是鹤立鸡群。 禾早只看一眼,就冷笑了一下。 她不是别人,是很久不见的夕汝。 上次阿澈失踪,禾早没有得到消息,就是古川听从夕汝的吩咐,将消息给瞒了下来,后来也没有派人往北疆送信,导致阿澈一直不知道禾早单身上路。 所以,在成亲前,他就已经秘密处置了古川,又将夕汝远远送走。 这些事情他不愿意禾早知道的太多,所以只告诉了她自己的处置结果,说会给夕汝一个美好的幸福人生,但是她的幸福不是在京城,但是,现在,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顾如兰脸上的巴掌印已经看不见了,她挑衅的看着禾早,不怀好意的笑:“早儿,听说你们是熟识?这是你老乡?都是从乡下里来的!” 夕汝穿着阮烟罗的料子,淡淡的粉红色,头发梳成云髻,插着金镶玉的簪子,就这样款款走过来,望着禾早微笑:“早儿,我们好久没见了!” 禾早顿了顿,才问道:“不知道这位夕汝姑娘如何会与你在一起,顾三姑娘?” 顾如兰就冷笑:“禾早,听说我表哥在乡下的时候,这位夕汝姑娘与你一起照顾表哥?怎么,表哥如今功成名就了,她却无家可归,被你从京城里撵出去了呢?” 她看向竖着耳朵正专心致志听着劲爆消息的众人,微微冷笑:“你是郡王妃,是皇家的媳妇,这女戒女则更要记到心里头,表哥喜欢谁,想要纳谁为妾,正室是要主动为夫君解忧的,你将夕汝姑娘撵出京城,并警告她不许再出现在表哥面前,也未免太善妒霸道了些吧!” 众人哗然。 姬阮阮下意识的皱了眉,她相信禾早不会这么做,顾府请禾早来,果然是有阴谋的。 禾早不慌不忙,将手中的点心吃完,又动作优雅的擦了擦手,才笑着问:“这么说,你的意思是郡王有意纳这位夕汝姑娘为妾了?” 顾如兰睁大眼睛:“哼,早就天下大白了,难道你还想瞒天过海?” 禾早便拍了下手,站起来:“好,既然如此,那我问问夕汝姑娘,你姓什么,家住在哪里,与阿澈什么关系?” 顾如兰就指着她冷笑:“禾早,如今你还要狡辩,我告诉你有我们顾府……” “闭嘴!”禾早突然厉色看向她,语气杀气腾腾。 那无人可挡的气势将众人都吓了一跳,而顾如兰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如雪了。 禾早跟在阿澈身边这么久,身上总会带些他的气质。 禾早见震住了众人,这才重新看向夕汝:“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对你动手,是因为我相信阿澈,他会替我解决掉任何麻烦,但你若以为他放你一马是对你手下留情就太天真可笑了!而你,利用顾府站在我面前,来挑衅我,根本就是愚蠢!” 夕汝震惊的睁大眼睛,眼泪慢慢划过美丽的脸颊:“早儿,你为什么总那么讨厌我?我真的喜欢阿澈,我从没有想要独占他,我只是想在他身边伺候他而已,我没有想抢你的位子,我真的,我真的是……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求求你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拿着帕子哎哎哭泣。 这场景,在外人看来,就是禾早欺负了她! 禾早面无表情。 所以说,她很讨厌刚才那个云妩,就是因为那个云妩身上有夕汝的特点,也是小白花一枚,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只要你同意我进府,我保证,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真的,我绝对不敢对你不敬!”小白花的眼睛,是满满的哀求。 禾早暗暗咬咬牙。 夕汝真的很聪明,抓住了她的软肋。 她知道她不敢揭穿她的身份。 928.第928章 怀孕 所以,她才会装作卢家村的人来哄骗顾家,也或者,她是与顾府有了协议,所以顾府才会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难道想凭借自己回到阿澈身边? 夕汝对阿澈就已经爱到这样深刻的地步了吗?所以才让她不顾身份暴露,甘愿来郡王妃做一个小妾? 禾早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搭理众人。 云妩也紧张的盯着禾早。 姬阮阮先开了口:“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刚才早儿说的很清楚,是郡王爷将你送走的,谁送你走你找谁去啊,再说了,你和郡王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你想去郡王府就去,想离开就离开?你甘愿下贱,想做一个小妾,也得问问主人同意不同意吧?我听了半天,怎么觉得人家郡王爷不稀罕你啊?” 她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夕汝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怨恨。 禾早扯住了姬阮阮,向她摇摇头。 自己和夕汝的事,还是不要让姬阮阮牵连进去为好。 在顾如兰开口之前,她率先说道:“这样吧,夕汝姑娘,我同意你跟我回府,先暂时安排在府里,我不会安排你怎么样,等到郡王爷回来,再决定你的去留,如何?” 夕汝留在京城,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如归她深深爱着阿澈,那么,对他娶了自己为妻一定会非常愤怒,谁知道她这次回来是要争取回到阿澈身边还是要报复到底呢? 她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顾如兰就期盼的看着夕汝:“好了好了,你看,她说要带你回去了!你快起来吧,不用伤心了。” 夕汝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她当然不是个蠢笨的,当即就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我,我不敢……” 她往顾如兰身边移了移,用害怕的眼神看着禾早,似乎害怕她突然伤害她一样。 禾早便微微冷笑。 顾如兰也担忧起来:“就是,你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要是跟了她去了,被她秘密给害死了怎么办?这种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女人我最是清楚的,心思最狠,手段最毒辣!” 她恨恨瞪了禾早一眼,便对夕汝说道:“这样,你就先待在我们家,等我表哥回来了,你再跟他一起回去!” 夕汝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却又犹豫了:“我这样一个身份卑贱之人留到你们家会不会不太好?我其实,与郡王爷,已经有了……” 她声音低下去,脸上含着一抹害羞:“肌肤之亲……” 众人更是哗然。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小姑,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当然会十分尴尬。 她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有的已经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禾早简直都被气笑了。 顾家人还真是愚蠢啊! 难道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所以随便拉了一个说自己与阿澈有肌肤之亲的女人来给自己添堵吗? 禾早很淡定:“你与阿澈有了肌肤之亲?好啊,告诉我,你们是在何时,何地有了肌肤之亲的?” 这样大胆的问话,就是顾如兰也听不下去了,脸色微红,咬着唇,略带嫌弃的盯着禾早,觉得她真不要脸,这种话都敢问出口! 姬阮阮显然也是个胆儿大的,当即指着夕汝冷言冷语:“你也真不要脸,勾引别人的丈夫,被送走后,还大咧咧的来到正室面前要求一个身份,哼,像你这种女人,就应该浸猪笼,乱棍打死!谁家的女孩儿像你一样这么不要脸!你这样的人,哪家正室也不敢要!” 就是就是,无媒苟合,就是该被浸猪笼的啊! 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都点点头,很是赞同。 她们将来都是到一个大家族当正室的,当然知道未来的夫婿会有很多小老婆,但是这个小老婆必须是自己和家族选定的,若是有不要脸的狐媚子在外面勾引了自家的男人,那是绝对不能迎入门的! 这样说起来,禾早的做法很对! 夕汝看清了众人的变化,心下暗恨,面上却装出一副孤苦无依的表情:“我,我不是主动的……实在是因为那天郡王爷他喝醉酒了,就……我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够反抗……我当然也想过寻死……但是,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我没法寻死啊……我不能舍掉这个孩子……也不能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所以我才要来拼一拼,郡王妃,求求你,收留我们母子吧,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噗通噗通给禾早磕了好几个响头。 她这些话一出,就是姬阮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为难的看了禾早一眼,若是这个女人有了朱允澈的子嗣,那事情就闹大了,禾早就是不想收进门也不行。 这样想着,她就又怨恨起阿澈来,不是说与禾早感情很好吗,为此还特意去求了圣旨赐婚,怎么才成亲多长时间呢,就给了禾早这样一个没脸! 其他人也都偷偷的将视线从夕汝身上转移到禾早身上。 顾如兰装出吃惊的模样,立即假惺惺的伸手去拉夕汝:“哎呀,你都怀了孕了,那得快点起来,地上凉,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受了亏损。” “就是就是,得快点起来!”其他人也忙说道,一脸同情。 禾早眯了眯眼睛,扭头看向春晓。 春晓忙走到她跟前,她悄声问:“季月呢?” 春晓摇头:“姑娘,咱们出门的时候,季月姑娘就有事出去了!季辉也不在!” 所以,这是提前都设计好的吗,在关键时刻,将她的左右手季辉季月给引出去? “说吧,禾早,你准备怎么办,给个痛快话!”顾如兰连郡王妃也不称呼了,径直叫了她的名字。 姬阮阮冷笑一声:“怀孕了?好啊,这个好分辨,请了御医来,好好把把脉就是了!那些御医都是当朝医术最高的,有没有怀孕,马上就知道了!” 夕汝一副大为震惊的模样,半晌才慌张摇头:“我不敢说谎……我没有说谎……” 顾如兰马上叫道:“你以为我们顾家是吃素的吗,没有调查清楚就让夕汝住在我家,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一语,如石破天惊! 929.第929章 阿澈突然回来 阿澈从回来到离开,正好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所以,这个时间点掐的很好,没有人能说出真假,也就没法判断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阿澈的了! 禾早冷冷一笑。 她当然百分百信任阿澈,他不会动这个女人! 可,眼下,她该怎么办呢? 既然夕汝敢这样做,就表明她一定是做了手脚了,要么是真的怀孕了,要么,就是做了手脚。 但形势对她很不利。 她可以选择一走了之,却不能将对方留下来,谁知道她会说出些什么! 斟酌再三,她才坐到座位上,冷冷看着对方:“你想怎样?” 顾如兰如同一个女侠客一般跳出来,捋着袖子,哼了一声:“要怎样,当年是要你给个名份了!这个女人怀了你丈夫的孩子,你难道不应该做点表示吗,女则女戒看过没有?” 禾早置若罔闻,扭头看向其他人:“你们都是没有出嫁的闺秀,不要因为眼前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奉劝你们一句,我要是你们,我会马上离开这趟浑水!” 云妩她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云妩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如果我们走了,你对这个夕汝姑娘不利怎么办,我们要留下来,你放心,我们只是旁观,并没有插手什么,所以,名声不会有影响!”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意。 一方面是好奇事情的发展方向,另一方面,就是看不惯禾早,看她出丑的! 本来,顾府请来的这些人,都是多多少少与禾早不对付的人。 禾早不置可否,淡淡点点头,就扭头看向夕汝:“你说吧,要怎样,考虑好告诉我,我给你一个机会!” 夕汝仍然怯生生的模样:“我什么也不求,只希望郡王妃能容下我……” 但话未说完,就被禾早打断了。 她不耐烦的拍了下桌子:“我说了,不要绕弯子,直接告诉你要怎样!我的脾气也很了解,如果我的耐性过去,我不会管任何后果就去做我想做的任何事!现在告诉我你要怎样!你想进郡王府?好,我答应你!除此外你还要什么?” 夕汝对上她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顿了顿,就也收敛了一直装作柔弱的模样,从地上站起身,优雅的行了一礼:“我要侧郡王妃的位子!” 其他女孩儿都有些惊呆。 就是顾如兰也惊讶的盯着夕汝,她一直以为她会想要个贵妾什么的,没想到胃口这么大! 禾早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微微一笑,态度很从容:“侧郡王妃?你的要求我听到了,但是,我没有资格去任命一个没有家族没有姓氏,婚前失贞的女人成为侧郡王妃!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夕汝,皇家还是要脸面的!你的出现,就是将皇家的脸面给狠狠踩到了地上,而所有坐在这里的人,都是见证者!” 她环顾四周,露出一抹极为奇特的笑容:“你们都是见证者,我希望当我上了折子后,你们都够说出自己所听闻的!” 云妩第一个变了脸色。 接着,其他几个聪明的也都露出了一抹恐慌。 她们已经有点想明白什么了。 “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今天这样宴会,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针对的是我禾早本人,而你们,都是帮凶!”禾早冷笑:“我会很乐意将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让诸位宗室夫人评评理,顾家是要做什么,你们这些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是想做什么?我的夫君前脚刚上战场,为朝廷,为黎明百姓置自己安危于不顾,但是,后脚,你们就将我堵在这里,逼迫我封一个没有姓氏不知道来历的女人为侧郡王妃!真的是很卑鄙的一个计策啊!难道顾府这样做,不怕天下将士会寒心吗?不怕我的夫君会寒心吗?” 咄咄逼人的几句话,瞬间就扭转了整个局势。 顾如兰,夕汝脸上都现出了一抹慌乱。 云妩她们也都慌忙起身,口不择言辩解了几句:“没有,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话没说完,就都慌慌张张往外面走去。 但是,从半路假山处突然转出来一行人。 为首的那一个,身姿挺拔,身形颀长,一身蔚蓝色的长衫,双手背在身后,显示出一种绝代风华。 他大跨步走过来,朗声一笑:“是啊,我的郡王妃说的极是,敢问众人,在我出征之后将我的郡王妃强硬扣留至此,是想做什么?”他冷冽的眼神在众女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了顾如兰与夕汝身上。 他的眼神如此恐怖,顾如兰吓得都浑身一抖。 夕汝的脸色刹那间也惨白惨白的,但是她却强迫自己挤出一抹微笑,盈盈施了一礼:“阿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见你!” 阿澈淡淡扫她一眼,就扭头看向那个亭子里的身影。 看着是那样纤瘦美丽,但小小的身体内爆发的能量又是惊人的! 她每次,都会给自己惊喜! 阿澈看向已经惊呆了的禾早,微微一笑,缓缓伸出了双手。 刚还呆愣的禾早,就像是有人将她的开关给开启了一样,整个人也陷入了极度的惊喜当中,啊啊啊叫着扑过来,她穿过了夕汝与顾如兰,穿过了呆呆的众女身边,来到了阿澈面前,然后纵身一跃,重重扑到了他怀里! 这是两个人每次见面都会有的一个步骤。 而阿澈也早就习惯她巨大的冲击力,所以,很有准备的稳当当得停在那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那熟悉的馨香,自从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就一直往回赶,而乱个不停的心,也在这一刻回归了原位! 禾早将脸紧紧埋在他怀里,还不过瘾,又双腿一跳,整个人就像是八爪鱼一样扒在了他身上。 阿澈脸上就露出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他轻抚了下她的鬓角,在她耳边轻声:“我回来了,对不起!” 禾早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我终于回来了,对不起,我没有处理好夕汝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她就咬着唇,从睫毛缝里抬起大大的眼睛,恨恨瞪了他一眼,但终究惊喜大过怨愤,很快那眼神就又变得情意绵绵了。 她笑着连声问了好几遍:“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930.第930章 带走 阿澈爱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回去再说!” 和早乖乖的从他身上下来,但还是很惊喜的看着他,目光一点也舍不得移开。 阿澈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夕汝,眼神带了一丝寒意。 夕汝瑟缩了下肩膀,似乎有些恐慌,但随即就又用控诉愤怒委屈的目光看向阿澈。 她是没有做到他要求的事情,来找他妻子麻烦了,但是,实际上,她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为了讨好那样一个女人,将他祖母许下的诺言于不顾,还欺辱威胁她一个弱女子,莫说大将之风,就是男人本身的包容怜爱也没有了! 所以,她没有错,错的是他,是那个得意忘形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她此行,如果得不到自己所要的,那么,她宁愿鱼死网破! 四宝与顾子尧跟在阿澈的后面,此时脸色各异。 远处,云华郡主与顾馨兰正匆匆向这边赶来。 这种事情男人不好多说,倒是云华郡主可以仗着自己的身份多说两句,所以,她脸上带了一抹笑,雍容华贵的走过来,看了看众人,这才慈爱的对阿澈说:“阿澈,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了?不过你回来的倒是刚刚好,我听闻这个夕汝姑娘已经怀了你的孩子!皇室子嗣,怎么能流落在外面,我看还是给这个可怜的女子一个身份吧!”说着,就又看向了禾早,目光更加和蔼了:“慎郡王妃,你说是不是?” 禾早压根不搭理她,淡淡的撇过头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云华郡主因为母亲的身份,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给她留情面的人,她心中暗恼,顿了顿,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夕汝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出来,你放心,有我在这里,没有人敢为难你!” 夕汝低着头,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众人都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阿澈冷冷一笑:“这么说起来,本郡王的家务事,你们顾府的人是管定了?” 自从阿澈出现后,就一直用惊羡、向往的目光盯着他的顾如兰,突然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露出一抹怯生生又娇俏俏的笑容:“表哥,这可事关皇家子嗣,不是我们顾府非要多管闲事!再说了,我们也是怕您的王妃出于嫉妒残害您喜欢的女人和子嗣啊!” 禾早惊异的看着她,之前就知道她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但没想到竟然会愚不可及! 当着她的面,就朝她的丈夫暗送秋波了! 她暗暗冷笑,借着长袖子的遮掩,狠狠的掐了下阿澈腰间的软肉。 后者的眉心,不易察觉的跳了跳。 他有些无奈的瞅了眼禾早,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对方微微嘟着红唇,脸上闪过一抹落寞。 他的心就是一软,她的占有欲强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在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她被人这样欺负,当然会委屈! 想到此处,他就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竟微微带了些讨好。 禾早嘟嘟红润的双唇,瞅他一眼,不做声。 见半天对方都不搭理她,顾如兰张了张嘴,还要再说话,就被看不下去的云华郡主给扯了下袖子,又被严厉的看了一眼。 顾如兰傻了半天,这才不敢吭声了,只是用更加嫉恨的目光看着禾早。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农女怎么会这样幸运,魅惑得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子青睐! 真是走了****运了! 而被当成是****的阿澈,淡淡看了云华郡主与顾如兰一眼,就冷冷的说:“我的家务事,还希望顾府的人不要插手为好!” 说完,不去看向两人难看的脸色,径直望向夕汝:“你肚子的孩子是谁的,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念在古川对我一片忠心的份上,成全了你们,又送你们离开!但是,你趁着我不在,却要蒙骗我的郡王妃要进郡王府,是不是也太异想天开了点!” 夕汝显然很激动,脸色先是惨白,然后便涨着通红,猛地伸手指向他:“朱允澈,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是……呃,咳咳!” 她突然咳嗽起来,咳嗽得十分厉害,弯着腰,弓着背,眼神却又愤恨的瞪着阿澈。 这样的她看起来,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高贵了。 顾如兰刚还紧挨着她,这会儿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谁知道突然这样咳嗽是什么病,不要传染给她。 云华郡主也忙叫人:“快扶着点,送到里面去!” 她怕阿澈会突然抢人,将人给抢走。她怎么着也得留下来。 老祖宗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女人身上,就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但是,阿澈却没有给她机会,微微一扫眉,他身后站立的几个身姿挺拔的身影就站了出来,迅速快捷的扶起夕汝,转身往回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庭院深深的院子里。 云华郡主忙说了一句:“这个人,老祖宗还要见……” 话未说完,阿澈就斜睨了她一眼,后者就被震慑得忙将话咽到了喉咙里,然后才后知后觉起来,又有些恼恨。 自己乃是堂堂正正的公主千金,自幼在京城长大,来往的全都是当朝名流贵族,怎么却比不上一个从乡下里回来的穷小子! 她与阿澈关系不好,当然就看不惯他甘愿与庄稼汉为伍,堕落了皇室的名声! 而皇帝竟然也由着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阿澈扭头看向禾早,温柔一笑:“我们去面见顾府老太太,就回去!” 禾早就笑了一笑,重重点点头。 阿澈毫不避嫌的牵着她的手,一起往正院走去。 他对顾府也是熟悉的,也不需要人来带。 他身后跟了十来个人,顾子尧与四宝也是听到消息匆匆赶到的,见状四宝当然要跟随,顾子尧有些犹豫,忙看了下边上的侍从,后者微微摇头,顾子尧脸上就现过一抹失望。 等着他们走远之后,那个云妩忽然开口:“我们也该去给老祖宗请个安吧,要不然太失礼了!” 有好几个都表示同意。 但是,也有两个胆小的有些犹豫:“这算是家事,咱们是不是该避开一下?跟去会不会不太好?” 931.第931章 梅染墨 云妩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忙忙道:“怎么会要避开呢,这种事情也不算是秘密,咱们无意中碰到了,也就算了,现在,那个夕汝姑娘被带走了,咱们倒是好去给郡王请安!” 这话,倒是让很多小姑娘都动心了。 刚才见到的慎郡王,气质出众,容貌出色,又比一般的浊世佳公子又多了几分的冷冽与淡漠,一看就是常年居在高位上,着实吸引人。 即使他有了一个正妃,但还是允许有两个侧妃的,贵妾就更不用说了,凭着她们的出身,当不了正室,一个侧郡王妃却是少不了。 再说了,正室只是一个从乡下出来的农家女,家族不显,以后成为侧郡王妃,又不是没有机会成为正室! 七八个女孩儿都很心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都心照不宣的一起往荣德堂去了。 荣德堂府。 侯老太太正亲切的抓着阿澈的手,上下打量着他,一连声说了几个“好”字。 自幼,阿澈就与她不亲近,但是,当着众人的面,阿澈脸上也带了笑意,看着很平易近人,半弯着身子,任由侯老太太握着他,微笑着回答她的问题:“是,刚从半路上回来!” “可是上报了?”侯老太太颤巍巍的问。 阿澈就沉稳的点头:“已经将奏折报上去了,经得陛下同意我才来的府上,老太太请放心!” 禾早注意到,他没有叫对方外祖母。 看来,关系真的是不好啊! 禾早低着头,佯装淑静乖巧的模样。 阿澈从眼角里看了她一眼,不由想笑,伸手拉过她,又郑重其事的对侯老太太说:“老太太,这是我的妻子,禾早,先前太忙,没有带来给您请安,是我的不是!还望老太太不要生气!” “没生气,没有!”侯老太太怔了怔,才笑道:“这孩子今天来给我请安了,我瞅着是个机灵模样,长得也好,跟你跟般配!” “早儿,给老太太福个礼吧!这是咱们的外祖母!” 阿澈扭头对禾早说道。 后者就很听话的屈身服了一礼。 但是实际上,像侯老太太这种身份的,作为血缘最亲近的外祖母,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拜见,应该是行大礼的。 可刚才来的时候,因为顾如兰的搅乱,她只服了服,没有大礼参见,现在,由阿澈亲自介绍,她还是没有行大礼。 这样的行为,多少带了些倨傲与矜贵了。 在座的几位都微微变了脸色。 侯老太太拽进了手心,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点着头,笑呵呵的:“好孩子,快起来吧!” 顿了顿,才又开口说道:“也是第一次见,我该准备给见面礼呢!墨香,将准备好的匣子拿出来!” 禾早优雅大方的笑着,接过了墨香递过来的匣子。 侯老太太就笑着说:“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红宝石特别亮,红得似是一团火焰,禾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后,也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红宝石却比她手上的那枚戒指还要闪亮耀眼。 禾早便知道,这一套红宝石头面,价值不菲。 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老太太,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倒是不敢收了!” “见面礼可不能推让的!”云华郡主忙笑着接话:“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啊,回头将家里的什么好墨啊都拿来给咱老太太赏一赏也就是了!” 禾早就掘唇笑着:“这倒是巧了,今天我也给老太太和几位嫂子姐妹兄弟准备了礼物,给老太太的也正好是墨!”她扬声叫了一声:“春晓,把咱们带的东西拿进来!” 春晓答应着就去外面接了两个匣子,身后又陆续进来三个丫头,各自手里都捧着几个匣子。 禾早笑着接过第一个,将里面的东西打开。 原本那匣子拿进来后,众人就觉得屋中似乎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香味,但那味道极为清淡,在鼻尖掠了下就又消失了。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匣子便打开了,有一股极为雅致极为诱人的墨香味在空气中回荡着。 这香味是如此的清新热烈,瞬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整个身上好像都笼上了这样一层墨香似的。 侯老太太先是一怔,然后,脸上便闪过一抹惊讶:“这是……梅染松烟墨?” 禾早便含笑点头:“老太太真是见多识广的,这墨块已经放了六十年了。时间放置得越久,色泽就越黑亮,味道也越香。只是到底不恭了些,只有巴掌大小,还望老太太见谅!” 侯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的深邃。 很显然,这些礼物早在她早上来拜见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但却没有及时拿出来,而在她拿出见面礼之后才拿。 这当然是故意的。 哼,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就也敢和她耍心眼子。 侯老太太沉默半晌,才笑着回答:“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这样的墨已经是罕见之宝了,澈儿啊,你这个媳妇有心了!” 阿澈便微微笑着:“老太太谬赞了,她也只在这些事上在行,人情世故上却是一窍不通的,以后她若有行事不妥当处,还望老太太能够海涵!” “至亲骨肉,哪里来的海涵不海涵!”侯老太太摆了摆手:“我看你这个媳妇就很好!” 阿澈便淡淡应了一句“哪里”,便不肯再说话了。 让侯老太太自讨个没趣,暗自着恼。 边上的顾馨兰已经凑过来,稀罕的看着那个梅染松烟墨,半晌才叹道:“我原当你是个极俗之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雅人,这六十年的梅染墨倒是极难得的,倒是亏了你能够寻得到!” 禾早便谦虚了一句:“我虽说字写得不好,倒是极为喜爱收藏这些,郡王就留意找了些!”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解释,却让进来的几个女孩儿听了,就觉得她是故意在炫耀阿澈对她的宠爱。 顾如兰就觉得大为刺耳,冷笑一声:“不过是块墨罢了,倒是也只有你才会当成是宝贝,巴巴的送来!我祖母收藏的好墨多得是,倒不稀罕你这个!也真是小气,给长辈送礼,就送个这个!”她嫌弃的哼了一声。 932.第932章 古川之死 她说的话太过刻薄,在众人,尤其是在阿澈面前,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侯老太太不由斥责了一句:“怎么跟你表嫂说话的?越大越不知规矩了!传我的话,从今天起,每天你去小祠堂抄经书抄一个时辰!抄上三个月!收敛收敛你的性子!” 顾如兰张大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十分委屈。 刚才她的话比这个还要过分呢,老祖宗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怎么慎郡王在这里,她非但不夸赞表扬自己,反而对自己更加严厉呢? 她不明白,正是因为阿澈在这里,她对禾早这样的态度,会加深他对顾府女眷的不喜,说不得还会影响顾府男人们的前程,要是只有禾早一个人在这里,那么不管怎样都没关系。 “祖母?”她吸吸鼻子,开始撒娇:“我知道错了,谁耐烦抄那个劳什子,您就不要惩罚我了好不好?” 她拽着侯老太太的袖子,轻轻的扭着身子,然后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径直扭脸看向阿澈,水汪汪的大眼睛上满是害羞与期盼:“郡王,您帮我给老祖宗求求情好不好?” 阿澈不耐烦的皱皱眉,全没有理睬她,而是看向禾早:“不是还给其他人准备了礼物吗,拿出来,我们也好回去了,我还有事情!” 顾如兰被晾在了那里。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走下去,侯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才没好声气:“来人,把三姑娘带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来见客!” 顾如兰张嘴还要说话,就被云华郡主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她的眼神特别严厉,顾如兰一时有些怯怯,不敢再说话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带出去。 边上站了七八个看热闹的女孩儿。 侯老太太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就对云妩等人说道:“看,倒是把你们几个女孩儿给忘得一干二净,怎么姑娘们都到这里来了,现在正在谈正事,送她们去二姑娘那里,馨兰,你要好好招待几位姑娘!” 顾馨兰有点不愿意,但也只好应了声,扭头在前走着。 一点也没有做主人的自觉。 她性子本就孤傲,也不擅长做这些事,云妩几个有点尴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这样做,其实是在告诫她们该告辞了。 不管心里的小想法是什么,她们到底都是些小姑娘,一念至此,就一个个羞得满脸通红,慌不迭的告辞了。 云妩从顾府出来,坐在自家的马车上,贴身丫鬟小娟问道:“姑娘,咱们不回家?” 云妩低着头细细沉思了一会儿,才摇头:“回家做什么?不急!给车夫说,咱们往前面主街道上走!” 在小娟看不到的地方,她漂亮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幽幽的光。 禾早今天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因此将见面礼一分派,就去看阿澈。 后者微微一笑,径直向侯老太太告辞:“我回来还有急事,今天就先告辞了,等改天有时间再登门拜访!” 侯老太太知道他这种大将,昨天刚刚离开,今天就又急速奔来,肯定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因此也不好阻拦,看了看两人,也没有提夕汝,就点头笑道:“好!那你们快去忙吧!” 阿澈就带着禾早出了府。 他原本是骑着马的,等从顾府那条街上走到头后,他就上了马车。 禾早正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她的眼睛灼灼如同两个小太阳。 阿澈有点承受不住,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问:“你这般看着我干什么?好像我是别人装扮的异样?” 禾早收回了视线,才嘟嘟嘴,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回来了?是不是因为夕汝?” 她的问题太过犀利,阿澈轻咳一声,将视线撇开。 禾早轻轻哼了一声。 阿澈才又扭头看向她,想了想,慢慢解释道:“我昨天半夜收到了夕汝回京的消息,她这个人我知道,最会扮无辜可怜,偏偏又心狠手辣,当初为了能隐瞒自己的行踪,能狠下心来将一直追随自己的护卫全部毒杀,现在,她如此憎恨你,抓住机会就不会放过你!” 他低下头,与禾早的额头紧紧贴在一起,喃喃的说:“我很担心,所以,就急速赶了回来!” 禾早咬着唇:“那古川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已经将他处理了吗?” 阿澈顿了顿,对上禾早明亮的大眼睛,苦笑了下,才轻声:“是,但我的处置,只是将他踢出了隐卫而已,我留了他一条性命,让他好好跟夕汝过日子!之前他们两个就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我原以为夕汝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禾早翻翻白眼,所以说男人的情商不如女人,是个傻子都能看清楚夕汝真正喜欢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还会喜欢别人! 她对古川,大概是利用居多吧!想到以前古川每每针对自己的为难,肯定都是夕汝做的手脚! “那现在古川呢?”禾早问道。 阿澈脸上闪过一抹不忍,半晌,才轻声:“当初我让他离开的时候,曾经与他达成了一个条件,我放他和夕汝一条性命,并且留给他们足够的人手,忠心于夕汝的都可以带去,他们还有以前藏匿下来的无数金银财宝,去南方做一个隐世的富家翁完全没有问题!他也知道如果夕汝的目的实现的话,他会永远失去她,所以就同意了我的计划。将他放在夕汝身边,我很放心,但是没想到夕汝会如此狠心,只是因为他的阻拦,就将他毒害了!” 禾早惊讶的睁大双眼。 阿澈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是,古川已经死了,他是被夕汝杀死的。古川手底下也有一些忠心他的,所以就火速发了信鸽将消息传给我!” 禾早仍然有些不可置信,诧异了半晌,才喃喃的说道:“她明明怀了古川的孩子!” 阿澈脸上就闪过一抹厌恶:“这样狠辣无情的女人,古川喜欢上她真是愚不可及!” 尤其是因为喜欢她,几次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出手,这点是阿澈最不能原谅古川的地方! 古川曾经是他最信任的小厮,两个人可以说一块长大,在王府里也是他一直陪着他,所以在自己从王府中假死逃脱后,才会将他安排到了隐卫里,让他帮自己掌控那里的势力! 他却因为喜欢上一个女人,就将这种情谊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933.第933章 伎俩 禾早也有些伤感,沉默了半晌,才轻声:“也不知道他临死前有没有后悔!” “我不知道,但是,夕汝我不能伤她性命!”阿澈揉着眉心,似乎一副为难的模样:“我手下有一半的人手都是从她那里得到的,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众位隐卫的情感上,我都不能伤害她!” “那怎么办?”禾早瞪大了眼睛。 阿澈低头,想了想,便道:“回去后我会与她好好谈一谈!” 禾早就嘟着嘴:“我不想让她再看你一眼!” 阿澈就哑然失笑:“哦,一眼都不想让看到?” 禾早郑重点头:“她看你的目光,像是要把你给吞进肚子里一样,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她双手抱胸,从眼睫毛缝里斜睨着他,郑重的宣布道。 阿澈虽然有时候很不理解禾早身上的那种强烈占有欲是从何处来的,但是,每当看到她这样斩钉截铁的跟他宣布说他是她的时候,却总是让他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涌出来。 这个女人是深深的爱着自己,所以,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澈的唇角不由自主向上扬,然后轻声一笑:“那把她的眼睛蒙住好不好?” 他只是在开玩笑。 禾早却认真想了想,然后竟然用力点头,态度上还有些不甘不愿:“那好吧,就先蒙着好了!” 阿澈简直都快败给她了。 他微微凝神,去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却敏锐的发现后者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就伸手去抱她,笑道:“好啊,你竟然敢和我开玩笑!” 禾早却一边躲闪一边振振有词:“我哪里是开玩笑,就不许你见她,也不许你和她说话!” 阿澈笑出了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重重亲了她脸颊一口,轻轻叹气:“好容易回来了,不舍得走怎么办?” 禾早靠着他,咬着唇,目光中也写满了深深的依恋:“你什么时候走?” “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出发!” 禾早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虽说看到对方回来,是件让人惊喜的事,但是,这也意味着会要面临另一场分别,这似乎比第一次还要让人难受! 禾早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带,好半晌都没有吭一声。 阿澈心疼极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了想,就让她依偎在自己身上,轻声:“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很快是多块?”禾早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阿澈道:“大概得半年吧!” 禾早就嘟嘟红润的唇:“那我得半年才能又见到你!” 阿澈对上她那双水润清濛的眼睛,脑子里突然就轰得一声,他再也顾不得别的,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红唇。 禾早也大胆的伸出舌尖欲要回吻他。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早在阿澈坐进来后,春晓与冬慧就很自觉地去了前面的马车里坐着,这会儿就听到她的声音响起:“云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马车坏了,我家姑娘也崴了脚,春晓姐姐,能不能请你家郡王妃帮帮忙?”是一个听过的女声。 禾早伸手去推对方,阿澈又不舍得啄了两下,才喘息的放开她,皱眉听着外面的动静。 春晓的声音传来,微微带了丝不悦:“我家郡王妃有要事呢,哪里有时间来送你!这样吧,我们几个丫头从马车里出来,把这辆马车借给你家姑娘,怎么样?” 那小娟就迟疑起来,半晌都不吭声。 春晓冷笑一声:“也或者,我家郡王府先留下几个侍卫,在这里护卫你们主仆,等我家郡王妃办完事后再来送云姑娘回去?” 小娟又不是傻子,知道她已经恼了,忙应了一声,然后抹着眼泪:“再不曾想到慎郡王与慎郡王妃这么菩萨心肠,只是我家姑娘崴了脚,正疼的厉害,不知道能不能请郡王妃帮我家姑娘看看?我们几个都是傻的,一点外伤也不会治!” 隐隐的,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低低哭泣声。 是云妩! 坐在马车里的禾早微微冷笑,她的感觉果然没错,那个云妩接近她,确实是另有企图! 她瞅了阿澈一眼,后者正不耐烦的靠在车壁上,因为刚才的激情,车内温暖有些高,所以,他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透气,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两抹薄薄的红晕。 看起来,性感至极! 禾早见状,调皮心大起,用手划了下他的手背,又从手背上缓缓爬上他坚实硬挺的手臂上。 后者轻吸一口气,一双炯炯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禾早忍着笑凑近他,嘴里吐着醉人的芳香,轻声说了一句:“阿澈,你的眼睛像是一头狼!” 阿澈就突然收臂,紧紧扣住她的腰肢,让她与自己之间,再也没有一丝空隙。 禾早低低笑了一声,去推他:“别闹,外面还有人呢!” 阿澈脸上就带着不耐烦,径直喊着外面小厮的名字:“百川,去,找一辆马车送云家姑娘去医馆!医药费我们郡王府出了!” 百川应声下马,走到那辆停在道路半中间的马车。 禾早偷偷从车窗的缝隙中往外瞅了一眼,见那马车的车辕断了,全靠几个下人支撑,马车才没有翻。 禾早就啧啧一声:“真是够拼的!” 阿澈淡声:“愚蠢!” 禾早就坏笑着看着他:“你是万人迷啊,哪个女人看见你,都喜欢你!” 阿澈倒是没有被灌迷魂汤,很有自知之明:“要是五年前的我,这些女人怎么会相中我!也只有我的禾早最有眼光!” 禾早就捂嘴笑了:“那是,我早就看中你是一只潜力股!” 阿澈笑着,突然外面传来百川的声音:“郡王,云姑娘晕过去了!” 阿澈怎么会看不穿对方的伎俩,微微冷笑,语气却相当柔和:“派几个人将她送到医馆!再去顾府和云家报一声信!” 百川应了。 阿澈就对车夫说:“走吧!” 因为要送一辆马车过去,春晓与冬慧就又挤了上来。 她们一上马车,就能察觉到车内的气氛不对劲,两个人都是守夜的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连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只低着头数蚂蚁。 阿澈却半点感觉也没有,还觉得自己很委屈,伸手悄悄去挠禾早的手心。 934.第934章 小别胜新婚 禾早就瞪他一眼,无声说了句:“别闹!” 自己就坐到了春晓旁边,与她说着闲话。 阿澈郁郁的看着她,半晌,才轻叹口气,仰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禾早瞧着他的模样,偷偷笑了笑。 等回到郡王府,因为禾早的坚持,阿澈便带了她一起去了关押夕汝的屋子。 此时,夕汝带来京城的人手早就被悄悄返回京城的阿澈给制服了,所以,现在的夕汝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被五花大绑的绑在那里,嘴巴上塞了一团大大的布。 原本看到阿澈进来,她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但随即看到了跟在阿澈后面的禾早,她的眼神就变得怨恨起来。 阿澈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夕汝,你知错吗?” 夕汝脸上全是冷意和嘲讽。 阿澈毫不在意,淡淡的说道:“你肚子里怀着古川的孩子,却又能狠下心肠去毒杀了他,可见你本性是何其歹毒!我当初的坚持是对的,我很庆幸没有让你接近早儿!” 否则,现在迎接他的就是禾早的尸体。 早在他与禾早关系确定之前,他就想过是否像皇祖母与夕汝父亲约定的那样,他接手隐卫,再娶夕汝为妻,两个人携手坐在这个世界上最高的那个位子上!但是,每当这样想的时候,他眼前就闪过禾早肆无忌惮大笑的模样。 他发现自己不能忍受失去她的痛苦,他对她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喜爱,爱怜,而是男女之间的爱。 所以,他下意识的就隐藏了夕汝的存在。 他直觉的认为如果禾早知道夕汝,那么对他定不会再像从前! 而他也隐藏的够好够深,却没想到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古川所背叛,当禾早知道夕汝的存在后,事情就不再像他设想的那样进行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禾早爱着他,那么,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他在夕汝与禾早之间,选择了禾早。 这当然激起了一半隐卫们的不满。好在这时候的他已经有了不亚于隐卫的兵力,又揭穿了夕汝早就与古川苟合在一起的消息,那些隐卫们的情绪才暂时被安抚了下去。 但是,对于现在怀孕、又对禾早起了杀意的夕汝,他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做不到无情无义,残忍将夕汝杀害,但是也不能放了她,给她机会去伤害禾早。 禾早注意到他脸上的复杂,便皱着眉,询问的看着他。 阿澈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禾早想了想,便点头:“我去外面等你!” 大概两个人有什么话要说吧,不方便她听到! 禾早心里有一股酸酸的感觉,但是,又告诫自己应该听从阿澈的话。乖乖的走出去后,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 百川几个人也全部被支使到了外面。 屋里,只剩下阿澈与夕汝两个人了。 从禾早所站的位置,能隐隐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沉稳悦耳的男生,尖锐凄厉的女声,禾早拧眉细细听着。 她想要再往前靠一点的时候,百川拦住了她:“郡王妃,郡王说了不许人靠近!” 禾早就瞅他一眼,想了想,便笑着问:“百川,你与这位夕汝姑娘熟不熟?” 百川古川都是阿澈从王府里带出来的,古川比百川要大一点,阿澈最看重他,但是古川为了女人叛变后,百川就成了阿澈最信任的人了。 只是,他一直在外面忙着,极少与禾早碰面。 但是,他对禾早面上还是很恭敬的,闻言便点头:“以前总是见面,这几年见得越发少了!” 禾早“哦”了一声,想了想,便看向对方微笑:“你是郡王的左膀右臂,轻易不离左右的,以后还请你好好照顾郡王!如果遇到危险的事,还希望你能够劝一劝,不要让他以身涉险!” 百川顿了顿,低头应了声是。 阿澈身边的人都像他,有点点倨傲,轻易不与人交谈,禾早也习惯了,丝毫不在意,含笑继续去听里面的动静,却好像听到了夕汝在凄厉的惨叫。 她吃了一惊,就要推门而入,而阿澈也同时走出来,两个人正好面对面的对上。 里面的惨叫声似乎停止了。 阿澈看向百川,后者就点点头,迅捷快速的奔了进去。 不远处有几个禾早之前见过是待在夕汝身边的隐卫,他们不安的往这边望望,又互相交谈几句。 阿澈牵了她的手就往回走。 禾早往后望了几眼,很是犹豫:“怎么了,阿澈?” 阿澈微微一笑:“没事,我只是告诉她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这辈子都不会接受她,她就有些精神崩溃了而已!” 禾早怀疑的看着他。 阿澈却已经不容许她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了,大掌紧紧握住她的,低声:“小丫头,听话!” 他低着头,嘴里吐出的热气都喷洒到了禾早的脸上与脖颈上,顿时,她的脸就红得似是滴血一般。 阿澈似乎很急切,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走路也虎虎生风,没有顾忌禾早的体力。 禾早几乎是被他拽着走的,等终于到了自家院子里后,禾早已经只会靠在他身上呼哧呼哧喘气了! 阿澈便笑道:“你不是常锻炼吗,怎么还这么弱!” 禾早就郁卒的瞪了他一眼,男女的体力察觉是天生的,她就是再锻炼,也绝对变不成他! 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而阿澈也不等她回答,就胸膛震动着笑道:“弱点好,弱了欺负你的话会更有乐趣!” 他压在禾早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一把抱住了她,高高抛起,吓得禾早尖叫出声,闭着眼睛,什么也不顾,就像是八爪鱼一样张牙舞爪的抱着他。 阿澈很满足的笑着,抱着她一路回了卧室。 路上碰见的丫头婆子都忙不迭避开,他们刚才就被车嬷嬷给告诫过了,看到郡王与郡王妃在一起,就主动避开。 车嬷嬷在厨房也听到了动静,便探出头来瞧了瞧,正好看见禾早被阿澈抱着进屋的一幕,便摇头叹息一声:“到底是新婚小夫妻!” 感慨完一句,又赶紧吩咐众人:“快烧热水,那梗米粥先温着,再炒两个热菜,等里面要!” 935.第935章 隐卫 一场激情过去,禾早躺在床上,连脚趾头蜷缩的力气也没有了。 阿澈要了热水,抱着她去了盥洗室。刚帮她洗了一会儿,手就不老实的在她身上上下撩拨着。 禾早有点鼻音的埋怨道:“类似了,腰都要断了!” 阿澈就低低笑着,大掌掐住她纤细的腰肢,细细揉捏起来:“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他的力道拿捏的很好,禾早一开始微蹙着眉要躲,后来就发出一声声舒服的娇喘。 “你好像是在叫床!”男人有点受不住她这样折磨人的叫声,低哑的说了一句,抬起她的双腿,就一个冲刺又进去了。 这是两个人最酣畅淋漓的一次。 好半晌,两个人都抱着对方,在温水中一动不动。 阿澈缓过劲儿来,才又简单帮禾早擦洗了一下,便抱着她从盥洗室出来。 两个人来到外面的大床上,就躺在那里聊着天。 禾早还沉浸在余韵中,任凭他动作,就是聊天也大部分是他再说,她则有气无力的嗯一声。 “我今天晚上就会离开!” 简单一句话,立刻将禾早的瞌睡虫全部赶跑了,她看看对方,咬着唇,想说什么,但随即就又闭上了嘴。 “等会儿我入宫一趟,就直接走!”阿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顾府他们也不会找你麻烦,你要是想要躲开这一切,我送你回乡下好不好?那里是咱们的地盘,没有人敢对你不敬!你安心的等我回来!” 禾早一声不吭,半晌才突然问道:“夕汝呢?” 阿澈就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已经让百川送她离开了!” 禾早皱眉:“这么容易?她会同意离开?” 好吧,对一个孕妇下手也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是就这样放她走,禾早心里又觉得不甘愿。 现在的夕汝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炸! 她可不想与她玉石俱焚! “不同意也要同意!她没得选择!”阿澈显然不想再讨论夕汝的事,一个翻身将她压住,低低的笑:“我看你好像没有那么累,那,我们找点乐趣好不好?” 禾早吓得忙埋头藏在被子里,眼睛闭得紧紧的:“累死了,累死了,你别闹我!” 阿澈笑着去亲吻她的面颊,又将她从被子里拖出来,两具一刚一柔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等到厨房的饭菜热了又热,热了三次后,阿澈才懒洋洋的叫人。 他与禾早已经都收拾好了,穿了家常大衣裳,禾早半靠在引枕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阿澈倒是神采奕奕,拿了一份谍报在看。 等饭菜放好,车嬷嬷,春晓几个就都退下去了。 阿澈放下谍报,将禾早拖过来抱在怀里,伸手夹了一块拌黄瓜:“来,我喂你!” 禾早吃了,阿澈又喂她喝了一口鸡汤。 禾早懒洋洋的,摇摇头:“吃不下了,你吃吧!我中午吃过了。” 阿澈就给她舀了半碗鸡汤:“吃不下也喝点这个,味道挺鲜!”然后自己吃饭。 禾早就拿了筷子自己夹菜吃,想了想,还是问道:“夕汝那事……” 阿澈就无奈的看着她。 禾早嘟着嘴,扒了一口鸡汤喝着,才道:“咋,我不能问啊!” 阿澈就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的叹口气,拿了帕子替她擦擦嘴,才轻声:“夕汝以后不再是威胁!” 禾早睁大了眼睛,莫名想到那声凄厉的叫喊。 她捂住嘴,半晌才轻声问出可口:“是不是她死了?” 阿澈就皱眉,无语的看着她:“没有死!难道我就那么渣,会伤害一个孕妇!” 禾早双眼睁得大大的,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阿澈拿了筷子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失忆!” 禾早恍然明白了什么,蠕动着双唇想要说什么,对方就摇摇头:“不要在这里!” 禾早就点头,之后便一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阿澈显然饿极了,将一道汤四道菜全部吃干净了,又拿了馒头蘸了上面的酱吃。 禾早就失笑:“你这么饿啊,那刚才怎么不让先上饭!就知道胡闹!” 她埋怨一句。 阿澈就压低声音笑道:“这精力都用到谁身上了你不知道?” 禾早羞红了脸,瞪他一眼,心里却是知道的,他肯定是慌张回来,路上连干粮也没吃,这样想着就更心疼不已。 也探出身子帮他擦擦嘴,就一点点嘱咐道:“干粮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有闹汤驴肉,腌制的酱肉,松花蛋,咸鸭蛋,你路上别不讲究,只顾着赶路,尽管支使他们去做,每顿都要吃好吃饱,啊!” 阿澈便笑道:“我常年在外面,你还担心我不会照顾自己吗?” 禾早就嗔怪道:“我还不知道你,平日里这样一看,也是个玉马金堂的贵公子,但哪里会照顾自己啊,还不是下人给你什么你吃什么!” “是啊,没有媳妇在身边就是不好!”阿澈抱着她,开着玩笑。 禾早靠在他怀里,沉寂半晌,才问道:“你进宫后有什么说辞?作为一军主将,说回来就回来,还被人叫破行迹,没有关系吗?” 阿澈便道:“没有大事,但肯定有一点麻烦,不过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禾早就担忧的看着他:“到了宫里头小心点,自己多长个心眼!” 阿澈含笑点头,摸摸她的鬓角:“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给你安排有隐卫,季辉季月也留给你,要是想去乡下,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送你去就是了!” 禾早便想起这事来:“就是,季辉季月怎么回事?今早用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事!” “是夕汝的调虎离山!”阿澈道:“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以后万事都以你为重,不能离你左右,尤其是在你出门的时候!” 禾早便应声:“他们兄妹俩都是忠心之人,你放心,有你安排的隐卫,即使他们俩有个什么万一,我也能保护好自己!” “隐卫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他们两个!”阿澈郑重嘱咐道。 936.第936章 怀孕 说完一番话后,阿澈就先起身去了宫里。 禾早心里很是割舍不下,害怕阿澈会担心,也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则带了季辉季月他们去了城外,等在那里。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终于看见阿澈一行人轻骑简行的从城门口奔出来,禾早站在马车上,垫着脚尖看着望着,那一队轻骑很快就急速驶过了官道,往前方奔去了,一直到快不见人影的时候,春晓才轻声:“郡王妃,咱们回吧,再不回天就要黑了。” 禾早咬着唇,又痴痴望了一会儿,才不舍得钻进马车里,语气泱泱地说道:“回吧。” 季辉便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回去,自己则骑着马护着马车。 禾早并不知道,在她坐回马车的时候,阿澈也正好拉紧了缰绳,反身看向了禾早所在的地方,隐约能看到有一辆马车,细细看那马车的颜色与标识,似乎就是禾早常坐的那一辆。 阿澈就皱着眉,若有所思。 身边的百川有些疑惑:“郡王?” 阿澈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百川,你去查一下那辆……”话说到这里,他又突然停了下来,迟疑半晌,终于摇头:“不用了,我们走吧。” 一行人快速消失在了黄昏中。 时间呼呼而过。 转眼,已经是阿澈离开后的三个月后了,这时,已经度过了最热烈的夏季,转眼来到了收获的季节,一切都生机盎然。 姬阮阮思忖着上次自从上次见到禾早,就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再过十来天就是自己的婚期,她还指望着对方给自己讲讲经验呢,所以就先去禀告了母亲,正好遇上了姬阮玉。 姬阮玉听说了她的来意,就露出了奇妙的神情:“你是要去看望禾早?” 姬阮阮就看他一眼:“你也跟着那起浑人学了,她现在是郡王妃,你也该叫个尊称啊,还是禾早禾早的叫着,一听就是不尊重!” 姬阮玉却是个性情乖张的,闻言便冷哼一声:“我姬阮玉可不是个趋炎附势之人,我以前叫她什么现在还叫什么,不会因为她被封了郡王妃就改了称呼!倒是你这种在她成亲后改了称呼的,典型的攀龙附凤!” 姬阮阮就皱眉,沉思半晌,然后点头:“你说的倒是有道理,我与早儿之间的关系,自然不是一个称呼就能更改的,而且早儿此人也是极有个性主见之人,怕是对这些称呼全不看在眼里!” 姬阮玉就微微一笑。 姬阮阮便问道:“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这个嘛,”姬阮玉摸了摸自己的薄唇,轻声一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笑容太过神秘,弄得姬阮阮也神经兮兮起来。 等到了禾府,姬阮阮几乎是经过了过五关斩六将才算来到了禾早的闺房。 她一进门,连人也没见着禾早,就大着嗓门埋怨道:“禾早,现在来见你一面可真是困难啊,一层层的人在外面把守着,我说也没必要吧。自从上次顾府请你去赴宴之后,你的大名可都传出去了,尤其是慎郡王为了你都特意赶回来帮你撑腰,甚至还被叫进宫里面被训斥了一顿,现在满京城的人谁敢找你麻烦!你怎么越老越胆小……”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怔怔的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禾早,诧异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禾,禾早,你咋变这么瘦?这么憔悴了?” 禾早无精打采的靠在引枕上,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她望着姬阮阮苦笑一声:“你怎么来了?” 姬阮阮来到她跟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早儿,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请大夫了没有?大夫怎么说?要紧不?” 一旁的车嬷嬷就没好气的看着懵懂的姬阮阮,亲自端了杯茶上来:“姬姑娘啊,您也别担心,我家郡王妃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姬阮阮糊涂了,摸着禾早如同皮包骨头一般的手:“这难道还算好事?早儿,你身边的这个嬷嬷老糊涂了吧!” 见她这么不开窍,禾早不由无奈的笑,几个丫头也都捂嘴偷笑。 冬慧便上前掀开了禾早身上的被子:“姬姑娘,您好好瞧瞧,我家郡王妃这算不算是喜事?” 姬阮阮瞪眼一看,不由叫出声来:“哎呀,早儿,你的肚子怎么变得这么大了?”她后知后觉:“呀,早儿,你怀孕了!” 禾早就嗔怪的看她一眼:“你才明白过来啊,也真是有够迟钝的!” “有几个月了?”姬阮阮又问了句傻话。 车嬷嬷就上来嫌弃的将她推在一边,瞪她一眼,一边帮禾早将被子盖上:“呸呸呸,这姬姑娘说话越来越不着边了,有几个月了,我家郡王走了多长时间了?那就是有几个月了!” 姬阮阮想明白后,也有些赧然,红着脸看向禾早:“早儿,我一时口误,你可别怪罪。” 禾早不像古人,因此也不当回事,一摆手:“没事没事,我在家里闷了几个月了,总算是等到一个上门来探望我的人。: 姬阮阮听了,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早儿,说起来也是我不好。我这几个月竟然忙得没有来看你,连你发生这么大的喜事都不知道,真是该死!” 禾早便握着她的手:“好了,说这些干什么!是我不让他们往外边传的,京城里能看我顺眼的人没几个,为了不给自己增添麻烦,所以就保密消息,车嬷嬷也不放心,在外面安排了层层站岗的人,就是害怕有人不长眼色闯进来!所以也不是没人来看我,只是你是第一个能进来的!” 姬阮阮听了就笑道:“你们这架势弄得可真严!”说完又担心的看着她:“但我觉得你怀孕后变得瘦多了,请了大夫看了没有?” 车嬷嬷就抢先说话;“姬姑娘放心,早就请了京城有名的大夫来看了,郡王妃到底年纪小,这一胎有些不稳,每天喝一贴保胎药,喝了一个月才算坐稳了,只是,又多了一个呕吐的毛病。大夫也说了,三个月过后,症状会好很多!” 姬阮阮就更担心了:“胎不稳啊?那郡王知道吗?” 禾早就露出一抹调皮的笑:“是我不让人告诉他的,他现在在前线忙着打仗,告诉他不是让他操心吗?” 937.第937章 结婚的力量 姬阮阮看着禾早脸上那洋溢着的幸福的笑容,一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她所认识的女子当中,只有禾早是最洒脱最有主见的一个,之前她看到身边那么多好朋友一嫁了人后变得面目全非,再也没有了风花雪月的闲情逸致,生活的重心放在了夫婿,后宅小妾身上。她以为禾早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但是看着满目憔悴却又无比幸福的她,似乎和以前的禾早也相去甚远! 难道这就是成亲的力量吗,可以将一个人完全改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的笑容变得有些怔忡。 禾早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向车嬷嬷她们使了个眼色,后者有些担忧,但知道禾早的脾气,只得忧心忡忡的出去了,在出去后,让春晓她们散去,自己则守在门口,一边防止有人进来,一边也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预备着如果这个姬姑娘是上门诉委屈诉苦难来着,那她一定要将人请出去。 自家郡王妃已经这么辛苦了,怎么还能听一肚子的烦心事呢! 屋里的姬阮阮便说起了知心话:“我其实也挺迷茫的,我身边的好友一个个都成了亲,就像你,现在也有了孩子,好像你们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变化了很多一样!” 禾早便知道她是得了婚前恐惧症了。 她倒是有些想笑,自己倒成了心理医生了。 “你觉得这种变化是好事坏?”她问道。 姬阮阮便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的几个好友的变化是坏的,她们原本也是极为晶莹剔透的可爱人儿,但是成了亲后,就一个个变得面目可憎了,为了后宅那一堆的事,就可以算计别人,害人性命……我怕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禾早便笑了笑,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觉得我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姬阮阮就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像你了,以前你多么生机勃勃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为怀孕了就变得这么瘦,吃了这么多苦!一点也没有以前你的样子了!” 禾早有些虚弱的笑:“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什么都是值得的!” 几个月前,她还曾经与阿澈理论,要求不要早生孩子,但是,也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当这个孩子在肚子里起了第一次反应之后,她就明白了那种深深的羁绊的血缘情,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放弃这个孩子了! 为了这个孩子,她可以放弃生命,放弃一切! 母爱,真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 当然,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本看着健壮的身子骨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只是怀孕了,就一下子像被击倒了一样,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胃里简直都存不下东西。 她以前也从不知道人怀孕后会这么辛苦! 她也从不知道自己能够吃这么多苦!还从来不嫌弃半点! 禾早看着一脸迷茫的姬阮阮,并没有准备说太多,有些是只有自己切身体会才能感受到的,并不需要别人去一一言明。 而姬阮阮的未婚夫,她知道是姬府费尽心思挑选出来的青年才俊,想必也是堪配的!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车嬷嬷就推门进来笑道:“郡王妃,该吃饭了。” 姬阮阮微微有些奇怪,还没到饭点呢。但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车嬷嬷端进来的是一碗鱼头木耳汤,味道炖的十分鲜,远远的就能闻到鲜味,就是姬阮阮闻了也都想喝一碗了,但是,禾早刚一口气喝了半碗下去,就开始呕吐,哇啦啦的吐了个天翻地覆。 姬阮阮忙被丫鬟让到了一旁,秋叶陪着笑:“我家郡王妃这一段常常这样,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姬阮阮忙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快去伺候你们家郡王妃吧,不要管我!” 秋叶也确实担心那边,因此告了一声罪,就忙去帮忙了。 禾早将半碗鱼汤吐干净后,就继续端了剩下的半碗喝到肚子里,那副模样就让人觉得是在是受酷刑。 姬阮阮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出去。 外面正好碰上担心的站在外面的四宝,两个人互相见礼,姬阮阮便注意着四宝的表情,后者脸上闪过一抹不忍心。 “既然喝不进去怎么还要喝?”姬阮阮叹道:“简直像是在受刑!” 四宝就叹口气:“是早儿说的,肚子里存不住东西怎么能养活胎儿,所以拼死也要多吃东西,吐了也要吃!所以,家里才特意定了每个时辰都要吃一回东西。” 屋内的呕吐声好容易停止了,禾早虚弱的声音传出来:“姬姑娘呢,是出去了吗?” 姬阮阮听了,便忙抽身进去。 四宝跟在了后面。 “倒是让你见笑了,来,我身边坐。”禾早向姬阮阮伸手。 后者也是个直性子,没有多做考虑,就道:“像你这样的不行,连东西都吃不进去,这样,我让我哥帮你请个好御医来!好好帮你看看!” 禾早便摇头:“有些孕妇都是这样的,没关系!” 她不相信宫里出来的御医。 “对了,你们和刘家的人关系好,刘家不是被称为杏林大家吗?请他们来看看!” 禾早苦笑:“如今刘家伯父回了老家,刘家公子一直在宫里待着,咱们可没有那么大脸面请他出宫,他是专门给陛下治病的!” “那也不能怎样拖着啊,你都三个月了,还一直吃不进东西,长期以往,人怎么能承受得了呢?”姬阮阮眉头紧皱着:“我看,还是要请宫里的刘大夫来一趟。” 四宝知道禾早的心结,知道她不愿意多联系刘玉泉,闻言便岔开话题,打开手中的小罐子:“早儿,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那罐子一打开,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酸甜味。 姬阮阮忍不住拧眉,觉得这味道酸得让她想咽口水。 禾早却欢喜不已,忙将罐子拿到手边,一个接一个的吃着,瞧着竟是特别好吃,那是腌渍的酸梅子,一个罐子里也不多,总共有二十多个,一口气吃了十来个,四宝就忙将罐子拿开了,笑着对禾早说:“好容易找到这么一点,你省着点吃,下回再吃。” 禾早有些意犹未尽,将沾在手指上的酸汁都舔了干净。 938.第938章 随舅舅 姬阮阮就失笑道:“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吃酸的!看着你吃我的牙都酸倒了。” 车嬷嬷则在一旁高兴的说道:“酸儿辣女,酸儿辣女,爱吃酸的就好。” 禾早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快将那鱼汤拿来,我再喝下去,肯定不会再吐。” 冬慧已经很有眼色的端了一碗鱼汤进来,这次禾早全部喝了下去,竟然没有呕吐。 而看几个下人的神色,竟是像过年一样。 姬阮阮有些好笑,但又觉得怀孕真是辛苦,想了想,便对四宝说道:“这酸梅是从哪里弄来的,再多去找些,早儿能吃进去这个,不用吐是好事。” 四宝就苦笑道:“这个还真不好走,已经让店铺的掌柜们都吩咐下去了,只是这腌制的梅北边极少,就是有也是腌的极甜的那种。” 姬阮阮便沉思着说道:“这样吧,我去找我五哥,让他帮忙去找。” 姬府要寻找个什么物件儿,说实话要比四宝他们要快得多。 四宝有些犹豫:“早儿怀孕这事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在京城这样深水潭的地方,阿澈没有回来之前,多一个人知道,禾早就多一分危险。 姬阮阮就嗔怪了一句:“你当我是傻子呢,我知道。我五哥也早就知道了,家里却一点口风都没漏,就是我来之前他也没告诉我。” 这时,禾早已经缓过气来,便也接话笑道:“姬五公子来过一次,是我嘱咐他不要说出去的!” 姬阮阮就坐到她身边,略显担忧的看着她:“你这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天天吃了吐吐了吃的也是难过。” “大夫虽然说是三个月,但我估摸着得五个月。”禾早爱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啊,不管是男是女,一定不是个安生的,就是讨债来的!” 车嬷嬷忙在一旁呸了两下:“郡王妃,是男娃,男娃!”她责怪的看着禾早:“您一直女娃的女娃的叫,是个男娃也被叫走了。” 禾早有点无奈的笑,与姬阮阮对视一眼,便只好点头应承:“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乱说。” 车嬷嬷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姬阮阮又陪了禾早一下午,见她就抱着肚子半躺在那里也不敢动弹,走之后心里就连连感慨。那请禾早赴宴的事情就一点也不敢说了。 她走后,禾早则听着四宝打听来的消息:“七宝已经到天津了,怕是明天就到了。” 禾早就高兴起来:“这小子一走就是几个月,只送了一封家书,薄薄两页纸,等再见到他,我一定要捶他,问问他何为家书,他还不如就送两个字回来呢!” 春晓凑趣道:“郡王妃,那这家书如果只写两个字该怎么写?” 禾早便干脆给了两个字:“平安!” 众人就都哄笑起来。 怕禾早太累,四宝就不肯再陪她说下去,又嘱咐车嬷嬷将丫头们都派出去,让禾早一个人睡一会儿。 禾早人也确实累了,等人都走光后,很快就朦胧睡着了。 在沉沉的梦想中,她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圆圆团团的像是个包子一样的东西在笑着,笑得十分开心,她抱着它一直在打滚,软乎乎的,舒服极了。 她是笑着睡醒的。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还是第一次一觉睡到了天亮,也是第一次睡得这样神清气爽。 车嬷嬷与四宝几个都异常惊喜,但又有点担心她从昨天傍晚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会不会有妨碍,便忙去请了大夫来给禾早看了看,大夫说母子平安无事才算安心。 等大夫走了,禾早就笑着说了一句让众人大跌眼镜的一句话:“我决定了,以后就叫肚子的小家伙叫包子。” “包子?咱们吃的那个包子?”四宝不确定的问。 禾早郑重点头:“就是包子。” 四宝与车嬷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样打消禾早这个想法。 她肚子的孩子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嗣,怎么能起一个这样俗之又俗的小名儿呢? 但是如果不阻止,万一王府那边或者是宫里的皇帝不喜欢这个名字了,强行让改不是又让禾早伤心。 但是,他们还没有担忧完,禾早就又宣布道:“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天哪,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开口说自己饿,而不是因为宝宝才强迫自己吃东西。 车嬷嬷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连忙指着春晓说:“快,将郡王妃喜欢吃的都端上来。” 四宝却仍有些怀疑:“难道不吐了吗?” 车嬷嬷忙向他摆手,悄声道:“四爷,郡王妃知道饿了,说明这娃就待安稳了,所以就不闹腾了,您要是这样一说,让他听见又该不不安生了!” 四宝吓得忙闭了嘴,心里却在嘀咕,那孩子现在怕还是一块肉吧,难道就这么有灵性? 他又回忆起母亲生早儿和七宝的情景,事件久远,具体的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不管是早儿还是七宝,谁都没有像这小家伙一样能闹腾人的。 车嬷嬷不放心,就也跟着春晓去安排饭食,怕禾早等得及了,就先送了一碗一直在小火上熬着的老母鸡山药汤。 禾早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摇头:“味道太淡了。” 孕妇的口味什么样儿的都有,这时候其实不是孕妇在吃,而是肚子里的宝宝在吃了,有的宝宝就很好伺候,有的就比较难了,就比如说禾早肚子里的这个。 车嬷嬷就一连声向外喊:“让他们做的味道浓一点,先前的鸡汤太淡了。” 四宝则惊喜的看着禾早:“果真不吐了,早儿。” 禾早后知后觉反映过来,摸了摸肚子,便觉得那股一直围绕在她鼻尖的恶心味道消失了,突然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分明鲜活起来了。 她笑眯眯的点头:“是啊,不再吐了。” 她前世也听说过,有的人一直害喜,但是到了某个临界点就会突然好转。 想是她也到达这个临界点了吧。 之后丫头们就端上了她最喜欢吃的几样菜,她却偏偏都不怎么爱吃,不是嫌味道淡就是嫌不够鲜,倒是对于那尾酸菜鱼情有独钟,而这鱼原是为四宝准备的, 众人就都笑道:“这可是随了舅舅了。” 四宝与七宝都是爱吃鱼的,尤其是七宝,只要有条件,几乎顿顿都要求有海鲜。而禾早,平日却是不肯碰这些的。 939.第939章 再见柳会 车嬷嬷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吩咐道:“告诉厨房的人,以后给郡王妃顿顿都要备海鲜,鱼虾之类的都行。” 禾早看着一屋子为她忙碌的人,心里也在感叹,这坐牢一样的日子大概到底就会结束了。 到了中午,四宝就终于到了。 他这个年纪的人总是长得很快,也不过是几个月没见,但是再看到,就像是分隔了几年一样,一下子长高了很多。 禾早没有去外面迎接,只等着七宝进来,等看到他后,禾早也同四宝一样惊呆了。 七宝比她还要惊讶,忙快步走过来,扶着禾早上下打量:“二姐,你咋变这么瘦了?是生病了?”他的目光定格在禾早微微隆起的小腹部,吃惊半晌,才讶然道:“二姐,你怀孕了?” 禾早就微笑道:“是啊,你这臭小子,终于知道回来看看了。” 七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走的时候,禾早才和阿澈成亲呢,怎么一眨眼,就怀孕了呢! 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他更不可思议的是:“二姐,四哥,你们怎么没给我说?我都不知道,不然也要给小外甥准备礼物了!” 他在外面跑了很多地方,看到稀奇的小物件都记得给兄弟姊妹准备一些。 禾早便嗔怪道:“你出门在外,家里担忧你还不够,还让你担忧家里啊!”说着又环顾四周:“金先生呢,我该跟他说声谢谢,柳会哥呢?” “柳会哥在外面等着呢,金先生没有回来,在天津府的一个老朋友家里住着呢,说是过几天再回来。”七宝说话仍然心不在焉的,一直盯着禾早的肚皮,似是这样多盯一会儿,就能将未曾谋面的小外甥给瞪出来一样,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没带礼物不要紧,反正我给小言言也准备了很多,分一份儿给这个就好了。” 禾早便嗔怪道:“真是孩子脾气!” 七宝就嘻嘻笑着。 他与禾早关系一向很好,在她面前也没有丝毫的拘束,小心的扶着她坐下来后,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二姐,你就是怀孕了咋还能变这么瘦?” “之前一直害喜呢,这刚刚好了些。”禾早看向四宝:“四哥,叫柳会也进来吧,他照顾了七宝这么久,我也想当面跟他说一声谢谢。” 四宝却考虑得更多:“七宝,柳会哥值得信任吗?” 禾早惊讶起来:“四哥?” 四宝却淡淡看她一眼:“早儿,现在的形势与咱们还在卢家村的时候还不一样,你太天真了,这事你不用管,我和七宝商量着办就好。” 禾早就嘟起嘴。 但是,四宝与七宝都没有理会她,与她打声招呼,兄弟两个就去外面书房谈话去了。 好一会儿才回来。 七宝抱了一堆的小玩意儿放到榻上让禾早看:“二姐,看,这是送小言言的拨浪鼓,上面画的画很有特色,就让包子玩吧,还有这个,是风车,模样与咱们平日见到的都不太一样,还有竹根雕的小马车,活灵活现的,拉着它还能动呢,瞧!” 他一一向禾早介绍着。 禾早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听到此处就笑道:“你想的也太长远了,我肚子里这个等出来了也就放旧了,不如你以后买新的。” 七宝则摆摆手:“计较这个做什么,等几个月后我再买新的也不迟。这个就提前送了,咱小包子出来后怎么能少了礼物呢,咱排着队慢慢儿的玩!” 禾早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春晓就从外面进来,有些迟疑的说:“郡王妃,柳大爷来了。” 禾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柳大爷是谁,怔了怔才猜测一定是柳会。 她就忙道:“快请进来。”自己则站起身来。 柳会已经进来了,想是在外面被教过了,一进来就先给禾早行了跪拜礼。 禾早忙让人去搀扶他:“柳会哥,你这么客气干啥,我嫁了人还是禾早,你给我下跪像什么话!” 七宝亲自搀扶起了他,也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就是,跟我二姐你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柳会低垂着眼睛,眼观鼻子鼻观心:“礼不可废,有些礼节不能不守。” 禾早与七宝听闻,便不在说什么。 禾早就笑着看向他:“我看你好像也长了一点,比之前健硕了,也黑了。” 柳会坐下来后,微微局促,低着头,没有抬眸看禾早一眼,轻声:“在外面历练历练,都是这样。” 他这样疏离,倒是让禾早一直盼望能与熟人说说话的急切心情给浇灭了些,她有些失望的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家里的孩子还好吗?” 柳会点点头:“家里也时常来信,说孩子好得很!请郡王妃放心。” 一字一句公式化的回答,让七宝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平日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柳会也不是这样子的啊。怎么突然就变了。 他对禾早也是很关心的,如果自己收到了禾早的来信,他总会问候一声。 禾早当然也很失望,她想了想,觉得大概儿时的异性玩伴都不能持久吧,可能柳会觉得自己已经嫁了人,再像以前那样交谈就不合适了。 这就强求不得了。 她强忍着失望,便也淡淡的坐在那里,吩咐丫头们上茶。 上茶,有时候会暗含另一个含义,就是送客。 柳会却突然悄悄抬头看了禾早一眼,这一看就有些惊讶。顿了顿,才问出声来:“你怎么这样瘦了?是……怀孕了?” 禾早就微微笑道:“是啊,只是还麻烦你不要在外面乱说。暂时还不想让外人知道。” 如今的四宝在翰林院混着,比以前比老谋深算了许多,他既然能让柳会进来,就说明柳会是个值得信任的。所以她也不准备隐瞒。 柳会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迟疑了下,才轻声:“恭喜你了!” 禾早这回脸上的笑容真心了很多:“真是不当娘不知道母亲,我这一怀孩子,也真是知道了当娘的辛苦,也怪不得人都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 柳会仍然有些怔怔的,勉强笑了笑,便低下头去。 940.第940章 奸细 禾早发现他心绪不佳,一时也闹不清他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有兴趣的问他:“你这次还准备与七宝出去吗?还回不回家里?” 他家里到底有父母和一个孩子,这样一直在外面漂泊,也不好,会被人误认为不孝顺。 柳会却低着头,淡淡道:“当然是要将事情给做完。” 禾早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发了一会儿呆。 柳会突然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泥娃娃,递给禾早,微微羞赧的说道:“这是我在路上见到的,觉得挺好玩,就买了一个,就,就送给小郡王玩吧!” 禾早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用面泥捏的娃娃,外面的绘彩十分精致细腻,那圆嘟嘟的脸颊上特意涂抹了红色,看着胖乎乎的十分可爱。 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忙抱在怀里:“哎呀,这是送给我的吗,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柳会的脸就红了,他想说是送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但是又想想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就没有再解释,只顿了顿,才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出去了。” 禾早便忙笑着挽留:“再多待一会儿,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了。” 柳会却执意不肯,没办法,禾早只好让七宝送他出去。 等七宝回来后,就撅着嘴微微抱怨:“他现在和以前真是不大一样了,以前的性子多随和,好相处。” 七宝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突然问道:“二姐,我听你以前不是说过柳会哥会酿酒,正好老家盘有铺子,不如让他回家去做个掌柜酿酒吧,柳会哥也是看着咱们长大的,也不会坑咱们!” 他其实多少也看出来了,柳会之所以肯跟在他身边照顾他,还是因为禾早。 但是二姐已经成亲了,他再宵想也无用了,倒不如让他回家,从这当中解脱出来。另一方面,自家也能帮他一点,而且,开一间门面铺也不过百两银子,现在对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禾早就点点头:“也好!当初我其实也有过这想法,只是后来咱家来京城发展了,这一茬就没有顾得上,要是你觉得也不错,那就写信让咱爹给准备准备。” “好!”七宝点头。 只是他刚回来,这件事也不好提起,就暂时先放着。 中午家里就准备了两桌丰盛的饭菜给七宝他们接风洗尘,四宝七宝陪着柳会坐在一张桌子上,禾早坐在这边桌子上,中间用一道屏风给分开。 一顿饭,众人吃得都很尽兴。 禾早吃得也很高兴,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得这样痛车嬷嬷怕她猛地一开禁,吃得胃不舒服,倒是让禾早有些不高兴的嘟嘴:“嬷嬷也真是的,之前还说孕妇想吃不想吃都是肚子里的孩子决定的,现在我吃的欢,那也是孩子想吃啊!又不是我馋嘴!” 车嬷嬷还没有说话,那边的四宝就接话道:“早儿,你也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不许多吃啊,要是真想吃等半下午的时候让他们再做给你吃就是了,免得吃坏了肚子,难受的还是你!” 有外人在场,禾早便没有顶嘴,之后吃饭也注意了一些,但吃的到底不少。 午休的时候,车嬷嬷与几个丫头都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她,生恐她不舒服,但禾早却睡得特别香甜。这才让众人都放了心。 到了这天半夜,冬慧悄悄起来,今晚不是她值夜,与她一个屋子的春晓在主屋值夜,所以她一个人,她走出来,看了看主屋,里面一片安静。 她心中有些许不安,总觉得黑暗中像是有许多眼睛在看着她一样,但是,再三确认,却都没有人。 这已经是她这几个月来已经习惯的感觉了,她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吧。 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她就翻身从一道墙上跳过去,又顺着夹道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处,那里的一道墙上有一个块活动的砖头,她将砖头取下来,放入一张小纸条,又将砖头原位置放好,仔细看了看没有露出破绽,这才又按照原路回去。 和她的接头人是马棚里的马夫,平日是绝对进不来二门的,而她却又绝对出不去二门,所以这里就成了他们的一个联络点,等明天早上马夫就会自己取出来。 但是,冬慧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树上灵活的翻下来,取下砖块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又原样放好,翻身从树上走了。 没过几天,姬阮阮就又登门了。 她这回倒是兴高采烈的,让丫头们捧了两个罐子来,放到禾早面前:“猜猜这是什么?” 禾早看着她略带得意的笑容,根本没有费心去猜,就随意说了一句:“该不会是酸梅吧?” 姬阮阮就有些泄气:“你怎么知道?” 禾早倒是惊讶了:“真是酸梅?”她示意冬慧将罐子打开,顿时空中便飘满了那股子浓烈的酸味。 除了禾早,其他人都不适的抽动下鼻子。 禾早虽说已经不再吐了,但还是很喜欢吃酸的,尤其是这个酸梅,那股子的酸味吃起来味道特别好,酸中带着甜味。 她笑着让春晓取出来一小碟子,一边吃着一边道谢:“可见你家是费了大功夫了,真的谢谢你啊,阮阮!” “跟我客气什么!”姬阮阮摆手,又上下打量了禾早一眼,便惊奇的问道:“咦,早儿,我咋觉得你好像比之前精神多了?” 禾早就开怀一笑:“那天你走后,我睡了会儿,做了个梦,梦见我家包子了,醒来后我就不再觉得恶心了!” 姬阮阮大为不解:“包子是谁啊?” 禾早就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还有谁,当然是这里的这个磨人精了!” 姬阮阮就笑出声来:“你也真是的,谁像你一样,跟自家儿子取一个包子的小名儿,我看等郡王爷回来,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禾早就嘟嘟嘴:“他还不知道我肚子里怀了孩子呢,等他回来,一切都成定局!他才拿我没有办法!” 941.第941章 荆楚拜访 姬阮阮就好笑的看着她:“你在郡王爷跟前还真有能耐!不过,你还没告诉他啊?” 禾早摇摇头:“我是没有告诉!” 只是阿澈在她身边安排有暗卫,她只见过那个首领,其他人就不知道是谁了,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传消息。 不过从发现怀孕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北疆却一直没传来消息,想必是阿澈还不知道吧! 这种事姬阮阮是外人,不便插手,但还是说道:“你几个月不在京城露面,怕是会让别人起疑呢,恐怕不一定能瞒下去!你还是要早做打算。” 禾早就含笑:“放心,这种事情四哥已经安排妥当了,我等过几天胎稳当了就去刘家庄,在刘家庄安胎,也不会有人去打扰!” 姬阮阮一听,就有些失望:“你要去刘家庄啊?” 那来回路程至少也得半天时间,她是绝对赶不上自己的婚礼了。 禾早微微一想,就想到了这件事,顿时很是抱歉:“对不起啊,阮阮,你的好日子我恐怕不能参加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将你的添妆礼给准备好了,你要是想看,现在就可以给你看!” 姬阮阮就嘟了嘴,埋怨道:“难道我是因为那份添妆礼不高兴的吗?”说着她叹口气,抱住了禾早的胳膊:“虽然咱俩认识时间短,但也真是奇怪,从第一次见到你后,我就觉得咱俩的性格意外的合拍,我的性子也不好,在满京城的闺秀中还真没有碰到过如此合拍的好友,你算是我第一个密友了,你不来,我这心里还真是不舒坦!” “你又不是嫁到了外地,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有什么可难受的呢!”禾早便安慰她,也捂嘴笑着说道:“其实我也跟你一样,我的脾性大大咧咧的,最不耐烦与那些小家子气的女子相处,所以从小到大,除了我姐,我也没有一个好的同性好友,你也是第一个!” 姬阮阮就握住她的手,很高兴的说;“好,那可说定了啊,等以后咱们都白发苍苍成老太婆了,咱们也是好朋友!” “嗯,好!”禾早也很享受这种闺中密友的感觉,两个人还孩子气的拉拉勾。 当然,这个时候的她们并不知道,这样的一次谈话对她们来说,竟然是最后一次。 等又过去半个月后,禾早已经养好了精神,就在四宝,七宝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刘家庄。 车嬷嬷与几个贴身大丫头都跟随,家里的下人却只带走了一小半,剩下的都放在家里看家。 好在阿澈的余威犹在,有一心密切注视着禾府的人家知道禾早去刘家庄后,也没有上前来询问。 所以禾早怀孕的消息还没有走漏。 她这次照旧是以生病的理由去了刘家庄,她有孕在身这一点很重要,所以七宝也不准备再去远行,四宝每天都要去翰林院,分不出那么多精神来照顾禾早,也就只有他有时间了。 所以他之前就已经与金先生说过了,要在禾早身边认真读书,来年考秀才。 金先生最大的优点,就是擅长让学生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所以,当初四宝坚持考举人进士,他几乎没有阻拦过,现在七宝坚持要去远方游历,他也没有阻止过,现在他又为了禾早要安下心来好好读书,来年考试,他也没有阻拦过,只收拾了下行囊,跟着一起住到了刘家庄。 住在刘家庄的第二天,庄子里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竟然之前要说亲与四宝的那位荆楚姑娘。 她与四宝的亲事不成,已经嫁给了京城另外世家大族的庶子。 就她嫡女的身份而言,这算是低嫁了,但也是有原因的。 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跟着一家人被判了流放,相当于在蛮荒之地长大,从小什么粗活都干,十年的时间硬生生将原本秀气可爱的小姑娘给养成了一个粗手大脚,又性情乖张的姑娘。 当初被说给四宝,却被禾家委婉的拒绝后,京城就没有适合的成亲对象了,但是,她又不愿意远嫁到外地,所以只得选择了一个还算上进能干的庶子。 但是,听说这庶子成亲后靠着她的嫁妆捐了一个四品同知,自己去外地赴任,带着通房丫鬟与小妾,却将正妻丢在了伯爵府里伺候嫡母。 听说前几天这位荆夫人惹恼了嫡母,被赶到乡下来收敛性子了。 所以禾早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登门拜访! 当初她与四宝的亲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有不少人知道,后来她无奈嫁给一个庶子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可以说他们禾府是她荆楚的仇人,怎么还会如同通家之好来往呢。 但是,禾早却不愿意接待。 她来刘家庄是想要隐瞒自己怀孕的事情,让对方撞见了,那就一切都泡汤了,因此就吩咐车嬷嬷将人打发走。 车嬷嬷去了好半晌才无奈回来,看着禾早:“郡王妃,那位荆夫人不走,一直站在门口,来往的人都往咱门口盯着看呢,然后七少爷不知道怎么晓得了,就去了外面劝人,现在那位荆夫人正抱着七少爷的腿哭呢,七少爷也是全没法子!” 他们这些下人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将人给撵走啊! 禾早就皱了眉,想了想,便道:“安排几个粗使婆子将人给我拉开,要是还拉不开,就拿话去挤兑她,想必她还不至于那么没脸!” 车嬷嬷就点头应了,转身出去。 禾早却又叫住她:“嬷嬷,要不你等会儿将她带进来,我亲自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郡王妃,那您这肚子?”车嬷嬷有些吃惊。 “无妨!”禾早摆摆手:“我反正是打着生病的旗号住到刘家庄的,那就躺在床上,拿了被子盖着就行了,你们几个人站在窗边预防着点就好。” 荆楚毫无预兆的来找她,她也想知道原因。 车嬷嬷仍然有些不放心,但是,看看禾早坚决的神色,只得将春晓几个叫到一边去,细细嘱咐了一番,这才不放心的去了。 等过了一会儿,她果然带了一个面容愁苦的妇人进来。 942.第942章 要股份 初见到荆楚时,禾早也吃了一惊。 这才只有半年没见,对方就像是老了十几岁,一点也没有以前活泼的样子了,当然,荆楚因为自幼的成长经历不同,本身就有些显愁苦相,但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而禾早就十分惊讶,看了对方半晌,还是春晓过来小心帮她掖了掖被子:“郡王妃,您小心着点,这病才刚刚有了起色呢!” 禾早这才收敛了脸上的讶色,淡淡看着荆楚在自己面前行了礼,才让夏蝉去搀扶她:“起来吧,坐!” 来了客人,她连起身也不起来,荆楚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现在有求于人,因此没有露出半点不满来,只含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细细打量了禾早的脸色,这才惊讶的问道:“郡王妃果然是身子不适,竟然这么瘦了!” 禾早就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自从郡王北上后,我这病就一天比一天重了!” 那帕子刚放到眼睛上,她的眼泪就哗啦啦往下流,她一边在心里责怪了两个丫头一句,帕子上放的姜汁太多了,一边适当的发出轻轻的抽泣声:“以前哪能想到自己的身子骨竟然这么差啊!唉,人人都说我嫁进了皇家是享福呢,谁又知道这内里的苦楚呢!” 一席话下来,声情并茂。 荆楚没有起疑,相反,还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也跟着叹口气:“是啊,郡王爷和我家爷一样,都是成亲不就就去了远地,哪里能想得到在家里为他们苦守的我们呢!” 禾早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荆楚就又问了两句禾早的吃食,听说这两天能吃进饭了,就点头说了句:“阿弥陀佛!能吃进饭就是好事,我家爷走的那几个月,我也天天以泪洗面的,丁点东西都吃不进!这能吃进东西就说明心里想开了,以后的日子也有了奔头!” 她这话,宛若禾早一副失宠了一样。 春晓几个丫头都有点不高兴。 但是,荆楚却没有看见,只热情的问着禾早可曾收到了慎郡王的来信什么的。 禾早与她淡淡聊了两句,见对方还没有进入正题,就有些烦了,打了个哈欠,又瞟了一眼春晓。 后者收到信号,立即上前,小声:“荆夫人,我家郡王妃这是累了,也该休息了,您看……” 被下了逐客令。 荆楚这才慌张起来,也顾不得再去打探禾早的夫妻生活了,忙忙说起了自己的来意:“其实,郡王妃,我来是有件事想要求您!” 禾早又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帕子揉了揉眼睛。 她可不敢再用先前那被姜汁涂抹了的擦眼睛了。 “人人都知道郡王妃是做生意的好手,凡是您开门做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我,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那本事,所以,就想问问郡王妃,能不能让我在您家铺子里入个股,您放心,我一点也不贪心,实在是手里没有银两,处处被人牵制,这才不得不求到您的头上来!” 她因为太过慌张,连要屏退左右的话都忘了说,就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她身边的丫头紧张的要死,想要去拦她,又不敢,急得满头大汗。 倒是禾早几个人都愣住了。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为的是这件事。 而且,对方竟然也真舍得下脸面开口。 她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应对了,看了一眼车嬷嬷,自己则打了个哈欠,又咳嗽两声。 车嬷嬷顺理成章的接手过来,一拍大腿,走过来对着荆楚笑道:“荆夫人倒是太高估我家郡王妃了,要不是有家里四爷七爷帮忙,她如何能管得这么一大片生意呢!我家郡王也寻了好多能干的掌柜当帮手呢!我平日里也常劝我家郡王妃,做女人的就该安分守己,天天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怕是不能长久呢!” 此时荆楚已经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的举动不妥,脸颊就飞红了,又听到车嬷嬷这一番话,不是拒绝却比拒绝更能伤人心。 她就涨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禾早很是过意不去:“按理说我该帮你忙的,你难得张口求我一回,只是这铺子的生意却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娘家兄弟姐妹都是各自占了股份,平日里是不插手店铺生意的,要是平白无故插了一人进来,怕是不好!” “这是家族产业,怎么能让外人插进来呢!”春晓也接口说了一句。 荆楚的脸就更红了。 这时,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就不懂事多了一句嘴:“那不是还有姬府和虞府的股份,怎么能算家族产业呢!” 屋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如今禾家最挣钱的几项生意,确确实实都分了股份给几位世家大族,但这是各取所需,姬府虞府韩府他们拿了股份后不再插手铺子的经营方式,而禾家也自动将这几份股份给排除在外。这是他们为自家铺子所买的一个保障,是他们禾家能够安然无恙发展到现在的有力保证! 所以,禾早从没有想过会将股份收回来。但也从未想过无缘无故就将股份分给别人! 既然,荆楚是这样的想法,那也没必要和她客气。 禾早一改之前的柔和,嘴角含着笑,态度却颇有些咄咄逼人:“那我想问荆夫人一句,姬府虞府他们给了我们权势,你能给我什么?我又凭什么要将一份大好利益分给你?这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荆楚瞪大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又强自出头:“你这是在做好事!能得一个慈善的名声!郡王妃,我求求你了,我家姑娘是个可怜人,现在已经快被我家的老妇人给磋磨死了,她的陪嫁也都给抢光了,每个月连月银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家姑娘都会被活活饿死的啊!求求你,发发慈悲吧,你这样有钱,又这样会做生意,一点不会在乎那么一点利润的!求求你,就给了我家姑娘吧!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就咚咚咚在地上磕起头来。 943.第943章 谁死了 禾早看着这样愚蠢的一个丫头,连话也不想说了,直接摆手。 春晓就上前,态度很强硬:“这位大姐,我家郡王妃要休息了,你还是和你们夫人回去吧,也真是太想当然了,咱们自家的东西,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分给别人!虽然我家郡王妃是个心善的,但却不是个愚蠢的,被人挤兑几句,就要大把的银子送给别人,你说,你家妇人给我家郡王妃什么好处?人人都知道我家郡王妃病了,怎么你们夫人上门却连盘子点心都不舍得送?连声问候也没有,就急急忙忙的说自己的难处!” 说完,她不去看主仆两个人僵硬的脸色,就自顾自的说道:“哼,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家郡王妃是个心善,不会说话的,那有些话就要我们这些丫头代劳!荆夫人,像您这种以为摆个低姿态,就能挤兑别人拿出好处分给你,你自己却丁点都舍不得往外面拿的人,趁早还是不要把人想的都跟您一样愚蠢!” 荆楚就浑身颤抖起来,厉声看向她:“你,你说什么!” 春晓却半点也不害怕,腰背挺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当然不敢说什么,荆夫人,您要吵到我家郡王妃休息了,还请这边走。” 她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主仆两个人一眼。 车嬷嬷与冬慧几个人都各忙各的,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两人一样。 荆楚只觉得自己嫁人后,除了在婆婆面前,这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屈辱。 她咬紧牙关,控制住自己眼中的愤怒,刚要向外走出去,后面就传来禾早那淡然优雅的声音:“荆夫人,我希望你能够吸取这次的教训,知道你做人失败在哪里,还有永远不要想当然的认为人人都应该同情你,理应为你付出!” 荆楚咬着唇,双手紧握成拳,眼神变幻,但站立半晌后,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的向外走去。 她走后,冬慧就笑着上前:“郡王妃,刚才的那几句话说的太好了,这个荆楚人,也确实该有个人能够点醒她!” 禾早就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唉,我也是看她怪可怜的,又身在其中,自家不知自家事,全成了别人的笑话,所以就想提点她一句,反正她已经恨我入骨,不差这一句,要是万一将她点醒的话,岂不是更好!” 她伸出手:“来,扶我起来,在这里躺了半天,身上的骨头都疼了!” 冬慧就笑着轻柔的搀扶起禾早来:“郡王妃要不起来走走?” 禾早就点头:“唉,其实这个荆夫人也是个可怜的,娘家一点助力都没有,她自己也不上进,将嫁妆全部给了夫婿走关系找路子,当初因为这件事不是和公公婆婆闹僵了,谁知道却看不清楚形势,那夫婿只是利用她而已,有了她的资助,自己去了外面当官去了,她呢,反而被留在了这里承受公公婆婆的怒火!”禾早说着,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厌恶:“这种男人,就该千刀万剐!” 见她突然这般生气,冬慧就不敢吭声,端来了一碗冰糖燕窝:“郡王妃,喝点这个吧。厨房已经热了两三回了。” 禾早不十分喜欢吃燕窝,但还算领情,知道吃燕窝的好处,因此就将一碗汤给喝干净了。 春晓已经送人回来了,见到禾早后就笑道:“郡王妃,你再也猜不到我送那位荆夫人出门后看到了什么?” 禾早饶有兴致的看着。 “她们主仆两个竟然是走路来的,在咱们庄子外面才将脚上的鞋给换掉的,这回去的时候,也照旧换了包袱里的鞋子,走了回去!” “堂堂的伯爵府媳妇,竟然连代步的马车都没有!”禾早听了不由摇头:“可见她的日子困窘到了什么地步,也难怪她不顾脸面要来求咱们铺子里的股份!” “只可惜人精明过了头,就显得傻了!”春晓撇撇嘴。 禾早就笑:“这也是有情可原的,这位荆夫人自小就在流放地长大,什么礼仪规矩都没有学过,对于人情世故就更不懂了,所以,她就养成了这种自私狭隘的性格!后来来到京城后,家里就急急将她说亲,也没有好好为她讲过规矩,所以,她就一直如此了,哪怕成了妇人,性情还是一点也没变!” 春晓就笑道:“经过郡王妃这么一说,我才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了!” “好了,背后不说人是非!”禾早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对春晓说道:“把我那件做到一半的袍子拿过来,我今天有精神,缝两针!” “哎呦,郡王妃,家里可是不指望你来做那个!”车嬷嬷忙劝道:“您这有孕在身,是最最辛苦的,针线活最费眼睛了,还是不要忙了吧,真要做针线,也要等到五个月后!” 禾早就带了点怨气:“要是真五个月了,嬷嬷您又该说哎呦,郡王妃现在肚子都这样大了,还是等十月怀胎后,做了月子了再坐吧!” 她模仿车嬷嬷的语气十分相似,连那一惊一乍都模仿出来了。 春晓几个不由被逗笑了,又怕车嬷嬷脸上挂不住,因此笑了一下,就又赶紧将笑容收了回来。 禾早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好了好了,我不做就是了。但是很无聊啊,拿本书我看看吧!” 车嬷嬷看了冬慧一眼,后者马上道:“郡王妃,看书也费眼睛,不如我念书给郡王妃听!” 禾早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便无可奈何的点头:“好。你念!” 冬慧的声音很柔和,尤其是念书的声音,阴阳顿挫,总能使人沉浸其中。 禾早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到了晚上,她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喧哗。有一个婆子在大声吵嚷着“死了,死了……” 禾早心中一惊,立马坐了起来,哑着嗓子往外喊:“是谁死了,来人,进来,谁死了?” 车嬷嬷正好赶过来,看禾早是不是被惊到了,一听就知道自己来迟了,忙让人将那个乱说乱嚷的婆子给扣起来,自己则小跑进了屋子,定定神,才笑着对禾早说:“没有谁死了,郡王妃是听岔了!” 禾早脸色有些发白,死死抓着她的手:“你胡说,到底谁死了!说清楚!” 944.第944章 留下来和离开 车嬷嬷还在想着怎样说话更委婉些,禾早已经厉声问道:“是不是阿澈出事了?” 车嬷嬷这才明白禾早是想岔了,怪不得会这样激动,就大大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笑:“不是,不是郡王!是……”话未说完,就又想到自己不该笑的,立马又换上了一副郑重神色:“是今天来咱们庄子上的荆夫人,还有她的婆婆莫老太太!” 禾早就大为惊讶:“为什么?” 车嬷嬷便叹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禾早:“郡王妃,这事咱们也说不清楚,但是,他们都说荆夫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闹着要回去,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跟莫老太太说,下人们便将她送了回去,谁知道她回去后就拿了刀刺杀了老太太,自己也喝毒药死了。” 禾早就像听天书一样,半晌,忽然问道:“嬷嬷,你说她之所以突然杀人是不是因为我今天跟她说那些话的缘故。” 车嬷嬷就是一愣,忙劝慰道:“郡王妃,你可不要这样想,这事与咱们何干?再说了您劝她的那一番话,我们都听在耳朵里,那是一字字为她好的,她自己想不开要去杀人,又如何与您有关系呢!” 禾早便若有所思。 车嬷嬷就又道:“郡王妃,你可千万不要钻牛角尖!要知道,您现在这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小的呢,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个孩子想想!” 禾早就是一怔,然后笑了笑:“嬷嬷,你想的也太多了,我没有那么自作多情,以为是我的一番话就让她起了杀人的心思!但总要有原因的,我就怕会有人不怀好意,将这件事落到我头上!” 车嬷嬷细细一寻思,便也后怕起来:“就是,郡王妃,那荆夫人从咱们庄子上出去,是没有瞒着人的,这要是被有心人一传,说是在咱们庄子上撞了邪,回去就杀婆婆了,咱家这庄子就坏了名声了!” 她想的还是浅显,禾早却想的更严重些。 她拧眉思考了下,突然就说道:“叫七宝来。等四爷从翰林院回来,也叫他过来。我有话要说。” 车嬷嬷见她神色凝重,便不敢轻忽,忙正色应了:“是,郡王妃放心,我这就亲自去请。” 禾早就点点头,眉头微微皱着,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四宝还没有回来,七宝却马上就赶了过来,看到禾早一副焦急的模样,就忙问道:“怎么了,可是为了瑜宁伯府的事情心烦?” 荆楚嫁的人家,就是瑜宁伯府。 禾早点点头又摇摇头,拉了七宝坐下,细细的与他说道:“我担心京城会有人用荆楚杀婆婆这件事做文章,而将矛头指向我!” 七宝略略蹙眉,认真的听她说着。 禾早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如果到时候再有人出来指出是我指使荆楚,那么,荆家就与我们慎郡王府联系在一起了,荆家是皇帝最新启用的大将,是绝对不能与我们郡王府扯到一起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宫里很可能会下旨让我进宫自辩!” 七宝还没有想到最坏的可能性是什么。 禾早就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帝已经知道我怀孕了,在东宫太子不能生育的情况下,他肯定不愿意我生下这个孩子,只因为我们平日防守得严,冬慧对我的饮食也插不进手,这才挨到了现在,但是,如果我一进宫,随意一个意外都能让我失去肚子里的孩子!七宝,我绝对不会容许这种可能发生!” 她的话一说完,七宝就也浑身一震。 他不是后宅妇人,对这些事情远不如禾早精通,但还是听明白了禾早如今的处境。 略一思索,他就握住禾早的手,轻声:“二姐,现在是时候回老家了。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立刻上路!轻车简行,改名换姓!回到老家里,才算安全。” 到时候哪怕有宫中旨意相召,也可以找理由推脱,一直等到姐夫回来! 禾早点点头,立刻就下了决定:“好,我们即刻就出发。” “冬慧呢?”七宝问道。 禾早垂下长长的眼帘,半晌才轻声:“将她和秋叶留下,我只带春晓与夏蝉两个,再加上车嬷嬷,这三人已经足够照顾我了。” 七宝想了想,也只能如此。若是只将冬慧留下,那么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站起来:“那我马上去安排。” 他到底在外面历练了,处事已经很有些波澜不惊了,禾早就含笑看着他:“到底长大了,能与我分忧了!” 七宝就无语的看她一眼:“二姐,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 说这话,脚下却不停,即刻就出了屋子,去外面准备去了。 禾早仔细想了想,便让车嬷嬷将几个丫头都叫过来。 春晓几个自刚才就被撵了出去,一直坐在茶房里等着,她们一直伺候在喝在身边,已经很有些政治敏觉性,看到七宝进进出出,车嬷嬷紧紧守在门外面不许人靠近,就都知道或许瑜宁伯府的事情很棘手, 所以,几个人来到屋里后,就一个个束手垂头,屏息凝神,认真听禾早说话。 禾早并没有隐瞒太多,直接将刚才自己对七宝说的推测说了出来。 几个人大吃一惊。 冬慧也很吃惊,但心里却觉得非常有这种可能,自从皇帝知道郡王妃怀孕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很想将这个胎儿打掉,但又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之前没有理由让病弱的慎郡王妃进宫,可是,现在就是一个现成的理由摆在那里。 她已经隐约知道禾早要干什么了。 果然下一刻,禾早就继续说道:“我决定立刻启程回乡下,但是为了遮人耳目,我不能带你们都离开,所以,我要留下来两个!谁愿意留下来!” 她看向四个一直都很倚重的丫头。 这四个人中,因为春晓与冬慧反应灵敏,动作利索,又善于与外人交际,反而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夏蝉与秋叶差一点,但是都很忠心,又都各自擅长一门手艺,将禾早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945.第945章 冬慧入宫 冬慧还在迟疑,要怎样说才能不让自己引起怀疑,春晓已经上前一步:“郡王妃,我要跟您一起走,我以前照顾过弟弟妹妹,很会照顾小孩子。您带的人本就不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带上几个会照顾孩子的!” 秋叶就也忙表态:“我也会,郡王妃,我也会。” 冬慧稍慢一点,这时候就也赶紧开口:“郡王妃,我以前也照顾过孩子的。” 夏蝉咬了唇,一字一顿的说道:“郡王妃,虽然我不会,但我以后会努力学的,等到小郡王出生,我一定准备好了。” 禾早就微笑道:“你们都愿意跟我离开,我当然很高兴,但是,我必须要留下来两个,这样吧,夏蝉,冬慧你们两个就留下来,我走之后,你们不要外出,天天熬制草药,就装出一副我还住在这里的情形,那个时候我去北疆你们其实就已经很有经验了!” 春晓便笑起来。 冬慧暗暗咬牙,在心里思考如果自己求情,被禾早同意的可能性! 但是,禾早却已经决定了,轻轻挥手:“你们现在先将行李给收拾出来,贴身的衣物带两套,剩下的在路上买就是了,再就是多带点银子!” 这简直就像是逃难一样。 春晓几个都不敢说话,行了礼退了出去。 冬慧在院子里来回望望,发现院中不知何时前后围满了粗使婆子,她们如同铁塔一般站在那里,她根本就将消息传递不出去。 春晓在前面喊了一句:“冬慧,你在干什么,快点了。” 冬慧就不动声色的跟着她们去收拾行囊。 她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但实际上,等到行囊收拾好,禾早被装扮一番上了马车,她与夏蝉都被限制在屋子里,不许出去。 她心里隐隐有点怀疑自己被发现了,但是看看夏蝉,像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就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她有点急躁不安,在屋中来回转了两圈,就试探的问了夏蝉两句:“你不觉得我们被关押起来了吗?” 夏蝉正在专心致志的缝着一件小衣裳,闻言便笑道:“什么啊,你真是太敏感了,郡王妃临走时不是说了这几天我们会有些不自由,为了防止意外,院子里也会站岗,至于咱们两个,除了有客人来应付两句,其他时候就待在这主屋里不要出去!” 冬慧愣了愣:“郡王妃有这样说吗?” “当然了!”夏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郡王妃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看见你在走神!” 冬慧就浑身一凛。 如果连夏蝉都发现自己走神了,那么郡王妃呢,她会不会也发现了呢? 她会不会猜出来自己就是奸细呢? 可是,再仔细想一想,似乎她从没有做出过针对她的事情,就是这回将自己留下,也是因为她要带走有带孩子经验呢的春晓,自己和春晓在四个人中排在前头,所以,自己就得留下来带着夏蝉做伪装。 这样想,思路很对。 只不知道为什么,冬慧总隐隐觉得心中不安。 她勉强笑了笑:“没想什么,我就是担心郡王妃他们匆匆上路,会遇到危险!” “这样啊!”夏蝉就放下了心中的疑虑:“说实话,我也担心,也有点遗憾自己不能跟去,但是,咱们郡王妃是天下稍有的聪明人,她一定不会有事!” 冬慧就点点头,露出一抹笑:“但愿如此!” 接下来两天,她都没有出院子的机会。 哪怕到了晚上,外面也有侍卫站岗,她根本就出不了二门,夏蝉也一直缠着她,所以,她根本没有机会落单。 等到第三天晚上,她才瞅了个机会将慎郡王妃已经出京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但她心中也明白,已经三天了,要追也追不上了。 到了次日,庄子内就迎来了一道圣旨,果然是皇帝要召禾早进宫的,让她自辩瑜宁伯府上发生的事。 冬慧与夏蝉接的旨意,两个人很适合的扮演了两个没有主子在,就慌乱无助的丫头,接了圣旨后战战兢兢,任凭那宦官问了半天话,冬慧才说出禾早已经回老家的事情。 禾早回卢家村也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她在京城住着水土不服,算卦的人说她今年命犯京城,只有凶神赫赫的慎郡王妃在身边,她才不会犯病。 所以,她才会选择匆匆回老家养病。 这个理由,听起来又匆促又不真实,但总算能够搪塞众人了,所以,那个宦官听了就也没说什么,却请冬慧进宫向陛下解释一切。 冬慧心中忐忑不安,自从被训练,又被派到禾早身边当一名奸细,她从未直接与这位皇帝打过照面,她对他的恐惧,比一般人要更甚。 夏蝉也吓傻了,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冬慧尽可能的镇定一笑,安慰着她:“放心,我去向陛下说明,就很快回来了。” 夏蝉一声不吭。 那传旨的宦官上下打量了冬慧一眼,就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走吧!” 他或许对禾早这样身份会恭敬可亲,但是对一个丫鬟,就变得很倨傲了。 冬慧向他施了一礼,又悄悄递给他一块金子,对方掂了掂,便露出满意的笑容,对冬慧的态度也和蔼多了,与她一同向外走的时候,还与她说了两句闲话:“听闻这慎郡王妃最会做生意敛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是她身边的丫鬟也出手不凡啊!” 一上来就是一锭五十两金子的丫鬟,他这还是遇到的第一个。 冬慧心里苦笑,如果不是为了以后打交道,她何至于要下次本钱! 她就是再也有钱,也不会大咧咧拿出五百两银子赏人啊。 她跟随宦官进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禾早耳里。 此时的她,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回了卢家村,而是住在了京城往北走的郊外,一个叫做陆家沟的地方。 这是之前她从北疆回来后遇到的村子,还在村子里转了转,觉得还可以,左邻右舍之间气氛很融洽,村子也大,不远处就几个庄子,离村上都有些距离,如果住到庄子里,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毕竟,不会有人想到她没有往南反而往北走了。 946.第946章 冬雪 冬慧入宫的事情,并没有让禾早起一丝波澜。 她只说了句:“知道了。”就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的新住处。 因为要瞒人耳目,所以,早在出京之前,她就将人给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是明面上的侍卫带着一辆坐满丫鬟的马车往难而去,另一部分就是七宝乔装打扮,装作是一个普通的商户少爷,带了自己的姐姐往北而走。身边只有季辉季月,车嬷嬷,春晓与秋叶跟着。 他们可以当做是一个普通的小生意人家。 买下的这座庄子很仓促,只有两进,而且,第二进也着实简陋了些,院子里都划成了一片片菜地,因为前主人从没有住过这里,所以这菜地也就都荒芜了,没有人照管。 禾早他们进去后,都当自己进了一片荒野地。 季辉季月他们与人打架是一把好手,但是让他们做农活,实在是要了他们的命了。所以禾早就让七宝去村里找几个好庄稼把式,将后院的菜地好好休整休整,她准备种菜。 乡下人都朴实,听七宝说他们是因为父母去世导致家中生意败了,才无奈搬迁到这里后,就一个个起了同情之心,不光卖力气将菜地给修整得整整齐齐,又纷纷从各自家里拿了种子来,帮着种上。 七宝就一个劲儿的道谢。 禾早一直没有露面,她如今肚子已经显怀了,让村人看见她大着肚子,倒是又一场是非。 但是等这些庄稼汉离去后,她就乐的颠颠儿的在院子里走了几圈。 七宝看着她兴奋地不能自已的模样,就也笑道:“是不是觉得像回到了咱家?” 回想起以前那段繁忙却又充实的岁月,禾早就含笑点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想想咱们以前种地种菜,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七宝就也感慨万分:“是啊,那时候就再也不曾想到我们竟然会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那时候是千方百计想从村子里逃出来,到繁华的地方去,但是,真的出来了,又反而万分想念过去!不用整天费脑子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挺好的!”禾早轻声。 七宝就搀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也跟着笑道:“怎么会不算计呢,二姐,你都忘了,你当时整天卯足了劲儿和咱爷奶,大伯大娘娘讲道理!” 禾早就被逗笑了,嗔怪的看他一眼:“瞧你说的,我怎么是卯足了劲儿!我是礼尚往来好不好!” 七宝迁就地点头:“是,你说的都对!” 禾早就轻哼了一声:“好吧,我得承认,就是我回去看到老家那些人也不会高兴!” 七宝就低低一笑:“家里也就大伯和大娘娘在家里,爷奶都跟着爹娘在府城呢。” 禾早就想起一事来:“咱爷是彻底瘫痪了是不是?” “是啊,上次家里来信还说了,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七宝就叹口气:“咱奶的身体还是不错的,大概是咱爷不会说话了,咱奶的性子倒是改了好些,虽然也骂人,但也没针对咱娘了!” 禾早就嗯了一声,想了想,便道:“这些倒是爹倒是没跟我说。” “那还不是怕你担心!”七宝就看她一眼:“都说怀孕的女人爱胡思乱想,你看看你现在就胡思乱想了!” 禾早就笑笑,不再说话。 晚上,她喝了一顿久违的南瓜粥,车嬷嬷亲自下厨,将南瓜切成块在粥里边熬着,一直熬到全部划开,那南瓜的甜香味就全部浸到了粥里面,吃起来味道特别好。 禾早一口气吃了两碗,又吃了半个煎饼。 车嬷嬷很担心她不受用,一直劝她多去外面走走,禾早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就只得站起来出去溜达了一圈。 此时已经是月亮升上半空了,空气中繁星闪烁,禾早抬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便叹道:“这要是在京城,哪里能看到这样亮的星星!” 七宝就赞同的点头:“我们男子还好些,二姐,你一直被困在后宅那一寸天地间,肯定早就闷了。” 禾早伸出双臂,做出一副像是要拥抱蓝天一样:“以后有机会要多出来走走!” 七宝就砍了她一眼没说话,她这样突然离家出走,想必会将所有人都吓一跳,四哥那里自己送了消息,但是,阿澈哥却不一定了,也不知道当他知道自己的郡王妃怀孕后又突然失踪,会不会吓得心脏病都犯了! 想到那个场面,七宝就有些无良的笑出声来。 一开始几个人还很注意,尽量不与村里人打交道,每天的米面和菜都找村里人送来,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到了傍晚,季辉季月就会悄悄去外面打探一番消息。 但是十几天过去,也没听见京城有什么奇怪的消息,冬慧也早就被放了出来,与夏蝉在刘家庄待着,也是深居简出,不与人打交道。 禾早他们就放松下来。甚至在条件允许的时候,禾早还会出去在庄子周围走一走。 路过的妇人和孩子都会好奇的打量她,禾早虽然也已经打扮成乡下妇人的模样,但是这几年的养尊处优,与处在高位,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已经非村姑所比了,村上的人虽然很好奇,却从没有一个有胆子过来与她说话的。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深冬,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在京城以北,一出门几乎都可以将人给冻僵。 禾早怀孕后就特别怕冷,还好屋里有土炕,又放了几个火盆,才算能抵抗住。 又嫌弃那火盆里有炭气,火盆上面就吊了水壶,里面白水翻滚着,水蒸气掩盖住了那炭气,还让屋子里变得湿润些,不至于那样容易上火。 这天刚刚一场大雪下过,路上就有一个人影拉着马的缰绳,艰难的在雪地里走着,路上还问了几户人家,才终于在禾早所在的庄子门口停下来,扣了门,是季辉开的门,他看到面前的人,倒是吃了一惊:“四爷?”忙忙请了人进去。 来人正是四宝。 当初知道七宝带着禾早躲出来的消息后,他就十分担心,又怕自己贸然出来会引来追兵,反而要按兵不动,一直到几个月过去,才敢亲自来瞧一瞧。 947.第947章 双胞胎 当看到禾早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吃惊:“怎么就这样大了?” 禾早从怀孕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六个月的身孕而已,但是,肚子却拱得老高,像是怀了七八个月。 禾早看到四宝当然也很惊喜,闻言便是苦笑:“都当是一个呢,其实,这肚子里是两个!” 唉,她原以为自己来到陆家沟,也就当是出来旅游了,谁知道五个月后,肚子就像是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一开始车嬷嬷她们很担心,特意请了几个大夫来瞧,这一瞧才知道他们以前都弄错了,禾早一胎竟然怀了双胞。 这下子,可是乐疯了车嬷嬷,整天恨不得长在禾早身上不愿意离开。 郡王不在,她当然要替郡王照顾好两个孩子。 好在虽然肚子大,但是,禾早的胃口却很好,总是想吃东西,也不会再发生呕吐的事情。 倒是她怕到时候不好生,每天都尽量控制自己的食欲,吃完了东西又会去外面的院子来回走几圈,运动运动。 七宝没经过事,本就担忧不已,见她还不知道爱惜自己,天天要出去走路,生恐累着她,着急上火得嘴角都起泡了,这回看到四宝来,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甚至顾不上禾早,就拉着他出去了。 禾早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皱眉头。她问春晓:“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他们故意要瞒着我?” 她怀了孕后,就成了国宝级动物,什么事都不能知道,家里甚至都不会有一点喧哗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十几只眼睛共同关注着她,生恐她有一点点的不妥。 说实话,这种日子禾早是过烦了,巴不得孩子早点出世,她好结束这种苦难。 听到她这样问,车嬷嬷已经很有经验了:“就是有事郡王妃也不该管,您不是长说胎教很重要吗,要是您现在一直忧心忡忡的,那两位小郡王也能感受到郡王妃的忧心,他们也会跟着忧心忡忡的!” 这倒是实话。 之前也有过几次,她一想心事,胃口就变得不好起来。 所以,她便尽量调控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受到外界的影响。 听了车嬷嬷的话,她就深呼吸几次,让人拿来一本游记,专心致志的看起来。 看书,是一个转移注意力很好的办法。 而这边七宝拉四宝出去,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因为禾早的生产。 之前看了好几个大夫,他们当着禾早的面没有说出不好的话来,但是对了七宝却实话实说,说禾早的肚子比起一般怀了双胞胎的妇人的肚子还要大些,而通常这些人,生产的时候可能会难产。 这句话就像是紧箍咒,让七宝紧张不已。他已经托了人去找高明的妇科大夫,还有有经验的产婆,准备在家里一直养着,一直到禾早生产。 他把这些告诉四宝后,后者脸色就也变得很难看:“那几个大夫都这样说?” “都说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七宝轻声:“我连那两个丫头都没敢让知道,怕他们在二姐面前表现出异样来,倒是车嬷嬷知情,但从没有在二姐面前表现出来过!” 四宝便若有所思:“你四处寻找产婆和大夫,她可有说什么?” 七宝不解:“她能说什么?” 四宝就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七宝:“你难道从来都不怀疑车嬷嬷的身世吗?” 七宝惊讶了,甚至因为惊讶还口吃起来;“她,她什么身世?” 天哪,可千万别是同冬慧一样的奸细啊! 当初知道冬慧是奸细后,他都吓了一大跳呢! 四宝就叹口气,看了他一眼:“看来你出去一段时间,也没有提高多少!喜怒不形于色,这句话不知道吗?有什么好紧张的,放松!” 他淡淡的说道,而也就奇怪,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七宝最快速度的放松下来。 四宝便低声将车嬷嬷的身世说了一遍:“当初你二姐就怀疑过她,悄悄查了查,又问了郡王,才知道她原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受信任的老嬷嬷!” 七宝瞠目结舌,天哪,来头竟然这样大! “早在郡王炸死从京城逃走的时候,太后就将车嬷嬷也放了出来,为的是有机会能够照顾郡王,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了了之,但后来当你二姐需要人照顾时,郡王就求了太后娘娘,把车嬷嬷给要了过来!” 七宝认真的听着。 “所以她应该是宫里很有经验的老嬷嬷了,你二姐生产这件事,你要多问问她的建议。”四宝沉吟着说道:“我回去后就去打听有经验的妇科大夫,一起送来。” 七宝便点头:“好,我知道了,四哥,快进屋吧,二姐又该等急了。” 四宝就又训斥他一句:“既然知道,那刚才怎么不沉稳一些,等我与你二姐说过后再找机会与我说,还有不是十万火急的事,看看你多沉不住气!” 七宝就耷拉着脑袋,很有些无精打采。 与四哥的第一次见面,就挨了一顿批。 “跟在你二姐身边好好学学!”四宝又说了他一句。 七宝垂着脑袋,“哦”了一声。 四宝就叹口气,率先进屋去了。 都说长兄如父,父亲是个老好人,只会教导孩子诚实不诚实,正义不正义,却不会教七宝临机应变能力。 而七宝的表现,总是不能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满意。 四宝在禾早面前一点幌子也没露,笑着问了问两个孩子的状况,又问了她的衣食起居,便说道:“我不能离开时间太长,这还是因为翰林院放假,我才装作是去刘家庄,半路上溜出来的,要赶紧回去。” 这里离京城,也就一天的时间。 “早儿,你凡事都不要操心,就只管开开心心的养胎,有什么事让七宝他们去做,等快过年的时候我就来陪你!” 禾早点点头,笑得也有点没心没肺的样子:“放心吧,四哥,你还不知道我!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现在养胎对我来说是顶顶重要的。” “你知道就好!”四宝笑着。 他留下来陪禾早吃了一顿饭,等吃完饭后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在屋子里散步,就也跟着心惊。 刚还说七宝沉不住气的他再也坐不住,即刻赶回京城去找好大夫去了。 948.第948章 小姑娘彩彩 越临近过年,乡下过年的气氛就越浓重。 早在腊月二十几,村子里的庄户就挑了自家置办的年货往禾早这里送。 因为这小半年,禾家作为村子里最大的东家,对村子里帮助良多,所以村子的人也十分敬重仰慕她,到了过年,就会将自家的年货送一些,也相当于将自己的福气送给禾早。 禾早很感动,命车嬷嬷准备更加丰厚的年货回礼。还买了一整头的猪, 因此陆家沟今年的这个年过的特别富足。 那些小孩子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禾早其实是个很温柔随意的性子,在她身边待得久了,她也不骂人,还会让丫头拿好吃的糕点和糖果来招待他们。所以他们来的就更频繁了。 禾早喜欢孩子,尤其是怀孕后就更喜欢孩子了。 车嬷嬷嫌小孩子在她身边待得久了,会让她觉得烦,会累着她。但是,见禾早每次与这些小孩子相处后心情就会很愉悦,就不肯说什么。 大年初一,村子里的一堆孩子,大大小小的就都簇拥到禾早家里,禾早笑眯眯的给他们每人发红包,又请他们坐在餐桌上吃东西。 其中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就凑到禾早跟前,娇声问道:“姑姑,你肚子里怀的是小弟弟吗?” 这小姑娘家里是村子里属于比较富裕的,所以小孩子养的也娇气,每次与禾早说话,嘴里都像是含了一块糖一样,娇滴滴的。 禾早也很喜欢她乖巧糯软,笑着去捉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你自己摸摸,看看能不能摸出来?” 小姑娘就小心翼翼摸了一下,然后摇头,有点郁闷的说道:“我摸不出来!” 禾早便很想笑。 她想了想,便问道:“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小姑娘就嘟着嘴说道:“我喜欢妹妹,弟弟臭烘烘的,妹妹是香的,还听话,我还能打扮她!” 禾早就再也忍不住笑了:“臭烘烘的是因为没有洗澡,要是每天都洗澡,抹香香,弟弟肯定也香喷喷的!” 小姑娘却很有主见,嘟嘟红润的唇:“那我还是喜欢妹妹,妹妹听话,弟弟不听话!” 禾早便猜测着小姑娘家里肯定有一个很调皮的弟弟,平常在家里不怎么听她这个姐姐的。 要不然这个小家伙不会这么怨念。 “好,那就是一个妹妹!”禾早刚刚说出口,车嬷嬷就急得不行,忙忙走过来:“奶奶,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又训斥了小姑娘一句:“呸呸,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禾早从不信这个,便笑着说了车嬷嬷一句:“好了,嬷嬷,小孩子说话都没个计较!彩彩啊,我们一起玩猜拳好不好?” 小姑娘彩彩的眼睛里就含了两泡热泪,一听禾早这样说,那泪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连点头:“好啊,姑姑,我最会玩这个!” 村里的小孩子大多数都称呼禾早为姑姑。 其他的孩子陆续告辞离去,只有彩彩还在陪着她,一直到了中午吃了饭,禾早才让人将她送回去。 小家伙走的时候,怀里塞满了好吃的。 车嬷嬷就劝了禾早一眼:“郡王妃,您就是喜欢那孩子,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对她好!” 禾早就笑道:“嬷嬷,你太紧张了,彩彩这孩子很乖巧,性情也温温柔柔的,我很喜欢,咱们家又不缺这两口吃食,送她一点又没什么。” “唉,树大招风,彩彩这孩子是个软脾气的,郡王妃您对她太好,小心她招人嫉妒,反而吃苦头!”车嬷嬷是过来人,说的话倒是也很有道理。 禾早就有些半信半疑的。 到了大年初三这一天,彩彩的父母突然就上门了。 他们牵着彩彩,小心翼翼的进了庄子里,先是四下打量院子内的布置,等到春晓去迎接他们,又着重在春晓身上看了几眼。 彩彩的母亲窦氏看到春晓头上插的金簪子,眼中就流露出来一抹羡慕来。 她家里虽然是村子里比较富裕的了,但其实,也不过是一年到头能够有点余粮,不至于饿肚子罢了。离穿金戴银的生活还远得很呢! 所以,这几天听多了来家里拜年的亲戚的劝说,自己心思就也动了。 她略带谄媚的笑着,扯了彩彩的父亲,又紧紧拽着彩彩,一边夸赞春晓:“瞧瞧这位大姐这通身的气派,真的一点点也不像是做下人的,下人哪能穿金戴银啊!” 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妇人! 春晓就略略皱眉,又用微笑掩过,带着人进了屋子。 一进屋里面,窦氏就觉得好像进入了温室里面一样,一下子变得暖和了。 她抬头看见屋里面摆了三四个大火盆,就有些惊讶,这么多火盆烧着火,竟然也闻不到炭气,空气中却隐隐有一股清幽的香气在流动。她就发现那几个大火盆上面悬挂着吊壶,里面茶叶随着白水翻滚着,丝丝水蒸气腾腾冒着。 也就怪不得这屋里闻不到炭气了。 因为一直在专注看着火盆,等到禾早出声的时候,她还没进里间呢。 禾早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过来:“快起来吧,都是一个庄子上的,跪什么!春晓,将人搀扶起来!” 话音刚落,她就微微惊讶,看到了从屏风后面转过来的窦氏,后者很慌乱,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给禾早磕了几个响头:“给,给奶奶请安!” 她弄出的动静很大,而这段时间,春晓她们都担心禾早会被惊吓到,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窦氏这样不稳重,也就难怪春晓不喜了,她瞥了她好几眼。 禾早笑着让几个人都起来,又让了座,让春晓上茶。 彩彩的父母坐在那里,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当精致的茶碗放在跟前时,却不敢伸手去拿,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都不知道怎样开口才好。 禾早想了想,就问了句:“你们来,可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乡下人都穷苦,可能是短了银子什么的。 那窦氏就一咬牙,站起来,将背后的彩彩拉到身前,抬头对禾早说到:“我知道奶奶喜欢彩彩这孩子,她,是个闺女,在家里也是浪费粮食,倒不如送给奶奶当一个丫鬟,以后,也求奶奶给她一个好造化!” 949.第949章 卖奴藉 禾早就微微惊讶。 车嬷嬷与春晓几个都有些呆住了。 那窦氏见禾早迟疑,就噗通一声跪下,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拉着彩彩对禾早说道:“我知道奶奶家里富贵,身边教养的丫头都不一般,我彩彩也是个乖巧听话的,不管是劈柴做饭这些活计她都会干,求奶奶留下她吧!” 彩彩像是吓着了,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不敢吭声。 窦氏见到她这幅模样就生气,拍了下她的肩膀,责怪:“你这个孩子,在家里都教你什么,怎么连人也不会叫了,越大越不通气!快跪下,求求奶奶收留你!” 彩彩挨了几下子,实在忍不住,小嘴一扁就要哭。 禾早就微微皱眉,坐直了身子。 春晓就厉声斥责道:“这位大娘,你要教训孩子回家教训去,当着我们奶奶的面,这是要做什么!我家奶奶自怀孕后,我们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你这媳妇却还当着奶奶的面大声唾骂孩子!真是不知所谓!要是再这样,请你们立刻出去,以后不许登门!” 春晓那张嘴,就是当着世家大族的主母的面,也是不肯饶人的。 更何况只是个小小的农妇。 窦氏的脸当即就惨白了,她看看春晓,又看看禾早,急忙说道:“不是,不,我,我只是……奶奶,我是真心想送彩彩这孩子给您使……” 她还要说什么,却被禾早阻止了。 禾早哪里能不明白她想干什么,无非是见她对彩彩好,又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心里就起了想头,觉得将彩彩送到她身边当丫头,以后肯定会很出息。 但是,她轻声开口:“你知道让一个丫鬟給我使是什么意思吗,这表明你的孩子从此后要入奴藉,生死再也不由你们父母!她要是做错了事,我是能够打杀的!” 她每说一句,窦氏的脸就变得惨白一下。 而彩彩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很迷茫的看着禾早。 她说的话,她统统听不懂。 禾早心里叹口气,车嬷嬷说得对,她如今与这孩子不是一个阶层的,但如果很明显的偏爱她,对她反而不是好事。 但此时后悔已经晚了。 那一直不吭声的彩彩父亲,看着就像是个庄稼汉,此时才轻声:“每个月的月银都有一二两银子!” 窦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看看彩彩,咬咬牙,便又给禾早磕了个头:“奶奶,我相信奶奶是慈善之人,无缘无故也不会要人性命……我家里也困难着呢,就求奶奶发发慈悲,买了彩彩吧!” 禾早的神色已经变得很冰冷了。 她自己差点被人卖了,所以对能狠下心来将孩子给卖掉的父母深恶痛绝。 她对窦氏一点好感也没有了,淡淡说了一句:“既然你们两个都考虑清楚了,那就把卖身契签了吧,但是我要提前说一句,过了这两个月,我就会带彩彩离开,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你们母女也永远不能再见面!” 窦氏显然一点也没想到这点,顿了顿,才问道:“奶奶,那您走的时候能不能将彩彩留下来?” 春晓就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你这媳妇想得也太周全了,现在你家彩彩小,送了来当姑娘一样养着,还能拿月钱和卖身钱,等我家奶奶走了,再将彩彩还给你,那你还不还卖身钱啊?也就没见过这样的娘,自家日子明明能够过得去,却非得将亲闺女送给人家当下人,真是够狠心的!” 秋叶与车嬷嬷站在一旁,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那神情却都是一屑不顾的。 彩彩听到这里,好像终于听懂了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禾早忙哄了两句:“彩彩不哭!来,姑姑给你点心吃。”一边拿了一块红枣糕递给对方。 彩彩却摇头不肯要,缩到窦氏后面怎么也不肯露头。 小家伙对甜食没什么抵抗力,这还是第一次拒绝禾早的吃食,禾早就微微叹口气,面带复杂的看着彩彩一眼,突然决定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如果你们决定要卖彩彩,就去签卖身契,生死由我!如果后悔了,现在就从我家里出去,以后也不要让彩彩再来了!” 窦氏与那个汉子就浑身一颤。 前者咬着牙,点点头:“我卖!” 她看出来禾早不是普通人,跟着她一定能有好日子过,不用再当村姑了! 她种了一辈子的地,知道种地的辛苦,她再也不想让自己的闺女也这样过一辈子。 看看这位奶奶身边的两个丫头,那说话行事,就是县城的千金小姐也比不上。 禾早闭上眼睛,似是有些疲惫:“嬷嬷,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车嬷嬷点点头,面带不色的看了一眼一家三口,冷梆梆的说道:“随我来吧!” 她平日在路上遇到村里人,也都是笑脸相迎,倒还是第一次对窦氏他们露出这样的神态来。 窦氏心里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但是,看着禾家屋内的摆设,又看看车嬷嬷身上那不同于一般农妇的气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屋里春晓见人都走了,才敢与禾早说话:“郡王妃,这件事您别放在心上,没得为了别人让自己心情不好!” 禾早就苦笑着摇头:“其实,这是我为彩彩招来的一场灾难!” 秋叶就忙说了一句:“郡王妃就是太心善了,那个彩彩进来咱们家是她的造化!这要是在京城,这样娇气的小丫头怎么能到郡王妃身边来?郡王妃不是喜欢她,也就权当养活她几年,等到了年龄放出来,怎么也能嫁一个好人家,可比嫁一个庄稼汉强多了!” 春晓便也点头:“那个窦氏虽然势力,但是,想法却是不错的,能看准机会,知道郡王妃喜欢她家姑娘,就不要脸皮来这里求人!” 禾早微微皱眉,忽然意识到,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与她这个穿越者,在思想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她们都认为彩彩来到她身边,是天大的福分,以后一辈子前程都有了,但是在她看来,一个八岁的孩子被迫离开母亲,入了奴藉,这算是一辈子最痛苦的回忆了! 有钱又怎样,穿戴的好又怎样,也无非是奴才罢了,生死不由己! 这样的生活,怎么能算是福分呢? 950.第950章 早产 禾早就没有说什么,等到车嬷嬷问彩彩暂时怎样安排,她想了想,就道:“想让她跟着春晓学规矩吧,先不要上来,在外面做个三等丫鬟,等调教好了再放进来。” 车嬷嬷就眼睛闪了闪,点点头。 等到出去后,却叫来了春晓,小声对她说道:“原本我对彩彩这小丫头没在意,但是好端端的她家里却非得要把她送进来,不由得我不怀疑,我只能凡事往坏处去想了,这个彩彩你以后要多注意一点!” 春晓就有些惊讶:“嬷嬷,你说的是彩彩怕是京城里头送来的……” 车嬷嬷摇摇头,缓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凡事要小心些,尤其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候,不能让她近郡王妃的身!” 春晓就是一凛,肃然道:“嬷嬷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她的。” 车嬷嬷这才轻叹口气:“希望我是多想了。” 日子忽忽又过去了三个月,到了三月份,天气已经回暖,而阿澈也去了将近一年了,但是每每与禾早通信,总也不提回来的事情。 已经九个月的渠水,捧着大肚子,每天都很郁闷的读着那些书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车嬷嬷劝她休息一会儿,她就嘟着嘴,很是沮丧的说道:“他也不知道回来,像是忘了家里还有我这个为他怀孕的妻子一样!” 车嬷嬷知道孕妇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尤其是禾早,怀孕后脾气比以前更加阴晴不定了,就笑着,用着比平日柔和了数百倍的声音说道:“郡王妃,你看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不是,郡王哪里是忘记了,压根是北疆那边太忙,回不来!又没有办法跟你说,还不是怕您伤心!” 禾早就很郁闷,将信纸往旁边一推:“春晓,来搀扶我去外面走走。” 如今一个小庄子内,光四宝送来的大夫就有好几个,都是名医圣手,还有五六个产婆,都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就是指望他们在禾早生产的时候出力。 但禾早却觉得请了太多人反而不好,这些人哪一个都有自己的经验,估计容不得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不要到时候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们一个个只顾着争论,把正事给忘了。 所以,禾早一边走路一边想着要删选出来两个大夫,产婆也留下来两个就够了。 三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禾早走着走着,突然察觉到有一个人在偷看自己,扭头一看,就见一个小身影扭了身子跑了。 那是——彩彩! 彩彩进来后,禾早并没有给她改名字,原本只是让春晓教她规矩,没有叫上来,等到后来她闲了想起来了,让人叫彩彩进来,车嬷嬷与春晓却都百般拒绝。 她一开始不明白,以为是彩彩受欺负了,后来才知道原来车嬷嬷怀玉彩彩是皇宫里派出来的。 她虽觉得彩彩不像,但是,又觉得车默默说的有道理,她如今怀着子嗣,乃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要是真出了意外那就是一尸三命,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得把对彩彩的喜爱压一压。 所以,这几个月,她没有再叫彩彩上来,每次看到她倒是也问上两句,但再也没有以前的亲热了。 而彩彩自从进来后,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每次看到禾早也知道规矩的行礼,不问话绝对不回答。 因为怀疑彩彩的来历,等每次窦氏上门看望彩彩的时候,车嬷嬷管理得十分严厉,不光自己亲自坐镇,还严格提防着两个人交换什么信物,而窦氏送进来的吃食或者是衣物,都被车嬷嬷暂时收起来了,说等以后再给彩彩。 小丫头本来就很敏感,也渐渐察觉到整个院子里的人对自己的排斥,也就越来也沉默了。 这会儿看到对方逃跑,禾早便有些奇怪,转身想要追过去瞧瞧,脚下却无意中踩到了一个小石块,胖乎乎的脚就是一软,整个人也朝一旁跌去。 在万急时刻,多亏得春晓与秋叶两个死命抱住了她,春晓更是垫在了禾早身下。 两个人的惊叫声很快就引来了人,车嬷嬷吓得一头冷汗,用与她身体绝对不相称的速度跑过来,一把将禾早扶起来,连连问道:“怎么样了,郡王妃,可有伤着?” 季辉季月也赶了过来。 禾早捂着肚子,蹙着眉头:“不行,羊水,好像破了……” 车嬷嬷就去看她裙子,湿了一大块,连带着身下的土都湿了。 季辉一皱眉,就急忙转身去了前院,那里住着几位大夫。季月也去后院将五个正吃喝的嬷嬷给拎了过来。 因为事发突然,这五个接生婆都在吃喝,又不检点,贿赂了看门的人,去外面买了梨花酒,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 一看到她们这幅样子,车嬷嬷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来人,将几个嬷嬷送出去醒醒酒!” 于是,就从后面窜出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将几个人给抓到了后院,其中一个拿了一桶冷水就朝几个人头上浇了下去,三月的天气,即使暖和了,温度还是很低的,这样冷水劈头盖脸一浇,整个人就被浇了个透心凉,一个个打起冷战来。 那为首的婆子就骂道:“几位大娘清醒了?要是清醒了这就换了衣服请吧,奶奶那边还等着几位大娘救命呢!”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几个月在禾家住着,几个婆子宛如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每天大鱼大肉不断,这一辈子好像都没有这样滋润过,再也不曾想到竟然会关键时刻掉链子!主母早产,她们几个竟然在喝酒! 这要是传出去,几个人的招牌也就坏了! 几个人就又愧疚又心虚,不敢吭声,乖乖的去换了衣服,又跟着来到了禾早生产的屋子。 这屋子是早就准备好的,里面的床铺,禾早早就让人洗干净,又用滚水烫过了,虽然棉布被开水一烫皱巴巴的,看着不好看,但胜在干净。 951.第951章 挣扎 春晓之前几次都想将这床铺用熨斗熨一下,却被禾早给阻止了,是专门用来生产的,到时候被血迹一染就扔了,熨烫说不定还会将新的细菌沾染上去。 屋子里,禾早已经被放到床上,七宝在外面焦急不安的来回走着,看到几个产婆,粗眉就是一皱,但却强自压着自己的怒气,有什么话等到禾早生产后再说不迟,没必要这是时候说出来让人人不痛快,她们要是有了怒气,稍微做一下手脚,就有二姐苦头吃了。 几个大夫拿出一副会诊的架势,一个个为禾早把脉,然后都沉默不语。 车嬷嬷真问急了,便示意那几个产婆摸摸禾早的肚子:“看看胎儿的位置。” 其中一个姓郝的就上前细细摸了摸,然后突然眉头一皱:“这下面的这个头在上面!” 车嬷嬷一听就急了:“那不是难产?” 春晓忙看她一眼,暗想,车嬷嬷也是着急了,连忌讳话都说了出来。 车嬷嬷说出口后就意识到了,忙呸了两声,就又去看向禾早,后者疼的满头大汗的,压根没注意到身边都有什么人在。 车嬷嬷就走到几个产婆跟前,小声又严厉的说道:“我告诉你们,这里的乃是当朝慎郡王妃,要是她和两个孩子有个好歹,你们都别想活!” 虽然在这里也住了几个月了,从这户人家的吃穿用度上能感觉到他们身份不凡,但是,这却还是第一次知道竟然是皇家的人呢,更是现在名声大噪的慎郡王的妻子,慎郡王妃! 那后面几个产婆的脸色便是一变。 几个大夫也是一怔,彼此互看一眼,各自的目光中都有些忐忑。 车嬷嬷环顾四周,冷声:“如果郡王妃平平安安生下两个小郡王,你们这些人不用说,妥妥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但如果有一丝差错,你们就等着我们郡王回来处置你们吧!” 几个大夫便也腿软起来,一个个脸色惨白。 慎郡王的名头可不是唬人的,那是当朝最勇猛的将军,光去年冬天就打了好几场胜仗! 车嬷嬷见他们这么不经事,不由异常恼怒,刚要说话,就听到床上禾早异常虚软的声音:“敢问郝大娘,我听说一些技巧高的产婆能够将头朝下的孩子揉正过来,不知道你们能不能?” 几个产婆就互看一眼,最后还是郝大娘开口:“奶奶……不,不,郡王妃,要是您只有一个孩子的话,这胎位不正,兴许能够调整下来,但是,您这肚子里有两个,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难产的话,孩子存活的几率是多大?”禾早只觉得说两句话就异常艰难,这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脸上满头大汗。 春晓死死咬着唇,拿了帕子为禾早擦拭汗水。 这一回郝大娘久久都没有回答。 禾早挺着脖子等了半晌,实在是坚持不住,又靠回了床上。 春晓就责骂道:“没听见郡王妃问话,你们都哑巴了,说话啊!” 郝大娘就低低与那几个大夫说了几句话,许久,为首的胡大夫才缓声开口:“怕是只有五成几率!” 禾早整个人就都泄气了。五成,难道说她怀了九个月的孩子就是为了与她相处九个月的时间吗? 不,她不允许! 这个时代那么多人那么年轻就都做了妈妈,她们比她都要年轻,却都安然无恙的生下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她禾早天不怕地不怕,她绝对不会因为一次难产,就放弃自己的孩子! “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我的两个孩子都活下来!” 她半支撑着身子,瞪着胡大夫,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胡大夫沉吟许久,才轻声:“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尽我们最大的能力。”他环顾四周:“我要和七爷说话。” 说完,他就径直出去了。 其他人都感到诧异,禾早也十分不解,却因为实在没有力气了,就倒在了床上。 其中一个产婆就说:“郡王妃现在不应该说话,要躺着保存体力!” “有吃的也要给郡王妃送上来,吃完了才有力气。”另外一个产婆也说道。 车嬷嬷就忙让秋叶亲自去弄吃食。 禾早缓过一阵劲儿,就握着春晓的手,看着她:“记得我说的,将所有用的东西,都用开水烫了再用,这几个产婆都督促他们用凉开水洗干净手……”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春晓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郡王妃,您不要说了,节省体力!你的话我都记得牢牢的,滚水刚已经送来了,剪刀也都放进去了。” 禾早这才点头,嘴角有一丝笑意:“那胡大夫呢?怎么还不进来?” 胡大夫是为首的,他不在,其他几个大夫都不肯开口。 春晓走不开,也一直往外面望去,心里生出了一股怨气。 这几个大夫是怎么回事,这里正在生产,他们却去外面是什么意思。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东西打碎的声音,然后是七宝的一声怒喝:“什么!” 春晓诧异,忙忙看过去,却只能零星看到几个身影。 车嬷嬷便问了产婆一句:“还有什么要准备的?郡王妃需要多长时间能够生产?” “还早着呢,宫口才开了两道,再等等。”郝大娘道。 外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但能听出来七宝很激动。 车嬷嬷就走过去,扬声喊了一句:“七爷,屋里还等着用大夫呢,有什么话请来屋里说。” 外面却又一片安静,无人吭声。 车嬷嬷还要再喊,秋叶已经回来了,端了一碗荷包蛋面条:“嬷嬷,我给郡王妃下了一碗面。” 春晓就忙扶起禾早,秋叶喂着,总算是艰难的吃到肚子里了。 秋叶又指着一旁的小碟子:“这里是人参,二百年的,我刚也切了几片,等会儿给郡王妃提气用。” 禾早就勉强笑了笑:“你想的很周到。”便又因为疲惫而闭上了眼睛。 那位大夫终于进来了,七宝也跟着进来,面色仍有些不渝,看着禾早的神情充满了复杂。 车嬷嬷意识到神情不对劲,忙询问似的看向七宝,七宝避开了她的眼睛,仍看着禾早,薄唇仅咬,似乎充满了挣扎。 952.第952章 穿越回去 胡大夫细细为禾早把了下脉,然后面目沉重的看着七宝。 后者定定注视着躺在那里的禾早,然后突然转身往外面走去。 车嬷嬷急了,急忙追上去:“七爷,到底怎么回事,那胡大夫跟你商量了什么?你怎么说呢?是不是有救郡王妃和两位小郡王的法子?” 七宝却被她拽着胳膊,也不肯吭声。 车嬷嬷急得差点要暴走的时候,七宝才突然开口,低低说了句什么。 车嬷嬷就愣了愣,下意识的松开了捉住七宝的手臂。 后者便苦笑一下;“为什么这样的难题要交给我来选择。” “如果,如果郡王在就好了……”车嬷嬷的嘴里发苦,轻声:“如果郡王在,他就能决定了。” 七宝却突然握住双拳:“我不该考虑那么多,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活二姐,我都愿意!事后所有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他说完,就重新大踏步进入屋内。 车嬷嬷叫了两声也没拦住他,她心里十分为难,既想按照七宝说的去做,用任何办法挽救这母子三人的性命,但是,却又不愿意用这样一个方法…… “怎么办,怎么办?”她低喃出声。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哪怕嗓子都已经干哑了,但听起来仍然那样悦耳:“现在什么情况?” 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那熟悉的语调。 车嬷嬷扭过头,惊讶的喊了一声:“郡王……” 而此时的屋里,七宝刚刚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胡大夫没有太过诧异,只看了七宝一眼,点点头:“希望日后禾七爷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 七宝十分严肃,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但我有个要求,此事不许外传。” 胡大夫便点点头:“的确该是如此。等会儿,还请禾七爷清场。” 七宝没有做声,只神情很郑重。 这时,一直守在禾早身边的春晓突然道:“糟了,我叫不醒郡王妃!”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七宝就推开众人,自己去了禾早床头,焦急的喊着她:“二姐,二姐,醒醒!二姐,醒醒!” 但是后者却没有半点要清醒的迹象。 秋叶吓得脸色惨白,那几个产婆也陡然慌乱一团。 而禾早,却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在梦中漫无边际的走着,到处都是一片荒芜,像是曾经见过的大草原一样,但是,却比那个时候看到的要荒凉寂寥许多,漫天的荒原中,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 从风中隐隐吹来几个喊声,在喊着她的名字,那声音是如此焦急恐惧。 禾早隐隐觉得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但是,她却完全想不起来了,她循着声音走过去,但在走到一块小山丘的时候,没有看到地面上的一个深坑,就一脚踩了进去,然后她就跌入了深渊中。她吓得大声惨叫,但实际上却一点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在一片光明中睁开了眼睛,阳光刺眼,微风吹拂,她恍然发觉自己站在一片墓地中,墓碑如同森林,一座座冷寂的坐立在那里。 她面前有两个身影正在扫墓。 而有两个身影她却是最熟悉的,她意外而惊讶的看着那两个身影,惊叫出声:“爸,妈……” 眼前的两个人,赫然就是前世的父母。 他们两个比禾早离世的时候要苍老多了,先是将墓地简单扫了扫,然后两个人就坐在一起,手牵着手,花父将几样点心打开包装纸放到墓碑的跟前:“果果,你爱吃这个花生糕,多吃点啊。” 花母也倒了一杯酒放到墓碑前:“果果啊,今天是小节日,你也就喝一杯,沾沾喜庆……” 禾早呆呆的看着,突然就扑了过去,但是,她却扑了个空。 她的身子从父母的身体中穿过,又穿过了自己的墓碑,一直滑行很远才停下来。 她惊讶的看看自己,这才意识到现在的她只是一抹游魂。 而记忆也在缓缓复苏,是了,当初她因为车祸去世后,就穿越到了一个架空时代,成为了一个庄户人家的小姑娘,然后慢慢长大,结婚生子。 生子,是了,她在生孩子,她是难产,她怎么会到这个地方呢? 难道是因为她已经死了吗? 父母的模样看起来比之前也苍老了好几岁。 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禾早含着泪水,走动两人跟前,在他们面前拼命叫着喊着,他们却怎么也听不到。 她不禁一阵绝望。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大伯,伯母,咱们回吧,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禾早抬头,果然刚还明媚的天气,此时已经有些乌云密布了。 她扭过头,看见了来人,是她的二堂哥。 她在家里是独生子女,从小跟在爷奶身边长大,父母却跟着二叔二婶在外地打拼做生意,二叔二婶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人丁比禾早家里要旺盛多了,但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禾早比他们都小,并不一起长大,所以彼此间还是很陌生的,但父母却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所以,彼此间很熟悉。 看样子,像是二堂哥特意带父母来墓地来看她了。 “浩明啊,也真难为你了,自从果果去世后,都是你在照顾我们。”花母突然叹口气:“欣欣放学了没有啊,我还给她留了几块花生糕呢。” “伯母,没什么,我们年轻人不爱做饭,天天住到您家里边蹭饭吃,说起来还是我们沾光了呢。还有,欣欣这丫头才几岁,就爱吃甜食,您也惯着她。” “欣欣啊,最像她姑姑,果果小时候也最爱吃甜食,花生糕了,红枣糕了,每天都要吃的。”花母就很愉悦的笑。 花父也说了一句:“孩子嘛,都喜欢吃甜食。果果长大了,还像个孩子。” 禾早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拼命的向前追着,喊着:“爸,妈,我回来看你们了,我来看你们了……” 可是,那几个人却始终都没有听到,一直往前走着,但途中花母好像有感应一样,扭头看了一眼,她的目光穿过禾早所在的方向,顿了顿。 在那一刻,禾早的心脏好像都停止了一样。 但是,花母很快就又扭过头:“走吧。” 他们消失在了禾早的面前。 953.第953章 包子团子 禾早猛地惊醒过来。 好像有无数人在她身边走动,下身处如同撕裂了一般疼痛,还有人在喊着:“使劲,郡王妃,看到了,看到屁股了,再加把劲儿就出来了。” “郡王妃醒了,醒了。”是春晓的叫声。 禾早仍然有些迷茫,呆呆的看着众人。 车嬷嬷喜极而泣,拨开人群冲了过来:“郡王妃,快使劲,使劲!第一个小郡王要出生了。” 禾早扭头看向她,但是她的目光却在中途停了下来,她呆呆的看向床边的男子,傻傻的呆愣了半天,才突然喊了一声:“阿澈?” 这样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嗓子生疼生疼的,而更大的撕裂般的痛苦瞬间拽回了她的心神。 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早儿,能听见我说话吗,不要再睡过去,不要闭眼!” 他有力的大掌紧紧握住禾早的,额头上青筋暴动,声音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 禾早看着他,张张嘴,想要告诉他自己看到了前世的父母……但是,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开口了。 身下有什么东西像是泄洪一般涌了出去。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郡王!”是郝大娘惊喜的声音。 禾早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 “还有一个呢,郡王妃,千万不要睡过去。”春晓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早儿,早儿,睁开眼睛,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在你肚子里呢,睁开眼睛,我命令你睁开眼睛……”这是阿澈的声音,禾早似乎从未听说过他这样慌张紧张过。 但是她太累了,眼睛不由自主就要闭上。 她朦朦胧胧听到阿澈说了句:“让人都出去,胡大夫你过来!” 胡大夫过来,干什么? 禾早彻底昏迷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昏暗着的。 浑身上下好像被车碾过一样,疼的受不了。 她低低呻吟一声,趴在床前的那个身影就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早儿,你醒了?” 是阿澈! 禾早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阿澈忙制止了她:“你都昏迷了两天了,一定很虚弱,不要说话,我让人给你送吃的来。” 昏迷两天了? 禾早惊得忙要坐起来,但全身都没有力气,刚刚起来一半就又跌到了那里。 阿澈忙按住她:“不要动,跟你说了你身子虚!” “孩子,孩子呢?”禾早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傻丫头,你生了两个健康的小郡王呢!”阿澈含笑,抚摸着她被微微汗湿的鬓发:“他们在隔壁的屋子,你先坐起来吃饭,等有了精神了,我再让人抱过来给你看,好不好?” 禾早有点怀疑的看着他。 她记得她昏迷之前只生出了一个,另一个? 她忙道:“我现在就要见到!”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倔强的小嘴死死咬着唇。 阿澈就微微无奈的样子,摆摆手:“好,那你先躺好。我去抱来。” 禾早忙忙点头,见他还帮着自己掖被子,就有些不耐烦的瞪着他。 阿澈便好笑的摸摸鼻子,觉得这孩子出生后,自己在禾早这里似乎有些失宠了。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春晓与秋叶一起进来,看到禾早醒过来后,就都十分惊喜:“郡王妃醒了,那胡大夫说郡王妃今天会醒,果然如此!” 阿澈就忙吩咐道:“郡王妃要看小郡王,春晓你去抱过来。秋叶,你去给郡王妃弄点吃的,要软和点的小米粥。” “是。”两个丫头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禾早焦急的等待着,连阿澈看向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都没看见。 春晓与车嬷嬷一人抱了一个小胖墩进来。 禾早睁大了眼睛,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怀里的小东西。 车嬷嬷就笑着将手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胖墩放到禾早手边:“郡王妃,您看,这是老大。” “郡王妃,这是老二。都是小子。”春晓也笑着将自己手里的放到了床上。 两个小兄弟一模一样的眉眼,躺在那里,连皱鼻子打哈欠的模样都一模一样。 禾早不由失笑:“哎呀,这俩小子,不愧是兄弟!” “郡王妃,您也躺下,大夫说啊您这次生产是吃足了骨头,身子有亏损,要好好调养!”车嬷嬷忙对禾早说道:“又是坐月子期间,可不该吹风。” 禾早原本是没有力气的的,但是看到兄弟两个后就感觉好像浑身都有劲儿了一样,她在他们的小脸蛋上各自亲了一口,这才躺下来,问道:“奶娘可是我选的那两个?” “郡王妃放心,都是按照您之前吩咐好的,郡王爷回来后也看了两天,说那两个奶娘还是个妥当人,而且这两天我和秋叶轮流着在两个小郡王身边待着,从没有错过人。” 有了小郡王,车嬷嬷都比以前爱笑了,连眉宇间都透露出一股舒畅。 这时,秋叶端了小米粥进来:“郡王,郡王妃,这是厨房用鸡汁炖的小米粥,熬了几个时辰了,现在喝刚刚好。” 禾早就略略皱眉:“清淡一点就好。” “知道郡王妃喜欢吃清淡的,但是现在坐月子呢,怎么也得见一点腥。”车嬷嬷笑着,端了碗就要喂禾早:“老奴喂您吧。” 却被一旁的阿澈伸手,径直将碗拿过来。 车嬷嬷一愣,便笑了笑,赶忙与春晓一起将禾早扶起来,靠在墙上。 禾早低头看着躺在床头的两个小身影,脸上也浮出一抹幸福的笑容来。 “好了,小郡王们都在睡觉,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阿澈淡淡道。 这是不想让打扰了。 车嬷嬷几个人就互看一眼,偷偷笑着,赶紧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一家四口。 禾早又爱不释手的看着两个小家伙,手指头轻轻的在他们的眉眼上顺着他们的轮廓划了一遍。 “我听说,你给咱家的大小子起了一个小包子的小名儿?”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兴师问罪。 禾早就嘟嘟嘴,瞅他一眼:“怎么,我连给孩子起名字的权利都没有吗?” 阿澈就微微笑着:“二小子叫团子?” 禾早便点点头,理直气壮的说:“小名就要起俗气一点,下贱一点,这样孩子才好养活!瞧我起的,包子团子,多可爱!” 954.第954章 坐月子的痛苦 阿澈的神情就有些奇特,半晌才缓缓开口:“人家听了,倒会觉得咱们家的两个小子是吃货,不是包子就是肉团子!” 禾早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然后弯着一双眼睛笑道:“哎呀,我倒觉得蛮可爱的,咱家里有两个小吃货多好!” “哪里是两个小吃货,分明是三个!”阿澈掐了掐禾早的脸蛋:“这里也有一个。” 禾早就嘟嘟嘴,不满的瞪着他。 阿澈的语气却是一转,变得很郑重了,低头慎重又认真的看着禾早:“早儿,为什么不让人对我说你怀孕的消息?” 禾早一时有些呆愣,舔了舔发干的唇,漆黑明亮的眼睛瞅着他。 “你知道我回来后就听到你难产的消息,我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情?”阿澈声音沉重,握住禾早的肩膀,微微用力:“我差点以为我会失去你们母子!” 禾早就露出一抹抚慰的笑:“没事,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呢!” “是,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你称呼这样的生产为好吗?” 禾早见他神情不对劲,便咬咬唇,反手握住他的大掌:“阿澈,你要知道,我没有选择,而且我也很高兴,一下子能拥有两个小宝贝,为了他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她清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阿澈垂下眼帘,轻声:“但我不希望这个代价是你的性命!” 禾早便沉默下来。 阿澈也很沉默,半天后,才舀了一勺的米粥递到禾早嘴边:“来,张嘴!” 禾早便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气氛有些沉闷。 阿澈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靠在那里,小脸泱泱的,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垂下了一层薄薄的阴影,明显不高兴。 两个儿子正香甜的睡在一旁。 阿澈心里又有些不忍心了,她是用生命生下了这两个小子,给自己生的孩子! 他另一只手就抬起来,轻摸了下她的脸颊:“还想吃什么,我让她们给你做!” 禾早就嘟嘟嘴,垂下眼帘:“不想吃。” “不能吃凉的,不如我让她们给你做一个酸菜鱼,你不是喜欢用那酸汤泡饭吃?”阿澈的声音十分十分的温柔。 禾早瞪他一眼,撇开头:“不吃!” 这就有点赌气的成分了。 阿澈就忍不住笑,将吃空了碗放到一旁,自己也盘腿坐在床上,然后将她揽在怀里:“傻丫头,我说你是因为心疼你,是因为很害怕你出事!你还真和我生气了吗?” 禾早就耷拉着小脸,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阿澈在她的脸颊上印下轻轻一吻:“这半年我一直很想你,每天都想,你想我吗?”看禾早又不搭理他,便带了几分的委屈说道:“有了儿子你就不搭理我了!” 禾早便觉得自己受到了冤枉,一瞪眼睛:“我哪儿有!” “还说没有,你到现在为止都没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当然问了……我……”她睁大眼睛,好吧,自己好像就是没问。 她的气势就落了下来,低下头,半晌才闷闷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像是鹦鹉学舌一般。 阿澈就微微笑着,将她抱紧,轻声:“傻丫头,有暗卫在你身边,难道我会不知道你的行踪吗?” “这么说你知道我怀孕了?”禾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澈嘴角边浮起一抹笑:“其实我知道的时候你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因为消息落后,我想给你传信又怕信被人拦截,所以也不敢问你,但是暗卫们却一直给我传递你的消息,让我知道你虽然怀了孩子,但却吃了很多苦!” 禾早认真的听着,想了想,她便问道:“胡大夫与那个郝大娘是不是你送来的?” 阿澈掐了下她的小鼻子:“还算不笨!” 禾早便笑道:“怪不得这两个人看起来比其他人要稳重的多,也懂得多!你还保密啊,也不肯跟我说!” 阿澈笑了笑:“这次你之所以能得救,还真亏了他们两个人帮忙!回头你备一份厚礼送他们。” 禾早想起了一事,忙说道:“那些产婆和大夫知道了我的身份,阿澈,你得让他们闭嘴,不要往外说。” “傻丫头,我回来了难道还任由你像只小老鼠一样躲来躲去吗,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等你出了月子,就陪你一起回去!”他又亲了禾早一口。 禾早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黏黏的,而屋子里也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忙往后退了退,双手挡在阿澈脸前:“不许亲,我都脏死了,不许亲!” “我又不嫌弃!”阿澈挑挑眉。 禾早却可怜巴巴的瞅着他:“阿澈,你偷偷让丫头们给我端盆热水来让我擦一擦身上好不好,身上黏糊糊的好难受!” 阿澈皱眉,直截了当的拒绝:“不行,车嬷嬷说了你要四十天后才能见水!” 啥! 那岂不是说她四十天都不能刷牙洗脸! 天哪,这根本不是坐月子,而是找罪受! 她马上摇头,态度很坚决:“不行,每天我必须要刷牙洗脸,用热水!” 见阿澈还要拒绝,她就又加了一句:“你看我喝稀粥喝开水都没事,刷牙洗脸肯定也没事,阿澈,你真要我四十天都过着犯人的日子啊?” 阿澈苦笑不得:“怎么又和犯人扯上关系了!” “当然是犯人啊,不管干什么都不自由,还不许洗脸,不许刷牙,不许洗澡!四十天后,我肯定都被自己给臭死了!” 阿澈见她越说越没边,只好举双手投降:“好好好,都听你的,那就准许你刷牙洗脸!” “隔几天擦一回澡!”禾早再接再厉。 “不行!”阿澈这回拒绝的很干脆:“你不能吹风,现在天气又不暖和,你洗澡后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但他不是后世来的禾早,禾早当然知道更合理的坐月子方式。 禾早怎么求情都不行,最后累得不行。 阿澈就好笑道:“好了,看你把自己给累的,快躺下歇歇!” 禾早闷闷的说:“我要喝水。” “嗯,我叫丫头来。” 955.第955章 抱孩子 禾早不满意的说道:“不行,你去倒水,那边吊壶里就有茶水。” 阿澈笑了笑,连连点头:“好,我去给你倒!” 他果真倒了一杯茶来,喂给禾早。禾早一口气喝干了,才躺下来:“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我就在这里。”阿澈摸摸她的额头。 两个小家伙正睡得香甜,禾早也不敢去抱他们,只亲亲他们的脸蛋,才沉沉睡去。 阿澈就一直守在一旁,等到晚上,他随意吃了一点东西,便让下人将桌子移到窗前,自己翻着信件,又担心两个孩子在床上会掉下去,便叫了车嬷嬷与秋叶来看着。 禾早一觉睡到了半夜,模模糊糊的喊了一句:“春晓,倒茶来!” “醒了?”是阿澈的声音,他放下手中的信件,走过来,将禾早扶起来喂她喝了半杯茶后,便问:“饿不饿,厨房里还给你温着东西呢。” “也不是很饿!”禾早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床上:“包子和团子呢?” “让乳娘抱走了,先前饿醒了就一直哭着,啧啧,咱们老二那小嗓门像是小喇叭一样。” 禾早便诧异不已:“那我竟然没听到!” “你是太累了!”阿澈爱怜的看着她:“要不要更衣?我抱你过去!” 从醒来后他就看到禾早的神色不对劲,想了想,便猜到了原因。 禾早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嘟嘟嘴,摇摇头,又轻声道:“你别管了,叫个丫头来扶着我去就行。” “孩子都有两个了,怎么还这样害羞!”阿澈摇头表示不解,便强硬的抱了她去了盥洗室。 禾早捂着脸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压低声音:“你出去!” 阿澈看着她,很无奈。 “出去出去!”禾早从睫毛缝里瞅着他,神情很不满:“你更衣我又没偷看过你!” 阿澈只得看她一眼,转身出去,还不往嘱咐:“完了的话叫我!” “哦!”禾早闷闷的回答。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晰入耳。 等阿澈再进来的时候,禾早的脸红得像是只苹果一样,将头埋在他怀里,再也不肯抬起来。 “好了,害羞个什么劲儿!”阿澈将她放在床上,打了水给她洗手:“你就喝了一碗稀粥,再吃点东西吧。” “不饿!大半夜的,也别麻烦了。”禾早的下身还很疼,所以人也没什么胃口。 阿澈便不再管她,直接起身去了外面,很快就惊醒了一大堆人,事实上,厨房里就留了一个厨娘值夜班,就预防着禾早半夜醒了要东西吃。 很快,厨房里就送来了几样小菜,和两碗面条,还有几个花卷。 那汤面条里放着西红柿,又打了荷包鸡蛋,还有几根青菜,又用姜丝,葱花做了调味料,看着就色香味俱全。禾早便真正觉得自己饿了,忍不住咽咽口水,便埋头吃起来。 阿澈见她吃饭终于有了点精神,一直压在心底的担忧这才退去了些,一边笑着她的吃相,一边亲手为她夹菜:“慢着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禾早一口气吃完了一小碗面条,就意犹未尽的说:“我还要一碗。” 但阿澈却不许她再吃了:“大半夜的不许再吃了,就这一碗。” 禾早就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对方让自己饿肚子。 阿澈想了想,便将自己的碗推到她跟前:“再吃两口,洗漱一下就睡了。” 盛面条的碗都是小瓷碗,很小巧的一只,中看不中用。 禾早嘟着嘴,又低头扒了两口,小瓷碗就被阿澈拿走了,几口就将面条吃到了肚子里。 禾早眼巴巴的看着他。 阿澈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起身让车嬷嬷她们将碗筷给撤下去。 禾早洗漱了下,阿澈又不允许她直接就躺回去,而是让她在床上坐着,自己也陪着她,讲了很多这半年他深入敌境的故事。 禾早听得一惊一乍的,连肚子饿也给忘记了。 也不知道听了多久,睡衣才慢慢袭来,禾早又沉沉睡了过去。 阿澈看着她香甜的睡颜,微微笑了笑,爱怜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才也熄灯睡觉。 一大早,禾早就被隔壁的孩子哭声给吵醒了。 她猛地坐起来,去推身边的阿澈:“阿澈,包子团子在哭呢!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澈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但是,猛地被推醒之后也不恼,只笑着说:“之前两天都是这样,到这个点儿他们俩就饿醒了,听,奶娘在哄着他们呢,很快就不哭了!” 禾早便瞪眼睛:“胡说,我之前都没有听到!哭得这样厉害,一定是身体不舒服。” 禾早还没有领教过自己小儿子的大嗓门,因此十分担心,一边说着就一边坐起来穿衣服。 阿澈有点无奈的,制止她的动作:“你坐着,我去看看。” 禾早就眼巴巴的看着他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出去了,不一会儿才回来,身后还跟了一长串的人。 其中两个儿子在各自奶娘的怀里,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可爱的不得了。 包子的奶娘姓方,团子的奶娘姓苏。 禾早便问他们刚才儿子为什么哭,他们的回答与阿澈的一模一样,禾早这才放心了些。 方氏是个会凑趣的,见状便笑道:“不如郡王妃来抱抱两个小郡王?” 因为禾早起的奶娘不伦不类,阿澈一时也没做决定,所以两个小家伙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个正式名字呢。 但是,对于方氏的提议她很赞同,连连点头:“好啊,来,我抱抱。” 阿澈却干咳一声,只在一旁看着。 当在奶娘的指点下将大儿子抱在怀里后,那股带着奶香的小肉团子好像是被放到了胸口处,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异样的满足。 禾早就如同抱着世界上的无价之宝一样抱着小家伙,小家伙这个时候还看不到人,只来回扭着头,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睛眨个不停。 禾早就惊喜的笑起来:“哎呀,快看,阿澈,他对我笑了!对我笑了!” 阿澈便忍不住也凑过来看着,眉宇间含了一抹笑意。 “来,你也来抱抱!”禾早突然道。 956.第956章 询问 阿澈却含笑不语,只看着她,也不上前。 禾早就瞪他一眼:“什么抱孙不抱子的古训!将来有孙子了,也不用你疼,有他爹疼着呢,你也来疼疼你儿子。” 这话说的俏皮,车嬷嬷几个便都偷笑。 阿澈便有些无奈,想了想,便也果真走过去将小家伙给抱在怀里,车嬷嬷与禾早在一旁指点着他,但是他手忙脚乱的总是报不好,等好容易将小家伙在他臂弯处放好后,他整个人就僵硬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弹。 禾早看到他僵硬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没事,你小心一点,可以动!” 阿澈却笨拙的不知道从哪里动才好,只得站在那里,可怜兮兮的看着禾早。 禾早便无奈的笑道:“你再多抱会儿,我来抱咱家的小团子。哎哟呦,小团子乖哦,我家小团子长得就是帅气,瞧这小鼻子,直挺挺的,这小眉头也刷刷的像是一把剑!咦,阿澈,咱们儿子的眉毛跟你挺像!” 阿澈便笑着说:“嘴巴和鼻子像你,秀气!” 禾早就皱皱小鼻子:“像我不好,像他爹才好呢!瞧他爹长得多好看,像我就一般化了。” 阿澈无奈的瞅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将孩子上下抖了抖,一直安静的老大就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 而阿澈整个人也像是被雷电一眼击到了,僵硬在当场再也不敢动弹一下,直到听到小家伙的笑声,这才也露出一抹僵硬的笑。 而听到哥哥的笑声,小团子也来了劲儿,咯咯咯的笑起来,也不知道他在乐个什么。 禾早就逗他:“你这小家伙,什么也看不见,还乐得起劲儿!” “郡王妃,什么叫看不见,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说!”车嬷嬷耳尖的听到了,就忙对禾早说道:“你瞧两个小郡王的眼睛多明亮,怎么会看不见呢!” 阿澈便也看了禾早一眼。 禾早就有些无语,她总不能跟这时候的古人解释孩子在刚出生的头几个月,确实什么也看不见吧,等到几个月后,就能看见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点点头,与阿澈坐在一起,一起低头细细审视着两个人怀里的孩子。 这给坐月子的禾早找了件事儿做,她与阿澈研究了一上午,就是在研究两个小子哪里长得相似,哪里不相似,又有哪点像父亲,哪点像母亲。 直到两个小家伙尿了裤子,哇哇大哭起来后,才惊醒了乐此不彼的两个人。 禾早与阿澈两个都生平第一次享受到了童子尿,有点点狼狈,但更多的却是温馨与平静。 车嬷嬷就带人进来将两个小的换个衣服,又给两个的也重新换了一身,就安排小家伙们吃奶。 禾早知道喝母奶的好处,所以,之前是不肯请奶娘的,还是车嬷嬷说她年纪小,一下子喂养两个肯定不够,她才挑了两个奶娘进来,但是,她还是想自己试一试。将这个想法跟阿澈说了后,后者便反对。 他神情很郑重:“胡大夫说得很清楚,你如今身子太虚,因生孩子亏损太多,绝对不能奶孩子!你想想,你自己吃的还怕不够你一个人将养的呢,还有两个小子来跟你抢,那你身子骨又怎么会好呢!” 禾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她咬咬唇,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却趁着阿澈出去的时候,自己尝试着挤了挤奶,却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奶水。 她不由有些烦恼的嘟嘟嘴,到底年龄小些,发育不够,要是再过两年,她身子骨能长开一些,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种的状况了。 但是,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初难产的时候,穿越回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了,其实当初穿越来后,她虽然放不下父母,但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所以便安心在这个朝代待下来,一点一滴的努力着。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她的灵魂又穿越了回去,让她能够再见到前世的父母。 他们比她记忆中的要苍老许多,大概是唯一的女儿骤然离世让他们承受了太多的打击吧。 禾早眼底浮现出一抹悔恨,如果当初自己开车的时候能够更小心一些就好了。但是,她随即又想到了出现的堂兄,还有父母口中的欣欣。 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猜测出,他们是将欣欣当成了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替身了吧,大概自己从未谋面的这个侄女真的很像自己。 而她也万分感激二堂哥,在她离世后,主动承担起照顾伯父伯母的责任,即使那并不是他该做的!他每天都会带着妻子孩子去父母家里吃饭,想必有了他们的陪伴,爸爸妈妈也不会再孤单了吧! 禾早的眼角就滚落出一滴晶莹的泪水。 阿澈正好进来看见,忙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拭,又呵斥道:“不是说了坐月子的时候不许哭,你怎么不听话!以后眼睛疼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坐月子的种种禁忌,阿澈特意让车嬷嬷讲给他听,所以他知道的比禾早的还要多。 禾早就看他一眼,突然就投到了他怀里,闷闷的喊了一声:“阿澈!” 阿澈便猜想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回答起来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异常温柔:“怎么了?” 禾早低声:“你告诉我,我生产那天失去意识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生下的团子?我不是没有力气了吗?” 果然来了! 阿澈其实心中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就在等她问这句话。 所以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反而更加镇定下来,微微一笑对禾早说道:“其实,那天是春晓往你嘴里塞了两片人参,你虽然昏迷着,但模模糊糊的还有意识,跟随着郝大娘的声音将团子生了出来。老大是胎位不正,但是老二却是正常的,才没有费多少工夫!” 禾早就点点头,半信半疑的说道:“那我是真的不知道,完全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就算了,那么不好的回忆记它做什么!你只要记住,你生下了两个健健康康的宝宝,而你自己休养两年后也健健康康的就好了!”阿澈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禾早的背。 每当他想让禾早镇定下来的时候,总会这样做! 957.第957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禾早便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真的发生了什么? 而阿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两个孩子都健健康康的,自己也健健康康…… 她突然意识到阿澈口中的“休养”,她咬咬唇,问出了口:“阿澈,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怀孕了?” 阿澈一愣,便微微一笑看着她:“你怎么会这样想!” 禾早傻乎乎的瞅着他。 阿澈想了想,便认真的对她说:“其实,胡大夫当初说过,你亏损很大,必须得休养两三年,好生调理调理,等过个五六年再要孩子,到时候大概就差不多了。” 禾早便放下了心里的重担:“吓死我了,我见你神情这样凝重,还以为是我不能生孩子了呢!” “傻丫头,又瞎想!”阿澈摸摸她的脸颊,轻声:“就算是不能生又怎样,我们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我不需要太多!” 禾早就鼓鼓脸颊:“但是我还想要生个女儿呢!” 阿澈便考虑着,然后点头:“生一个像你这样乖巧又机灵的小闺女,也很不错!” 禾早就笑起来:“不过小名我也预定好了,就叫欣欣!” 阿澈略微诧异,然后便摇头笑:“可见是真想要闺女!连名字都想好了。” 他当然不知道禾早这是在借此纪念自己的父母,他们那么疼爱那个叫欣欣的小女孩,那么,就也给自己将来的女儿起名叫欣欣,这样的话,冥冥中就好像有一种联系,将她与前世的父母联系在了一起。 禾早想到自家的两个儿子,有点郁闷,其实生双胞胎要是直接能生个龙凤胎就好了。 她想好的乳名,包子就是给男孩子用的,团子却是给女孩子用的,没想到出来两个小子,只好让他们把这小名给占用了。 “等个七八年,先不急,好不好?”阿澈与禾早好生讲道理:“说实话,那天见你生产后,我觉得咱们这辈子最好是不要孩子的好!” 禾早便偷笑。 所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医生都不赞同让男人进产房,女人生孩子的痛苦与血腥,他们见过一次后大概就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七八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就用力点头;“好,听你的!” 等到吃过午饭,禾早午睡后,阿澈才从屋里出去。 屋里是禾早坐月子的地方,空气不流通,血腥味到很重,所以显得很沉闷,来到外面,阿澈不由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他又扭头看看里面,暗暗皱眉,这样做月子也确实像是受刑一样。 禾早最喜欢晒太阳,晒被子,让窗门都打开通风,现在待在那样的屋子里,怕是很难受吧! 他便招手叫来秋叶:“你去将胡大夫叫来,在书房见我。” 秋叶便急忙去叫人。 胡大夫来了后,先施了一礼,又在书房内站定,等着阿澈吩咐。 阿澈问的便是怎样减轻女子坐月子的痛苦!说着又说起自己的担忧。 这样火急火燎的将自己叫来,竟然为的是这种事! 胡大夫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传闻中都说慎郡王甚是宠爱比他小几岁的郡王妃,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天底下有哪个丈夫,能因为妻子坐月子不舒服而询问大夫有没有改善法子的。 不过,其实慎郡王在那天郡王妃难产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对郡王妃的感情表露无遗了。 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个丈夫会接受那样的事情…… 胡大夫不敢再想下去。 他收回思绪,认真想了想,便道:“其实,坐月子的妇人是可以用热水擦身子的,如果天气暖和,也可以开窗通风。但时间不能过长,而且,这些事情都最好是十天之后再做。” 阿澈便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他一双锐利的目光忽然射向他,语气沉沉:“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如果你胆敢在外面透露一个字,哪怕是透露给你的枕边人,我都不介意让我这把剑下,多一缕亡魂!” 他猛地抽出悬挂在墙上的宝剑,那把剑在战场上喝了太多敌人的血,被血滋养得越发锋利,寒气森森。 胡大夫就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是,是,请郡王放心,老朽一定会将此事咽到肚子里去,这辈子都不会说一个字!” 阿澈冷冷的盯了他半晌,才将剑放回,淡淡道:“你出去吧!” 胡大夫就弓着身子出去,到了外面才敢擦脸上的冷汗。 他仰头看天,心里有些感慨,虽然他救了郡王妃与小郡王的性命,但是看慎郡王的这幅模样,不一定能容得下他,他还是瞅准时机去南方吧,以后尽量少在北方转悠,免得又碍了眼被暗杀都不知道! 迎面碰上接生婆郝大娘,胡大夫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而对方显然也微微慌乱,随意瞅了他一下,就赶忙各自走开。 直到走出去好远,胡大夫往后扭脸,才发现郝大娘也是去的书房,想必,慎郡王又在警告她了! 对于这些,禾早是半点也不知道,她午睡醒来,不见了阿澈,就觉得屋内的空气实在是太闻了,便自己偷偷打开了一个朝阳的窗户。 自己不敢吹风,打开后就又回到了被子里,空气慢慢流通起来,她这才敢用力呼吸。 春晓进来后,立即就发现了这一点,吓得什么也顾不上说,就赶忙去将窗户给管得严实了,又扭头瞪着心虚的禾早:“郡王妃!” 禾早嘟嘟嘴,闷闷的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不然她铁定会被唠叨死。 春晓就无可奈何的看着她:“郡王妃,但是你也要保证以后不许自己偷偷开窗,郝大娘都说了您不许吹风!” 禾早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头顶,闷闷不乐的想,她该怎样才能告诉这些人,坐月子的妇人是有很多禁忌,但其实适当的给屋内通气,孕妇适当的冲澡和行走都是可以的! 春晓一直在她耳边唠叨,禾早正绞尽脑汁的想着给春晓找个什么样的活计支开她,七宝就上门了。 这几天因为阿澈在,他便不怎么进二门。 但是,心里头还是惦记的,有了空闲便来瞅瞅禾早。? 958.第958章 七宝来访 因为心中有了疑问,禾早便细细瞅着他,但是七宝却表现的很好,没有露出一点异常,微笑着问禾早这几天怎么样啊,身姿有没有不舒服,又告诫她千万要注意饮食,不要吃凉的,也不许吹风等等。 禾早就好笑:“你倒是懂得也挺多。” 七宝脸一红,喃喃说了一句:“在村子里的时候,都听他们说闲话,所以我知道一些。” “四哥知道吗?”禾早问道:“我也忘了问了,不知道你们给他送信了没有?” 七宝就笑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禾早一眼:“二姐,你也太小瞧姐夫了,他既然回来了又怎么会愿意让你们母子再躲躲藏藏的,当初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如今,当然不用再担心这一方面了,所以他住到陆家沟的事情也就没瞒着人。” “那宫里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了?”禾早便是一惊。 七宝想了想,迟疑的点点头:“应该是知道了吧,这几天我看京城来探望你的人不少,只是都被姐夫给拒了,说是你难产,仍在昏迷中,不肯见人!” 禾早便有些担忧起来:“京城都知道他回来了,他作为一军主将却不回宫面见皇帝,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也不知道那些御史会不会参他一本!” “没事,姐夫心中有数,他自己知道轻重!”七宝就这点好处,从小到大,他从不会乱担心事情,所以一直都很开朗,其实换句话来说。他这个人就是盲目乐观。 禾早就瞪他一眼:“这事你该早点来跟我说,弄得我现在才知道。” 七宝就挠挠后脑勺:“好吧,我就猜到我一说你就该骂我了!” 瞧他说得可怜兮兮的,禾早也忍不住笑了:“好了,就说你一句,还当时以前的孩子啊,快把那委屈的小模样收起来,当你的外甥看见了,就该笑话你这个舅舅了!” 一句话让七宝起了兴趣:“我的两个外甥呢,快抱来我瞧瞧!” 禾早就朝车嬷嬷挥挥手,后者就去了隔壁的屋子,让两个奶娘将小家伙们抱来。 包子团子都已经吃饱了,正在睡,老大安静,就连睡觉也安安静静的,老二却不怎么老实,睡觉的时候含着大拇指在嘴里,还不是吮吸着,看样子像是没吃饱一样。 七宝细细瞧了两眼,就指着老二:“姐,你瞧这孩子更像你一些!” 禾早还未说话,车嬷嬷就笑道:“是老二更像一些,尤其是眉眼那一块,咱们小郡王将来长大啊,肯定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 “老大像姐夫。”七宝笑道:“所以这性子就也随了姐夫的安静沉稳,姐,老二随你!” 禾早便一瞪眼:“你这意思是说你老姐不沉稳了?” 七宝忙摆手,陪着笑脸:“哪里,我是说我二姐脑子反应最快,最会做生意,这老二啊,也随了二姐!” 车嬷嬷就不高兴了:“七爷,这话不能这样说,以后两个小郡王都生在皇家,做生意那自然有掌柜代劳,哪里用亲自动手。” 没得玷污了他们的身份!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主要是顾忌禾家是做生意发家的。 但是七宝与禾早都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七宝就暗暗皱眉,想着这个老货也真讨厌,如果不是姐夫送给姐姐的,她如何敢在姐姐面前说这样的话。 禾早也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道:“嬷嬷,你带着两个奶娘出去吧,留下两个孩子在这里!” 车嬷嬷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当着七宝的面,她又拉不下脸说个软话,只得嘱咐两句:“郡王妃有事情就叫人!老奴就在门外!” 将两个小家伙放到了一旁的摇摇床里面,这是专门为双胞胎设计的,前后两个躺人的地方,布置得很温馨。 禾早昏迷的那两天,没人敢放进去,因为这是禾早怀孕的时候无聊设计的,让工匠拿了来却一直没用,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用,等到禾早醒后知道了,便让人将摇摇车给推了出来。 等车嬷嬷她们出去后,七宝就对禾早说:“二姐,这个嬷嬷是不是挺倚老卖老的,她要是再这样对你不尊重,你就告诉姐夫,让姐夫整治她!” 禾早想了想,却摇摇头:“这倒没有必要,这还是她第一次,可能是不小心吧,我不会放在心上,但如果有第二次,你放心,我自然会拿出我做主母的气势来!” 七宝听了便点头:“二姐你心中有数就行了,二姐,以后你的身份在这里放着,做什么事可切记心软!” 禾早便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难道还需要你来教我!你二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七宝就不满的瞅了瞅她,却也没出言反驳。从小到现在,禾早一直是他心目中最能干的,就像是一个神话,到现在他对她的那份尊敬信任仍然一如既往。 既然她这样说,那他就完全信任。 禾早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生产那日:“七宝,你给我说说我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宝一怔,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提到那件事! 他脸上突然有些苍白,又隐隐发红,似是羞赧,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在外面等着呢,我怎么能进产房呢!” 这样奇怪的反应让禾早很惊讶。 她认真的看着他:“七宝,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你和阿澈的反应都太奇怪了,而且我生团子似乎也太顺利了些,告诉我,经过到底是什么!” “二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你能留住性命生下两个健康的宝宝,难道不是最幸运的一件事吗,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楚!”七宝的神情有些激动。 禾早一愣。 外面就传来一个沉稳又悦耳的声音:“有什么不解来问我就好!问小舅子做什么,他那天在外面,又不知道!” 是阿澈! 七宝立马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姐夫来了,那我就先走了,二姐,晚上我再过来一起吃饭啊!” 说着不等禾早回答,就一溜烟跑了,那架势,竟有点落荒而逃。 959.第959章 给出的理由 如果说禾早之前是试探的话,那么现在看了七宝的反应,她就确定她生产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稳稳心神,抬头对上阿澈的目光,格外认真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阿澈却微微一笑:“你是不相信我,所以才去问七宝的吗?” 禾早就鼓鼓脸颊:“你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的话!” “傻丫头!怎么就喜欢凡事问清楚!”阿澈坐到禾早跟前,摸摸她的脸颊,叹息一声。 从他口鼻里喷洒出来的热气,都喷到了禾早脸上。 她脸颊微微发红,却一点也不为所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她要是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阿澈就很无奈,想了想,便轻声:“当时你昏迷后,因为含了人参提气,生下了团子,但是团子脸色铁青,怎么也不哭,他们都担心团子是不是在你肚子里憋的时间太长,好在这个时候胡大夫进来救了他,团子只是被羊水糊住了口鼻而已,没有大碍,但是当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要说当初亲自看到的听到的,就是禾早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脸色也唰得一下发白,双腿都变软了。 她紧紧抓着阿澈:“没有事,是胡大夫救了团子!” “嗯,团子好好的呢,你看,他正在那里睡觉呢!胡大夫后来又认真检查了,说没有任何问题,团子就和咱家包子啊,是一样健健康康的!”阿澈爱怜的看着她,语气十分温柔。 见她扔有些后怕的模样,就干脆把她抱起来,放到摇摇车的旁边:“好了,坐在这里看着他们,你就不再害怕了!” 禾早小心的抚摸着团子的脸颊,想到自己差一点与他天人永隔,心里的恐慌就怎么也止不住,她咬着唇,一颗泪就从眼角沁出来,滴落在团子的小脸上。 阿澈心疼的不行:“你看看,所以我才决定不要跟你说,我就知道你会担心!坐月子千万不要哭,不然以后有的你受!” 禾早抽抽鼻子,揪着他的袖子就去擦自己的眼泪,略带委屈的嘟哝:“我也不想的嘛,只是泪水它自己忍不住要落下来!” “你啊!”阿澈无奈的摇摇头,却又笑着,从后面俯抱住她:“现在知道了?可是能安心坐月子了,整天胡思乱想的,车嬷嬷也说了,坐月子就要开开心心的,没有心事,这样恢复的才快,你要是还这样,整日忧心忡忡的,小心变老哦!” 最后一句话一出来,禾早就恼怒的瞪大眼睛:“我才多大,怎么会老!” 声音有些激昂,差点将小家伙们给吵醒。 阿澈就忙摆摆手,“嘘”了一声。 禾早就不敢再随意说话了。 她靠在阿澈怀里,看着儿子们的睡颜看了半晌,才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宫?” “如今你也醒了,我也就放心了,明天吧,明天早上就走,大概晚上能回来!”阿澈显然已经想好了,淡淡说道。 “那如果皇帝问你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生孩子?”禾早有些犹豫。 “放心,理由是现成的,我会说你在路上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你们,所以就干脆往北走,想来找我,是底下人劝住了你,你才勉强愿意在陆家沟停下来!” 禾早在脑中过了一遍,忍不住笑道:“这个说法好,孕妇嘛,孕妇的想法是最琢磨不透的!” 阿澈看着她可爱的笑颜微微一笑,嘴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头处:“真的谢谢你们,早儿,给我生下了两个胖小子。” “所以啊,你以后要对我好一辈子!不许欺负我,有事不许瞒着我,更不许偷偷娶小老婆!”禾早嘟着嘴,得寸进尺。 阿澈便忍不住笑了:“这是不是又是一个约法三章!” “呃……”禾早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郑重点头:“只是你没有再约法三章的权利!” “这么霸道!以后我一定会被你压得死死的!”阿澈埋头在她怀里,低低的笑着。 禾早就得意的说道:“那当然了,咱俩才是要过一辈子的人,父母不能陪咱们到最后,孩子也不能陪在们到最后,只有咱们两个才是要白头偕老,共赴黄泉的人,你不对我好那不是太难过了吗!” 阿澈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愣了半晌,才突然点头,无比郑重的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夫妻两个,才是走到最后的人,父母,子女都没有这样的缘分!早儿,我很庆幸这辈子找到了你!真的,我感激老天给我这样的一个机会!” 不然,他哪怕是娶了一个大家闺秀,也不会像此刻这样满足! 既然如此,那么当初在产房,他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只要能救回她,做任何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禾早便也使劲拥抱住他,犹豫好久,才在他耳边悄声:“我也是!” 她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丝的羞意。 阿澈就长长舒一口气,将她更用力的抱在怀里。 他有些情动,在禾早身上动手动脚的时候,却被后者制止了。 禾早趁机要挟:“你悄悄给我打点水来!” 阿澈皱眉。 “我要擦身子,就擦一下就好!”禾早哀求。 阿澈便沉默不语。 禾早就扯着他的袖子,来回晃着,软软的撒娇:“阿澈,求你了嘛,我就擦擦身子,你把屋子点上火盆,再关上门窗,我保证绝对不吹风!好不好嘛,我身上都馊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无比怨念! 阿澈便忍不住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哪有你说的那样夸张!我在北疆打仗的时候,一两个月不洗澡是常事!” 禾早就使出了杀手锏:“那我不洗澡,就不给你亲!” 她说完,往后退了退,又将他趴在自己胸口作怪的手给掏了出来。 阿澈:“……” 禾早偷偷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又看一眼。 阿澈有点无奈的笑,想了想,便摇头:“那还是不行!我只得自己委屈一点了。” 禾早的眉眼立刻就耷拉下来了。 “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阿澈刮刮她的鼻子:“再忍耐几天,胡大夫说了等十天后你就可以擦澡了!” 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那岂不是还要等七天! 960.第960章 皇帝薨 第二天阿澈就进宫了,禾早在陆家沟有些忧心忡忡,她总是觉得皇帝不可能让自己私自离京这件事轻易过去。 而前世看过的很多狗血电视剧剧情在她脑海中不停的闪现着。 她又不能出去吃吹风,哪怕低头看一本书,也会被车嬷嬷大呼小叫的说她累着眼睛了,以后眼睛老得快。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半躺在闭目养神,让春晓帮她念书听。 到了晚上,阿澈还没有回来,禾早就真正着急了,叫了季辉让他去京城询问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一整个晚上,季辉都没有回来。 她原本是让季月也去的的,但是季月却要以保证她的安全为紧要,不肯离开。又告诉她阿澈身边也有很多隐卫,有他们在,那么,阿澈就不会出事。 禾早实在是担惊受怕,干脆让奶娘将两个小家伙都抱到自己的卧室里睡觉。 她那颗忧心忡忡的心,在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时才会稍微放松一些。 到得第二天,阿澈还没有回来,但是季辉却回来了。 他脸色慌张,连禀告都没有就直接闯了进来,对禾早说了一句话:“昨天夜里皇帝薨了,太子登基,郡王被扣在了宫中,整个京城都戒严,昨晚上我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出来,今天还是找了往日相熟的人才得以出城,不过,郡王妃,宫里马上就要来人了,要迎接您和两位小郡王进宫!” 禾早就十分惊讶。 车嬷嬷与两个丫鬟也都一下子乱了手脚,个个慌张不已。 禾早稳稳心神,低斥一声:“慌什么!还没到慌的时候!” 她看向季辉,认真地问了一句:“你确定吗,不是召我一个人入宫?是我和两个小郡王一起入宫?” “是!”季辉拱手:“该怎样做,还请郡王妃马上做出决定!” 车嬷嬷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紧紧抓着禾早:“郡王妃,绝对不能自投罗网,如今郡王陷在宫里头不知道怎么具体情形,您要是和两位小郡王也入了宫,这些人就是再有能耐,也救不得您!” 禾早眉心紧紧锁在一起。 她相信阿澈的消息网,他既然肯昨日入宫,就表明宫中不会有危险! 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如果之前皇帝是健康的,又怎么会在他入宫的这一天就死了,导致他自己也被扣留在了宫里呢? 这其中与太子有什么关联吗? 禾早又想到了许久不曾联系的刘家父子,刘谦早就去了南方,不知所踪,但是玉泉呢,他一直在宫里头,皇帝突然没了,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作用呢? “郡王之前可曾做过什么安排?”禾早问。 季辉迟疑了下,便缓缓摇头:“按照郡王的估计,先皇至少还能挺过大半年的时间,所以,此次进宫只是很平常的一次觐见,所以没有安排!” “那现在这种情况,依你看该如何?” 季辉想了想,便道:“属下觉得,两位小郡王绝对不能入宫!他们才出生几天,如何能经受得住一路上的颠簸,到了宫里,怕是没有人照料,万一感染了风寒什么的就不好了!” 何止是不好,几天的孩子入了宫,如果被人授意安排,放在风口不去管,性命都会有威胁! 禾早嘴角就浮起一抹极冷的微笑:“你与我想的一样,两个孩子绝对不能入宫!” “若是真正遇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郡王有没有安排?”禾早又问了相同的一句话,只是比之前多了几个字。 但这次季辉点头了:“是,郡王之前准备过很多不同的身份和藏匿的地方。” “很好!”禾早看着屋里的五个人,这五个人是她绝对信任的人,她将他们一一看过,最后决定:“车嬷嬷你和季月一起,秋叶,你和季辉一起,两人各自抱着小郡王,分两个方向走。”她顿了顿,声音十分沉重:“我入宫!我不知道后果是怎样的,但是我必须要保证我孩子们的安全!你们五个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是在京城时,春晓多次随我出去参加宴会,京城中认识你的人太多,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消息,其他人,现在收拾行囊,即刻出发!” 车嬷嬷的唇颤抖了下,然后就郑重道:“郡王妃放心,我一定会拼死保护好小郡王!” “姑娘,你放心,我虽然不会照顾孩子,但是有车嬷嬷在,我不会让任何人追踪到我们的行迹!”季月咬着唇,脸色发白。 禾早点点头,脸上仍然带了一丝笑意:“或许这只是虚惊一场,但是做母亲的,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场意外。而且,我也相信你们能够保护我的孩子!” 季辉跪在地上:“辉死不辱使命!” 秋叶也握紧双拳:“郡王妃,我虽然只会做吃食,但我也会拼死保护小郡王!” 禾早便笑了笑,轻声:“我相信你们!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马上去准备吧!” 见到他们都离开,春晓立即上前,轻声:“郡王妃,我不要留守在这里,我要跟您一起进宫!” 禾早看着她,有些为难:“春晓,进宫后我不知道到底事情会怎样发展,你留在这里会更安全一些。” “不,郡王妃,我是您身边的大丫头,您若是去了宫里我却不跟随,那么一定会引起众人的怀疑,而且,您现在正在做月子,到了宫里又怎么会有人照顾您呢,我去照顾!” 禾早看着她,神情犹豫不决。 “这里也不一定安全,郡王妃,就让我跟在您身边吧,是好是歹,跟着您,就像是有了主心骨,我也不会害怕!而且,秋叶车嬷嬷她们都有差事,您也要分给我一份差事才行!” 她既然都这样说了,禾早不由笑了笑,沉吟了下,便点点头:“也好!那你就跟我一起进宫!” 春晓就露出惊喜的笑容,她马上屈膝:“姑娘,我去帮您准备等会儿坐车用的东西。” 手炉,棉被,靠枕,茶水这些都是需要的。 她因为太过激动,一时不察,就又叫了禾早闺中时的称呼。 她也匆匆而去。 屋里只剩下禾早与两个孩子。 961.第961章 常公公 老大已经醒了,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他明明看不见,但禾早却觉得他正在看向自己。 老二却仍呼哧呼哧睡着。 禾早便笑了笑,小心将老大抱在怀里,亲了亲:“小包子啊,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后和弟弟相亲相爱,知道吗?现在我们只是分开几天而已,要听嬷嬷的话,不要哭,不要闹,等娘和爹来找你啊!” 她又将小团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小团子却不如小包子安静,立刻就惊醒了,哼唧着,一边伸手来回摆着,似是要将在自己嫩嫩小脸颊上作怪的嘴给推开。 禾早便轻叹一口气,点了下团子的鼻子:“你呀,就是个淘气的,以后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也要听娘亲的话,要是不听话,恩,娘就让爹教训你!” 小团子就像是听懂了一样,小嘴一扁,眼睛一眨一眨的就想哭。 禾早吓了一跳,忙忙将他抱在怀里来回晃着:“哎呦哎呦,娘是跟你开玩笑的,小团子啊,娘最喜欢你了,不哭不哭哦,小团子最乖了!” 她哄了半天,小家伙这才委委屈屈的往她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休息。 禾早无奈的笑笑,摇摇头:“你这臭小子,就是个脾气大的!”她突然翻翻眼睛:“和某个人很像哦!你不知道,以前你爹也是脾气很大,总是和娘吵架!” 她的声音低下去:“娘这就去接你爹回来,然后再把你和小包子一起接回来,咱们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好不好?” 小家伙却不搭理她,仍然闭着眼睛,砸吧着小嘴。 禾早笑了笑,外面的车嬷嬷已经进来了,她背上背着简单的包裹:“郡王妃,我们都准备好了。” 之前禾早已经吩咐过了,两个孩子还小,就让奶娘将奶挤到干净的水袋子里,然后给孩子喝,暂时顶个一天,到了明天他们再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就熬小米粥,孩子小不能吃小米,就将小米撇开,单舀汤也行,穷苦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喝的,自己的本尊小时候,陈氏也是一点奶水也没有,就这样将禾早给喂养大。 所以,车嬷嬷她们准备的行囊很简单。而且,等到他们真的到达藏身地,那里什么都有人去办,很方便。 现在最关键的是逃亡的路上。奶娘们才跟在禾早身边一个多月,禾早不信任她们,她们对于禾早也没有感情,所以禾早宁愿让两个孩子吃点苦也不能带两个累赘在身边。 她的分工很明确,车嬷嬷与秋叶会照顾孩子,季辉季月都有武艺在身,又惯会装扮在江湖上行走。所以两两结合是最合适的。 车嬷嬷与季月就当做是一对母女,季辉与秋叶就扮做是一对新婚夫妻。 时间很紧张,他们四个人从庄子的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各自坐了马车,向两个方向疾驰。 害怕暴露他们的行迹,禾早连出去相送的可能都没有,她站在自己的房间,从窗口看着车嬷嬷与秋叶抱着两个孩子渐渐走远。 刚才与孩子们分别的时候,她没有流泪,但是,现在看着他们小小背影离开,她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要滚落下来。 春晓也含着泪,守在她旁边,见状就轻声:“郡王妃,您在坐月子,绝对不能哭,来,拿帕子擦擦吧!两个小郡王都是有福之人,一定会没事的!” 她递给禾早一方帕子。 禾早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了床上,然后轻声:“春晓,念本书给我听听吧!” 春晓有些讶然,但是看到禾早面上的平静,也不知怎的,她的心就也平静了下来。 她拿起禾早最喜欢的一本游记,悠扬动听的声音便在空气中回荡起来。 也就是两柱香的时间,就有人来报:“郡王妃,外面来了一个好长的车队,那为首的人说要见您!” 来了! 禾早淡淡的:“你去问清楚,这人是谁,为何要拜见我?帖子何在?” 来报告的人是庄子上的,本不懂京中规矩,见到那些人趾高气扬的就十分惊惶,所以慌慌张张就进来了,现在看到禾早镇定,又居高临下的模样,心里也不忐忑了,默默重复了禾早的话,才又重新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嚣。 然后几个穿着内侍服的人闯进了禾早的房间。 禾早身边有隐卫,这时候就出来了两个,站在禾早的面前,将那几个闯进来的内侍不由分说便给扔了出去。 早在还是一名农女的时候,禾早就是个嚣张不讲道理的,更何况现在她是郡王妃! 那几个原本高傲得意洋洋的内侍万万没有想到一进来禾早就给他们了一个下马威,一份不防,便被扔了出去! 一个个哎呦起来。 那为首的内侍在小太监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禾早:“不知道慎郡王妃是个什么意思?杂家奉新皇的命令来召您入宫,你却对我们这些人动手是怎么回事!你这样做,置皇家的威严与何地,置新皇的天威与何地!” 剩下的几个内侍就也对禾早怒目而视。 禾早认出来这为首的内侍是常年跟在太子身边的那一个,人称“常公公”。 没想到新皇还当着看重她,在登基的第一天,就将最得力的公公给派了出来“请”她入宫! 她微微冷笑:“你是常公公吧,我不知道你在新皇身边学了些什么规矩,但是来了我慎郡王府的门外,一不送拜帖,二不说情由,就闯进我这个正在坐月子的妇人屋子里,是想做什么?我的侍卫将你们扔出去,也是一心护主!我看不出来这与皇家的威严有什么关联!” 那常公公还想说什么,禾早就突然厉声:“你是伺候新皇的,原该是新皇的体面,但是看看你的行事,却真真正正给新皇丢了脸!等面见新皇时,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启奏陛下,请陛下为我做主!” 她声色俱厉的几句话,就将常公公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他暗暗想到新皇请这位郡王妃进宫明显是有事要办,她若是当真在众人面前提起自己做的事,陛下未免会偏袒自己,至少活罪是少不了的! 他惯坏转换嘴脸,这样一想,就立即又变得笑意盈盈了:“郡王妃,刚才都是误会!” 962.第962章 进京 “杂家脾气比较急,奉命赶来,当然是希望尽早能将郡王妃给请到皇宫里去,所以一时口出狂言,还望郡王妃不要计较!” 他这样低了头,禾早便微微冷笑:“原来如此,不然我还以为我这个郡王妃还不如一个宫里头小小的太监呢!”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既尖厉又刻薄。 常公公几时受过这种气,当即脸色变了几变,却偏偏不敢让禾早看见,因此将头低下,好半晌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慎郡王妃说的是,只是如今事情紧急,还请慎郡王妃即刻移驾!” 禾早便淡淡的:“你也该知道我如今正在做月子,压根就出不得门,吹不得风,却不知道你们要如何安置我?若是这去京城的路上发生个万一,你们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常公公马上笑道:“郡王妃放心,新皇知道郡王妃的身体状况,特意命杂家带来一座暖轿来,那这就请郡王妃与两位小郡王移驾吧?” 禾早变微微皱眉:“两位小郡王也要去吗?那真是不巧了,昨天下午两位小郡王刚刚被送到了老家!因为他们不服陆家沟的水土,我害怕养不活,就命令人将他们送走了。若是新皇真要见他们,那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再说了,我觉得新皇要见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做什么,所以,有没有他们都无关紧要!常公公,我这就随你入宫!” 常公公便是一惊。 他身边的几个内侍也十分惊讶,他们都知道此次出京,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带会慎郡王的两个儿子,而慎郡王妃带不带回去其实也无关紧要。 可,现在两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一定是这个郡王妃偷偷知道了消息,将两个孩子给送走了! 常公公与其他内侍互看一眼,就做下了决定,当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郡王妃稍安勿躁,新皇命令杂家将两位小郡王带入宫中,杂家不敢不应!您在这里等着,杂家亲自带人去将两个小郡王给追回来!” 按照他的理解,禾早就算知道消息也不会行动的太早,孩子顶多就是今天被送走的,那么就还有可能追回来。 禾早便假意笑了笑:“那就劳烦常公公了。” 既然知道对方的目的在包子和团子身上,那么,不管她如何说,他仍旧会派人去寻找的。那么,她也不用再浪费口舌,直接干脆了当。 常公公冷冷看了她一眼,招手叫来一个年轻的小内侍,低低对他说了句什么。 小内侍便点点头,脸色阴沉的盯着禾早。 禾早在常公公出门前笑着说了一句:“公公麻烦请快一点,我们还急着进宫的!” 常公公的脸色森寒,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他来到二门处,想了想,还是对身边的小内侍说了几句话,然后自己坐上轿子让轿夫们抬着,急急去追包子和团子了。 禾早听到下人禀告过后,心里倒是微微放松了些。 这个常公公一看就是常年居住在宫中,对外面的世界并不了解,也是一个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并不曾询问身边的侍卫,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往南边去了,这样,他能找到季辉季月他们的可能性很小! 她也不急,半靠在床上,让春晓为她念书。 那安排来看守她的内侍九站在那里,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禾早并没有当回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常公公还没有回来。 那内侍便有些沉不住气,再三催人出去看看,都回报说不见人影。 他这才下定决心让人先拉着禾早回京城。 禾早早就吩咐了自己的马车,里面也布置妥当了,所以春晓连看都不看那内侍一眼,就让赶进来的马车车厢停到禾早的卧室外面,禾早身上披了厚厚的披风,头上也用帕子包了头发,手上拿了个小手炉,直接上了车厢,一丝风都没有被吹到。 车内准备有小炉子,茶水等,还有几样点心。 车座上则铺了厚厚的铺盖与被子,可以让禾早躺进去。而四周的窗帘与门帘都是加厚型的,将整个车厢都围得密不透风。 禾早半靠在引枕上,然后笑道:“这车厢里比在屋里还暖和呢!” “郡王妃,小心为上!”春晓则正色说道:“走之前,嬷嬷已经再三嘱咐过我了,是绝对不能让郡王妃您受风的。”说着,又拿出了厚厚的面纱:“郡王妃,这是您冬天外出时戴的,等会儿到了宫里就戴上这个!” 禾早便又好气又好笑,但是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便点点头:“麻烦了,春晓,此次去京城,凶多吉少,你陪着我去,实在是太愚蠢的行为了。” 春晓就笑了笑:“郡王妃别这样说,我虽然没有橘红和清欢姐姐跟在您身边长,但是也有几年了,这几年我跟着您学了很多东西,也懂了很多以前从不懂的道理。不管您身边有没有危险,我都已经习惯跟随在您身边了,所以这次入宫我也要跟在您身边,若是能化险为夷最好,但如果是最后真的得了个不好的结局,能够伴随着郡王妃一起,我也觉得很满足了。” 禾早倒是没有想到能从她口中得到这样的话,她不由微微一怔。 “郡王妃,您要是想听书的话,我再帮您读一篇吧。”春晓说道。 禾早就笑了起来:“你连这个都准备了。”她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就当打发时间了。” 春晓就口齿清晰的读了起来。 她郎朗的读书声传出去很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这个读书声给刺激到了,车队很快就加快了行程,简直能用快如闪电来形容。 这时候的马车本奔跑起来是十分颠簸的,禾早连坐都坐不稳,得死死抓住一旁的扶板。 春晓就护在她的身边,双手张开,哪怕自己的头都被磕肿了,也不肯放开禾早。 禾早的肚子隐隐作痛,她脸色发白,咬着牙:“去,春晓,跟那些人说,我昏过去了。” 春晓十分惊讶:“郡王妃?” “去,说!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也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963.第963章 进宫 春晓就出去冲着车夫说了几句话,车队便停了下来。 那个被常公公留下来的内侍似是要进来查看禾早的情况,春晓却死死拉着门帘不许他看,而禾早来到京城,不光是坐了自家的马车,连自家的侍卫也带有七八个。这七八个人本来见车队行得太快,都有点担心刚刚生产过的禾早能不能支撑得住,但是却又觉得不好阻止,现在听说自家郡王妃都已经昏过去了,便一个个皱着眉,一拥而上。 “郡王妃如何了?”其中一个问春晓。 春晓便叹气:“刚刚郡王妃一直说颠得难受,刚才就干脆晕了过去,我掐了下人中又醒过来了,只是,这速度实在不能再快了,不然郡王妃实在是受不住!” 跟着阿澈的人,自然身上也都有一股悍勇之气。 那为首的侍卫就淡淡道:“如果公公执意要快一点入宫,那就先走,我们护送着郡王妃在后面跟着。” 内侍脸色就变了变,半晌才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到了最前面,然后低低吩咐了下身边的人,车速便缓了下来。 春晓进入车厢内,对禾早笑了一笑:“郡王妃,喝点水吧。” 壶里的水洒出来一半,还剩小半壶,摸一摸水温还是温着的,所以,春晓为禾早倒了一杯水,禾早喝了半杯,就摇摇头,脸上带了些疲色。 到了中午,终于到了皇宫门口。 禾早的马车是不许进宫的,还在有专门的轿子来迎接禾早,春晓便让禾早穿着厚披风,又抱了只小手炉,进了轿子内。 春晓则步行跟在一旁。 而侍卫们却是不允许进宫的,就等在宫门外。 在寂静的宫廷内走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工夫,外面就有一个尖利高亢的声音传过来:“宣慎郡王妃觐见。” 春晓扶着禾早小心从轿中走出来,这里是一个过堂,从两边吹来一阵阴风,禾早就不自觉的缩缩肩膀。 春晓忙帮她遮挡了下。 领路的小太监带着他们从穿堂穿过去,绕过了一座假山,就来到了一个宫殿面前。 这处宫殿很小巧,一点也不像是皇帝觐见臣下的地方。 等进了宫殿内,禾早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她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睛,偷偷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像是一座寝店。 身边的小太监忽然喊了一声:“跪!” 禾早忙稳稳心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好在这宫殿里的地上都铺了厚厚的羊绒毯,很柔软,跪在上面也不难受。 禾早行了一个最标准的跪拜礼,稳着声音慢慢说道:“臣妾禾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面却空无一音。 又等了许久,才传来一个熟悉的有点虚弱的声音:“起来吧!” “谢陛下。”禾早站了起来,大概是跪的有些久的缘故,身子有些摇晃。 新皇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抹似是嘲讽又似是寒冷的笑容,语气却温和:“禾氏,知道朕召你入宫是为了什么吗?” 禾早摇摇头,一脸的迷茫。 “朕其实想看看你的一对双生子,皇室内,也有多年没出过双胞了,就是万善寺的景隆大师都赞叹你是个有福气之人!所以,朕想看看你的这份福气在哪里!” 他这样的语气很不对劲。 禾早的手心渐渐汗湿了,想了一想,她便又屈膝施了一礼,然后镇定的说:“启禀陛下,因为不知道陛下的打算,所以早在常公公带人到之前,臣妾就让人将两个孩子送到老家去了,他们住在陆家沟总是哭闹,找了一个算命先生算卦,人家说孩子还小,应该回家中长辈身边,才能安然长大!皇室的长辈们,臣妾当然不敢打扰,所以,就干脆送到了臣妾的父母身边,希望两个孩子能在他们身边健康长大!” 她没有去管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皇帝,直接将一个母亲最卑微的愿望说出了口。 新皇便微微一笑:“是吗!那可真是不巧!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小包子和小团子了。朕还等着给他们赐名呢!” 禾早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然后低低道了声谢:“多谢陛下隆恩!只是,臣妾与两个孩子都不敢当。“ “你当然当得!现在京中都传闻,你禾氏,一个乡下村姑,就是慎郡王的福星啊,没有你,他当初怕是会在逃难过程中病死!也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不会有如今父子共享天伦之乐的机会。” 新皇的语气十分轻柔,但不知怎的,禾早硬生生听出来一抹阴冷。 她勉强笑了笑:“这些都是外人传的。其实,当初慎郡王只是中暑了,而臣妾为他熬了一碗金银花汤而已。” “你不必谦虚,你的所作所为朕清楚的很!”新皇还要再说话,但大概是一口气说了这么久,身体承受不住,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内侍与宫女就赶忙拍背的拍背,喂药丸的喂药丸,端茶水的端茶水,分工井然有序。 禾早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过了许久,新皇的咳嗽才算是平静了下来,他那张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得有些过分的脸色此时布满了红晕,微微摆手,略带不耐烦的说道:“送慎郡王妃去后面的思雪小筑,这几天就请她住在那里,等什么时候两个小郡王找回来了,什么时候放她回去。” 内侍便立即将禾早给领了出来。 春晓站在殿门外,正焦急的等待着,见状就忙走过来:“郡王妃,如何?” 禾早朝她摇摇头,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然后两个人就安静的跟着内侍往里面走,路过几个大的宫殿后,就在一处小小的房舍处停下,上面就写着四个字“思雪小筑”。 这里明显一看,便是皇帝后宫佳丽的住所。 春晓惊疑不定,不时看向禾早,不懂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禾早面上一片镇定,但其实心里却一直皱眉,这个新皇到底怎么回事,把她安排到这里,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还有阿澈,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自己在宫中这么久了,按理说他应该给自己传递消息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思雪小筑里显然已经都安排好了。 禾早与春晓进去的时候,宫女们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茶水是热的,屋里也很暖和。 964.第964章 听雨 总共是四个宫女,禾早却不耐烦与他们打交道,一挥手就淡淡的说:“我嫌吵,你们都在外面伺候,屋里就春晓一个人足够了。”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便都安静的退了出去。 等到人一出去,春晓立即紧张兮兮的看着禾早:“姑娘?” 禾早脸色沉重,看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茶,郑重对春晓说道:“春晓,你要记住,在宫里,两种人死的最快,一个就是不能保守秘密的人,另外一个就是随意将吃食入口。” 春晓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禾早就指指那些茶:“在宫里的这几天,这里的吃的和喝的,都不能轻易吃进肚子里去。” 她面带严厉的看着对方:“知道吗?” 春晓就点点头,脸上现出一抹郑重:“郡王妃,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禾早便微微靠在身后的引枕上闭目养神,刚才站了那么半天功夫,她就有点受不住了,觉得特别累。 外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郡王妃,膳食到了,要不要传饭?”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了,想必是皇帝或者是他身边的人知道自己没吃,特意送了来。 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心。 禾早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看了眼春晓,春晓就忙出去要接食盒。 那宫女却一个躲闪,就避开了春晓的手,笑眯眯的走进来;“郡王妃,您要不要亲自看看菜色。” 说着她就已经几步走到了禾早跟前,掀开了食盒的盖子,让她看里面的菜式,但私下里,她的另一只手却悄悄递给禾早一张纸条。 禾早心中一惊,已经明白过来,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握在手中,问:“你叫什么名字?长得挺机灵的!” “回郡王妃话,奴婢叫做听雨。”宫女屈膝施了一礼,态度朗朗大方。 禾早便含笑:“是个好名字,我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要麻烦你和外面的几位姑娘了。” “不敢当,郡王妃太客气了!”听雨说了这两句话后,就退了出去。 春晓将门关上后,禾早便打开了手中的纸条,上面飞舞着几个大字“一切安好,勿念,勿躁!” 是阿澈的笔迹,禾早只看一眼便十分确定,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心情已经放松了不少。 刚才没有得到阿澈的消息时,她哪怕面上一派从容,但实际上心中却揪紧了一团。如今,总算得知他安然无恙了。 按照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按兵不动,不要打乱他的安排吧! 看来这个听雨是他的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春晓将饭菜都端出来,询问的看向禾早,禾早想了想,便道:“可有银针?” 春晓一怔,便咬着唇摇摇头,并且很自责。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偏偏没有想到来到宫里的吃食如果有毒怎么办。 银针是最好最快捷的检验方法。 禾早也不恼,沉吟了下,就道:“先将饭菜放在一旁,我们不急着吃。还是你念书给我听吧。” 春晓不解其意,但还是依着吩咐照办。 屋里便响起郎朗的读书声。 等了片刻,那个叫做听雨的就敲门进来,看到一旁饭桌上的饭菜原封不动,便很惊讶,但她是个聪明的,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动声色的将饭食给拿了回去。 不一会儿却又上来几道点心,笑眯眯的说道:“可能是刚才的饭食不合郡王妃的口味,所以奴婢斗胆请御膳房的师傅做了几道点心给郡王妃尝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荷包放到了盘子下面。 等她走后,禾早就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根银针,已经足够在宫中这段时间用了。 她不由心里感慨,到底是宫中培养出来的人,根本不用她提醒半句,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幅玲珑心思,也不知道是怎样训练出来的。 春晓倒是很高兴:“郡王妃,有这些就足够用了。” 禾早点点头,春晓就接过银针,一块块点心试了试,银针没有变黑,便知道是安全的,又试了试茶水,也是无毒的。 她便陪着禾早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 到了半下午,那听雨就与其他几个宫女又送来一副煲汤。说是给禾早坐月子用的。 禾早便暗暗惊讶,想不通这到底是皇帝的安排,还是阿澈的安排? 但是,她却不愿意喝用无数中药材做成的煲汤,谁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含有毒的药材,银针测也是很难测出来的。 一连两天过去,禾早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到这个角落里了一样,没有人来找她,她也不能出去。 禾早被关在这里,倒是特别镇定,整天空气中就听到春晓郎朗的读书声。 新皇因为身体不好,至今没有大婚,只有几个身份地下的姬妾而已,如今也只被封了答应。她们也不敢随意走动,听说思雪小筑这里住了一个郡王妃,便一个个很稀奇,几次从思雪小筑门口经过,就想见见那个传闻中大名鼎鼎的郡王妃是什么人。 但是,当然从没有成功过。 她们也试图进去,却被守卫的太监们给拦住了,一点也不肯通融。 这几个答应便将之看成了是皇帝对禾早的爱护,个个嫉妒不已,一些难堪的流言就在宫中小范围内的传播。 两天后,听雨终于瞅着工夫能与禾早说真心话了。 她的语速很简洁:“郡王妃放心,如今郡王一切安好,郡王嘱咐奴婢要好好照顾郡王妃,他在等待时机,还请郡王妃忍耐数日!” 禾早给春晓使了个眼色,后者就走到门口处警惕的监视着外面,禾早这才急切的问:“我的两个孩子找到了没有?” 听雨便摇摇头:“应该没有,奴婢深居宫中,如果有什么消息可能会错过,不过郡王妃若是想知道,奴婢这几天会试着打听一下。” 禾早却朝她摆摆手:“不用,免得暴露你自己。我现在宁愿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回复郡王,我一切安好,请他勿念!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但是,还有两个小郡王,让他一定拼尽全力要护住他们的安危!” “是!奴婢一定将郡王妃的话给转告给郡王!” 965.第965章 红珠的到来 听雨退出去后,禾早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仰头望着头顶上精美的建筑物,“轻叹一口气。” “郡王妃进来休息吧,不要一直在门口处站着了,小心吹风。”春晓尽职尽责。 禾早就点点头,低声:“春晓,你说皇帝他会不会真的找到包子和团子?” 春晓便咬着唇,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当抬头看见禾早脸上的担忧神情后,就又赶忙说道;“郡王妃,您放心,郡王一定会保护好小郡王们的,还有季辉和季月两个,他们都是郡王爷身边最有能力的人,也一定会保护好小郡王们的!” 她像是绕口令一样说了一大堆的话,禾早便下意识的笑了笑,然后轻声:“希望如此吧。” 时间又在平静中划过去一个晚上,当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又有人来送饭,这几天御膳厨送来的饭食都很不错,无论是菜色还是味道上,都很符合禾早的口味,就像是有人特意将她的喜好送到御膳厨了一样。 当看到送饭的人并不是听雨后,禾早便微微皱眉,朝春晓使了个眼色,后者也戒备起来。 来人身上穿着一层薄薄的披风,头上用帏帽围起来,只能隐约看清楚脸上的轮廓。 禾早却隐隐觉得来人有些眼熟。 她迟疑了下,叫了一声:“红珠?” 那人便微微一笑,将头上的帽子放下来,露出来一张年轻俊美的脸。 是红珠,但好像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禾早惊讶的打量着她,突然发现,她的牙齿颜色竟然变了,当初因为自己一时大怒,让人将她的两颗门牙给打掉了,京城流行安装金牙,所以,自己便给了她金子去安装了两颗金牙,但是没想到,现在看着她的时候,她竟然又变成了白色的牙齿,整个人看着也比之前有气质美丽许多。 春晓显然也没想到,稀奇的打量了她半晌。 禾早看向她:“春晓,去外面看着。” 春晓点头,便出去了,临走前,还又好奇的打量了她半晌。 禾早就看着红珠:“好了,人都出去了,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红珠看着她微微笑着,突然就躬身朝她施了一礼。 她这个态度禾早很明白,是来投诚来了。这与她先前当丫鬟的时候来投诚的时候很相似,只是当初她是跪着的,现在,她只是弯腰行礼。 禾早当然清楚这其中的区别,如今的红珠已经今非昔比,尽管她的位分低,但也是先皇的女人,再也不是当日的那个走投无路的小丫头了。 她便挑眉一笑:“如今你已经今非昔比,没必要与我客气,起来吧,坐。” 红珠略一迟疑,还是摇摇头,站在当地,脸色决然:“郡王妃,我是冒死出来见你的,为的就是想让郡王妃救我一命!” 禾早不解,虽然说皇帝去世了,他生前所纳的妃子都成了过气儿的女人,但是,她们总还有一丝地位,能够衣食无忧活到终老,只是这辈子都不能再嫁人了,难道对方想让自己帮她找一个夫婿吗? 这样一想后,禾早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她便直接问道:“如何救命?你现在并无性命之忧啊!” 红珠脸上就现出一抹隐隐的恨意:“郡王妃并不知道,新皇已经下决心要让我们这些位分低的嫔妃为先皇陪葬。” 禾早便大吃一惊:“自本朝开始,从没有让嫔妃陪葬的先例,怎么他却有这样一个念头!” “新皇宠信阉臣!”红珠低声。 禾早的眉头蹙得紧紧的,想了想,便问道:“新皇命令下旨了吗?” 红珠摇头:“虽然没有明确下旨,但是这个消息已经在后宫传遍了,所以是八九不离十,我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知道了郡王妃也住到了宫里,我就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郡王妃,凭着您的聪明才智,您一定能帮我脱离这个苦海!” 在人生的最后几个月,皇帝确实很宠爱她,宫里那些地位比她高的嫔妃看到她也会和颜悦色的,真正让她感觉到了做一个人上人的好处。 所以,她绝对不甘心就这样被打下去,失去性命。 而对于当初助她得到富贵的禾早,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禾早苦笑了下,示意红珠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红珠,那你也该知道我如今在宫里是什么身份,我自身都难保,如何能救你性命!” “如果郡王妃能够帮助我脱离皇宫,并为我挑选一个富贵人家,让我衣食无忧的度过后半辈子,那么我发誓,我会尽我所能为郡王妃做事!” 红珠举起右手,立即就朝上天发了个重誓。速度之快,禾早连阻挡都阻挡不及。 她无奈的看着红珠,沉吟半晌,才问道:“我不知道你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如何能相信你所说的话!还有你不是一心想要报复蔡氏的吗,怎么到现在也没有见你动作!” 当初红珠进宫的时候,红珠就表示过她会对付蔡氏。 但是到现在蔡氏都好端端的当着她的王妃,没有受到一丝损伤。 红珠眼睛中便流露出一抹恨意,又有一抹淡淡的欣喜之色,这两种神情一起出现,显得颇为怪异。 禾早便眯了眯眼睛。 “郡王妃这点请放心,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如今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如果时机到了,那么蔡氏自然就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胸有成竹的说道,可能是看到禾早仍面带犹疑之色,便凑到禾早耳前,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禾早便微微挑眉:“原来如此!” 她看向红珠,忽然就展颜一笑:“好,你既然展示了你的能耐,那么我就暂时相信你。你能和慎郡王联系上不能?” 红珠迟疑了下,但还是点点头:“可以的,我还知道他如今被扣押在哪里!那里还有好几名朝中大将!” “都是一起的吗?”禾早便讶异:“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了,新皇将那么多朝中大将都关押起来,难道就不怕世人有意见吗?” “新皇已经颁发了圣旨,说几位大将暂时住在宫中,一起商讨军情大事!” “那除了我这个郡王妃,宫里还有其他臣妇被召进来吗?” 966.第966章 有没有阴谋 “没有,只有郡王妃一人。”红珠看了一眼禾早。 后者便微微冷笑,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两个人又低低商议了许久,红珠害怕因为时间太久被人发现,所以匆匆离去了,将早饭放在了这里。 春晓进来后就问禾早:“郡王妃,要不要吃饭?” 禾早便点头:“拿银针来。” 这是每顿饭都必须用的一个步骤,春晓也没有惊讶,很快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两根银针,两个人分工合作,将所有的饭菜都试了试毒,没有变色。 禾早却仍然若有所思。 “郡王妃,有什么不对劲吗?”春晓问道。 禾早便问道:“你私下里与那几个丫头相处,有没有听她们说起过先皇的妃子都要陪葬?” 春晓就惊讶的捂住嘴巴:“陪葬?怎么会!” 看到她这种表现,禾早便知道肯定没有了。 她便摸着自己的下巴,轻声:“我不敢信任红珠!她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正当我急需要一个对宫里熟识又特别信任的人时,她就出现了!” 春晓想了想,便问道:“郡王妃是害怕她这个人是新皇派来的?” 禾早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是,一个过气的嫔妃,如何能避过宫中层层耳目,来到我这里,要知道,你家郡王妃我可是朝中唯一一个被请进来的臣妻!思雪小筑现在一定是宫中最受瞩目的地方!红珠不可能轻易出现在这里,除非是有人特意安排!” “那红珠来找郡王妃做什么?”春晓问道。 禾早便扯起嘴角,微微冷笑:“她想要让我帮助她出宫,找一个富贵人家嫁了,从此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春晓便道:“我看红珠此人,志向不一定在此。” “当初将她送入宫中,为的是让新皇多一个庆功王府的心腹,也为我们多一个心腹,她确实送出来几个很有价值的消息,但是人走茶凉,如今先皇去世,新皇登基,她会如何选择,我们谁也不知道!春晓,日后她还会出现,你要多长个心眼!” 春晓便郑重的应了声是。迟疑了下,又小心问道:“郡王妃,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如果红珠落一个老死宫中的下场,倒不如嫁到外面去,我觉得她会做这个选择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禾早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春晓,皇宫里又不是只有一位先皇,还有一个更适合的男人!” 春晓怔了怔,便十分惊讶:“是新……”她茫茫捂住嘴,将最后那个字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是!”禾早翘了下嘴角:“后宫的生活远比你所接触的要更复杂,更难以想象!” 春晓便咬着唇,低着头,再也不肯多说什么,但是看看她那个模样,显然还处在震惊当中。 这倒是让禾早有了一个可乐的资本,她的丫头啊,还是见识的太少了,因此反而显得更加单纯更加可爱。 在半上午的时候,听雨出现了,看到禾早的时候,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安静的将食盒给整理下,微微躬身便要离开。 禾早便叫住了她:“你认识孙答应?” 红珠的原名姓孙,所以在宫中,人人都称呼她为“孙答应”。 听雨便点点头:“以前奴婢曾经与她有过交情。” “所以你今天早上便让她来送伙食?”禾早淡淡问道。 听雨忙跪下细细解释道:“郡王妃误会了,其实这件事不是奴婢安排的,而是奴婢上面的太监总管安排的,他的命令奴婢不敢不听,又害怕这是与郡王妃安排好的,不敢坏了郡王妃的大事,所以就同意了。事实上,我们总管也是知道奴婢与孙答应关系交好,所以才特意与我说这件事!” 禾早便了然:“原来如此!你会将这些都报给慎郡王?” “是,郡王妃放心,这些事情奴婢都是要上报的。”听雨道。她刚才还惊慌失措的表情,如今已经变得十分沉稳了。 禾早便微微一笑:“这样也好,郡王什么反应,说了什么话,我需要你一字一句一点也不能隐瞒的告诉我,知道吗?”最后三个字她稍微加重了声音。 听雨忙点头:“郡王妃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禾早便给春晓使了个眼色,后者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这是郡王妃怜惜你辛苦送给你的,拿着吧!” 听雨便有些不知所措:“郡王妃,奴婢不能收这个的,郡王不会亏待奴婢的!” 禾早就轻声笑道,带着一股强烈的自信:“他收买人心是他的,我收买人心是我的,你就收下吧。” 听雨咬着唇,忐忑的将红包给拿在了手里。 禾早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也准备将这件事给上报?” 听雨就惊吓似的抬眼看着她。 禾早便捂嘴轻轻一笑:“好了,我知道你是要上报的,走吧!我不会责怪你就是了。” 听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呆呆的看了她一眼,才迟钝的站起身出去。 禾早则对春晓说:“中午让那几个宫女都进来,我们总见你听雨一个,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好在听雨只是在送饭的时候进来一趟,倒是还不太惹人注意。 春晓也早就有这个感觉,闻言便赶紧点头:“奴婢也这么觉得。” 等到中午的时候,禾早就接见了这个思雪小筑里的四个宫女。 听雨不必说,是领头的,在她下面还有一个听雪,一个听风,一个听音。 禾早便笑了笑,对年纪最小的那个宫女说道:“你的名字该换成听声!” 听声就羞赧的低头:“当初奴婢伺候主子的时候,主子就说了,听声太难听了,所以就给改成了听音!” “你们四个人原本伺候的是同一个主子吗?”禾早问道。 四个人便互相交换了下眼色。 春夏就拿出了大丫鬟的派头,毫不留情的训斥道:“郡王妃问话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 听雨便主动回答:“回郡王妃,奴婢四人曾经伺候过很受宠的云妃,只是云妃难产逝世,先皇就将奴婢们都派到了这里,已经有两三年不曾伺候过主子了。” “外面的两个太监也是如此?”禾早问道。 “是,他们也是一同辈派过来的。” 967.第967章 第二个奸细 “是的!”听雨回答。 禾早便点头:“既然如此,让他们两个也进来吧,我都瞧一瞧!” 听雨便答应一声,亲自出门将两个太监叫进来。 这两个太监平日只管守门,里面的一应事务是不管的,所以禾早也不怎么认识他们,这会儿就细细看了看,发现都是很清秀的少年,约莫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大概是因为自小就在宫中长大,他们弯着腰,弓着背,脸上挂着圆滑的笑,一点也没有前世十几岁少年的模样。 问了下他们的名字,一个叫做景兴,一个叫做景升。 禾早就含笑让他们起来,又命令春晓给他们发了赏银:“伺候我几天也辛苦你们了,这点散银子拿去当个零花吧!” 景兴与景升就忙忙磕头谢恩。 禾早便又笑道:“我如今身子不便,所以是不管事的,平日里你们有事要回禀,直接与春晓说就好,春晓是我在宫外最信任你的大丫鬟,可能资历上不比你们这些,但还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 她这话说的太可气了,听雨几个就赶忙摇头,连连道:“不敢不敢!” 禾早便微笑着:“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还是那句话,我这屋子是不许人进的,平日里除了春晓能自由进出,剩下的听雨送饭的时候进来,其他人就在门外伺候就好。” 听风她们几个悄悄互望了一眼,便都依言退了出去。 “这个郡王妃,倒是挺有胆量的,在后宫住了这么久了,也不着急!”这句话是一向急脾气的听风。 听雨就打了下她的脑门:“又胡说了,现在可不比先前,这里没有主子,任由我们逍遥,以后这些话可不能再说出来!” “就是,听风,难道你没听说过祸从口出吗,你不要惹了祸,再牵连到我们这些可怜人身上!”听雪一向傲气,甩了这样一句话就回了自家的屋子。 反正慎郡王妃不愿意让她们伺候,那她正好图个清静! 听音便看向听雨,想了想,笑着问:“听雨姐姐,我听说郡王妃是京城中最有钱的女人,她卧室里的布置是不是特别华丽?” 听雨就警惕的看她一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你没听见慎郡王妃说了,她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入她的房间,也不喜欢下人们嚼舌根。以后这话也要少问,也免得别人以为你心思不良!” 丢下这句话,听雨就转身忙去了。 剩下的听音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她看着听雨远去的背影半晌,才甩了帕子哼了一声,扬头往正殿中走去。 来到门外,她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和头发,才规矩的行了一礼,嗓音柔和:“郡王妃,听音有事拜见!” 禾早正在屋中与春晓低低说着什么,猛然听到她的声音,都有些惊讶。 想了想,禾早便对春晓点头:“你去问问什么事。” 春夏便来到殿门外,含着笑意:“不知道听音姐姐找郡王妃什么事?” “我自然有重要事与郡王妃禀告,麻烦春晓妹妹进去通传一声。”听雨很好看的笑着。 春晓却有些不耐烦,这个人刚才是没听懂还是怎么,难道没听见慎郡王妃说了平日里不许人进去的吗! 她就淡淡道:“郡王妃如今已经休息了,不见人。你有话就和我说吧。” 听音冷冷的直视着她:“你要是耽搁了正事的话,看你能不能还像现在这样嚣张!” 春晓就冷笑一声:“我如何耽搁了正事,明名刚才郡王妃吩咐的很清楚,以后你们有事,一律向我汇报!我自然会转告给郡王妃,现在你却百般推脱这不肯说,如果真有责任也在你身上,如何会是我的责任!” 跟在禾早身边的丫头,一个个都是伶牙俐齿。 听音噎了噎,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冷冷的盯了她半晌,对方毫不退缩。 听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你就跟郡王妃说我是慎郡王派来的!” 一语刚出,春晓就有些惊讶了。 她上下细细打量着对方,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半晌才轻声:“等着!”自己则进去禀告去了。 她在禾早耳边将这话说了,后者就也讶异了,看了看春晓,禾早就下定决心:“让她进来,我细问问!” 听音来到了里间,屈身行了一礼:“郡王妃!” 禾早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一边问道:“你对春夏说的事是怎么回事。” 听音就将荷包里的一个东西递给禾早:“郡王妃,您看!” 禾早与春晓便都很惊讶,那竟然是阿澈与禾早结婚时的定情戒指。他们两个一人一个,禾早的还好好的戴在自己手上,但是阿澈的,却正是这一枚。 这种戒指其实也很好仿造,所以,禾早一边假装与听音说话,手指却在细细摩挲着戒指的里面,摸出来几个很小的字,ztoC.表明是早送给澈的。 的确是真的无疑了。 但是却怎么会在听音手里呢,阿澈如果已经在她身边安排了一个奸细,就没必要再安排另一个,这样反而会引起人怀疑,而且如果说真的有另外一个奸细,那也该在小太监里,而不是与听雨同样身份的听音。 禾早面露惊喜之色,连连点头:“是阿澈的,是阿澈的,你如何拿到手里的?” 听音便微微一笑:“启禀郡王妃,这是郡王给我的,让我拿给郡王妃看!” “那他现在怎么样,人在哪里,有没有说以后该怎么办?还有我的两个孩子找到了没有?”禾早问了一连串几个问题。 听音便镇定的说道:“还请郡王妃不要紧张,郡王只是让我告诉您,他一切安好,两个孩子现在还没有消息,他的人也联系不上,所以想问问您,您当初派去保护两个小郡王的人靠谱不靠谱,两个小郡王会不会有危险!” 禾早就惊讶的站起来:“什么!”她脸色苍白,神情仓皇,看样子像是真的吓到了。 春晓也面如土色,带着哭腔忙忙搀扶住禾早:“郡王妃,这可该怎么办!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两个小郡王的人影呢!” 968.第968章 目标 “我确实是让他们带着包子和团子往南走的……”她看了听音一眼,问道:“你说的是实话吗?” 听音连连点头:“奴婢不敢撒谎,欺瞒主子。” 禾早便沉吟了下,然后道:“你今天去回复慎郡王,就告诉他我很忧心两个孩子,让他想办法派人出去找!” “是!”听音迟疑了下,又看了禾早一眼,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哪怕只是方向也行,郡王妃,他们有没有可能中途改道!” 禾早却连连摇头:“不可能,我吩咐的很详细,他们绝对不会背主行事,一定是出了意外了!” 她唇色发白,身体也有些摇晃。 春晓就连忙扶着她坐下:“郡王妃,您可千万不能再倒下了,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呢,您这样一倒下了可该怎么办。” 一边说着一边瞪了听雨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 后者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到她这个眼神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就是,就是,郡王妃,说不定这都是自己吓自己呢,奴婢这就去找郡王去,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禾早将头埋在春晓怀里,似是在低低哭泣。 等到确定人出了院子后,春晓才笑声对禾早说道:“郡王妃,她出去了。” 禾早便抬起头,脸上没有半点泪意,相反却阴沉得很,似是带了几分的厌恶与不屑;“真没想到新皇惊人愚蠢之极,敢来这里试探我!” “可能他们是真的找不到两个小郡王!”春晓轻声。 禾早便抬头对她微微一笑:“你是好的,刚才陪着我一切演戏,一点也没有穿帮。” 春晓便有些不好意思:“跟着郡王妃,总要多学点东西才对。” 禾早就笑了笑:“你很好!” 她的语气中满是肯定,春晓咬着唇,脸颊有些羞红,想了想,才又想起来问了一句:“郡王妃,要不要派人去跟踪她去哪儿?” 现在的听音应该是去给自己的主子报信去了吧。 禾早就缓缓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她要去哪里,我们不必要知道,只是,要将这件事转告给阿澈才行。今日我没有轻易上当,没有说出有用的信息,明天她可能就会拿来更能证明是阿澈身份的东西来,像这枚戒指,一向是他不离身的,只有练剑,上战场的时候才会取下来,听音能够拿到,就说明阿澈身边有一个奸细!” 春晓便不寒而栗,呆呆的看着禾早:“那该怎么办,郡王妃!” 她的声音中含了几分恐惧。 禾早便看了她一眼:“刚夸过你,你现在就又毛躁了。怎么办,只能等机会让听雨来之后,再让她去说!” 春晓就马上道:“那我现在就去叫她。” 她刚走到门口,就被禾早厉声呵止了:“站住!回来!” 春晓就是一愣。 禾早便抬起眼眸,淡淡的看向她:“你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你出去找听雨,让外人看见了会怎样想!如果,听音这件事是个圈套中的圈套怎么办!那么,你就硬生生我们的人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春晓这才流露出一抹后怕出来。 “回来!”禾早又说了一句。 春晓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禾早跟前,后者便郑重其事的看着她:“春晓,以后要记住,凡事要多思多想,千万不要冲动,否则很可能就会陷入到敌人的陷阱里去!” 春晓便重重点头,唇掘得紧紧的。 刚才郡王妃分析的很有道理,如果听音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引出听雨怎么办,那到时候很多事情就都会暴露! 幸好,幸好,郡王妃一如既往的聪明,镇定从容! 明明年纪也不大,怎么自己却差了这么多了。 这是春晓这几年来最常拥有的感叹。 一直等到了晚上,听雨将食盒送进来,禾早才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听雨表示会用最快的速度送过去。 禾早却摇头:“我怀疑这是引你出洞的一个方法,所以,你今晚不要轻举妄动,明天再去说。” 听雨便微微诧异。 “慎郡王身边的奸细跑不了,少了一两件物品没什么,而且,他那个人也很谨慎,绝对不会吃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所以下毒的可能性也就没有了,这样他反而很安全,拖一日两日也没什么,若是你急哄哄的跑过去,被暗中监视的人看见,那么你就暴露了!” 禾早分析得头头是道。 听雨马上点头:“是,奴婢听郡王妃的。” “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尤其是在听音面前!”禾早又嘱咐了一句。 听雨点点头离开。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按照禾早的吩咐将消息传递了出去,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倒是上午的时候,听音又拿了阿澈的亲笔信过来。 那上面的字迹与阿澈的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禾早以前临摹过阿澈的字迹的话,那她一定区分不出来。 所以,她也再次断定听音是假的奸细。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包子和团子。 看来这对双胞胎的确已经成了新皇的心腹大患了,找不着,那就从她这边下手。 也就怪不得当初他会执意让自己入宫居住了! 还真是愚蠢啊! 上面只写了短短几句话:“包子和团子的位置,告诉我,我去处理!” 多么简洁有力。很像阿澈的风格。 禾早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让春晓准备了文房四宝,刷刷刷在纸条的后面写上几个字,便递给了对方,然后无比郑重的说道:“你一定要亲手将这纸条交到慎郡王手里,不允许让任何人看到它!这事关我两个孩子的性命!” 听音连连做着保证,拿着纸条就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春晓很好奇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刚才写了什么上去。 而禾早却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眯着眼睛享受。 她在那张纸条上就写了一个字“北”。而她确信,季辉季月是绝对不会往北去的。那里气候冷不说,还战乱,一路上并不安全,带着两个孩子更是危险重重。 969.第969章 孩子的哭声 “慎郡王妃,陛下召见!”常公公站在正殿,气势高昂的看着禾早。 禾早回望着他,微微一笑,施了一礼:“臣妾遵命!” 常公公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郡王妃,你马上就要和你的两个孩子团聚了。” 禾早的心就猛地跳动起来。 但是,她却不敢说出一个字来,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害怕自己会在对方面前流露出来破绽。 常公公冷眼旁观看着禾早与春晓主仆两个紧张兮兮的模样,好半晌才欣赏够了,发恩似的说道:“这就走吧!还愣着作什么!”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会比女人还要小气还小记仇,那就是太监。 他们生活在宫廷中的最底端,连性别也被人剥夺了,所以只能以欺压他人为乐,尤其是这个人之前还曾经狠狠的嘲弄过他。 禾早一言不发,春晓忙去拿了披风帮禾早披上,又让抱了一个小手炉,幸好这几天她一直小心准备,就害怕主子突然被皇帝召见,而出去吹风。 常公公便不耐烦的砸吧下嘴。 禾早权当没有看见。 当收拾好后,她才与对方一起出门。 很快就来到了上次被召见的那个宫殿,在门口,她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常公公才出来,态度恢复了以前的恭谨:“慎郡王妃,陛下有请!” 这种前后变脸的速度,就是禾早也自愧不如。 禾早低着头进了殿内,然后磕头行礼。 上面就传来一个大笑声:“是慎郡王妃啊,快起来,朕今天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的孩子已经被找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竟然跑向了北疆,幸好在路上就被朕派去的人给救了。慎郡王妃啊,你委与重任的仆人不行啊,竟然敢私自拐卖皇室子嗣,朕已经命人将他们当场斩首了!” 禾早便浑身一顿。 新皇的神情很愉快,很温柔的说道:“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样差,快起来,我说了不用跪了!你至今还在坐月子呢,可是要小心些。” 禾早使劲低下头,眉眼都不敢抬,就害怕会露出憎恨的模样来。 但新皇却像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继续喋喋不休:“你应该是知道孩子得救后高兴坏了吧,放心,他们现在都在宫中,安全上你不用担心了!” 禾早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正要抬头问清楚,就忽然听到从大殿后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是两个声音,响亮的,中气十足的哭声。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包子和团子的哭声。 禾早一下子着急了,急忙向大殿后面张望,从密密麻麻垂下来的珍珠帘子中能看到隐隐的两个身影,她们怀里抱着两个孩子。 禾早就再也顾不得别的,抓着过长的披风就要奔过去。 但是,只是往前跨了一步,她就被守在那里的两个太监给拦住了。 新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慎郡王妃,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怎么,难道是担心朕会害这两个孩子吗?哼,你也太小看朕了!” 禾早咬着唇,冷冷的注视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仍有点不相信季辉季月会当真被找到,两个孩子会落在皇帝手里,但怎么听怎么觉得那就是包子和团子的哭声。 常公公便呵斥一声:“大胆,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般与陛下讲话!” 新皇便摆摆手,心情很好:“好了,小常,你激动什么!禾早的这个性格朕是最喜欢的,虽然出身低贱的,却偏偏不将所有的贵族权势放在眼里,新生的牛犊不怕虎,她这就分明是一只小牛犊啊!” 他说完就哈哈大笑,但因为他天生支气管不管,所以只笑了两声便岔了气,转眼便咳嗽起来。 常公公吓得忙跪在他身后,帮他拍背。 禾早厌恶的看了两人一眼,又转头去专注的看着帘子后面的两个身影,竭力想去辨别出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又是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她如何能够辨别得出! 不知不觉中,她的泪水已经聚满了眼眶。 不知不觉中,她的双手已经紧紧握紧。 不知不觉中,她的唇都将牙齿咬了一个深深的血痕,一滴嫣红的血滚落下来。 孩子的哭声已经哑了,但不知道那两个抱着孩子的宫女到底做了什么,孩子们根本停不下他们的哭声,仍然再继续哇哇大哭。 禾早实在受不了,突然道:“陛下,孩子还小,如果让他们一直哭,嗓子会哭坏的!” “只要人完好就可以了,嗓子坏不坏又有什么关系呢!”新皇的咳嗽止住了,竟然会这样笑着对禾早说了一句话。 禾早简直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死死咬着牙,顿了半晌,才噗通一声跪下,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请陛下允许臣妾哄劝两个孩子。” 她的声音中,都能听出来几分哽咽。 新皇便掀起薄薄的嘴唇冷冷一笑:“其实朕这次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你派出去的人抱了孩子往北边走,却像是有目的一样,各自在一个小山庄上停留下来,如果不是朕的侍卫能干,将人给找出来了,那一定会错过的!这个法子还真是聪明啊,也不知道是你还是我那个堂兄想出来的法子!” 禾早的大脑便轰得一声响,两耳直嗡嗡。 如果说刚才她还带了三分去演戏,那么,现在,她的担忧就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阿澈准备了很多安全的藏匿地点,这些只有她才知道,根本没有往外面吐露半个字,但是,新皇他是怎么知道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当真逮住了季辉季月,将两个孩子抢了回来! 禾早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起来,她晃晃脑袋,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抬头直直看着皇帝:“陛下,你到底想要什么,请只管说!孩子太小了,根本不能这样哭!” 两个孩子的哭泣声根本就没有停止过,他们每哭一声,就像是有人在她心口上划了一刀一样,疼的她几乎都无法呼吸了。 她的泪水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将整个脸都打湿了。 这样的她看起来很可怜。 但是新皇当然不会有半点怜惜。 970.第970章 赌约 “朕听说坐月子的女人是不能流泪的,你这样哭,会不会将眼睛给哭瞎啊!”他凉凉的声音在空荡中的大殿中响起。 禾早整个人便是一顿,她死死盯着对方,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憎恨一个人,憎恨到她恨不得要生吃他的肉,生吞他的血的地步! 不过他说得对,自己不能哭! 她绝对不能在敌人面前示弱。 禾早便拿出帕子仔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扯动嘴角算是笑过了:“陛下说错了,坐月子的女人哭的多了,以后只是不能见风而已,并没有那样严重,达到瞎的地步!” “哦,真是可惜!”新皇微微笑着:“不过只有十几天大的孩子,哭得多了,怕是眼睛和嗓子都毁了吧!” 孩子们的哭声还没有停止。 禾早的指甲深深掐入到手心中,她轻声:“毁了也是陛下的恩典,臣妾绝对不敢多说什么!”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这与之前那个哭得泣不成声的她大不相同。 倒是让新皇与常公公都有些惊讶。 禾早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臣妾刚才才想到,如果里面的真的是臣妾的孩子,那么在他们哭之前,陛下也应该让臣妾看清楚才是,只有确认了那真的是臣妾的孩子,那么臣妾才会更加伤心更加难过,但是陛下并没有这样做,这不由让臣妾去猜想,或许里边的根本不是臣妾的孩子!” 她这个借口只是随口说出来的,但是越往下说,她的思路就越清晰,也越来越意识到这是一个最大的破绽。 如果真的找到了包子和团子,那依着这个皇帝的性格,他肯定会乐意让自己亲眼看着包子团子受苦,而不是这样隔着门帘,隔着两个宫女的怀抱,只能听到他们的哭声。 对两个不到二十天的孩子,做什么样的手段不可以! 为什么非采取这种! 是了,是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 皇帝他根本就没有找到包子和团子,大概是因为时间紧急,容不得他再拖下去,所以他才铤而走险,找了两个孩子来冒充。 禾早的神情已经变得彻底冷静了,她甚至嘴角还能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认真的看向新皇,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皇帝脸颊上的肌肉在刹那间有一丝的抽动,但是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冷冷的回望着禾早。 禾早丝毫不畏惧,以更加从容更加平和的姿态看着他。 半晌,还是禾早打破了这片寂静:“陛下,不管那是谁家的孩子,他们还小,一直哭不好,还请陛下发发慈悲,不要让他们再哭下去了!” 皇帝眯了眯眼睛,冷笑一下:“朕凭什么要听你的吩咐?” 这样刁钻的语气,傲娇的态度…… 禾早很想狠狠竖一个中指过去,但是她却制止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继续保持微笑:“臣妾只是希望看到陛下的慈悲与宽宏大量!” 皇帝冷冷的注视着她,半晌才突然一挥手:“然他们停下,这个躁声让朕不舒服!” 常公公就赶忙小跑到后面,让两个宫女将孩子给抱走。 禾早趁机看了一眼,但是,仍然什么也没看到。 她有些失望,但却强打起精神来面对皇帝:“不知道陛下召见臣妾,只是为了听听孩子的哭声吗?” 皇帝便微微一笑,似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先前的恼怒与别扭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沐吹风的态度:“朕其实与慎郡王打了一个赌,看看你能不能从孩子的哭声中认出来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现在看来,朕的赌约输了!” 是阿澈! 禾早立刻抬起头来。 从大殿后面便转出来几个身影,阿澈走在最前面,气质出尘,容貌俊美,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看不出来他这几天一直被遭到囚禁。 而他身后,则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带刀侍卫。 禾早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和神态都很警惕,一举一动都放在阿澈身上。 这应该是皇帝派来看押阿澈的人。 但是,禾早想到刚才的一幕幕都被阿澈听到耳里,就不由埋怨的瞪他一眼,小嘴习惯性的嘟起。 阿澈走到她跟前,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才轻握了下她的手,一触即开,然后才对着皇帝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感觉到他就站在自己身边,呼吸着他呼吸的空气,听着他沉静有力的心脏跳动声,禾早的心,忽然就踏实下来。 她的脸上已经不知不觉中爬满了笑容。 阿澈站起来后,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向前跨了半步,正好站在她前面,将她遮挡在自己的后面。 望着前面这一个如同一堵墙一般的身影,禾早咬着唇,心里如同刚刚谈恋爱的小姑娘一般雀跃。 皇帝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微微一笑:“堂兄倒是个怜香惜玉的,只是刚才禾氏哭得那样伤心,你也不曾露面,到底还是与朕的赌约重要一些!” 阿澈并没有理会他这句明显的挑拨,淡淡笑了笑:“内子不知规矩,在天子面前失仪,还请陛下见谅!” 他又弯腰施了一礼。 “不妨不妨,朕不是那样小气的人!”皇帝挥挥手,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禾早:“禾氏,朕之前与慎郡王打赌,若是朕赢了,就将你放出宫中,他留在宫里,但如果是朕输了,那他就出宫,你留在宫内,你愿意吗?” 禾早的脸色便是一变。 阿澈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扭头去看禾早。 禾早轻轻吸一口气,便屈身行礼,声音沉稳:“臣妾相信陛下自然不会做出强夺臣下之妻的事情来,所以这个赌约也只是个玩笑而已,根本不作数!臣妾的夫君出宫,臣妾自然也要跟着出宫,不然可就要当真以自刎谢罪了!” 简单几句话,却句句都带着刺,直指皇帝的不安好心! 阿澈挑挑眉,有些无奈。这个傻丫头,脾气还是一样的不饶人,哪怕是在宫里头也一样。 皇帝则恼羞成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才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哼了一声:“堂兄,你的这个郡王妃,倒是长了一张巧嘴!” 971.第971章 月子香 阿澈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笑:“陛下,内子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却不存欺瞒之心,还请陛下不要和他一个女流之辈计较!”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们:“我可不敢和她计较!” 阿澈就忙跪下:“陛下这话严重了,臣不敢承担!” 禾早便只得也跟着跪下来。 “记得你答应朕的,退吧!”皇帝淡淡的挥挥手,已经没有兴致与他们交谈下去了。 阿澈便带着禾早一起告退。 常公公照例将他们送了出去,当着阿澈的面,他不敢太过放肆,只是从眼角斜瞅了禾早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慎郡王和郡王妃请吧,杂家就不送了。” 说完一甩拂尘就转身回去。 禾早丝毫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看到他走后便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阿澈,小声问:“咱们能出宫了?” “怎么,难道你还想在这里住着?”禾早便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恨不得也能咚咚咚作响:“不,我才不要住!” 阿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便拉着她的手:“走吧,我们出去再说!” “还有春晓呢,她还在思雪小筑!”禾早忙道。 “我让人通知她出宫,你不要管了。”他似乎很焦急,拉着禾早的手疾步前行。 禾早便不敢做声,任由他拉着自己。 好在不一会儿,就有太监迎上来,将禾早迎进了一座小轿子里。这轿子不如自家的舒服,但到底能挡风,禾早现在的状态其实是不适宜吹风的。 禾早坐在轿子里,只觉得轿子好像都要飞起来一样,上下颠得她难受。好在很快就到了宫门口,禾早被阿澈搀扶下来的时候,差点就瘫软到他身上。 他强有力的手臂就稳当当的扶住了禾早,轻声安慰两句:“再忍耐一下,我们就到家了。” 禾早脸色很差,缓缓点点头。 外面早就有人接应,看到两个人出来,一辆马车便赶了过来,还有一对侍卫,领队的赫然就是百川。 他先阿澈一步出宫安排马车了。 阿澈对他点点头,便让禾早先坐到马车里,自己却与百川说了半天的话才进来。 从车帘的缝隙中,禾早能够看到百川骑着马急匆匆的去了,她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吩咐他去干什么了!” 阿澈便用食指点着她的唇,微微一笑:“在宫里斗智斗勇几天还不累吗,就只管问我!这些事你不要管!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禾早对上他温柔的眼神,咬咬唇,最终便缓缓点点头,疲惫的靠在他肩膀上,轻声:“包子和团子你知道在哪里吗?” 当在宫里知道那两个孩子不是他们的时候,禾早心里已经放松很多了,但这个时候张嘴问阿澈,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揪紧了对方的衣服。 阿澈便轻轻应了一声:“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们回来了,明天你应该就能看到他们!” 禾早就使劲点头,阿澈一向说话算话,他说她能明天见到那她就一定能! 她紧紧抱住他,哽咽了一下,才轻声:“刚才真的吓坏我了,我真的以为那是包子和团子。” 阿澈便回抱住她,大掌抚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抚慰着她急躁不安的心跳:“我做事你难道不放心吗,我在知道你怀孕后就已经秘密部署了很多下去,那些秘密地点绝对安全。” 禾早就点点头,笑了一笑:“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人。” “嗯,那就好好睡一觉,你看你的黑眼圈多严重,是不是都没睡好?”阿澈挪了挪身体,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睡醒了我们就也到家了,到时候我再叫你!” “春晓回来的话就叫我,我不放心她!”禾早有些迷迷糊糊的说道。 话音刚落,她就陷入到了睡眠当中,这几天她的确是太累了。 也不知道是一觉睡到了什么时候,等她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几根蜡烛在那边的桌子上燃烧着,她掀开厚厚的帷帐,看着那个黑乎乎的人影:“阿澈?” 阿澈应声抬头,见她醒了,就端了杯茶水过来:“渴不渴,喝点茶吧!” 禾早靠在他怀里将一杯茶都喝了个精光后,才问道:“春晓呢?回来了没有?包子和团子到哪里了?” 阿澈便笑了:“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命,春晓已经在她屋里歇着了,至于包子和团子,现在也快到京城了吧,明天你就看到了。” 禾早便嗯了一声,放心不少,又闻到空气中似是有一股隐隐的清香,就好奇的问:“你点香了吗,怎么屋里这样香?” 平日他们是不点香的。禾早觉得味道太香甜了,自己不喜欢。而阿澈在这方面一向是随着她的。 听她问,阿澈也没有隐瞒,轻声解释道:“你现在正做月子,不能多思多想,但是在宫里那几天你忧虑过甚,又在大殿里流泪,我担心你会留下后遗症,便问了下大夫,帮你点了根月子香,是让女子专门坐月子用的,这香是用纯粹的中药制成的,吸到人体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能缓解疲惫!” 禾早听着他的解释,眼皮子就又想要耷拉了,她弱弱的说了一句:“那倒是适合我用,但我明天不要用,我要见儿子!” 阿澈应了一声,摸了下她的脸颊:“好,明天咱们一起见儿子!” 他也好多天没见他们了,着实想念。 而禾早,早就沉入了深深的梦想中。 第二天,她便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外面刺眼的阳关便射进来,她忙闭上眼睛,半晌后才略略睁眼:“来人!” 声音懒洋洋的。 几个身影便簇拥进来,将帷帐掀开:“郡王妃,醒了?” 禾早定睛一看,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车嬷嬷,秋叶,你们回来了?包子和团子呢?快抱过来,我要见他们!” 车嬷嬷就笑道:“郡王妃不要着急,先穿衣服,您听,两个小郡王在那个屋子呢,跑不了。” 即使这样,禾早还是急急穿上衣服,也不梳洗,就披散着头发跑到了隔壁屋子。 972.第972章 先皇死亡的真相 车嬷嬷急着在后面喊:“郡王妃,您还坐着月子呢!” 禾早却已经跑到了隔壁屋子了,一屋子的人看到她后都有些吃惊。 渠水却一点也不觉得,径自走过人群,就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两个宝贝。 包子和团子几天不见,好像又长大了一些,眉眼看着也更整齐干净了。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来人。 他们的眼睛又黑又亮,能清澈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来。 禾早的泪水便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就上去就着奶娘的怀抱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都有些哽咽:“娘的小宝贝,娘的小心肝儿,终于又看到你们了!” 她的力道有些大,将老二给弄疼了些,老二脾气大,当即就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老大便受弟弟影响,也跟着哭起来。 两个奶娘便手忙脚乱的哄孩子,其他人也慌着拿各种东西来哄。屋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禾早反倒像是个多余的,好容易,奶娘们才将两个小家伙给哄得安静下来。 禾早便走到老二跟前,扬了扬巴掌,佯装严厉:“你这小子,就是个臭脾气你的,以后再哭娘就要打人了。” 小家伙看不见,但似乎能感受到来自老娘的深深恶意,小嘴一扁,便又要哭。 吓得抱着他的奶娘赶紧将小家伙抱到一旁,又警惕的看着禾早:“郡王妃,孩子小,可能听懂您的话呢!您这样说,他就害怕了。” 禾早便嘟嘟嘴,刚要说话。 身后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早儿,你再欺负咱们的儿子了?” 禾早便大觉委屈,赶忙扭过头瞪着他:“我哪里有!我在和咱们儿子玩呢!就是老二太不听话,总和我作对!” 她穿着寝衣,长长的下摆拖地,脸上脂粉未沾,而一袭长长的黑发就那样任意垂下来,这样一扭头就像是花中仙子一般美丽。 阿澈几乎都看呆了去。 他滞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这丫头,我还不知道你!看过了儿子就回来梳洗下,再和儿子们一起吃饭。” “那让她们抱到屋里一起。”禾早扯了扯他的袖子,像是在撒娇。 阿澈就笑着应了,让两个奶娘也抱着两个小子去了寝室。 出来的时候,他又训斥了禾早一句:“你还坐月子呢,就可着劲儿的跑吧!” 禾早嘟嘟嘴,半晌都没应声。 等好容易梳洗完,吃了饭,禾早才总算能抱自己的两个小宝贝了。 她哪里也不去,就盘腿坐在大床上和两个小子玩闹。 小孩子全身都白白的,香香的,软软的,她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啃儿子的小脚丫,四只小脚丫都被她啃遍了。 她便又去啃小家伙肉呼呼的脸蛋,老大很配合,咧着小嘴任由她动作,但是老二却不配合了,禾早刚去碰他脸,他就扁着小嘴要哭,禾早不为所动,继续去啃,小家伙就伸出小手啪得一下打过去,一打一个准。 为了啃儿子,禾早也是拼了,挨了老二三个巴掌。 等阿澈回来,便赶忙跟他告状,指着自己的脸颊,一脸委屈:“你的儿子打老娘,你得给我做主!” 小孩子能有什么力气,她的脸颊白白嫩嫩的,一个红印也没有。 阿澈看着她故意装俏儿,就煞有介事的打量她半天,才突然啵儿的一下亲在她脸上,笑道:“小子大人,老子就亲人!” 禾早被亲了个猝不及防,等要去挡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脸上亲了好几口,才一脸嫌恶的推开他:“你亲得我一脸口水!” 阿澈就笑道:“说不定咱老二也是这样嫌弃你呢!” 禾早就鼓鼓脸颊,扭头瞪了一眼不知道傻笑个啥的老二,嘀咕一句:“真是个讨债鬼!” 因见老大乖巧,她便过去将老大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样子:“还是咱老大乖,哦,哦,咱包子最乖了,脾气也软绵绵的像包子!” 阿澈正笑着逗弄老二,忽然听到禾早的话,好看的眉便微微蹙起。 他看了一眼被禾早抱在怀里的包子,对方果然正咧着嘴笑,他似乎从没有生气的时候,这也太没脾气了! 这怎么能行! 他和禾早的嫡长子,将来的继承人,怎么脾气像是一只包子呢,软绵绵的! 都怪这个名字起得不好! 料想现在与禾早争论乳名,只会白白浪费口舌而已,阿澈也就不准备浪费口水了,直接决定的呢过孩子满月自己就亲自抚养老大。 一岁后,就要找名师来教书了,三岁教导武艺。 嫡长子虽然不能胡乱发脾气,但绝对不能没有脾气! 禾早当然不知道一个月后她能看见自己宝贝儿子的机会就少之又少,此时正逗弄儿子逗得开心呢。 等稀罕够了儿子们,奶娘们将他们抱下去睡后,禾早才郑重其事的看向阿澈:“好了,现在说说怎么回事!” 她昨天在马车上就闻了月子香,所以才会睡了长长一觉,连什么关键信息都没来得及与阿澈说,不过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她今早一起来就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阿澈就知道她不会拖延很长时间。 他想了想,便微微一笑:“好,那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也是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禾早了。 禾早见他神情郑重,自己就也忍不住紧张,跟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阿澈双腿微微岔开,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然后看着她:“那天我进宫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 禾早认真的聆听着。 “我进宫以后才知道新皇有意将我扣押在宫里,恐怕凶多吉少!他应该已经知道隐卫的消息了,所以才会突然决定向我下杀手,但是,他的决定太过仓促,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我在自保之下,只得下了命令!” 阿澈的声音压得很低。 禾早的心跳得很快,几乎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竟然是阿澈,竟然是他杀了先皇! “做法很隐秘,御医们没有人查出来,所以就按照病情加重处理!”阿澈淡淡的往下说道:“当时的太子并没有参与其中,先皇为了保住他,特意让人将他囚禁在了东宫,等到先皇逝世的消息传出来后,他才被允许出东宫!” 973.第973章 最后一次离开 “他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阿澈嘴角就浮起一抹冷笑:“他私下里已经集结有人手,宫廷侍卫首领也已经投靠于他,所以我们几个大将才会被囚禁在宫中。” 禾早咬着唇,尽管知道这些都过去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恐慌,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似乎这样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坐在自己面前一样。 阿澈便温柔的抚着她的长发:“傻丫头,我好好的呢!你不要害怕!” 禾早便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阿澈,这件事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哪一天一睁开眼睛,你和包子、团子都已经身首异地,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的声音中,含着微微的颤抖。 阿澈的心便是一阵悸动。 他想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禾早的感受。他以为她足够坚强,所以有些话从不必明言,她就会明白! 可他却忘了人心,是多么柔软的东西! 他一身青色长袍,坐在朱红色的椅子上,将她抱在怀里,低头轻吻了下她的脸颊:“很快,禾早,我保证很快,事情就结束了。” 禾早将头埋在他宽阔的胸膛,深深的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清香,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早儿,如果你不喜欢待在这里,那我将你送到老家好不好?那里山清水秀,你和儿子们就专心等着我回来!你也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 “我喜欢的事情?”禾早抬起卷翘的睫毛,有点好奇又有点天真的看着他。 “赚钱啊,你这辈子最大的爱好不就是赚钱吗?”阿澈点点她的额头,笑道。 禾早的脸颊便微微发红。 好吧,在那么多人中,阿澈确实是唯一一个能看透自己本质的人,做生意是她出于无奈的选择,所以她其实不是爱好做生意,她只是太喜欢听数钱的声音了。 她就是爱钱!爱银子!爱财富! 这有什么,又不犯法! 她就嘟着嘴,将脸凑到对方面前:“怎么,你不喜欢啊?” “喜欢,我最喜欢的是……”阿澈温热的唇紧紧贴在禾早的耳垂上,口鼻间喷洒出灼热的气息:“让早儿帮我赚银子!” “想得美哩!”禾早一开始脸红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等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后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我赚的银子只给我儿子花!” 阿澈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笑:“那我就蹭儿子的银子花!” 禾早瞪他一眼,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阿澈便好笑:“怎么了?” 禾早明亮的眼睛便瞪着他:“我赚的银子是我的,你赚的也是我的!以后不许私藏钱财,不许有小金库,统统上交!” 阿澈就无奈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唔,那我也将银子给儿子好不好,让他们帮我这个老子保管!” 禾早便瞅着他:“儿子们小时候都是听娘的,你给他们,我再哄出来就好了!” “我看老大是听话的额,老二可不一定!”阿澈想到团子的脾气,就笑着说了一句。 禾早也有点叹气:“他这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一有不对就要哭,小小年纪就会扁着小嘴骗人了,哪有他哥哥乖巧!” 阿澈就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禾早,后者可是很敏感的,当即瞪眼睛:“我小时候很乖巧的好不好,我爷奶带……” 她又马上住了嘴,爷爷奶奶带她长大是前世的事,而且,她记得她小时候脾气确实挺大的,真的是人们所说的小皇帝小公主。 她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嘟哝了一句:“肯定是随你!你的脾气到现在还是臭臭的!” 阿澈便冷了眉眼淡淡的看着她。 禾早可是一点也不害怕,白嫩的五根手指头指着他:“看看,就是臭脾气!” 阿澈便静静看了她一眼,轻叹口气,重新揽住她:“不想回去?” 禾早温顺的依偎着他,乖乖的应了一声:“嗯!” “那就不回去!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来!”阿澈就也依着她,十分温柔的说道。 禾早便看了他一眼:“你不再去北疆了吗?” 阿澈的神情便变得有点沉重了。 禾早马上就明白了什么,从他怀里坐起来,直直的看着他:“我们为什么会突然被放出宫来?” 阿澈沉默了半晌,轻声:“是我安排的。” 禾早就咬着唇,静静的看着他。 阿澈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但还是坚定的与她对视,轻声:“明天我就走。” 禾早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想要将自己送出京城。 他不在的话,只有她和两个儿子,危险性很大。而她,却是不愿意让儿子们有一点点的危险。 她低头良久,才回答:“那我回去,我和包子、团子都回老家去。” 阿澈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我不想让你一直奔波,你还在坐月子,包子团子又太小,等上两个月,两个月后我亲自安排你们回去,好不好?” 禾早撇开头,蠕动了下唇,却还是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我会倾尽所有去保全你们!”阿澈见她不肯看他,便知道她心里存着怨气,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语气也十分温柔,冷静:“我保证,这一次是我们最后的分离!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再也不会分开!” 禾早略微惊讶,抬头看他。 对方的眉眼和她初次见到的时候一样俊美秀气,却又比那个时候多了些许刚毅与无情! 他已经长成了真正的一个男人了! 哪怕知道她会惶恐,会害怕,会怨恨,但还是要去完成他的目标!他其实比她坚强,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后退了,只有前进,他们一家四口才会有生存的可能,但稍微软弱一下,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满门覆灭! 禾早的眼睛微微湿润。 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轻声:“我和包子、团子都在等你回来!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已经忍耐了这么久,不能再忍下去了。 新皇与先皇是不一样的,先皇不肯杀人,做事优柔寡断,但是新皇,却是一个极度敏感纤细的人,他绝对不会允许阿澈的存在!不会允许包子和团子的存在! 974.第974章 嫉妒心 “我知道。”阿澈将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递给她:“戴着这个。” 那是他的结婚戒指,红宝石的戒面,精致的花纹,那天她还从一个宫女手上见过呢。 禾早便微微笑了:“你身边的奸细捉到了没有?” 阿澈便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我说过,早儿,这些事我来操心,告诉你结果就好!” 禾早在坐月子期间遇到了太多的事,其实已经亏损了身子,原本阿澈就十分担心她,现在更是如此,花了大价钱让人做了月子香,只是希望能够稍微弥补一下。 所以他一点也不希望她忧虑过重!事事都要为他着想! 他手下有那么多幕僚团,他们会处理好一切,不许要她为他操心。 禾早听了他的话,看到他眉宇间隐隐的不悦,便嘟着嘴:“问也不能问了。” 阿澈有点无奈,抱紧了她,轻声:“好了,那个奸细其实是我特意放在身边的,我早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不过这次,因为你的关系,我将他处置了。” 禾早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我已经出宫,和你一对质就知道听音是奸细,那么,你也能知道谁将你的戒指拿走了。” “冬慧这个人,”阿澈颔首,便结束了上个话题,认真的看着她:“以后只放在那里不要管,我自有安排!” 禾早便呆呆的回望着他;“你,准备怎么做?” “都说了,不要问!爱操心的毛病就是改不了!”阿澈很是无可奈何,却不肯告诉她怎样处置冬慧。 禾早没办法,只得闷闷不乐的说起宫里遇到的事情:“那个红珠还去见了我一面,说是要投诚!她这个人可靠不可靠?” 阿澈便微微一笑:“她后来也去找我了,依我观察,她应该是想留在宫中的!被新皇许诺了什么,便要想尽办法要取得我们的信任!” 禾早便睁大眼睛,但也没有很吃惊。 她其实已经心里隐隐约约猜想到了,只是不敢往深处去想。 “那这颗棋子不是白费了吗?”她有点不甘心。 “傻丫头,棋子从没有无用之说,只看下棋只人会用不会用了。”阿澈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是神情中却透露出一股极为强烈的自信。 禾早便意识到他已经对红珠有计划了。 只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说起红珠,她倒是想起来自己一直想问但总是忘记的问题,她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泉哥儿现在在哪里?” 刘谦去了南方后,刘玉泉就在宫里一直待着,专门为皇第一人调理身体。 但是,自从新皇去世后,这个人在宫中好像就失踪了一样,问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她在宫中的时候就曾经问过听雨,对方却也摇头,说自己不清楚。 刘玉泉在宫中属于很神秘的人,只待在皇帝指派的一个院子里,轻易不肯出门,而且也不与身边的太监宫女说笑。 阿澈微微一愣,然后就专注的看着她:“你很关心他?” 禾早便咬着牙低声:“废话,他是我朋友!” 阿澈就沉默下来,他低头看着禾早戴在大拇指的属于他的戒指,眉心隆起一个眉峰。 禾早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刘玉泉是皇帝的御用大夫,而先皇之所以去世,从外表来看是因为病情加重,那么最可疑的就是刘玉泉了。 阿澈对刘玉泉下令,让他杀了先皇。 然后呢,他又杀了刘玉泉吗? 禾早觉得阿澈不是这样的人。 你,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她小心翼翼的问。 阿澈便略带嘲讽的看着她:“我能对他做什么?” 禾早见他阴阳怪气的,自己便也阴阳怪气起来,冷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杀人灭口了,戕害功臣了……” 阿澈猛地握住她的手腕,他的力道有些大,禾早不由就惊呼出声。 阿澈冷冷的看着她,俊美的容颜逼近她,声音暗哑中带着丝丝的怒气:“我明天就要离开,你却这个时候要和我吵架?” 禾早有些理亏,瞅了他一哑,便小声嘟哝道:“那你干嘛瞒着他的消息不肯告诉我!” “他和你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告诉你?” 阿澈直接起身:“我看你太累了,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那干脆利索的态度,好不潇洒! 禾早怔怔的看着他,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但是为了一个男人掉眼泪也太没出息了,她狠狠擦了擦眼睛,在心里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人都走了,你哭个甚!要哭等人来了再哭不迟!” 阿澈大跨步来到外面,呼吸了下外面的新鲜空气,那被妒意给填满的胸膛这才觉得放松了些。 他当然不会告诉禾早他这样生气的原因不在于她,而在于那个该死的刘玉泉!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说那样的话! 记得那天,他让人传信告诉他立刻动手后,他反倒亲自来见了他,像是视死如归一样,将他对禾早这么多年的爱恋一一说出来,最后又恳请他好好照顾禾早,他在黄泉下也会笑着祝福他们的! 他之前已经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对禾早的不单纯,现在又亲耳听见,当然恼怒交加。 可是,他却偏偏动弹不得他,这个重大的任务缺他不可! 而他早在之前将刘家父子送进宫,为的就是这一天! 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所以,他咽下了这口气,等到事情结束后,他就立马派了心腹将刘玉泉给打晕,装扮成太监偷偷溜出了宫,送到了北疆!在战场上当一名军医! 他甚至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他和禾早两个人见面! 可,禾早又偏偏问起他,还特别关心他! 他该怎样告诉她,自己出于一时的嫉妒,将那个人给扔到了战场上呢? 阿澈来到书房,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来一封信,打开看了一看,又想了想,然后才又踱着步来到禾早屋里。 后者正抱着老大,嘀嘀咕咕的对他说着什么。 老二则躺在她跟前,自顾自的啃着手指头。 察觉到他进来,禾早眉眼不抬,嘴巴却不知不觉嘟了起来。 975.第975章 武宁侯世子夫人 阿澈看到,便有些好笑,她每当嘟嘴的时候,他就知道该是自己哄她的时候了。 在他面前,禾早一向都表现得像是一个娇气的小姑娘,非得让他哄着劝着不行!当然了,他也很享受当中过程罢了! 他沉吟着走到床边,探手将躺在床上的老二抱在怀里,上下掂了掂,然后轻叹:“你这小家伙是个可怜的,你娘也不管你!” 禾早就愤愤瞪他一眼。 阿澈也正好瞥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便在空中相遇了。 禾早就傲娇的哼了一声低下头,装作哄着小包子的模样。 阿澈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抱着团子坐下来,然后略带讨好的将孩子举到她跟前:“咱俩换着抱抱!看,团子稀罕你抱呢。” 禾早低头瞅了一眼老二,后者正睁大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盼的,嘴里一直含着手指头不舍得拿出来。白嫩嫩的小肌肤,不安分的小眉头。看着呆呆萌萌的,确实可爱。 她也抱了包子一会儿了,想了想,就不情愿的与他换孩子。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抱着孩子的动作也很熟练,一看就比阿澈熟练多了。 阿澈一直含笑看着她,待看到她分别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后,就有点嫌弃的说道:“你怎么喜欢往小家伙们的脸上吐口水!” 禾早的眼神就变得很恐怖了,冷冷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阿澈便探身过来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这么容易就生气了?这可不像你!” 禾早便将怀里的团子放下,双手抱胸,冷冷看着他:“那你能告诉我,刘玉泉去哪里了吗?” “你认为他去哪儿了?”阿澈的语气不变,很温柔,但眼神却有点冷。 禾早摇头:“我猜不出来,我也不想猜,我想让你告诉我!” 阿澈看着她那双执着坚定的眼神,半晌才轻轻叹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他在宫中很不安全,我已经让人悄悄将他送到了北疆,那里是我的底盘,有我的人照顾着,他会很安全!” 去了北疆? 禾早就有点惊讶的睁大眼睛,当初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就是阿澈他自己也被扣押在了皇宫里,怎么能将刘玉泉送出来呢? 但是,阿澈也没有理由去骗她! 她便咬着唇:“真的?” “你认为我会骗你吗?”阿澈的神情便变冷了。 禾早忙摇头:“不是,我是觉得你当初能想着他的安危,安排人手将他送走,这一点非常伟大!” 禾早不动声色的拍了下他的马屁。 而这种感觉还不错,阿澈脸上的神情就很放松,淡淡瞥了她一眼:“那你还和我闹别扭不闹了?” 这说的禾早有些心虚了,她就瞪了对方一眼:“这还得怨你,谁让你不肯告诉我的,害的我一直往坏处去想!” 阿澈便微微一笑:“你当着不知道我不告诉你的理由吗?” 禾早睁大眼睛,很纯真很呆萌的问道:“什么理由?” 这幅模样和刚才的小团子一模一样。 阿澈心里便想着,还说小团子的脾气不是随她的,瞧瞧两个人的神态都一模一样,不随了她才怪了! “不告诉你!”阿澈瞅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很高冷的说了一句。 禾早气得干瞪眼睛。 但是她怎样磨,对方就是不肯说。 她没有办法,只得泱泱不乐的停下来,又招手让车嬷嬷她们进来开始为阿澈收拾行囊。 车嬷嬷听说阿澈要离开后就十分惊讶:“怎么又要走?刚刚回来没几天!” 禾早叹口气:“他们男人的事,我哪里清楚。” 车嬷嬷的神情就有些犹豫,沉默的将东西帮阿澈准备好,等将东西送到外面书房的时候,看到阿澈走在前面,就追上去,迟疑下,还是行礼:“郡王爷,老奴有话要问!” 阿澈淡淡颔首:“怎么了?是郡王妃有什么事情吗?” “不,不是。”车嬷嬷轻声:“是关于太后的,先皇去世后,太子登基,但是太后与太子的关系一向不合,也不知道太后在宫中安全不安全!” “车嬷嬷,慎言!”阿澈的语气很严厉,扫了她一眼后,就说道:“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不必要说出来,引起误会!” 车嬷嬷脸上便含了愧色,低下头:“老奴知道,老奴就是担心……” 这么些日子,一直没有传出来太后娘娘的消息,她很担心太后娘娘是不是被囚禁起来了!或者干脆就是遇害了! “你放心,太后娘娘是我的祖母,我自然会保护好她!她如今好好的在慈宁宫里呢。”阿澈不愿意多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大踏步走了。 车嬷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发呆。 次日,阿澈就带着一行轻骑去了北疆。 禾早看着摇篮里的两个睡得香甜的孩子,几乎是他刚刚离开,她心里就充满了思念。 到了下午,车嬷嬷就进来禀告说:“郡王妃,武宁侯世子夫人来了。” 禾早便微微皱眉:“这是谁?” 车嬷嬷就喜气盈盈的,失笑道:“是老奴没有说清楚,这位武宁侯世子夫人就是姬姑娘,姬姑娘年前就嫁了人的,腊月里,因为郡王妃在外面就没有收到请帖!” 禾早便恍然大悟:“哦,我只知道她家里为她定的亲事是世代武将,就是她的夫婿也是五品的将军,并不知道也是侯府,快快请进来!” 车嬷嬷就笑了一句:“郡王妃一向对这些事情不太关心的,等会儿可不要说漏嘴了!” 禾早就笑道:“我知道了,又不会那么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家常的浅蓝色衣衫,姬阮阮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不用特意去换装,因此只是从床上下来,春晓怕她冻着,又赶忙往她身边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手炉。 禾早就笑着:“不冷!不用手炉,天天拿着这个也烦人!” “郡王妃都忘了大夫是怎么说了,只要手心脚心暖和,那就不怕生病!您这手今年可一直都是冷着呢。”尤其是生了孩子后。 禾早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与之前比是虚弱了很多,想了想还是乖乖的将手炉抱在了怀里。 春晓就又为她倒了一杯茶,禾早刚喝了一口,便看到一个恍若神仙妃子的女子走进来。 976.第976章 变化 只见她梳着如意高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手拿一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身着一袭石榴红的撒花纯面百褶裙,脚上穿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身上的衣服上,远远的只觉得是满目生辉,霎是好看,但是等到人走近后,才发现,那上面竟然缀着密密麻麻的小珍珠,恁般奢华。 而来人的脸上,也涂了厚厚的脂粉,几乎是全白的妆容,画了弯弯的柳叶眉,唇上涂了红脂,真正的樱桃小嘴。 禾早呆呆的看着她,等对方来到跟前后,才扑哧一声笑出来:“阮阮?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就出来了!” 见她一开口说话就得罪人,车嬷嬷就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 禾早见状,便马上轻咳一声,笑了笑:“哎呀,瞧我不会说话的,你这样打扮也很好看!真的,看着挺贵气的,就是……”她又忍不住笑了:“就是有点,与你的风格不搭!” 姬阮阮使劲瞪了她一眼。 这一瞪,似乎将她之前的灵气全部找回来了一样,而她的装扮,也着实太呆板了些。 她轻咳一声,对身后的两个寸步不离的嬷嬷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慎郡王妃说会儿话!” 这两个嬷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都穿着淡青色的服饰,穿金戴银,不苟言笑,使人一看就觉得是教养嬷嬷之类的。 听到姬阮阮的吩咐,左边的嬷嬷抬眸看了眼禾早,便又立即垂下眼眸,施了一礼:“那奴婢们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情还请世子夫人吩咐。” 姬阮阮忙像是打发苍蝇一样将她们给打发走了。 除了这两个嬷嬷,还有三四个有头脸的大丫鬟,然后七八个小丫鬟,这一样哗啦啦的都出去,也是挺壮观的。 禾早看得目瞪口呆。 姬阮阮身边还剩下来两个容貌俏丽的,却也被她毫不留情的打发了出去:“出去,出去,郡王妃和我有事要说,不能让人听的!” 这两个丫鬟这才慢吞吞的磨蹭出去了。 禾早便看出了些门道来,等人都出去后,就对夏蝉使了个眼色:“你去好好招待那些人。记住,态度要客气些。那两个嬷嬷,应该是武宁侯夫人身边得用的嬷嬷吧!” 姬阮阮便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你看出来了?” 禾早就翻了个白眼:“拜托,那么明显的事情谁能看不出来!你婆婆怎么给你安排两个人在你身边,什么意思啊?还有我见你大丫头小丫头一大堆,就给你这样打扮出来了?” 她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一旁的车嬷嬷就使劲咳嗽。 姬阮阮便瞅了车嬷嬷一样:“好了,我知道你家郡王妃的意思,不会嫉恨她的!” 车嬷嬷便有些尴尬。 禾早捂嘴笑了笑,对车嬷嬷说:“嬷嬷,你将两个小家伙推到那屋里去睡觉吧,我和武宁侯世子夫人说会儿话!” 说着她就又笑了:“哎呀,你这个称呼好长,幸好我记性不错,不然肯定给你记错了!” 姬阮阮便撇了下嘴:“还不是那家人爱摆规矩,说加个武宁侯体面一些,不然我才不会让他们这样叫呢!”她说着就探头去看睡在摇摇车里的两个小家伙:“早儿,这就是你生的两个双胞胎?哎呀,长得真是好!就是,也太小了吧,看着可不像快满月的孩子!” 刚走到门跟前的车嬷嬷就也翻了个白眼,得,这又是一个不会说话的。 好在姬阮阮与禾早是同一类人,禾早完全不介意,摆摆手,也有点叹气:“是啊,这俩小子生的时候有点难产,费劲千辛万苦才省下来,总要长得瘦小些,后来也不曾好好养着,我急匆匆进宫,让人把他们给抱到别的地方藏着,你想想,逃亡的日子能过得有多好,就是照顾得再惊喜,也会有欠缺!” 这样怎么能胖起来呢! 不过禾早也不着急,现在孩子才小呢,等好好喂养几个月,就肯定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壮实了! 姬阮阮听后就连忙点头:“是啊,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都想立即进宫,但是,那一家子却囚着我不许我出去!五哥也跟我说慎郡王肯定都安排好了,不许我去打扰你,不然我一定就冲进皇宫里去了!” 禾早忙笑道:“五公子说得对,有阿澈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姬阮阮便有些嫌弃的说道:“他可不是一直在你身边的,今天不又走了,唉,自你俩成亲后,就一直是离多聚少啊!” 禾早有点无奈:“谁说不是呢!只是我们都被囚禁在宫里,要不是北疆忽然发来急报,说是战事一触即发,必须阿澈去主持大局,新皇还不知道要怎样做呢!” “我家那位也说了,要不是有这件事,你们真的凶多吉少!”姬阮阮便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禾早不愿意与她谈论这些政事,便换了话题,微微带着调侃的看着她:“世子夫人,成亲后的感觉怎样啊?” 姬阮阮马上羞红了脸,嗔怪的瞪她一眼:“你这蹄子也变坏了,学那些人来笑话我!” 禾早便捂着嘴偷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紧张兮兮的跑来看我,跟我说了一大通,什么成亲后就不像本人了,什么什么的,但是看看你现在,可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姬阮阮如今的装扮,是如今京城中大部分的贵妇装扮,只是,她与禾早是随性人,一向穿得都以清新舒适为主,没有特意这样装扮过的。 所以乍一看,才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姬阮阮就羡慕的看向禾早:“说实话,早儿,我倒是真的羡慕你,人家郡王爷有能力,会打仗,有主见,又与家里闹翻了,你这一嫁进来就是一家独大,没有公婆凌驾在你上面,郡王爷他也处处疼着你宠着你,你想做生意就让你继续做生意,除了朝廷上的事情比较提心吊胆以外,你的日子过得才是真正轻松惬意啊!” 禾早便微微一愣。 姬阮阮低下头,眉眼上染上了一抹哀愁:“哪里像我,没嫁之前只觉得他家里人丁旺盛,又与我家门当户对,他自己也算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被封了四品将军,以为这也是一门绝好的亲事了,只是嫁了人之后才发现,想象与真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 977.第977章 秘密曝光 姬阮阮低头唉声叹气。那幅哀愁的模样让禾早都为她担心了,她也低头想了想,便迟疑的说了句:“你要是觉得在他们家住着真的不好,那就来我这里住两天吧,反正这几天我是不见人的。” 姬阮阮便是一愣,看了看真心为她担忧的禾早一眼,便噗嗤一下笑了:“想什么呢你,我一个外嫁妇想出来住一夜可没有那么简单。” 禾早便皱了眉:“那你连出来住一晚都不行啊?” “南家的老祖宗是个很传统的人,像我嫁过来后,除了过年回了两次娘家,剩下的时候都没有回去过呢,你这里,还是我独自出来见面的第一次。”姬阮阮说着便压低声音,朝外面指了指;“刚才那两个嬷嬷就是老祖宗指派给我的,我就是想拒绝也无法说出口,只得全部带过来。” 禾早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压低声音问道:“我看这两个嬷嬷是教养嬷嬷啊,她们来你身边干什么?” 姬阮阮嘴角便露出一抹冷笑:“还不是说我的行为举止不够规矩,要纠正我!就是出门也必须要跟着,怕我给南家丢脸呢!” 武宁侯,姓南。也是当朝的一名大将,只是十多年前就不再领兵打仗了,回家颐养天年,倒是府里的几个小辈在朝廷上的职位还是不错的,算是有实力又有潜力的一个世家了。 只是没想到南家人这样古板! 禾早就反看了她:“那你就愿意?” 姬阮阮便羡慕的看了禾早一眼:“所以说我都羡慕死你了啊,新媳妇在婆家都要夹着尾巴过个几年,等生下儿子后才能挺起腰板做人了,当然这一点,谁也不能跟你比,你才嫁过来多长时间呢,就生下了一对大胖小子。” 姬阮阮满满的仍是羡慕。 禾早就笑了笑:“你也别急,你还早着呢,只是南家规矩中,你能吃得消吗?” “吃不消也要硬着头皮吃下去啊。”姬阮阮有些愁眉苦脸的摆摆手:“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诉苦的,这些烦心事就放在一旁吧,咱们来说说你的情况,把当初你逃离京城之后的事情都与我说一说。” 禾早见她仍然是一副开朗的模样,便放心了些,偷笑道:“你还没跟我说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呢?” “什么?”姬阮阮有点迷茫。 “就是你和你家那位怎么样啦?”禾早凑到她耳边,悄声问了一句什么,就让新媳妇姬阮阮的脸颊通红起来。 她又气又羞的瞪了禾早一眼:“这话也是你能问的!” 禾早便大大方方的笑:“我怎么不能问了,这些事情也就瞒着未出嫁的小姑娘罢了。不过,你怎么嫁人也蛮久的了,看着还像是个小姑娘一样,遇到这种事就这样害羞!” 反倒禾早奇怪了,她其实问的也不是多么私密的问题,就是问问对方与世子感情好不好?他在各个方面有没有体贴她? 姬阮阮反应就很大。 但是看着她羞红的面容,禾早便暗暗想着,大概他们小夫妻的感情不错。只是这时候的夫妻不像是后世,都是自由恋爱结合的,等到结婚的时候,彼此间都已经很熟悉了,就像是姬阮阮与她的夫婿,可能相处到现在,还是有些陌生的。 可总有几十年的时间让他们去了解! “还那样吧!”姬阮阮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就赶忙转移了话题。 禾早看了她一眼,便与她说起来自己当初离京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当听禾早说了生包子和团子是难产后,姬阮阮便有些迟疑的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眼神被禾早敏锐的捕捉到了,她便皱眉看向对方:“怎么了?” 姬阮阮忙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了不起,能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生下两个孩子,你真是太能干了,早儿!” 禾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情要说?” 她注意到姬阮阮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对她总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方却又极力否认:“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有事情。” “阮阮,整个京城,与我好的就只有你一个了,有什么事情可千万不要瞒着我!”禾早握住她的手,轻声:“你不说,我总归能从外面打听出来的。但是,一看到你的神情,我就知道是真的有事情!” 姬阮阮听她说的这么直白了,也没有办法再隐瞒下去,想了想,便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这是让清场的意思。 禾早便吩咐车嬷嬷她们:“嬷嬷,你们也不要在这里伺候了,出去喝杯茶歇歇,再去看看包子和团子!” 车嬷嬷犹豫着,听到后面的话后,才点点头:“那郡王妃,我们就在外面,有事情就叫人。” 禾早点点头。 等到屋里都空无一人后,姬阮阮才为难的,压低声音问道:“早儿,你记得你难产的事不记得?” 禾早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还是在说她难产的事情! 她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静静的聆听着。 姬阮阮见状,便明白几分,心里又有几分感慨:“早儿,你真是个好命的!慎郡王爷对你不薄!”她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我听大街上传言,说你那天其实已经晕了过去,是慎郡王让一个男大夫进了产房,帮你扎针,你才能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她有点不敢再说下去,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禾早,似乎生害怕她会晕倒过去一样。 禾早的表情就有些奇怪了:“扎针?” “对啊,就是对人身上的一些穴道扎针呢。”姬阮阮看了禾早一眼,就紧闭着唇不敢再吭声了。 禾早这才突然明白了所有。 怪不得她明明睡了过去,却仍然完好无损的生下了小团子,不是因为产婆给力——产婆们经验再丰富,没有医术,在那种状况下也是枉然,而是因为有一名会针灸的大夫在身侧。 他帮助她提神,平安无恙的生下了团子。 但是,阿澈他们却都隐瞒着她,不敢告诉她,无非是以为她如同这古代的女人一样,将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而男大夫进了产房帮她扎针,在这个时候,就意味着失去了最宝贵的贞洁,足以让她以死谢天下了! 978.第978章 幸福 但她却偏偏对这一点是不在乎的。 大夫们进产房,在现代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而让她惊喜的是阿澈,他竟然能够冲破世俗眼光,在那种情况下决定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对两个宝宝最好的,并且一直瞒着她,甚至因此在她清醒过来后遣送了胡大夫与郝大娘。 她是何其幸运啊,能够遇到一个这样真心对她的男人! 禾早嘴角就含了一抹深深的笑意。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完全不像姬阮阮预料中的,她便仔细打量了禾早一眼:“早儿,你没事吧?” 禾早看着她,微微摇头:“没事,阮阮,我其实很高兴你能将这件事告诉我!让我知道,当时的事情经过……”知道阿澈原来是这样爱我! 让一个男人进产房看自己的妻子生孩子的过程,想必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姬阮阮便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我要不是在街上听到了那样的传闻,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早儿,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当时的情况你没有办法,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看看你们现在一家四口团团圆圆的,都健健康康的生活在一起,这多好啊!我觉得,慎郡王真的是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她在为阿澈说着好话,又小心的打量着禾早,似乎在提防她想不开会自杀一样。 禾早却反握住她的手,目光清明:“阮阮,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懂得阿澈这样做的心情,我也很感激他这样做,能让我平安生下了团子,也让我自己平安的活下来!至于其他的,现在都不是我考虑的,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将包子和团子抚养长大,让他们像他们的父亲一样,长成一个伟大的人!” 姬阮阮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便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又羡慕的看着禾早:“早儿,其实我来之前还一直担心你会想不开,没想到你完全和别人不一样,你似乎总能从最坏的一件事中看到相反的一面!也因此,你总是这样积极乐观,似乎从无所畏惧!” 禾早便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只是每个人关注的地方不一样了,外面的世人从这件事中看到的是我的失贞,但我却从中看到了阿澈对我无私的爱!我当然只有更幸福,不会去想其他!” “对,就是这样,不要去管别人的看法。”姬阮阮连连点头。 “是不是外面的传闻很难听?”禾早反问了一句。 姬阮阮的神情便有些尴尬了。 禾早掀起嘴角淡淡一笑:“这也是有心人在背后推动了,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了,阮阮。” 姬阮阮便担忧的说:“阿澈不过刚刚离开,京城就传出来这样的一件传闻,我真的很担心是不是有人在特意针对你!” 这件事情当然是被人特意放出来的,又加以推动,如今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而幕后主谋她也能想出来几个。 她便微微冷笑:“如今的京城是个深水井,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姬阮阮便看着她,微微咬着唇:“不如,早儿,你离京避一段时间吧,我看这几天京中都会传这样的事情。在这里总会避免不了尴尬。” “那就往外面放消息,从明天起我病倒了,在床上卧床养病,任何人拜访都不接待。”禾早淡淡的说道:“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我也该病一场了。” 姬阮阮就又问道:“那个大夫你们是如何处置的?按理说如果处置的好,就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禾早微微一想,就懂了她的意思。 她是说胡大夫看了她的身子,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阿澈都不该留下他的性命,如今消息既然传了出去,一定是当初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 禾早却不这样认为,大夫是无性别的,看病本就是不分男女的,也万没有因为他救了自己和儿子两条性命就杀人灭口的!但,她心里却也有着疑惑,阿澈当初能放胡大夫离开,一定是做好充足的准备,那么这个消息又是如何被放出去的呢? 姬阮阮还欲再说什么,外面就进来了刚才的两个嬷嬷,态度恭谨,但语气却含着一丝强硬:“世子夫人,出门的时候老祖宗说过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如今已经晚了,还请世子夫人启程回吧!” 姬阮阮在家里也是自幼娇养着长大的侯门千金,曾几何时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训话,还是当着好友的面。 她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禾早也心烦两个嬷嬷在她家里这样拿捏人,直接淡淡的回了一句:“你们府中等着世子夫人回去做什么,老祖宗又不是没有丫鬟伺候,我们姐妹两个好容易见一回面,连几句知心话都没有说上两句,你们就急哄哄是要从我这个郡王府出去!知道的说你们是担忧家里的老祖宗,不知道的还当我这个郡王府是深潭虎穴,连闺中密友也不敢多待呢!” 这话说得可不轻。 两个嬷嬷便是一愣,还是之前开口的那个嬷嬷便笑了笑:“真真慎郡王妃这张嘴,说的话让人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家里的老祖宗吩咐,不敢不尊!” “你要恼便恼,若是觉得在主人家里恼了面子上不好看,尽管出去后再恼!车嬷嬷,拿了我的帖子去武宁侯府拜见南老夫人,就说我这郡王府简陋,要招待贵府上的客人实在是太高攀了,让她老祖宗别急,我等会儿就亲自将世子夫人给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车嬷嬷便忙掀帘子进来,垂手应了一声。 瞅了一眼那两个已经彻底呆住的两个嬷嬷,便转身要去拿拜帖。 刚那个说话的嬷嬷到底精明一些,当即就忙屈身施了一礼,陪着笑:“慎郡王妃千万别恼,我们两个也是做下人的,只是出门前老祖宗有那么一嘴吩咐,我们又是胆小的,生怕回去晚了被训斥,才这样着急!但时间并不紧呢,临出门时,老祖宗还说了慎郡王妃是京城同一辈中最妥当的人儿,我们家世子夫人来了她最是放心呢!您这拜帖送过去,我们两个的这个脸面可就丢尽了,还望慎郡王妃大人有大量,万万不要和我们计较!” 说着就又忙给另外一个人使眼色,对方就也赶紧施了一礼。 979.第979章 三种选择 禾早这才微微一笑,反而有些抱歉似的说道:“那车嬷嬷,你帮我招待两位嬷嬷出去吃点心喝茶,让她们干等着我也很过意不去。” 两个嬷嬷连连摆手,却都暗暗纳罕禾早脸色转变之快的速度。 车嬷嬷很有礼的请了两位嬷嬷出去,这期间,姬阮阮都一直保持安静,等人都出去后,才兴奋的对禾早说道:“早儿,你刚才那样说话可真行,她们之前这样对我,我就只能乖乖听命!” 说着,她的神情便又有些黯然了。 禾早想了想,便微微一笑:“其实,听长辈的话也无可厚非,只是不能让他们拿捏住你,你越是像个应声虫一样,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乖乖听命,渐渐的,不只是长辈,就是下人也不拿你当回事了!” 姬阮阮便勉强挤出一抹笑,神情很难看。 她现在的处境,不就是如此吗! “你说的道理我也知道,只是,我……”她轻声:“我在他们家直不起腰来!我娘说,“没有孩子,就只能低头说话。” 又一个被封建礼教毒害的女子。 禾早便冷哼出声:“放屁!” 姬阮阮便微微惊讶。 禾早看着她,淡淡说道:“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你不弯着腰,谁又能爬到你的头上!像你现在这样的,就属于自己弯下了自己的腰!这与生不生孩子完全没有关系,只要你自己立的起来,婆家就没有人敢当着你的面欺辱你!” 像姬阮阮这种的,以前不喜欢的装扮,现在全部穿上,自己屋里塞满了长辈送的丫头、嬷嬷,一举一动都受到她们辖制,甚至出门做客也是如此。 这怎么可以呢! 禾早想到刚才那两个嬷嬷的态度,就对姬阮阮恨铁不成钢:“你自己也争点气,没嫁人之前也是个爽利人,怎么嫁了人后反而畏畏缩缩的,做什么事都不敢出头的样子。” 姬阮阮掀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其实……早儿,我真的很羡慕你,慎郡王不管在不在你身边,对你都这样好……” 禾早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姬阮阮所说的底气,不是因为没有儿子,而是因为没有得到丈夫的喜爱。 但,又怎么会呢! 当初,她不是提到过两个人还私下里见过面呢,双方长辈都给了一对小儿女相处认识的时间。 禾早眯起眼睛,握住姬阮阮的手臂,一字一顿的看着她:“你和那个世子到底怎么回事,一句一句说清楚!” 她的脸色有些恐怖,姬阮阮傻傻的看了她一眼,才咬着唇:“其实也没什么,说出来也是丢人!我也不想来探望你的时候反而让你又添了烦恼!” “我的烦恼多着呢,不多你这一项!”禾早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跟我说清楚,你和武宁侯世子不是认识吗,怎么婚后感情不好?是什么原因?是不是他太好色?你太婆婆、婆婆给你塞的通房丫头太多?” “什么呀!”姬阮阮有些羞恼,瞪了她一眼,然后才扭捏的说道:“阿昌他也不好色,只是,喜欢上一个从小就在他们家住的表妹……” 禾早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喜欢一个表妹?” 到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狗血的剧情! 禾早狠狠咬着牙:“那是什么屁表妹,之前你们家里都没调查清楚,都让你稀里糊涂的嫁了过去?”她凑到姬阮阮身边,小声问道:“那你的那个阿昌对你怎么样?” 姬阮阮漂亮的水眸看了她一眼,迟疑一下,还是轻声说出口:“平日里都是与他表妹在一起,很少进我房里的!不过平日见了,对我倒是也很尊重。” “那你太婆婆和婆婆呢?都不管?你娘呢?也不管吗?”禾早气愤愤的说道:“那个表妹只是个远房亲戚,他与人家走那么近,也不怕说闲话!” 姬阮阮就微微冷笑,朝外面使了个眼色:“所以那群人就是婆婆她们赏给我的,说我是个笨人,不会笼络丈夫,那么就要给我安排人去笼络!我娘她,只是一味帮我去求子,让我生出一个儿子,说以后日子也就好过了……” 她的语气突然哽咽了,似是想到了以往无数的委屈:“但我都没脸跟她说,阿昌连我房都很少进,我一个人哪里能够生孩子!” 禾早看着在自己面前流泪的姬阮阮,心疼极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双唇也咬得紧紧的,半晌才冷声问道:“既然武宁侯世子喜欢他表妹,怎么武宁侯府的人不知道吗,还要求娶你?既然求娶了你,那个表妹难道还不该赶紧打发了出去吗?留在你们府里放着不管,迟早得出事!” 姬阮阮脸上就浮起一抹类似嘲讽又似无奈的笑容:“她表妹只是远房亲戚,身世门第根本就不配,我嫁过来后府里就要把他表妹嫁了,但是他不愿意,甚至以绝食威逼,长辈们协商了很久,这件事就拖了下来。早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有时候觉得也就这样吧,磨合着过几年,大概就好了,但是有时候看看你和慎郡王之间,我就又觉得很不甘心!” “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禾早的语气干脆果断:“你自己也要个思想准备,到现在为止,你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将那个表妹打发了,武宁侯世子怀着思念的心情与你过一辈子,你要知道男人的心理,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很可能从此后你两个就面和心不合的过一辈子。第二,你宽容大度一点,将这个表妹纳进府里,你夫君很可能会感激你而对你好,以后你也可以用其他的手段将他慢慢笼络过来。第三,就是和离,成全他们两个,将他们两个的事情公诸于众,让众人知道你的委屈,都站在你这里,你是一个受害者,但是,和离后你很可能找不到门第人才都这样般配的夫家了!” 她直直看着对方:“这三点,你准备怎么做?” 姬阮阮似是从没有想过第三条路,在对方说出后就非常惊讶的看着她,半晌她才轻声问:“早儿,如果是你,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和离!” 980.第980章 报复 禾早说得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就说出了那两个字。 姬阮阮就异常震惊的看着她。 禾早微微一笑:“阮阮,我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如果阿澈他胆敢做出任何一丝对不起我的事,我一定会与他和离!孩子也要归我!” “但,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啊,你以后总不会不给他纳妾吧?”姬阮阮仍觉得她的话不可思议,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了。 所以这就是土著与穿越人士的区别,无论两个人的性情有多么相似,多么合得来,姬阮阮也压根就不敢这样想。 禾早便笑了笑:“当初阿澈向我求婚时,我们就已经说过这个事情了,我跟他说我这辈子求得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富贵权势我统统不稀罕,但是,我的男人,只能属于我!除此之外,哪怕是一个通房丫头,一个青楼女子,我都不能接受!阿澈他也同意了,他既然同意了就表明他会做到!” “一生一世一双人!”姬阮阮着迷似的重复着这句话,半晌才用羡慕的眼神看向禾早:“早儿,你能拥有慎郡王那样的一个男人,真的是太幸福了!” 幸福得哪怕是她这个闺中密友都羡慕了。 “我不是想要拆散你们,只是想让你想清楚以后到底要怎么做!你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一辈子,夫妻之所以称为夫妻,就是因为两者的心灵是这个世界上最贴近的,连父母兄弟姐妹都比不上!你要好好想一想,你甘愿一辈子都活在他们两个的阴影之下吗,你甘愿与你的丈夫同床异梦,吃着一口锅里的饭,但距离却比谁都要遥远,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姬阮阮便浑身一震。 “答应我好好想,将一切利弊都想清楚,不管你决定如何做,我都会帮助你!”禾早握住她的手,坚定的说道。 她的目光如此诚挚,如此明亮,好像会发光一样,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姬阮阮咬着唇,好半晌才轻声:“好,我答应你,回去后我会好好想一想!” “记住,阮阮,不管你做哪一个决定,你的生活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一潭死水!你这么年轻,你总可以找到幸福的。” 姬阮阮听了她句话后,好像深受感触。 距离这场谈话已经过去两天后,禾早就盘腿坐在炕上,听着季月打听来的消息。 “武宁侯世子的那个表妹姓周,叫做周欣芳,在武宁侯府名声很好,听说能诗会画,是个大才女,只是因为身份太低,在京城中甚少走动,倒是在一些士族小姐中走得勤一些。武宁侯世子十分倾慕于她,早在之前就说过要娶她为妻,但是,武宁侯太夫人不同意,做主聘了姬姑娘,又将周姑娘这件事给压了下去,原是说要马上嫁出去的,但是,因为武宁侯用绝食威逼,甚至还要上战场,太夫人没有办法,只得让她暂时住了下来。可是,武宁侯世子却因此将责任都推到了姬姑娘身上,姬姑娘嫁过去后,就一直备受冷落,每个月只有正月初一和十五,武宁侯世子在她房里,其他时候就在姬妾与通房丫鬟那里。自从姬姑娘嫁过去后,武宁侯世子反而喜欢流连青楼等烟花之地,所以,武宁侯太夫人与侯夫人就都认为姬姑娘没有尽到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便派了身边的教养嬷嬷和大丫鬟去姬姑娘房里,姬姑娘带过去的陪嫁也备受排挤,所以几乎都没有一个知心人!” 她还没有说完,禾早就气得差点砸碎了手中的茶杯。 她冷冷的说:“继续说下去。” “据我打探出来的最新消息,好像武宁侯世子准备要纳周姑娘为贵妾!武宁侯府是不同意的,所以暂时还没有决断!” “这个傻丫头!”禾早便又气恼又心疼:“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要不是我再三追问,阮阮她竟是要瞒着我的呢!不行,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我一定要帮她报复回来!” “郡王妃,恕老奴说一句,这件事外人不适宜插手!尤其是郡王妃这种年纪轻的,插手了容易惹上是非!” 车嬷嬷苦口婆心劝了一句。 “我在京城的名声本就不好,也不差这一件。”禾早冷笑:“我看这件事除了我会管,连姬家人也不会管,真是狠心的一群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孩子受苦,也不肯出来说一句话,反而鼓励自己的女儿要尽快怀上孩子,这不是要坑阮阮一辈子吗!” 车嬷嬷那天你在门外听到了禾早说的三个选择了,现在听她这样讲,想当然就以为她准备让姬阮阮他们和离!便吓得忙再三劝解:“郡王妃,都是劝和不劝离的,这件事,还望郡王妃三思,万万不要好心办了错事!” 禾早便微微挑眉:“车嬷嬷,你说一个像姬姑娘这样的媳妇,处处受委屈,处处被人白眼,连丈夫也心心念念的是另外的女子,她在夫家还能过下去吗?阮阮才十几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过吗?当初她来找我,说我嫁了人后就变了一个人一样,我跟她说她也会如此,人虽然变了但却会过得更幸福!她确实变了,但是往不好的方向变化了,要是以前的阮阮,遇到这样的不平事哪里会委曲求全,打破牙齿和血吞!” 她冷冷的说道:“我看不下去,我也不愿意让她这样过日子,所以我会帮助她!不管她选择哪条路,我都会帮她把那个周姑娘给撵走!” 车嬷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顿了顿才点点头:“郡王妃也是个热心人,不忍心好友受委屈是正常的。” 禾早眯着眼睛想了想,便招手叫来春晓:“你拿了我的帖子去武宁侯府,就说我最近太闷,想让武宁侯世子夫人来陪我,记住,务必让姬姑娘今天来!” 春晓便应了一声,拿了禾早的帖子匆匆出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对禾早说道:“郡王妃,是武宁侯夫人见了我,说世子夫人正在学规矩呢,等学完了规矩,也大概是下午的时候会送她过来!” 禾早的表现太强势,武宁侯只敢拖延一下时间,却不敢直截了当的拒绝! 981.第981章 冷漠的夫妻情 禾早便微微一笑:“很好,那我们就等着。” 车嬷嬷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但是却没有再出言劝解,她自从上次说错话后就深切的明白,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嬷嬷,只是因为郡王妃身边没有一个有资历的老人,所以郡王才将自己放在了她身边,如果慎郡王妃不喜欢自己,那么,她随时都可能会被撵出去。 到那个时候,太后娘娘的期望她都实现不了了。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姬阮阮才姗姗来迟。 她有些疲惫,看到禾早后就笑了:“今天是你让丫头去找我的,是不是有急事?” 禾早就微微一笑:“也不算有急事,我只是想问问你将来的打算!” 姬阮阮就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呢,结果我却偏偏被困了半个时辰才能出来!” “春晓去你们府上的事情你知道?”禾早有些诧异。 姬阮阮便摇摇头:“要是我不在老祖宗那里,怎么会知道呢!春晓去的时候我正在里间替老太太抄佛经呢,所以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看她挺着急的,就害怕你身体不好了,就一直担心着。连字也写的不好,差点被重新打回来重写呢!” 禾早就笑了笑:“你这是关心则乱了!其实是我让春晓编一个理由,编得像样些,能让你出来一趟!” 边上的春晓就站出来对姬阮阮施了一礼:“抱歉了,武宁侯世子夫人!” 姬阮阮就摆手:“没事,倒是我没有问清楚就一惊一乍的,还有以后也别这么叫我了,长长的前缀,让人听都听得不耐烦了!” 禾早无奈的看着她:“你都嫁了人了,说话做事还是风风火火的,一点也没改变!” 姬阮阮就咬了唇,看了禾早一眼:“你觉得我没有变吗?那天见着五哥了,他说我变了好多!” 她脸色不太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禾早就握住她的双手,笑着安慰她:“好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姬阮阮今日照例依着那日打扮,看着端庄贵气,但也很木讷,像是一个被束缚住了的瓷娃娃一样。 禾早看着就很心疼。她让众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她与姬阮阮两个人。 姬阮阮自己却像是已经完全习惯了一样,揉捏着自己的帕子,揉了半晌,将帕子都揉的不像样子了,才突然说道:“其实,这几天我回去后一直在想你说的事情,我甚至主动向他示好过,我让丫头送了一本书过去,是我很喜欢的一本游记,里面写着我做的一首诗,我将我一个当家主母所有的尊严和一个女子的自爱全部抛下了,就是想看看他会怎样做!” 禾早看到她脸上的苦笑,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姬阮阮继续往下说:“但是,他却让他的表妹拿给了我,说,说一个当家主母有闲情逸致看杂书,倒不如多去老太太太太面前伺候伺候,言外之意就是指责我不够孝顺!”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了,但是她不想让禾早发现,就努力抬头,想将要掉下来的眼泪给咽回去。 禾早心里也很不好受,握着她的手,轻叹一声:“阮阮,你啊!” “其实以前还发生了一件事!”姬阮阮像是突然打开了开关一样,努力去倾诉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不幸:“那次是他表妹早起的脂粉没有了,便借用了下丫头的,也不知怎的被他知道了,他跑来我的住处将我骂了一通,大意就是我没有尽到一个主母的责任!没有善待客人,没有善待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女!” 她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了一样,一滴泪水,缓缓从她秀美的脸颊上划过。 渠水眼底也越来越冷。 她顿了顿,便问道:“你有没有质问他,家里是你在管家吗?平常的脂粉衣裳都是谁在发放?那位表姑娘时常去给你请安吗?你和那位表姑娘很熟悉吗?你不管家,又是新妇,无法出去与人交往,那位表姑娘也不去你那里请安,你如何知道她的东西短缺不短缺呢?再说了,那位表姑娘在他家里住了多少年了,你只嫁过去不到半年,为什么缺了东西反而成了你的错?” 她的语气也冷冰冰的,似是带着一股无法发泄的郁怒。 姬阮阮便苦涩一笑:“你也知道,早儿,我其实不是这样逆来顺受的性子,所以那次我质问了他一句,我问他发放胭脂水粉的是府里的林大娘,他为何不去质问她反而来问我!但,这一句却让他勃然大怒,他将我房里的摆设都砸了一通,然后扬长而去!之后又去太婆婆那里告状,说我顶撞于他,于是当天晚上,我房里就多了两个教养嬷嬷,就是你见到的那两个!” 禾早越听越怒,听到最后,干脆啪得一声拍了下桌子:“岂有此理!那个林大娘是谁?” 姬阮阮垂下眼帘,轻声:“那个林大娘是我婆婆的乳母,在府里有很大权利!” 禾早便明白了,怒极反笑:“你这个阿昌是不敢找你婆婆的麻烦,便来找你的麻烦啊,真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姬阮阮就苦笑了下:“他不是欺软怕硬,只是太孝顺,又太怜惜自己的表妹,就拿我这个陌生人作伐!他将我那里砸了一通后,府里有些小动作的人都不敢再对那个周姑娘怎么样了,到现在为止,只要是她吃的用的,都是府中除了太夫人和夫人之外最好的!就是太婆婆与婆婆也轻易不敢找她麻烦!” 禾早愣了愣后,就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阮阮,原来你都明白啊,他和那个周姑娘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作践你!” 姬阮阮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声音有些沙哑:“我争什么,丈夫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我还去争什么!有时候我就会想,只要伺候好了太婆婆和婆婆,哪怕那个周姑娘成为如夫人,那个府里也有我的一席之地!吴世昌他不敢宠妾灭妻!” “真是糊涂!”禾早冷冷说了一句。 982.第982章 阴谋高手 姬阮阮其实什么都看得明白,但是她被这个时代的封礼教所束缚住了,就认为自己是该受苦的,该忍气吞声的,所以一直忍耐了这么久! 听了禾早的话,姬阮阮一愣,然后就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早儿,我是太糊涂了,如果没有来找你,我大概会一直糊涂下去!成亲后我在府里的遭遇,我家里人都知道,但是哪怕是宠爱我的亲生母亲,哪怕是性情乖张的五哥,看到我后也只会让我赶紧生出儿子来,让我在武宁侯府立足,然后再徐徐谋之,等待时机将那个表妹给打入深渊!只有你,早儿,只有你告诉我还有别的路可走!” 她反握住禾早的,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声音也带着十二分的急切:“早儿,我真的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尤其是看过你和慎郡王如何相处后,我如何甘心我这一生就像是一汪泥潭一样过去呢,我是个那么要强的人,难道嫁了人后就注定要低到尘埃里去吗!不,我不要!我要堂堂正正的从吴家离开,我要让那对狗男女受到应有的惩罚!哪怕这辈子我出家做一个尼姑,我也是自由的,我也是畅快的!” 禾早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向她:“你真的确定了?你要和离?” “是,我要和离!”姬阮阮往日的豪气好像一下子都回来了:“我要一脚瞪了那个男人,我这辈子哪怕死都不愿意再和他同床异能!” 禾早便微微一笑:“你想的也是我所想的!” 姬阮阮就松了一口气,拿着手去抚摸着脸颊上因为激动而生出来的两片红晕:“早儿,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 “但是,我还是要问你几句!”禾早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当真知道你和离后面对的是什么吗?你当真意识到和离后你们姬府会遭受到的流言蜚语吗?你也当真能想到和离后,可能不会再有权贵人家的子弟愿意娶你?你甚至在所有的世家大族面前,在所有昔日的闺友面前,你都会抬不起头来,被他们嘲笑一辈子?这些,你都有好好想过吗?” 或许在这个时候,乡下人和离的有,寡妇再嫁的有,但是,真正大世家大族,为了府上的荣誉,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即使有人和离,也非常罕见! 如果姬阮阮和离,那么面对的一定是一条荆棘万分的路径! 如果禾早是姬阮阮,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立即选择和离,但是,姬阮阮毕竟和她不一样,她希望她能够好好想清楚,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支持她,帮助她! 姬阮阮沉默不语。 禾早就又诚恳的说道:“阮阮,你知道我的能力,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让你在武宁侯府过得很好,你的太婆婆、婆婆都对你刮目相看,你的夫婿会尊重你,哪怕他仍喜欢着他的表妹,仍有很多姬妾,但是他绝对不敢再对你不敬!” 姬阮阮听到这里,就莞尔一笑:“早儿,你这是又为我担心了!你放心,我下的决心,哪怕将来低人一等,一辈子过得不如意,我也不会反悔!”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对禾早笑道:“不瞒你说,现在如果想到我能离开那个府,离开那群人,那么,在梦中我都会笑醒的!” 可怜的孩子,看来在武宁侯府真的被压得很了! 禾早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摸小包子和小团子那样,柔声一笑:“如果你决定了,那咱们就付诸行动!” 姬阮阮就翻着眼皮子将她的手给把拉下来,不满的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当成你那两个宝贝儿子!” 禾早就捂嘴偷偷一笑。 末了,她才正色说道:“这件事,我们必须让你五哥知道,取得他的支持后再取得你父母的支持,这样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而且,他们也不会埋怨你!” 姬阮阮想了想,便点点头:“就是,如果真的和离了,我也是要住到娘家去的。总不能让爹娘也不高兴吧!”最关键的是,禾早现在是一心一意的帮她,如果不提前与家人解释清楚,怕是他们会将责任都推到禾早身上责怪她! 她已经受够了吴家人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把她当成了出气筒,所以,深切的知道那种滋味! 她不愿意让禾早也承受! 禾早微微一笑,让她靠近自己:“怎样告诉你五哥和你父母,这件事也是很有技巧的!来,你听我说!” 姬阮阮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一开始她的眉头是紧紧皱在一起的,但是越听她的眉头就舒展开来,眼睛也越来越亮,等到最后便连连点头,甚至还推了禾早一下,嗔怪的说了一句:“好啊,早儿,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才是最大的阴谋高手!” 禾早只掘唇一笑,她或许没有经历过宅斗,但是在前世,她可是看过无数关于这方面的小说啊! 她刚才说的那一条条一道道,都是无数的穿越大神给总结出来的血的经验啊! 两个人敲定细节后,姬阮阮便起身回去,等在外面的两个嬷嬷都焦急不已,但是鉴于上次禾早的表现,她们不敢再肆无忌惮的跑进去,要求自家世子夫人走人了! 姬阮阮回去后,禾早便火速让人请了姬五公子来府。 姬阮玉其实很无奈。 他是一个男人,而禾早如今正坐着月子,按说他来见她多少有点不合适,但是禾早派来的那个小丫头一直磨叽着不肯走,闹得他没有办法,只得沉着脸坐着马车来到了郡王府。 好在,禾早没有在坐月子的房间接待他,而是去了外面的房间,换了一身体面的见客衣裳,优哉游哉的坐在热炕上,随意翻了一本书,看着好不逍遥自在。 姬阮玉就淡淡看着她:“你找我什么事?” 不好好坐月子养身体,整天要见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难道不知道新皇在慎郡王府外面安插了多少眼线,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吗? 禾早却没有半点介意,笑眯眯的请他坐下,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你说一个阮阮的秘密可好?” 姬阮玉满头雾水的看着她! 983.第983章 说服 禾早便微微一笑,认真的看向他:“你对最近阮阮的生活状态有什么看法?” 姬阮玉便双手抱胸,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好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就不要绕弯子了,一字一句跟我说清楚好了。” 几年处事,姬阮玉还是知道禾早的性情的,知道她这样郑重其事请了他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商。 禾早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说道:“不错,我找你来要商量的就是阮阮的事情,之前她已经与我说过,她要和离!” 姬阮玉失声叫出来:“什么?”然后他的眉宇便十分郑重:“不行,我绝对不同意!这件事不可以!” 他想起了什么,又警告似的看向禾早,语气严肃:“我告诉你,慎郡王妃,这件事不是你该插手的,我希望能必要做出将来会让你后悔的事情!” 禾早心里暗暗皱眉,她原本以为姬府中这个特立独行的姬五公子是最容易搞定的一个,但现在看来也一样不易啊。 她没有气馁,反而更加郑重的与对方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阮阮以后嫁不了好人家,可能会孤苦一辈子,也担心你们姬府会因此蒙羞,整个府中的人包括出嫁的姑奶奶们都抬不起头见人!但是,这几天我与阮阮相处过,五公子,难道你没有发现现在的阮阮与之前一点也不一样了吗,她根本就没有再在那个府中生活下去的勇气了!你难道真的要让她老死在那里吗?不被人爱,不被人尊重,处处被人当枪使,处处被人当出气筒!” 她说的太严重了些,姬阮玉就皱眉:“好了,你不要危言耸听,吴家虽然老派一些,重视规矩,但是也没有你说的那样过分!他们不会对阮阮怎么样的,毕竟阮阮以后就是府中的侯夫人,是掌管整个侯府的!”说着他便又顿了顿:“一个丫头似的表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禾早就微微冷笑。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思考模式的不同了。 在姬阮玉看来,只要吴世昌肯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给妹妹面子,进她的屋,其他时候也给予她这个正室应有的尊重,那么,他就算是对妹妹不错了! 可是在禾早看来,哪怕是吴世昌只有一个通房丫头,那也是对姬阮阮的不尊重! 两个人思路不同,根本就说不清楚,想了想,禾早便换了一种方式入手:“我今天找你来,也是阮阮的意思,她希望我能将她的想法告诉你,必经兄妹两个讨论这些事,有些话她都说不出口!” 姬阮玉侧着头听着。 “阮阮说,吴世子一个月只肯进她房里两次,初一和十五这两天,而除此之外,两个人见面也如同陌生人一般。后宅诸事是被侯夫人所掌管,有一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位周姑娘周表妹的胭脂水粉没有送到,你的这位好妹夫就冲到阮阮这个正室的屋子,指着她一通骂,又将她屋里砸了粉碎,从那以后,整个府中上下都没有人敢在对周姑娘不敬,而武宁侯夫人与太夫人,也塞了两个教养嬷嬷去了阮阮那里……” 姬阮玉本人是极为敏感纤细的,因此禾早刚刚说完,他便是一愣,然后愤怒的说道:“吴世昌他竟然敢拿正室作伐威慑其他人!” “你以为只有如此吗?”禾早淡淡的看向他:“武宁侯太夫人之所以一直往阮阮房间里塞人,一方面是为了作态表示自己重视这个孙媳妇,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是表达对吴世昌的不满!那个府里因为一个表妹就闹得天翻地覆,他们将阮阮求进门去,看重的只是她的身世,目的却是为了让阮阮在中间起一个缓和剂,但是阮阮失败了,她的存在反而让吴世昌与武宁侯太夫人、夫人的矛盾更加激化了,还有那个躲在暗中的表妹,他们三方将所有的怒气与不满都发泄到了阮阮身上,你怎么还会以为她过得很好?” 姬阮玉十分震惊,认真想了想,然后对她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禾早便微微冷笑:“我可以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你的好妹夫就会要求将周表妹纳为如夫人甚至会更过分,直接娶了当平妻!到那个时候,阮阮在吴府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她的下场会更悲惨!” “你说的太严重了,有我们姬府在,那个周姑娘绝对不会被纳为平妻,哪怕只是一个小妾,我也会好好与他们吴府理论理论!”姬阮玉义正言辞的说道:“再说,等到阮阮生下一个儿子后就好多了,她与吴世昌之间的矛盾也会缓解,也会在吴府中立足!” 禾早就奇特的一笑,侧着头看向他:“你是如何保证阮阮一定能生出一个儿子出来?” 姬阮玉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 “早在之前,我就已经请了大夫为阮阮诊脉,大夫说阮阮体内积累了一定的寒气,长期以往,一定会形成宫寒之势,根本就生不出孩子了!” “你说什么!”姬阮玉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腿还没有全好,猛地站立起来,大掌拍了下桌子,怒视着禾早:“你敢发誓你没有说谎?” 禾早就冷冷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和你们家人是如何相信吴世昌的,他根本将阮阮看成是垃圾一样存在!你们却还沾沾自喜说给她找了一门好婆家,吴世昌与周姑娘的事情闹的那样大,你们事前没有调查出来,任由阮阮去受苦,但是现在明明知道了他们是如何对待阮阮的,还坚信她嫁的很好,现在的苦难都是暂时的!你们姬府的人,都真的很自信,盲目的自信!却不知道这样的自信,会害了阮阮一声!” “不要说了!”姬阮玉猛地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过在地,俊秀的容颜上扫过一抹后悔与自责。 当初家里都说吴家好,吴世昌此人年少有为,知道上进,他也派人去调查了,知道他从不出去寻欢作乐,不喝花酒后就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却从没有想到他不出去喝花酒的原因竟是家里已经有了金屋藏娇! 984.第984章 逮个正着 如果,如果吴家,不管是谁真的敢对阮阮下药,那么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这只是一开始,五公子,你就已经这般紧张了,那如果以后阮阮遭遇更可怕的事情,你又该怎么办呢?”禾早却丝毫没有被他吓住,继续往下说道:“现在阮阮只是被下了药,防止她生下孩子占了嫡长子之位而已,但是以后,等到武宁侯太夫人与夫人都相继去世,只有阮阮与那个周表妹,阮阮无法生育,周表妹却生下了一堆的孩子,吴世昌的心会偏向哪边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可能会直接幽禁了阮阮,让周表妹享受正室应有的待遇,但更可能会直接结果了阮阮,将周表妹扶正,将她的儿子定位世子,世代袭爵,荣华富贵代代相传!那时候,还有谁会记得阮阮,你那个可怜的妹妹?” 姬阮玉的眼睛都通红了,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咬着唇,然后一字一顿的对禾早说道:“你只是在危言耸听而已!” 禾早摊开双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阮阮的秘密,我或许说的过火了一些,但是,我却知道,阮阮她本性善良,热情爽朗,她不该被关到那样一个后院里,将她的一生都耗尽在妻妾之争中!” “哪里没有妻妾之争,只要是大户人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姬阮玉微微笑了笑,看向禾早:“我已经懂了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回家后会与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做!” “我劝你先去见阮阮一面,我不确定她愿意不愿意让你与你们家里人商量!” 禾早说完这句话后就让送客。 姬阮玉出了郡王府,在马车上思考良久,最终决定去吴府一趟。 因为阮阮嫁过去后很不受重视,所以姬府与吴府已经闹过两次不愉快了,彼此也不再无缘无故登门做客,害怕的就是会发生尴尬。 但是,刚禾早说得对,他们如果不愿意登吴府的门,只留下阮阮一个弱女子在那里,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突然上门,自然让吴府上下都一片惊讶。守门的下人让他在门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过来说道:“我们世子说世子夫人已经歇下了,还请姬五公子改天再来!” 姬阮玉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喝着的是冷茶,尝尽了从未有过的冷遇。 到现在为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吴府这分明是不愿意让他们兄妹相见! 想到禾早说的那些可能,他不由往坏处去想,难道说吴世昌趁这个机会在虐待阮阮吗? 他拿定主意,就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直直向里面闯。 他听从禾早的建议,一直坚持锻炼,如今,稍微短些的那只腿走起来已经利索很多了,两个小厮也根本不用搀扶他,只挡住冲上来的几个下人,他就顺利的进了二门。 到了二门后,他就听到里面一阵压抑的喧嚣声。 还有吴世昌愤怒的咆哮声,隐隐的,甚至能传来一个女子低低的哭泣声,再仔细去听,那竟然是阮阮! 一定,一定是受了欺负了!从小到大,阮阮基本上是不哭的,而且她是个小霸王,一向是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又怎么会有机会欺负她呢! 姬阮玉的心就狂跳起来,他又担忧又着急,干脆向内院跑去,路上遇到的小丫头小媳妇都躲闪不及,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叫出声来。 几个粗壮的婆子团团围了上来,却被他毫不留情的给踢飞了。 他此时脑海中想着的是禾早适才说的话,她说阮阮身边没有一个可靠人,就是发生什么事也没有助力,只能任人宰割,当时他还觉得她说的太夸张了,但是现在看来可不是如此吗! 阮阮要是真受了欺负,让人往外面传递消息都传递不出去。 他认识路,直接就冲到了世子和世子夫人所在的院子。 院子里挤满了下人丫头,她们一个个慌乱的站在那里,不停的向里面朝望着。 屋子里面传来瓷器哗啦啦的碎裂的声音,伴随而至的还有阮阮的惨叫。 吴世昌暴怒的声音传来:“说了不许叫出声,你就是不听,是不是非得逼我揍你?” 姬阮玉怒睁双目,大踏步走过去,将紧紧关闭的门给踢开了。 屋内便静了一静。 姬阮阮躺在一堆瓷器渣子上,左半边脸已经红肿了,显然被人打了,干净的衣服上也有两个脚印,是被人踢的,她躺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吴世昌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正拿手指指着她,冷冷的说着什么。 那两个由武宁侯太夫人送的教养嬷嬷,只敢跪在角落里求情,丝毫不敢上去阻拦! 姬阮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气得肺都要炸了,吴世昌看见是他,也有些吃惊,勉强缓了缓脸色,叫了一声:“五哥,你怎么来了……”但一语未了,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顷刻间便眼冒金星了。 两个教养嬷嬷都惊叫一声,忙飞扑着上前扶住了吴世昌。 姬阮玉冷冷的看着,知道禾早说得对,这些人吃着是吴家的饭,他们关心的也只会是吴家的主子。 如果这次不是他来,难道吴世昌是要准备要将阮阮给打死吗! 他哑着嗓子,恶狠狠的瞪着吴世昌:“这件事没有完!” 他走到姬阮阮身边,心疼的抚摸了下她红肿的脸颊,语气充满了自责:“对不起,阮阮,我来迟了,对不起!” 姬阮阮看到是他,泪水就狂奔而出,好像是终于遇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她哇哇大哭着,孩子气的拽着他的袖子:“五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带我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我们姬家的姑娘,不会留在这里任他们吴家作践!”姬阮玉凭着一时的奋勇之气,竟然将姬阮阮给抱了起来。 吴世昌嘴角流血,但意识到事情不妙,忙推开搀扶住自己的嬷嬷,追上来勉强笑道:“五哥,这是一个误会,真的是一个误会!是阮阮她……” 到现在还要说阮阮的不是。 姬阮玉就无比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吴世昌,你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为了一个地位卑贱的表妹,将拳头挥向正室,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985.第985章 气焰嚣张 吴世昌就眼睁睁的看着姬阮玉抱着姬阮阮扬长而去。 但是在出二门的时候,被一群下人给拦在了那里。 而此时,已经有人将消息快速禀报给了武宁侯太夫人和夫人,侯夫人当即就赶忙赶了过来。 姬阮玉看见连见客的外裳都来不及穿,甚至头发都微微有些散乱的侯夫人,就冷笑了一下:“武宁侯夫人,你来得真是及时啊!” 如果阮阮与吴世昌两个人吵架是在他来的时候,那么至少也有半个时辰了,但是这位侯夫人却一直不露面,不是成心帮着自己的儿子欺负阮阮是什么! 姬阮玉无比庆幸自己今天来到了吴府,不然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阮阮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姬五公子,你真的是误会了,小夫妻两个吵架是很正常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这样贸然插进来,倒是让我们两家长辈都很难做的!” 武宁侯夫人是个很端庄的妇人,平日说话做事都规规矩矩的,从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即使心里有些焦急,但是面上她却没有露出半点,仍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像是一个长辈关爱晚辈一样,谆谆教导。 可姬阮玉却非常她反感这种做法,闻言便掀了嘴皮冷笑:“依我看,你这样任由儿子辱打儿媳妇的长辈,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武宁侯夫人的脸上刹那间闪过一抹怒色,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微微一笑:“年轻人不懂事,总是喜欢冲动,姬五公子,你要是想带阮阮回去也可以,但是,你也该按照亲戚礼仪上门地上拜帖,我们自然会派人送阮阮回去,像你现在这样不经过双方长辈的同意,就强行带走阮阮的行为,可是会让我们男方误解的!” 姬阮玉就气得浑身颤抖。 这是要威胁他吴家会休了阮阮的意思吗!如今阮阮挨打,他这个做兄长的却要不闻不问,否则便要休了他们吴家明媒正娶的正室! 也就怪不得渠水会向自己提出那个建议了。 姬阮玉清隽的容颜上就露出一抹极为冷漠的微笑:“求之不得!” 他冷冷的看向堵在二门口的下人,嘴皮子掀开,吐出两个字:“滚开!” 那些下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互相看了看,然后乖乖的让出了面前的路。 姬阮阮轻声对姬阮玉说道:“让我下来走吧,我没事了。” 姬阮玉就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此时从他的角度看去,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伤,还有那异常温顺的神情,他的心便是一紧,从小到大,阮阮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是他不好,是他们姬府不好,为她挑选了这样一个婆家! “让他们把我的马车赶来,我这个样子不能出去!”姬阮阮捂住了自己青肿的半边脸。 之前她一直被姬阮玉抱着,所以闻讯赶来的武宁侯夫人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这一会儿才看清楚,不由狠狠崴了一眼吴世昌。 在阳光的照耀下,阮阮脸上的伤特别显眼,甚至连左边的眼睛也红肿了,能隐隐看到一些红血丝,吴世昌便也有些懊恼自己在气头之下,竟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力道,将她打得这样重! 姬阮玉就看着侯夫人,淡淡的问道:“不知道我们阮阮能不能坐马车?” 就这样出去也是丢吴家的脸! 武宁侯夫人脸色不虞,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立即有管家去安排。 在等待马车过来的时候,姬阮玉敏锐的察觉到一个穿浅绿色衣衫的女子正躲在那边的红柱子后面偷看,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她的长相,但能感觉出来她的穿戴打扮绝对不是一个丫鬟,也不是一个姬妾妇人,吴府并没有适龄的女孩儿,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位将吴世昌迷得颠三倒四的周表妹了! 而吴世昌也显然看到了她,犹豫了下,便大跨步走了过去,两个人在红柱子后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半晌,都没见吴世昌露头。 姬阮玉就冷冷一笑。 他扭头看了一眼阮阮,对方正捂着半边脸颊,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与姬阮阮一起坐上了马车,姬阮阮的两个陪嫁也上来了,这个时候,姬阮玉才发现这两个丫头竟不是他从前在姬府常见到的阮阮的丫头,想到禾早说的武宁侯太夫人和夫人将阮阮身边得用的嬷嬷和丫头都换了个遍,他就发觉自己真的太不关心阮阮了。 有她们在,好些话都无法说,姬阮玉想了想,便将一只手搁在姬阮阮肩膀上,柔声:“阮阮,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阮阮看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就垂下去,神情有点淡漠,似乎是不相信! 姬阮玉皱眉。 等回到姬府,当得知姬阮阮也回来后,姬夫人就十分惊讶,忙带着下人亲自去二门处迎接,而且还没认真看清楚人就先数落了两句:“你们兄妹真是不懂事的,怎么不和长辈说一声就回来,你们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每回来娘家都是要有帖子的!” 姬阮玉握了握拳头,才勉强没有将怒气给发泄出来。 姬阮阮低垂着头,给姬夫人行了一礼:“女儿见过母亲!” “起来吧,怎么在家里也带着帏帽,怕吹风吗?”姬夫人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数落后便来搀扶她。 这样近距离接触,她便看到在帏帽后,姬阮阮那有些青肿的脸颊。 她不由十分惊讶:“阮阮,你这是怎么了?” 姬阮阮也在竭力控制自己不小心就脱口而出的哭声,低低的说道:“母亲,没什么!” 姬夫人就有些着急了,还要再问,姬阮玉便道:“娘,我们进屋再说!” 这里人多,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姬夫人便带着几分疑惑,与他们一起回了花厅。 姬阮玉将下人都撵了出去,然后将在吴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让阮阮揭开了头上的帏帽。 她脸上的伤便没有丝毫遮掩的展露在姬夫人面前。 姬夫人十分震惊,当即就心疼万分的抱住姬阮阮,眼泪也落下来了:“我苦命的女儿!” 986.第986章 罪无可恕 姬阮玉便说出了想要姬阮阮与吴世昌和离的想法。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姬夫人并不同意。 她义愤填膺的说道:“吴世昌胆敢欺负阮阮,这一个公道我们是必须要讨回来的,但是,却不意味着就让他们和离!年轻夫妻吵架的多着是,总不能因为一次吵架就将两个家族世代交好的局面打破吧!”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关心双方家族的利益,所以宁愿看着阮阮受苦! 姬阮玉狠狠一拳头砸向了桌面,待要质问出口的时候,姬阮阮却平静的说道:“娘,你请府中的大夫来帮我看看身体吧。” “怎么了,是不是除了脸上其他地方还有伤?”姬夫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姬阮阮微微一笑,笑容有点冷:“不是的,娘,我最近这段时间总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但是在他们家看个大夫比登天还难,正好我回家了,就让大夫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姬夫人便连连点头:“身体不舒服是该看大夫,这吴家也太过分了,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到了他们家,竟是连看大夫也不能!” 她边叫着人去请大夫,边忧虑的看着姬阮阮,脸上愤怒与担忧的表情混杂,又有些欲言又止的,似是想向阮阮解释为什么不愿意让她与吴世昌和离! 但是阮阮全当做没有看见。 很快,大夫就被叫来了,他慎重的为姬阮阮把了脉,之后再三斟酌,还是道:“最近姑奶奶应该是吃了寒凉之物,所以已经隐隐有宫寒之势。敢为姑奶奶,最近来天葵时,是不是肚子胀痛,胃口不佳?” “是,还有几天的时间,我就什么也吃不下了,等到了那两天,肚子就疼得难受,喝红糖水,用汤婆子暖都没有效果!”姬阮阮慢慢回答。 “大夫,怎么竟成了宫寒之势呢?”姬夫人十分震惊:“从小在这方面我就很注意,从没有让她吃过寒凉的东西!” 这个大夫也是常在姬府中走动的,医术高明,所以也有些威望,他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依我看,这像是府上姑奶奶误食了芭蕉子,芭蕉子本身没有毒性,但是吃多了却会导致妇人不易怀孕,所以还是尽量不吃的好!” 姬夫人就有些歇斯底里了,直直的看向姬阮阮:“你什么时候吃了芭蕉子?”不等姬阮阮回答,就又看向大夫:“那小女的身体还能不能养好?” “因为发现及时,连着吃上一个月的汤药,这药性也就解了,所以府上不用太忧心。” 姬夫人这才微微放心了些,忙催促大夫开药方。 等对方走后,就一直看着姬阮阮,半晌才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阮阮的眼中没有泪水,但是,她那样沉默不语的模样更让人觉得她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重创。她轻声:“我在那个府里的吃食全部都是婆婆安排的,我没有管家的权利,每日的份例也不归我管,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何时吃的芭蕉子!” “你这个傻子!被人算计了都知道!”姬夫人狠狠的打了下她的肩头。 姬阮玉吃了一惊:“娘!” 姬阮阮也不躲避,只死死咬着唇,神情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姬夫人看了看兄妹两个,这才闭上眼睛:“罢了罢了,等你们爹回来,我就和他商量阮阮和离一事!” 姬阮玉倒是吃了一惊:“娘,你同意了?” 姬夫人便冷笑一声:“近年来我们姬府势微,阮阮能与吴府结亲,倒是让我和你父亲都喜出望外,原本觉得阮阮只是受点苦,但生了孩子后总归能在那个府里立足了,也能真正帮上家里的忙!但是,他们吴府不该动了这个念头!” 说完她就看向姬阮阮,目光中带着一种强烈的决心:“阮阮,你放心,这回吴世昌他一定会付出代价!” 姬阮阮也有些不可思议,她知道父母是多么渴望让她嫁到吴家去,也知道每回她回来告状的时候,他们只会让她忍耐忍耐再忍耐,从来没有提出过要让吴家怎样怎样!所以,一开始当禾早提出这样的计划时,她是有些不相信的,她直觉认为父母不会让她与吴世昌和离! 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进行得这样顺利! 她慢慢点点头,珍珠般的泪水便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她一下子扑到姬夫人的怀里,大哭道:“娘!” “好孩子,你受苦了!是娘对不起你,没有给你选个好婆家啊!”姬夫人的泪水也滚滚而下。 她也察觉到最近女儿对自己的抵触,但为了更大的利益,她选择了忽视,可是当看到这一件件不幸的事情发生在阮阮身上时,她觉得她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她不愿意再让阮阮在那个火坑里待上哪怕是一刻钟! “但是,阮阮你要想清楚,真的与吴家和离,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哪怕和离成功,你的整个人生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你能再挑选夫婿的范围也会改变很多!这些,你都要想清楚才行!”姬夫人认真的说道。 而这些禾早也已经仔细为姬阮阮分析过了,所以后者已经对自己的将来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娘,你放心,我都知道。我更知道的是,哪怕让我以后都吃糠咽菜,让我站在大街上当小贩,我也不愿意和吴世昌那个伪君子再过一天!” “好,只要你有这个决心就好!”姬夫人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笑了笑:“傻孩子,现在可不是你哭的时候,等你父亲回来,我们就有正事干了!” 姬阮阮便使劲点头。 当天晚上,姬府的主子们便在上房密谋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在京城的街道上,就悄悄流传起一个消息——吴家世子吴世昌为了一个远房表妹,将关在府里的正室毒打了一番,等姬府公子上门看望时,就发现了躺在血泊中的世子夫人!姬府就急忙请大夫为世子夫人诊治,这才发现她身上全是被毒打的伤口,惨不忍睹!都说宠妾灭妻是最不可容忍的事情,但是显然,为了一个表妹而将正室往死里毒打的行为,简直能称得上是罪无可恕! 987.第987章 丧心病狂的爱 吴家本就强势,而且当时姬阮阮只是被揍了几下而已,哪里是倒在血泊中,姬家欺人太甚。所以,吴家也马上反击起来,让人往外面放谣言,说姬阮阮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什么也不懂,嫁过来后根本就不配当一个主母,害的靠着太婆婆与婆婆们的教导,而她本人却不尊重长辈,几次因为一些琐事与长辈们发生争执! 这就直接将姬阮阮的行为提到了一个孝顺与否的高度。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对男人来说,最高的评判标准就是他孝顺不孝顺,而对女子来说,贞洁则是第一要务,但是,从另一方面讲,女子嫁到夫家后就要替丈夫孝顺公婆,如果丈夫出去做官,那么作为儿媳,就要主动留下来孝敬公婆,自己要再体贴的为丈夫纳两个小星跟着丈夫去赴任,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子的孝敬公婆更为重要。尤其是作为儿媳,说一句她不孝顺,简直就能直接将人给打到十八层地狱。 吴家往外面传这样的谣言,根本就是要置阮阮为无葬身之地。 姬阮玉听到这样的消息后,自然大怒,当即就回到府中与家里商量了一下,于是京中就又开始传新一波的传闻。 原来姬府嫡姑娘嫁到于家后,就一直备受欺负,自己带去的陪嫁没几天就因为各种理由被婆婆给打发了出去,太婆婆则将自己身边的教养嬷嬷放到姬姑娘身边,又接二连三的把如花似玉的大丫鬟塞到孙媳妇的房里,而那个吴世昌也是个饥不择食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要惦记着别家锅里的,所以姬姑娘不过嫁过去几个月,那吴世昌就已经收了十来个通房丫头了。 这个数目有些惊人,那是京城最风流最不成器的大家公子听了,也都暗暗吃惊,没想到原来那个吴世昌面上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根子里却和他们一样坏。而其他人对吴世昌便也有些不喜欢了,本来世情就是如此,如果是一个浪子回头,那么众人都是满口夸赞的,但如果一个原本当着众人的面是很善良很正义的,但哪怕做错了一件事,那么也会招致人的厌恶。更何况吴世昌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 如果真的有这件事,那么,即使姬姑娘与婆婆、太婆婆们有争吵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新媳妇,长辈们就往屋子里塞了十几个通房,还有一个如胶似漆的表妹虎视眈眈,哪个新媳妇能咽下这口气! 说起来,这件事一直都半年了,也没见姬府往外面传过,出门做客,姬姑娘也从不跟人抱怨这些事,也足以能看得出这个人的人品! 流言便一年倒的偏向了姬家。 吴家不甘示弱,但是又放不出来更具爆炸性的流言,必经姬阮阮嫁到吴府后,种种表现都是有目共睹的,就是胡乱污蔑些什么别人也不肯轻信! 武宁侯夫人原本提了一个建议,但被太夫人给毫不留情的否决了。 她的这个传言将慎郡王妃给牵扯了进来,这个村姑出身的郡王妃可不是个好招惹的,到时候免得平白惹了一身骚。 武宁侯夫人便没了办法,第二天就开始到各大家族里做客,不是哭诉姬阮阮这个儿媳妇不孝顺就是埋怨姬家人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将屎盆子扣到他们吴家。 这些别人家的事情,通常情况下是没人肯插手的,即使有那么一两个长辈想帮帮忙,具体一问吴家的传闻是否属实,武宁侯夫人便支吾起来了。 这也没办法啊,毕竟吴世昌打儿媳的时候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而他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也确实一大堆。 但是,要说后面这一件事,她这个当娘的也要为儿子报一声委屈了。 阿昌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个好色的,只是因为要与他们赌气,和新娶的媳妇赌气,所以才会将那十来个丫头都收用了,但也都只睡了一晚,之后就没有再特意去过哪个丫头的房里。 可是赌气这件事又没法跟人好好说道,不然就要提起住在家里的周姑娘!这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妙。 所以一连出来了七八天,但是,武宁侯夫人却根本说不出来自家真正受到的委屈,倒是目光雪亮的众人越来越看明白,那些关于吴家的传闻都是真的,但是姬家的就不一定了。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姬夫人也出来做客了,她不像是武宁侯夫人那样一上来就哭诉对方的不是,而是常常面带愁容,时而叹息几声,引得众人发问,她才半吐半露说几句姬阮阮在吴家的生活。 虽然只是几句,但也足够众人去猜测了。 就比如说她无意中提起的这么半年来,吴世昌就去过自家闺女的屋子六七回,还有两回是进屋砸东西打人的,比如说她说了一句吴世昌回府中后大部分时间都与周家表妹待在一起,就是吃饭也是在一起吃饭的,而家里长辈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吴府的长辈也很无奈,因为他们一提起,吴世昌就以绝食为要挟! 这些小道消息在整个京城都大范围的传播,等到吴世昌发现往日还交好的同僚们看到自己总是怪怪的,也不相户来往了,也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他觉得奇怪,找了个一个平日处的还不错的好友细细追问了一番,才听到了这些话。原来那些同僚们不愿意和他来往是觉得他为了一个表妹连发妻和长辈们都顾不得了,礼义廉耻统统抛到了一边,又对发妻毒打来威慑府中众人,使得那个周表妹在府中作威作福,根本不像是个男人,简直都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 这样的人一般人当然要敬而远之! 吴世昌就十分震惊,待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吭声。 倒是那个好友见到他的模样,觉得过意不去,便拍了拍他的肩,劝慰两句:“论理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正常,但你也这也太过分了,发妻是能动手的吗,你还偏要拿她来竖威,岂不是一点也不给发妻面子!我看你得马上改掉这个毛病,不然以后后院就乱了!” 姬府的姑娘能做妾吗,以后肯定还是正室。 988.第988章 暗娼 看吴世昌的这个架势,肯定是要将那个表妹当成是如夫人的,他偏宠妾侍,薄待正室,以后生出来的嫡子庶子怕是会厚此薄彼,长期以往,后院不乱才是怪事! 但是这位好友情真意切的话却没有让吴世昌反省,反而还一副厌恶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比较在意我的表妹罢了,一个正室顶天了也只是个女人,和后院乱不乱有什么关系!” 这位好友见到他的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连连说了几句糊涂,但是,却不肯再对他说什么话了。 吴世昌偏偏无知无觉,回到了家中后就与母亲商量这件事,到了第二天,整个京城就又悄悄传起姬阮阮的传闻来。 这一次,不光是姬阮阮的,还加上了禾早的传闻。 原来,禾早难产的时候让一个男大夫进了产房,又是帮忙扎针才让两个孩子平安无恙的生下来,所以也就意味着她失去了女人最重要的贞洁,之前京城一直传着小道消息,但是禾早概不理会,后来又因为姬阮阮的事情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可是京城的人们毕竟没有那么善忘。 当吴世昌传出去他之所以毒打姬阮阮的原因是因为她从慎郡王妃那里回来后,执意姬阮阮的清白,这才动手后,整个京城就都沸腾了。 禾早也一直让人密切关注外面的消息,所以季辉季月将消息禀告回来后,禾早的脸色就很难看。 吴家这是在暗示她的慎郡王府是一个藏匿暗娼接待男客的地方吗?是在暗示她禾早一个没有礼义廉耻,出卖贞洁的妇人吗? 他要让慎郡王府在京城如何立足,要让阿澈回来后怎样面对世人,让她的两个儿子长大后怎样面对众人的有色眼睛! 简直是欺人太甚! 吴家想要反击她可以理解,但是错就错在不该将她难产的这件事情牵扯上! 她紧紧抓住桌子一角,细细想了想,便冷笑一声:“去查,将吴世昌,吴家前八百辈子的事情都给我查出来,我就不相信这么一个经营一百多年的侯府,会没有一点错误,如果查到了辛密更好,如果没有查到,也没有关系,陈年旧闻,都是能编造出来的!” 她脸色冷若冰霜,那幅冷漠嗜血的气势几乎能够与阿澈媲美了。 屋子的一干众人就都打了一个寒蝉,连连称是就赶忙退了出去。 出了二门后,季月这才嘟哝一声:“你有没有发现咱们郡王妃越来越厉害了!也越来越吓人了!” 季辉便淡淡看了她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不要仗着郡王妃喜欢你,你就可以在背后议郡王妃的是非!吴世子的事情还不是个教训?” 季月便忙吐了吐舌头,又有点不服气的瞪了对方一眼。 姬家的反应也更大,他们与吴府不同,如今的姬府已经没落了,完全靠着姻亲关系才能立足朝廷,如今与吴府闹僵了,就意味着他们只能投靠慎郡王这一条线!而可喜可贺的是,他们姬府与韩府、慎郡王府关系一直都不错,倒是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如今,竟然因为自家的事情将慎郡王妃给牵连了进去,甚至还是因为女子最为重要的贞洁问题! 姬老爷就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砸,气得鼻子冒烟:“吴家岂有此理,实在是太过大胆包天!他敢这样污蔑皇室,就不怕慎郡王爷回来报复吗!” “哼,父亲你以为吴家真的是傻蛋孬种吗,前段时间慎郡王夫妇被扣押在宫里多天,也没有见慎郡王有何举动,而新皇却与先皇不一样,才登基几日,就已经砍了两名大臣的脑袋了,吴家又一向与慎郡王这一支不和,当然是要趁机机会打压慎郡王府,向新皇尽忠了!” 这件事情已经由原先的小儿女之事上升到国家大事了,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处理。 所以,姬家便慎重的派出姬夫人来慎郡王府刺探禾早的口风。 禾早一直都是以坐月子为由婉拒众人上门探望的,但是姬夫人上门后,她又亲自见客。 姬夫人先是小心打量了下禾早的脸色,见她脸色白里透红的,精神也很好,便放了一半的心,本来她一直担心因为这件事让坐月子的慎郡王妃落下什么病根,等慎郡王回来就不好了交代了! 几句谈话中姬夫人就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又一直道歉:“还请慎郡王妃息怒,这都是我们姬家办事不周,才引来的这一场祸事!” 禾早却摆手示意她停下来,淡淡的问了一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也足以明白吴世昌的人品,难道还一心一意要让阮阮回吴家过活吗?” 姬夫人的脸色便涨红了,摇头缓缓的说道:“好叫郡王妃知道,我们已经决定要让阮阮与那个白眼狼和离了,只是如今事情不是很好做,便耽搁了下来!” 禾早便微微一笑:“有什么好耽搁的,不要顾及我,你们是这么部署的就怎么做下去,争取让阮阮脱离那个火坑才好!至于我,自不用你们操心!” 这话说得很有自信,让姬夫人脑中便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莫非慎郡王妃已经想出来一个好法子了? 可问了两句后,却被禾早给左股而言他的转过去了。 可见她是想让不相干的人知情的。 姬夫人也是个聪明的,当即不再问,夸赞了两声包子和团子,又在心里暗暗想着曾经第一次见到禾早的时候,她对她还是不喜欢的,以为她是想来沾姬家的光,劝了姬阮玉几句后也就放下了,那时候的她再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为皇家媳妇的!而且又全身心的赢得慎郡王的宠爱,与阮阮目前的处境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姬夫人感慨万分的回到了姬府。 她将禾早的说法告诉了众人,姬阮玉沉吟一番后便开口:“慎郡王妃一向是心中有成算的,她既然这样说,可见是有法子了,却不需要我们姬府的帮忙,我看,我们就按照她说的准备和离一事吧!” 989.第989章 蠢妇 姬府并没有怎么耽搁下去,次日就向吴府递上了和离的帖子。 这下吴家就震惊了,他们原本以为姬府怎样恼,最后还是会将女儿给送回来的,没想到竟然这样决绝,女儿只是受了一点点的委屈,就要和离! 武宁侯夫人就气得不行,当即将手中的帖子给扔到地上,脸色涨得通红:“不行,绝对不行!就是两个人不成姻亲,也是我们吴家休了那个姬阮阮,还想和离,这是要将过错全部怪罪到我们阿昌头上啊!” 武宁侯本身不怎么在意小儿女一事,又因为不喜欢吴世昌,所以对这件事之前是不闻不问的,直到昨天听到了吴府散发出去的关于慎郡王妃的消息,他就惊了一脑门的汗,暗觉不妙,回来后就将武宁侯夫人与吴世昌叫过来,狠狠训斥了一番,两个人却都无比委屈,一个比一个争着告状。 他晚上又去太夫人那里商量了对策,原本今天是要处理这件事的,没想到竟然就接到了姬府的和离帖。 武宁侯看着仍不知悔改的侯夫人,气得牙根发痒,而武宁侯夫人也当家做主惯了,很久不曾看人眼色过活,警觉性就降低了不少,看不到武宁侯的脸色,仍在愤怒不休。 直到武宁侯实在忍耐不住,猛地拍了下桌子,她这才惊觉,对上他发青的脸色,仍然委屈得不行,嘀咕一句:“本来就是啊,又不是我的错,你冲着我发火有什么用!” 武宁侯便厉声指责:“你还敢说,如果不是你纵容阿昌,他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慈母多败儿啊,也是怨我,竟是听了你这蠢妇的话!” 他说着就长长叹息一声:“我怎么竟听了你这蠢妇的话啊!” 事到如今,怎么样去感叹也来不及了。 而吴世昌也只是长了一颗精明的脑袋而已,只是看起来精明,实际上脑子里却如同一团浆糊,除了风花雪月,除了那个周表妹,他什么时候用过脑子做过事! 如果他之前但凡收敛一点,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儿子就没有不怕老子的,尤其是吴世昌这种从小到大就与父亲不对付的,在武宁侯一句一句的厉声呵斥下,他脸色煞白,却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武宁侯夫人却看不得自己儿子受苦,当即站出来当援兵:“老爷,你这样说就过分了,这怎么能是咱阿昌的错呢,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她姬阮阮忍受不了便是妒妇,哪怕告到了皇帝那里,也是她的不是!他们姬家如今提出和离,咱们正好可以拿此事大做文章,让世人知道姬阮阮的真面目,这样就没有人责怪我们阿昌了,哪怕是和离,我们阿昌照旧也能找到好媳妇!至少比那个姬阮阮要强上一百倍!” 她说起话来,那神态,那语气,当真是睥睨一切,目中无人。 武宁侯呆呆的看着她,发现她其实内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 她当真就认为自己的儿子没错,错的全部是别人! 记得最开始成亲的时候,她也是个温柔、知书达理的妇人,怎么这副嘴脸竟然就变了呢,变化得这样大,让他都认不出来了! 武宁侯轻轻握住拳,知道与她说不通,就干脆不与她说话,只径直看向吴世昌,淡淡的问道:“阿昌,你可知道如果你当真与姬家姑娘和离后,有什么利弊吗?” 吴世昌正竭力掩饰住自己心中的雀跃,但那惊喜与期盼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一切。 武宁侯一怔,便猜想到了他的想法,微微冷笑:“你做梦吧,如果你和姬姑娘和离,那我拼了这一条老命也要将那个祸害人的狐狸精给勒死!再把你送到战场上,你这辈子也休想见她一面!” 吴世昌一愣,然后看向武宁侯的目光中,便带了强烈的憎恨。 武宁侯便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叹息道:“当年我是怎么猪油蒙了心的,举了你做世子!” 如果这武宁侯的爵位将来真的交给他,那么,落败是一定的事情! 武宁侯夫人却立即大怒,指着他的鼻子质问:“老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阿昌是嫡长子,难道不该继承侯爵吗?” 难道他要给妾生子? 吴世昌脸上也闪过一抹慌乱和一抹恨意。但他到底要镇定些,低下头不吭声。 武宁侯没有理会侯夫人,只淡淡的问道:“阿昌,我来告诉你,若你当真与姬姑娘和离后,你所面临的困境!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慎郡王,你和你娘将慎郡王府比作娼妓之馆,暗讽慎郡王妃失去了贞洁,慎郡王那个人眦睚必报,若是犯到他头上他还可能不会计较,但是涉及到他的妻子,那就绝无幸免!你真是个傻子,难道没有听说过这几年的事情?你满京城的看看,当初对慎郡王妃不敬的人如今都在何处,曾经对慎郡王妃说过不字的人如今又在何处!慎郡王将这个村姑出身的郡王妃当成宝一样放在手心里宠着,你们两个竟然敢传出这样的话来,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武宁侯夫人脸上就有一些慌乱,但随即就又控制住了,忙忙开口:“我们说的是实话,再说了,自新皇登基后,就甚为重用我们吴家,我们难道还怕他一个郡王吗?” “真是妇人之见!”武宁侯冷笑,锐利的目光如同毒舌一样,狠狠的盯着武宁侯夫人了:“你知道不知道朱允澈手中有十万大军的调动权,你知不知道他私下里还有一批隐卫,无人能知其数目,你知道不知道他在京城笼络了多少大臣!要是还想不明白,就想想前一段时间为何新皇已经将他们夫妇扣押在了宫中,最后又不得已将他们毫发未伤的放了出来!” 武宁侯夫人便有些犹豫:“那,不是因为边境有大战吗?金人来犯,能指挥动十万大军的也就只有慎郡王了!” “为何金人会突然来犯?” 武宁侯夫人便禁了声。 990.第990章 人生顿悟 “因为是他朱允澈在暗中操控,他如今可是好大的本事,连金人内部也能操控得动,他说乱,这个天下里面就乱!”武宁侯厉声呵斥道:“就这样,你们还说我们吴家能够对付得了他朱允澈?我们手中有多少军马?阿昌,你说!” 吴世昌面带羞愧,他们吴家虽然也是大将,掌管着京城的安危,但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万兵而已,其中一小半都是自家的私兵。 “那禾氏如何能好生生的在郡王府坐月子,你们还不明白吗,不是因为皇帝不想动,是不敢动,不能动!”武宁侯冷冷的看向两人:“真是愚不可及!好端端的给我们吴家惹来了大麻烦!” 武宁侯夫人脑子急速转了转,还是有点不甘心,咬牙道:“如今慎郡王又不在京城,我就不相信一个村姑有多大能耐,敢对付我们吴府!再说,我们现在要对付的不是慎郡王府,而是姬府,他们敢提出和离,那就不要想善了!” 武宁侯就揉了揉眉心,连看对方的欲望也没有,只淡淡问道:“我问你,姬家作为旧日贵族,在京城已然没落了,但也总有几家交好的,这几家世族分别是谁?” 吴世昌接话:“韩府,虞府……”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还有慎郡王府!” “当年禾氏来京城后就一直与姬家做着生意,后来又与姬姑娘结为好友,关系最为密切,姬阮阮回来后之所以敢与阿昌闹也是因为从禾氏那里回来,如果这中间没有禾氏策划捣鬼,我一个字也不信!” 武宁侯夫人与吴世昌都十分震惊。 “好啊,还有那个贱蹄子的事,不行,我不能放过她,我要亲自去郡王府一趟!”说着武宁侯夫人就转身要走。 武宁侯呵斥一声:“回来!”看着对方冷冷的说:“我刚才说的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是不是,你要是想将整个吴府拖到万劫不复之地,想让你儿子丢了官职,你尽管去,尽管去闹!没人拦着你!” 武宁侯夫人吓了一跳,但又觉得委屈,嘀咕两句:“不就是个乡下小丫头,哪里有这样厉害!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呢,她怎么能斗得过我!” “哼,人家凭什么斗不过你,归根结底,你就是以为她是从乡下来的,所以处处瞧她不起,所以才敢将那些话放出去,是不是?” 武宁侯一开始的语气平静,但越往后说声音就越严厉。 武宁侯夫人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蠢货!”武宁侯冷冷吐出两个字评语,就招呼下人进来:“来人,这几天妇人身子不适,让她回房间休息,等闲不许出门!凡是有客人上府拜访的,统统都要来问我!” 武宁侯夫人再横,也横不过武宁侯啊,于是在一阵哭天喊地中,她被几个粗使婆子无情的给拖走了。 屋里只剩下武宁侯与吴世昌。 武宁侯冷冷看着他,对方的神情又是惶恐又是不解。 他便暗暗叹息一声,知道这个儿子的智商有限,有些话除非你点名了否则他是怎么也弄不明白的,他身上的这个四品官,如果不是自己当佘出了老脸去求人,是绝对不会落到他身上的! 好笑的是这对母子都以为是靠着他自己的努力才得到的! 而如果不是姬府日益没落,想要求个双保险,姬家那个老狐狸也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来! 但,他如今却又主动提出和离,是不是因为暗中知道了什么消息? 姬家既然想要求双保险,难道他就那么傻吗!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想到,姬家的这门亲事,绝对不能丢! 收到了吴府的拒绝信后,姬家人也不意外。 他们适才只是礼貌的通知对方一声,若对方置之不理或者是不同意,就更好办了,直接将宗室与世家大族中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请来,请他们主持公道。 这一方面的功课,姬夫人已经在前段时间去别人家里做客的时候,隐隐的透露过了,想必各家都有数。 她没有哭诉太多的委屈,只是将阮阮被暗中下了会导致不孕的药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件事情当初禾早也说过是要严格保密的,如今的世道,如果一个和离过的年轻妇人,身上背负着不能生孩子的名声,那么无论人有多好,都是嫁不出去的。 所以之前姬府吴府再怎样互掐,都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姬府是为了阮阮考虑,而吴府却压根就不知情! 这几位长辈却都是公正心慈之人,她们又都是看着阮阮长大的,即使知道了也只会为她遮掩,万万不会将事情传出去。而且,姬夫人又告诉她们阮阮被下的药量很轻,仔细调养两个月就能调养过来。 姬阮阮要与吴世昌和离的事情很快就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众人之前看八卦看的热闹,如今等到了八卦的大结局,便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奔走相告,甚至有好事者还躲到姬府与吴府的门外面,偷窥里面的动静。 禾早这边却静悄悄的。 她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去,想必姬家在京城经营多年,也不需要她出来画蛇添足。 她如今只要安心等待阮阮与吴世昌和离后,专心对付吴家就好。 谈判的前一天,姬阮阮却悄悄出现在了她的卧室。 她有些不安,又有些急躁,与禾早说了两句话后,就在屋中来回走动个不停,要么就是走到摇摇车面前,轻轻推着两个小家伙。 包子和团子一直都睡意朦胧的,被她推着摇着也不舍得睁开眼睛,睡得香甜。 姬阮阮就笑了起来:“这两个孩子真是能睡!我来了几次了,就没有一次是完全清醒的!” “孩子吗,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这样才会长大吗!”禾早笑道,又细细打量着对方。 姬阮阮便轻叹一声,脸上有着淡淡的羡慕:“如果我们能像是婴儿一样,永远都长不大多好!” 禾早便朝她招手:“来,过来坐下,一看你就知道你有心事!到底怎么了,跟我细说说!” 姬阮阮便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微微笑意:“其实,也没什么,昨天晚上我爹娘叫我去了书房,与我仔细谈了一番话!” 禾早看她脸上有种怅然若失,便笑着问道:“怎么,只是一席谈话,便让你有了人生顿悟?” 991.第991章 和离 姬阮阮便微微苦笑,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轻声:“我爹娘对我说,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吴世昌不是良配,但为了能够与吴家联姻,所以一直劝我让我忍耐些,他们如今也很后悔,如果早知道吴世昌这样混账,当年他们就不会答应吴家的提亲!” 禾早便轻握住她的手:“你觉得不舒服?” 姬阮阮便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是啊,我一直以为我是爹娘心中的宝贝,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受委屈,之前我每次回家里哭诉吴世昌,娘都会劝我,当时以为她是为我好,但谁知道却是为了整个家族的缘故!或许,我把我自己想得太高了些!” “你不应该这样,你是钻牛角尖了!”禾早微微蹙眉:“你父母或许为家族考虑得更多,也或许觉得你是个联姻工具,但是,在知道你被下了药后就一改态度,坚定的支持你与吴世昌和离,甚至不顾政治方面的考虑,从这一点来看,他们也是爱你的!” “只是爱得没有我想象得多罢了!”姬阮阮微微冷笑。 看到禾早脸上的担忧,她就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不会为此事想太多的,大家族的子女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为家族奉献一切,如果能与吴世昌和离,我就也不算是牺牲了!”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语气里还是带了一丝隐隐的怨气。 禾早静静注视着她,想了半晌,便轻声:“你应该知道我与我娘的关系不好?” 姬阮阮便笑了笑:“是啊,我当然知道!你和你母亲,怎么说呢,不是同一路人!彼此性情不和!”她给出了一个中肯评价。 “因为与她关系不好,连老家那边我也很少回去,甚至为此和我爹都疏远了,我并不熟有意如此,只是,在很多时候,你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但是虽然我和我爹联系并不多,可我们都知道,我们彼此是把对方记挂在心里的,就像是你的父母,面上不说,但肯定很心疼你的遭遇,只是他们考虑得更多一些,不能诉诸于口罢了!” 禾早认真的对她说道。 姬阮阮就淡淡一笑:“好了,我也是一时郁闷,倒是没什么!” 她好奇的看向禾早:“倒是你,听说我与吴世昌一和离,你就要对付吴家了?” 禾早眼角便带了一丝冷意:“说对付倒是早了,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等到阿澈回来,他若是动手肯定比我的要血腥冷酷许多!” “是是是,如今京城中谁不知道慎郡王爷将你当成是手中宝,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得罪的!” 姬阮阮就道,表情似乎有一点点不满,然后又嘟哝一句:“我什么时候也像你这样也好了,真是羡慕你啊,和慎郡王是青梅竹马的长大,成亲后感情又这么好!” 禾早便笑着瞥了她一眼:“好了,不要不吃葡萄说葡萄酸了,和离后你的婚事就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了,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也会找到一个真心让你心动,又将你当成掌中宝来疼爱的男子!” “希望如此!”姬阮阮似乎有了些斗志,明亮的眼睛都像是在燃烧。 第二天,禾早没有去现场观看,但是根据后来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一开始吴家态度鲜明,坚决不肯退亲,又让吴世昌出来赔礼道歉,甚至还向躲在长辈后面的姬阮阮磕头认错,姬阮阮都没有原谅他。当时的一些长辈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觉得姬阮阮太拿大了些,必经男子膝下有黄金,他为了能够挽回阮阮,都能下跪,可见是真心实意的。但是,姬阮阮坚决不不接受,其他人也没有办法。 这时候,姬阮阮突然提出一个要求,她说她在姬家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除了吴世昌外,还有一个主因,就是周姑娘的存在,她当众质问姬家,如果她回去,那位周姑娘要怎么样处理? 武宁侯夫人当即表示一定会将周姑娘给嫁出去,又在众人面前夸下了海口,吴世昌脸色难看,但强忍着并没有说什么。 眼看着众人都要动摇的时候,那位大名鼎鼎的周姑娘竟然闯了进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直直看向吴世昌,说什么她已经被他坏了身子,如果要将她嫁出去,那她宁愿选择死! 吴世昌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奔过去将她手中的刀夺走,又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两个人抱头痛哭,而吴世昌看向在场之人的目光,就好像他们是罪大恶极的凶徒一般。那位周表妹比姬阮阮还要擅长演苦肉计,当即就碰碰在地上磕响头,恳求阮阮放她一条生路,哭着说她只愿意当一个通房丫头,能够伺候他们两个就很满足了,万万不敢肖想正妻之位。而吴世昌也真是精虫上脑,竟然当着姬阮阮的面就承诺周表妹:“你虽然只能做如夫人,但我会让你享受正室的一切待遇!你不必那么怕她!” 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武宁侯夫人。于是,她很平静的接受了和离,并责令吴世昌当场写下一封和离书,签字画押。 吴世昌其实还有些不明白,在来之前武宁侯一直嘱咐他坚决不能同意和离,他和母亲都是连连保证的,怎么突然母亲就要求他写和离书了? 不过和离了也好,和离了,他就有机会娶表妹为正室了。表妹那么好,让她当妾室他觉得太委屈她了! 吴世昌签字画押之后,觉得全身心都是舒畅的,那个躲在他怀里哭泣的周表妹暗暗偷笑,而那些长辈们看向他的目光却都带着一抹嘲讽和一抹冷意。 吴世昌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是觉得她们是被姬家蛊惑了,单纯的对他们吴家不满而已。 到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意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当禾早听到这些事情后,直觉吴世昌是个脑残。当着掌管着整个京城适龄未婚男女资源的长辈们这样表现,以后谁愿意给他再说亲! 他也就只配那个表妹过一辈子吧! 992.第992章 世子位被夺 姬阮阮在家里待了几天躲避风头,但因为她是这十几年里唯一一个和离的世家闺秀,所以整个京城都将之当成了一件大新闻,传的沸沸扬扬,所以她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只好匆匆给禾早来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去家里的庄子上避一避,大概得去个两三个月,让禾早不必挂念她。 和离这样大的事情,一般大家族的做法,也只会将女儿送到其他地方躲避风头,这样也能避开尴尬。 禾早很能理解,但是,她有点孤独,京城中与她交好的就只有姬阮阮了,如今她也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连出去吹风也没有,是挺无聊的。 而她的无聊很快就被吴家转移了注意力。 姬吴两府的事情又有了后续发展。 根据季月打听出来的小道消息,武宁侯夫人与吴世昌签了和离书后,当天晚上回去,武宁侯就暴躁如雷,将武宁侯夫人给禁足了,而吴世昌也打了个半死,责令下人不许给他请大夫,不许上药,连太夫人都给惊动了,哭天喊地的追了出来,吴世昌这才免了差点被打死的命运。 但是,他也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行动。 可是,在他躺在床上的这一个月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他都不能准确记住事情发生的经过。 先是周表妹被武宁侯以快刀斩快麻的速度嫁给了一个外地富商,连聘礼也没要,就急着打发走了,听说那个富商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家里儿子女儿也有一大堆,只是没有正室。武宁侯只说了唯一一个要求,此生不许富商带着新夫人回京城。平白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那富商乐坏了,武宁侯的要求无不点头应允。 而周表妹当然是不肯的,哭天喊地,甚至故伎重演,拿了匕首要自杀,武宁侯可不是吴世昌,当即冷笑着威胁她:“如果你敢自杀,哪怕只是尸体,我也会把你嫁给他,带出京城去,一辈子也不许回来!” 他显然对这门远方亲戚恨极了,连说话行事都没有顾及到对方只是一个女孩子。 周表妹一愣,那枚匕首就被下人给抢了过去,之后武宁侯吩咐人将她五花大绑绑起来,又拿了帕子堵了嘴,安排了两个粗使婆子看守,一直到她出嫁,也是被五花大绑着绑着去的。根据季月的说法,那几天,这位娇弱美丽的周表妹都是在床上拉撒的,也不知道嫁过去后那个富商老头嫌弃不嫌弃新娘是个臭姑娘! 禾早便无语的瞅了季月一眼,也就她有闲心去想这些! 不过她急着想听下文,就急忙催促她:“快说快说,那个吴世昌知道这件事后怎么表现的?” 季月瞅着她一副无比八卦的神情,也很无语,但还是继续往下说去:“吴世子知道后,还在床上躺着呢,但是他老爹也是拼了命的去阻拦他们两个,安排了一对的侍卫守在他门口,压根就不许他出来。吴世子也闹着自杀过,武宁侯甚至就扔了一把剑在他面前,看着他自杀……” 禾早的嘴巴已经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吴世子也举起剑要自杀,关键时刻,被太夫人给阻挠了,她将吴世子住的房间搜刮一通,将所有锋利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甚至害怕吴世子自杀,她甚至将吴世子的腰带都给没收了。” 禾早便有点好笑:“这些你都是怎么打听出来的,这都属于极为私密的东西吧?” 季月便给了她一个“你小瞧我”的表情,继续说道:“最新消息,听说吴世子已经养好伤了,偷偷准备了马追那位周表妹了!”说着她便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个周表妹有多大的魅力,让他一个大家族子弟连亲情廉耻都不顾了!原本吴家正满京城去寻找适龄姑娘,但他这样一跑,大概所有人都不会选择吴家了吧!” 禾早微微一笑:“我就见过这样的男子!”她微微侧头,若有所思的笑:“这样的男人虽说少见,但人群里总有那么几个的,但像吴世昌这种,为了一个女子就可以抛弃亲情,友情,抛弃自己的前途地位,乃至于抛弃一切的大家子,就比较少见了!” 穷人其实更愿意为了爱情付出一切,就像是禾老大,他为了爱情可谓是不顾一切!但是如果他经历了荣华富贵的诱惑,就不一定如此了。 所以,也就凸现出来吴世昌的这种选择更难能可贵! 但,禾早却不会给予任何好的评价,听打听回来的消息,那位周表妹根本是一个心机深沉、心存不良的女子,她与吴世昌上床,最大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荣华富贵! 可吴世昌却被糊涂蒙了心,愣是看不清楚! 季月凑到她耳边轻声:“郡王妃,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收集吴家的资料,尤其是那些私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吴世昌去追已经是他人之妇的表妹,在京城掀起了一片哗然,如今掰倒吴家,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禾早微微一笑:“先不急,不过吴世昌的这个世子之位可以抹了!” 季月就笑了笑,双手一拱:“我这就去安排!” 没过两天,就有御史将吴世昌种种的荒唐行为给报了上去,新皇是一个城府极深的皇帝,下定决心要励精图治,甚至要借助吴家等世家的家族力量将阿澈给掰倒的,所以一登基后就对吴家种种优待,现在吴世昌的这种行为显然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奏折给扔了出去,并气得咳嗽起来,在朝廷上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将下面的官员都吓得不轻。 好在,他吞咽了一颗药丸后,即使缓了过来,但是却直接下令将武宁侯世子之位给剥去,看也不看跪地求情的武宁侯,扬长而去! 武宁侯身下还有一位庶子,聪明好学,按照他的说法,比武宁侯要强上一百倍。 武宁侯回去后就与幕僚们商议,将庶子的名字递了上去,希望自家的爵位由庶子继承! 993.第993章 国孝 但在他上交奏折的时候,又有御史上了一道关于武宁侯庶子的奏折,上面列举了一些此庶子的种种不妥当之处,如此人贪财好色,出去办了一趟差事就贪了多少钱,又在当地的青楼妓院流连多日,自家屋里也是小妾多多,而且如今正是国孝之时,他屋里却有一个妾传出怀孕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国孝期间有的,等等等等,列举了一大堆。 新皇便越听越气,责令武宁侯马上去查明他府里是不是国孝期间做了不法之事! 众大臣的众目睽睽之下,武宁侯老脸羞红,除了连连应声,已经不敢再多提“世子”两个字了。 他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样挽回新皇心中自己的形象,新皇就又恼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武宁侯好大的架子,朕都说了请你回去马上查明事情真相,怎么你还不动弹?” 武宁侯身子一僵。 这是要将他从朝廷上驱走的意思! 偌大的大殿内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武宁侯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中从未受过到如此的侮辱,而这样的侮辱他无法怪罪于高高在上的皇帝,便全数归咎到了掌管着后宅之事的武宁侯夫人,和做出这等事体害他受辱的庶子! 他尴尬的从朝廷上退出去,然后就急吼吼的回到了府中。 一进大门,什么也顾不得,就先喊着:“来人,将老二那个混账给我绑起来,押到书房,我要亲自审问!再去请常来府上看病诊脉的大夫!” 一语说完,却见周围的几个常随都呆呆的看着他,似是被吓傻了一样。 武宁侯怒不打一起来,一脚踹了过去:“本侯爷说的话你们没听到是不是?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几个人就吓得忙跪在地上磕头!一个个神情都特别惶恐! 武宁侯气得扬起了马鞭:“怎么了,做出这幅模样来!怎么不去……” 他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环顾了下四周,这才发现府内今天似乎很不对劲,只有少少的几个人看着门,其他人却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 而隐隐的,他似乎能听到从后院传来的被捂住嗓子的惨叫声……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脚踢开挡在前面的下人,大踏步向后院走去。 一路上,连一个人影也瞧不见,一直顺着声音来到了二门拐过去的空院子里,便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仿佛府里所有的老少男女奴仆都集中了过来,而院子正中间,他的夫人,他的正室正端庄的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着茶,下面却有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绑着,其中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女人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按到地上,然后提着鞭子一下一下抽着,那女人被堵了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而另外一个被绑在那里的则是他的庶子——吴世宗,他没有挨打,但被几个小厮按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他似乎比那个正在受罚的女人还要痛苦,即使嘴巴被堵着,但是却发出一声声堪比狼嚎的惨叫,而他的神情,却因为剧烈的痛苦已经扭曲了! 武宁侯赫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正被全府的人围着观看着的正在受罚的妇人,是他的妾室,也是吴世宗的亲生母亲! 这个女人,面目平庸,是从最低等丫鬟升上来的,说实话,自从她生下阿宗以后,他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但是却也给了她一个妾室应有的待遇,也没有亏待过她! 她本人也老实,从不惹事生非,除了每天准时来上方请安之外,都规规矩矩的待在她那个院子里,基本没有外出过! 可,她是阿宗的母亲,无论犯了什么错,也不应该得到这样对待! 王氏她在做什么?是故意要对阿宗母子采取报复吗? 是了,是了,因为阿昌被撤去了世子之位,而自己今天要举荐阿宗为世子,所以,王氏这个女人才会采取疯狂报复! 真是可怕啊,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回府,怕是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枕边的女人,子女的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看着她无比端庄的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然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模样! 武宁侯只觉得心口的怒火越烧越烈,只听到啪得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烧断了。 他厉喝一声:“住手!” 他来了这么久,而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看着这一场刑罚,竟然没有人看到他! 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众人便是一愣,然后都慌乱的跪在地上,口里乱七八糟的喊着:“给侯爷请安!” 那几个正在挥鞭子的粗使婆子也是一怔,互相望了望后,就吓得忙扔掉手中的鞭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按着吴世宗的几个小厮也放开了手,后者就拼了命的站起身,向他的母亲跑去,但是,他的手脚都被绑着如何能够动弹,只迈了一步便跌倒在地上,他却仍不放弃,像只蚕蛹那样向前涌着。 而自己的那个妾,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这样的景象太凄惨,太让人不忍直观! 武宁侯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悲凉,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几个吓得不敢动弹的小厮:“给少爷解开绳子!” 他们便争先恐后的帮吴世宗解开了,后者一个箭步扑过去,将妾室抱在怀里,一边喊着“姨娘”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武宁侯又吩咐了一句:“将青姨娘解开绳子,送回去,再请了大夫来瞧瞧!” 立刻就有人答应了,然后急急搬走了青姨娘。 吴世宗急忙跟着一起走,但是走了两步后,就又转头看向武宁侯,目光有些踌躇。看到他这个模样,武宁侯对他最后的一抹愤怒也没有了,摆摆手叹了一口气,温声:“先回去给你姨娘看伤,什么话以后再说!” 庶子就连连点头,弯腰施了一礼后,急匆匆离开。 院子里就剩下了那些没有差事的人,和武宁侯夫人王氏! 武宁侯淡淡的扫了一圈:“都没有差事做了吗?” 一句话成功的驱散了所有的下人,不管有没有差事的,都争先恐后的逃离了那个院子,就生怕自己跑得慢被侯爷迁怒! 994.第994章 不闻不问的爱情 当院内只剩下武宁侯与武宁侯夫人两个人后,王氏便微微有些心虚。 但是她这个人在后宅作威作福几十年,以前也有被武宁侯抓包过的,却都被她一番巧言令色给糊弄了过去,她总觉得自己这一次也可以。所以倒也不是很紧张。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优雅的站起来,冲着武宁侯一笑:“侯爷不是上朝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武宁侯此时却已经厌极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她的真面目,因此冷冷一笑:“如果我不是因为意外回来,怕是永远都会被你蒙在鼓里吧!王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突然爆喝一声,周围的土地似乎都抖了三抖,他年轻时候毕竟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气势还在。 王氏就吓得腿软了下,跌到了椅子上,然后又捂住自己的胸口,微微抱怨了一句:“侯爷,您真的吓着我了!” 武宁侯冷冷的看着她,目光中不起一丝波澜。 王氏便抚着胸口,有点软弱无力的说道:“侯爷,我知道您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我说什么您可能都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要为自己解释一句,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碌阿昌的事情,心思并不在后宅上,所以阿宗那里就发生了大事……” 武宁侯心中一动,冷冷的看向她:“什么事?” 只要他肯搭腔,那问题就不大! 王氏心中微微一笑,有点得意,但面上却仍然带着惶恐与不安,像极了一个被自己夫君的怒火给吓傻的妇人:“阿宗他竟然在国孝中弄大了一个妾的肚子,这个妾又是青姨娘在国孝中塞给他的,咱们侯府现在本来就是在风雨飘零中,什么事都要注意,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不是我们侯府的劫难吗!所以我才一时怒极,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让府里见了血腥!” 说着,她就懊恼的低下头去。 武宁侯微微眯着眼睛注视着她,他直觉不相信她的解释,但是,她说的理由却又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牵强的痕迹。 难道,真是是为了阿宗国孝中使妾室怀孕的事? 王氏便再次起身,步态优雅的走过来,对着武宁侯一笑:“侯爷,现在我也知错了,知道青姨娘到底是阿宗的生母,不该当着满府的面那样惩罚她,倒是我的不是了,这样,侯爷您就先去瞧瞧青姨娘,回头我再亲自提着东西赔礼去!您看这样可好?” 她柔柔的说着这些话,如果按照以往,武宁侯就会怜惜起她了,觉得她是正室,教训妾室天经地义,却因为他发火就又去向妾室赔礼道歉,这是他的不是! 所以,每次她这样说,但最后总没有去道歉成。 而这一次,武宁侯也忽然就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事,如果是为了国孝中有孕一事,那么即使惩罚也该悄悄儿的进行,怎么会这样大张旗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架势! 这分明不是为了国孝有孕一事,而是报复! 是对阿宗要成为世子之事的报复! 王氏柔软的双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武宁侯回过神来,便厌恶的将她一推,几乎将她给推倒在地上,冷冷的对上她略带仓皇的目光:“王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像你这样的毒蝎妇人,如果不是如今时机不对,我真想将你休会娘家!吴世昌那个小子,要不是你一味纵容,我们吴府也不会走到今天!” 厌烦之极的丢下这几句话后,他就转身扬长而去。 而他身后的王氏则惊讶万分,万万也想不到百试不爽的妙招竟然也有不灵的时候!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怎么会突然不相信自己了! 王氏这时候还没有想到自己已经露出了破绽。 吴府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下了禁口令,可以瞒得住其他人,却瞒不过季月。 她很快就将这些事情转告给了禾早。 禾早听了,就微微一笑:“这个王氏倒也是女子之中少见的聪明人!” “我不知道王氏聪明不聪明,但却知道郡王妃是绝顶聪明之人,您一个计策,就让他们吴家自乱了阵脚,如今自顾不暇!”季月由衷的赞叹道。 调查出吴世宗姬妾国孝中有孕一事是禾早查出来的,又巧妙的透露给明面上与阿澈没有关系的御史。 禾早就捂嘴一笑:“我可不算是聪明人,只能说是我在最恰当的时候,用了最恰当的方法!” 即便如此,等阿澈回来也会说她的手段太温和了! 只是将武宁侯府的世子之位暂且搁置,又让武宁侯对王氏起了疑心而已,这些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而最关键的武宁侯,因为新皇对他的重用,一时半会儿根本扳不倒他! 季月却对此信心满满;“郡王妃说要对付一个人,那就一定能成功,不用考虑!” 这样满满的自信让禾早自己都心虚起来。 “郡王妃,吴世昌那里?”季月试探性的问道。 禾早便皱了下眉,她摇着摇摇车里的两个孩子,看着包子和团子那安然的睡姿,低叹一口气:“先监视着吧,再等等!” 她已经派人将吴世昌给秘密监视了起来。 但具体要怎样处置,她还没有想好! 要人性命这种事情她没有兴趣,也不屑于动手,但是,既要留住对方的性命又要做出一个对阿澈有利的决定,很难! 季月当然不会有异议,应了声是。 “对了,如果吴世昌真的将他的表妹救出来私奔,也只管派人跟着,先不用管!”禾早又吩咐了一句。 季月听了,便微微惊讶。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男人为了爱情是可以盲目到吴世昌的这种地步的! 顿了顿,她才反问道:“郡王妃太仁慈了,莫非您已经开始同情起他们了?” 禾早就笑了笑,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去解释:“我大伯你应该也听说过,他为了能娶我大伯娘,可以绝食,甚至因为大伯娘便十分善待她带来的子女,对自己的亲生子女却不闻不问,让他们十几年来都活在后母的虐待打压中……”禾早轻声说道:“所以我的这个堂姐是我们家出嫁妆嫁出去的,堂弟也是我们出聘礼娶了一个媳妇,如今他们就住在我们家拥有的一个山坡上,轻易不会回去,我大伯也从来不闻不问……” 995.第995章 决定回老家 季月认真的听着。 禾早微微笑了笑,继续向下说着:“我有时候也常常会想,是不是我大伯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放弃一切,但如果给他几天极为奢侈富贵的日子过,并许诺让他抛弃大伯娘后,他才会过这样的生活一辈子,有无数的金钱供他花,有无数的下人供他驱使,也有无数的女人供他选择,这些女人,一个个都会比我大伯娘年轻漂亮……” 季月便有些呆愣住,傻傻的看向她。 禾早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不要这样看着我,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从来都不准备付诸行动!因为我知道,男人是最经受不起考验的!再说,现在大伯和大伯母他们过得很好,我也没必要非得拆散他们!” 如今,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都是三房在供养着,远远的住在府城。 禾大房搬到了镇上,接手了三房之前的一家铺子,这也算是三房富贵后对老家亲戚的一点表示,禾老大不懂生意,但马氏却是个精明的,之前没有余地供她发挥,现在却算是将她真正的特长给发挥出来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生意竟是好得出奇。又因为大央这件事,马氏与三房的人有了心结,轻易不会上城一趟,也不去打扰三房一家,在禾早眼里,竟是变得可爱了。 当然,这个可爱也只是根据以前说的。 至于禾家二房,禾老三也曾表示会送他家一个铺子,如同大房一样经营,不出几年也会成为村中首富,但禾老二根本不会做生意,接手几天就赔了一笔大买卖,他非但不思悔改,还到处嚷嚷说是禾老三不肯让他这个哥哥好过,故意为难他。这么多年了,别人都知道了他的为人,便有人好奇的问他,三房怎样做才算是不为难他!禾老二就理直气壮的说要每年供养他这个当哥哥的多少多少银子才行! 禾老三这些年也历练得很有脾气了,听到这句话后也不恼,只派人告诉禾老二他若是不想做生意可以,以后每年他会送他家里二十两银子,供他与刘氏吃喝,至于几个孩子的婚娶之事,三房一力承担。 二十两银子,在乡下过一年,已经算是一副巨款了,一般的人家俭省一点,一年到头也花不了二三两银子,但是,禾老二并不满足,天天出去喝酒,喝完酒后就骂禾老三不是东西,不关爱兄弟。 两房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激化了。 禾早想到了许久都未曾想过的老家,神情便微微怔住。 季月看了下她的脸色,叫了一声:“郡王妃?” 禾早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但吴世昌这个人却能让我看到后续的发展!我想看看,如果他发现失去了身上的爵位,失去了富贵,变成一个最平凡的凡夫俗子,他能不能保持住他的爱情,他会不会后悔!” 她的神情有些奇怪,季月心里嘀咕一声,便点头应声,下去布置了。 坐月子已经结束了,禾早坐在那里,突然就感觉到十分孤独。 大概是想起老家的缘故,她将两个孩子一个个抱在怀里亲了亲,突然就下定决心要回老家一趟。 如今京城形势不宁,她已经解决了吴世昌与姬阮阮的事,剩下的还需要慢慢安排,一时半会儿不会取得大进展,而这次如果不回去,以后大概终其一生,她都不会有回去的机会了。 阿澈他的战争,要么战胜,入驻那样一个全天下人都羡慕的皇宫!要么战败,等待他们一家的就只有死亡! 所以,她应该回去看看。 之前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的禾早,猛地下了决心,倒是让一干下人忙得团团转。 他们急忙收拾行囊,又要注意保密。 禾早在收拾自己床头柜里的东西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了一声:“冬慧,我的那本书放到哪里去了!” 边上的春晓几个便都是一愣。 冬慧,她不是已经…… 禾早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勉强笑了笑,摆摆手:“算了,那本书也不要了。” 之前阿澈说冬慧不要她管,没几天冬慧这个人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不见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从郡王府的内宅消失了,慎郡王妃身边,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人。 早在之前,禾早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会隐隐避着冬慧,这些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一直贴身伺候她的几个丫头,春晓她们已经能够隐约猜到冬慧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当她毫无预兆的突然消失,更没有人敢说什么,只将之当成了一个禁忌。 即使只是无意中提起的,但是禾早之后的心情很不好,有些闷闷的,将收拾行囊的事情都交代给车嬷嬷她们,自己则坐在摇摇车面前,陪着两个儿子玩。 春晓与禾早一向是说得来的,也最受重用,车嬷嬷便给春晓使了个眼色:“这里不用你,你去伺候郡王妃和两个小郡王!” 春晓就来到禾早身边,帮着倒茶递东西。 禾早就笑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杵在我这里,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春晓急中生智,还真想到了一个好理由:“咱们这回回去,怕是要叨扰那边一段时间的,应该要每一个人都备一份礼,奴婢作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也应该备些才是,只是像家里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和大丫鬟,却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特意来问问郡王妃的意思!”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她巴巴的跟着自己。 禾早转念一想,便知道她是来安慰自己的,心中一暖,就也提起精神来与她说话:“母亲身边的嬷嬷是我在娘家时就一直待在身边的,倒是要挑个好点的礼物送,我之前赏你的几件首饰都不错,你大可以拿出来一件,至于其他人,倒是不必要太贵重,就一方帕子,一束汗巾,或者是不算值钱的金银首饰,金三事儿,银三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春晓也这样想,闻言还是拍了下禾早的马屁:“到底郡王妃是见过世面的,安排这些再妥当没有!” 禾早却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春晓就略略尴尬,赶忙随意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996.第996章 富庶 他们此行并不算悄悄而行,但也没有通知很多人,四宝、七宝是一定要通知到的,禾早这次回娘家的机会很难得,四宝与禾早想的一样,知道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就向上司申请了一个跑腿的任务,却是去泽州府的,但是离怀庆府很近,到时候抓紧点时间,就能够一家团聚。 七宝不用说,自从禾早怀孕后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后来便在京城与贵族子弟交往宴游,提高眼界。 禾家如今再富贵,但在世家大族的眼睛中,根基到底浅显,教育后代的方式也比不上世家大族,所以,禾早很鼓励七宝能够与这些大家族的精英子弟来往,一方面学习对方的优点,努力提高自己的底蕴,另一方面,却也是要看清楚这些人的特点,不要像是个纯真小伙子一样,傻乎乎的就被骗进去。 他也有将近一年没有回家了,这次就决定要跟着禾早一起回去。 金先生也一直住在郡王府上,此次便也要回老家看一看。 禾早只通知了韩府,姬府与虞府,并言明想要静悄悄的离开,所以,这三家都只派了小辈们前来送行,但各自都送了一马车的礼和一队侍卫。 他们如今都依附慎郡王,禾早与两位小郡王的安危,就决定着他们在慎郡王心中的地位。 所以自然一个个非常重视。 但禾早却坚决不肯任用外人,如果她和阿澈的身边都可能会被安插上奸细,那么,这些侍卫中就更有可能。 她相信她身边这些明面的侍卫与暗地里的隐卫已经足够能保护她和两个孩子的安危,再多要额外的陌生人是不必要的,甚至是危险的。 她将决定告诉四宝后,四宝就策马过去协商了下,好在他们并没有坚持,听说慎郡王妃不允就都召回了各自人马。 因为害怕两个孩子太小,忍受不住路上的奔波,禾早就决定坐船。 这船是阿澈早就准备好的,禾早刚开始并不知道,当上船后与季辉商量要不要做一些伪装什么的,季辉便笑了笑,指着那些随意行走的船工:“郡王妃,这些都是郡王爷早就安排好的,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船工,都是神射手,是从隐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上面的厨娘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绝对忠心。所以,郡王妃尽管放心。” 禾早便微微惊讶,从窗口向外看了看,这么一艘大船,大概有七八十个船工,再加上她带来的侍卫,总共也有小三百人了。更何况后面还跟了两只大船和几只小船。 这样大的架势,不亚于一个贵族出游。 七宝就嚷嚷出来:“二姐,你这出来一趟,阵仗也太大了,我出游的时候,和你根本不能比!” 禾早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多大了,说话还是一惊一乍的!” 七宝便凑到包子和团子身前嬉笑着,又伸出手要抱。 大概是察觉到是在水上行走的缘故,包子和团子都很兴奋,不再像以前一样,整天呼呼睡着只是睡不够,这会儿就一个个睁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四周。 他们还看不到东西,但是却已经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声音了,小鼻子也特别灵,闻到了七宝身上是自己熟悉的味道,便一个个张开小手要抱抱。 七宝就抱起了小包子,小团子像是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一样,小嘴巴一扁,眼泪汪汪的就要哭出来。 禾早眼明手快的忙将他抱在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哄着:“小团子最最乖了,哦哦哦,不哭不哭啊,七舅坏,不抱你,娘亲抱你啊!” 被泼了脏水的七宝便没好气的瞅了禾早一眼。 禾早佯装没有瞧见,继续低头哄孩子。 其他人都低头忍笑。 郡王妃和七舅爷两个真的像是一对活宝,每回在一次总要拌两句嘴。 四宝也很担心前面会有埋伏,找了季辉商量,听他说了阿澈的安排后,便有点沉默下来。心里却在想,也怪不得早儿这么喜欢他,他对早儿,也是一心一意的。 因为两个孩子小,禾早一路上也没有心情玩山游水,所以除了在大码头购买必需品以外,大船基本都没停过。一路顺风顺水的向南方而去。 他们离怀庆府是很近的,陆路的话大概得半个月,但坐船也就八九天就到了。 而一路上,也果真没有任何波澜,也或许有人意图行刺,但都被秘密解决了,至少禾早这个主子是不知道的。 说实话,一开始上船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很紧张的,生怕遇到以前的情况,但是,这一路上顺风顺水,等到下船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怎么猜想怎么觉得那个阴鸷又自负聪明的皇帝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绝好的刺杀机会。 但他们确实平安的到了。 坐在马车上,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禾早却好奇的望着外面的街道。 她作为慎郡王妃,是有静街的权利的,但是禾早一来并没有这个意识,二来并不想招摇,所以那些侍卫都化整为零,混到人群里消失了,只剩下几辆普通马车,再加上二十来个侍卫跟随,这样的队伍拉出去,大街上到处都是,算是府城的中等之家。 众人见了并不敢轻易招惹,都默默避开。 见禾早一直看向窗外,季月就解释道:“其实,老爷和夫人、大姑奶奶、大姑爷都是要来码头接人的,但是,季辉说人太多容易引人注目,便让他们在家里等着。这会儿应该都在门口等着呢。” 这是怕禾早回乡却不见亲人来迎接不高兴。 这件事情季辉是请示过禾早的,她也觉得在家里见面好,所以就笑笑:“我知道,我其实是在看街道上的人群,你看这里比我几年来来的时候还要富裕一些,当时的铺面没有这样多,老百姓的穿戴也没有这样好!” 季月对于这些事情确实不通的,往外看了看,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车嬷嬷就也跟着感叹:“都说怀庆府是个大府城,今日一看,老奴才知道竟和江南水乡不差什么了。” 江南是富庶之地,哪怕是小民小户的日子过得也很滋润。 997.第997章 国礼 禾早就微笑起来:“这几年怀庆府发展确实不错,听说是因为来了一个真心为民,肯办实事的知府大人!” 府城的宅院也是早些年就买好的,禾早来见过几次,因此知道方向,等到了家门口,便惊讶的发现似乎所有的亲戚都在这里了。当然,除了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 禾老三与陈氏站在最前面,正翘首盼望着。禾春儿与李宏缀站在他们的后面,个个目光激动。 禾早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了,他们都特别想她! 等看到骑着马守护在马车两旁的四宝和七宝时,陈氏就像是不能自已一般,猛地向前走了两步,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四宝,七宝……我的儿子!” 四宝和七宝两个人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他们不等马停稳,就翻身下马,奔到禾老三与陈氏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爹,娘,不孝子回来了!” 禾老三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勉强笑了笑,哑着嗓子:“起来,都起来说话!” 陈氏就再也不能控制,猛地将两个人抱到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他们:“长高了,瘦了,七宝瘦得多了,可见在外面是吃苦了!” 禾早的马车微微靠后,在队伍的正中间,等他们将马扎拿过来的时候,四宝七宝已经与众人见过面了。 她从窗口望着母子拥抱的这一幕,心里也感慨万分,几年前四宝七宝还都是稚嫩的少年,才到陈氏的腰际,一眨眼,两个人便一下子长大了好多。已经超过陈氏一个头了。 禾早突然就很有成就感。 春晓下车后来搀扶她,她没有让包子和团子下去,嘱咐车嬷嬷:“嬷嬷,你不要下去,等到了二门再将小郡王抱下来。” 车嬷嬷知道孩子小,不能吹风,便连连点头:“我晓得,郡王妃放心。” 禾早这才下了车,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身浅蓝色大衣裳,上面绣着翩翩飞舞的蝴蝶与粉白色的芙蓉,头发梳成了一个芙蓉髻,上面简单的插着一对展翅欲飞的凤凰钗子,耳朵上嵌着一对红宝石坠子,手上也戴了一对龙凤呈祥的镯子,两个大丫鬟搀扶着她,气度万千的走向众人。 她的衣服也不明艳,但走动间,却异样好看,好像有无数的蝴蝶在飞舞一般,等走到跟前后,众人才发现那袖口、衣摆处、裙子尾部,竟然用同色的浅蓝绣了无数只蝴蝶,密密麻麻的足有几百只,远处看是不看不仔细的,等到了跟前才能看清楚,那蝴蝶各种各样的都有,一个个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再加上她那光滑如同婴孩一般的肌肤,上面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泽,那嘴角淡淡的一抹笑,那一双从容沉静的双眸。 众人赫然发现,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好像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贵气十足,举世无双的皇室王妃! 所有人在刹那间都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自惭形秽。 尤其是一向自视甚高的连翘与禾冬儿,不由自主向后躲了躲。 陈氏也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在家中最受欺负最被忽略的小女儿,竟然已经出落得这般……这般…… 她想不出准确的词眼,但却知道禾早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大不一样了。 四宝知道禾早首次回来,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一种归省,是不能马虎对待的,因此率先跪了下去:“慎郡王妃安!”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想到出来之前那个管家嘱咐的,如今禾早身份不一般,见面后要下跪的。 他们一个个慌乱的跪下去,乱七八糟的喊了一声:“慎郡王妃安!” 别人禾早不管,但是禾老三与陈氏她当然不能让跪的,忙上前两步,及时扶住了两人,目光扫过陈氏后,就对禾老三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爹,你和娘要是也跪下,是真的折煞我这个闺女了!” 她声音又轻又脆,还带着旧时的模样。 上一次从京城匆匆而回,大部分原因却是因为陈氏,禾老三不愿意让闺女为难,所以才急忙回家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一回想到这件事,就寝食难安,心里很难受,生怕禾早连他这个当爹的也生分了。 但是,看到她一如既往,无论是神态还是说话语气,这才完全放松下来,眼中含泪,扶着禾早上下打量,才哑声:“比之前出落多了!也长高了!” 禾早年纪小,即使生了孩子,仍然在长个子。 她便掘唇笑了笑,见到众人还在跪着,随意一摆手:“起来吧,都是至亲骨肉,以后可莫如此!” “郡王妃,这是哪里话,礼不可废,先国礼在再家礼!”禾老三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是真心这样认为的,而且自家的糊涂亲戚不少,他也不愿意已经当了皇室媳妇的闺女受委屈!所以一开始就要讲清楚。 禾早忍着笑看了禾老三一眼,柔柔的应了一声:“好!” “两个孩子呢?”禾春儿挤过来,左顾右盼的。 陈氏与禾老三的目光便都亮了起来。 老家的人还从没有见过禾早的孩子呢。 禾早就指了指马车:“风大,就去里面见也是一样的,车嬷嬷在照顾他们呢,两个奶娘也在。” “很该如此,很该如此!”禾老三连连点头:“两个小郡王金贵,不能有闪失!” 禾早就又笑了笑:“咱们进去说话吧。我爷奶呢?我也该去请个安!” 已经几年没有见他们了,于情于理,是该去看看。 禾老三就点头:“在里面呢,从前几天你爷就睡不着了,一直念叨着说你要回来了,不知道出落得怎么样了,又惦记着两个小郡王呢!” 他脸上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咱早儿一下子就生两个小子,谁提起来都夸呢。” 这话就粗俗了,禾春儿忍不住怪罪一句:“爹!” 禾老三便摸着后脑勺,一副脾气好好的模样:“好,爹不说,爹不说!” 陈氏被冷落到一旁,很是尴尬,禾春儿便忙凑上去,扶着她的胳膊与她说笑。 陈氏脸上的神情这才好看了一些。 998.第998章 酸溜溜 禾早从眼角瞥见,便微微叹口气。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了,她也没必要再揪着以前不放。 大概是对陈氏没有了母女之情,所以,如今的禾早在面对她的时候,就平静多了。转过头微微一笑,亲热的说了句:“娘,刚也忘了问你,我之前托人送回来的冬虫夏草吃了没有,那个最补身体的!” 陈氏倒是没有想到禾早竟然会和自己说话一样,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那眼泪就刷刷的滚下来了,又忙拿着帕子擦眼睛,慌张的回答:“吃了,吃了,大夫也说吃这个身体好着呢,你爷奶那边也送有!” 四宝、七宝和禾春儿三个人,也露出了高兴欣慰的表情。 禾老三则忙在旁边搭腔:“你娘就是孝顺,早儿,你送来的东西,你娘都给你爷奶送有一份!” 他脸上的激动也是毫不掩饰。 禾早便在心里微微叹口气,这么长时间来,她都在与陈氏赌气,其实半点好处也没有,不光是让真心为她着想的人担心,还会让别人称心如意! 比如在那边皱着眉头的刘氏。 她就轻轻一笑:“我知道娘会这么做,所以才每次送东西都会送一大堆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 禾早主动扶着陈氏的胳膊,亲热的与她说着什么,好像真的就一下子冰释前嫌了一般。 陈氏很激动,什么也不理会,只专心与禾早说话。那双看着禾早的目光也特别专注,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禾早心底又泛起了一抹微微的波澜,或许,陈氏是爱着她的,只是用的是一种别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 连翘放慢脚步,跟在人群最后面,缓缓跟着向前走,但是她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禾早。看着她那样舒心的笑,那样自由自在的与人说话,所有人都看她的脸色,都以她为中心。一下子又生出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听说那个脾气有些怪怪的慎郡王特别喜欢她,这下怕是更将她宠到了天上去! 怎么会有人的日子可以过得这样随心随意! 当初那个连自己都不如的小丫头,是怎么变成郡王妃的!这是真正的皇室啊,皇家的媳妇! 禾早她一下子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连带着他们这些亲戚,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她在婆家,如今就特别受重视,婆婆根本不敢让她立规矩,夫君与她说话也都事客客气气的。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人群最中心的禾早! 连翘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似是羡慕似是嫉妒,又似是有几分感激,几分酸溜溜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过复杂,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她相信,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她这种想法。 一个穿红戴绿的年轻女子小步移到她跟前,嗤笑了一声,对着禾早的方向不屑的说道:“你瞧她张狂的那个模样!” 是禾冬儿! 连翘淡淡看了她一眼,告诫道:“你现在在三房,周围多着是耳朵和眼睛,你说话要小心一些。” 自从禾秋儿被囚禁后,她倒是与禾冬儿走近了一些,彼此间不说有多少深厚感情,但还能说上几句话的。 禾冬儿就轻哼了一声,轻蔑的打量她几眼:“咋,你看到皇家的凤凰就也想攀高枝了,哼,尽管去!没人拦着你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连翘便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警告道:“你别忘了,你女婿现在能在大酒楼里当个掌柜,都是三叔提拔。” 禾冬儿便有些卡壳,父亲的功名被夺了,二哥又不能科考,家里一贫如洗,要不是有三房在,怕是她长大后连个上门提亲的也没有。 她女婿家里也出过读书人,家境也好,住在镇上,家里也有百亩良田,人也长得一表人才,在乡里是很出色的,后来更是投靠了三叔一房,在府城大名鼎鼎的自助餐里当掌柜,光一年的分红就有两千两银子。所以,他们才能在府城买得起宅院,她自己也能穿金戴银,出入有奴仆伺候。 这是托了三房的福,但她坚决不肯承认与禾早有关系! 那个当年的小村姑,也只是走了运,被一个来乡下避难的郡王相中了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休呢,现在就可着劲儿的作吧,等将来有那一天,她就知道后悔了! 同龄女孩儿之间,似乎永远都有着嫉妒心和攀比心。 连翘知道她的性子,便无奈的摆摆手:“算了,我也不管你,只求你不要惹祸就好了。” 她说完就快走两步,追上大部队,身后的禾冬儿女婿走到禾冬儿跟前,惊叹不已的上下打量着禾早,然后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道:“冬儿,这就是你常跟我说郡王妃?你们是堂姊妹,再也想不到她竟是出落得这样好!” 哪怕是知府家的小姐,也没有她身上那种气质。 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她竟然也是个村姑出身! 禾冬儿便满心不是滋味,扭头看了他一眼,冷笑:“怎么,你也相中了?怕就怕人家相不中你呢!你算什么,怕是连提鞋也不配!” 她脾气一向这样暴躁。 男人也不介意,只摸着下巴暗暗想着,如果给这样的人提一次鞋,怕是一生也无遗憾了。 禾冬儿叫了他一声,后者完全没有听见,她气得跺跺脚,干脆招手叫六宝过来:“刚才爹娘哥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六宝长着一张清秀的脸,但其实很木讷,闻言便点点头,慢慢的说道:“听到了。” 禾冬儿看不惯他这幅模样,便没好气的说道:“咱家里怕是只有你,她才另眼相看些,等会儿亲戚见礼的时候,你记着提一提大姐的事!” 她口中的大姐,自然是关在庙中祈福的禾秋儿。 六宝就应了一声,看禾冬儿没有吩咐,才自往前走去。 等到了二门的正院,春晓就凑到禾早耳边:“郡王妃,不知道您愿意不愿意见见亲戚?要是累了,就打发他们去了,等改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禾早也确实有点累了,但是想到几房人大都住在县城和乡下,来一回府城也不容易,怕是家里都有事呢,今天见了也好让他们回去,各忙各的,便点头:“就今天见吧,也省得以后麻烦!” 999.第999章 许久未见的人 禾早来到了上房坐着,一干亲戚便进来重新见礼。 当看到出落得秀气的六宝时,她便惊讶了一下:“你是六宝?” 六宝便腼腆笑了笑,羞涩的叫了一声:“早儿姐姐!” 禾早就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夸赞道:“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出落得好了!” 难得的是这脾性,怎么也不像是二房的人啊。 六宝垂下了头,似乎很容易害羞的模样。 刘氏就忙凑上去说了一句:“他如今在家里读书呢,也去考过一回秀才,但没中。也没个差事,所以说亲都不好说。早儿,你……” 边上的春晓就淡淡的吩咐道:“二夫人,在家里亲戚们多,回话的时候最好称呼郡王妃,也免得让外人误会了!” 刚才六宝直接叫禾早姐姐的时候,她就没有应声,但是,刘氏叫了一声,她就开始说了。 这算不算是故意针对她? 刘氏眼底闪过一抹不满的,但经历了这么些年的磨难,她的脾气比以前更加圆滑了,当即就陪着笑给自己找台阶下:“哎呦,我现在看到郡王妃就只想到了她小时候的模样,又乖巧又聪明,你爷常说咱们方圆几个村子里的女孩都不如你呢,可不是如此!” 禾早微微一笑,看了六宝一眼,就颔首:“亲事倒也不急,我四哥如今也没成亲呢,七宝就更早呢,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 见禾早绝口不提差事或者是考试的事,刘氏暗暗咬牙,但只得陪着笑说起夸赞四宝七宝的话。 禾冬儿悄悄朝六宝使了个眼色。 后者略一迟疑,又看了一眼屋子内的亲戚,一大家子都在这里,等着给郡王妃见礼呢,若是自己只顾说大姐的事,怕是会遭人嫌弃。 他就往后退了一步,将禾早面前的空位让出来。 春晓几个见了,便在心里点头,这个少年倒是个知进退的。 禾早仿若没有看见,只笑着对下一个上来的四房说道:“四叔,四婶,也是好久不见了!” 禾老四就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抹憨厚的笑:“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被赵氏从身后捅了一下,他吓得连忙改口:“郡,郡王妃,如今也出落得越发好了,刚才在门口,从马车上下来,我都没认出来!” 如今四房算是除了三房过得最好的一房了,禾老四与赵氏都是勤恳能干之人,按部就班的卖烧饼,后来就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铺子,再后来又请了伙计帮忙,再之后就又发展到了府城,如今在府城也开了两家铺子了,因为馍夹串算是一种最平民的吃食,又管饱,深得众人的喜爱。三个铺子的生意特别火爆。听说禾老三准备在到泽州府开两家。 几家铺子的盈利很高,他们夫妻两个又是能攒住钱的,家里也只有五宝一个孩子,花销不大,所以如今大概也攒了几千两银子家私了。 可夫妻两个的穿戴,却仍旧很一般,布料都洗得发白了,走在大街上,也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是富户。 禾早对着他们两个就热情多了,冲禾老四笑着:“四叔这几年倒是发福了不少,可见日子过得舒心!” “有啥舒心不舒心的,咱老百姓过日子,没那么多讲究,我现在和你四婶啊,就啥也不想,在家里攒银子等五宝回来娶媳妇,再生个孙子,这辈子就也没白活!” 普通老百姓的愿望其实有时候特别简单。 禾早微微笑着,点头:“一定会的!五宝也小着呢,要娶亲也得等几年,到时候他再立了军功,就直接让陛下封个大将军,四叔和四婶都封为老封君,可不是要羡煞旁人!” 五宝一直跟在阿澈身边,在北疆征战,听说如今也被升为四品了。 禾老四就傻乎乎笑着没有应声,赵氏的神情却有些悲戚了,如果可以,她宁愿五宝一直待在她身边,不要出去闯荡,就接管着家里的烧饼生意,也照样能活一辈子,哪里像现在,一年都回不来一次,还要让做爹娘的天天提心吊胆,就生怕他一去不复返了! 禾早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便知道她的心思,如今她当娘了,就更明白当娘的心思,张口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夏蝉就从门外进来,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郡王妃,去见见老太爷老太太吧!” 屋里的亲戚也见了差不多了,禾早便直接起身:“爹,娘,我也见见爷奶吧,好几年没见了。” 禾老三很高兴,连连点头:“应当的,应当的,从这边走,我来带路!” 他笑得红光满面的,好像足足年轻了好几岁。 陈氏便亲昵的与禾早走到一起,来到了正院出来旁边的跨院里,这里虽然不如正院地方宽大,但是里面的布置却丝毫不让正院,看着大气又富贵。 禾老三与陈氏都不是骄奢之人,看来应该是特意为禾老爷子与禾老太太修建的。 禾早刚刚走到屋门口,就有一个身影从里面掀帘子出来,看到她便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早儿,你来了!” 是禾大姑! 这一点倒是禾早所没有想到的,她微微眯了下眼睛,便停顿下脚步,看向对方:“大姑!” 禾大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缓慢柔和:“早儿,刚才我就说要去接你的,只你奶一时身体不舒服,我就没去成,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说着,便又主动给禾早施了一礼。 后者微微一笑,让春晓将对方搀扶起来,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姑,好久不见了,我总不会一见面就生你气吧,倒是却没人对我说你也在这里!” 她扭头看向禾老三,后者微微尴尬,挠着后脑勺打着哈哈:“应该是忘了,忘了……” 禾早便有点无奈,但也不准备追究下去,只对禾大姑再次点了点头,让丫头们掀帘子进去。 屋里的光鲜有些闷暗,却有几抹亮彩矗立在屋子的最显眼处。 是崔芳芳,带着两个衣服招展的妾侍打扮的人。 禾早就诧异的看向对方。 自从小时候在街上对峙了一回后,两个人回回见面都看对方不顺眼,所以基本没怎么联系过,连她出嫁禾早也没参加,只让人送去了贺礼。 1000.第1000章 退烧片 禾大姑当初的那个杂货铺说是禾三房的,只是归他们用而已,但后来禾家生意越来越大,也就不再提起那间杂货铺了,后来禾三房家推出了精品店,禾大姑求到了禾老太太那里,禾老太太又对着禾老三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禾老三想了想,便与禾早商量了下,最终劝说禾早同意每年供给崔家杂货铺多少多少货物,按照最低的成本给。所以这两年,其实,崔家的杂货铺很挣钱的。 禾大姑向来是个不爱装扮的人,刚才那一身,与几年前并没有变化,如果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人认为是乡下的穷妇人。但是屋里的崔芳芳却打扮的花团锦簇的,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唇上也抹了胭脂,红红的一层,头上也插了各式各样的金簪子,玉簪子,手上是一对金镯子。连她身上的衣服,外面都用一层金丝给笼罩住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用富贵堆积起来的。走到街上,固然让人羡慕,但也会被人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暴发户”。 她身后的两个姬妾没有那样夸张,但是打扮得也富丽堂皇,哪怕是站在陈氏面前,也不遑多让。 禾早微微侧侧眼睛,才避开那金橙橙的光芒,笑着叫了一声:“芳芳表姐!” 崔芳芳特意在屋里等着,就是不愿意在众人大礼参拜的时候,也跟着跪拜禾早。 并且,为了这一天,她已经提前准备了好几天,可着劲儿的打扮了自己一番,就这样还不满足,又将两个姬妾也打扮一番,才一起来到禾府。 但是,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她就被比下去了。 也没见对方穿得有多么富贵堂皇,但是,那浑身的贵气与优雅的举止,就轻易将她给比了下去。 崔芳芳脸色僵硬着,直直的瞪着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行礼。 春晓就站出来一步,训斥道:“这位表姑娘,见了郡王妃是要行跪拜礼的!” 崔芳芳就是一怔,春晓便一个厉目扫过去,禾大姑也从外面进来,忙忙呵斥她:“芳芳,之前说了你多少次了,见了皇室是要行跪拜礼的,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啊!” 崔芳芳便咬着唇,一动不动的瞪着禾早。 后者微微眯起眼睛,禾大姑见到她这幅倔强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愿意,但是这怎么行呢,他们今天厚着脸皮来到禾府见禾早,不就是希望她能够给他们撑腰吗,若是现在就得罪了她,等会儿还提什么要求! 她便猛地向前跨了两步,待要好好说说对方,禾早就已经率先抬起脚步向里间走去:“既然表姐不愿意,那就算了,都是自家骨肉,不用勉强!” 禾老三与陈氏他们便微微皱眉,快步跟上了禾早。 身后的崔芳芳则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只是那抹笑还没有完全在脸上绽开,脑门就被禾大姑狠狠点了一下:“你个死丫头,酒肆让你跪一跪有什么,你能少块肉还是什么,啊!眼看着那禾早对你不满意了,等会儿你还怎么去提要求!” 崔芳芳就怒睁双目,愤愤不平的小声说:“刚才我已经和姥娘说过了,姥娘会要求禾早办事的。” 禾大姑就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她怎么还想当然的以为这是从前,如今整个禾家,连带着他们崔家,谁不是看禾早眼色的。 老太太早就不当家了。她还指望着让三房养老呢,开口得罪了禾早难道自己就能落个好处! 禾大姑就将崔芳芳推开,自己也赶忙追了进去。 里间禾早正跪在蒲团上,朝着躺在床上的禾老爷子行了一礼,又对着正襟危坐坐在那里的禾老太太行了一礼。 禾老爷子此时是清醒的,但人仍不太会说话,整个人都瘦巴巴的,脸颊上几乎都没有了肉,是一层皮包骨,眼眶深陷,但看着还有些精神,他从被窝里缓缓伸出一只手,朝禾早晃晃,叫了一声:“……早儿……” 简单几个字,就有口水流出来。 一旁站着一个胖丫头,忙手脚麻利的帮他擦了擦。 禾老太太则盘腿坐在炕上,微微皱眉,上下仔仔细细将禾早打量了几个来回。她没有招呼禾早,禾早自然也不会理会,只笑着握住禾老爷子的手:“爷,是我,是禾早回来看您了!” 老年人的手,黝黑,皱纹横生,上面还带着点点的斑。摸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只手,而是一棵失去了水分的老树皮。 禾早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人老去之后的力量! 禾老爷子就露出一个干瘪的笑,慢慢的点头,再点头:“好……好……早儿是……皇……皇家……” 后面的两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还是禾老太太看不过眼,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是皇家媳妇!你个死老头子,不能说话就不说,吭哧半天还得让别人替你说!” 她虽然是这样骂骂咧咧的,但还是摸了下禾老爷子的额头,扭头对那胖丫头说道:“去外面打了冷水来,老太爷还是烧着呢。” 禾早这才恍然,怪不得刚才握住对方,她就觉得他皮肤似乎有些热呢,竟是发烧了。 她忙道:“我爷发烧发了多久了,看着人倒是挺清醒的!” 禾老三便叹道:“这一阵一直反反复复的,吃了药好了晚上就又复发了,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人瘫痪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自身的抵抗力就变差了。更何况禾老爷子这种模样,根本连吃饭都不能好好吃。 禾早就点头:“发烧都是这样的,倒是我们从京城带来有含片,退烧用的,含在嘴里甜滋滋的,怕是比喝中药强。春晓,你去找出来送过来。” “既然是药,怎么还是甜的呢!”禾大姑凑着稀罕。 禾早笑了笑:“是为了两个孩子呢,他们人小,怕一路上受颠簸,便将各种药都备着,这含片在京城叫做小儿片,大人吃了也没事,尤其是我爷的这种情况,就刚刚好!” “那感情好,赶紧拿来试一试。”陈氏就也笑着说:“每次给老爷子喂药就太麻烦了,有了这含片,怕是会好很多!” 1001.第1001章 带孩子 不一会儿,春晓就将含片拿了过来,先给老爷子含在嘴里。 禾老太太这才坐到那里,上下打量着禾早,也不说话,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怪异。 禾早与她一向是不亲的,她这样看着她,她自己反倒觉得有点不自在了,便主动开口与她说话:“长时间不见,老太太可好?” 禾老太太便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当然好,好得很呢!那几个不孝子倒是没有把我气死,别人都说我是个长命的!”她又看了一眼躺在那里不能动弹的禾老爷子,冷笑一声:“只你爷是个心气儿高的,怕是活不久呢!” 众人便都唏嘘出声。 禾老三忙皱眉叫了一声:“娘,当着早儿的面,你这是说啥话呢!” 禾老太太便板着脸不吭声,她虽说以前的精神气还在,骨气还在,但是,到底是住在了三房,那腰板就挺得不直了,加上知道禾早是郡王妃,自己多少也有些忌惮。 禾早便微微一笑:“我听说我爷比之前强多了,也能说话了,这中风并不好治,但每天多加按摩,按时吃药,也会好起来一些。所以,奶你也别急,我既然回来了,自然会找医术高明的大夫为我爷治病!” 她这话让禾老太太脸上带了丝笑意,但随即就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朝崔芳芳招手:“芳芳,你来,那天你说的事再跟你表妹说一说,她如今是郡王妃,整个府城都没有人敢得罪她,她肯定能为你做主!” 禾早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崔芳芳。 后者那一身招摇的装扮,加上她刚才对她气势凌人的态度,可不像是来求人的啊! 后者似是微微有点尴尬,她其实之前已经与禾老太太说好了,让她出面命令禾早的,自己并不愿意与禾早面对面说,可是,人老了,就糊涂了,跟她说了几次了她也记不住。 她无奈只好走过来,硬邦邦的坐在禾老太太身边,也不看禾早,只对着老太太撒娇:“姥娘,您说吧!”她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瞅向渠水:“您是长辈,说不得早儿听您的话呢,要是我,就不行了!” 这话说的,怎么就这样难听呢! 禾老三微微蹙眉,禾春儿已经开口,语气淡淡的:“今天郡王妃刚到家,有什么事不能改天再说,让一家子的亲戚陪着你在这里等!” 崔芳芳的脸色就涨得通红。 偏偏禾春儿一点也不怕她,瞟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你那件事也不甚光彩,说出来也是丢人!还是不要让郡王妃跟着操心了!” 崔芳芳恼怒至极,张嘴就要说话,她就催促禾早:“早儿,爹娘都等着见小包子和小团子呢,咱爷奶这里回头再来,你还得去看看给两个孩子安排住到哪里呢!” 禾早收回了注视崔芳芳的目光,径直站起来,露出一抹暖心的笑容:“可不是,还有的忙呢,那俩小子也没给爹娘见,是我的不是了,那爷奶,我晚上再来看你们,顺带也将两个小子带来给你们瞅瞅啊!” 她自说自话,也不看旁人脸色,当然也包括崔芳芳难看的脸色。说完后,就环顾四周:“亲戚们若是要在府城待几天的,家里也准备房子,若是要离开的话,春晓,你去将从京城带回来的土特产给他们带一份,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她这样淡淡吩咐几句,人还是从前的那个人,但是那尊贵的气质,说一不二的气势,却让众人都唯唯诺诺,不敢生出丝毫不满,相反还一个个甚是感激:“郡王妃太客气了,特意从京城带东西回来……” 禾早就笑道:“也没带多少,有吃的有用的,每一家一份。” 无所求的亲戚们觉得这一趟竟然也有收获,便一个个眉开眼笑的跟着去了。 那几个就指望着禾早回来替他们做主的人,就无比失望。 但禾早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若是还留在这里就太不会看眼色了,所以就也决定离开,只有禾大姑一家与二房一家要住下来。 禾早也不理会,回到正院,自己一家子才算是单独见了面,坐在那里有说不完的话。 将带来的几样吃食都打开,让禾老三他们尝着,车嬷嬷又带了两个奶娘抱着俩小子过来了。 如今的小包子和小团子不像是同龄孩子那样胖嘟嘟的,但却白白的,修长的四肢,看着很秀气。 陈氏就稀罕的先抱了小包子在怀里,上下瞧个不停。 禾老三也抱着小团子掂了掂,就连连摇头:“太瘦了,太瘦了,你到底年轻,不会照顾孩子,回来了让你娘给你带孩子,保准一个月出头,这俩小子就胖嘟嘟的了!” “生孩子的时候,郡王妃是难产,两个小郡王本来就瘦,回来虽然是坐船,但到底是没长几两肉!”车嬷嬷笑着解释道。 知道她是阿澈专门派到禾早身边的,禾老三对她就很客气,笑了笑,又有些吃惊的问道:“难产?早儿,你生孩子的时候是难产?” 这个时候的妇人生孩子,都有半只脚踩在棺材里头。 陈氏也是头一次听说,担忧的朝禾早上下打量着。 当初,禾早不许四宝和七宝往家里送信,所以,家里人是不知道的。 禾春儿倒是知道一点,她到底是长姐,与四宝的通信中听说了些,但也不是很清楚,此时便也担心的看着禾早。 禾早就忙摆手:“你们听嬷嬷说,人老了,一点小事就喜欢夸大,一下子生两个孩子,哪有不损耗精气的!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平平安安的吗?两个孩子也健健康康的!虽然不壮实,但后天能吃壮实啊!以后我回家了,就得靠爹娘帮我带外孙子了!” 禾老三半信半疑,但陈氏已经高兴地连连点头:“我在家里无事,当初带春儿的孩子也带出经验来了,也会带。” 人老了,就喜欢看着孩子们在膝下跑,四宝七宝又没有成家,陈氏便只能稀罕闺女家的孩子了。 禾早就与禾春儿相视一笑。 1002.第1002章 爱香的小言言 “小言言呢,怎么一直没见他!”禾早问道。 “他呀,因为和我闹别扭,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禾春儿便叹口气,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眉心:“那个小子都是被他爹给惯坏了,脾气大得很!一句说不对就和你闹脾气!” 她身后的李宏缀就忙露出抱歉的一笑,挠挠后脑勺,看着倒是憨憨的模样。 禾春儿又瞪他一眼,他半点也不气,只冲她笑了笑。 禾早便知道他们两个如今的感情不错了,起身:“那我去找找这小家伙去,知道我来了也不肯来见我,等见了人,我一定是要打小屁股的!” 禾春儿就往屏风后面瞅了下,忍着笑:“是,估计你这个小姨的话他还是肯听的,你就得告诉他,若是不听话就要打屁股!” 禾早便故意捋了捋袖子,露出白嫩嫩的手臂来:“我最会打人的,尤其是小孩子!”她又瞪了李宏缀一眼:“你这个当爹的可不许拦着!” 李宏缀知道这姐妹两个是故意逗着自己小子玩,很无奈。 禾早装作四处寻找小家伙的模样,在屋里走来走去,然后就突然凑到八式屏风后面,一把拉住了一只小胳膊。 小家伙吓得叫了一声,然后就被禾早搂在怀里,咯吱着腋窝。 小言言不禁痒,就又乐得咯咯笑起来,一边在禾早怀里打滚反抗。 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几下,要不是地上都是特意打扫过的,很干净,两个人都成了花猫了。 禾春儿从那边走过来,无语的看着一大一小:“行了,都快起来吧。” 禾早将小言言抱在怀里,睁大眼睛质问他:“小姨回来了,你咋不来见小姨?是不是不想见我?” 小言言就嘟了红润润的唇,猫眼似的眼睛瞅了下禾春儿。 禾早便故意委屈了:“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小言言忙摇头:“想!”奶声奶气的回答后,反身扑到禾早身上,两只小嫩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小脸埋在她怀里,深深吸着禾早身上的香气,然后又抬头大声宣布:“小姨香,我喜欢!” 禾早就被他这句话给取悦了,轻拍了下他还光着的小屁股:“那成,看在你喜欢小姨的份上,小姨就不打屁屁了!” 小言言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两只手忙往后一缩,护住了自己的小屁股,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警惕的看向禾早。 小言言今年才三岁,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候。 禾早就喜得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将小家伙狠狠揉在怀里亲了又亲,留下了无数口水。 小家伙的小眉头皱的紧紧的,很不情愿被亲的模样。 禾早一离开,他就赶紧拿着袖子擦口水。禾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个臭小子!” “你们两个快出来吧,别在那后面待着了,言哥儿,来看你两个弟弟!” 小言言就欢呼一声,忙趁机从禾早的怀抱里挣脱出去,跑到了禾老三跟前,踮脚去看小弟弟。 然后就是他奶声奶气,却又认真的评价:“太小,太软,太白,太瘦……”最后总结:“一点也不可爱!”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出来。 四宝也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闻言就一手将他抱起来,逗着他:“那你说最可爱?” 小言言就睁着一双猫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我最可爱!” 一屋子人笑得更厉害了。 小家伙却不解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实话实说,他们却反而要笑话自己。 禾早也在这边笑得直不腰来,攀着禾春儿的胳膊站起来,问:“大姐,小言言一直这么可爱吗?” 禾春儿便笑了笑,无奈摇头:“跟他爹一样,臭美得很!我早上抹膏子,他也凑过来非要抹不可!” “富贵人家里的孩子,会打扮也是常事!”禾早说道。 “唉,我就担心他长成一个纨绔!” 禾早便讶异:“大姐,你太多心了吧,言哥儿这么可爱!又会说话!也是个聪明的!” “大概是爱之深责之切吧,言哥儿他都三岁了,书香人家的孩子这时候已经开始认字了,他却连坐一会儿都坐不住,天天跟着小厮捉猫捉狗,玩泥巴,他爹也不管,我真是管不住他!” 禾春儿脸上一片焦躁。 禾早想了想,便道:“姐,你也不必这么担心,孩子还小呢,说他三岁,其实却只有两周岁,这时候的孩子,就该好好玩,等到了五六岁,再收了心好好读书!” 禾春儿便苦笑一下:“我只怕他到时候收不了心,爱跟着我鼓捣胭脂,又喜欢和丫头们玩,说小厮们都臭烘烘的,你说这是一个孩子说出来的话吗?那次他说了这句话,我就狠狠揍了他一顿,自此后他看到我就有些害怕,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像是烦恼极了一样,又自觉禾早刚回来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让她跟着担忧,便忙转了话题:“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走吧,我们也过去。该轮到我抱小郡王了!” 禾早便微笑着跟在她后面,同时又若有所思。 听禾春儿这样说,小言言简直就像是贾宝玉的翻版嘛,只不过没有他那样厉害。但也要提早预防,免得他真的一辈子都混在女人堆里。 大家一致认为小包子和小团子太瘦了,婴孩嘛,还是胖嘟嘟的好。 所以,陈氏晚上就让两个奶娘吃了很多下奶的食物,只希望自家的外孙子都吃更多的奶水。 一家子吃了晚饭,二房与崔家也参加了。 他们是在禾老太太、禾老爷子这边吃的,两个孩子也带了来,让两个老人看看。 禾老爷子哆嗦着胳膊,连声夸了几个好字。 禾老太太不喜欢女孩,但对男娃还是很稀罕的,甚至还将两个孩子都抱了抱,又一边皱眉:“孩子太瘦了!” 看向禾早的目光就也带了几分责备,似乎是在责怪她不会带孩子。 “双胞胎呢,能胖多少,以后慢慢养就养胖了!”禾老三笑着说道。 禾老太太便不再说什么了,低头审视了下两个孩子的眉眼,说了一句:“像郡王多一些!” 1003.第1003章 和离的原因 “像郡王好啊,郡王长得多俊!”陈氏接话说道,笑了笑:“我瞅着这俩小子长大后肯定也都是个俊的。” “男娃要那么俊干啥,只要能干就中!”禾老三不满意了,抚着胡须,又弯腰细瞧了瞧两个小子的眉眼,然后自己就先笑起来。 自从在府城当了农官后,禾老三就很注重自己的形象,还特意留了胡须,身上穿着绸缎衣裳,脚上穿着官靴,走路迈着方步,猛一看,和府城的大老爷们一个样。 禾早含笑看着他们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斗嘴。 小言言不甘落后,挤到禾老三与陈氏中间,指着自己:“我长大后也是个俊的!” 禾早刚刚喝到嘴里的茶便一下子喷了出来。 其他人也都哄堂大笑。 禾老爷子躺在那里,虽然动作不利索了,但耳朵可没有聋,干瘪的嘴巴就裂开来,露出一抹畅快的笑。 李宏缀也无奈笑着,所有人中只有陈氏一个人很尴尬。 她看看言哥儿,又扭头去看李宏缀,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宏缀脸上的笑容就止住了,他摸摸鼻子,低低叹一口气。 禾早一把扯过小家伙,将他抱在怀里使劲搓揉着:“是,是,你长大后也是个俊的,肯定比人家小姑娘还要俊!” 言哥儿就笑着弯起了一双眼睛。 禾早细细看向他,最后虽然只有三岁,但是身形颀长,小脸长得很秀气,高挺的鼻梁,微尖的下颌,大大的明亮眼睛,眼角却微微向上翘,眼睛也不是纯黑色的,而是微带了一丝棕黄,竟像是猫眼。 这样斜着眼睛去看人的时候,就会让人觉得很慵懒的模样。 禾早心里就感叹一声,怪不得这孩子爱美呢,小时候后不觉得,越大这容貌就越显出男生女相来。 虽说男生女相的男孩都长得很漂亮了,但如果将来真的整天什么事也不坐,就凑在女人堆里那也太没成色了,所以,自己得帮着大姐将这小子给掰过来。 吃了晚饭,禾老太太又沉不住气,说起了崔芳芳的事。 “……她那个女婿不是东西,吃喝嫖赌,样样都精通,要我说,这嫁到府城就是个错误,你看咱们乡下那地方,谁家汉子是个这样的,他就不敢,真要是敢起一个去嫖的念头,他老子娘就能先把他给打个半死。这女婿倒好,自己起嫖去赌,一家子都帮着瞒着,根本不让芳芳知道!” 禾老太太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没有改,说起话来很难听:“也是芳芳这丫头没成色,你要是有点能耐的,一把刀递上去,看看他家里谁敢放个屁!遭了这么多年的罪,连个孩子都没有,想和离容易,和离后,你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虽然如今对寡妇再嫁没有那么多要求,但是,总归和离后再嫁人,总会能掀起些让人嚼舌根的根由。 禾老三现在当官了,禾早也嫁到了皇家,四宝七宝也都有能耐,靠着自己科举出身,家里出了这样一个姊妹,在外面也抬不起头来。 其实,禾老太太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只到底疼了这么多年,又不愿意让她在那火坑里待一辈子。 崔芳芳脸上就像是染了颜料铺,难看得不行。 她坐在那里扭了扭身子,很不情愿的开口说道:“那我有什么办法,这夫婿又不是我自己挑的,当吃我爹娘,奶,爷你们都是同意的!” 她当初选婿,弄的像是皇帝选妃子一样,足足挑选了一年多,才算是定了下来。还因为举棋不定,与别人搞暧昧,还差点弄出丑事来。 禾老太太便恼了,瞪着她:“那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天天跟不同的少爷们出去,说要比一下谁家有钱,这现在你可是找了个有钱的大少年吧,结果呢,又怎么样?现在这个夫婿要不是我拍板决定下来,你怕是还要拖几年呢,那名声就更难听了!” “姥娘,你咋能这么说我!我咋挑了,啊,当初也明明是你们同意的!”崔芳芳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吵。 她在夫家的生活不顺心,脾气也越发暴躁了。 禾大姑就瞪了她一眼,语气虽温和,但斥责的意味很重:“坐下,你和你姥娘吵什么吵!老人家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真是惯的你,越大越不知道规矩了!” 崔芳芳的眼圈都红了。但看看一圈人看向她的目光,她还是泱泱坐下来,咬咬唇。像是要赌气似的,她故意将头给撇到了里面,谁也不看,只注视着那一堵墙。 禾大姑就无奈叹口气。 禾老太太这才看向禾早,说起了正事:“如今和离的话,他们家也不同意,非要写休书,说你表妹不守妇道,好吃懒做,不孝公婆等等,这事便拖了下来……” 禾早便讶异了,怎么连“不守妇道”四个字的都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崔芳芳,想了想,便道:“奶你要我办的事情我知道了,但我也不能马上就应承解决了,我得先让人打听清楚事情经过,然后再做决定!” 禾老太太便纳闷了:“这不都给你说了吗,你还去打听什么!” 禾早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比如说我表姐有没有把柄落到他们手上,也或者是那个女婿有木有做得比较过分的事情,他们可以将脏水泼到我们头上,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将脏水泼到他们身上!” 她这话,禾老太太有些听不懂,顿了顿,才咕哝一句:“反正这话跟你说过了,你当回事就中!不要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不管不问……” 下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禾早便微微一笑。 这的确是当年她最擅长的事情。禾老太太看起来怨念很深啊,记了这么长时间。 禾早便对禾春儿微微使了个眼色,等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便避开了众人,禾早就细细问起来这件事来。 禾春儿如今也在怀庆府住一段时间,对崔家女婿还是很清楚的,当即便道:“那人家姓魏,在本地也是著名的茶商,和咱家不能比,但是,靠着经营茶叶也是几家富户之一了。” 1004.第1004章 彪悍的媳妇 “他家的长子,只看外貌也行,是个俊秀的,但当时没嫁过去之前,家里就知道他好赌,只是,这个时候芳芳她已经搞坏了名声了,所以只能嫁给他!” “怎么搞坏了名声?”禾早诧异。 “咱奶刚不是说了嘛,她在闺中的时候就整天和男子来往,交往的人非富即贵,也不避嫌,后来人家就都说她玩弄人家的感情,所以就都断了与她的来往,这茶商老家倒是咱们那里的,看崔芳芳长得不错,又有咱们家的这层关系,所以,就愿意了。崔家也没的挑头,急吼吼将闺女嫁了过去,但两个也只好了几个月,那魏女婿就天天出去赌,赌赢了去青楼找妓女,赌输了就来家里要银子,芳芳和他生了几回气,却都不能让他将这个毛病给改过来,家里的老太太也溺爱这个孙子,后来就帮着瞒着,不让芳芳知道他又出去赌了。后来……” 禾春儿迟疑了下,便无奈的苦笑:“这种事情我说出来就觉得丢人,芳芳亲自找到了青楼,将魏女婿给当众辱骂了一番,便回了家,这一件事一时成了整个府城的笑话,魏家也沦为别人的笑话了,那魏家长辈又岂能高兴的,魏老太太就罚了芳芳跪家庙抄经书,芳芳委屈不已,说魏家人太偏心,将老太太屋子里的东西给砸了个干净后,就带着自己的陪嫁跑回娘家来了!” 禾早已经无语了。 更精彩的却还在后头,禾春儿继续道:“当然,所谓的娘家可不是崔家,是咱们禾家,她是来找姥爷姥娘做主的,咱爹娘总不能把她扔出去吧,所以就接待了她,她倒是在咱们家里作威作福起来,住了有个把月,之间咱爹也去和魏家协商过,魏家也畏惧咱家,所以就同意言归于好,将芳芳给接回去,但芳芳却自以为有了靠山,在魏女婿来家里接他的时候,一口气扇了他两个耳光。那魏女婿也是家里自幼娇宠着长大,又岂能受这样的委屈,所以在门口跳脚大骂了一番,扬长而去。这回的错可是是实实在在是芳芳的错,门口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咱爹就是想推脱都不好推脱,只得亲自给人家魏家陪个不是,又将芳芳给大骂了一顿,才将人给送回去!” 禾早听得已经惊呆了,闻言便冷哼一声:“咱爹也太好脾气了,这种事,让她爹娘去赔礼去,关咱家啥事!” “话是这样说!咱爹娘都觉得过意不去!”禾早叹口气:“这却是去年的事了,芳芳回去后,两个小夫妻倒是又好了一段时间,可因为芳芳也嫁过去两年了,肚子里却一直没个动静,所以,那魏家老太太就着急给魏女婿纳妾,芳芳当然咽不下这口气,面上倒是装的好好的,谁知道当将一个自幼服侍魏女婿的大丫头给开了脸放在房里后的第二天,趁着一家子出去还福,她就硬生生让陪嫁拿了棍子将那丫头给打死了,回来后又谎称说她偷东西,她就是想教训她一顿,没想到下人失手打重了,人就这么没了!” “魏老太太当然十分生气,但也没有为了一个通房去为难正室的,所以就按下不提,只开始让芳芳立规矩,说起来虽然魏家长辈有各种各样的不是,但是魏老太太与当家太太却不喜欢让媳妇立规矩,所以这两年芳芳还是过得很轻松的,这一立规矩她就受不了了,天天闹一点小情绪。老太太又赐了一个丫头给魏女婿,大概芳芳不敢动手,就一直耐心等着,直等到这丫头传来怀孕的消息,然后趁家里不在,亲自端了碗给她灌下去了,最后这丫头下身血流不止,打下来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已经三个多月了,那魏家盼孙子盼了这么久了,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所以,他们便将芳芳给撵回来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说起来也确实触目惊心的。 禾早便咂舌不已,怪不得魏家坚决不肯要这个媳妇了。 这样狠心毒辣又善于隐忍的媳妇,放到谁家里,都不安心啊,除非这一家立志不纳妾。 她想了想,便又奇怪的问道:“那这个不守妇道是怎么回事?” 禾春儿脸色一红,便轻声:“其实,这件事也是传闻,并不确定真假!早在之前,人家有看到芳芳与年轻男子出入金楼打制金首饰,关系看着不一般!” “不知道真假,那魏家也真敢说!” “不是,早儿,我也见过一回!但就见了那么一回,那男子也有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是,我却之前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 禾早:“……” 半晌,她才叹口气:“这种事情,让我去管,实在是……” “咱爹娘都不愿意管,你没见刚才咱奶说的时候,咱爹的脸色很难看吗?我看,你也想个法子推了吧,崔家的事情,你管了不光得不到他们的感激,还要惹身骚呢!”禾春儿就劝道。 禾早却摇摇头:“如今她到底在咱们家里住着,传出去,人家说的只会是禾家的名声不好,不会说崔家的!” 所以说家里养了老人就是不好,形形色色的、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可以上门来装作亲戚凑近乎,理所当然的要求你帮助解决问题! “那管了,会不会对你不好?”禾春儿问道。 禾早便笑了:“怎么会!这件事我甚至不用出面,让季辉拿了我的帖子走一趟就行了,但是就这样放过崔芳芳,我却不甘心!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初我对禾秋儿那般心狠,也是因为她杀了人性命!如今崔芳芳也是如此!” 禾春儿便很惊讶:“难道也要将她关到家庙里?” “不,禾秋儿那件事性质严重,被男方找上门来,我们家必须要做出一个交代,但是,崔芳芳却不是如此,她作为一个正室,有对妾室打杀的权利,即使心狠手辣了些!”禾早想了想,便凑到禾春儿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禾春儿听了,连连点头:“行,我知道该怎么做!” 1005.第1005章 住处 “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个事,刚才我已经与人季辉说过了,让他从我的侍卫队中找两个武艺师父来,带着言哥儿摔打摔打!” 禾春儿一怔,然后便露出一抹笑来:“对,我也是这样想!只是之前离得远,倒是不好意思在信里对你说这些事!” 禾早就含笑看着她:“你呀,也放点心,我看言哥儿虽然臭美了些,但还是知道分寸的,这孩子聪明,知道好坏,只要从小认真教导,长大后就长不歪!” 禾春儿的眉宇间却淡淡的,似乎并不相信禾早的话一样:“言哥儿他……我其实最不高兴的是你姐夫他不管,总觉得言哥儿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男人和女人看事情的角度是不一样的。”禾早便笑:“再说了,这次回来,我看你们两个感情似乎好得很?” 禾春儿被她这样大咧咧的取笑,当即脸上就通红了,嗔怪了一句:“呸,你越大越没个正经!” 禾早便咯咯笑了起来,对她说道:“晚上你回去的时候,就将我的话告诉姐夫,看他怎么说!” “那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男孩子,就是要摔打些,你看小时候你四哥,七宝家里还管过,但照旧也长大成才了!人家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是没错的!”禾春儿语气坚决:“家里富贵,反而养出来一个纨绔,这就是做父母的失职,所以这件事都不用和他商量,我自己就能做决定!” 禾早看着她脸上那发光的表情,便无可奈何,笑着说了一句:“你呀你,还是没记住当初我说的话,夫妻同体,你大包大揽将所有事情都承包了,让姐夫咋办!再说了,教养男孩本就是父亲的责任,你将他的责任给揽过来,想必他心里是不高兴的!” 禾春儿还真没这样想过,蹙了下眉,仔细想了想,便不得不承认禾早的话有道理,只得点点头:“行,那我就听你的,好好和他商量商量!” 禾早微微笑着,看着她转身离开,似是一刻也等不及,要去找李宏缀商量一样。 她的目光中就盛满了羡慕,她回来坐船用的时间短,想必这个时候阿澈那里还不知道自己回老家的消息吧?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一阵微风吹过,带动头顶上的树叶刷刷作响。 禾早一扭头,便看见一个身影站在树后面,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倒是吓了她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后才看清来人,不由失声叫出来:“六宝?你在那里做什么?吓我一跳!” 话音刚落,她就明白,对方是特意来找她的。 她出来的时候,因为要与禾春儿说悄悄话,所以没有带一个人,即使暗中有隐卫保护她,不到她危险之时也是不会出现的。 而六宝就趁这个机会过来,想必是有事情央求吧! 今天二房一家子奇怪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只稍微一想,就猜出来他们图的是什么了。 见吓着了禾早,六宝脸就涨得通红了,忙向后退了一步,小声道:“郡,郡王妃……我有事相求……” 这次回来,六宝给禾早的印象很好,好像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孩子一下子长成了人一样。 禾早就微微含笑:“可是为你秋儿姐的事情?” 六宝就忙忙点头,紧张的说道:“是,早儿姐,我……不,是郡王妃,我大姐她在家庙里也待有几年了,也知道错了,她现在还年轻,若是能够放出来,应该还能找一个合适的人家……成……成亲……” 大概年纪还小,六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都有些涨红了。 还是太腼腆了,禾早一边听他说,一边观察他的表现,心里暗暗想着,到底是历练少了! 七宝比他小,但为人做事,与京城的大家公子也不差什么了。 见她半天都没有回话,六宝有些紧张,小声又叫了一声:“郡王妃……” “好,我知道了,这几天我总留在这里,我会好好考虑的!” 六宝也没指望他说一句话,就能让禾早更改决定,便忙点头应道:“中,我知道,我……谢谢郡王妃,谢谢!” 禾早淡淡一笑,见那边春晓她们也追出来了,便朝他摆手:“你回去吧!” 六宝就赶紧离开了。 春晓她们已经赶到身边,便开口:“郡王妃原来在这里,小郡王要您呢!” 那么小的孩子,不是吃就是睡,哪里分得清楚要人不要人! 禾早便微微一笑,走了几步后,吩咐春晓:“你明天找人问一问,看看我堂姐禾秋儿这几年在家庙里表现如何!” 春晓就赶忙答应了,心里却在思忖,刚才她出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影一转眼就不见了,应该就是二房的六少爷了吧? 他应该就是为了求情而来! 唉,老家的这些人啊,就眼巴巴的等着自家郡王妃回来呢! 从禾老太太那里告辞后,陈氏与禾春儿就送禾早与两个孩子回住房。 她回来了,家里自然要腾出最好的院落,但是,禾早早在之前就来过信说了坚决不会住父母如今住的院子,所以,禾老三又经过仔细挑选,选了一个叫做荷香园的院子。 这院子里有一座大池塘,虽然院落不多,但有树有花,又有活水,怕是更引得禾早的喜欢。 禾早带来的侍卫多,禾老三就与四宝、七宝商量了下,又将外院的一个大院落腾初来,专门让侍卫们居住。 还有一半的侍卫被季辉不知道安排到了哪里了。 禾早问了一句,季辉的意思是全部住到府里,也太扎眼了,倒不如分一半出去,也容易遮人耳目。 禾早便夸季辉的法子很好。 去了荷香园,这屋子前五六天就开始住人,还燃了火盆去除屋子的湿气,陈氏又担心两个孩子住到生地方,晚上会睡不着,就与禾春儿商量着,她们母女三个都住在这里,也增加点人气。 禾春儿也有此意。 她与禾早一起长大,彼此性格合得来,也是感情最好的,只是等她嫁人后,两个人就聚的少离得多,这次也是难得一次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1006.第1006章 吃喝嫖赌 所以,当天晚上,荷香园便特别热闹。 此时荷香已经开了满园子,从池塘中缓缓吹来的花香与湿气,倒是让人神清气爽。 春晓几个却又赶紧忙着去找纱账,怕园子靠水靠花,晚上有小虫钻,大人还好些,若是两个孩子,被咬了那就不得了了。 陈氏与禾早关系不好,也很识趣,早早就去隔壁屋子睡了,只剩下禾早与禾春儿带着言哥儿,小包子,小团子,几个人坐在大炕上玩。等几个孩子玩累了都睡着了,各自由奶娘们抱走,只剩下两个人,便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禾春儿问起京城的事情来,白天很多人在,有些话根本就不能说。 当说起禾早与阿澈被扣押在皇宫里的时候,禾春儿听得就惊出一身冷汗,她握紧禾早的手,好像心有余悸似的:“早儿,我看在京城生活,倒不如我和你姐夫这种,在家里做点小生意,他再看看书,考试,也不用出去做官,有了那么名声,别人就不敢来欺负你,这种生活就很好!你们……” 她顿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禾早没有回答,她当然在心里羡慕禾春儿的这种生活,有多少次在她和阿澈分开的日子里,她晚上做梦都梦到了两个人以前在卢家村的生活,虽然那时候日子穷苦些,但他们却是在一起的,过得也很快活!而她的心愿,就是能够与阿澈再回到卢家村一趟,在那个小小的有山有水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就像是度蜜月一样。 在刘家庄虽然也住过,但感觉不对。 可是,她又如何能将这些心愿说出来呢。 他们如今是绝对不能往后退的,往前进,或许能成功,看到灿烂的明天,但是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她又如何能将这些事情告诉阿澈,让他再增加压力呢! 其实,不管在哪里都好,她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他们一家子能够平安幸福! 禾春儿见禾早没有回答,便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回答,又轻声:“上次七宝送家的信我和你姐夫都看懂了,早就开始准备了,一些重要财务都转移到了南边,他父亲和他祖母也都送走了,如今就我和你姐夫住到爹娘这边!” 禾早的心便是一紧。 这是已经在做安排了,但事实上,她自己并不知道。 阿澈难道是有意识的隐瞒吗? “爹和娘呢?知道不知道?”她轻声问。 禾春儿迟疑了下,才轻声:“咱们一大家子,如何能全部藏起来,咱爹就说了让四宝七宝安排好后路,他和娘到时候看情况!” 他们还要照顾着两人,其中一个还是瘫痪的,想要躲藏根本就不容易。 倒是大房二房四房他们,不是在乡下就是做着自家的生意,真想躲很容易就躲过去了,所以他们也没有通知对方,只等到时机不对,再说。 禾早便闭上眼睛不说话。 从禾春儿的角度看去,她好像是睡着了。 但是,她却能看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这个妹妹一向是坚强最不肯服输的,她露出这样的模样,她便心疼不已,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轻声:“早儿,你要相信郡王,一定会没事的!” 禾早没有应声,只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下。 禾春儿便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想了想,便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个姬姑娘如今怎么样了?我从信里听你说了几句,心里就痒痒的总想知道下文!” 禾早便笑了,将姬阮阮与那个吴世昌和离的事情说了一遍。 禾春儿便也跟着又笑又叹气:“所以说,女人嫁人属于第二次投胎,若是嫁不好,就会吃苦半辈子!咱家里几个,咱娘年前找人算过卦,说了咱家五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人家竟然说都是先苦后甜的,咱小时候过得不好,但是以后却是会一帆风顺的,所以,早儿,你也不用太担心,也不用太自责!” 禾早静默了下,才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咱家现在是四个孩子,哪里有五个!” 禾春儿便轻声:“你忘记大哥了吗?” 禾早摇头:“没有,只是,他如今不算是咱们家人了,那人还说咱家以后都是先苦后甜,说明这卦象不准!他一定是知道咱娘是从乡下来的,便断定家境是先贫穷后富裕!” “你和你姐夫一样,都这样说!”禾春儿就无奈的叹道:“但总归是个好兆头不是!对了,我没有跟你说,如今大哥他,也在怀庆府城!” 禾早微微惊讶:“我当他在泽州府!” “他不正干,除了先前那个骗子,他又找了几个,都没有过成,就干脆不找!”禾春儿低声:“天天流连青楼妓院,不是与人喝酒就是嫖女人……” 崔大宝这是彻底堕落了? “那他哪里来的银子?”禾早很惊讶。 禾春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你姐夫给的,你姐夫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很好,但是,却管不过来他!” 她的语气有着微微的伤感:“想当年,咱们家最出息的就是他了,他看我们几个就像是看地上的泥一样……谁又能想到,几年后,境遇就变得这样快呢!” “那你们就任由他吃喝嫖赌?”禾早对崔大宝没有感情,因此很冷静的分析:“放他在外面,倒是容易招惹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我看,倒不如就在你们家的铺子给他安排个活计,让周围的管事和伙计都看着他!大姐,咱们如今的形势严峻,不能有任何漏洞!” 言外之意,崔大宝就是他们的漏洞! 禾春儿倒是从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可是想起那件事,便也点头:“你睡得对,这件事我和你姐夫是该管一管!总放任他出去也不是个事,他这辈子总不能不娶妻吧!但他这个样子,谁愿意嫁给他!” 禾早想了想,就道:“我看,不如让他也去家庙吧!” “早儿?” 禾早便细细解释道:“家庙都是新盖的大房子,二门内外分得很清楚,又有伺候的人,但管制很严,外面的人轻易进不去,里面的人也不会出来,所以反而会更安全。崔表哥在里面住段时间,怕是能戒掉身上的那些坏毛病!再说,总比他常年吃喝嫖赌好吧!” 1007.第1007章 早起 禾春儿沉默了会儿,才点头:“也好,但是我要先和你姐夫商量一下。” 禾早便应了一声:“大姑养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禾春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那个孩子被大姑藏起来,根本就不见人,到现在我也才见了他两面而已!” “为什么?”禾早很惊讶。 “不知道,可能她是怕我们家会参与到这件事里,也或者是因为咱爷咱奶,所以不知道将孩子养在哪里!” “咱小姑呢?”禾早似乎还是第一次问禾小姑的事情。 禾春儿就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笑意:“我也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只知道她如今还在深山里,和婆家关系倒是好了不少,又生了一个孩子,如今也有一周岁了!” “我倒是不知道这个!”禾早便惊讶的笑道。 “是咱爹不让告诉你的,你在京城又回不来,不如家里将随礼帮你出了,在小姑那边不失礼就成了。”禾春儿倒没有很在意,说完后就要有些模糊的说道:“早儿,困了,先睡吧!” 禾早低低应了一声,等再去看的时候,对方已经闭上眼睛睡得很熟了。 她自己反倒是因为犯了择席症,一直睁眼快到天亮才算是朦胧睡去。 似乎也至少闭了下眼睛,就听到小团子的哭声,她立即就清醒了,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身子已经条件反射性的起身穿鞋子。 禾春儿此时早就起来了,正在梳妆,从镜子里看到禾早激烈的反应,便又好气又好笑,赶忙过来按住他:“你个傻子,那边有奶娘在,你激动什么,就是想去看,也要自己清醒了!” 禾早脸上还残留则睡梦中的恐惧,额头上渗透出密密的汗珠。 禾春儿微微惊讶:“咋了,早儿,睡得不好?” “嗯,做了一个梦!”禾早笑了笑,却又摇摇头:“不说这个,小包子和小团子大概是要撒尿了,小团子这小子爱哭,一撒娇就要哭!哥哥一听他哭,自己就也跟着哭了!” 孩子之间,是互相影响的,他哭他也会跟着哭,他笑他也会跟着笑。 禾春儿便感叹似的笑:“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就好像热闹很多!”不光是禾早要去那边,外面几个丫头也都快速跑了过去。 春晓已经重新进来了,笑着:“郡王妃不用太担心,小郡王们如今已经不哭了,正在吃奶呢!” 禾早这才松口气:“那我也该起来了。”看了禾春儿一眼,与她开玩笑:“大姐,你不准备再要一个孩子?” 禾春儿就笑了笑,脸色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看还有没有机会吧!你姐夫也提过这件事!说想要个女娃!” “咱家里还没有个女娃呢,生下个小美女,肯定会很受宠!”禾早赞同的点头。 禾春儿的神情便又有些忧郁似的,低低叹了口气,站起身就出去了。她也担心言哥儿,要亲自过去看看。 禾早便知道她还是有心事的,只是她不愿意对自己讲。 等禾早也收拾好过去后,便看到了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陈氏对她没有多少母爱,但是却真心喜欢两个孩子,一个个挨着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摸的,还稀罕的咬了咬小团子的小脚丫,后者却不甚配合,抬起小脚丫,就似是要蹬人。 那小腿看着也很有劲儿,一下子就踹到了陈氏的脸上。 后者一点也不恼,笑着拉住小团子的小腿,连连夸赞:“哎呦,看看咱家的小团子,这腿多有劲儿……”然后就又叹气:“这都是皇家子,身份贵重,也不知道早儿是怎么起的小名儿,听着还不如咱乡下人起的名字好听,君王也没有管管她,什么都听她的!” 禾早的嘴角就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她刚刚进来,前面有屏风挡着,他们一时还没有看到她。 禾春儿就赶忙劝道:“娘,少说两句吧,我倒是觉得这名字挺好!” 陈氏也知道禾早的脾气,嘟哝两句便不再说话。 禾早听到里面没有谈话声了,才抬脚进去,淡淡笑了笑:“两个小子都吃饱了,来,我抱抱!” 她先将小包子抱在怀里,哄了哄,又亲了亲,就又去抱小团子。 言哥儿正揉着眼睛坐在那里,乖乖的让丫头们给他穿衣服呢。 小小的人儿很挑剔,禾早在这边就听到他指挥着丫头们还指挥着井井有条:“我穿那个浅紫色的上衣,那个腰带,得是蓝色的才好配,还有我今天要戴一个玉镯子。” 禾早便讶异的抬头,便看见禾春儿正满脸无奈的站在那里。 禾早就笑了:“言哥儿,你倒是会梳妆打扮啊,来,帮小姨看看,今天小姨这一身怎么样?” 言哥儿就从床上下来,踩着自己的小皮靴蹬蹬蹬跑过来,上下打量了禾早一眼,便指着她的上衣:“上面的花色太淡了,应该要鲜艳一些,要么是绣一些牡丹花什么的,要么是用金丝线绣,还有小姨,你的裙子太短了,长长的拖在地上才好看,也要设计成孔雀尾巴!” 禾早见小人儿一口气说这么多,便又惊又笑:“真是不得了!言哥儿竟然懂这么多!” 小家伙与她不一样,穿衣服偏爱鲜艳的颜色,喜欢标新立异,但是她却想穿的更朴素一些,更普通一些。 大概是禾春儿从不夸奖他,言哥儿被夸了后就十分高兴,蹦蹦跳跳的来到禾早跟前,抬头看她:“小姨,我是不是很能干?” 他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一抹期待和一抹隐隐的得意。 禾早便忍住笑,点头:“是,你很能干!” 小家伙就捂嘴咯咯笑了起来。 陈氏也很感兴趣:“言哥儿,来帮姥娘看看该穿什么好不好?” 小言言就十分开心的跑过去。 屋中的侍女也都轻笑起来。 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好了,言哥儿,你姥娘和你小姨只是白夸你一句,你就得意了,往常娘是怎么教你的!快出去吧,你爹应该在等你呢。去找你爹吧!” 照顾言哥儿的乳娘就连忙开口:“我带言哥儿去!” 小言言便很不开心,耷拉着小脑袋走了。 禾早看向禾春儿,后者没有看她,只扭过头向外走去。 1008.第1008章 逛市集 与禾早的淡定不同,陈氏便有些心慌意乱的:“刚才我不该叫言哥儿的!你大姐她对这件事最在意了!” 她忙放下小团子,就要追禾春儿出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不等禾早回答,她就先追了出去。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大群。 禾早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嘴角才浮起一抹极为浅显的苦笑。 陈氏对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发自内心的喜欢,也从没有像对禾春儿那样喜欢。 春晓像是怕她会多想一样,忙忙转移了话题:“郡王妃,今天您可以出去瞧瞧热闹!我都打听过了,今天是集市!” 禾早没有说话。 春晓便又道:“府城的大人们如果知道您回来了,这几天就该上门拜见了,如果郡王妃不愿意见客,就要躲出去。” 这话有理。 禾早便点点头:“好!那就去集市逛逛。”她心情不是很好,想了想,又说道:“咱们中午也不要回来吃饭了,直接在外面吃吧!” 春晓就赶忙答应着要去准备。 禾早便叫住了她,有点无奈:“春晓,我也是农家女出身,独自出去逛街对我来说都很正常的,更不要说在外面吃饭,你就不要大动干戈乱安排了!” “但外面的吃食怎么会干净呢……”春晓说了一句话,看到禾早的表情,就又住了嘴。 她向车嬷嬷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自从被禾早敲打过后就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轻易从不肯去碰触禾早的逆鳞,因此想了想,便谨慎的说道:“郡王妃,您作为皇室媳妇,独自出去也太不安全了,我看不如扮做老百姓去,但是一定要安排侍卫们躲在人群里保护郡王妃!” “行,那就这样安排!”禾早笑着点头:“我看看七宝有时间没有!” 四宝今天一大早就去了泽州府办差事去了。 七宝也好久没有逛过集市了,当然双手赞同,禾春儿也同意去。 禾老三与陈氏却已经不想凑这个热闹了。 所以姐弟妹三人,都换了衣裳,将头发上的贵重首饰都取了下来,戴上了木簪子,只带了季辉与季月就出去了。 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呼吸着新鲜空气,禾早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此时集市还早,街道上只有几个小摊子摆着,禾早几个便挨着铺子一家一家逛过去,也不买什么,只是单纯的逛着。 兴许是看几人虽然穿着朴素,但那气质却不同,即使三个人不买衣服,那些掌柜伙计也没有出言撵人的,相反态度很热情。 逛了半上午,两个女孩倒没什么,只有七宝大呼受不了,累得直接扶着墙不肯再走了。季辉与季月是习武之人,倒是也没什么。 禾早与禾春儿却神采奕奕,意犹未尽的模样。 看到他实在走不动了,禾早左右张望了下,便笑道:“走,那咱们去小吃摊上吃点东西再走!” 禾春儿逛了这么一大会儿,早就饿了,于是拉了禾早的手兴致勃勃的朝前走。 七宝此刻只想住到一处好好休息,但是却又不得不跟着两个人仔细挑选了一家馄钝摊子坐下去。 这一家摊子看起来是最干净的,老板娘动作也很麻利。 几个人要了五碗混沌与两笼子的包子。 禾春儿又去隔壁摊子买了几样小菜过来,有酱肉丝,花生米,凉拌莲藕,槽鱼等,摆了满当当一桌子。 他们说说笑笑的将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又起身继续逛去。 下午集市才算是正式开始,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禾春儿拉着禾早挤在人群里,这看看,那望望,七宝害怕两个人在人群里被占便宜,所以慌得伸开双臂护住两个。 等到好容易从头逛到尾,也已经是半下午了,从人群里挤出来,几个人手上都提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和小吃。 七宝擦着脸上的汗珠,觉得自己累得只想一屁股坐在地上。 季辉也微微喘气,脸上满是汗珠,自从认识这么久,禾早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狼狈。 最后还是季辉招手,躲在暗处的侍卫们便赶出马车,让几人上了车。 七宝半倚在车厢上,连连大呼:“我以后再也不出来和你们逛了!”说实话买的东西很少,但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和小摊主讲价上了。 明明是几文钱的事,明明这两个人有钱得一挥手就能将整个市集上的货物都买回来,但还要为那几文钱斤斤计较。 禾早便与禾春儿互相望望,前者摇头:“你得多锻炼锻炼!” 七宝摇头:“我不要锻炼!我只知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和女人出来逛街,女人逛街,太可怕了!” 他又狐疑的盯着两个人的脚:“你们不累吗?” 禾早两个就笑了起来。 女人逛再多的街走再多的路,也是不会累的。 七宝则一脸哀叹:“回去后我要用热水泡泡脚,脚上几乎都要长泡了!” 禾早便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瞧你这么点出息!” 七宝就很委屈,振振有词:“回头我问问姐夫去,是不是他陪大姐逛街就不累?” 禾春儿这才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你姐夫啊,往常陪我逛街都是在马车上陪着的!” 七宝与禾早一愣,便都爽朗的笑了起来。 季月骑在马上,听着马车里面的笑声,轻声:“郡王妃听着很高兴!” 季辉淡淡应了一声,眼睛一瞟:“你和那个人怎么回事?” “谁?哪个人?”季月的脸色便有些发红,但仍强自镇定。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季辉的语气有些加重,虽然没有责怪,但却容不得对方忽视:“你要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要让私人感情影响你的任务!” “不会!”季月的声音便淡淡的了,还隐隐有些发冷:“我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季辉看了她一眼后,就打着马鞭往前边去了。 留下季月留在那里若有所思。 “对了,今天我和你姐夫说过了,他说将那个人送去家庙也好,只是里面的秋儿是不是该挪到一边去?”马车内的禾春儿想起来一事,便说道:“男女共处一个家庙,哪怕是堂兄妹,外面也会有流言的,对我们禾家也不好!” 1009.第1009章 大变样的大宝 禾早没有想到这一层,想了想,就说道:“那我明天去乡下一趟吧,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也该回去看一看!” 禾春儿便有些迟疑:“早儿,从府城回到卢家村,也得一上午的时间,怕是不大安全!” 李宏缀也和她说过,现在禾早和两个小郡王的安危是重中之重。 禾早摇头:“没有关系,季辉会安排人暗中保护我,再说,我不准备带两个孩子回去,就我一个人,如果真的有危险,倒也好,将他们引出来,两个孩子反而更安全!” 她是一片为人母的心思,想必很早前就这样想过了。 禾春儿却握着她的手,摇头:“早儿,你怎么这般傻,现在这种时候,你的命最重要,不能不当一回事!” “大姐,你当我是自寻死路啊!我知道该怎么做!”禾早轻声,目光很坚定,没有一丝犹豫:“阿澈那里也在忙着,一心难以两用,我也不要他总是担心我,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那些人在暗中藏着,我们总会有疏忽,所以这一趟我是去定了!” 禾春儿看着她的神情,已经明白她是不可能再劝动得了。慢慢咬着唇,脸上似是赞同了,但是心里却火急火燎的,无比希望能够赶紧赶回去,请了禾老三与四宝一起劝禾早。 但实际上这些都没有用。 禾早执意要去。 众人都没有办法,禾老三便亲自叫来了季辉,问他部署情况。 他便拱手表示:“如果郡王妃真的独自出去,那属下一定有把握将郡王妃给带回来!” 两个小郡王在禾府中被保护得很好,不需要人分心。 他们只需要将重点放在禾早身上就可以了。 禾老三便无话可说,想了想,便又道:“我和早儿一起回去!” 禾早是借着探望禾秋儿的机会回去的,若是平日无缘无故回去一趟,一定会引起人的怀疑。 禾老三作为父亲,作为一家之主,跟着回去也是合情合理。 七宝听了,便也赶忙站出来:“我也要去!” 禾老三还没有说什么,禾早便开口了,淡淡的训斥:“七宝,你不要跟着胡闹,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和姐夫!” 七宝的眼睛便瞪了起来:“二姐,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能做自己的主!” “大部分事情你能做主,但是有些事情你只能听别人的!”禾早用更强的气势压制住他,看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是七宝这里更需要你,我是成年人,真有危险来临的时候我会逃我会大叫,有无数人要救我性命,但是包子和团子他们呢,都才一个多月的婴孩,当危险降临时,他们会叫你吗?所以,保护他们的责任更重,你知道吗,二姐就全靠你和姐夫了!” 七宝怔了怔,随后就使劲点头:“二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包子和团子!” 禾府被攻击的可能性很小,但为了以防万一,禾早还是要求两个奶娘化了妆,车嬷嬷几人也要警醒一些,一有不对就要从地下通道中逃走。 第二天一大早,禾早刚要出门,就在二门处看到一个被几个下人给拉扯住的男人,那男人胡子老长,衣服脏兮兮的,脸上昏暗惨淡,猛一看就像是个老头,他不停的反抗着,嘴里还骂着什么。 渠水从马车里往外仔细打量了下,忽然问道:“那是崔大宝?” 她旁边的禾老三便往外看了一眼,目光闪过一抹伤痛,但还是很沉稳的说道:“咱们走吧,这些事情有人会料理!” 禾早便静静看着他。 当年的禾老三将大宝也视若性命一般疼爱着,只是对方实在是被惯坏了,也太不争气,将他们几个弟弟妹妹当成是下人一般,有利益了来索取,甚至可以将他们推到火坑里去。 禾早就咬着唇,想了想,便掀开了车帘下去。 身后禾老三惊讶的叫了一声:“早儿?” 他知道禾早的性子,那是眼睛中不揉沙子的,禾大姑,禾小姑,崔大宝,这些人但凡敢惹在她头上,她就坚决不会轻易绕过。 或许也可以说她骨子里缺乏一种骨肉亲情的牵绊,可是她对那些对她好的人,却又特别好,真的是一种极端! 他当然不知道禾早与这些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感情上的依托,对她好的她就当成是亲人,对她不好的,她忍过几次后,后者若是变本加厉,那就直接将对方当成是一个陌生人来对待! 完全不用去想其他! 这是她的穿越经历带给她的本性!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总是一而再的欺辱她的人,她没有必要去原谅! 她不是圣母! 禾早下车后,那几个拉扯的下人看到是她,便赶忙撒手跪下:“小的拜见郡王妃!郡王妃万福!” 他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似乎是紧张激动坏了。 禾早伸了下手:“起来吧。”她看向站在一旁歪歪扭扭似乎随时都要跌倒的崔大宝,问了一句:“这是谁?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带,如果惊动了老太爷和太夫人怎么办?快将这个要饭的给我轰出去!” 她一张口就直指对方是要饭的,又要将他赶出去。 崔大宝原本是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又赌了一个晚上,输了个精光,便来这里找李宏缀,但是却被人给拦住了,他不甘心干脆往里面闯。 几个守门的侍卫顾忌他的身份,也没干下死劲儿拦着,所以才让他冲到了二门处。 现在听到禾早的话,崔大宝气得肺都要炸了,他看着歪歪扭扭像是醉了,但其实脑子里清楚得很,当即就瞪大眼睛,指着禾早骂道:“我呸,禾小早,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真的成了凤凰了!我告诉你,你再指着我对我唾骂,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禾早便冷笑了下:“原来你还认识我啊?” “你就是化成鬼我也认得!”崔大宝厉声叫了一声,便又有些恍惚似的叫道:“云霞,云霞……” 云霞,是那个寡妇的名字。 1010.第1010章 知道什么 禾早便微微挑眉。 看来崔大宝还真喜欢那个寡妇啊!就是被骗了也心甘情愿。 禾老三跟在后面下来,见崔大宝闹得实在不像样子,就瞪着他呵斥:“大宝,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给我出去!酒醒了再来!” 崔大宝从红通通的眼睛中瞪着他,冷声笑道:“我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我爹,也配来教训我!我告诉你……啊!” 他突然一声惨叫,捂着脸向后踉跄两步。 禾早冷冷看着他,收回因为太吃力而隐隐作痛的手掌,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淡淡的看着他:“崔大宝,你不要忘记了,你刚才骂的这个人是你的生身父亲,对,从律法上来讲,他确实不是你爹,但是,你要记清楚,牢牢的记清楚,当初脱离这个家,像垃圾一样丢到你的亲生父亲,丢掉你唯一的亲妹妹的人,是你!你抛弃了这个家,你就再也没有资格说这个家的坏话!也没有资格再出现在这个家里面!” 禾早的声音微微急促,似乎带了十二分的怒气:“但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像是一只摆脱不掉的赖皮虫,跟在春儿与她夫婿后面,让他们为你的错事受惩罚,今天你还敢闯到禾家来,简直是没有一点廉耻!” 她的话很重,很犀利,更是这混沌的几年中,唯一一个肯当面这样对他说这些话的人。 崔大宝整个人便怔在了那里,他呆呆的看着禾早,又看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但是双目中明显含着无限悲伤的禾老三。 这些话,是他从无数人口中听来的悄悄话,曾经,他也有心改好,但是,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每当看到禾三房的一次次进步,而崔家却永远都追赶不上时,甚至连自己没了用处,也被崔大姑给扫地出门,他的心里就恨得不行! 他恨崔家,恨禾家,但是根本就没有能力报复。 所以,他便选择了一条更容易活下去的路——去赌,去嫖,去喝酒,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忘记一切,忘记这些所有的耻辱,他觉得自己才能活下去! 他与禾家人其实很相似,继承了禾家的自尊,但是却没有继承禾家的胆识! 而禾早的话,更像是一个耳光,重重的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脸上。 他的眼睛血红着,直直的瞪着禾早,那模样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禾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懦夫!” 崔大宝浑身就是一震。 “崔大宝,你就是个懦夫!只有懦夫,才会欺负弱小,才会嫉妒自己的亲人赢过自己,也只有懦夫,才会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甘愿一天天堕落下去,一直堕落到泥潭里去!而最最可悲的是,他自己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甚至以为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一切都没有变化!” “你怎敢说我……”对方咬牙启齿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她给打断了。 “我为什么不敢!”禾早淡淡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矜贵的,她从阿澈那里学来的气势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当今最有名的大将军之妻,是皇室之媳,是皇室子弟的亲生母亲,你认为我不为什么不敢这样对你说话!你呢,你有什么?” 禾早的态度几乎都是咄咄逼人了:“告诉我,你有什么?我为什么不敢这样对你说话!你相信不相信,现在我让这些下人打死你,都没有人会说我半个不字!所有人都还会拍手叫好!包括你弃生父奔赴的养母!” 禾老三十分震惊:“早儿?” 但,崔大宝却像是被彻底击垮了一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自己那已经有些枯瘦的几乎不能称之为年轻人的手,突然捂住脸,哇哇大哭起来。 他哭得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尽情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么对年的委屈,痛苦和悔恨,通通发泄了出来。 禾早对那几个下人使了个眼色,将他们都支开了。 禾老三看着低头痛哭的崔大宝,心里似乎也极其难受,眼角里也渗出了几滴眼泪。 他看看禾早,目光中带着一些伤感,但好在没有说什么。 一直等了好半晌,太阳已经升到半高空了,照得大地一片雪亮。 崔大宝也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擦了擦眼泪,愤恨的瞪了禾早几眼,便起身,扭头要走。 禾早便叫住了他的名字:“且慢!” 崔大宝冷冷的回望着她,语气带着一抹嘲弄:“怎么了?慎,郡王妃!”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拉的长长的,好像是在揶揄禾早一样。 “你有何赐教!当然,你是不必问我意见的,因为我只是个失败者,根本没有资格来说听还是不听你的鬼话!” 禾早却丝毫不以为意,淡淡说道:“现在外面并不安全,我也不希望你在外面到处乱走,所以,这顿时间,你就待在禾府!”她看向跟着她一起从车上下来的春晓。 后者便点点头,轻声:“奴婢这就去安排!” 崔大宝被两个人给抓住了,他们的力气如此之大,他甚至都不能移动一步。 “你,禾早,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跟你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 他身后的一个人就突然将他给重重推倒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他身上。 季辉抬头,看向惊讶不已的禾早:“郡王妃,我怀疑那些人已经与他接触过了!” 听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有一点像。 禾老三却有些懵:“什么接触?早儿,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郡王妃,依属下看,今天的出行计划要暂时取消,我们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禾早咬咬唇,看了一眼被踩在地上的崔大宝,她其实也很想知道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什么,他心里到底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她又看了一眼禾老三,后者正担忧的注视着崔大宝。 禾早便轻声:“好,先将人关押下去,我马上就到!” 季辉走到崔大宝跟前,刚刚动了下手指,就看到禾早朝他微微摇头。 1011.第1011章 亲情绑架 有禾老三在,禾早并不愿意让他认为自己的人在虐待崔大宝。 后者会议,便直接拎起了崔大宝:“走吧,郡王妃要见你,还请崔少爷跟我去一个地方!” “早儿?”禾老三十分惊讶,疑惑不解的看着禾早。 禾早想了想,便走到她跟前,低声:“爹,我和包子团子住在这里的消息并不是秘密,之前我就怀疑那些人会从我身边人入手来伤害两个孩子,崔表哥便是其中一人,他刚才的那句话有些奇怪,我便想亲自问清楚!” “怎么问清楚?”禾老三顿了顿,才缓声:“早儿,我相信大宝他不会当真伤害自己的亲人!我们都是他的亲人,他心里是知道的!” 禾早微微侧头,看着崔大宝百般挣扎的被人带走,轻声:“但关键是我们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利用!要害人,又不是只有同盟一条路可走!” 禾老三在官场上也待了几年了,又迁升很快,对禾早说的话还是懂得的,因此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早儿,他是你……你要想着这一点!” 他那双有些苍老的双眸中,显现出一片担忧来。 禾早只微微一怔,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啼笑皆非:“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对他用刑的!” 更何况崔大宝那个人,根本不用人用刑,他自己就会主动招出来。 “那,那就好,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禾老三似是也有些尴尬,没说两句,就离开了:“那你忙吧,我,我先走了!” 禾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叹口气。 这次回来后,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承认,她都知道自己与这些亲人之间,总是存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隔离线。 他们也并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或许是因为每个人的看法发生了变化……还或许是因为自己如今心境的变化! 她总是无时不刻担心着远在北疆的阿澈,担心那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担心自己的儿子们会成为牺牲品…… 禾早被带去了一间类似于地窖的地下室里。 这里之前应该是储存杂物的地方,但自从她带人来了后,这里就被改造成了现在的审讯室。 将上方的铁门一关,就什么声音也泄露不出去了。 这间审讯室足有百平米大,站了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是季辉,还有两个也是她见过的侍卫,剩下的两个就不知道了,但是听到她来,他们也只是淡淡的抬了下眼眸,就自顾自的坐着自家的事情,那神情很淡漠,很孤傲,看着应该是有本事的人。 崔大宝被双手反绑,坐在椅子上,双腿也与椅子绑在一起,好防止他逃跑。 他似是生平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整个人都紧张不已,脸上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看到禾早,便拼命挣扎:“禾小早,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没完!我……” 他的脸上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是季辉动的手。 他冷冷的盯着他看了一眼:“说话放尊敬一些!” 崔大宝的嘴角都开了血。 禾早垂下眼眸,季辉便走过来:“郡王妃,请来这边坐!” 有人搬来一张椅子,禾早就坐上去,那边的崔大宝脸上生疼,不敢骂人了,但那看向禾早的目光却似是要将他碎尸万段一样。 禾早一点也不在意,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轻声:“崔大宝,一直以来我们之间没有半点兄妹之情,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但是,你要更清楚一点,不管我们承认不承认,血缘是存在我们骨子里的,不管你怎样去否认,它都一样存在!所以,手足自相残杀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一件事,也是不可原谅的一件事!” 崔大宝的眼睛闪了下,但随即就色厉内荏的说道:“你说这话,是想干什么,你难道真的要伤害我这个异母同父的大哥吗?” “那你呢,你会伤害我这个你一直不承认的妹妹吗?伤害你的两个外甥吗?”禾早眼神明亮,语气却极为冰冷:“我知道有人跟你接触过,让你来打探我们母子的消息,或许他给了你很多银子来封口,但,你以为我和包子屯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放过你吗?你也一样没有好下场,但如果你能够说出实话,告诉我们与你接触的人是谁,他们让你做什么,我保证,这辈子都会让你荣华富贵!”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极为自信。 她如今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崔大宝的样子明显像是心动,但挣扎了一下,还是矢口否认:“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没人跟我接触过……” 禾早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是吗?” 崔大宝偏过头,不再看她。 或许,禾早没有说谎,真的愿意给他荣华富贵,但是那些人也确实许诺了他这样的条件,而且…… 他掘紧了唇:“你把我抓到这里,就不怕外人知道,骂你没心没肺吗?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伤害!” 季辉的眉头便皱起来,一扬鞭子,重重往地上甩了一下。 空气中就传来响亮的鞭子声。 崔大宝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可还是强自镇定:“禾小早,爹是不会高兴看到你对我动手的,哪怕是支使你的狗也一样!” 他恶狠狠瞪了季辉一眼。 后者看向禾早,禾早微微掘了唇:“你真的不肯说?” 崔大宝便冷笑:“我不知道,但哪怕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或许你不会对付我,但是,那些人与我又没什么关系,又怎么会放过我呢!我可不想到最后落得一个惨死街头的下场!” 原来,他不说,是基于这个原因! 他拿着亲情来绑架,认为伤害他和包子团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或者是禾家,都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是,如果背叛了那些人,那么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会这样想也真的没有让人出乎意料啊! 禾早的双手在众人看不到的情况下,慢慢握紧了,她站了起来,环顾视奏,视线在崔大宝与季辉等人的身上 1012.第1012章 回老家 她突然就长长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 崔大宝脸上就闪过一抹洋洋自得。 但禾早却又话锋一转,轻声:“季辉,我离开后,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审出背后与他碰头的人,审出对方要让他做什么!再尽快来禀告我!” 季辉就应了一声。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们可以任意审问对方,包括用任何种手段,任何种刑法! 崔大宝立即就喊了起来:“禾早,你要干什么,你敢动我一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的大嗓门震得整间屋子都往下掉灰。 禾早淡淡的吩咐道:“将他的嘴巴堵上,如果他不想说,那就永远也不要说!” 堵上嘴巴还怎么审问,难道禾早是真的不要听了,她想让将自己灭口,防止自己接触她和两个孩子吗? 崔大宝立即就激动起来,刚喊了一声“我”,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抹布,那臭气熏天的味道,几乎都让他将隔夜饭给吐了出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往那边走了走,然后叫了那个俊冷犀利的年轻人在身边,低声说了句句话,才又意味分明的瞅了自己一眼,果断离去。 当铁门咔嚓一声关上后,再望着屋内几个男子注视自己的目光,他就立即呜呜起来了。 没有了禾早,这些人肯定不会对他客气! 果然,他刚这样想,那个年轻人就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刚郡王妃对我说,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永远不要说了!” 他狠狠一拳砸到了他的肚子上。 崔大宝疼的惨叫一声,立刻泪眼汪汪起来。 …… 禾早并没有上来多长时间,只在荫林小道上慢慢散着步,后面就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是季辉.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季月,走到禾早旁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禾早的眉毛便挑了起来,想了想,便道:“去看看人还在不在,另外,去崔大宝住的地方,好好搜一搜!” “是!”季辉迟疑了下,便又问道:“那崔少爷怎么办?” “先给他治伤,等会儿我会回去,将他带回老家去就好了!” 这是决议要将对方给关到家庙里了。 这算是郡王妃的家务事,季辉不方便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时间还早,禾早又道:“去请老爷过来,我们一起回卢家村!” 她安排了两辆马车,第一辆是禾早与禾老三坐的,后面一辆却是禁锢着崔大宝。两个拿刀侍卫在上面看守着他。 刚才禾老三已经看到被绑着的崔大宝了,他脸上似是带了伤,走了也一瘸一拐的。 禾老三当时便看了禾早,后者低声:“爹,上车后我会跟你解释!” 她在车上将季辉告诉她的一五一十说了,并没有任何隐瞒:“……是一个府城的茶商,姓杨!他之前也与我们合作过生意,没想到竟然是那边派来的线人,他给了崔大宝一个香囊,告诉他,让他来看望包子和团子的时候,将香囊拌了水给两个孩子灌进去……” 禾老三的双手就颤抖起来,异常震惊:“果真有此事?” 这就像是在怀疑禾早造假一样。 后者便淡淡收回了目光,轻声:“是真的,爹,我没必要骗你!”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禾老三说着就感慨一句:“我只当你大哥心眼不坏,只是人太傻了,性情也不坚定,硬是蹉跎了这么多年,本来想着能顾上他一日吃喝也就罢了,也不指望他以后能有多大出息,但再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当真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他看向禾早:“那个香囊是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希望能够找回来!”禾早咬着唇沉默了下,便又缓声道:“爹,我想将他关在家庙里!” 禾老三就十分震惊。 “对方只是承诺给他一万两银子而已,已经付了五千两,但是已经赌光了,为了能够尽快拿到剩下的五千两,他才会今天登门,想看看我在不在!”禾早垂下眼眸,没有看向对方,但是却不难听她语气中压抑的愤怒与怨恨:“只是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他就可以铤而走险,毒害自己的亲外甥!我觉得我们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之前,对他的种种做法,我们一家都只采取了不理会的态度,还有姐夫与大姐的做法,处处都满足他,也滋长了他的气焰,所以我要将他关起来,让他受几年苦,不与外人接触,说不定他还能改好一些!” 她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对对方好。 但,禾老三也不是傻子,能听出来还有最重要的一部分原因,这种事情不能见官,但禾早却不愿意轻易放过对方,所以采取关押家庙的惩罚手段! 沉默半晌,他才暗暗叹口气,笑了笑:“那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还有一点,秋儿怎么办,她如今也在家庙里住着!” 堂兄妹两个,总不能一起关进去。 禾早显然都想清楚了:“二房的人也来求我了,说是想让秋儿姐回去,关了她几年,想必男方那里也过得去了,这次,就让她出来吧,她还年轻,让二房帮她在远处找一个好婆家,好好过日子!” “那也好……”禾老三应道:“秋儿想必这几年也懂事了些!” 一路上都平平顺顺的,到了中午时分,来到了卢家村。 禾早特意嘱咐过不许惊动这里的人,她如今身份不同,若是通知了里正,对方很可能会组织一个村子的人列队欢迎自己,但她并不需要。 她只想悄悄的看看卢家村的变化,再看看禾秋儿的变化。 但是,一向平静的村子里突然来了两辆马车,还有几十名侍卫,这阵仗还是大了些,村里的孩童们最先发现了他们,然后便又赶紧跑回家告诉爹娘。 等禾早在家庙前下车的时候,道路两旁已经有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他们一个个指点着丫头们的衣着,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等禾早下来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惊了下。 1013.第1013章 礼物 说实话,禾早这些年的变化并不算很大,面容看着略微成熟了些,个子也长得更高了些,但与之前大为不同的是那身上的气质,与任何一个贵族少妇没有任何不同。那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那嘴角淡淡的笑容,那举手投足间的镇定从容…… 所以,即使她穿着很平常,但在乡下人看来还是惊为天人。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个个村民便都跪了下来。 禾早十分突兀,也十分惊讶,忙下了马车上前走了两步:“快起来,不用跪!” 季辉与季月挡在她身前,怕的是出现危险。 禾早摆摆手:“无妨!” 这些人她曾经都非常熟悉,哪怕已经隔了几年才见到,基本上每个人她都能叫出名字。 “柳家婶子,快站起来,是我,早儿,用不着跪!”那跪在她前面的人正是柳会与柳莺的母亲,当初与陈氏关系最好的一个。 禾早亲自去搀扶她,对方就怔怔的站起来,仔细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喃喃的喊了一声:“早儿?” 禾早就微笑起来:“哎,是我!我多长时间没回来,乡亲们都不认识我了!” 禾老三也走过来,对着村民们拱拱手:“乡亲们都请起!” “是禾家老三啊……”众人活跃起来,一个个站起来讨论着。 其中一个突兀的声音便又响起:“瞎,现在要称呼禾大人,直呼大人名讳是要被抓起来的!” 这个声音油腔滑调的,只听一句就觉得满心不舒服。 禾早看了一眼,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禾家过不去的张二。 她淡淡一笑,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因为他这一声提醒,其他人也都很拘谨起来,就是柳氏也忙松开禾早的手臂,紧张兮兮的说道:“哎呀,早儿,不,不对,您如今是王妃了吧……” 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禾早想了想,便道:“不是王妃,是郡王妃,我夫婿是阿澈,你们都是见过的,如今他上了战场,所以我就趁机回家来探亲!众位乡亲都不要害怕,我还是以前的早儿。” 最后一句,她提高了嗓音说道。 村民们都十分感动,一个个感慨禾早禾以前一点也没变,但也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人敢将禾早的话当真,贵族与普通老百姓是一点也不一样的,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庄户人,天生就对皇家,官府有着戒备与敬畏。 禾早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勉强,与刘氏说了几句话后,就又高声道:“我这次回来也没什么好东西可带,只给村民们带了白面白米,下午的时候你们去里正家门口按人头领就好了,一个大人二斗粮,孩子一斗粮!” 村民们便一片哗然。 送白面白米啊! 如今虽然他们在禾早的帮助下,又是绕蝎子,又是编漂子,甚至也学会种植蔬菜大棚,但也仅仅是达到了温饱状态,大米细粮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 按人头来算,大概一家子全部领了,就足够小半年的口粮了。 到底是当了郡王妃的人了,这出手就是不一样! 不过往回走的时候,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这和早儿当不当王妃没关系,她自己挣钱是一把好手,家里的银子多得花不完呢!” “就是就是,还有,不是王妃,是郡王妃……”这一个说话的人赶紧去修正对方。 刚才说话的人便不好意思了,挠着后脑勺呵呵笑:“不管是啥王妃还是郡王妃,反正咱们也搞不清楚,只知道是皇家人就中了……” 众人便连连点头。 这边的禾早就赶紧吩咐季辉:“你派个人去镇上或者县城买上几千斤的大米和细粮,下午的时候发!” 季辉便很无奈,这仓促之间,去哪里能凑够几千斤的粮食! 禾早说完后也有些后悔,不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也怪我,也没细想想村里人有多少,就先口头承诺了,但刚才看到他们,我就挺愧疚的,难得回娘家一趟,竟然忘了给他们准备礼物了!” 以前是没有能力,如今有能力了,当然要送。 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季辉拱拱手正要领命而去,禾老三就突然道:“仓促间哪里能凑够这么多粮食,倒不如让人去咱们县城的仓库里拉!” 禾早一时忘了这一茬。 “咱家在村子里,县城,府城,还有京城都设有粮仓,县城里不多,但几千斤的粮食也是有的!正好等新粮下来了也要换上新粮,这旧粮也是要处理掉的,所以就用那个吧!” 禾早想了想,便点头:“行,那就听爹的,回头我把银子给爹打账上去!” 禾老三就摆手,脸上佯怒:“咋,就兴你帮衬村民,不兴我这个当官老爷的帮衬下村民了!” 禾早就笑着拉了他的手摇了摇,略带撒娇的说:“爹,人都说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我知道爹您绝对有能力出这一笔粮食,但,女儿倒是不好意思麻烦您的!再说,这点银子我还拿不出来吗?” 禾老三知道她一向要强,只得叹气:“好吧,就依了你,你这个性子啊,是得改改!” 禾早掘唇笑着,禾老三就吩咐了人去拉粮食。 季辉也派了几名自己手下的侍卫,至于他自己,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他要与季月一起保护禾早。 守家庙的人将家庙给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这是专门看押禾秋儿的,模样看着都很严谨,面容不苟言笑,是禾春儿特意找来的人,听说是府城一世家里放出来的老人,没有子女,也不准备再嫁人,就想找一个荣老的地方。 到底是在世家里面待过,她们的礼仪方面做得很好,对禾早也足够恭敬。 禾早便笑了笑:“两位嬷嬷辛苦了,春晓,看赏!” 春晓就笑着递过去两个荷包,每一个荷包里,都装了一个沉甸甸的十两的银锭子。 这两个嬷嬷在世家大族里待了一辈子,手头上的积蓄也绝对不少于几百两,对这十两也不看眼里,但到底是禾早的心意,便一个个施礼谢过了,请了禾早往里走去。 1014.第1014章 感恩的对象 家庙总共有三进,在乡下属于特别壮观的一个建筑。整体类似于一个小型的庙宇,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庙宇中常见的东西大部分都能在这里看到。 到了第二进,就不许男子进入了。 而禾秋儿住在第三进的厢房。 禾早进去的时候,她正跪在自己屋里的蒲团上,双手合成十,低低念着经文。 她全身一点饰物也没有,干干净净的,身上的袍子也是类似于尼姑的一种道袍,灰蓝的颜色,宽大的袖子和宽大的束腰,头发只用一只木簪挽在脑后,脸上也脂粉未施,看着竟是比几年前要顺眼多了。 那两个看守的嬷嬷,其中一个便叫了一声:“秋儿姑娘,郡王妃来看您了!” 禾秋儿一动不动,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那嬷嬷就还要叫,禾早却摆手,笑了一笑:“既然秋儿姐正在做功课,那我们就先别处去看看,等她做完了功课我们再过来!” 那两个嬷嬷便面面相觑,有着微微的仓皇。 在这里滋润的过了几年,她们对这处家庙是很满意的,最起码她们就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无人管教,又生活富足,但,如果禾秋儿惹恼了这位郡王妃,她若是迁怒到她们身上那又该怎么办呢? 但没有等想出个章程来,禾早便转身离开了,她们只得也赶紧追上去,为禾早带路。 这里地方太大,往日里虽然常住着是她们三人,外面守门的又有两人,轻易不能进二门,但实际上每三四天,她们都会请村子里的妇人们来打扫卫生,不至于一尘不染,可看着还是很干净的。 禾早就到了禾家祖宗排位前,磕头行了大礼,又去置放着各种神仙雕像的前面,也跪着行礼,上香。 将三进的院子用了不大一会儿工夫就逛完了,禾早已经彻底爱上了这里。院子后面开辟了一小块菜地,蔬菜都长得绿绿油油的,再往这边是葡萄架遮出来的荫凉,下面摆了石凳石桌,夏天就可以在这里乘凉吃饭。前院则种了一溜的桃树,还有几颗桂树。走廊下则摆放了二十几样盆栽。 在两个桃树的中间,还搭了一个秋千。 禾早便笑了笑,问道:“这里谁常来坐?” 两个嬷嬷脸一红,便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们两个年纪大了,让她们坐她们也嫌头晕呢,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是禾秋儿了。 想不到禾秋儿骨子里竟然也像个小女孩一样。 禾早之前见到的她种种形态,可都和纯真可爱沾不上边! 她来了兴趣,淡淡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我秋儿堂姐!” 一群人便又回到了厢房,禾秋儿已经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喝着茶。 那嬷嬷便又呵斥了一声:“秋儿姑娘,是郡王妃来了,您该站起来行礼!” 禾秋儿却只从睫毛缝里瞅了禾早一眼,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或许,早在几年前,她不想来家庙会求她一求,但是现在她被关押在这里,不见外人,还有什么必要去拜见一个自己的仇人! 那嬷嬷就要上前,却被禾早制止了。她摆摆手,微微一笑,坐到了禾秋儿的对面。 她侧着头打量着她,向后挥挥手:“你们都出去!” 春晓便急切的喊了一声:“郡王妃,让奴婢在这里陪着您吧!” 当初禾秋儿要杀禾早的事情,他们可都犹记在心呢! 禾早却摇头:“不用!” 她这几年的锻炼从没有放下过,就算是禾秋儿真的有心这样做,她也不会让她得逞! 季月想了想,便扯着春晓向后退去。 等一屋子的人都退了个干净后,禾秋儿还是一言不发。 禾早并不在意,只淡淡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吗?” 禾秋儿低垂下眼眸,继续喝茶。 “是五宝来求的我!” 禾秋儿的眉眼便动了动。 看来,也不是全然平静无波!那就好! 禾早继续道:“正好我回来了,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变了没有,如果真的有了长进,那我就放你出去!但如果没有……”她故意将话头停了下来。 禾秋儿握着茶的手便颤动了一下。 很好,看来她也不是不想出去,只是在她面前故意表现的而已。 禾早嘴角含着一抹笑:“现在,你愿意和我聊天了吗?” 禾秋儿看了她一眼,从她那极为隐忍的目光中不难看出,她对她的恨意。 从几年前,她就这样憎恨着她了,所以禾早也不在乎。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问道:“如果我放你出去,你用什么来回报我?” 禾秋儿迟疑了好一会儿,半晌之后,才颤抖着声音,轻声:“我,我自然……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对你……恭恭敬敬……” 之后几个字,她说的异常困难! 一个人讨厌另外一个人完全是不需要理由的! 以前禾秋儿讨厌禾早,为的是她低下的身份与人人都可以驱使的性子,后来变为憎恨,却是因为那一个耳光!再后来,就是因为禾早越来也有能耐,而她自己,却越来越追赶不上对方。 后来就完全是自卑感再作祟了! 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她从骨子里就认为自己就该比禾早尊贵,就该活得比她好,但如果这情形相反了,那么禾早就是不可原谅的! 禾早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如何让我相信你已经真心改过?秋儿姐,我自认为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若是别人,害了人性命就要以性命来偿还!你只是被关在家庙里几年而已!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感恩!” 而不是对她说句好话,都咬牙切齿的,百般隐忍。 禾秋儿迅速低下了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感恩,但如果这个恩情是禾早送给她的,她非但不会感激对方,甚至还会想着她能够做到更好,却偏要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受苦…… 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对她好!又凭什么又让她对她感恩! 禾早只看着她的神情,就猜出了她心底是怎样想的! 或许,她是改变了一些,但她对她的看法,却完全没有改变! 禾早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斟酌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1015.第1015章 请先生 “我姑且相信你一回!”禾早清澈的双眸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说道:“这样吧,我放你出去,但是你必须要保证只在乡下二房里待着,不许去县城,也不许与外人多接触,如果这两点你都做到了,那么我就答应你为你找一个好婆家,怎么样?” 禾秋儿则一脸惊异未定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自然是真心为你!”禾早淡淡的说着:“但我要求你做的这两点,也是出于我的理由!你如果不能答应那就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 “我答应!”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禾秋儿就急忙答应了。 她是一点点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只要有一丝机会出去,哪怕让她付出自己的性命她也愿意! 年轻女孩子,又怎么会当真如同燃灯古佛一样过一辈子呢! 禾早就站起身,微微一笑:“很好,那你现在自由了!” 禾秋儿脸上仍然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记住你答应我的,现在,我让她们送你出去!”禾早嘱咐了一句,就叫来了两个嬷嬷。 这两个人也十分惊讶,但是想想禾早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来到家庙,一定是有理由的。 那么想必,这个理由就是来放禾秋儿出去了,她们一念至此便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送了禾秋儿出去。 禾秋儿在走到二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被五花大绑被押进来。 她吃了一惊,再仔细去看此人,虽然面容有些变化了,甚至还变得有些老相,但是,却还是能认出来此人正是几年不见的崔大宝! 怪不得禾早会放自己出去,原来竟然是要关押另外一个人! 也不知道崔大宝是怎么惹着她了,瞧身上的那些鞭子印,也真是可怜! 禾秋儿咬着唇,眼中闪过一抹对禾早的不屑,但是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已经不敢随意为其他人出头,因此也只是垂下头,默无声息的走过去。 崔大宝像是看见了她,眼睛一亮,使劲呜呜起来,但是她根本就不理会他。 崔大宝眼睁睁地看着几人消失在了二门,而他也被押进了正院。 禾早正等着他,瞥眼瞧了他一眼,便令人将他口中的抹布拿出来。 一拿出来,后者就叫唤两声:“禾小早,你到底要拿我怎么样!我告诉你……” 禾早一个眼神淡淡瞟过去,他就吓得一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刚才挨的打他还记忆犹新呢。 禾早便向东院颔首:“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会请来好的先生与武艺师父来为你上课,希望能将你荒废的学业提上来!” 淡淡的一句话,便让崔大宝吃了一惊。 禾早没有看他,径直望着走廊下的那些千姿娇媚的盆栽:“也不指望你能学到多少,但住在这里的几年,最起码能提高一下你的眼界,多见识些东西,不要将来放出去后你还是如此不长进,让整个家族蒙羞!甚至做出谋害亲人性命的事来!” 最后几个字,到底透露出禾早那隐藏在心中的恨意。 崔大宝便怔怔的看着她。好半晌,他才忍着身上的痛楚,疑惑的问道:“你,你当真愿意给我请先生?” “是!”禾早面无表情:“但你不要误会,以为我是为你好什么的,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为了父亲和大姐着想,我永远都不能伤害你,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改正你,倘若有一天,你当真能为你所做的感到愧疚,那么我今日的作为就是值得的!” 崔大宝的眼睛闪了闪,神情变幻莫测的看着她。 他看向她的目光,也是从没有过的,就好像是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认清她一样。 这时,禾老三不知道何时也来了这里,自然将禾早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顿时大受感动:“早儿,真没想到你今日敢如此宽厚,轻易饶恕了他!”他的目光有些湿润了,爱怜的看着禾早:“你放心,这件事他不领情,我领情,我会传话下去,几年后若是他还不知悔改,那就永远在这里烂下去,任何人都不许放他出来!” 他也是发了狠,那声音中的气势无人能敌。 禾早淡淡笑了笑,看了一眼崔大宝。 后者张大嘴巴要说话,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紧紧闭着嘴不吭声。 “爹,既然来了家庙,那就吃一顿饭再走吧!” 禾早笑道:“反正今日回府城也是不能的了!” “好,那就在这里吃!”禾老三是闺女说什么,就答应什么,笑呵呵的回答,看了崔大宝一眼,想要说什么,禾早就已经开了口:“将表少爷带下去,洗个澡,将伤口处理一下,再送饭过去!” “是!” 几个人便将崔大宝给押了下去。 禾老三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便轻轻叹口气。 禾早让手底下的侍卫打崔大宝,说实话,他心里是不是滋味的,但是,他明是非知道好歹,如果崔大宝为了几千两银子连亲外甥都可以毒害,那么,也就说明这个人的良心彻底被狗吃了,若是旁人,千刀万剐店都不为过。如今,禾早只是惩治他几鞭子,也是看在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面子上了。 虽说又将他关押到了家庙里,但是一则也是为了防止外面那起子歹人与他接触,让他改掉那些坏毛病,二则,也是为了让他能够静下心来学些东西,要不然一辈子都这样混混沌沌的过去! 那大宝这一生,就都毁了啊! “爹,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禾早过来挽他的胳膊。 禾老三就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闺女儿那面貌如花的容颜,就笑了笑:“你做主就是!” “那就平常的几样菜吧,也不用大鱼大肉。咱今天吃个家常!” “嗳,好哩!”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想了想,禾老三便小心问了一句:“早儿,你要请什么先生?” 禾早就笑得天真:“也就这方圆几里的秀才罢了,若是有机会,也可以找一找那些举人老人,但当初咱们家找到金先生就纯属幸运,我怕一般的举人是不愿意来家庙里与大宝同住几年的!” 1016.第1016章 做好事 “那也是,秀才就秀才吧,总是能跟着多读点书!”禾老三笑道,只是看他的神情,却似是陷入了沉思。 禾早便知道他应该是想要自己去找一名德高望重的先生来的,正好她自己也不愿意掺和到这里面去,因此便直接开口:“若是爹有空闲的话,可以帮我找找!我到底久不在家乡,不如爹知道的多!” “那好,那我就管管这件事!”禾老三连连点头。 “至于武艺师父,倒是不用多找,去镖局里请一位武艺高强的走镖人来就可以了,也不指望大宝他能够练会多高的武艺,只要能够强身健体就行了!”禾早说道:“秋儿姐在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 禾老三便惊讶了:“你给秋儿也安排了先生?” 禾早笑笑,摇头:“爹,你没看到出去的那两个嬷嬷,她们是我特意打听后请来的,别看她们年纪打了,但总有一两样精通的手艺,像是刺绣,厨艺,这几年她们都有教导秋儿姐,那个年轻一点的也认字,我要要求过无事便给秋儿姐布置几页佛经下去,一来能认字练字,二来能记得一些佛经上的内容,去去她心中的戾气!” 禾老三便十分惊讶:“我竟是个瞎子聋子,这么几年竟然完全不知道此事!” 他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老家这边很少来,而且秋儿到底是个女孩家,他就是回来了也只是问问吃住,轻易也不会进来,不知道也是合情合理的。 “早儿你也没有将这一点说出去!”禾老三来看向禾早的目光便带了些怜惜:“若是传出去了,人人便都知道你做的是好事,虽然狠心将堂姐关到了这里,却是真真正正为她好!并不是寻机报复!” 这几年,对于禾早将禾秋儿关到家庙里的事情,外面人褒贬不一。 禾早便笑道:“爹,这又算是什么大事,要值得去外面说道!这都是咱们自家事,也不需要外人知道!再说,今天见了秋儿姐,我觉得效果也不大!” 她肯叫禾秋儿姐姐,那是因为对方伤害的是她,但是崔大宝却意欲伤害她的两个孩子,后面这一点是她绝对不会原谅的! 禾老三就轻叹一口气:“好,你秋儿姐她性情不好,心里总有个坏心,所以想着别人的时候,就是用坏心去想坏心!这性情暴戾的可以去改,但心坏了想要改好是难上加难啊!”说着就又为难:“也不知道她出来后会不会还惹祸!” 为了嫁一个好婆家,一个女孩儿家竟然敢毒死别人家的正房太太! 这样毒辣的心性,直到现在想来,禾老三也不寒而栗! 此时,饭菜已经上来了,是简单的四菜一汤,足够两人吃了。 禾早便与禾老三分坐在石凳上的两边,一边吃一边说着闲话。 说完了禾秋儿的事情,便又说起禾春儿:“早儿,你大姐对孩子管得太严了些,你姐夫也插不进手去,我看这事还得你帮忙劝一劝,夫妻一体,你大姐总是将你大姐夫给排除在外,这长期以往怎么行呢!” 禾早便惊讶了,没有想到禾老三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也将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只是平日不说而已。 她便笑了笑,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仰着脸:“爹,你放心,我知道的!我之前已经和大姐谈过了,说要请个武艺师父给言哥儿,言哥儿比较爱臭美,在泥地里摔打摔打可能就会好很多!” 禾老三想到言哥儿平日的表现就也忍不住笑:“他啊,那就是托生错了男胎,该是个女娃的!” 父女两个便都畅快的笑起来。 在东院正在给伤口敷药的崔大宝听到了这笑声,心口就如同针扎了一般疼。但他却偏偏要怪为他上药的侍卫:“你手不会轻点,疼死我让你家王妃打死你!” 他说话嚣张放肆,也只是这几年跟着那些混混们学的而已。 那侍卫却一点也不怕他,手下略微使劲,崔大宝的胳膊便不能动弹了,他哎呦哎呦惨叫几声,觉得自己的筋几乎都被扭过来了。 门外端水盆进来的侍卫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个年轻的人这才不慌不忙的将他的胳膊给摆正了,继续上药。 但是崔大宝却已经不敢说什么了,面上委委屈屈的,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但是,心里的小人儿却拿了鞭子对着这个侍卫还有禾早霍霍的挥下去。 那两个嬷嬷回来后,春晓便对她们说了平日要做的事情。 没有了禾秋儿,她们两个的任务就更轻松了,无非是看管整个庙宇,等教书先生与武艺师父来之后,便负责几个人的一日三餐即可,另外再与那两个师傅互相监督着,若是对方有什么不妥当,尽管向上禀告! 给的月钱年俸并不少,两个嬷嬷便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禾老三又去看了崔大宝最后一眼,嘱咐了他好一通事,这才回来与禾早出去。 他们两个在村子里逛了逛,想到往日的水库,禾早便很想去看一看。 但是,季辉与季月都警告她那里太危险,最容易发生意外,在这种时刻还是不要去看为好。 她这才怏怏不乐的同意了。 半下午的时候,县城的粮食才拉回来,就堆放在里正门口,家家户户都在这里排队。 看着那白花花的大米和细粮,一个个都笑开了花! 禾早与禾老三并不准备过去打扰,只远远的看了几眼,看到村民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就像是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禾早心中的阴霾! 她忽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而以她目前的能力,该做什么才不能最大限度的帮上阿澈的忙! 她一扫连日来的沮丧,神采奕奕的对禾老三说道:“爹,走,我们边走边说话!” 这是天大的好事,自然也要将禾家算在内,以后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禾老三见了她这个样子,倒是好奇不已:“咋了,早儿?” 禾早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话音刚落,禾老三便连连点头,赞叹:“早儿,你这个法子想的很好啊!只是,具体实施起来却困难些!这个,还得将你姐夫,你四哥都叫来一起商量商量!” 1017.第1017章 禾小姑发福 禾早提出的法子并不新鲜,至少对于穿越人士来说,但是对于禾家人,却已经突破认知了。 禾早的意思是他们应该用现用的钱财去办一些公益活动,比如说在府城开办一家养生堂,类似于现代的福利院,将府城的孤儿都集中到一起,男女分开,请来几位嬷嬷和几位先生,教导他们各自该学的技艺,或许现在付出去的成本大,但是,等到几年后,这些长大的孤儿就基本可以完成自给自足。 禾早算了下,如果按照三百名孤儿开算,每人一天吃二斤细粮,那么一个月需要只粮食这一块,投入至少七八十两银子的模样,花销并不算太大。 重点的开销应该是男孩们的读书上学上。但是也可以按照如今卢家村的形势,村里的男娃们都上学,但是属于启蒙的模样,而且纸墨禾家是不管的,只买上一批书放在村子里,专门建造一个小小的读书馆,让这些孩子能有书可读,平常孩子们练字的话,就是用小棍子在沙子上练,一年到头能摸到纸笔的机会大概也只有大型考试那一次。 除了读书写字,还要有武艺师父,也不用教什么高深武功,只要让他们能够强身健体就好。 这样一来,开销就有限了。 而且,要建造孤儿院,就需要去订购很多很多的床铺,做成类似于大通铺的那种,更符合这个时代人们的习惯。 当天晚上,他们在自家住了一夜,因为房子久不住人,一晚上总是有点霉味,屋内屋外也有些发旧了,都说无人住的房屋保养得再好也会风败得快。不光是禾早,就是几个丫头也睡不惯,一大早起来,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 吃早饭的时候,禾早去了自己后院溜达了一圈,菜地也已经荒废了,禾老三与陈氏再勤快,如今只府城就有那么大的地方供他们种,也没必要跑这么远来想到乡下劳作! 禾早觉得自己曾经的回忆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禾老三今天下午是要到衙门点卯的,因此便来催促禾早吃早饭,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伤感情绪,怔了一怔:“咋了,早儿?” 禾早一个愣神,便笑道:“没什么,只是乍然觉得我们这次离开后,回来的机会太少了,所以就有些伤感!” 禾老三就无奈的笑笑:“越大越像小孩子了,这里虽然不常回来,但永远是你的家!想回来的时候就尽管回来看看!” “爹,咱这房子总慌着也不是办法,我看,不如拿来做生意吧!”吃早饭的时候,禾早突然说道。 禾老三就明显一怔。 禾早笑道:“爹,你也别心疼,咱家当初建这院子的时候,咱们都是下了大工夫的,但是总荒废着不打理,再等个几年回来就更荒败了,所以不如将这里也设置了一个点儿,专门用来做闹汤驴肉!前院,后院随他们用,但是咱们几个的卧室却不许动,只定期打扫一下就好!但就这样这院子里也有了人气儿,不用荒着了!” 禾老三想了想,便点头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其实说到底,这房子再过了几年也该翻新了,等将来我和你娘回来养老,不会住这旧房子,所以,让他们用就让他们用吧!”然后又看了那玻璃窗户,摇头:“就是这窗户可惜了,当初花高价钱买的!” “爹,现在琉璃窗户也贵,但也没有因为珍贵就将它们拆卸下来的理儿!” 一席话说的禾老三便笑了起来:“那哪能拆卸,风水上也不允许呢!” 吃了早饭,两车人便要回程。 刚刚上了马车,就有一个人在后面拼命追赶,还大声嘶喊着什么,远远的看去,这个人腰如粗通,跑起来的模样很笨重,头发也用一方帕子给挽到后面,看着像是个中年妇女。 禾早有些奇怪,禾老三已经叫了停,让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回去的一路上,需要警惕的地方多着呢,所以季辉特别小心谨慎,指了两个侍卫过去看看,其他人则将二辆马车都挡在身后。 禾老三也下车查看,眯着眼睛细细看了一眼,便对禾早说道:“早儿,没事,是你小姑!” 禾早便一阵惊讶。 那边的两个侍卫还在对崔小姑进行盘查,禾早就挥挥手,让人过来了。 她也下了马车,站在路边上的杨树下,略带惊奇与疑惑的看着那由远及近的妇人。 果然,是发了福后的崔小姑。 她与禾老二一样,这几年长得越发敦实厚重了,几乎都认不出来她了。 她的穿着打扮虽然是一副地道的村妇形象,但是衣物的料子也是好的,手上与头上也戴了银首饰,脸颊也红润饱满,即使晒黑些,但看着日子过的还是挺舒心的,最起码从直观的第一眼看去是这样。 禾小姑上前,也在打量着禾早。一边打量,一边心里就涌出了浓浓的酸涩感。 若说当初禾早是她任意支使的小丫鬟,那么现在的两个人,就是云与泥的区别了。 眼睛一瞟,看到了一旁伺候的春晓几个,那酸涩感就更强了,她如今连个丫头也比不上了! 看着她,禾早发现她的心情意外平静。 以往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禾春儿毁容的那一年多,差点毁掉了禾春儿的一生!如果不是因为阿澈调动了自己的人脉找来了那个大夫,那么,禾春儿的脸可能到现在都治不好! 就如同现在的禾小姑一样——她的脸上,有好几处烧伤的痕迹,大概岁月久远,也不如以前明显了,甚至除了下巴上的那一处,其他的疤痕基本上看不见了。 以往的禾早心里总是充满了愤怒与破坏性,但是这次却不同。 她含着一种好奇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女子,然后微微一笑:“小姑,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依旧悦耳清脆,与以前好似没有变化。 禾小姑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不太自在的摸了摸下巴,半晌才说了句:“我听说你把秋儿给放了……” 1018.第1018章 商议 如今的她再愚蠢,也明白禾早与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态度上还是带了两分恭敬的。 禾早点点头:“是,总不能关她一辈子!” “我,我听说你……”禾小姑咬着唇看了春晓几个一眼,又看了看那个手中持着剑一直盯着她的季辉,便鼓足勇气:“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禾早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季辉不甚赞同,但看到禾早脸上的坚决,只得往一旁走了走,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但还是尽可能的保持了最近的距离。 禾老三想了想,也走了过去:“橘儿,你有什么话和我说是一样的!” 自己的亲哥哥,没什么好避讳的! 禾小姑就直接说出口:“我想要我的孩子!” 禾早便是一怔,她的孩子,是说禾大姑抱的那一个? 禾老三也面露惊讶。 “我知道你如今当了啥劳子的王妃,很有能耐,帮我把我的亲生儿子抢来应该也不是难事!”禾小姑理直气壮的说道;“毕竟你都愿意让秋儿也出来了!” 这说明禾早的气性也没有那么大,只要自己再多恳求她一下,她一定就会答应的。 禾早却不能同意:“首先,这件事当初根本就不是我经手,我还是后来听家里人谈起才知道的,其次,我听说你将那个孩子卖了一大笔钱给大姑,对不对?甚至还签字画押?如果当真有此事,我是管不得的!” 禾小姑便急了:“你为啥管不了,你不是王妃吗?是皇家媳妇?所有人看到你,哪怕是知县大人看到你也要下跪的!你权利这么大,这么有能耐,咋管不了你大姑?” 禾早笑了笑:“我还是那一句话,如果有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那我帮不了你!” 她或许不喜欢禾大姑,但是,如果当初是禾小姑自愿卖的孩子,那她就不能帮她将孩子要回来! 禾小姑就怨恨的瞪着禾早,怒气冲冲:“你分明是不想帮我!” 禾老三还要说话,但是禾早却拦住了她,她淡淡的扫了一眼禾小姑:“小姑,这件事如果你真想成功,我劝你去找我爷我奶,还有村里的里正与镇上的里正,大家坐到一起好好说道说道,将当初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再好好与大姑谈一谈,说不得事情有转机,这是你和大姑的事情,我觉得我这个做侄女的不应当参与其中!” “可,我之前跟她说了,但是她一点都不同意,还将孩子给藏了起来,不肯让我见!”禾小姑的模样似乎都快哭了。 禾早便径直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卖孩子?” 如果没有记错的,当初禾小姑自愿怀上这个孩子,就是为了给禾大姑的。 禾小姑便一时语塞。 她狠狠地瞪了禾早一眼,扭脸就走。 禾早便揉着眉心,很无奈。 她就知道一回来老家,就会遇到这种糟心事。 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她如今有权有势了,那么已有困难就来找她帮忙,认为她会帮他们解决掉,却不知道她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牵扯到禾大姑与禾小姑这种事情上后,她就更不应该插手,不然最后无论办得怎么样,都会惹来一身骚! 禾小姑扭着偌大的屁股,气愤愤的远去了。 禾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胖这么多?” 禾老三想了想,便道:“过年的时候见过一次,倒没觉得这么胖!” “如今他们家境怎么样?” “好着呢!”禾老三说到这个,便笑了:“如今咱们家很多山货都是专人去他们家收的,一年总也有几百两银子进账,比以往可是好太多了!咱们与你小姑是亲戚,所以她公公婆婆对她很好,轻易不再打骂的!” “这一点我倒是知道的,我们家的自助餐需要很多山货,他们屈家就是负责这一块儿的!” 禾老三说着,便慈爱的看了禾早一眼:“早儿,民间有一句俗语: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小姑或许当初做过对不起你大姐的事情,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也忘了吧!不要再记了!” 这是说她小心眼吗? 禾早脸一红,就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我知道呢,爹,你也太小瞧我了!” “呵呵,好,我知道我家早儿是最大度的,要不然也不能放了你秋儿姐不是!” 越说越像是开她玩笑! 禾早就干脆扭过身不理会他。 她或许如今充满了对禾秋儿、崔大宝的同情,但是却不是因为血缘之间的同情,而是因为强者对弱者的同情,当人站在一定的高度后,所考虑的事情就不会是原来的思维了! 这样对她来说或许是蜕变了吧! 回去的路上也很安全,安然无恙的回到了禾府。 禾早就先奔到了小包子和小团子那里,将两个小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直到亲得两个小子都咧嘴要哭的时候,才赶紧放他们下来,又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臭小子,让娘亲一口都不愿意了!一看就是个不孝顺的!” 这么一两个月,她已经对两个吃吃睡睡的小家伙编排了很多不是了,奶娘们便都很无奈,各自抱了各自负责的一个往一旁走走,又埋怨禾早:“郡王妃,您看您一回来就这么凶巴巴的,也难怪两个小郡王要哭了!” 禾早便嘟嘴:“我也没惹着他们!只是逗逗!” “孩子小,可经不起逗!”车嬷嬷也赶紧说。 她如今算是最顺心顺义的一个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照顾两个小郡王身上,连禾早那里也鲜少露面。 她的心态就代表了皇宫中的太后娘娘。想到那个在仇恨中过了大半辈子的后宫妇人,禾早心中涌起来的除了敬佩,还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 四宝没有回来,七宝倒是在家。 几个人便聚到一起商议了下,李宏缀便提议道:“一家做不如多找几家入伙,这样也防止我们禾家成为众矢之的!” 每个月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银子,就能获得一个好名声,想必一些急需要巴结慎郡王府的富商和官员们都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禾早点点头:“对,只凭一家,养生苑是做不长的,而且也不必须要参入的人家保证年年都给银子,我们还要用各种名义方式来捐款,将所捐得的款项都用在养生苑上就好!” 1019.第1019章 真正的目的 “早儿说得对,得联合几家人!”禾老三点头。 众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到了第二天上午,便有人来到禾早这里说了一句:“郡王妃,乡下二姑太太来了!” 禾早便很惊讶,不知道禾橘儿今天又来找她什么事。明明昨天刚刚见过的,而且看情形,她像是特意来找她的。 禾早想了想,便请人进门。 禾橘儿今天的穿着比昨天的倒是要像样些,上身穿着桃红色的衣衫,下面则套了一件淡色裙子,统一绣着秀丽的牡丹,看着倒是华丽得很。本人脸上也抹了厚厚的脂粉,只是一说话,禾早便担心那脂粉会扑簌扑簌往下掉。 她对着禾早倒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便又旧事从提,说起想要将孩子要回来的事情。 禾早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我问过了,当初你确实签字画押,将你的亲生儿子卖了,所以我是不便插手的,如果你真要讨回这个公道,那就去找老太太、老爷子吧,他们想必愿意为你做主!” “他们如何愿意!”禾橘儿脸上闪过一抹怨恨:“之前若不是他们支持,我大姐也不会就抢走我的孩子,如今见我不如大姐,就更不会帮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若是以情理晓之,或许是有转机的!”禾早说了句,便一扬手:“来人,送小姑出去,去见老太太、老爷子!” 她穿的只是家常衣衫,说是粉白又不是粉白,远远的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那种好看,等禾早起身的时候,她才看清楚,那衣服上面竟然是用同色的粉白色绣线绣着一朵朵或半开或绽放的芙蓉,猛一看看不出,但是对方一走动,便能感受到那处处的精致妖娆。 她脚上穿着一双珍珠绣线,站起身后,软软的踩在长长的毛毯上。 禾橘儿怔怔的看着,半晌突然低下头去,冷哼一声:“若是你不愿意帮忙那就算了,但是我要告诉你若不是当初你逼迫我嫁给那个傻子,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我将孩子卖给你大姑,也是被你逼的!” 话音刚落,春晓便站出来厉声呵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闭嘴!” 禾早微微抬手,制止了春晓,一双清润的眼眸淡淡的看向对方:“我当初的决定,我从未后悔过!你既然做错事情那就要受到惩罚,长辈们纵容你,所以我就出手惩罚了你!” 禾橘儿便面带憎恨的盯着她,似是在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怒气。 禾早一挥手:“请姑太太出去吧!” 立即有几个人便来请她禾橘儿出去。 禾橘儿便恶狠狠的看着禾早,轻声:“我来是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无论我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都要在后面帮我擦屁股,给我善后!” 这话说的…… 禾早皱眉看向对方,但是她已经退了出去。 禾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想了一想这两次的见面,禾橘儿竟然与之前的性情大不一样,对那个孩子也不像是特别执着的模样。 她又说出刚刚那一番话,是不是说明她心底另藏着心思…… “来人!”她立即叫道。 季月来到了她跟前:“郡王妃?” “你去,不,你派人去就好,去密切监视着我这位小姑,看看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是她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制止她!” 斩钉截铁的命令。 季月便答应了一声是,出去作安排去了。 春晓便有些担忧的看着禾早:“郡王妃,刚才姑太太说那话的意思是……” 禾早便苦笑:“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我小姑,向来都有些癫狂的,若是她真的下定了决心,那很可能就会惹出一场祸事来!” 她说的没有错,到了第三天下午,派去监视禾小姑的人就匆匆回来,对禾早禀告:“那二姑太太竟然买了老鼠药下到了一家子吃饭的锅里面,幸好小的准备了解药,便将一家五口都解了毒!” “她自己吃了没有?”禾早握紧了拳头。 “没有!” 禾早就冷笑一声:“那她现在在哪里?” “小的怕她还会做傻事,就一掌打晕了,让人看管着,自己则火速本来禀告郡王妃,看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一个当媳妇的要毒害公婆一家,包括自己的丈夫! 这样的人还能留在对方家吗?不能! 禾橘儿这样做,分明是要逼迫她为她做主,为她和离! 她这两次找自己,也不是为了那个孩子,她肚子里的骨血,她只是想与自己接触,将她的想法告诉自己! 这是一个真正冷心无情的人! 禾早的脸绷得紧紧的,嘴唇也紧紧掘起来,半晌都没有说话。 “郡王妃?” 禾早回过神来,便点头:“先看关起来,不要让那屈家人知道详情,只说我要见人,将她带过来!另外,其他人一律也不要说!” “是!”人便转身走了。 春晓几个便担忧的看着她:“郡王妃?” 禾早微微一笑,出神想了想,便道:“我还是仁慈了!” 她放了禾秋儿一条生路,禾橘儿便觉得自己也有希望! 所以她才会这样大胆妄为,因为她坚信她不会真正伤害这些骨血! “但是,她这回想岔了!想要和离,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禾早轻声:“但她不该拿五条人命做赌注!我不是圣人,我不会没有底线的原谅他们!” “那郡王妃意思是?”春晓轻声:“是要送到官府里吗?” 禾早摇头:“如今正直关键时期,我们禾家是不能有任何丑闻的,这种媳妇毒杀婆家人的事情,便是一大丑闻,事关着所有禾家出嫁和未出嫁的女儿!所以,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但是,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先将她押过来,我自会禀告父亲和四哥,请他们处置对方!”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她太关心这个家,所以处处插手,用自己的权威与名望去做事,这样根本名不正言不顺,禾老三与四宝才是真正该处理这件事的人! 1020.第1020章 养生苑开门 禾老三听到禾橘儿做的事情后,就吃了一大惊,继而想到那天在村子里的事情,想了想,便小声:“她疯了吗,她不是还想要孩子吗,如果真的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她这样的毒蝎妇人还怎么能要回孩子!县太爷也肯定会判她死罪!” “爹,你还不明白吗?”禾早冷冷一笑:“她这是指望我这个郡王妃能对她网开一面呢,就像是当初对禾秋儿一样!” 禾老三便咬了牙:“岂有此理!她根本不是禾家的女儿,禾家也没有这样的毒蝎妇人!” “爹,这件事万万不能报官,我做为出嫁女,也不好处置,所以还请爹与四哥来处置!” “早儿,你四哥还没有回来,再说,爹去想听听你的意见!”禾老三乍一听到禾早的话,便有些紧张的意思,急急看向禾早。 禾早摇头:“爹,这件事我决心不再参与,我本是出嫁女,按理说娘家的事情是不能多管的,如今我们禾家就您和四哥官职最大,其他人也是听从你们两个的,所以,这件事不管你们如何处置,我都没有异议,更不会插手!” “早儿?” 禾老三从没有见过禾早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微微愣愣的看着她。 禾早却瞥过视线:“爹,我累了,你们去吧!” 禾老三只得百思不得其解的离去,他疑惑,春晓几个也都很疑惑。 禾橘儿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按照往日郡王妃的品性,一定饶她不过,怎么今日去突然改了性子呢! 之后的几天,禾早果然不曾管过禾橘儿的事情,只一心一意忙碌着养生苑。 将名声放出去后,府城愿意巴结禾早这个郡王妃的人家便纷纷派了自己婆娘上门,表示愿意出力做点好事。 有直接捐宅院的,有捐厨娘的,还有送小厮的,大部分人都是直接拿出一百二百两银子来愿意入伙! 禾早便安排了不怎么说话但是办事稳妥的秋叶,做了表格,记了账。 等到几天之后,禾早便集了二千多两银子,一座宅院,两间门面铺子,三个厨娘,并四个长随。 这已经不算少了,宅院都不用自家再拿钱去买。 所以,接下来她便派了木匠做了一个多月的活计,将宅院里面全部进行改造,男女分开,住的屋子全部改造成大通铺,衣服、铺盖全部布置一新,又派了自家的几个绣娘过去,又去镖局请了两位武艺师父,先付了一年的定钱,请对方这一年内都待在养生苑。 最后,禾老三便在自家底下铺子里管事的选了两位年轻才干,请他们管着这养生苑。 养生苑的大门外的墙壁上,特意做了一个长长的黑色雕牌,从左往右依次刻上府城某某捐银多少量,或者是捐物多少,捐人多少等等。 使得过往行人一眼就能看见。 至于那捐来的两间门面铺。禾早又从自家的嫁妆里拿出两间,禾家拿出两间,共六间铺面全部租出去,这租来的银子便用在养生苑的日常管理中。 这件事因为宣传得好,又有禾早打着慎郡王的名义来做,所以传得很广,哪怕是县城的一些官员,便也得到了消息,也想方设法与养生苑的管事联系上,愿意捐献那么一些财物帮忙。 府城的老百姓们生活也是富裕的,所以有直接捐了一两二两的,有直接捐献不穿的衣物和棉被,还有碗筷锅灶等。 养生苑的一大半东西竟然不用买,全靠老百姓们的慷慨解囊。 甚至还有县城的两户员外各自捐了五亩田。 这田地与府城相连,就是耕种转租都很方便。 禾早作为皇室,当然要大方一些,所以便也紧跟着捐了二十亩田地。府城的一些官员便都是个眼睛雪亮的,见状忙各自拿了自家的或一亩或两亩田地出来,最后总共凑了三十五亩田地。 禾早便又利用知府大人的影响力,将这三十五亩地换成了一整片地,这样管理起来也方便。 养生苑有了铺子,有了田地,也就有了能够养活自己的资本了! 并不像是其他的一些养生堂,只除了前期有人捐款外,到了后期竟然没有人管了,那养生堂就一个个衰落下去,甚至倒闭。 而且禾早开的这家养生苑与一般的还不一样,一般的养生堂,只肯收婴儿到七八岁的孩子,再大一些就没有能力养活了,但是养生苑却招手所有的孤儿,直到十五六岁成人后,自己出去找件事做。 一个月后,沸沸腾腾的养生苑总算是开门了。 在开门的第一天,外面就排了长长一对,男女各自一排,大部分都是孤儿,也有小部分拖儿带女一家子都是乞丐的,甚至还有几个三四十岁伪装成孤儿的成年人。 禾老三派来的大管事姓邱,为人最为严肃,见状便将那些成人都推出去:“我们这里只收养孩子,大人们自去别处讨生活!” 因为是第一天,知府甚至也派了衙役们来维持秩序,那些成年人不敢胡闹,便一个个灰溜溜的溜走了。 至于那些拖儿带女的一家子,邱管事也说的很清楚:“要么,你将儿女留下来,里面有师傅教导,要么都带走!” 这几家的父母再三考虑,最终狠心将子女推了进去。然后一家子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哭个不停。 禾早的马车也在附近,春晓季月陪着她,看到这一幕后都不好受。 春晓便叹道:“谁愿意一家子骨肉分离呢,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爹娘又为了孩子好,又怎么会舍得分开!” 养生苑宣传得很好,说里面有武艺师父和教书师父,还有教导女孩子学厨艺与刺绣的老妈妈,进去了就相当能学一门手艺,等到十几岁,自己想做什么,人家就放你出来。 这优厚的条件连一般的普通人家都心动了,更不要说真正的乞丐了。 所以邱管事还得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将仅限的名额给那些真正的孤儿,而不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占去了! 开门的第一天,他就揪出来三个孩子是家境不错的家里出来的。为的只是想节省一下家里的口粮。 1021.第1021章 刘玉泉归来 转眼,时间便到了深秋。 禾家的宅院地处偏僻,夏天幽深,但到了深秋就觉得有些荒凉了,百花凋残,树木落叶,秋风寥寥,四目望去,看不到半个行人,只有落叶在秋风中打转。 宅院内,画栋雕栏,亭台楼阁,秀丽挺拔,假山伟石,溪水蜿蜒。 一阵风徐徐吹过,吹来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好像这全部的景儿,连带着秋风也带了桂花香一般。 禾早坐在亭子里,凭栏远望,闻到这样的香味,就浅浅一笑:“之前在京城,可从未见过桂花树呢!人都说桂花能十里飘香,果真如此!” “咱家后院就种了两棵,但这香味,却像是足足种了十来棵呢!”春晓笑着,砌了一杯碧螺春的茶叶递给禾早:“郡王妃,喝茶!” 禾早便往亭子下面望了望:“人还没来?” “来了,郡王妃,你瞧!”春晓忙指向来亭子的方向。 青石铺就的小道上,两旁古木参天,往前而去,就是一座假山,山石嶙峋,曲水围绕,阳光透过稀疏树梢,投下了斑驳疏影,远处望去,蔚蓝空中,白云缱绻,恣意逍遥。 一个坚挺的身影缓步走来,他一身浅蓝色衣衫,背负着双手,面如冠玉,身姿如兰,走在苍天的古木旁,就像是分花拂柳一般,走到台阶下,微养着下颌,对着禾早微微一笑:“早儿,好久不见!” 这人面容俊美,腰细如柳,含着笑的脸上,没有一丝杂质,那一双清幽的双眸,白的纯净,又黑得透彻。这样含笑看过来,就像是有阳光照射在禾早脸上。 禾早很激动,又竭力克制住自己,她忙端着茶杯向前走了两步,语气中透着丝丝惊喜:“泉哥儿,你回来了!” 大约是十来天钱,她突然收到一封刘玉泉的信,说他大概这几日会到。 二门内不好相见,所以在今日他与禾老三、四宝见过面后,禾早就在外院的亭子上等待对方。 刘玉泉静静注视着禾早,似乎,也有两年多的时间未见了,她似乎变得——更美丽了些。 一身浅绿色的衣衫,外面罩了一层薄薄的纱,那衣衫上却绣着粉色的芙蓉,一朵连着一朵,细细看去,那芙蓉的花蕊竟然全部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制成,并不耀眼,但是举手投足间,就会散发出一种低调的奢华。她挽着云髻,也只插了一朵珍珠做成的芙蓉花,在乌压压的头发下面,露出来半朵鲜艳欲滴来,花蕊却是用十来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做成,耳朵上坠着两颗精细的金坠子,捧着茶的皓腕上,戴了一对雪白的羊脂玉手镯。 她款款而笑,行动间,丝毫不见局促,尽是稳重贵气!往日浅淡的眉,今日也用青黛描成了弯弯的柳叶,左顾右盼中,能看到那隐藏在其中的媚色风流。 她其实已经不光是以前的禾早了,如今的她,除了漂亮外又多了少妇的妩媚。 也变得,很让他陌生了! 刘玉泉与她生分了几年,但从战场上活着归来的惊喜,让他顾不得这些生分,当即就迫不及待与禾早写了信,写明他要来探望她。 “来,坐!不要傻站着!”他看着禾早有些出神,后者便微微笑了笑,指了指面前的石凳石桌。 虽说是石凳,但天气凉了,上面已经铺了与石桌一样的绣着牡丹的锦红色绸布。亭子四周,也挂了珠帘,只为了避嫌,此时的帘子是挂在两旁的。 桌上有几样点心,红枣糕,芙蓉饼,豌豆黄,还有凤梨酥。 禾早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亮黄色的汤茶中,他怔怔的看着对方,觉得对方与自己心目的那个禾早越来越远了。 不知怎的,他心里就一阵酸涩,将茶端起一饮而尽。 禾早倒是惊笑:“怕是渴了吧,怎么,在我爹那里他老人家没舍得让你喝一杯茶水?” 刘玉泉勉强笑了笑,将茶杯递给她。禾早便又为他倒了一杯。 后者这回慢慢抚摸着光滑的白瓷,低下头,一言不发。 “泉哥儿,你咋突然上了战场?”禾早问道。 刘玉泉垂下长长的睫毛,轻声:“当时在宫中,情势危急,按理说我只能死路一条,是郡王爷救了我,让人将我送出了宫,又不停歇的送到了北疆,那里是郡王爷的底盘,一般人查不到那里去!所以我就改性换名,当起了军医!” “那你怎么又会回来呢?”禾早不解:“阿澈呢?他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回来?” 对方一定能猜到刘玉泉会来到怀庆府。 但是,刘玉泉却摇头:“没有!如今北疆大局已定,我便向郡王爷提出了辞呈!我爹和我祖母都在南方,我不放心,总要亲自过去孝顺着!” 禾早点点头,想了想,便笑道:“南方这几年应该也是安稳的,在那里过日子也不错!” 只是,怕是刘玉泉这个名字,暂时不能用了。 刘玉泉就笑道:“只要能一家团聚,倒是不在乎在什么地方!” “你……”禾早能看出他那笑容中透露出来的酸涩,心口一滞,便想安慰他将来等阿澈夺得大宝,一定会犒赏他们刘家,但是,想到如今一切尘埃未定,她说这话太早了些,便只得住口,转换了话题:“泉哥儿,你好似晒黑了些!” 皮肤依旧超好,如同一个女孩子一样,但皮肤却黑了一层,看着也更有些男儿气概! 刘玉泉笑了笑:“北疆那边整天待在户外,自然会晒黑一些。” “你爹是什么时候送去南方的?” 刘玉泉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明亮,隐隐透露着什么,但却很坚定地摇头:“早儿,这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另外,我……”他迟疑着,最终还是说出口:“我此去南方,大概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禾早十分惊讶:“为什么?现在北方不安稳,但过了几年,总会安稳下来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刘玉泉就笑了笑,那笑容中似是有着淡淡的嘲弄:“郡王妃,我在宫中度过了人生最宝贵的几年,****战战兢兢,生恐一不小心脑袋就搬了家!” 1022.第1022章 庙会 “后来又为了郡王爷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在北疆我待了半年多,虽然几次面临生死,可总算能够想清楚,我这辈子想要作什么了!” 他看向禾早,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想开一间小小的医馆,娶一个没有太大野心的妻子,与她孝敬父亲和奶奶,安稳的度过一生!” 他的神情中,带着一股莫名的犀利。 而这犀利,却是针对禾早的。 禾早的心口颤了颤,忽然意识到此时的刘玉泉对她与阿澈,都已经产生了怨恨! 的确,她从不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想这个问题,但是,如果能将前后的事情串联到一起自习去回想,就能够知道计划着将刘家拖到这里面大漩涡中的人是谁! 阿澈是早就计划好的! 她对刘家充满了愧疚,对刘玉泉也充满了愧疚。 怔怔的盯着桌角看了半晌,禾早才轻声:“也好,去了南边,日子过得也顺心安稳,总不像现在这样打打闹闹的,人也不跟着消停!” 她站起身,走到亭檐下,眺望着远处那落日的余晖,夕阳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霞红色,白色,蓝色,灰色,还有红色四种颜色在天际碰撞着,迸发出强烈艳丽的风采。 “如果要娶亲,记得与我说一声!我人哪怕不去,但也要亲手为你准备一份贺礼的!” 禾早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波动的情绪。 刘玉泉低下头去,半晌,才轻声应了一声:“谢郡王妃赏!” “亲事定了吗?”禾早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他。 曾经的少年,但如今的成年男子,就含笑,淡淡的看了她:“是,已经定下来了,当当地一家绸缎庄的女儿!今年只有十四岁!” “还未及笄呢!”禾早笑了:“比你小上好几岁,你以后娶妻了可要对人家好啊,人家一个小姑娘去了你们家,谁都不认识,可就只信得你这个枕边人了!” 最后几个字,对两人来说都太敏感。 禾早脱口而出,又即刻后悔了,但也不知道该怎样是好,只得佯装不在意,转身问春晓:“时间太紧急了,我近日按知道了有这样一个嫂子存在,又怎么能当做不知道呢,春晓,你去将我的那个匣子拿过来,就算是送给新嫂子的成亲礼物吧!” 刘玉泉一直细细审视着她的神情,见她没有自己预料到的那样黯然神伤,相反却像是很为自己高兴的模样,心里头就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想要拒绝,可历来的怪脾气,却让他没有张口。 清秀的眉眼淡淡垂下,他低头望着清亮的茶汤,看着自己的倒影,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春晓知道禾早说的那个匣子,那里面是一套异常精致的水晶头面,很珍贵!是从海外传来的,轻易不得见。 就这样给了一个绸缎庄的女儿,她也舍不得。 但,禾早的神情却很坚定,不容人拒绝,她只得暗叹一口气,施了礼转身而去。 刘玉泉之后就一直很沉默,拿来了匣子,哪怕是打开看了一眼,也只沉默的盖上,淡淡的回了一句:“多谢郡王妃!” 他态度不好,禾早与他说了几句,他都淡淡的不愿意搭理。最后,气氛便一阵尴尬。 还是季月赶了过来,一脸惊喜:“郡王妃,明日府城外面的洛神庙开庙会呢,咱们明个儿也去吧!” 来了几个月了,禾早外出,总没有遇见任何危险,所以一干人等都有些松懈下来。 季月的到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刘玉泉起身,沉声:“郡王妃,那我先告退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 “后天吧!”对方轻声,转身离去。 从他的背影看去,依旧是一个美美的少年,如同灼灼桃夭一般,但季月却没好声气:“他对郡王妃的态度怎么这样!也太不知礼了!” 她把刚才的都看在眼里,所以才过来解围。 春晓与夏蝉在,闻言便都一起点头,眼巴巴的看着禾早。 后者只是扬唇笑了笑,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沉默半晌,才轻声:“他一向是这个怪脾气,倒不是特意针对我的!那我们明天,就去逛庙会吧!好久没有出去了!” 热闹的地方,也是好久没有去了。 春晓几个也整天在这大宅门里待着,都年纪轻轻,自然也都憋闷不已,只是不会说出来,听到禾早这样说,便一个个对望着,暗暗高兴。 “明天你们跟我去两个吧,带上季月,人也不要太多!”禾早笑了笑。 春晓是丫鬟之首,闻言便立即道:“那我就不去了,让她们几个去,家里总要有人管着茶水,看着两位小郡王!” 在家里在外面,不一样是伺候主子! 禾春儿与李宏缀已经带了言哥儿回家去,但没有两天,便又来娘家躲烦。 不为别的,李情书新娶的继室是一个不安分的,禾春儿在家里难免与她有着不愉快,现在禾早也在娘家,她左右想了想,便又一家子搬了来住。 所以,第二天,禾春儿夫妇,禾早,四宝,七宝几个人便一起去了庙会上。庙会上十分热闹,卖得大多是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像是胭脂水粉了,发簪玉佩了等,也有卖小孩子玩意儿的,糖葫芦,捏泥人,糖人儿的,也偶然有卖书的小摊子,有卖字画儿的,有卖自家祖上传下来的旧书的。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正街高台子上,有着早就排练好的人耍龙舞狮子,还有踩高跷,唱戏的等等。 禾早见了便大为惊喜,看看自己的一身,笑了笑:“幸好我特意穿了粗布衣裳,走,咱们也进去人群里逛去!” 禾春儿便有些担忧:“人太多了,到时候挤来挤去,万一丢了咋办!我看咱们还是就在外面看看罢了!” 李宏缀却被那几个卖旧书的小摊子感兴趣,笑了笑,将言哥儿驾到了脖子上:“没事,正是人多才安全着呢,咱们明里暗里跟了多少个暗卫,走,咱们都进去瞧瞧,春儿,你与妹妹离得近一些!” 出门在外,总不能再称呼郡王妃什么的,所以两个人直接称呼妹妹。 1023.第1023章 危机 禾春儿便很无奈,摇摇头,看着父子两个跳脱似的在前面走远了,赶紧吩咐一旁的下人:“快跟着点,不要让人冲撞了小少爷!” 几个粗布衣服的长随便紧跟着过去。 禾春儿有点担心的望着那个方向,禾早看了她一眼,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的,尽管禾春儿对李宏缀诸多不满,但是一到了关键时候总是会担忧他,两个人的感情基础还在。 “走吧,大姐,你若担心,咱们也跟过去!”她笑着去挽禾春儿的手。 后者点点头,又埋怨了一句:“说说出来玩,他倒是比言哥儿还要积极,言哥儿都被他给带坏了!” 她与大多数传统的母亲一样,太渴望望子成龙了,所以对言哥儿要求严苛,而也将这种严苛带到了丈夫身上——她认为李宏缀的性子不足以做一个严父! 禾早看了看她,有点无奈的笑,但该说的该劝解的她都已经做了,如果再贸然插足他们之间的事情,倒像是在干涉了,夫妻间的事情,本不需要别人过多插手的。 “大姐,你啊,就是太紧张了,看到这些女人家的小玩意儿没有,我瞧着这些帕子倒是标致,和咱们精品屋出来的也差不多了,不如也买上几件回去?”七宝嘻哈哈笑着走过来。 禾春儿就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你怎么没跟你姐夫去那边,跟着我们做什么?” 七宝专心的在小摊子旁,细细观察着手中的那方帕子,摸了摸质地,看了看针线:“我觉得这帕子的做法竟是比我们自家做的还要出色些!” 卖胭脂水粉的小摊贩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带着深深的谄媚:“这位爷,要是相中我家的帕子,尽管多买些,便宜着呢,这一方帕子只要三文钱!” “三文?也太便宜了!”七宝像是捡到宝一样,惊叫出声:“二姐,咱们精品屋卖一方,至少也要三十文,竟然便宜十倍!” 帕子做起来简单,将买来的布裁成一块块的,锁边就好了,如果讲究些的女人再在上面绣一些精致的花样,如这方帕子上面的嫦娥奔月,只用线就多达四十多种,那嫦娥绣得栩栩如生,只耗费的人力就可能不止一个人。 这样精细的做工怎么会只卖出三文钱! 下面是一沓各式各样的帕子,颜色和花样都不一样,七宝正兴致勃勃的与对方讲价:“这些帕子我都要了,你看能不能再便宜一些?” “这个,大爷,我们家是小本买卖,这帕子的质量刚您也说了,连精品屋也是比不过的,可见做工有多精细,不如我再送您一个搭头咋样?”这人拿了一块横放在摊子上的汗巾,浅黄的颜色,上面绣了深深浅浅的柳枝,柳枝上还有几只蝴蝶落立。 禾早的眉心便轻轻一皱。 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握紧了禾春儿的手。 后者这个时候也来了兴趣,抚摸着那做工精湛的汗巾:“你家小玩意儿的绣工倒是都不错吧,汗巾都有什么花样的,拿来我瞧瞧!” 禾早朝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这附近几个小摊贩看她的眼神不正常。而那目光也不像是一个小摊贩该有的目光。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季月和季辉,这两个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如果想买就买了,不要耽误时间,我们还要往里面走呢!”禾早叫了一声。 七宝便拿了钱,让身边的小厮抱了一堆的帕子和汗巾过来。 禾春儿也笑着走过来:“今天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女人最大的喜好就是逛街买东西,尤其是当捡了大便宜,哪怕是再富有的女人也是如此。 禾春儿此时已经忘记看不见人影的李宏缀和言哥儿了。 禾早深吸一口气,浅浅一笑:“怪不得是庙会呢,东西便宜质量又好,就是不看庙会的人也会来买东西!” 禾春儿拿了一个汗巾在路上细细看着,一边看一边笑道:“这与咱们精品屋的绣法不一样,但这样便宜,可见是不怎么下功夫的,不如我问问那小摊贩在哪里进的货源,咱们与做这些东西的绣娘也接触接触,看能不能挖来咱们精品屋!” 她说着就要转身找人,禾早却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手,神情很郑重:“不要去,大姐!” 禾春儿微微惊讶。 七宝笑了笑:“怎么了,二姐,你的样子好恐怖!” “我怎么没看见四哥?”禾早左右看着人群。 禾春儿便道:“刚才应该是跟了你姐夫往前面去了。咋了,早儿,你看着有些心神不宁!” 禾早拉了两个往前走了几步,才低声说道:“事情不太对劲,这样精湛的绣工是最耗费精力的,没有一点捷径可走,只成本就十几文,绝对不是三文,大街上卖三文一块的帕子比比皆是,却绝不是这样的!” 禾春儿也有点心慌了:“早儿,你是说……” “我怀疑这里的几家摊贩根本不是真正的小摊贩!” 一句话就仿若是晴天霹雳打了下来,禾春儿的脸色煞白,脚步踉跄着就要往人群里冲,嘴唇颤抖:“我要去找言哥儿,言哥儿不在这里……” “姐,镇定一些,你想让别人发现你的异常吗!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识破了他们,所以,还有时间!”禾早狠狠掐了下她的手背,看着她的脸色有了些红润后,便道:“我刚才已经示意季辉去找了,他带的人手多,武艺也高强,绝对不会出事,现在关键是我们要从人群里混出去!” 七宝也异常震惊,好在他也是出去历练过的,倒没有太紧张,只一只手悄悄摸到了腰间的匕首,然后又懊恼,他今日出来,连一把长剑都没有拿。 禾早带着他们往前走,顺着人流,却在一个拐角处拐弯了,没有去庙会正中心。 季月与七八个侍卫紧紧跟着他们,夏蝉两个也十分紧张,两个人互相握着手,脸色煞白。 “早儿,我,我不能不管言哥儿,我得去找他!”禾春儿一脸的焦急恐慌,声音都几乎要哭出来。 “你要相信季辉,他一定能将言哥儿和姐夫安全的带回来!四哥比我们都要沉稳,他一定也能发现不对!”禾早竭力去安抚对方。 1024.第1024章 恶战 他们此时已经来到了庙会后面的一座园林处,长长的游廊,粉墙红砖,这一侧的墙壁上都是镂空的,能看到里面精致的景色,还有一些文士模样的人对着那边的墙壁指指点点,说笑着什么。 “这是咱们府城最有名的题诗墙,也是年轻男子吸引女子目光的一个才能展示!”七宝只看了一眼,便道:“我们慌不择路,竟是到了这里。”不过,他很快就振奋起来,笑道:“从这里出去,就是庙会外面了,我们能快速离开这里!” 禾春儿仍然左右张望着,似是在找寻李宏缀与言哥儿的影子。 禾早看了季月一眼:“从这里出去,到我们的人处,还要走多远?” 季月提前是来查看过地点的,所以直接道:“我们从这边走,是有点绕远路,这后面是洛神庙的后山,树林草木很多,是伏击的好地方!” 也就是说,最好不要从这里出去。 禾早便看向走廊这一侧,这里就比对面热闹多了,有穿着白上衣灯笼裤的男子敲锣打鼓,还有一些人在表演杂技,围观的人群时不时爆发出叫好声。 “那就从这边走,人群可以掩护我们!”她下了决心,一行人便急匆匆往这一面过去。 而那边的文士们原本看到两个大家闺秀的目光在众下人的簇拥下,朝这边看着,顿时一个个都紧张不已,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服,或者是高声阔谈几句,今日是洛神庙庙会,言外之意,就是年轻男女约会的时候。 见他们一行人离开,便一个个扼腕叹息。 只有四五个文士装扮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匆匆而去。 禾早说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在他们进入人群的一刹那,从高空和人群中突然翻出来二十来个黑人,他们手持着大刀,朝他们不要命的砍过来。 她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这里果然有人埋伏。 禾早立刻被季月和其他人给保护在中间,她竭力嘶喊着:“保护大姐和四宝!快点保护他们!” 她不能容忍她的亲人因为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那边的人群早就混乱不堪了,不时有人尖声叫着,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胡乱跑,而那些踩高跷的人没有反应过来,被匆匆逃跑的行人给撞到后,连带着带翻了一大片人。现场一片混乱。 远处不时有小摊贩们拿出大刀赶过来。 凌厉的刀锋在禾早眼前霍霍挥舞着,等她反应过来,她身边只剩下季月和两个侍卫。 他们已经退到了洛神庙的后山,这里一片荒凉,人手众多,二十多个人围攻他们四个,而她却是个半残废。 那两个刚誓死保护她的侍卫惨叫一声,也都倒在了地上,鲜血在地上流了一地。 季月的一只胳膊也被划伤了一道。 她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掉在了地上,禾早便将长剑捡了起来,与季月并肩而站。 为首的黑衣人,一双狠辣的双眸盯着禾早,淡淡道:“慎郡王妃?” 禾早拿着长剑指着对方,苍白的脸色,但语气却十分沉稳:“你是谁,为何要追杀我,报上你的名字!” “慎郡王妃,我劝你放弃抵抗!你身边的人都死了,我不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那黑衣人的声音,真的很奇怪,听起来有种莫名的熟悉。 但禾早认真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放过她,我跟你们离开!”禾早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拖延时间,她与受伤的季月决计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那首领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扯了扯嘴角:“打晕她,将她们两个都带走!” 她留在脑中最后的一个印象,便是季月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模样。 她处处小心提防,终究还是被逮住了! 禾早心里十分不甘,她担心四宝,七宝,担心李宏缀和言哥儿,更担心在禾府的两个孩子! 如果那些人已经采取了行动,会不会是采取一网打尽的方式呢? 他们不光来追杀她,也派了人去了禾府? 还有那个黑衣人,为什么声音听起来这样熟悉! “郡王妃?郡王妃?”一个声音急促的喊着她。 禾早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骨折了一般,疼的难受。 四周一片黑暗,只能从窗口看到一些火光在闪烁。 她沙哑着声音问:“我们在哪里?” 季月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醒来,郡王妃,你没事吧?”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的胳膊怎么样?”禾早说着就去捉她受伤的那只胳膊瞧,却发现上面缠了绷带。 她一怔,微微一笑:“看来那些人是需要你活口的,竟是帮你包扎了!” 季月的神情似乎有几分不自然:“是啊,我,我也想不通……郡王妃,你说,那些人会是新皇派来的人吗?” 禾早摇头,又点头:“我不清楚,但总归与对方脱不了关系,也不知道大姐他们有没有脱离危险!” 当时一片慌乱,他们又被敌人有意识的给分开了,她记得也有几个人护在禾春儿和七宝身边往相反的方向退去。 “但是他们没要郡王妃的性命,可见是另有所图!”季月低声,握紧了禾早的手:“郡王妃,你一定要坚强,不要害怕!” “我知道!”禾早皱了眉:“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和两个小郡王相比,没什么大作用,为什么他们不下杀手?” 或者,是想利用她来对付阿澈! 世人皆知他们之间的感情!知道他为了她愿意付出一切! 禾早想到记忆中那张清俊坚定、又无所畏惧的脸,心口就被什么给拽紧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她被抓了吗?不知道他会有多着急! 季月显然也想到了同一点,但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想,只转移她的注意力:“郡王妃,你身上带有银子没有?” 禾早微微一怔,但好在她出身穷苦,与那些大户女眷不同,每次出门,总是要带些银子在身上的,以防不时之需。 她将腰上的荷包解下来,里面有五六颗金珠和十几两的碎银子。 “如果要逃走,这个是不能缺的,我们一定要藏好了!”季月已经开始想着逃跑的路线:“我的荷包在打斗的时候掉了。” 1025.第1025章 逃亡计划(一) “你的手臂不要紧吗?”禾早担心的问道。 季月摇头,扯了下嘴角:“郡王妃,胳膊只是划烂了一道,对方用的药好,现在已经不算很疼了。”她皱眉:“不过,身上没有了匕首,还得找机会抢些工具!” 禾早点点头,眯着眼睛从整个屋子中唯一的窗口望去,窗户太高了,她根本就够不到,只能看到天上乌压压的黑,和那时不时跳动的火光,还有在火光的映衬中树木的影子。 这一定是到了郊外了。 她坐下来,抚着因为奔跑而肿胀不已的脚腕,轻声:“你听那些人在吃饭,听着声音像是不少人!” 总也有二三十个。 这么一群人在郊外,怎么会不引人注意呢! 禾早觉得他们太大胆了。 季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在禾早看不到的地方,她那张清冷的脸上还显示出了一抹淡淡的背上与怨恨——她没有想到,竟然是他背叛了主子! 可,这话,她却一点也不敢对禾早讲! 或许是出于羞愧,或许是出于对那个人的保护,也或许是因为…… 季月觉得自己煎熬极了。 这时,门外想起两个脚步声,有人将门打开了,送进来两个馒头和两只鸡腿,他脸上蒙着面,谁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对禾早两个也很冷淡,将东西放下后就要离开。 季月咬着唇,趁机看了下外面,总共有两个人看守,再往远一点,便是一道夹道,夹道的那边,能看到丛山的轮廓! 难道他们是直接往北去的吗? 怀庆府往南,基本上是没有山区,全部是平原。 她在观察方位,禾早则叫住了那人,声音淡漠,透着一股威严矜贵:“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 那人身形未动,很快就走了出去。 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禾早凝眉,细想了下,还是问道:“你不觉得这些人的气息很熟吗?我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季月正拿着鸡腿的手便抖了一抖,垂眸:“我也有些觉得!” “还有那个首领,好像是我曾经见过的,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一想不起来了。” 季月知道她聪明,但也决计没想到只是几年前见过的一个人,就那么一面,却到现在也没忘记。 她咬着牙,放下鸡腿,就郑重看向禾早:“郡王妃,我……” 外面突然又响起了一阵喧哗。 禾早打断她的话,细细去听外面的动静,似是有一部分人骑马归来,带来了一阵阵的躁动。 人数应该更多了,听着那喧杂的声音和马蹄声的动静,应该也有三四十人。 “这样大的动静,这附近的农庄不应该一点都不知道。”禾早若有所思:“还是说这附近都被这些人占有了!” 隐卫们遍布天下,尤其是怀庆府附近,如果有一些异常,总会上报的,但为什么这里却没一人上报。 禾早的思路有一点点清晰了,想了想,她看向一旁的季月,目光冷静沉着:“季月,是你提出来洛神庙的庙会的,你怎么知道洛神庙有庙会?” 季月的脸色白了一下,半晌,才轻声:“我是听人说的,说很热闹,我见郡王妃这些天都忧心忡忡的,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比谁都要煎熬,所以我便想着让郡王妃去看看热闹,散散心!” 禾早也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了,挑眉:“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季月咬着下唇,静默半晌,才说出来那个名字:“他姓林,在侍卫队中任副队长!直接听命于季辉!” 姓林?这个名字? 禾早找回了早就忘却的记忆:“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人,叫林什么?” “林景卫!”季月现在的慌乱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片冷漠。 “是他背叛了我们!”禾早淡淡的阐述出一个事实,又看了季月一眼:“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 季月的眉紧紧蹙到一起,脸上闪过一抹挣扎的痛苦,但忠诚还是让她说了出来:“早在与之打斗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他的打斗手法!” 禾早也默不作声,想了想,伸手拿了馒头和鸡腿:“吃吧,要想逃跑先要保证体力!”说着又苦笑了下:“这位林副队长也是个有心的,至少没有拿馊水打发我们!” 季月默不作声,也跟着拿了东西吃,但,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对方没有送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折磨他们。 禾早将一整只鸡腿啃完,馒头也吃完,觉得自己的精力又回来了。 她心里发疯似的想着包子和团子的安危,想着禾春儿、四宝他们的安危,但是,她却没有一丝丝表露,微靠在墙上,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外面沸腾的人声终于静下来了。 有低低沉沉的说话声,但大部分人都离开了,离开前,禾早听到有人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这个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一股子的厚重。 而禾早就记起来了,这个声音正是那个林副队的声音。 禾早看着墙上面的那口小窗,那里连窗棱都没有安装,只是一个窟窿,但那窗口如此之小,连一个孩子都钻不过去,所以也不用打从这上面逃走的主意。 火光熄灭了,屋里便彻底黑暗下来,两个人在黑暗中坐着,也不交谈,不知道过了多久,禾早迷迷糊糊的被季月叫起来,后者压低声音:“不要说话,郡王妃。” 禾早几乎是一刹那就清醒了过来,季月能在黑暗中视物,但她不能。 季月拍了下她的肩膀:“你等在这里。” 她自己则弯着腰去了门口处,在黑暗中,轻微的响动传过来,禾早能听出来她似乎在打那扇门的主意。 庄子上的门,极少用铁门的,所以关押他们的门也是木门,只是更大更严密一些。 外面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什么……搞什么!”他提高了嗓子:“快,这两个人要跑了!” 他们猛地推开了门,早就准备的季月就就一拳一个,将两个汉子干净利索的倒在了地上。 透着那浅浅的月色,禾早能看到季月脸上那冷漠专注的神情。 她也赶紧站起来,跑过去,季月递给她一把匕首,小声而急促:“郡王妃,贴身藏好!” 1026.第1026章 逃亡(二) 禾早拿了匕首,想了想,就藏到了自己腰间。 远处有听到声音迅速赶来的人,季月扯着她的胳膊快速向外奔去。 禾早完全不识方向,全靠着对方拉扯,她们几乎都要跑出了那一道夹墙,但一支箭射在了她们面前的夹墙上,险而又险而的与禾早的头发擦肩而过。 季月低低咒骂一声,禾早模糊中记起,这个林副队是最擅长射箭的。 季月不改方向,继续拉着禾早跑,但那箭接二连三的射来,将他们的前路尽数挡住了。 而那些人也已经追了上来,将两个人给团团围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大踏步走来,众人都点着火把,他脸上照旧蒙着面纱,沉沉走过来,下死眼盯了两人一眼,一扬手:“都绑起来!” 是他一时心软,知道女孩子娇嫩,尤其是慎郡王妃,那是典型的锦衣玉食,再也受不得这等磋磨,可差点他却被这点好心给害死了! 几个汉子便如狼似虎一般猛地扑上来,禾早就毫无还手之力了,她的胳膊肘几乎都让人给往后扯断了闷哼一声,已经被五花大绑绑起来。 季月还反抗了两下,但也照旧被绑了起来。 禾早挣扎不得,也就不再挣扎,只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男子:“林景卫,你到底是何时背叛你的主子的?” 他是阿澈手下历练上来的人,后来因为季月的推荐,来到了禾早这边,一直管着她的安全,后来有了宝宝后,重点便又放在了两个宝宝身上。 林景卫的手心轻轻一颤,他其实也没想过能瞒那么久。 慎郡王妃是他的目标,他接近她了这么长时间,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也无所谓被她发现。 他更担心的是——季月的反应! 他一言未发,命令道:“送回去!这次再加上四个人,六个人严加把守,在怀庆府的最后一个晚上,绝对不能再有失误!” 众人异口同声应了,禾早与季月被带回了刚才的屋子。 那边已经有人找出来他们两个逃出去的原因:“大人,是将骨头磨得细细的,当成绣花针来使用了!” 林景卫就微微一笑:“倒是个聪明的!” 他上下打量了禾早与季月一眼,忽然道:“找个婆子来搜身!” 季月已经扯着尖利的嗓子喊了起来:“要搜身就直接搜,找个婆子来,哼,你要是这么守规矩,那为何不找来四个女人看管我们!你难道不知道郡王妃的名声有多重要!女孩子的名声有多重要!” 这还是禾早第一次听到季月称呼自己为“女孩子”,但她知道对方这样做,目的只可能是为了避开这次搜身。 她的腰带里,藏着一块匕首,这可能是他们这次出逃唯一的收获。 林景卫微微皱眉。 季月便冷笑一声:“林景卫,要搜身你自己亲自过来搜!你敢让别人碰我一下,我死给你看!” 这样嚣张,肆无忌惮的威胁! 就是白痴也能听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了! 无数人的目光就在季月和林景卫身上转来转去。 “你若是不敢,你就是胆小鬼!”季月又激了一句。 几个性情暴力的人便不能忍了,直接嚷道:“大人,上去!慎郡王妃身份贵重,我们不能如何,但总不至于她身边的小娘们也是金贵的吧,惹恼了一巴掌下去,看她还怎么横!” “就是!”众人纷纷点头。 林景卫一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声。 他缓步走过来,越过了禾早,站在了后面一步的季月面前。 后者怒视着他,那目光中的怨恨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而她也压根就不愿意去掩饰。 就像是一只小母老虎!有着尖利的爪子,有着毒辣的目光! 林景卫微微一笑,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黑布取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沉稳的脸颊。 他看向对方,淡淡的:“你想让我搜身是吗?” 季月仰着下颌,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高傲,无所畏惧的模样。 禾早忽然变得画风有些变了。 她微微蹙眉,眼睁睁的看着林景卫竟然真的毫无廉耻,当着众人的面,将手缓缓放在了季月身上。 禾早刚要开口训斥,却被季月的一个眼神给挡住了。 季月身上本就没有武器,林景卫搜了一下,马上收手,目光有看向了一旁的禾早。 禾早还未说话,季月就冷冷一笑:“你可莫要打错了主意,郡王妃也是你们能碰的!” “我呸,那也是个庄户丫头出身!”一个人恨恨在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其他人也都吆喝起来。 禾早注意到,这一部分人明显没有那么强的纪律性,与沉稳,不动声色的林景卫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而且,这些人还很粗糙,像是长期以来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禾早心一动,淡淡的笑了笑:“我很想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林景卫,这些人竟然是你从土匪中招来的!” 林景卫的眼睛闪了闪,人都说慎郡王妃聪明,果然如此! 只是一个照面,便看出这些人的出身来。 他用了高官俸禄吸引了一部分武艺高强的贼匪,稍微调教一番,等的就是今日。 “你竟然纠结土匪来对付郡王妃!”季月十分生气。 这与平日冷静的她一点也不像。 林景卫没有答话,点了六个人:“你们在这里守着,其他人回去,养精蓄锐,明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干人等便如同蚂蟥退灾一样,顷刻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林景卫也转身往外走,禾早的声音传过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抓我?是谁在指使的你?” 但这也只是试探而已,林景卫没有理会她,径直出去,将门给关上了。 禾早长长吁一口气,看向季月。 后者刚才的愤怒与歇斯底里已经不见了,如今的她,神情似乎有些茫然。 她对上禾早的目光,笑了笑:“郡王妃,只要有了匕首,我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禾早点头,她一直都相信季月的能力,这会儿便认真看了她一眼,轻声安慰:“季月,你不要难过!” 季月便是一怔,她忽然鼻子一酸,忙大声咳嗽两声,将那股子酸意给退去了,才冷笑:“郡王妃,你放心,我再不会为了那样的渣男为伤心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唯一的目的便是救我们出去!” 1027.第1027章 北行 她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女生,有些事情也不用禾早多嘴,所以她在黑暗中定定盯着她看了一眼,便扭过头,透过那个窗户看向外面的夜色,只有几个很少的星光,她默默的注视着,心里头一阵阵的揪疼。 季月很理解她的心思,沉默了会儿,才轻声:“郡王妃,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出去!” 禾早点头,苦笑了下:“我其实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怕这些人会兵分两路。如果连侍卫队的副队长都能够背叛我们,还有谁是不可能的!” 季月便沉默了,她也不能保证郡王派来的人中有多少是奸细。 “郡王妃,在小郡王们身边还有很多暗卫,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会被收买的。” 禾早想了想,便点点头:“或许你是对的吧!” 两个人在黑暗中,并不再讲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就响起一阵躁声。禾早与季月都被惊醒了。 季月侧耳听了听,轻声:“是马蹄声,好像又来了一些人。” 禾早问道:“会不会是我们的人?” “不是,我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了!”季月轻声:“郡王妃,大概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一大群人往这边走动的声音,门被猛地拉开了,天色还昏暗着,林景卫既然被叫破了身份,也干脆不再蒙黑面,盯了两人一眼,便命令道:“带到马车上,我们立即出发!” 绑了一个晚上,那滋味真的很难受。 至少禾早动弹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好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在两个汉子来拉她的时候,她就痛哭的低低哎呦一声。 那拉扯她的人就皱眉:“你咋了?” 禾早垂下长长的睫毛,轻声:“这绳子绑的太紧了,我不会武艺,绝对逃不走,林景卫,不如你将我解开!” 林景卫漆黑的双眸静静瞅了她一眼,没有做声,只扬了一下手,那两个汉子就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提溜着禾早出去。 她被推搡到一辆马车身上,但扭头去看,季月被推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她的眉头便皱的紧紧的,怎么,难道还要分开押送吗? 她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们要的人是她,抓季月有什么用? 她被狠狠推搡到车厢里,一脚栽倒在那里,额头顶上前面的木板,鼓了一大包。 后面传来两声嗤笑。 再艰难的处境,禾早也经历过,她面无表情,艰难但又淡定的翻过身做好,看也不看那两个站在车向前看她出糗的两个人。 他们显然也没意识到禾早竟然没哭,颇为没趣,互相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禾早便立刻半曲着身体从车门缝中瞅着外面的动静,这队人马约莫有四十个人,人人都骑着马,清一色的黑衣,还有那彪悍的气质,禾早甚至怀疑这样的装扮,走在马路上怎么会不引起人怀疑! 她正左右张望着找季月的身影,忽然见刚才那两个汉子又重新走过来,她吓了一跳,急忙坐好,还没喘口气,那两人就掀开了车帘,上下盯了禾早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便上来去碰禾早。 后者吓了一跳,往后一躲,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那汉子阴阴一笑,却狠狠抓住了禾早的头发,后者就像是杀猪般嚎叫起来。 她的声音十分尖利,这样猛地一叫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两个离她的汉子,前面那个便是一抖,然后沉下脸来,呵斥道:“闭嘴!你鬼叫什么!”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有人提着嗓子问:“怎么了?” 站在外面的人便笑了一声:“没事,没事……” 那人抓着禾早的头发向上提了下,威胁道:“再乱叫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禾早却压根不搭理他,继续尖叫着。 他横下心来,一手抓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去捂她的嘴,这时,外面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沉沉的看着里面的情形:“你在做什么?” 从他的角度来看,很像这个人对禾早欲行不轨! 这人忙摇头:“大人,这臭娘们一直乱叫,我是为了制止怕,怕她把人给招来!” 趁着他分神的工夫,禾早一口咬在他的掌心上,那两颗小虎牙下了大力气,男人疼的一声惨叫,松开了禾早。 他手心已经被咬出了血,一看就是大为恼怒:“你个贱人!看我打死你!”他一掌就要扇下去,但一把剑锋却突兀的指向了他的喉咙,在浅淡的阳光下,闪烁着一抹寒芒。 林景卫指着他,双目阴寒,语气极冷:“下来!” 那人就吓得面无人色:“大,大人……” “下来!”不耐烦的呵斥。 这人终于颤抖着双腿,跳下了马车。 林景卫这才收回长剑,对嘴角还渗着血的禾早一拱双手:“抱歉,郡王妃,我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禾早撇了一抹极冷又极为嘲讽的笑。 她头发散乱,下巴上还挂着血迹,看着很是狼狈。 林景卫移开视线,望着地面,低声:“郡王妃放心,这一路北行,我会负责郡王妃的安全。” 不管怎样,禾早都是他曾经的主子,作为皇室郡王妃,她不应该受到折辱! 禾早却冷冷一笑:“我从没有听说过被捆着的郡王妃!若是再堵了嘴,我岂不是任人宰割!” 林景卫黝黑的面颊一红,但幸好皮肤很黑,就算是脸红了旁人也看不出来。 他沉声:“我刚才让他们来就是给郡王妃松绑的!” 他咬咬牙,自己亲自上来,帮禾早松了绑。 捆绑了一个晚上,手臂上都有了淤青,禾早闷哼一声,揉着发麻的手脚,仍警惕戒备的盯着对方。 林景卫缓缓道:“等会儿我会让人给郡王妃送水洗漱,再送早饭!” 禾早细细审视着他的表情,淡淡说了一句:“我习惯季月伺候,让她来!” 林景卫的眉眼便抖动了下,但随即摇头:“不行,郡王妃,我出于对您的尊重,所以才为您松绑,但若是让季月跟您一起,你们一定会逃,虽然我很自信你们一定逃不掉,但找来找去也是麻烦!还请郡王妃见谅!” 1028.第1028章 少儿不宜 “那你准备派一个男人来伺候我了?”禾早斜睨了他一眼,目露不屑。 “到得前面,我会为郡王妃买一个小丫头!” 林景卫说完,便不再搭理禾早,转身冷冷的对那两个人说道:“跟我过来!” 车帘被放下了,禾早咬着唇揉着腿发呆。 季月就在后面那一辆马车上,怎么样两个人才能待在一起! 她要逃跑,没有季月的帮助是不行的,而且,要逃跑的话,两个人必须一起逃! 她摸了下贴身藏着的匕首,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人马开始启程,不一会儿有人送了一盘水来,大概是刚才林景卫的那一番表现让这群汉子有了恐惧之心,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就老实多了,低垂了脸,将脸盆和面巾放到车厢上:“洗完了告诉我!我就在外面!” 说完不等禾早回答,他就放下了车帘。 禾早迟疑了下,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脏兮兮的不舒服极了,更何况林景卫也没必要在这水里下毒害她,所以她洗了下脸和胳膊,这才觉得有些清爽了。 又将头发用水蘸湿,重新梳了个辫子。 她昨天去庙会,本就打扮得极为普通,头发上只戴了一朵珠花,现在珠花却不见了——她悄悄藏在了昨晚上住的那个屋子里,只希望有人来找她的时候能够发现。 不一会儿,就有人给禾早送来了吃食,早就是馒头干粮,外加一片腊肉。 她动了下唇,低声:“送点开水吧。” 倒也没有为难,很快就有人送来了一软袋的水。 禾早越发在心里断定,林景卫对她还算看重,并没有故意想着要折辱她什么!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利用! 这个年轻小伙子像是特意被派过来照顾她的,一直骑着马待在车窗外。 禾早吃饱喝足,整个人都闲了下来,便靠在车厢上,懒懒的与对方闲话:“你叫什么?” 小伙子不搭理她。 “你是从哪里来的?也是被林景卫从山上招来了吗?” 小伙子照旧没有搭理。 禾早再接再厉,继续道:“你们要去哪里?你为什么要当土匪还有没有家人在?” 小伙子似乎实在受不了,最终才沉沉说了一声:“郡王妃,我知道你身份贵重,但我与朝廷是仇人,所以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赤果果的威胁! 禾早抹了下鼻子,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他们在山道上行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官道上。 这时,所有人都将衣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衣服,大都是清一色的镖局衣裳,还有几个穿的却是大户奴仆的衣服,禾早身边的这个小伙子便是。 禾早暗暗一猜测,便猜到他们是假扮成镖局的人,护送她与季月。 这身边的几个人,扮做的就是她的仆人。 在官道上,遇到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禾早一直专注着盯着路标和方向。 但是,那些零散的行人看到这么一个庞大的队伍,都忙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上前。 禾早就是想呼叫也没个对象。 而一遇到有行人的地方,那个小伙子对她就十分警惕的模样。 禾早必须小心再小心。 她犹豫着要不要再丢下一个自己的贴身物品,但浑身上下,除了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和身上的帕子,一就再无他物。 东西少,只能充分利用,等到下一个落脚地再扔吧。 她想着,忽然听到后面一辆马车里传来一阵低叫——是季月! 禾早猛地扒开窗户往外看,那辆马车隐隐在晃动的感觉,但季月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像是被人捂住了一样。 她厉声:“后面怎么了?你们把季月怎么了?” 她一连厉色,猛地一看,还真带了几分威严。那小伙子便是一怔,继而皱眉看了下后面,就低声对禾早说道:“你得回去,不要再出来了,不然再把您绑起来那就很难看了!” “那是季月的声音,后面那辆马车怎么回事!你去看看!去!”禾早命令道。 她语气阴寒,眼底中也带着对季月深深的焦虑。 这个年轻人一愣,顿了顿,便点了下头,调转马头去了。 禾早一直担心的望着那边,看着他被赶马车的几个人给拦住了,然后一个人影出来,竟然是林景卫。 他头发有些乱,脸上似乎挨了一个巴掌印子,看着颇为狼狈。 禾早也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但随即心中就涌起了巨大的愤怒!这个人,竟然在欺负季月! 她咬着牙,右手慢慢将腰间的匕首拿了出来。 但很快,季月就从马车上跳下来,朝禾早这边看了看,迈步走过来。 林景卫看着她的背景,竟然也没有阻拦。 季月掀开车帘,一下子就跳了上来,先是细细打量了下禾早,见她气色很好,便放心了:“郡王妃,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你的惨叫声!” 禾早皱眉:“你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担忧,季月便笑了笑:“我没事,是一个意外。郡王妃也没事我就放心了!郡王妃,您吃饭了没有?” 她在禾早旁边坐下来。 后者却忽然伸手去探她的脖颈处,后者微微一愣,禾早已经轻声:“这里怎么起了一个红印子?” 像是被咬的一样。 季月脸一红,忙扭过头,不自然的说道:“没,没事,大概是蚊子盯得吧!” 蚊子会盯在那样奇怪的地方吗! 禾早垂下眼眸,心里已经是寻思开了。 看来,刚才林景卫与她果然是在坐着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只是,不知道季月是不是自愿的! “我看到林景卫与你在一起?”禾早淡淡的看向她。 季月一懵,呆了呆,才马上摆手:“不是您想的那么回事,郡王妃,我和他没什么的,他是个混蛋,叛徒,畜生,我就是死也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在一起!” 她立即表着忠心:“郡王妃,我永远不会背叛您和慎郡王!” 禾早看她这样紧张,倒是笑了笑,安抚着她:“我知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说,若是他真对你不敬,你放心,等我们逃出去后,这个仇我会亲自帮你报!” 季月垂下长长的眼帘,轻轻点点头:“那就多谢郡王妃了!” 1029.第1029章 另一个惊闻 在官道上行驶了半个多时辰,但是在前面快进县城的时候就又转弯了,进了边上的山林小道。 到了中午,也没有休息,只有人给禾早送来了午饭,照旧是一个馒头和半只说不清楚是什么猎物的腿,只洒了盐,皮也没剥干净,禾早为了保持体力,只得艰难的啃着肉,再将一个馒头吃了,将自己撑得饱饱的。 季月胃口不太好,中午的饭菜与禾早的一模一样,但几乎只吃了一半便不动了。 禾早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做声。 之后的一个下午,他们都在官道和山林小道上来回转换着。也没有遇见可疑的人,一直到了傍晚,他们才在一块山头停了下来。 就地扎起了帷帐。 林景卫亲自过来请禾早下山:“郡王妃,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不是每个人都有营帐的,禾早与季月待在一个最大也最宽阔的营帐里,其他人只有几个首领住在营帐里,剩下的人便全部露天。 禾早微微咬唇,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头皱着。 季月发现了她的异常,便吃了一惊:“郡王妃,怎么了?” 禾早便苦笑了下;“如今我的身子骨倒是越来越弱了,只是吃了一天的干粮,这胃就受不住!” 季月很着急,忙过来就要为她把脉。 上次她和季辉护送禾早去北疆的路途中,禾早就差点因为一场大病而被夺去性命,所以她当然不能大意。 在她的手心碰着禾早之前,她已经暗暗对她使了个眼色。 季月心领神会,立即明白她是打什么主意了。 她细细看了下禾早的神情,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加上一个白天的奔波,就是一个正常人脸色也不会好,所以禾早皮肤苍白,额头再微微一皱,带着一点痛苦的表情,就再也看不出破绽了。 她忙起身出去叫人。 林景卫亲自为禾早把脉,然后便沉默不语。 禾早淡淡的看着他:“我怎么了?” 林景卫想了想,便道:“到底是生活粗糙,郡王妃适应不了,还请郡王妃再忍受一天,明天下午我们到了城里会给您请大夫!” “什么!还要等明天!”季月着急了,一把抓着林景卫的肩膀:“你没看见如今郡王妃都疼的受不了了,我不管,你马上找来大夫给郡王妃吃药,我告诉你,郡王妃可是比不得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汉子,吃肉食喝冷水都没事!” 林景卫垂下了眼帘,沉默了下,然后便又抬头看向禾早:“郡王妃,您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拼命赶路吗?” 对上他这种与众不同的神情,禾早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林景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我们兵分两路,我负责将您带出来,而他们的任务便是带走两个小郡王!我们约定好明天下午见面!” 禾早再也顾不得肚子疼了,她猛地坐起来,伸手扒着对方的领子,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说什么!” 季月也惊呆了——难道两个小郡王竟然也遭了毒手! 林景卫注视着她,沉默内敛的面庞上,带着一抹奇特的让人看不清的神情,他顿了顿,才又重复了一遍:“……郡王妃您还是坚持下去,明天下午见到了小郡王,我立即为您请大夫!” 禾早心里又慌又怒又恨,瞪着他:“你们竟然连婴儿也不放过!” 这两个孩子自从出生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郡王妃,您放心,他们只带走了一个孩子!”林景卫轻声,这大概算是他的一种安慰。 但是季月与禾早此时都已经被愤怒给驱使了,压根没有听出他安慰的语气,季月率先打了他一拳:“林景卫,枉我往日错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如果小郡王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哪怕死也会拉着你下地狱!” 林景卫便露出一个微微的苦笑,只随即便又恢复了正常。 禾早冷静了心神,淡淡的问道:“他们带走了谁?” “嫡长子!” 禾早便闭上了眼睛,许久都没有说话。 林景卫便微微躬身:“我会让人熬了热汤给郡王妃送来!还请郡王妃保重身体!”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与季月说话,也没有将她的举动放在眼里。 季月呆呆的看着他退出去后,又看向禾早,最终咬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因为愤怒的火焰而闪闪发光:“郡王妃,如果小郡王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我死!我死也要拉上林景卫!” 禾早看着她,嘴角扯了下,像是要露出一抹笑容,但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却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季月便吃了一惊:“郡王妃!” “我真的很后悔!”禾早轻声,像是喃喃自语:“阿澈他因为强烈的自尊心,不肯接受新皇给两个孩子的赐名,坚持要等到合适的时机,由自己来给他们取大名,而我竟然也由着他!竟然真的没有给孩子起个大名!如果,如果小包子真的发生事儿,那我会恨我自己一辈子!” 当初在皇宫里,新皇就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取的名字都带了一定的侮辱性,阿澈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以便让御书房的太监想方设法打消了新皇的这个念头! 而他却要凭着一时意气,决定等尘埃落定之后,由自己来给两个取个响亮的名字! 所以,这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季月呆呆的看着她,也跟着难过起来,膝行过去握着她的手:“郡王妃,您放心,明天您还有机会与长郡王见面,到时候我们寻找好时机,一定能逃出去!” 她的力道很重,像是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禾早一样,而后者也似乎真的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一般,用力点头:“你说得对,我现在不能软弱,我还有小包子要救!” 不过一会儿,林景卫便派人送来一锅汤水面条。 一整天了,总算是能看到稀软些的食物了,季月忙为禾早盛了一碗。 后者一口气吃了两碗,才慢慢躺下,她的动作缓慢,带着一丝艰难,季月便知道她刚才说的装病其实并不是装,顶多是面对林景卫故意扩大了而已! 1030.第1030章 见小包子 到了半夜,季月听到禾早那边传来的低低呻吟声,便忙走过去,叫醒了禾早:“郡王妃,要不要找大夫,如果真的不能坚持,一定要先将病给治好,要不然明天我们怎么逃?” 禾早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到站在面前的季月,便笑了笑:“我没事,只是白天吃的肉多了一些!”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胃什么时候变成了豌豆公主。 她这幅模样,明显是吃东西不干净引起的。 应该是那些馒头和肉都不干净吧! 她劝慰对方:“你去睡吧,明天还要养足精神呢!” 季月便去小翁子里倒了些开水来,摸了下已经凉了,便对禾早说道:“郡王妃,您等一下,我去外面叫他们温开水!” “季月,不要麻烦了,季月……”禾早喊了两声,但季月却一声未吭,掀了帘子出去。 今天他们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被强行绑上绳子,也没有特意限制自由,大概林景卫知道禾早生病了,没有马匹是跑步了多久的。也或许是因为他透露出来的那个消息,为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一条坦荡大道就长在禾早脚下,她也一样不会走! 季月的大嗓门很快将一半的人都惊醒了,大部分人都骂骂咧咧的起来,十分不满,但被气焰更加嚣张的季月一个个指着头颅骂了一通,便不得不怨气冲天的去升火烧开水。 其实,火一直在燃烧着,为了防止山间的猎物。 季月可以自己烧开水,但她不痛快,却偏要所有人都跟着不痛快。 这些人都是山匪,行事都大大咧咧的,也不会掩饰自己的不满,大着嗓子将禾早与季月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禾早在营帐里朦朦胧胧睡着,压根没有听太清楚,但是,季月却听了一个清楚,跑去又找林景卫的麻烦,与他对骂了一通,才在对方无奈的神情中扬长而去。 进了营帐后,禾早已经醒了,她喝着季月端过来的开水,觉得胃里有了暖气,似乎好受了些,便笑了笑:“你和林景卫在吵什么,我在这里都听到了!” 季月便皱着眉:“那个人渣,纵容那些山匪对郡王妃不敬,我就骂了他两句!”她看了禾早一眼,低声:“郡王妃,小郡王的事情一定也有他的参与!” 禾早便笑了笑,眼神有些冷:“我知道,他作为侍卫队副队长,拥有足够的权利将内宅换成他的人!只可惜我们都是傻子,竟然无一人能看到他的真面目!” 季月低下头去,脸色涨得通红,嗫嚅着:“郡王妃,我,我对不起您……” “不要这样说,季月,从以前开始到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一直都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很感激,真的,在我心里,你也不是我身边的保镖或者是侍卫什么的,而更像是我的姐姐!” 季月从没有想到禾早会这样说,呆呆的看着她,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禾早微微一笑:“所以,我们要齐心协力一起逃出去!你也不要再单独去找林景卫的麻烦,我看他对你似是很不一般,你小心落入对方的圈套里!” 季月不是很明白禾早的话,当即嗤笑一声:“郡王妃,你也太小瞧我了,那个人,您等着吧,我将来总有一日是要报仇的!”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第二天便早早被叫起来出发。 沉默的赶了一天路,到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一个叫做尚九县的地方,在进城门之前,所有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禾早与季月也积极配合,县城内的审查很严格,有衙役拿着几个纸张对着进城的人员仔细看。 禾早此时却装扮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季月则扮成了一个老翁,猛一看,真的很像。 在进城的时候,很顺利的渡过了审查,进了城里面。 禾早注意到那些衙役们手中拿着的纸张却是画像,其中两张是她和季月的,但剩下的两张就不知道是谁了。 她暗暗猜想,这应该是四宝吩咐下来的。 但尚九县已经远离了怀庆府,在泽州府北边,四宝就是再有能耐,一个没有实权的庶吉士也不会手伸这么长! 大概这里,是他的极限了吧! 他们能这样容易过关,一方面是化妆技术好,另一方面便是那些衙役的应付! 他们停到了一处院落前,从里面,似乎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 禾早心里一紧,甚至都没有等马车停稳,便直接跳了下来,将众人都吃了一惊。 禾早盯向林景卫:“孩子是不是在里面?” 林景卫便淡淡点了下头。 禾早忘记了肚疼,忘记了身上的疲倦,提着裙子跑了进去,季月紧紧跟在她后面。 她们几乎没有遇到人阻拦,顺利的来到了后院,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不停的哄着,但那孩子显然不配合,仍低低的哭着。 孩子本身年龄就小,哪怕哭,嗓子也细细的,弱弱的,听着就让禾早的心一阵抽疼。 那个妇人她没有见过,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小包子的奶娘。那妇人边上,还站了一个年轻的小丫环。 禾早奔过去,直接抱走妇人怀里的孩子,叠声叫着:“小包子,小包子,娘的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也红了起来,有泪珠在里面隐隐打转。 那妇人先是一阵惊讶,惊叫一声:“你干什么?”又听到禾早叫娘,便睁大了眼睛:“你是他娘?” 季月已经赶了过来,干脆两脚,将两个人都给踹飞了去,她们跌跌撞撞的落在地上,哎呦声不停。 季月看向禾早:“郡王妃,长郡王没事吧?” 禾早摇头:“没事!” 小包子是知道母亲的味道的,在禾早怀里哭了会儿,便像是知道母亲找到了自己,渐渐停止了哭声,小嘴巴微微扁着,很有些委屈的去拱禾早的****。 他饿了! 禾早又是心疼又是松一口气,爱怜的亲了下小家伙的小脑袋:“走,娘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小包子白嫩嫩的脸颊上仍然皱成了一团。 禾早笑了笑,轻叹一声:“都怪娘不好,让你受这种苦头!不过,小包子,你放心,娘再也不会把你丢了!” 1031.第1031章 迟公公 林景卫从后面赶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对禾早说道:“郡王妃,这一位应该就是为他特意找的奶娘!” 禾早撇了他一眼:“我家的奶娘呢?” 林景卫垂头不说话。 他接到消息,因为一场激战,那位奶娘已经死了。 季月蹙眉,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乳娘连哄孩子都不会,任由孩子哭个半天,可见是不行的,你们再去找两个奶娘来!” 禾早不吭一声。 林景卫便知道季月就代表了她的意思,他轻轻颔首:“好!” 话音刚落,从后面的夹道里匆匆走出来一人,来到几人旁边,先看了一眼禾早,便对着林景卫,有些不满的说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他非常年轻,只有二十出头,但声音粗噶,非常有特色,禾早一听就听出来一股熟悉感,是了,她曾经在自家后院听到过这个名字。 但当时她只以为是个花匠,并没有在意。 她瞥头看向对方,扯了下嘴角:“我记得你原本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 那人没等到林景卫的回答,听到禾早的话,倒是微微诧异,扭头看了她一眼,便笑了笑:“郡王妃好眼力,只是见了我一回便能认出来,真是不容易啊!” 他声音阴阳怪气的,带着与他本人一种极强的违和感。 禾早觉得别扭,便不由蹙了下眉,她淡淡的说道:“重新找两个奶娘来,小郡王饿了。” 她转身往内院而去,那模样足像是她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季月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她和包子。 那花匠略眯了眯眼睛,十分不满:“哼,郡王妃,你当这是你郡王府的后院呢,这里的人处处都要听从你的命令?”他哼了一声:“我告诉你,这里是我做主!你们都要听我的!” 这声音中,照旧带着一种故作的高高在上。 禾早顿了顿,便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就凭你?一个宫中的太监,也值得本郡王妃弯腰?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她不去看花匠猛地沉下来的脸色,吩咐林景卫:“林景卫,用最快的速度找来两个奶娘!” 林景卫下意识就应了一声。 刚刚抬头,他就看见禾早带着季月消失在夹道里的背影,而一旁的迟公公差点气歪了鼻子。 他垂下眼帘,轻飘飘劝了一句:“迟公公,事急从权,小郡王年纪太小,饿不得,属下这就去找奶娘了!” 说完也匆匆而去,带走了四五个跟随自己的人,剩下的安排在前院,保护着禾早。 那迟公公阴着眼睛看看后院,又看看林景卫消失的方向,暗暗磨了磨牙。 来到后院的厨房,禾早将小家伙递给季月:“等奶娘等不及了,我先磨了米熬点米粥!” 当初两个孩子一生下来就逃亡,着实吃了几天小米粥,所以,应该是能接受的! 季月一边抱紧了小包子,一边好奇的问禾早:“郡王妃,您能看出来那个人是太监啊?” 禾早便微微笑了笑:“不能!” “啊?” 禾早看了季月一眼,正色道:“只是,当时的情形下,我能猜出来几分,便诈了他一下!” 季月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如今我们已经确定他们是宫里派来的!” 禾早手上忙碌个不停,刚这里有个厨娘,她已经问清楚了,厨房里就有磨子,舀了小米先用水泡了一会儿,便用磨子磨了一遍,将粗的搧出来,又磨了两遍,直到熬出精细的米粉来。 这才开始用大火熬着。 季月忙道:“剩下的我会,郡王妃,您带着小郡王出去等着吧!” 禾早却摇头:“不必,外面到处都是看管我们的人,倒还是不如在这里自在。 略一沉吟,她便又精心洗了两碗小米,细细磨了三遍,得到精细的米粉来,用一个干净的布袋子装好。 此时也已经过去两盏茶的时间了,米粉已经熟透了,她将小袋子递给季月,轻声嘱咐:“拿好,以后要用!” 季月微微一怔,便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郡王妃,我明白!” 禾早嘴角这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抱了小包子在怀里,轻声道:“小包子,都怪娘不好,没有奶水,不得不让我们小包子受这种委屈!” 这厨房很小,并没有桌子,她就坐在案板上,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的米粉粥,吹凉了,慢慢放入小包子嘴里。 小家伙撇了下嘴,似是吃不惯,小眉头当即就蹙了起来。 禾早的眼眶中就隐有泪水,轻叹一声:“傻小子,这时候哪有奶水给你吃啊,你还要挑食!等饿瘦了以后可就长不高了!” 季月看了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郡王妃一定要等现在给小郡王熬米粉汤喝了。 小包子左右晃了几个脑袋,见自家娘亲仍坚持不懈的喂自己吃这没味的的东西,眼睛里就冒出两泡眼泪。 季月忽然福灵心至:“郡王妃,会不会得加点白糖,孩子都喜欢吃甜的!” 禾早一怔,继而笑了:“你说得对,我竟是忘了!” 于是两个人又慌忙找白糖,就在上面的砌台上,小半坛子,禾早尝了尝,便洒了一勺白糖。 再喂给小包子的时候,后者这才砸吧砸吧嘴,委屈的将汤水咽了。 禾早与季月便都松了一口气。 季月笑道:“小郡王真懂事,真乖!” 禾早也笑了笑,喂了小半碗汤水,见小家伙饱了,这才端着剩下的米粉汤一饮而尽,缓解了下腹部的不适,起身:“季月,我们出去吧!” 林景卫已经找了人来,但刚才找到厨房见禾早正在喂小郡王吃米粉汤,便不做声等在外面,看到几个人出来了,便忙上去,指了下身边的两个奶娘。 禾早淡淡瞥了她们一眼,脚下不停往前走:“林副队长,你帮我个忙!” 林景卫跟在后面,示意两个有些束手束脚的奶娘也跟上,没办法,急切在这小县城找来的奶娘,都是穷苦人家的婆娘,以前没见过大世面! “你腹部疼痛难忍,你去找个大夫来帮我看一看!” 林景卫便是一怔,看了她一眼,脸上就闪过一抹惊讶。其实也不怪他惊讶,这个时候的禾早看着根本一点病态都没有。 1032.第1032章 伟大的母爱 但随即,他就注意到禾早那挺直的背部,微微颤抖,她那清秀的眉,也微微蹙了一个细缝。 竟是从昨天隐忍到了这么久!他没有成过亲,没有孩子,当然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母爱的伟大! 季月瞪眼过来:“你没有听到?” 林景卫瞥了她一眼,垂头行礼,然后告退。显然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身后传来季月淡淡的埋怨一句:“就是个木头!” 禾早浅笑了笑,进了正院屋子,那迟公公正坐在那里喝茶,她眼睛一眯,便笑了笑:“敢问公公,晚上安排给我住宿的地方是在哪里?” 迟公公翘着兰花指,冷冷瞥了她一眼:“郡王妃,杂家在宫中也被封为二品官,我认为你这样的态度,可是不够恭敬啊!” 禾早便啼笑皆非:“不过是一个阉人而已,我堂堂慎郡王的妻子,哪怕是沦落到阶下囚,也绝不会向一个阉人下跪行礼!” 那迟公公脸色顿时十分难看,指着她:“你!” 禾早冷冷的注视着他:“刚才本郡王妃已经问过了,我的住处在哪里!” 迟公公咬牙切齿的盯着她,但随即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他与一个妇人争什么一时长短,等到了京城,她自然知道自己沦落为阶下囚的坏处! 他便慢条斯理的一招手:“来人,带郡王妃去她的住处!” 边上一个侍卫走过来,对着禾早施了一礼。 禾早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行为举止,颇有些规矩,应该是从京城带过来的,而不是外面那一群土匪。 她抱着小包子,身后跟着季月,来到给她安排的地方,就是在东厢。 里面是两间小小的屋子,外面待客,里面是睡觉的地方,跟禾府比起来,处处都透露着寒酸。 但禾早已经支撑不住了,让两个奶娘等在外面,自己便与季月进了里间,缓缓坐在床上,轻声:“季月,这一段时间你一定要保护好小郡王!” 季月忙点头:“郡王妃放心,我会将小郡王当成是我的性命来保护!” 禾早摇头:“不,我自己有感觉,这一场病大概会持续几天,这几天你绝对不能让包子离开你的眼睛,吃食上也要当心,外面的奶娘你挑一个,但白天必须做米粉汤给他吃,哪怕他哭都不要心软!” 她说了几句话后,便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季月吓了一跳,忙去搀扶她。 禾早苦笑一下:“没事,只是吃东西不干净,胃里不舒服而已!你抱着它,记着按我说的话去做!” 季月忙应声:“郡王妃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禾早这才缓缓躺在了床上,很快,当不再刻意压抑痛苦之后,她额头上便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人也有些昏沉了。 林景卫带来了大夫,为禾早瞧了瞧,对方便说只是很简单的肚子痛,但因为延误了最佳时机,倒是变得有些麻烦。 季月便吃了一惊:“可有大碍?” “对生命没有大碍,只是吃了药,半夜里会发烧,得调养个七八天就好利索了!” 林景卫便皱眉:“得那么长时间!” 七八天,足够他们去京城了! 那大夫就皱眉:“我看这位娘子的脉象,以前应该也大病过一场,当时就没有调理好,如今这一次,倒像是引发了旧时的病根,我医术不精,这治法只能解一时痛苦,却不能将病根解除,以后有机会了你们还是要找更高明的大夫来医治才是!” 季月听了,连连点头,想到怀里抱着的小包子,便赶紧向前递了一下:“大夫,也请看看我们家小少爷!身子有没有大碍!” 那大夫握着小包子细细的小胳膊,细细把了把脉,便点头:“没有大碍,多吃奶水多睡觉,身子骨就健全了!” 季月这才微微松一口气,若是两个都病倒了,那时才事事艰难呢! 大夫出去开药方抓药,屋里林景卫就瞅了下季月:“那两个奶娘怎么没挑选,你要是累的话让奶娘抱着!” 季月压根就不搭理他,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抱着小包子昂头坐在了椅子上,倨傲的指挥着:“你,去抓药,亲自将药熬了拿来!” 林景卫微微皱眉。 季月便冷冷的盯着他看,大概是她抱着不舒服,一会儿小家伙就哼唧起来。哼哼唧唧的,让人心都软了。 季月忙站起身,来回晃着,嘴里还学着禾早哄孩子时用的“哦哦”声。 她如今倒是庆幸自己跟在禾早身边的时候,也学着抱过孩子,虽然不经常抱,但还是精通的。 只是,当小家伙忽然左扭右扭,哭得大声起来时,她便懵了,恨不得原地转圈圈。 孩子哭着声音更高起来。 林景卫皱眉:“这是怎么了?” 季月急得脸上都出了汗:“你不懂,就闭嘴!” 林景卫想了想,便出去招招手,叫来了两个奶娘:“你们可知道小少爷为什么哭?” 其中一个长相明丽的奶娘便壮着胆子,小声:“娘子,大爷,大概小少爷是拉屎了!” 季月这才觉得小家伙的味道不对。她脸一红,伸手探了下,果然碰到了一兜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 她的眉头便紧紧皱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那奶娘便伸手:“我来吧!” 季月却摇头:“我来,你跟我说怎么做!” 刚还暗暗想着幸好之前她抱过孩子,却再也不曾想到这一时的尴尬。 扭头见林景卫还站在这里,不由恼了:“你怎么还站着,还不出去抓药!” 林景卫嘴角含了一抹疑似的笑容,微微垂头,转身出去了。 季月恶狠狠的看了下他的背影,这才没好气的对那奶娘说道:“成了,就你了,另外一个,你回吧,我们就需要一个奶娘!” 另外一个脾气看着更怯弱些,刚才一直揪着自己的衣摆不敢出声,季月的脾气,当然是找一个更像自己的才行! 那奶娘眼圈便红了,顿了顿,才转身离开,连礼也忘了行。 这奶娘一边帮着季月换尿布,一边回答季月的问题:“奴家姓乔,您叫我一声乔家的就行!” 季月点点头,屋内没有现成尿布,她便在边上的柜子里去找,也没有,便大着胆子说道:“娘子若是有随身携带的棉布帕子,也是成的!” 1033.第1033章 出城 季月便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还好没用过,是干净的。 这乔家的也不知道怎么叠的,很快,一个类似尿布的东东就出现了,抱着小家伙将小屁股洗干净,才用帕子放好,又将小包裹包起来,递给季月,自己很主动的拿了尿布出去洗。 季月便暗暗想着,这个奶娘还不错,再扭头去看小家伙,只见小包子洗干净了小屁屁,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半眯着眼睛,瞅着季月。 小脸蛋白生生的,但神情却又极其淡定,这样静静瞅着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让季月想到了自家主子——慎郡王瞅着自己的模样。 她恶寒了一下,忙拍了下小家伙的小屁股,悄声:“哎呀,你可千万不要像那个人啊,能力要像,脾气可千万不要像!” 除了对慎郡王妃之外,对其他人都冷冰冰的,看一眼就吓死个人。 尤其是她和哥哥这种被他训练过的人,哎呀,一旦出现点失误,那种惩罚手段啊,至今想来小心肝还是颤颤的。 禾早到了后半夜,便因为大量脱水发烧起来,季月又要照顾小的,又要照顾大的,累得不行。 这屋子总共就两个房间,晚上,她让那乔家的睡到外间,就临时抬了一张塌,她则抱着小家伙,睡在里间的榻上,禾早则睡在床上。 见她实在太忙,那乔家的主动过来表示要帮忙照顾禾早。 季月心里也清楚,她如今身上担着小郡王的担心,一点也不能放松,再照顾一个病人根本照顾不过来,再说了,一路过来,那林景卫对慎郡王妃客气有加,没有一点要伤害她性命的意思,所以,她犹豫了下,便干脆同意了。 那乔家的也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禾早是个贵人,这孩子就是她的亲生骨肉,这边上这位看着厉害的竟然不是个小姐,而是个大姐。 这个大姐儿对小少爷十分看重,眼珠子都不错一点,而且到了晚上,她竟然又用屋檐下的小炉子熬了一小锅的米粉,喂了小少爷吃。 她心里十分纳罕,面上便没表现不出来,看出她不愿意自己多接触小少爷,便决定来照顾禾早邀功。 她倒是尽心尽力照顾了整整三天,衣不解带,等禾早醒来后,她自己竟是有些瘦了的样子。 连季月也被她感动了,背着禾早给了她二两银子的奖赏:“以后好好照顾娘子和小少爷,自有你的好处!” 乔家的就连声感恩谢佛。 禾早醒来后,先问的一句:“小包子呢?” 她声音有些沙哑,因为发烧,头还疼着,但人总算是清醒了。 季月忙将小家伙抱给她看,小家伙正闭着眼睛吐着泡泡,显然正睡得香! 禾早便欣慰的笑了,看了季月:“辛苦你了!”她抬头,环顾四周,眉头便微微蹙起:“怎么,我们没走?” 当初说是要尽快启程的1 季月便看了那乔家的一眼,后者温顺的退了出去,季月这才轻声对禾早说道:“郡王妃,那位迟公公先去前面探路了,回来说是如今县城检查得正紧,尤其是大队人马里带着年轻娘子和婴孩的,所以现在他们正在想对策!” 禾早微微惊讶。 季月便悄声:“郡王妃,这是个机会!” 禾早便点头:“你说得对,我得利用这短暂的机会将身子骨调整好!” 季月点头:“是,郡王妃,有什么要准备的,你嘱咐我!” 禾早便问:“磨细的精粮粉是一定要带的,银子,尿布,再准备一个窄窄的口罩,薄一些,给小家伙戴的!” 季月一愣,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为了防止逃跑时被追兵听到哭声。 她微微掘唇,不离不弃的抱了小包子三天,她心里头对他的感情已经变得更加浓厚了,一点也不愿意让他去吃那个痛苦,但禾早话里的事实却毋庸置疑。 她轻轻颔首:“这几天我一直不敢歇着,小米粉磨了有十来斤,尿布、换洗衣服也都准备了。银子怕是不太够,但到时候我随时都可以随手牵羊,倒是没事!” 禾早不由笑了笑,伸手将小包子抱在怀里:“米粉足够用了,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如果能逃出去,那就什么也不辛苦!”季月悄声道。 禾早笑了笑,望向窗子外面微微出身,她如今只希望老天爷再站在她这边一次,让她带着季月,小包子安然逃出去! 两天后,他们已经在这里休整了整整五天时间了,已经耽搁不起了,所以,这天林景卫决定趁着傍晚关城门的时候走。 这个时候人大都比较慌乱,大队人马不好走,那就分成一小队一小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将季月分到了迟公公那边,他则陪着渠水与小包子一起出城。 三个人打扮成了一家子,换了庄户衣服,装成是乡下来城里的,他穿着短衫长裤,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禾早则用一方青色帕子将头发全部挽住,一身的粗布衣裳,脚上则是一双软底布鞋。她脸上也化了妆,面容一下子就普通起来,一点也不起眼。 季月则远远缀在后面,扮做了一个生意人,身上还担着两个担子。迟公公则扮做了一个几十岁的老公公,装成季月的父亲。 禾早不由自主就朝后面看去,季月望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们已经商量好等出了城门后该怎样做了,万一失散又到哪里集合。 等排队快轮到他们的时候,林景卫突然说:“我来抱着孩子吧,你抱着太累了!” 他说着,像是个一个体贴的丈夫,轻而易举将小包子从禾早怀里抱了起来。 禾早脸色煞白,冷冷的注视着他。 禾早注意到他的大掌有意无意的握在小包子的脖子上,他那么小,脖子那样软,似乎他轻轻一捏就会断了一样。 他这是在无声的威胁! 禾早暗暗咬牙,低声:“你要做什么?” “只是抱孩子!”林景卫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媳妇儿,得往前走了,你可不要走错了路!” 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夫妻家常,一点也没有起疑。 禾早微微咬唇,垂下头去,大脑疯狂转着想对策! 1034.第1034章 逃出升天 他们来到城门口,那守城的衙役一看到三个人的组合,便都警觉起来,先看了林景卫一眼,便重点审问禾早:“从哪里来的?” 林景卫低头将小包子的小脖子握在掌心。 禾早顿了顿,才胆怯的说道:“是,是从外面庄子里来的!” 那怯生生的模样,看着倒像是个农妇。 “这是谁的孩子?”那衙役指着林景卫怀里的孩子。 “我,我们的!” “你们是一家子?” “是,是哩!” “你家是城外哪个庄子的?”这衙役显然也认真,盘问了好些。 禾早并没有来过这一片,这已经是泽州府靠近冀州府的地方了,但她急中生智,张口就来了几个字:“槐,槐树村……” 她蒙对了。 那衙役并没有起疑,又再三打量了她一眼,便道:“有好几个槐树村呢,大槐树村还是小槐树村?” “大,大槐树村!”禾早忙道,顿了顿,才怯生生的问道:“官差大哥,你们问这个,干啥哩……” 那衙役皱眉看向她,没有发现她有一点被人胁迫的迹象,便将矛头又对向了林景卫:“你叫啥?” “官爷,我叫壮子,跟我媳妇一起的!”林景卫刚一开口,竟是出乎意料的朴实,咧着嘴叫笑,竟然带了一股子的憨劲儿。 禾早便皱眉,这个人学得还真像。 “你们来城里干嘛的?” “走亲戚哩,我们有个亲戚在城里是卖小吃摊的,今天是来走亲戚,再,顺带借俩钱,如今乡下日子艰难,又有了娃,我女人没一点奶水,只能找些精细粮喂娃,但是咱哪能喂得起呢,只能来城里跟亲戚们借钱买!”林景卫一五一十的说道。 那衙役眼底的怀疑就又去了三分,看了一眼他抱在怀里的孩子:“让我瞧瞧脸!” 林景卫赔笑:“官爷,孩子太小,怕吹风!” “几个月了?”那衙役亲自打开包裹,露出来一张白生生又嫩的跟豆腐一样的小脸来,不由惊讶:“这娃不像你的种啊!” 他在林景卫脸上打量了下,又打量了下禾早。 林景卫本身就黑,但禾早却是因为装扮,将面容也装扮黑了两度。 但林景卫并不慌张,挠着后脑勺笑:“娃刚出生都嫩嫩的呢,等长大了干了农活就黑下来了!官爷您这话,看是不像,瞧我媳妇都快哭了!” 这时,另外一个衙役便催促道:“快着点,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这衙役便又皱眉打量了两人一眼,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伸手将画像拿过来,一张张仔细对了对,当拿出禾早的那张时,后者的心里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但,他显然没发现社么端倪,微微侧身,不耐烦的催促道:“走,走!” 禾早跟着林景卫出了城,禾早便要求:“把孩子给我!” 林景卫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声:“继续走着,不要让人怀疑!” 禾早咬牙,看了一眼因为这些动静被惊醒而待在林景卫怀里,左顾右盼的小家伙。 两个人走出来有半里多地,才站在那里等着。 因为怕被人怀疑,林景卫将人分的很散,尤其是二十多个侍卫,四十个土匪,这样的人只能扮成那些来县城打工的壮劳力才能混出去,所以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其他人还远远的坠在后面。 等了一会儿,林景卫便有些不耐烦了,不时回头看。 禾早则暗暗计算着时间。 这时,小家伙适时的哭起来,扁着小嘴在林景卫怀里拱起来,后者微微皱眉,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 “应该是尿了吧,这个点他也该尿了!”禾早回答。 林景卫瞥了他一眼,探了下小家伙的屁股,果然,凉丝丝的,自己的身上似乎也沾染上了…… 他黝黑的脸庞皱了起来,虽然习武之人没有太多讲究,但被人尿裤子,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瞅了一眼站在一边不吭声的禾早,哪里猜不出来她是故意的,他暗暗哼了一声,将小家伙放到了她手里:“快点,给他换一个干净的尿布!” 禾早出门时,他看到她挎着的小包裹里有一小坛子的小米粉,有两块尿布!还有几块银子,但他将银子给没收了。 禾早当时很气愤,但也没说什么,倒是季月骂了他几句。 禾早蹲下身手脚麻利的给小包子换尿布,林景卫一开始还认真盯着她看,这时从前面传来动静,他便扭头去看,当看到是两个书生涉足走来时,便有些皱眉,怎么这么慢! 突然,他察觉到后脑勺处传来一阵阵风声,心里一惊,忙就地一弯腰扭过身,大怒:“你做什么!” 只听砰得一声,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早有准备的禾早举着手中的细米坛子砸到他身上,他微微侧头,那坛子便顺着他的脸颊摔了过去,但并没有结束,后者大喝一声,对着他的跨步就狠狠踢过来。 这一踢,几乎是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林景卫额头上划了一道并无大碍,发而是下身痛得他都冒出冷汗来,身不由己就跪在了地上。 禾早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低头抱起小包子,拔腿往一旁的树林里狂奔, “回来,你回来……”林景卫压抑着痛苦的叫声传过来。 而那两个远远走来的书生早就看呆了去。 禾早将自己缠在腰上的腰带解开,这是她特意缝制的,很长,缠在腰上只是一个摆设,最关键的作用是用它将小包子束缚在自己身后,这样她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逃出林景卫的魔爪!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开始身后还能传来林景卫与其他人的喊声,但慢慢的,那些喊声就消失了,她来到了一座山面前。 身后的小包子好像知道母亲在搏命一样,乖乖的一声不吭。 禾早来回左右望了望,见从山上徐徐流下来一道溪流,最终决定,往山上走去。 如果她记忆没错,这种山林茂密,又有水流的地方,一定会有人家,只是太过偏僻,与外界不怎么来往。 正好是她需要躲藏的地方! 她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后者正含着手指头,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他太小了,一般上都是睡着的,就是醒,眼睛也是半睁着,懒洋洋的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样,这还是难得的一次这样看她1! 1035.第1035章 求救 “傻小子,你倒是真和你爹一样,都不害怕!”禾早微微笑了笑,亲了下小家伙的面颊,沾了他满脸的口水。 小家伙的小眉头便蹙得紧紧的,很难受的模样。 “也不知道你爹现在知道不知道咱们两个的情况!唉,也不能指望他,对不对!娘这回啊,一定带你安全的回去,找到你爹,然后破口大骂他一番,臭小子,你和你弟弟一定要站在娘这边啊!” 禾早想到远在天边的阿澈,心里有一刹那的疼痛,但其实她自己很清楚,只有几天的时间,消息大概根本没有传到阿澈那边去,所以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母子两个遇上了史前大危机! 她甩甩脑袋,将这些沮丧的消息给抛到了脑后,她现在什么都不能想,唯一的念头,便是全神贯注,带着儿子逃出升天,给自己闯下一番生路来。 因为山上荆棘和树木枝条较多,甚至还可能会有野兽出没,她干脆将小家伙放在前胸,用腰带捆得结结实实,又不至于弄疼他,这才咬着牙开始爬山。 山路很难走,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猎人们上山的痕迹,只能在满是荒草与荆棘的山路上开辟出来一条能走的道。 等终于登上高山后,她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已经被划了好多口子,还好小家伙被包裹得严实,没有受伤。 山那边,照旧是山,但是两道山的不远处,便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大概有十几户人家的模样,还有了绿油油的农田。 禾早便知道自己堵对了,她脸上露出一抹笑,拄着拐杖小心翼翼下山,都说下山比上山难,尤其是自己还带了一个婴孩,禾早走得特别小心,但是到了半山腰那一块,她仍旧没有找到猎人们走路的痕迹,她自己选的路面上看着都是荒草丛生的,但是突然她一脚踩空,踩到了一个窟窿里去,眼看着整个人都要摔到地上去,危急时刻,她连忙伸手抓住了旁边的枝条,但那枝条与一根荆棘是缠在一起的,禾早的手指上立刻冒出来几块血珠,整个人也重重跪在地上,好在小家伙仍安稳的挂在她身上,没有出事。 她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一边小心翼翼松开枝条,一边去查看怀里的小宝贝。 小家伙却以为娘亲整跟自己玩闹,那小嘴便咧开了笑了笑。 禾早又好气又好笑,嗔怪了一句:“你这性子,真和你爹一样!”没了老二在一旁哭,这小家伙这几天竟然连哭声也极少有,只要按时喂饭,按时把尿,一直都冷冷清清的,偶尔给个笑脸。 她皱眉去看自己的手,上面已经钻进去十几个荆棘尖儿,有血泡冒出来。 她咬着牙,坐在那里,将陷落在坑里的腿慢慢拔出来,脚腕上已经肿了一大块。 她揉了揉,有过崴脚经验的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行动,现在的脚是木着的,不是很疼,但等过上小半个时辰,这脚就该肿得如同馒头大了,也就开始疼起来,到时候,她连走路也难。 她站起身,连手上的伤口也来不及去拔,就朝山下面走去。 本来就走得艰难,这下子更难了,她甚至又摔了两跤,有一次还将小山给压在了身下,小家伙这回吃疼,终于哭了出来。 他哭也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高声哭,只是一抽一抽的扁着小嘴,轻声抽泣,看着让禾早的心都疼了。 她吓得脸色发白,将绳子解下来,上下仔仔细细查看了下小家伙,见没什么淤青,这才放下心来。 她看看下面的山脚,咬着牙,轻声:“我一定能做到,一定能做到!” 她可是农家女出身,如果连下个山都这样艰难,说出去真的笑掉人的大牙了。 重新将小家伙给绑在身上,她一瘸一拐的下去,终于在太阳落山十分,到了山脚下。 她的脚腕已经肿得如同馒头高了,稍微一挨地,便传来揪心一般的疼痛。此时她满头大汗,连后背也给沾湿了。往后看了看,并没有听到追兵的动静,大概林景卫带着人往另外的方向去追了吧。 深山里有野兽,自己又带着孩子,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认为在有路可走的情况下选择上山! 在一家田地边,她遇到了一个老爷子,胡子都白了,佝偻着背,但仍然专心致志的锄地,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狼狈不堪的禾早,便吃了一惊。 禾早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老人家,求救救命吧!” 一炷香的工夫后,禾早便由这老人的儿媳妇背着回了家。 禾早编了一个凄惨的故事,说她是个寡妇,家里还算是小有资产,但这点可怜的资产却被本家的长辈看上了,硬是赶她出门,却让她将儿子留下,她不愿意,偷偷带着孩子逃出来,家族便派了人追她,她无意中闯到这个地方来,希望这些善良的村民能够救一救她! 那老太爷听了,还在犹豫,禾早就将手腕上的一个银镯子褪下递给他。 老太爷的媳妇正好来叫他吃饭,看到这一幕,便争着抢着把禾早给背了回来,年轻人总没有老人想得多。 老爷子是怕担麻烦。 这家人就住在村子的后面,被周围几座大山给包围着,平时有小路出入外面,所以,山上才会没有路。 禾早心里便有些揪紧,如果林景卫他们也发现了村子通往外面的小路,是不是就能推测出她是藏在了这里。 她咬咬牙,也不顾自己脚上的伤,当即就跪在地上,恳求这一家子:“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母子的性命,我丈夫已经没了,我就这一个孩子可以依靠,万万不能让那些豺狼将我的儿子给抢走!你们不用多做什么,如果真有人来,把我藏起来就是了,不要对外人说,就绝对不会有事……” 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听禾早说了自己的身世,便都很可怜她,但那媳妇的丈夫便说了一句:“孩子太小了,是会哭的,要是招了人来怎么办!” 1036.第1036章 宁安和宁顺 禾早马上道:“我这孩子很乖的,平日基本不哭,刚我差点将他摔到了地上,他也没哭,求求你们,先让我在这里养伤,等脚能走路了,我马上就走,绝对不给你们惹麻烦,求求你们了!” 她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家的老太太便忙上来将她搀扶起来,颤抖着声音:“可使不得,使不得呦,你这孩子也是苦命人!还带了孩子,任谁看见也不会见死不救!成了,我同意让你住我家!”说完又去瞪自家的老头子和儿子:“你们爷两个去了外面两回,心肠就狠了!遇到这样可怜的事情也一味想着好坏!” 那老爷子与儿子便都很尴尬,但没有人再说什么。 那媳妇看着是个爽快人,便见禾早给的银镯子拿出来,递给老太太:“娘,你快瞧,这是真正的银子呢,纯银!” 老太太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做工好的实心银镯,拿在嘴里咬了咬,便忙递给禾早:“不成,丫头我看你这一身打扮也不是多富贵,这银子给了我,你和孩子以后的生活可就没了着落,我们又没做啥,给你治治腿,再做几顿饭,哪里用得着这老多!这镯子你还是收着吧!” 禾早便看到那媳妇和那儿子的神情变了。 他们都是最穷苦的山里人,遇到这么一大笔财富当然不舍得放过。 禾早将一家子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很为这个老太太的品性感动,笑着摇头:“我不能让你们白白就我们母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再说你们也是担了风险的,这镯子就当全了这份风险!” 她执意不肯要,老太太这才没办法,将镯子递给了儿媳,那儿媳眉开眼笑,收了镯子就道:“我瞧着你们母子两个都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去啊!” 家里的稀饭不够吃。 禾早顿了顿,才小声道:“我还有事情要麻烦嫂子!”她将自己没奶水,孩子是喝着米糊糊长大的事情说了:“就是拿小米磨成粉熬成粥就好!如果不是实在没奶水,我万万不敢提这样的事情!” 小米,在乡下也是难得一见的细粮。 那老太太便摆手:“你给了那么一根银镯子,别说几顿小米了,就是一袋子也买得起!家里还有些过年剩下来的,我去给你找找,磨成粉啊!闺女,你既然来我家了,就也别着急,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再说其他!” 禾早便点头,连声感谢。 老太太又扬声叫来躲在后面偷看的闺女:“你快来,给你这位嫂子把手上的刺儿给拔了,瞧瞧这些刺,扎得可够深的!” 那闺女儿极为年轻,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一派天真烂漫,搬了凳子便坐到禾早床边,一板一眼认真帮她挑刺起来。 小家伙就躺在床里面,嘴里吐着泡泡,大眼睛半睁着。 禾早知道这个时候该是喂他奶的时候了,但难得孩子懂事,没有哭闹。 她便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轻声:“再等会儿就可以吃饭饭了啊!” 这闺女一边挑着刺儿,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小家伙:“嫂子,这孩子看着可真秀气!几个月了?” 禾早不肯说实话,就含混而过:“有几个月了!对了,你叫什么?” 闺女掘唇笑道:“我们家姓郭,我叫元芳!” 禾早便笑了下,竟然叫这个名字。 郭元芳便好奇的抬眼睛看她,似乎在奇怪她笑什么。 禾早摸了下她的脑袋,称赞:“是个好名字!不俗气!” 郭元芳就笑着睁大眼睛,连连点头:“是村里的老秀才给我起的呢,人家都说我名字好听!” “是好听!怎么,你们村里还有个秀才?”禾早好奇不已。 “嗯,以前有,后来他搬出去给人当教书先生了,极少回来!但每次回来都是搬了一马车的大鱼大肉,还有好些绸缎!” 小姑娘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显然十分羡慕:“他们都说,他是村里挣钱最多的老爷呢!” 禾早笑了笑,不动声色的从小姑娘打探出来这个村子的情况。 原来这个村十几户人家,全部姓郭,又叫郭家村,因为大山阻隔了他们与外面的联系,所以只能绕远路出去,路途遥远不说,道路也很狭窄,连马车也极难通过,所以他们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怎么清楚。 周边的山脉多而险峻,一般上他们这些孩子都是不允许私自上山的,小姑娘看向禾早的眼神就很钦佩:“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带着小家伙从山上下来的,那山上很多石灰坑,一般人都不敢走!” 禾早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踩进一个坑里面,那山竟然是个石灰山。石灰山最容易长出坑坑洼的洞来,深浅不一。有的只有浅浅一点,顶多是崴了脚,但有的却足有一人多深,又被外面的藤蔓草丛给遮盖住了,一点也看不出来,若是掉进去,说不得就是死路一条。 无知者无畏,直到这时,她才出了一身冷汗,她的莽撞,差点害死她和小包子! 她将小包子紧紧抱在怀里,半晌都未做声。 郭元芳也知道自己说的吓坏了她,忙着去补救:“对了,嫂子,你叫什么名字?” 禾早一愣,便笑着编了个名字:“我叫渠水,姓赵,你叫我赵搜子就好!” “嗳,赵嫂子!”郭元芳去看小包子:“他呢,又叫啥?” 禾早眼睛一闪,便坚定地说道:“他叫小安,平安的安!”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与阿澈往日里的坚持有多么可笑,就算是坐到了那个高位上,给孩子起的名字就当真是最权贵无双了吗? 无论以后如何,她作为母亲,最最希望的却是孩子们一声平安顺遂啊! 宁安!这是她给小包子起的名字!朱宁安! 禾早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他的弟弟就叫做朱宁顺好了。 “是个好名字!”郭元芳夸赞道。 禾早放松下来后,就觉得脚腕疼得厉害,小姑娘细心帮她将荆棘尖儿都拔出来,笑道:“你别担心,我嫂子会治这个跌打损伤,她爹以前是铃医呢,你脚腕只是崴着了,也没伤着筋骨!” 禾早便点点头。 1037.第1037章 治伤 等过了不大一会儿,元芳的嫂子周氏便过来了,她倒是先忙着给孩子磨小米粉,又熬好了汤水,递给禾早,禾早就什么也顾不得,先问小家伙吃饭,小包子这个时候已经饿得不行了,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模样,禾早看了便心疼不已。 当一闻到食物的香味,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还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吃起来。 那小腿蹬着,额头上都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周氏瞅见,便笑道:“哎呦,这个娃是能耐的,瞧用的这劲儿,以后啊,肯定是有福气的!” 禾早便笑着道了声谢。 将小包子喂饱后,又给他把了尿,周氏的婆婆常大娘就将以前用过的小衣裳都找出来,送到禾早这儿:“我见这孩子也没个替换衣裳,这些都是以前我家大孙子用过的,娘子你也别嫌弃,凑合着用吧,等啥时候他们出山了,帮你买新的!” 禾早心里感激不已,哪里还会嫌弃,忙摇头:“大娘肯拿出来给我用,就是对我和小安的厚爱了,可千万莫说这话!” 常大娘人已经老了,脸上皱纹重生,牙也只剩下前面两颗门牙,闻言便笑了笑。 禾早左右望了望,好奇的问:“怎么没见大娘家孙子?” 家里出出进进就这么几口子。 众人的脸上便也没了小欧让,那原先还说笑看着很爽朗的周氏,忽然捂着嘴,低低哽咽了一声,便冲了出去。 元芳忙跟了出去。 禾早讶然,那常大娘却轻轻叹口气:“家里穷,年前孩子生病了,请不起大夫,原先只是发烧,但后来人都烧糊涂了,等再请了大夫来看时,便不中用了!已经这么高了,六周岁了!”她身后比划着。 大概是人老了,对生死也就看得淡了,她有些麻木的说道:“也没法子,咱们这儿就是穷,娃死的也多,能抚养长大的少!” 禾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知道古代的农村是很穷苦的,尤其是穷山恶水的地方,但她穿越来的卢家村,却相对比其他地方来说,至少能吃饱肚子,家里辛苦一年也能积攒点银子,孩子就是病了,也能看得起大夫! 她张嘴想要安慰对方,但常大娘却不需要人安慰,自个儿露出没牙的嘴,笑了笑:“娘子,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去!” 禾早忙摆手:“不用不用,哪里敢劳动您老人家!” “没啥,我还硬朗着呢,活了六十三岁了,也没病没灾的,老天爷也是厚待我……“大概是想到了那个早逝的大孙子,老人家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摆摆手,自己佝偻着背,慢慢出去了。 禾早自从当了母亲后,便深刻体会到孩子在母亲心中的位置,也知道一个养到几岁的大孙子突然没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是重大的灾难。 周氏的失态并没有多久,很快就又回来了,她对着禾早微微笑了笑,眼睛还有些红肿:“倒是让娘子见笑了!元芳,你去把热水提过来,再将家里的米酒拿来,我给娘子揉脚腕!” “嗳!”后面的元芳答应一声,便赶忙去了。 周氏便小心将禾早的裤腿给提上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那一跤实在不轻,而周围荆棘最多,所以,禾早的筋骨没有大碍,但外面的皮却都青肿了,又被荆棘尖儿扎进去很多,还有藤蔓划过的血口子,看着倒是有些触目惊心。 而禾早的皮肤是很娇气的,平常轻轻一掐就能掐出一个印子来,所以放在别人身上大概也就三分的伤势,在她这里就足足添了四五分。 周氏惊讶道:“竟然这样严重!”一边伸手轻轻揉了揉禾早的脚,后者低低呻吟一声。 她就笑了:“也就是皮外伤,没事,上点药过个七八天也就好了!” 元芳提了热水与米酒来。 周氏就用洗干净的帕子小心帮她擦拭伤口,元芳也出去了,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禾早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妇人,她也有二十多岁,但岁月却过早的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眼角皱纹很多,嘴角也微微耷拉着,皮肤蜡黄,但穿着打扮却是干干净净的,但是她那一双帮自己揉脚的手,却更加苍老,单看那双茧子丛生,背部嶙峋的手,根本想不到这妇人才二十多岁。 周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就笑着问:“娘子这般看着我干啥?” 她的笑容微微腼腆。 禾早笑了笑,夸赞道:“嫂子很漂亮!” 周氏不由摸了下自己的脸颊,便道:“可是被埋忒我了,都黄脸婆一个。哪里还漂亮不漂亮的,倒是娘子你,依稀能看出漂亮的痕迹来!” 依稀? 禾早睁大眼睛。 对方便噗嗤一声笑了笑:“我就猜你不知道,等会儿我给你拿了铜镜你自己瞧瞧!” 家里没有金疮药,便将草药剁碎给禾早敷在脚腕上,又用绷带裹好,还又嘱咐她一句:“我跟你说,这草药是我们乡下人常用的,比那些金疮药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禾早点点头,表示相信。 对方才起身,去了那边的柜子上,拿下来一块铜镜递给禾早。 即使从铜镜中看人,肤色都是蜡黄蜡黄的,但禾早还是能看出白天化的妆早就花了,东一道,西一道,全部是黑黑黄黄的,看着像是个大花猫。 禾早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完全忘记为了能够在城门口那里顺利过关,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又跑了许久,出了一身臭汗,那妆能不花吗! 想到自己在这一家子人面前,一直出现的这幅尊容,便懊恼不已。 周氏却笑道:“也没啥,一看就知道你是逃出来的,这里热水还有一些,我给你找个干净帕子,你洗洗!” 禾早就赶紧点头。 等她洗干净脸,再抬头的时候,那周氏看着她就有些惊呆了,怔怔的看了她好半晌,才惊讶的说道:“没想到娘子你竟长得这样好看……这样……就是好看!” 那词她也形容不出来,但就是觉得禾早跟她们一般人不一样。 1038.第1038章 追兵 禾早想了想,就又问道:“嫂子,你有没有描眉的东西?” “有,有黛青!”说着便赶紧去拿,也在那边柜子的抽屉里,看着像是珍藏许久,不好意思的笑:“这还是前年去县城的时候买的,一直没舍得用!” 她递给禾早一个小瓷瓶,里面便是黛青,还有一支用来描黛青的类似笔的东西。 禾早就对着铜镜,将一双柳叶眉给描得又粗又重,眼窝那里也轻扫了几下,又用水将黛青给化开,整体往脸上一拍,这样猛一看,脸色便显得发青。 不光是脸,脖子和露出来的手腕也都如此处理。 一个人的气质,其实和气色有很大关系,禾早这样一装扮,便显得人暗淡无神,像是得了重病一样,没有光彩。 周氏一开始不懂,但等看了会儿后便明白过来,这是禾早故意的。 她就感叹道:“娘子做得很对,若是您就这样的人出去,是人都能记在心里,若是被追兵找了来可就是自讨苦吃了。” 禾早微微苦笑:“我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又能如何呢,只能在这小地方上下功夫了!只是还请嫂子答应我一件事,我化妆的事情还请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 周氏一怔,便马上点头:“我晓得哩,你这是为了你自己,你放心,我谁都不会提,这是我的屋子,让给你住,我和他爹去元芳那里挤挤,让元芳晚上住在爹娘那屋里就成!所以,爷们都不会进来!元芳年纪小,我婆婆又年纪大了,所以我不说一般不会有人发现!” 禾早便十分不好意思:“那怎么能行,不如我住到元芳那里去?都是女子,挤一挤也可以!” “没事,我爹娘那屋里是两张床,中间拉道帘子,以前家里还有大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你晚上带着孩子呢,元芳那孩子又不懂事,没得给你添麻烦!” 禾早就没有再说什么。 周氏作为一家主妇,有做不完的家务,所以与禾早聊了几句后,便匆匆出去忙碌了。 元芳便端了饭过来,是玉米羹,打了两个荷包蛋在碗底,两个玉米铁饼,并一碗炒南瓜。 元芳羞赧的笑:“嫂子,家里穷,没啥好招待的,我娘说让你讲究些!” 荷包蛋是藏在碗底的,一开始禾早不知道,等吃饭的时候才知道,不由吃惊:“这怎么能行,我知道你们家里不富裕,这荷包蛋赶紧拿走,给老人补补身子吧!” 元芳便忙道:“不碍事,嫂子,我娘说了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出来的,怕是吃不惯这粗粮,又受了伤,便特意打了俩荷包蛋呢,您就吃吧,别辜负她这一片心意!” 禾早仍旧过意不去,要夹给元芳一个,后者推辞不过,竟然干脆跑了出去,在外面对着屋里喊道:“嫂子,你先吃,等会儿我来收拾碗筷啊!” 禾早没有办法,心里头却是满满的感动,想着还是这样最穷苦的庄户人家是最淳朴的,倾尽全力来招待一个客人。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外面也没什么动静。 大概是看出她很担心,周氏便让自己丈夫出去看了几趟,回来便告诉禾早:“没事没事,没人往这边来,这是个小村子,要是别处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也进不来!” 禾早点点头,心里有些安定。 小包子睡得很熟,他跟着娘亲跑了一天,也着实累了,小孩子嘛,不用管那么多事,累了就只管闭眼呼呼大睡! 到得后半夜,禾早突然惊醒了。 她下意识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外面有着山峰呼呼吹过的声音,还隐隐的传来一声声狗叫。 深更半夜,只有大动静,才会让这一片的狗全部叫起来。 禾早的心便跳到了嗓子眼,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又摸着黑将小包子给抱在怀里。 这时,常家人也意识到不对劲,外面的油灯点燃了。 周氏只披了件衣服就走进来,看到禾早已经坐起来后便是一怔,又压低声音:“娘子,你说外面那动静会不会是追你的人……” “一定是!”事到临头,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已经打听出来常家有地窖,他们在村子的最后面,继续往后走便是大山。 所以现在要躲起来时间还是很充足的,周氏便背起她,她丈夫抱了孩子,急忙将母子两个给送到了地窖里头。 仓促间也顾不上什么,禾早与小包子便被推到了一个高架子后面,架子前面堆得全部是满当当的粮食,还有一些农具。一堆的秸秆,将禾早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抱着包子坐在那里,小家伙似是察觉到这里面的空气不舒服,小嘴巴扁着哼哼起来,这是要哭的节奏。 禾早忙轻声拍着哄着,想了想,将自己一直放在身上准备的一个奶嘴放他嘴里。 这是仓促间做成的,用的材质是羊肠,软踏踏的,一点也不合格,但小家伙还是乖巧的含在嘴里,用力吸着。 禾早嘴角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当初她让季月准备小帕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奶嘴,婴儿的潜意识里便是吃与睡,如果嘴里有东西含着,那么哭泣的可能性就变小了。 也不知道季月是如何做出来的,也真是难为她了。 他们在黑暗中待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搜兵就搜到了这里。 她能听到头顶上那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隐隐的还能听到迟公公那粗噶难听的声音。 她想,他们应该是从白天一直到找到了现在,一开始以为她往官道上跑了,便挨着路边的村庄搜过去,后来才知道这山后面也有一个小村庄,才又带着人重新来这边搜。 但是,他们这样大的动静,四哥那里岂不是也能得到消息。 他们应该也会派人来搜寻她! 禾早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她心里一紧,侧耳仔细听了听,竟是元芳。 有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正呵斥着她:“这里到底是谁住的?怎么多了一个床铺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 迟公公便吩咐:“去搜,这是最后一家了,绝对不能疏忽,看看有没有地窖什么的!” 于是便有人往地窖这边来。禾早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1039.第1039章 联系 这时,周氏忽然提高嗓音说道:“我和我夫婿这几天闹了矛盾,所以我把他撵到妹妹的房间住了!我在这里住着!” 她声音有点不必要的高,禾早便知道这是故意通知自己的。 迟公公没有吭声,还是先前说话的那个人问周氏的丈夫:“是有这回事吗?” 他连连答应:“是,是,这样的……” 声音中透出一股心虚的,但是乡下人猛地见到这样大的阵势,会紧张也在所难免。 所以也没人怀疑他。 地窖门被打开了,外面的微风吹进来,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哼唧起来,禾早忙抱紧他,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嘴。 有几个人进来了,他们打着火把,在角落里翻翻寻寻,其中有一个人来到了禾早这里。 禾早只觉得鼻尖上汗珠都滚落了下来,她一动也不敢动。而刚还哼唧的小家伙好像也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没有发出声响。 这个人拿了手中的长刀捣了捣那厚厚的粮食,又往缝隙里瞅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 几个人便回去,上了地窖。 地窖门给粗暴的给关上了。 他们回到院子里,迟公公不满的声音传来:“也没有找到?走,我们往山后面寻寻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跑不远!” 之后,便是威胁常家人不许将事情说出去,一行人便远去了。 听到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禾早只觉得浑身都虚脱了。 她这才发现连背部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沉默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周氏便与丈夫一同下来,将禾早给背了上去。 周氏有些庆幸的说:“幸好你下午来的时候,村里基本没人看见,只我邻居家的一个后生知道,但我先前嘱咐过他,他也没说出来,不然我看可是够呛!” 周氏的丈夫常发财便瞅了禾早一眼,目光有些疑虑:“娘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那些人的来路不寻常啊!” 他常在外面来往,所以能看出来这些人训练有素,无论是威胁人还是寻找东西,都像是非常有经验的,神情不怒自威,而那个领头人更是不一般。 这样的人大半夜寻找禾早,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简单! 禾早的脸色苍白了下,缓缓低下头:“我这个大伯是做过官的人,所以手底下的家丁也都习惯干这种事了!”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让常发财有点不满意,但也未说什么,慢慢点头:“原来如此!” 周氏背着禾早,将她又放回了原先的房间,歉意一笑:“这屋子里被他们翻得太乱了,等会儿我再收拾下!” 常老太太与常老爷子也都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关心的问:“没事吧?” 小姑娘元芳一双黑亮的眼睛也不停瞅着她,她的脸上还带了一抹惊魂未定。 禾早略一思忖,便就势在床上直接跪下——她脚脖子疼得厉害,没法下地,郑重磕了一个头,吓得几个人都惊呼一声,慌忙来搀扶时,她却抬头,郑重道:“几位助我良多,若我能够脱险,定会涌泉相报!” 常老太太便忙搀扶起她,嗔怪道:“弄这个干啥!咱们也不是三头六臂的,能帮你就帮,真不能帮了,那也是没法子!所以,闺女儿啊,唉,你看我,还是习惯叫你一声闺女儿……” 她最开始就叫禾早闺女,后来却改口称呼她为“娘子”,禾早便知道是周氏等人说她了。 她就忙笑笑:“不碍事,我家里长辈也称呼我为丫头呢,如今这样的称呼反而少听了,却觉得更亲切!” 常老太太就笑得脸上开成了一朵花:“好,那就叫你丫头!我一看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呢!” 禾早微微笑笑。 “娘子,你姓啥?”常发财冷不丁问了一下。 周围便静了一静,禾早介绍自己的时候,故意没有说姓,但其实这就有种藏头露尾的感觉了,又经过刚才的事情,也不怪这个一家之主有些心神不宁。 常老太太忙叫了他一声:“发财!” 禾早却笑了笑,伸手拉住常老太太,认真的看着常发财:“我娘家姓氏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但我夫家姓木,我闺名是渠水,你们称为木家的就好!” “那怎么行,您一看就是有身份人,还是称呼木娘子吧!”周氏赶紧说道。 禾早就没有勉强。 天色已经不早了,常家又安慰了禾早好几句,才起身离开。 周氏体贴的将门为禾早关上,后者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噙着奶嘴噙得香甜的小包子,低低一笑:“你倒是个临危不惧的!”然后又叹道:“傻小子,经此一劫,怕是那些人不会再返回来找人了,我们就先在这里待几天,明天我再让这好心的常家人去县城一趟好不好?你月姨还在等着我们呢!” 她和季月当初的约定,如果逃出来在哪里见面,但如果万一错过又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标记! 季月考虑得很仔细,为的就是怕两个人失散。而她们都清楚,禾早带着小包子是绝对逃不了多远的,必须有季月的帮助。 她当时将林景卫打倒后,便拔足狂奔,原是想找个地方躲一晚上,第二天再与季月汇合,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出了意外,连走也走不成了。 只希望季月不要等得太急才好。 睡到床上后,她翻来覆去想了半晌,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便请了周氏与常发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是难为人了,但是,实在是因为我逃的时候有一位贴身侍女。我们在追兵追的时候反分散开了,当初也说了如果失散的话该怎么办,都留有标记,我却因为意外脚伤了,走不得路,所以想让常大哥帮我去看看……” 周氏与常发财互望一眼。 禾早便耐心等待着。 最后还是周氏点头:“那就去吧,正好这几天你也要去县城卖柴火,顺带帮木娘子做点事!” 常发财便也点头同意了。 禾早就细细将到了城里该怎样做的方法说了,又告诫道:“这件事不强求,若是能办成最好,但如果在路上遇到官兵封锁城门,或者是昨晚那些人在搜城,你要先顾着自己!” 1040.第1040章 严峻的形势 听了她这一番话,夫妇两个便更加心惊胆战了,怎么还有官兵掺和呢,不过想到禾早说的她的大伯子曾经是个官儿,便又释然。 常发财便背了干柴出山,等到快傍晚的时候才回来,人很疲惫,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一问竟是一天都没有吃饭,周氏便赶紧张罗着给他倒水,又去厨房盛了一碗稀饭和两个贴饼子给他。 他一口气吃尽了,才缓缓道:“是这样,我去了县城,城里果然封城了,城门口那里审查很严格,我还偷听了几个官差讲话,说是上头要抓一个女飞贼,那城墙上还贴了那女飞贼的面目相貌呢!至于,木娘子交代我的,我到了地方,果然见那墙头上划了一朵花,但却没见到人!我在那里等到中午,忽然就有官差驱赶我们这些人,我看到了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头领,便吓得忙躲开了,他们也没认出我来,但是却有人一直守着城门,我不敢去别的地方,一直在等,等到傍晚,那些人都撤了,我才回来!” 一口气将事情交代清楚,禾早眉头微皱,但仍然说着感谢的话:“辛苦你了,今天的事情听起来就危险万分,幸好你机灵,躲过了这一劫!” 她猜得没错,迟公公他们果然还在县城,又有官兵参与,可见是拿出了上头的密旨,但如此一来就不得不兴师动众,四哥那边应该也都得到消息了吧? 季辉呢,又会如何做? 倒是季月,成了一个靶子了! 迟公公他们没有合理的理由搜城,大概就将季月定成了女飞贼吧!那这样说来,昨日分开后,她是安全的,还在约定好的地方做了标记,但现在却不一定了! 禾早仔细想了想,便又询问:“那个女飞贼的图像,你看清楚了吗?” 常发财点头:“长得很漂亮,但和一般的姑娘家不一样,咋说呢,就是看着,看着特别……”他挠着后脑勺,想不出来那个具体的形容词。 禾早便帮他接话:“特别凌厉冷漠?” “对,对,就是这个感觉!觉得就像是女飞贼一样!”常发财使劲点头,又道:“木娘子,你认识她?” 周氏也好奇的看过来。 略一犹豫,禾早便露出一抹苦笑:“是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所谓的女飞贼应该就是我的侍女了,她身怀武艺,我这次能逃出来全靠她周旋,想必那些人也知道这样,所以才会将她当成女飞贼,全城搜捕!” 常发财与周氏的脸已经惨白了。 禾早看了他们一眼,轻声:“我知道你们心里的想法,你们放心,现在那些人的重点放在了城里,这里反倒是安全的,我等脚上的伤一好,立刻走人……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连累你们!” 常发财勉强笑了笑,便转过头出去了。 周氏也疑虑的看了禾早一眼,想了想,却又叹口气,也出去了。 他们如今都大概明白禾早的身份不简单了。 禾早则一边抱着小包子,一边在心里思忖着,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专心等待四哥与季辉他们来寻,她相信,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但是,这样干等的后果,很可能是等不来救兵反而等来了敌人。 第二个做法,便是与季月汇合,让季月护着她,三个人往怀庆府去。但,禾早即使心里不愿意承认,但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季月是不安全的,可若她只有一个人,以她的武力,一定能护得自己安全,若是再加上她和小包子,反而会拖累她! 所以禾早已经放弃了与季月汇合的想法。 最后一个做法,就是她养好伤后,乔装打扮,带着小包子去寻援兵。但也可能路上会遇到各种危险。 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单独上路,怎样看都觉得太诡异了。 禾早微微叹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难道只能在这里干等吗? 就是这个小山庄,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禾早思虑再三,最终决定等伤好后,亲自去县城一趟,看看形势再做判断。 之后连着四五天,常家人都没有去县城,只听去过的村邻们说过如今照旧封城,进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有的还要被迫交上保护费。 禾早听了便觉得奇怪,连续四五天都封城,这样的形势也太严峻了,似乎为了一个季月和她,也没有必要! 但她与小包子都必须待在屋里,不能被人发现,所以也就只心里猜测下。 等到八天后,她的脚腕终于好了,虽然走起路来还有些坡脚,但基本没有大碍了。 她思考许久,最终决定进城探一探情形。 常家人都很担心,一个个来劝她,但是禾早却知道,在这里坐以待毙绝对不是最好的法子。 她必须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月到底在哪里,是否安好!而迟公公那些人,是不是还留守在县城里! 第二天早上,她将小包子郑重交到周氏手里,后者非常认真的保证:“你放心,和小安也处了几天了,我对他有感情,绝对不会让他出任何事!” 禾早便再三感谢,由常发财带着,往县城的发现走去。 他们都已经商量好,常发财照旧去县城卖干柴,买点生活用品,而禾早就利用这段时间将事情打探清楚。 来到县城门口,果然审查得特别严格。 禾早将自己涂抹得黑黑的,只留一双大白牙,头上包裹着厚厚的帕子,脚上穿着草鞋,又薇儿佝偻着背,硬生生老了十几岁,与一般的农妇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在城门口,很轻易就进了城。 城里比之前看着要萧索很多。 禾早注意到一些铺子都已经关门了,小摊贩也不见踪影,就是偶尔看到的行人,也行色匆匆。 常发财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他轻声:“奇怪,前几天来的时候,这里好像没有这样荒凉!” 禾早便道:“你先去卖柴,到半下午的时候我们再各自出城,在郊外那里等着!” 常发财便点头,提着干柴去了菜市场。 今天因为要照顾禾早的脚力,所以他们来得有些晚了,已经快要上午了。 禾早则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1041.第1041章 风云起 在县城西边的一个叫做“至宝斋”的纸墨笔砚店,后面是一个偏僻的巷子,边上的小胡同里,被几只藤蔓给遮挡住的,是角落里的墙壁上,画了一朵月季花,应该就是前几天常发财看到的那一个,但是她几天没有出现,墙壁上却没有画上新的标记——这是不是就表明季月已经出事了? 或者是因为特殊的原因,导致她无法出现在这里? 禾早心里担忧不已,想了想,便拿了一块白石膏,写了几个字:南行,精品。 意思是说这几天她就会启程往南走,遇到禾家的精品店后会留下标记。 这个县城是迟公公他们精心挑选的,是极少的没有禾家铺子的县城。所以也导致了禾早与四宝他们联系异常艰难! 等从巷子口出来后,她便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面摊上,要了一碗打卤面和一碗面汤,便坐在那里慢慢的吃着。 那边的桌子上也坐了几个走南闯北的汉子,正悄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要打仗了!” 禾早吃了一惊! “据说,本朝最会打仗的慎郡王被天子定了一个叛贼逆党,秘密给北疆的大都督,让他将慎郡王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纷纷问道:“你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咱们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家的大伯是常年去北疆那边做皮毛生意,消息来源广,这消息在北疆是传遍的了,只是对咱们这地方,却是封锁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慎郡王反了?” “应该是快了!你没见现在连咱们这小县城形势都严峻起来了,那些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悄悄搬到京城里去了,无论如何,京城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了!” “怪不得现在人这样少,不光是这里,我从冀州府那边过来,也是如此!” “……听说那慎郡王底下有十万精兵,还有无数的隐卫,兵器无数,钱财无数,真要打起仗来,也不一定谁赢呢!” 这话就有些太冒进了,其他人一时都没有做声。 半晌之后,忽然有一个问道:“我听说慎郡王妃的娘家是在怀庆府,也不知道那里形势如何?真要打仗,想必慎郡王总要会护着老丈人一家吧?” 禾早的心脏便猛地抽紧了。 她其实很早前就有了预感,如果一旦打仗,那么最先遭殃的一定是她的亲人! 不行,她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离开! 她要回到怀庆府,哪怕是用乞讨的方式! 她低头慢条斯理的吃面,实则耳朵上却认真的听着那边几个汉子的讨论。 刚才那个人说完后,一开始说话的那汉子便警惕的望望四周,小声道:“其实,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我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慎郡王妃与慎郡王的嫡长子都已经失踪了,怕是被当成人质给抓走了……” “天家事,不好说,不好说啊……” “反贼就是一个死字!” …… 禾早等到那些人吃完饭,才喝完面汤,给了钱,便又去了一家当铺里,换了一张五十两的小额银票。全部换成了银子,和一些铜钱。 她带了一对手镯,其中一只是实心的纯银,送给了常家,另外一只却是空心的,里面藏了几张银票,这些银票,即使季月不说,但禾早也知道她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弄来的。 但五十两银子,应该已经足够她回去的路费了。 安然无恙的出了城门,来到与常发财约好的地点,后者也已经到了,见面后两个人便往回走。 常发财是一个稍微有点精明但骨子里仍然忠厚老实的乡下汉子,沉默了会儿,就说道:“我今天在县城里打听到一件事!” 禾早看了他一眼,对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彷徨:“他们都说快要打仗了!” 看来这个消息已经传得世人皆知了。知不知道阿澈那边到底是如何准备的! 禾早很了解他,他耐心等待这么久,就是不想冠上“反贼”这个名声,他在竭力寻找一种更加和平的方式解决他们与天子的矛盾! 但,新皇是个聪慧至极,心胸狭窄至极的人,他等不了太久!刚刚坐稳了皇位,便接二连三对他们下手,又抓来她和小包子,为的就是这一场战役。 禾早微微晃神,常发财已经说道:“县城好多人家都搬走了,搬到了京城,我们是不是应该也要搬?” 禾早便看着他不说话。 常发财脸色微囧,挠挠后脑勺,嗫嚅得说道:“木娘子能不能提一个建议出来?我看您出身不一般,怕是比我们庄户人家都更懂一些!” 禾早想了想,便认真的说道:“回去后,先大家商量下该怎么办吧!” 常发财连连点头:“也是,带着我爹我娘,真要跑那么远的地方,也困难……” 禾早没有说话。 回去后,将大门关上,常发财便对一家子说起了在县城打听到的情形。 周氏听了,恐慌了下:“真要打起来吗?不会打到咱们这儿吧?咱们这里虽然与冀州府是挨着的,但到底远了些!” “打仗这种事,可说不准!我听说那个慎郡王手底下有十几万大兵呢!南边就是怀庆府,怀庆府是慎郡王妃的娘家,万一来了两边夹击啥的,咱这里肯定是会被连累的!” 常发财在菜市场那边也听了许多议论,所以就全部拿了出来。 周氏踌躇道:“那还是去京城最安全!”但立即眼神便黯淡了下:“真要逃,咱家也没银钱啊!” 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靠的便是每年收获的粮食,和常发财农闲去打工挣的钱,家里的积蓄在去年儿子生病后全部花光了,如今,最值钱的大概就是禾早送的那枚银镯子了吧。 一直未做声的常老爷子便摆手:“逃啥逃,咱们庄户人家,靠的就是眼前这块地,真要逃了,哪里讨生活去,去当要饭的!再说这天下是谁的,咱们管不着,那天子也不会和咱们小老百姓过不去,所以,还是安安稳稳在家里待着。” 常老太太也点头:“屯点粮食,这些天就不要出去了!” 1042.第1042章 出发 常发财想了半晌,便看向禾早:“木娘子,你是如何想的?” 其他人便也都看向禾早,元芳怯生生的目光也转向了她,神情中很是惶恐。 禾早想了想,便从怀里拿出来几锭碎银子和一百串铜钱:“这一共是十两银子和一百文铜板,作为你们收留我和小安的谢礼!” 常家人便都惊呆了。 “木娘子,你这是?”周氏很惊讶。 禾早苦笑了下:“我今日去县城,但没有发现我的侍女,她很可能是因为特殊原因不得不离开了,所以我也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我有娘家人在南边,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如果我现在不走以后可能就走不了了!所以,我明天中午就出发。” 常家人都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是周氏劝道:“木娘子,你这个时候走路上是很危险的,你一个单身女人,腿脚不便,又带着孩子,还是不要单身上路的好!” “就是,这银子我们也不能收,你当初已经给了一个银镯子了,我们不是那贪得无厌的人!”常老太太也连连摆手。 禾早却笑着,亲自将银子放到常老太太枯瘦的手上,轻声:“老太太,还请不要推辞,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而已。将那个银镯子兑了,加上这十两银子,不管是屯粮食还是去京城避难,应该都是足够的了!”她看了看其他人,郑重的说道:“我给不了你们太多的意见,无论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北京城,都会有一定的风险,要我说,你们既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想必对周围的地形都非常了解,倒不如还在这里住着,在深山里也要找一个躲藏的地方,如果真的有军队过来,便躲到那里去。倒是比你们风餐露宿,大老远跑到京城要强,再加上老太太,老爷子的身体。” “你这样一说,倒也是个好法子!”常老爷子慢慢点头:“我记得你们祖太爷那会儿,家里还有人进山打猎,往南边去,就有咱家的一座窑洞,只多年没去,不知道还能用不能用!” 既然当初住过人,便是还没有到达猛虎野兽的距离。 禾早便鼓励他们:“不如这几天就先去看看。”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村里人也都会聚在一起商量的,到时候再决定具体怎么办吧!”常老爷子到底见多识广,很快就分派道:“发财,你明天去县城屯点粮食去,多买粗粮,土豆之类,再买几个盐块!” “我知道了!” 常老爷子又看向禾早:“木娘子,不如你和我们一起躲到深山里去?” 禾早便摇头笑笑:“我很感激你们的好意,但我必须要回去!” 常家人便没有办法,互相交换了下眼色,知道禾早这是铁了心了,便没有再做声。 于是,当天晚上,周氏与元芳帮禾早收拾行李。 禾早又拜托常发财:“我今天在县城铁匠铺子里定了一对铜手镯,还请明天您帮我带回来,这里是收据!” 她将纸条递给乐常发财。后者点头应了。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便与周氏,邻居一家一起去了县城,因为去的很早,到了中午就赶回来了,进来后就先将禾早的那对铜手镯递给她:“木娘子,你的!” 又将用禾早给的银子买的几袋粗粮让常老爷子看。 禾早就在等他回来,这对铜镯子也是空心的,将银镯子里面的银票塞到这里面后,又取出来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到外面,对抱着小包子爱不释手的常老太太说道:“老太太,这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手里当个保底的吧!” 十两银子已经够多了,她又拿出来五十两。 其他人便都停下了话头,诧异的转过头来。 常老太太讶异过后,便忙摆手:“这咋能行,这可是一笔巨款哪,老婆子我消受不起!” 常老爷子也摇头:“就是,木娘子,这银子你还是带着上路吧!我们不需要,有了你给的银子,已经足够用了!” “你们救了我和小安的性命,哪怕是拿千金做谢礼都不为过,但我现在只能拿出来这么些当谢礼了!还请不要推辞,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这也算是我们有缘一场!” 周氏却是看到过禾早真正面貌的,心里早在猜测禾早出身不一般,又见她回回出手大方,便知道这五十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想了想,便接了过来,笑道:“我是个厚脸皮的,既然木娘子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收下来了,也是非常时机,用银子的地方多,要不然我也,我也是没有那个脸皮拿的……” 常老爷子的嘴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等背了小包裹,将小安绑在胸前出发时,常家人都出来送她,周氏离禾早最近,她便轻声说了两件事:“那五十两银子,如果将来有机会,拿着去治病吧,你还年轻,好好将养身体,总能生下第二个孩子!” 周氏就怔了怔,嘴唇微微蠕动着。 禾早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有了这五十两银子,想必那银镯子就不需要去兑换了,将来……如果有难,拿着这枚镯子去天下任意一家禾源氏店铺,出示这枚镯子,自然会有人出手相助!” 如果将来是阿澈胜,那么禾源氏一定会发扬光大,风光无限,但若是……禾源氏也不会有存在的必要…… 周氏有一刹那的疑惑:“禾源氏?” 禾早便微微一笑,擦得黑乎乎的脸庞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希望,将来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向着其他几人点头,便转身,一瘸一脚的离开了。 等到她走远,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禾源氏的周氏,才突然回过神来,那个禾源氏不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首富的禾家吗?最底层的庄家户出身,机缘巧合做了皇上,禾家老爷被封为农官,女儿被封为慎郡王妃,一门显赫! 那几乎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这个木娘子,到底和禾家是什么关系? 周氏隐隐的,猜出了禾早的真实身份。她睁大眼睛,看着远处那微微有些趔趄的背影,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1043.第1043章 常家人的算盘 禾早原是徒步走在路上,顺着官道上,往南边走,身边不时驶过形形色色的行人,大部分都是坐着马车或牛车搬迁的。 这些人消息灵通,都已经知道快要打仗了。 见禾早一个单身妇人带了一个孩子,便都好奇的望上几眼。 禾早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知道与这些人一起行走到底有没有风险,所以便想要坚持到下一个城镇上,再去租一辆马车。 但是,等到中午,她在路边捡了些干柴,悬吊起包裹里背的一只比碗还要小的小砂锅,为小安冲米粉的时候,后面就传来一阵响声,还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木娘子?” 禾早抬头望去,便十分惊讶。 这是一辆牛车,而牛车上坐着的竟然是她刚刚辞别的常家人。 常发财看到她也很高兴,抹了下脸上的汗渍,跳下牛车:“总算是追上你了,木娘子!” 禾早站起来,迎过去,上下打量了下常家人,诧异不已:“你们怎么来了?这牛车哪里来的?” 常发财便羞赧的挠挠后脑勺,憨笑:“这牛车是我们村子一户本家的,他们准备躲到深山里头去,又缺银钱屯粮,所以我家就低价买了来,其实之前我家里也有,后来卖了去!”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看向从牛车上下来的周氏。 后者走上前,低声:“其实木娘子跟我说过话后,我回去想了想,觉得还是往南边走更安全些,我听说南方也很富庶,容易填饱肚子,再加上让木娘子一个人走我实在是不放心,便说通了家里人,一起追了来!” 禾早看向牛车上,大概因为仓促,上面只摆了几条棉被铺褥,半袋子粗面,一包裹的土豆和白菜,然后便是锅碗瓢勺,常老太太,常老爷子,元芳都做在牛车上。 常老太太笑眯眯的与禾早打招呼:“丫头,又见面了!” 禾早忙行了一礼,亲切的叫了一声:“老太太!” 周氏略有些惶恐的看了她一眼,当猜出禾早真正的身份后,她承认自己有私心,但更多的却是担心禾早会遇到危险。 她是个农家妇女,目不识丁,却是庄户里面最有见识的一个。 她知道自家救了这样一个贵人意味着什么,但如果万一对方出了什么事,等到将来禾早的亲人找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么他们常家非带无功,反而有过了。 而相反,若是能平平安安将禾早送到她家人手中,荣华富贵似乎也触手可及! 还是那句话,留下来不一定安全,逃难也不一定是死路一条。 所以,周氏便决定拼了。 她在常家说话还是很管用的,拿话劝了他们一劝,众人便都同意了,急忙坐上牛车来追赶禾早,他们一路行来,最害怕的就是与禾早在半路上失散了。 如今,正正好! 禾早对上周氏的目光,已经将她心中的想法彻底看了个清楚,而她之所以只肯对周氏说那些话,也是因为看中周氏是个聪明人,嘴又很严——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告诉常家人自己真正的面貌! 她便微微一笑:“你们来的正好,一路作伴,我和小安也就更安全了!” 常老太太听了便呵呵笑道:“我就说你一个姑娘家带一个孩子,在逃难路上太不安全了!其实,这回是我媳妇说她娘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在江苏淮安,正好顺道送你怀庆府!南边总比天子脚下要安稳一些!” 北京城,一直都是历朝历代权力争夺的中心,一旦发生战争,肯定是要遭殃的! 这是吃饭的时候,常老太太对禾早说的。 禾早就瞅了下那边仍不太自在的周氏,心中了然,微微一笑:“那到了我家,可是要上门做客的!” “一定一定!”常老太太忙笑呵呵的说道。 农家人出门,什么东西都是准备齐全的,所以,在这简陋的路边树林里,炖了一锅咸菜疙瘩粥,每人就着昨晚剩下的饼子吃了,又看着禾早为小安喂了米粉,便又准备下上路。 一辆牛车慢腾腾的拉了这么一大堆人,还有那么多的行礼,走得也太慢了些。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禾早便买了一辆马车,花了近二十两银子,又雇了一个车夫,人便坐到马车上,行李与粮食都放到牛车上,常发财赶着,也算是轻车简行,速度比之前要快了一倍。 他们白天很早就起来赶路,中午甚至都不停下休息,只在车上用禾早买的小炉子熬粥喝,再特意为小安冲了米粉,一直行到晚上,天黑的已经看不见了才停下来。 常发财与车夫两个睡在地上,长老爷子睡在那边的牛车上,禾早几个女眷则凑合着在马车上睡一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出发。 这都是禾早安排的,所以常家人面上不说,但都知道禾早是急切想要赶到娘家去。他们也害怕会突然发生战争,所以都不敢说什么。 在路上,他们曾经还遇到几千步兵往京城赶去。这些步兵松松垮垮,与禾早在北疆见到的那些军队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她悄悄打听了下,才知道这是新征的壮丁,都没有训练过,便急着派往京城! 得知这个消息后,常家人便都如临大敌。 他们家里唯一的壮丁便是常发财,如今想想,幸好是从老家里出来了,不然万一朝廷征兵征到他们那里,常发财就是不愿意也只能上战场了。 两天后,他们到了一个城镇。 这里离怀庆府成已经非常近了,原本不需要进城,只从官道上就能往府城赶去,但禾早却执意要先进城。 别人都没有办法,只得依着她,禾早进城后,让常家人找了一家客店,要了几个房间,而她则抱着小安去了街上,说是要买东西。 周氏主动陪同:“我陪你去吧,这路上也不安全!” 她的心思禾早看得清楚明白,知道她是想靠着自己给家里人谋一个出路,但到底也算是出了力气了,这一路行来,禾早基本没有被盘问过,也是因为伪装成常家的一个出嫁女儿,才会这样顺利! 所以,这个情她是心领的。 她想了想,便没有拒绝! 1044.第1044章 查抄 她不介意萍水相逢的人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但这个人必须要做利己利人的事情才行! 她摇摇头:“不用,你们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你和常大哥张罗呢,我去去就来!” 周氏略有些失望,但连连点头,抬头看着她远去了。 禾早去了街道上,审视着两旁的店铺,在看到一家河源市精品屋后,便一脸惊喜的走过去,但是,到了跟前才发现,这个精品屋已经关门了。问了下周围的小摊贩,才知道从四五天前,县城的铺子便都相继关门,这禾源氏的店铺更是一夜之间关了个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不只是精品屋,还包括其他禾家的店铺,都关干净了。 禾早的心里便涌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只有当情势危急,需要全部的人都撤离的时候,店铺才会关门! 那么,换句话说,现在的禾家处于极度的危险当中? 在禾早问店铺前那个卖包子的小摊贩时,后者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禾早,似是在考虑什么。 禾早笑了笑,尽力装作自然的说道:“这样啊,我相中了他家的一些小东西,原是说逃难走的时候,来带上的!” 那小摊贩精明的双眼就盯着禾早看了一眼,垂下头去。 禾早转身便走。 她走了有二里多路,在拐过巷子口的时候,确认后面有人在跟踪她! 她心里又惊又怒,难道林景卫他们早就猜到她会回来,所以特意在这里派了人埋伏她? 可是,她明明很小心谨慎了,就是担心怀庆府会有危险,这才在相邻的小县城停留下来! 林景卫他们又是怎么猜到的呢? 巷子这边有一棵繁茂的梨树,禾早将小安背在身后,几下就爬到了书上,小心藏在了树叶中。 她刚刚藏好,甚至树枝还在微微抖动的时候,就从那边追过来两个人,他们没有停留,直接向巷子口追了过去,直到确认他们走远了,禾早才小心翼翼从树上下来。 小安安静的吐着泡泡,大概是累了,小小的拳头揉了下眼睛。 禾早亲了亲他的额头,便迅速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她甚至不敢在县城有所逗留,立即就出了城,她预料得十分准备,当她刚刚出去不远,再扭头,就看见城门口一处骚动,跑来了一群带着大刀的官兵,他们手中拿着画纸,着重盘查出城的女子,尤其是抱着孩子的妇人,会更加仔细认真。 禾早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咬咬唇,便招来一个坐在城门口乞讨的少年,让他给常家带了封口信。 便一直在暗处等着。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常家人才赶着马车和牛车姗姗来迟。看到禾早后,一个个都疑惑不解:“怎么木娘子又突然决定要离开我?” 不是说要在这个县城住一个晚上的吗? 禾早想了想,便解释了一句:“我大约是发现了我大伯子家的人有些担心,所以,就赶紧出了城!” 常家人也没有想到这一变故,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忧虑重重。 他们当天晚上便在附近的一个农家家里过的夜,晚上,禾早交代了几件事情。 第二天早上,常发财便与周氏一起去了府城。 他们赶着牛车去了,等到半下午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周氏的第一句话便是:“没有打听到人!禾府,禾源氏的所有店铺都关门了,在街上很多官兵在征兵!” 看来,为了减少他们禾家的根基,新皇特意从怀庆府下的手。 周氏说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那些人看到孩子他爹,差点将他也拽了去,幸好他说了几句我们的当地话,一听便不是本地口音,我又塞了块银子给他们,两个人这才赶回来!” 她给的银子,是禾早出门前让她打听事情给的五两银子。 常发财一言不发,半晌才说了一句:“没想到怀庆府竟然这样乱了!” “木娘子,我们找了下,没有找到你的娘家人,你给的那个地址,根本就没有一个姓木的!”周氏也继续说道。 明面上,禾早是让常发财与周氏找的木家,但其实,禾早却私下里悄悄嘱咐过周氏,要打听禾家的下落!或者是任何一家禾源氏的下落! 周氏想的更加健全,不敢直接找人打听,在府城的主街道上转悠了一圈,看到只要标有禾源氏字样的铺子都关了门,禾府也紧闭大门,上面贴了封条,便知道事情不好。 她便特意去了一家小饭馆,找了这家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向他打听了下。 他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那天之后,知府大人便被罢了官,新任的是一个公公,他下令说禾大人贪赃枉法,违抗上令,所以即刻缉拿,又带了人上禾家去查抄家产,但是,那禾家人竟然像是提前得知消息一样,悄悄儿跑了,于是,这新任的知府大人便将禾府内的所有金银珠宝都给押走了,又将大门上了封条。又派了兵卒去下面的禾源氏店铺抢金银,那些店铺一夜之间就都关了门,至今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当着众人的面,周氏不能说这些,只能耐心等到她和禾早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把自己打听的一五一十说了。 禾早的拳头紧握,好半晌,才松开,轻问了一句:“你可曾打听到有关婴儿的事情?” 周氏指的是她另外一个双胞胎儿子,眉心一跳,摇头:“没有……但想来,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我也不敢打听过多,怕惹人注意……” 禾早就笑了笑,点头:“你说得对!” 她脸色在蜡烛的照耀下,有着异样的惨白。 周氏忍不住安慰道:“木娘子,我看这事你也不能急,你娘家人都是有能耐的,消息灵通,能提前逃了个干干净净,便知道都提前做好了准备,安全上倒是不用担心!相比之下,您应该要更担心自己的安危才是!” 刚才在街道上,她也看到很多兵卒都在检查街上带孩子的妇人。 禾早扯了下嘴角:“你说得对,我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我和小安!” 1045.第1045章 被抓 禾早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庄户家里住多长时间,很快她便拿出银钱让常发财在府城外面租了一个小农庄,大约有二百平米的样子,两进院子,有些破旧了,但原本一直住着人的,所以家具什么的都齐全,只是因为传言要打仗了,这农庄的人便都跑到了外地。 常发财要租,马上就低价租给了他。 这农庄离府城不算太远,处在郊外,周围是一片茂盛的桃林,山庄后面便是层叠起伏的高山,其他地方都是田地,几乎没有多少农家,而院子里也有先前那户人家开垦的菜地,可以说,将大门一关,他们就可以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禾早以前见过这片农庄,所以才会想起来让常家人去租下来。如今看来倒是很幸运,正好这户人家要离开。 当租好院子后,禾早便询问常家人准备之后该怎么办。 他们停下来是要帮禾早找亲人的,如今又帮助她租了院子。 常老太太便看向常发财:“儿子,你说咋办?” 常发财瞅了眼周氏,犹豫了下,还是道:“我觉得木娘子一个人在这里住着也不安全,不如我们也留下来,给木娘子一些租钱,帮着照顾木娘子吧!” 周氏也笑道:“爹,娘,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个远方亲戚也是多年不联系了,现在贸然去他们那里,怕是会打扰人家呢,再说了万一他们家也逃难去了,咱们岂不是扑了个空!我看这里山清水秀,用水都很方便,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来吧,也好帮着照顾木娘子!” 常老爷子便叹口气:“唉,已经决定的事情又改它做什么!我们就这样留下来,也是给人家木娘子添麻烦啊!” 常老太太也点头:“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木娘子照顾着孩子,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 禾早就忙笑道:“并不麻烦!我看,常大哥说得对,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辛苦,以后万一有人上门来问个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与人打招呼,你们若是住进来,倒是对我而言更方便!” 常家人一听她这话,便知道她这是愿意让他们住进来。 周氏左右看看,急忙说道:“木娘子放心,我们如果住到这里,租钱是一定要拿的,吃的喝的也是要拿出来钱来,家里的事情您就甭管了,我和元芳两个包了!” 禾早这几天也想过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终究不成,所以租了这个院子,还是要找一些下人来干活,但新来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嘴碎的,不一定安全,两相对比之下,常家人她还是很能信任的! 周氏也会个嘴严实的,有什么事情她也能交代给她做! 所以,她便含笑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 她的铜镯子里如今还剩下八百多两,省着点花,足够几个人过上一年半载了。 而她利用这段时间,再悄悄儿去打听禾家人的下落,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时间一晃,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半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是怀庆府内大规模征兵,无论年轻还是老状,只要是男子,全部抓走。发一副盔甲,一把长矛,就要上战场了。 而常发财也因为一次外出采购生活物品,没有提防,被人抓了去。 常老太太几乎都哭成了泪人儿,他们常家如今还没有留根,若是发财在战场上发生个意外,那等待他们的便是绝户啊! 周氏也天天以泪洗面,去了军帐大营几次,都被撵了出来,甚至还挨了板子。 禾早拿出五百两银子出来让周氏跑关系去救人,都没人敢收,反退了回来。 周氏回来后就愤愤不平:“真是没有一点王法了,我们不是怀庆府的人,这样把孩子他爹抓去,到底为的什么?总不能在大街上看到一人便都抓了去吧?” 禾早便冷笑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拿着银子都没人敢放他回来,可见他是被顶替了别人的名字!” 周氏就惊呆了。 “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木娘子,求求您想想办法,把他救出来,他一个连猪都没杀过的人,怎么能上战场杀人呢!”周氏似乎已经崩溃了,捂着脸,低低的抽泣。 禾早很为难,想了想,便慢慢解释道:“你该知道我的身份,如今已经是风声鹤唳,什么事情都不敢动,不敢露面,就害怕被人认出来!府城若是有一两个我熟悉的人,我就不会在这个小农庄上等人,所以,我所能小想到的最好法子,便是拿了银子去赎人了,但这一招也不行,那我就真没了法子了!” 周氏微微苦笑,抬起眉眼,低声:“我也知道是难为木娘子了,只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愿意放弃!” “听说泽州府,冀州府那边都已经打起来了,这一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外出了,路上乱的很!”禾早耐心的安慰道:“我再好好想想法子!” 周氏连连点头:“好,木娘子,我听你的!” 但是,如今距离常发财被抓走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了,却还是没有一点办法。 这十几天,整个常家都愁云惨淡,常老太太和常老爷子也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元芳更加胆小了,一点点小动静都能将她吓得颤抖起来。倒是周氏,虽然极度担忧,但面上却不能看出什么来。 这天,禾早早上吃过饭后,忽然对她说道:“这样吧,你替我跑一趟!” 周氏略略惊讶。 “你去一个叫做五贤镇的地方,找这样一个人,若是店铺也照旧关门,你便去卢家村……”这其实是最坏的一步棋。 周氏郑重点点头,拿了禾早给的二十两银子去了。 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也亏得她聪明,学了禾早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五十多岁的讨饭老太太,拄着拐杖,拿了破碗,路上搭了个牛车,才在晌午的时候赶到了五贤镇。 五贤镇早就不是当日那样繁华的景象了。几乎所有的铺子都关了门,街道后面的宅院也都紧闭,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周氏拄着拐杖慢腾腾的走,一边走一边审视着禾早说的哪家店铺。果不其然,店铺是关门的。 1046.第1046章 再见禾大姑 她便又去了禾早说的那个街道,找到第三家,敲了敲门。 里面半天都没有传来一点声音,她有些泄气,正要转身离开,忽然隔壁的院子开了门,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妇人探出头来:“你找谁?” 周氏便忙颤巍巍的说:“娘子,求给碗饭吃吧,老婆子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才冲着里面没好气的说道:“娘,有个要饭的上门!” 不一会儿,从屋里出来一个老妇人,细看眉眼倒是多老,但是身上的衣服却十分老旧,头发也有些花白,微微佝偻着背,端了碗剩饭倒给周氏。 周氏连连感谢。 听她口音不像是这边的,那妇人便问了句:“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冀州府那边,当初原说逃难的,但谁知道到了半路上,我丈夫被官兵给抓走了,也没有孩子留下,所以就剩下我一个人,只能靠乞讨为生!”周氏低声道。 “也是个可怜人!”那妇人叹了口气。 她说话慢条斯理的,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周氏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不知道你们认识隔壁那一家户人吗?” 这妇人的语气就严肃起来,上下瞥了她一眼:“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唉,其实不瞒你们说,你们这邻居姓禾吧,叫禾幺娃,我和他娘是远房亲戚,现在我也是没人投靠了,便想着要问问,看看能不能接济我一些!” 那妇人眯着眼睛仔细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慢慢说道:“我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个亲戚在啊?” “我从没有来过冀州府,只是在他娘出嫁的时候,我送过她,哎呦呦,当时那样热闹的情形,后来竟然……我听说了这事,心里也是难过得很!” 周氏说得有鼻子有眼。 那妇人便有些信了,想了想,道:“如今他们家人都不在呢,你看看镇上哪里有男人在,都被抓走当了兵了!” “那我听说他娶媳妇了,他媳妇呢?” 那妇人犹豫了下,边上年轻的少妇便提醒了一句:“娘!” 她便扭头,看了看里屋,让过身子:“你先进来吧,有啥话进屋再说!” 周氏有些喜出望外,没有想到这样容易就成功了,她连忙点点头,带了感激的笑容:“谢谢,谢谢!” 她们进了屋子,屋里的光线很灰暗。 但周氏还是能看到还有一个妇人在,很年轻,胖乎乎的,一张脸大若圆盘,却很漂亮。 那妇人指了指她,便道:“这就是你说的幺娃媳妇了,连氏!” “哎呦,我的侄媳妇啊,我是幺娃他娘的亲戚,论理你们都该叫我一声婶子的!”周氏赶忙说道。 连珍珍打量了她一眼,一头雾水。 她边上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这小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氏。 崔芳芳便皱眉:“你说你是她婶子,怎么长得这么老!” 看着像是头发都花白了一样。 周氏就羞赧的笑笑,恢复了自己原本年轻的声音:“实不相瞒,是我一路乞讨,怕会出事,所以才可以打扮成了这个模样!” 禾大姑点头:“原来如此!”她看向周氏:“你怎么寻得来的?幺娃他们是搬了家的,你怎么打听他们住到这个宅子?” 这样的住所是早就安排好的,为的也是以防万一。 但禾早也不确定他们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到底离开了没有,所以也是死马当成活马来医。 没想到,歪道正着! 周氏咬咬唇,看了连珍珍:“侄媳妇,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说一句话?” 连珍珍是个再也没有主意的人,闻言便担心的看了禾大姑一眼,禾大姑直接说道:“有啥话,你就跟我说吧,我是幺娃的大姑,我们两家现在都住在一起,珍珍有啥话也是跟我说的?” 周氏就有点惊讶了:“是幺娃的大姑?” 禾大姑便点头。 周氏犹豫半晌,忽然道:“我是替人捎个口信!” 禾大姑几个人便十分惊讶。 周氏咬咬牙,轻声:“我是替你们禾府的一位姑娘捎的口信!是你们三房的二姑娘!” “是早儿……” 几个人都低低惊呼出来。 禾大姑到底老成些,瞪了崔芳芳和连珍珍一眼:“都闭嘴!”便又扭头看向周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周氏便简单解释了几句原因,然后又道:“如今我们都住在府城附近,禾娘子不知道你们的下落,便让我先来打听一下!” 禾大姑急忙问道:“你没有告诉别人?” 周氏摇头:“我也谨慎得呢,刚才听你们说你是禾家的大姑奶奶,我才敢说出来,要不然外面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兵马,我又怎么敢乱说话!” 禾大姑便摇头:“到底太冒险了些!这样,我等会儿跟着你一起去一趟!” 周氏看看四周:“那家里没了其他人?” 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 禾大姑却当机立断:“男人们都不在家,现在抓壮丁抓得厉害,我们禾家人也不能露面,所以才躲到这里来!男人们都进深山了,我们过几天也会去,幸好你今天找了来,再迟一些说不得我们都不在了!” 周氏听了,便也庆幸不已。 禾大姑便打扮了下自己,如同周氏一样,将自己往老处装扮,她看起来本就十分老相,又穿了破破烂烂的,走在大街上,和一个真正的乞讨老太太没有什么两样。 在出去之前,她再三叮嘱两个人:“你们在家里好好看家,有什么动静就藏起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崔芳芳和连珍珍都点点头。 他们之间本来彼此不和,但是这一场灾难却意外的将所有人都融合到了一起。 崔芳芳拉了禾大姑去了角落里,十分不满的低声道:“娘,你难道准备将禾早给接回来?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她,万一出了什么事,连累到我们身上那怎么办!” “你个傻子,我们如今算是逆贼的亲戚,头上的这个名分是跑不掉了,以后若是郡王爷输了,那咱们这一家子都是抄家灭族,但若是他赢了,那以后禾早的身份是全天下妇人中最尊贵的,有了这样一门富贵亲戚,你要想再找一家好的还不容易吗?” 1047.第1047章 再逃 崔芳芳便沉默了。 她当然不希望她这辈子就像是现在这样,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度过,但是,虽然她在禾早的帮助下离婚了,可坏名声也传了出去,几乎没有人愿意再娶她,她就是走在大街上也是被人嘲笑的。 毫不疑问,禾大姑的话让她心中升起了一抹希望。 或许,在禾早的帮助下,她能找到一个更好更富贵更优秀的婆家! 但她与禾早是天生的死对头,即使想清楚了,还是很不满意,微微皱着眉:“真是便宜她了!” “好了,你在这里,和你珍嫂子不要出去,有什么事情叫厨娘啊!”禾大姑嘱咐了她几句,便与周氏一起出了门。 周氏在路上仍有些忐忑,不时打听几句,禾大姑当然回答得滴水不漏,周氏的心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当然,她再也不曾想到,这个身份上确实是禾早亲大姑的人,与禾三房的关系却一直是水火不容的。 她们两个乞讨的婆子,走在大街上都没有人管,顶多会被一些在街上抓人的壮丁骂几句,再推搡到一边。 她们回来的路上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走了一下午,都没有遇到一辆愿意接收她们的车子,所以只能靠双脚走,到了天都完全黑下来后,才终于到了禾早租的那个小农庄,方圆没有一个人影。 禾大姑心里毛毛的,跟着周氏在小道上走着,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 “快有二十天了!”周氏轻声,左右望望,才敲响了门。 其他人都在焦急等着她,大晚上的还不回来,他们甚至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打开门后,才发现不只她一个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周氏小声解释道:“这是木娘子的大姑,没事!是自己人!” 常老爷子他们才放下心来,将禾大姑迎了进去。 禾早也站在屋门口等待着,当看到禾大姑的时候,只是几眼便认了出来。 她现在的模样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大变化,照旧是不修边幅,看着老相。 她微微惊讶,没想到周氏此次去竟是将她带了来。 沉默了下,还是禾大姑先开口:“之前他们到处都在寻你,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里!” 禾早笑了笑,微微曲身:“大姑!” 后面的周氏,一颗心才完全放到了肚子里,自己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禾早与禾大姑便进了屋子,周氏则去了厨房,先吃一些东西,也不愿意去打扰她们姑侄两个。 禾早便先问道:“小团子怎么样?” 禾大姑忙点头:“放心,小团子他是安全的,你爹和你娘,春儿,四宝,当初是带着小包子一起撤离的!他们走得匆忙,在新的知府大人下达判令之前就逃了,因为担心禾源氏的铺子被报复,所以便都关门,给那些小伙计放了假,作坊里的人和重要的掌柜们也统一撤离了。” “撤离了哪里,你知道吗?”禾早的神情已经有些放松了,既然是全部撤离了,那么就说明人现在都是安全的。 “这个我不知道!”禾大姑有些为难:“我们一开始在乡下住着,就只得到府城零星片语的一点消息,但是当初也做好了准备,就在镇上又买了两间宅子,我们一家,还有你小叔一家,就住在了一起,原是说要住到乡下的,但是你小叔不让,他嫌乡下日子清苦,过惯了富贵日子,便不愿意去了!所以我们便暂时待在镇上,等过了几天,就会统一撤离到乡下去,到时候你可能就找不到我们了!” 禾早便皱眉:“在镇上,有没有人查?” “查,当然查!但咱们镇上的院子里有地窖,一有人来便躲进去,至今也没有大问题!只是,这一段时间都是抓壮丁的,你小叔和你大姑父两个汉子,哪里能不引人注意,所以他们便先躲到了乡下!镇上就我们几个女人在一起住着!” 禾早点点头,道:“也不能耽搁了,你们得赶紧撤到乡下,现在情势危急,若是他们知道你们就在镇上住着,怕是不会放过你们!” 禾大姑也知道,他们的进度是落后了,便赶紧点头:“我今天来,就是想着接你一起回去,我们一起躲到乡下去!深山里的房子,吃食都准备好了,足够我们住上几个月的!” 地方不远,就是当初禾家的石灰窑往后面的深山里。 石灰窑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 禾早想了想,却摇头:“那里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安全之地,若是我住了过去,大概就会变得不安全了!这事稍后再说,你知道如何联系到我爹我娘吗?” 禾大姑便摇头:“当时一下子就断了音讯,我只知道他们都安全撤离了,对了,好像七宝出了点事……” 禾早的心脏便剧烈地跳动起来,声音也非常严厉:“这样的事你刚才怎么不说?” 禾大姑苦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做不得准,说是当初七宝一心要去寻你,撤退的时候找不到他,如今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禾早垂眸想了一下,便点头:“我知道了,今晚上就先住在这里,明天你回去,转告给小叔一封信。让他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府城姓程的师爷,他是阿澈留下来的人,但却是秘密的,一般人不知道,若是他还好好的待在知府衙门里,便说明他没有被怀疑,将信交于他!” 禾大姑仔细沉思了下,便道:“这样吧,我,我去送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当成一个要饭的,怕是不会引人怀疑,你小叔那样一个性子,这种事怕是做不得!” 禾早眯着眼睛瞅了她一眼,她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在如今到处都抓壮丁的情况下,让禾小叔出面,是不明智的! 她没有过多犹豫,直接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禾大姑心里便有些担忧,但更多的却是惊喜,她一直想办法与禾早搞好关系,但却没有一个机会。 现在,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禾早对她心里所想也很清楚,但是她却知道禾大姑是一个聪明人,比一般的农家媳妇都要聪明,这件事让她来办,她能非常清楚的了解其中的重要性,而会拼尽全力! 1048.第1048章 见面 禾早便亲笔写了一封信,给了禾大姑,又再三嘱咐道:“你要记得随机应变,这封信绝对不能落在其他人手中!” 禾大姑便点头,无比郑重的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第二天早上,禾大姑便出发了。 禾早看向常老爷子:“老爷子,昨天我不是让你另外租了一个院子。” “是,就在两个村子后面!很偏僻,基本没有人过去!”常老爷子微微疑惑:“我们难道不在这里住了吗?” “不,都说狡兔三窟,我们现在就先去避一避,但这里也要留一个望风的人!”禾早的目光在常家人身上划过。 周氏颤抖着,但自告奋勇:“我吧,我到底比元芳见识多一些,又年轻,能跑得动!” 禾早便点点头:“你没必要在这里待着,只在后面的树林里藏着就好,还是照旧打扮成一个要饭的乞丐,就不会有太多人对你注意!” 周氏点点头。 于是,禾早他们便坐上了马车,去了又租下的那个院子。 到了半下午,周氏才跌跌撞撞过来,颤抖着声音:“木娘子,有一批官兵去了那个农庄,将里外翻了个底朝天!我见势不妙,就赶紧跑回来了!” 常老太太也慌张起来:“那,那我们是不是要逃?这里不能待了!” 元芳脸上也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禾早却摆手,想了想,问道:“你看到的是多少个官兵?” 周氏迟疑着:“一个骑马的大人,还有二三十个拿着刀的衙役吧!” 禾早沉吟道:“如果他们知道我的下落,绝对不会带这么多人上门!或许,他们得到了一个错误的消息,不是来捉我的,却是来捉壮丁的!” “很抱歉我这样说,但是这里也住不得了!我们必须继续往南走!”禾早拿出半块银子,让周氏找了隔壁的小子,让他去五贤镇通知连珍珍他们,如今他们的住所已经不安全了,要立即转移。做完这件事后,剩下的便不是禾早所能掌控的了。 于是,他们开始了第三次搬迁。此时,禾早手中的银钱也没剩下多少了。 在路上,周氏一直责怪自己:“要是我不求着木娘子,怕是还引不来这些官兵!如今木娘子的姑姑也不知道怎样了!“ 禾早咬唇,没有做声。 小安有些哼唧,她忙低头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哄劝了几声。 没有小团子在旁边捣乱,小安很好哄,很快就被哄得安静下来,含着自己的手指头,半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小家伙,想睡就睡吧啊!”她低低笑了笑。 “怕是一时之间我救不了常大哥了!”她抬起头,郑重对周氏说:“但若是有机会,我会救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周氏连连点头。 她是个善良的人,总是想着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禾大姑被抓了起来,所以心里满是后悔和自责。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时候的禾大姑正与那个任师爷一起往小农庄上赶去,当看到人去楼空,百般狼藉的情形后,便都是一愣。 这里明显是被官兵扫荡过,但,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还有慎郡王妃与小郡王,如今到底安全不安全! 禾早他们又落脚了三四个地方,都不是很理想,最后,是将手中的这辆马车卖了后,才在泽州府下面的一个小县城租了套院子住下来。 这个小县城人烟稀少,到处都是山,官道并不通畅,与外面也没有多少联系,但,也有很多壮丁都被抓走了。 所以,小小的县城里家家户户平日里都紧闭大门,不出来走动。 禾早他们住进去之后,只除了周氏偶尔出来买菜买粮食,其他人都不出来。 因为怕又无意中走漏了消息,禾早也不再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只安静的蜷缩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不问世事。 但即使这样,战争的阴影依旧影响到了他们身上。 到了年底,县城很多人都逃难去了。有一次一大队兵马从县城经过,周氏买粮食的时候,跌跌撞撞回来,抬头颤抖着说道:“木娘子,我看到了孩子他爹!” 常发财! 禾早也十分惊讶。 这时候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周氏一说话,便吐出浓浓的白雾:“但我朝他招了招手,他没有看见我,跟着那些兵往前走了!” 周氏将拎着小米的袋子放下,捂着脸,低声:“他没有看见我,我也没勇气上前……” 常老爷子和常老太太都已经听呆了去,元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抓了周氏问道:“嫂子,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周氏指指外面:“就是在街道上,足足几千个人!” 元芳便冲了出去。 常老太太也想跑出去,还是禾早制止了她,看向周氏:“嫂子,你快去看看,不要让元芳惊动了旁人!” 周氏这才惊醒过来,也忙飞一般的奔了出去。 剩下的人在家里忐忑不安的等了小半个时辰,姑嫂两个才相互搀扶着回来,一脸惊喜:“看到人了,看到人了!还说话了!” 常老爷子忙颤抖着声音:“说话了?发财现在咋样?” “我大哥现在可风光着哩,是个武官了,下面管着二十多个人!”元芳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看到我们后,他便让底下人找到我们,躲在角落里悄悄说了几句话,便又让我们回来了,我大哥说,等晚上他抽空便来家里一趟!” 常老太太连连点头:“我的儿子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胡说,打仗哪有好事,我看啊,等发财回来,跟他说清楚,还是要想法子退役,这兵咱不当!不上战场,受那个苦!” 常老爷子说道。 其他几人便不吭声了。 禾早如今十分敏感,下意识的就准备好了一个小包裹,准备如果不对劲随时都能离开。 他们等到了天完全暗下来,街道上也没有人行走后,才有人敲门。 禾早听到外面又是哭又是笑的,一家子骨肉见面,总会激动些。 她刚准备出去劝上两句,就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劝道:“好容易一家子团聚,进屋说话吧,在外面,也是吃冷风!” 这个,这个声音是…… 禾早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她加快脚步,出了屋子。 ? 1049.第1049章 七宝的下落 常发财身边,站了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穿着黑衣黑裤,脸色黝黑。 那是七宝! 怪不得禾大姑说没有了七宝的消息,原来竟是被抓到了敌方兵营里。 “七宝……”禾早的语气都有些哽咽了,而一双眼睛也已经湿润了。 七宝抬头,脸上便是一片愕然。 “二姐?”他掀开斗笠,大踏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二姐,太好了,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禾早忙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连连点头:“我当然没事,我好好的呢!我和小包子都好好的!” “小包子也在你这里?”七宝十分惊讶。 禾早便含笑点头:“是,如今已经长大了不少呢!” 她侧过身子,七宝便赶忙走到里面去,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熟睡的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都会说话了吧?” “会了,会叫娘了!”禾早在后面跟着,爱怜的看着小安:“这小半年,也是苦了他了,跟着我颠沛流离,没有一刻安宁的!” 七宝轻轻摸了下小家伙的脸颊,轻声:“二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初为了找你,我们几乎将整个府城都给翻了一遍!” 禾早微微苦笑:“说来话长!倒是你,又是怎么当了兵了?我从大姑嘴里听说你失踪了,一直为你忧心呢!却也不敢出去乱打听!” “现在时局正乱着,你躲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倒是正好!”七宝点点头,看向正怯生生躲在外面的常家人:“二姐,这些人是?” 禾早便站起身:“走,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别的话,我们等会儿再说!” 现在人多,说话也不方便。 七宝便点点头,跟着站起来,又轻轻摸了下小安的脸颊,小安的脸颊又嫩又白,几乎能掐出水来,但是,七宝这小半年跟着东征西跑,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原先一双写字的手,拿惯了大刀长矛,茧子无数,又因为天冷,被割了一道道口子,这样轻轻刮了一下小家伙的脸,小安即使还在睡梦中,也撇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的脸上,已经被刮出来一道红印子。 七宝就吓了一跳,忙去揉自己的手指:“哎呀,我都忘了,如今我粗手粗脚的,可是弄疼了他!” “没事,小孩子的脸都嫩!倒是你,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禾早看着他,目光中盛满了温柔。 七宝便笑着摆手:“二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不管在哪里,都会活得很好!” 禾早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 七宝相对四宝而言,是一个更加洒脱的人,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利用自己的幽默乐观,帮助自己度过难关!或许他没有四宝稳重,富有强烈的责任心,但是这样的洒脱却给他添了一丝格外不同的人格魅力! 他们一家子来到了外面的屋子,禾早郑重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最小的弟弟!” 周氏便开口笑道:“刚才我们还在外面悄声嘀咕着,天下竟然有这样巧的事情,孩子他爹竟然会和木娘子的兄弟在一起,真是巧合得不能再巧!” 常发财也连连点头:“我上了几次战场,之所以回回都能生还,还立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功劳,全都靠大山兄弟帮忙!再也没想到,我们一家子已经受了木娘子的大恩,我自己在战场上也受到木娘子兄弟的恩惠,我们常家,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了,才会遇上了贵人,请受我一拜!” 他跪在地上,噗通一声磕了三个响头。 周氏几个互相看一眼,也忙跟着跪下去。 禾早便急了,赶忙将常老爷子,常老太太给搀扶起来:“老爷子,老太太,快起来,你们这样是在折煞我!快起来!” 周氏也来帮忙,将两个老人扶起来,众人才又重新归座。 常发财这才说了缘由:“其实,我之所能被封个武官,全是仗着大山兄弟帮忙,我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武艺,在战场上都是大山兄弟救我,回去后又教导我武艺……” 禾早便看向七宝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谦虚的时候!” 七宝挠了挠脑袋,似乎很不好意思。 禾早只是这样说说而已,他潜身在敌兵营中,若是一个不慎,自家的身份就会暴露了,不光会连累禾家,还会打乱阿澈的计划! 所以当在战场上不得已出头的时候,他便选中了与自己同一个营帐里的老实巴交的汉子常发财,全力扶持着他。 他和常发财的掩饰工夫做得很好,至今也没有人注意到不对劲! 当与常家人短暂聊了聊之后,禾早与七宝又回了屋子,说起别后的种种事情。 七宝作为当事人,所说的自然比其他人要详细多了:“……那日在庙会上你被抓走后,家里也是一样发生大乱,我们几个都被刺客冲乱了,等我狼狈不堪的回去,才知道小包子被奶娘给抱走了。几个放在他身边的隐卫也都被杀害了,当时我就知道我们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来人显然是要小包子这个嫡长子的身份!与此同时,家里也查出来你身边侍卫的副队长,那个叫做林……” “林景卫!”禾早补充说道。 “没错,林景卫是叛徒,他从一开始就是先皇派来的奸细,但伪装得很好,没有人怀疑他!他伙同后花园的一个花匠,小包子的奶娘,将他抱走了……那个奶娘的尸体我后来在府城城郊外找到了,可见是被杀人灭口!不过,有一点我很奇怪,他们既然能带走一个孩子,为什么不干脆将小团子也带走,兄弟两个吃住都在一起,要带走两个,其实也不难,还又多了一层保障!” 这点,禾早曾经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便考虑到可能是人手不足,只能劫走小包子。 七宝见禾早摇头,便继续向下说道:“当时我们都已经感受到满满的危机感,所以当时我和四哥便决定将爹娘他们送走,有咱爷奶在,真等危急了再送走却是风险极大,所以提前悄悄的送出去,又让人做了伪装……” 禾早恍然大悟:“这么说来,等到上面的判决令下来,府中其实已经没人了?” 1050.第1050章 诉别后 “是!”七宝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懊悔:“但我当时因为太担心你和小包子,便偷偷带了一批人从府里出去寻你,我们几乎将整个府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找不到你们,这个时候,我便得知了我们禾家被抄家的消息……好在找人的时候,我都是隐姓埋名悄悄儿的找的,我将那些人散开,让他们自己去寻后路,自己则伪装了一个乡下小子,结果就是那么不走运,竟被抓了壮丁!” 七宝苦笑了下:“爹娘后来找不到我,大概都会急疯了吧!” 他低下头去,其实自己一直都不是个好儿子! 禾早却握住他的手,轻声:“但我却很高兴啊!你私下里去找我,可见是真的很担心我!” 七宝笑了笑,反问她:“你呢,你当时是怎么回事?他们又带你躲到了哪里,我们都稀里糊涂的!后来我曾经见过冀州府一个地方在到处寻找带着孩子的年轻妇人,便想着你大概是带着小包子逃走了,但又不能确定……” 禾早就将自己后面的事情讲了一遍。 七宝连连感慨:“天下再也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了!” 若不是常发财认执意认为是他救了他的性命,再三恳求让他来家里见见他的家人,而他也正好情绪有些低落,便跟着来了,如果不是如此,那么,也不知道他和禾早这样错过后,下次再见面就是什么时候了! “你听说过你姐夫的消息吗?”禾早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出口来。 七宝迟疑了下,便点点头:“姐,其实,姐夫不愿意让你和小包子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已经请了替身代替你,如今明面上你和小包子,小团子是待在北疆大营的!那里是姐夫的大本营,你们在那里待着反而安全!” 禾早的内心便是一紧:“他知道我和小安失踪的事情了?” 但继而便又笑笑,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姐夫一直没有放弃过搜寻你和小包子,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收获,如今冀州府、泽州府、怀庆府三府是被新皇掌控在手里的,当初姐夫安插在这边的棋子几乎全部作废了,就是我,也与他们那边联系不上,更不要说还带着小包子的你了!” 七宝像是看到了禾早的神情,便低声解释道。 禾早笑笑:“我知道,我没有怀疑他,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他,他这样忙碌,做着天下大事,我却还拖了他的后腿!” 七宝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笑了出来:“姐,你是不是和姐夫有过约定,我们私下里都流传着一件事情,是当初开战之前,新皇让人押了一个抱了孩子,带着面纱的妇人走到了对峙的两军前面,告诉姐夫那是你和小包子,但姐夫突然说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当然,包括那个假扮成你的妇人,姐夫便断定那个人是假的,毫不留情的拿了箭将她射死了!” 禾早惊讶不已:“是什么话?” 她不记得有过这样的约定啊! 七宝看了看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是个四字成语,是一梦知之?还是生而知之?流言也都是不准确的,我也不怎么确定!但,将那个假扮你的妇人在战场上杀死之后,第二天,你的替身便在北疆出现了。姐夫对外解释道,他害怕别人打你的主意,一直将你和两个孩子悉心保护,不肯轻易示人,但是新皇的做法,显然意图要坏你的名声,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这样一说,反倒是天下的舆论都倒向了他这边!” 想想也是,两军对峙,几十万大军的面前,新皇却拎出来对方没有反抗之力的妻子和孩子,又怎么会是明君所为呢! 后来又被阿澈拆穿是假的。 想必这个新皇在众人的心中,地位是一降千丈吧! 禾早微微嘟嘟嘴,摸了下已经醒过来的小安,后者近来对自己的小脚丫子很感兴趣,举起了小胖腿,用尽吃奶的力气塞到嘴巴里,啃个不停,口水流得哪里都是。 “但是,阿澈他怎么确定孩子也是假的呢?”才几个月的孩子,长得都大差不差! 七宝想了想,便道:“大概姐夫有他独特的消息来源,知道那是假的,所以才敢冒险!”他注意到禾早脸上落寞的神情,便郑重警告道:“姐,如今这种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要和姐夫生分了,要万分体谅他才是!姐夫他为了天下黎明百姓,一直缩手缩脚,不肯与新皇两败俱伤!要不然,双方实力这样悬殊,早就该分出胜负了!”七宝说着便赞叹出生:“姐夫的这样做法,听说赢得了朝廷达成的一致好评,就是我们的兵营,也到处都是传送姐夫的高风亮节的……” 禾早见七宝一脸得意,心里却嗤之以鼻。 什么高风亮节,缩手缩脚,分明是阿澈演出来的苦肉计! 现在的局势,便是,他不管是赢还是输,头顶山反贼的名声都跑不掉,倒不如慢慢拖着,对外造成是自己被新皇压迫得没有了活路才会揭竿而起,只想活命下去的一个悲剧英雄的形象。 一来,能够赢得天下黎明百姓的支持! 二来,却是知道新皇的身子骨不行,那样的人最好大喜功,又功利心强,若是长时间传来的都是坏消息,不用外人动手脚,他自己便会挂了! 到时候作为皇位第一位皇位继承人,之前的过往便可一笔勾销,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得到天下黎明与朝廷官员们的一致拥戴! 但,这也只是禾早的一个猜测,具体怎么样,她也不敢做出保证。 “我之前也派了人相继去了我知道的几个秘密藏身地点,但是都残留着打斗的痕迹,没有外人!还有阜成的一位任师爷,当初季辉说得清清楚楚,他是我们的人,可我派人送去了一封信后,等来的却是官兵的大肆搜捕,幸好我长了个心眼,将信送出去后,就带着人住到了别处……以后我就不停的换地方,生怕会惹人怀疑,总算能够等到今天!” 1051.第1051章 过年 有的禾早知道,但七宝并不知道。 他便皱眉:“任师爷?是原先知府衙门里的?” 禾早点点头。 七宝应了一声:“我回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我这些天却从未听说过有搜人的消息。顶多是抓一些壮丁。” 禾早便低喃:“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了,七宝,你难道还要回去吗?现在局势很乱,战场上的形势也是瞬息万变,你就是想帮忙也不一定用这样的方式。” 七宝认真想了想,便点头:“也好,但是我和常大哥不能就这样跑掉,得回去布置一番,得远远离开这里再说,不然会连累你们!” 他看向禾早,轻声:“等我们走后,你最好还是搬家!现在朝廷上对逃兵的审查很严格。” 禾早秀气的眉眼便闪过一抹忧虑:“如今泽州府,冀州府,怀庆府三个府城都被封锁,基本上是过不去的,但是泽州府下面的这些小县城大多临山,地势高,基本不会有多少人过来,我看,我们就去……”她凑到七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后者就应声:“等我和常大哥逃出来后,便去找你!” 禾早微微点头。 “二姐,如今你和小包子的性命至关重要,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七宝严肃的看向她。 当初那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男孩,也终于长大了一个铁血汉子了。 禾早便含笑应了一声,又将小包子抱起来递给他:“我们小包子如今已经有名字了,朱宁安,小安!” 七宝近来手掌粗壮了不少,抱着小家伙软软的身体便有些畏手畏脚的,脸上却也闪过一抹惊喜:“二姐起的吗?” “是。小团子是朱宁顺,不管在哪里,我都希望他们兄弟两个这辈子安安顺顺的!”禾早帮他将小家伙抱正。 七宝便笑了,点头:“这名字不错!我看姐夫那边肯定也是同意的!” 禾早就掘唇一笑:“我的儿子,我想起什么名字就起什么名字!” 七宝有点无奈的看着她。 小安张着手脚,一双琉璃一般的大眼睛正惊奇的望来望去,似是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升高了! 一缕晶莹的口水从裂开的小嘴里流出来。 禾早哎呀一声低叫,便忙拿了一块软布帮他擦嘴。又轻掰开他的嘴巴,给他指那上面冒出来的几颗小白粒:“看到没有,正长牙呢,所以天天口水流个不停,还喜欢什么都拿在嘴里啃着!” 话音刚落,小安就已经拽住了七宝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往嘴里塞着。 七宝不由笑出声来:“这小家伙,手可有劲儿着呢!” 拽的他的脖子生疼。 禾早便忙将玉从小安手中拽出来,仔细看了一眼,便奇怪,这玉的材质并不是多少,里面有些斑驳的痕迹,质地也很轻,好似还写了几个字。 她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没见你戴过!” 七宝就忙道:“是,是我在小铺子里淘到的,我觉得看着挺好看!” 禾早便瞅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七宝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想了想,将小安递给禾早:“二姐,时间不早了,我和常大哥也该走了。” 他们是偷溜出来的,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过夜。 禾早听了,就有些不舍得,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赶紧逃出去,知道吗,我帮不了你多少忙……” 七宝笑笑,又想起来一件事,从怀里掏出来几张银票:“二姐,钱不多,几百两,你拿着吧,你这里拖家带口的,又要搬家,手里有点银钱方便。” 他也猜到禾早在外面待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有钱也大概花得差不多了。 禾早也没矫情,想了想,就接过来:“成,那我就拿着。” 见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又递给他两张:“我还不知道你,可你当时倾尽所有给我了,这两张你拿着吧,我需要银子,难道你在外面不需要吗!有了银钱,不管是干什么都方便,也不用你低声下气跟人说好话!” 七宝还要推辞,禾早便瞪他一眼,凶巴巴的说道:“当年我们小时候,一两银子都能过一年呢,几百两银子,足够花用了。你当你姐我是吃银子的啊!” 七宝就笑:“二姐,你都这样说,你当我是吃银子的吗!”到底有塞给禾早一百两。 禾早叹口气,收了下来,又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轻声:“不管怎样,一定要平安!” 七宝点点头,出门叫了一声常发财,后者便也从那个屋里出来了,一个三十岁的汉子,眼睛都红了。 他身后的常老太太,周氏与元芳,都已经成了泪人了。常老爷子则大声咳嗽了一下,低沉着声音:“去吧,不要挂念家里。” 常发财这才与七宝一起出去,在寂静的深夜,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 禾早看看常家人,他们情绪都不高,她便没有说什么,回了屋子。 晚上也只睡了一会儿,就觉得天亮了。 吃过早饭,她便对常家人说道:“我们要搬家了。” 一家子都已经很习惯这样搬来搬去了,这回周氏就有些迟疑:“孩子他爹还想回来看看呢。” “不,我们接待了外人,这里就有暴露的危险,我们今天必须离开!至于我弟弟和常大哥,我已经告诉我弟弟我们要搬去的地方,所以他们要找我们,也是去那里寻找。” 周氏看了眼常老爷子,后者点点头:“那就听木娘子的吧!” 他们当初选择跟着禾早住下来,就是已经同意她对他们的决定权。何况她说的有道理,她和那个孩子如此金贵,是万万不能被人发现的。 于是,常老爷子与周氏买了牛车,一家子又重新搬家。 他们搬到了隔壁县城,偏靠于乡下的地方,这里大山阻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人迹罕至。只是买粮有些不方便,好在之前买的那些存粮,全部带了过来。 大概是找到了常发财,周氏他们的兴致也高一些,连过年也正儿八经的贴了红对联,又蒸了馒头和包子,炸了油果子,大年三十这一天,周氏、禾早与元芳一起帮忙,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周氏便有些讶异禾早的厨艺。 禾早冲她一笑:“我也是农家女出身呢。” 1052.第1052章 终于见面了 时间好像在这个小县城静止了。 禾早他们安然的度过了正月,二月,一直到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三月份的天气,阳光明媚,世界万物都焕发着勃勃生机,山上各种不知名的小花开在其中,给这遍野的绿添了一抹鲜亮的色彩。 禾早穿着打扮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农妇,头上包裹着蓝色碎花帕子,前面穿了同色的围裙,正蹲在菜地里拔草,周氏与元芳也都在帮忙。 常老太太帮忙照顾着小安。 禾早一边拔草一边冲着小安笑。 此时的小安已经一周岁了,乳牙长出来了六颗,也会短促的说上一个字,比如知道叫她“娘”,叫常老太太“奶”,再多的两个字便不会了。 他此时也很兴奋,站在常老太太的腿上扑腾着,双手朝禾早伸过来,又响亮又清脆的蹦出一个字:“粮!” 阳光照在他那红润的胖嘟嘟的小脸上,额头上有着密密一层汗水。 禾早便扑哧一声笑了:“你个臭小子,发音要准确一些,知道不知道!” 常老太太为小家伙抱不平:“木娘子,这时候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再长长就好了!” 他们在县城的郊外过得恍若是与世隔绝的生活,很沉闷,但是有了小安在,却似乎又不那么沉闷了。 周氏也十分喜欢小安,闻言便笑道:“木娘子,我等会儿就去菜市场买条鱼来,我看安哥儿喜欢吃鱼呢!” 禾早会做饭,自从小安长牙后,她为了弥补小安所受的苦,这可怜的孩子这半年跟着她逃了半年,连口奶水都没有喝上几口,所以她心里一直很担心小家伙会营养不良,便可着劲儿为他做饭。 将鱼肉从鱼骨上刮出来,炖鱼汤,炖出来的鱼汤过滤,在将磨好的米粉、芝麻粉、红豆粉一起炒熟,再用鱼汤熬粥。熬出来的汤水,特别鲜,小家伙一回都能吃一小碗。 等他长出牙后,能吃些软糯的东西了,她便天天早上一碗鸡蛋羹,洒上葱花和香油,香的很!鸡肉,羊肉,都没有断过。 倒是蔬菜这小家伙不喜欢吃,典型的一个食肉动物。 禾早便规定他每天晚上,只能吃炖的烂烂的菜粥,将蔬菜切得碎碎的,放到米粉汤里一起熬。 小家伙每次都有点不太情愿。 但他却知道厉害,有次他发了脾气不肯吃,小手一推将碗给推倒了,小屁股上就挨了娘重重一巴掌。 所以,一看到禾早伸出一个巴掌,他便十分乖巧听话,大大的眼睛会很呆萌的眨巴着,含着手指头嘟着小嘴。 常老太太常说禾早管孩子管得太严了,这么一丁点的孩子,懂什么呢!家里又不是没条件,能吃起肉,那就天天吃,顿顿吃,换着花样给孩子吃。 禾早当然不会解释五谷杂粮,蔬菜这些都有人体生长所必须的营养元素,只一笑而过。 现在听了周氏的话,禾早便点头:“也好,两天没吃鱼了,这小家伙每次吃饭就要嘟嘴。”说完自己也笑了:“他呀,和他小舅舅一个模子出来的,都爱吃海鲜!” 现在没条件,等以后带他去吃大龙虾,醉螃蟹,他肯定可高兴。 也不知道小团子是不是也这般挑食。 他一周岁了,也不知道家里那些奶娘敢不敢让他自己吃点正经的饭! 阿澈那么忙,心里装着大事,会将小团子照顾得很好吗? 禾早有些怔忡了,时间越长,她就越想念小儿子!有时候,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安,她会在脑海中勾勒出来另外一个小家伙的模样,与小安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调皮些,哭声更大一些。 小安这个孩子,最不喜欢哭,就是遇到委屈的事情,也只会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看着你,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珠子上,就让你心疼得不行了。 “木娘子,你听,外面有动静!”周岁忽然推了下陷入沉思中的禾早。 禾早回过神来,侧耳细听。 好像是有千万军马被包了蹄子在大山中跑一样,地上都传来低低的颤动,还有大山深处能传来沉闷的回声。 禾早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们找来了,快走,快逃!” 她扔下手中的野草,扑过去就将小安抱在了怀里,看着慌乱一团的常家人,冷厉的命令道:“不许慌!我们马上从后们出去!躲到深山里面!” 她已经能听到前面传来的躁动。 禾早的手心就紧张得出汗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她还要保护小安,她也不能给阿澈拖后腿。 跌跌撞撞的跑到后门,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行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骑着马守在那里。 周氏压抑的哭声传过来:“木娘子,咱们该怎么办!” 被这种异常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小安紧紧抓着禾早的领子,眼睛睁得大大的。 禾早缓缓神,轻而迅速的说了一句:“记住之前编好的身份。一定不能慌!” 常老爷子和常老太太颤抖着站在院子中间,元芳搀扶着他们,脸上也是要哭的模样。 前门被人大力推开了,冲进来十来个持着长剑的黑衣人,他们一个个神情冷峻,面无表情,那张脸就好像是天生的面具一般。 禾早突然觉得,他们这种表情,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些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再整齐的向两旁散开。 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明媚的阳光从他身后洒下来,遥远的天际,浅蓝的天空,此起彼伏的高山,遍布都是望不到头的绿色,但他却一身黑衣,脊背挺直,身形伟岸,如此引人注意。 他头上戴着斗笠,将他的眉眼完全遮住了,但只是看到这个身影,只是看到一眼,禾早便知道了他是谁。 她颤抖着双唇,眼眶中的热泪夺目而出。她的双手,也不知不觉将小安抱得很紧。 小家伙有点不舒服的扭动着,嘴里也哼唧出声。 那人来到禾早面前,定定的盯着她和小安一眼,将头上的斗笠取下。 一张俊美,严肃,高贵,却又有些疲惫的脸出现在禾早面前。 “阿澈……”禾早已经泪雨如下。 1053.第1053章 离开 顾允澈目光中也有一抹晶光闪过,他上前一步,伸手将母子两个紧紧抱在怀里。 他是如此用力,禾早只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他嵌入到骨子里一样,她闭上眼睛,还带着泪痕的脸上,却已经浮起一抹浅笑:“阿澈,你终于来了……” 但小家伙可不配合,大概是被老爹给抱得太紧,他不停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体,小眉头蹙着,叫了一声:“娘……”小声音哼哼唧唧的。 阿澈便松开手,很是惊讶的看着小家伙:“竟然会说话了!” 禾早便笑了笑:“都多大了,会说话不奇怪!” 阿澈嘴角翘了翘,没有吭声,大掌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 小安有点戒备又有点好奇的瞅着他,大大的眼睛,如同那夏日的冰镇葡萄,又黑又亮,又带了点微微的冷清。 阿澈被这样的眼神,只觉得一颗心都软得似是要滴水。 他张嘴还要说什么,身后的一个人便走上前:“郡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禾早定睛一看,才知道是百川,他对禾早拱手行礼:“郡王妃,小郡王!” 禾早对他轻点了下头,便又看向阿澈:“你们是怎么来的?” 泽州府在冀州府与怀庆府的中间,他如果从北边穿过冀州府而来,那处境的确很危险。这里,全是朝廷的军队! 阿澈没有回答,只伸手帮她将发上的帕子整了下,沉声:“我们马上离开!有话路上说!” 禾早便点头:“好!” 常家人一直愕然看着这一幕,直到此时,周氏才忙小声叫了禾早一下:“木娘子,我们……” 禾早便朝她点头,轻声对阿澈说道:“这半年全靠着他们一家子帮我打掩护,很照顾我,阿澈,我们要把他们带上。” 阿澈其实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家子人,见几乎全是妇孺,眉头便微微蹙了蹙。 听了禾早的话,他便颔首,又走过去弯腰施了一礼:“诸位救了我顾允澈妻儿的性命,还请受我一拜!” 以他的身份,能鞠躬行这一礼,就已经是异常难得,常家人顿时都手忙脚乱起来,忙忙摆手,嗫嚅着说:“没,没事……” “暂时只有一辆马车,已经让人去买新的了,你们先挤一挤。”阿澈一边带着禾早往外走,一边说道。 禾早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很是依恋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对了,七宝,七宝他会来找我。我们之前遇上了。” 阿澈将她和小安送到马车上,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消息是他告诉我的,这里面的事情以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先休息一下,等我们出了泽州府。” 禾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七宝与他见面了。 “他怎么样了,我在这里等了两个月了,却一直没见他!” “他,受了点伤,但是没有性命大碍!”阿澈轻声,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回去后你就能见到他了。” 禾早脸上盛满了深深的担忧,但是看到那些黑衣人已经在整顿,准备随时出发,便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点点头:“好,那你先去吧。” 她轻握了下他的手。 常家人也依次进来,都很拘束。 马车上什么都是全新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有小桌子,小茶几,还有热气腾腾的热茶与点心,座位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又放了引枕和被子。 常老爷子和常老太太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朝哪里放了,他们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奢华的车厢,甚至都比过一个院子漂亮了。 禾早便笑了笑:“没事,你们都坐,马车就是用来坐的。” 周氏忙应了一声,看了看禾早,想了想,便笑道:“木娘子,哎呀,瞧我这嘴,该叫郡王妃了……” 禾早摇头:“不用,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你们也该知道我的性子,是不喜欢摆这些虚头的,所以现在还是按照以前称呼的方式来称呼我,真要改等回去了再改!” “嗳,是!”周氏见禾早与之前的态度一样,心里便有了底,整个人也没有那样紧张了,微微一笑:“郡王爷与郡王妃看着,就般配得很!我之前一直说小少爷长得这么俊,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今天一瞧,便知道竟是随了郡王爷!” 禾早嘴角便也浮起一抹笑容:“是啊,是很像他!小时候也不觉得,长大了便察觉到了,与他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这双眼睛,一直都冷冷清清的!” 给人的感觉好像都没有多少温度,也不爱哭,性子天生就是个冷的。 禾早原本以为阿澈性子冷是因为遭受过许多苦难,但现在看来,竟然也是天声的。 元芳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和早:“木娘子,我们是要去哪儿?” 禾早摇头,往窗外看了看,他们行驶的速度很快,并且是在是小道上走:“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要出泽州府的!” “那我哥咋办?”常家人都看过来。 禾早想了想,便打开车窗看向外面,招手叫来了百川。 “百川,你见过七少爷没有?” 百川很恭敬的说道:“见过,当初是我带人将七少爷给救回来的!” “他的伤势严重吗?怎么会受的伤?”禾早担忧的问道、 “只是一个意外,郡王妃!”百川轻声:“七少爷并没有大碍,伤着了肩膀,得休养两个月就好,就是从他那里得知郡王妃您的下落,郡王才会带着人来接您和小郡王!” 禾早心中便涌起一阵阵的感动,回过神来后,才又问道:“你知道七少爷带回来一个叫做常发财的人没有?也是和他一样,当兵的!” 百川点头:“是,那位常发财也和七少爷住在一起!郡王有交代要好好照顾!” “他没有受伤?” “没有!” 禾早与百川的对话,常家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便都露出狂喜之色。 禾早看着他们会心一笑,便又问百川:“你在家里常见到小郡王不见?” 百川便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郡王每天都会往后宅去一趟,所以小的也是常常见的,两个郡王长得十分像,只是,长郡王,似乎看着更胖一些!” 1054.第1054章 路上 禾早不由捂嘴笑道:“我看小包子就太胖了,以后天天这样胖着可真不行,成个大胖小子!” 周氏就忙笑道:“小孩子胖了好,胖了有福气!” 百川也点头称是。 禾早便细细问起小团子在家里的情况:“一天吃几顿,每顿都吃些什么,晚上睡觉起来几回夜……”等等,将百川这个粗汉子都急得一头是汗。 阿澈扭头看到她掀开车窗与百川说着什么,说了半天还没有结束,便调转马头过来听了一听,看到百川的模样,不由笑了:“你倒是真为难他了,他天天跟我在外面打仗,哪里会顾上这些小事!” 说着便宠溺的看了禾早一眼:“要是真想知道,回去后把几个丫头和小团子的奶娘叫到你身边,好好问清楚!” 禾早的脸上便有一抹绯红,微微嘟着嘴:“我知道呢,不就白问问。” 阿澈对百川点了下头,后者就拱手,转了马头朝前走了。 阿澈跟在马车旁边,笑道:“你要是想问什么,问我也可以!” 因为他过来,常家人又都有些拘束,坐在那里不敢作声。 禾早便无奈的看他一眼,这个人的气场就是这样强大,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她也不好提那些肉麻的,想了想,便问道:“季月呢,你们找到她没有?” 阿澈的眼睛便闪了闪,有些话,他并不愿意在荒郊野外对禾早说。 但,对上她那双担忧又充满期待的眼神,便笑了笑:“暂时没有找到,我一直以为她和你在一起!” 当初他们是一起被掳走的。 禾早便摇头:“后来失散了!当初我回头找她,发现县城内外,全部张贴了她的头像,后来又等了等,没有接到她的消息,我便怀疑她出事了,但我抱着小安,什么事也做不了!” 阿澈便挑眉:“小安?” 禾早就嘟嘴瞟了他一眼:“怎么,不喜欢你儿子的新名字?” 阿澈忍不住笑了:“我听七宝说了,你给咱们儿子,一个起名叫朱宁安,一个叫做朱宁顺?” 禾早睁大眼睛瞅着他。 阿澈脸上含着深深的笑容,一面慢慢点头:“不错,这两个名字可以!” 禾早便笑了:“那当然,那就这样定了?” 阿澈看了她一眼,对上她那双略带狡黠,又略带一抹撒娇的目光,轻轻点头:“好,就这样定了!” 禾早心里便比蜜还要甜。 她直直的看着对方,眼神几乎没有任何掩饰,那里面有着疯狂的爱慕和依恋。 阿澈也是如此,但他只是失态了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看看左右那么多的电灯泡,轻叹口气,只想着赶紧回去,自己也好抱着心爱的女人互诉衷肠。 “我……”禾早还想说什么,但是车厢里一大堆的人。 她便又住了口,轻声:“你去吧,小心让人看了笑话你!一直跟在我这里!” 阿澈幽深的双眸瞅着她:“将小包子抱起来,让我看看!” 小家伙正躺在床上努力翻转着小身体,正累得满头大汗,正要卯足了劲儿再次翻身的时候,忽然自己就被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 他整个人都几乎被伸出了窗外,清风吹在他脸上,他便裂开嘴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与他的哭声一样,都带着一种异样的冷清。 阿澈便伸出大拇指,轻轻抚摸了下他嫩嫩的小脸颊,小家伙的脸皮特别嫩,他的动作便小心翼翼,就害怕不小心给掐红一个印子。 …… 一路急行,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泽州府。 在半途中,还因为担心会遇到麻烦,这一群人便都换上了经商的服饰,稍作装扮,好在阿澈的行踪并没有泄露出去,所以排查的并不是很严,他们有惊无险的出了城池。 来到了郊外,禾早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晚上不能停。 禾早便在车上,用小炉子给小家伙熬了一碗米粉粥,没有肉腥味,也没有海鲜味,小家伙微微撅着嘴,一声不吭的将一碗米粉汤喝完。 阿澈也特意来看了一眼,见状便笑了:“这小家伙这么小,就知道挑食了!” 禾早就点头,轻叹口气:“别看他人小,可是做精呢!” 小包子像是知道爹娘在说什么,一双大眼睛便望了过来,一闪一闪的。 阿澈犹豫下,那伸出来的手便又缩了回去,都说抱孙不抱子,当着诸位下属的面,他也有点放不开这个脸面。 “晚上,我们继续赶路吗?” 禾早问道。 “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说特别安全,等到明天,就可以了!我会放慢速度,让你和小安好好歇一歇!”常家人都下马车出去吃饭了,车厢里就禾早与阿澈两个,所以,阿澈便伸手,轻抚了下禾早的脸颊,又探头过来,与她的额头对贴:“早儿,苦了你了,是我不好!我该保护好你和小安的!” 这次禾早与小安出事,还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 禾早便摇头:“不能怪你,那些人处心积虑要抓我们,只有前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索性我们都没有大损失,如果再将季月找到,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阿澈颔首,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一旁。 禾早就咬牙低低的笑:“你看我能干不能干,保护着小安,在外面待了半年……” “能干!巾帼不让须眉!”阿澈瞅着她的表情,微微有点矜持又有点小得意的模样,还真像极了往日的她,他便也忍不住笑了笑,往外面看了一眼,趁人不注意,便飞快在禾早的脸上轻啄了下。 禾早脸上已经羞红不已,却偏偏要捂着脸低声埋怨:“人都看着呢!” “没事,他们不敢看!”阿澈的声音倒是很笃定,双手握住禾早的,额头也轻轻与她的相抵。 待要说什么,就看到旁边坐在那里玩着小玩具的小安,正睁大眼睛,好奇的瞅过来。 他这样好奇的眼神,与禾早的特别神似。 阿澈便滞了滞,又掐了下他的小脸蛋。小家伙就微微嘟嘴,白嫩的小眉头蹙起来。 他小小的脑袋中充满了疑惑,不知道这个喜欢时不时碰自己一下的人是谁。 1055.第1055章 住宿 他蹙着小眉头的神情,看着特别安静。 阿澈就忍不住低低笑了:“真的是和小团子一点都不一样,一静一动!” 禾早便好奇问道:“小团子很爱动?” 阿澈回想了下,便掘唇笑了笑:“他喜欢哭,每天光听那哭声就让人受不了!” 禾早想到之前小团子那一不如意,就喜欢鼓着腮帮子大哭的情形,便轻叹口气:“那小家伙也是被惯坏了,之前兄弟两个住在一起,他哭,小安也跟着哭,自从我带着小安后,他就不怎么哭了!” “虽然是双胞兄弟,性子哪里会一模一样!”阿澈不以为然,只又掐了下小家伙的脸颊,嫩嫩的手感好极了:“咱们小安是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小团子弱一些也好,有长兄扶持!” 禾早就嘟嘴,知道这是大户人家一贯的策略,为了能够使将来兄弟和睦,都会用尽所有的资源来培养嫡长子,而剩下的子孙,则将他们培养成辅佐嫡长兄的弟弟。所以有的人家,嫡长子与其他兄弟们的能力差别很大。 她轻声问:“我们是回北疆吗?” 阿澈便笑了:“是!那里是我的大本营,不管做什么都自在些!你和两个儿子能够陪在我身边,我才会安心。” 尤其是禾早与小安一起失踪,他遍寻未果的情况下,战争已经开始了,所以他对小儿子十分紧张,去哪儿小儿子就跟着去哪儿,而小儿子身边的人也换了几遍,就害怕会出现一个同小安乳娘那样的奸细。 禾早轻点了下头:“嗯,听你地安排!” 阿澈便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轻声低喃:“早儿,再也不要离开我身边!” 禾早的心情也变得很宁静,她使劲点头,伸手回抱住他。 等出了泽州府后,为了减少注意力,他们便化整为零,大多都散开去,留一些保护阿澈他们,剩下的都远远跟在后面,随时盯着这边的动静。 禾早他们办成了商人夫妇,晚上就住宿在一家客栈里。 租了一整间院子,前后两进,环境也很清幽,绿树红花,青砖绿瓦,看着十分怡人。 屋里也早就派了人打扫过了,点上了火龙。 禾早带着小包子进了第二进的正房,将他平摊着手脚放在床上,熟练的摸摸他的尿布,小家伙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着,一点也不疲惫。 阿澈都安排好了进来,见状便笑道:“这小家伙一点也不瞌睡,竟是醒着跟了我们一路!” “他呀,也是个典型的夜猫子,之前不是一直躲着追兵,我们经常搬家,只要搬一次家,他就兴奋得晚上都不睡觉,第二天又会呼哧呼哧睡上一整天,到了晚上又兴奋起来,带着我也得陪着他好几天去倒时差。” 禾早轻笑了下,低头亲了下小家伙的脸蛋,轻声:“带孩子哪有不辛苦的呢!” 虽然说着辛苦,但其实她脸上却流露出一抹最醉人的笑容。 阿澈心里一动,探手就轻轻抚摸上了她的肩头,差不多一年未见,她有些变瘦了,肩膀几乎也是盈盈不堪一握,更不要说那纤纤细腰了。 他的手就从削肩上,慢慢滑到纤腰上。 人也慢慢凑过来,陪着她一起低头看孩子,但他离得她很近,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到了她的脸上。 禾早顿时,脸红若朝霞。 阿澈的薄唇刚凑过来,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公子,娘子,该传饭了!” 这是百川的声音。 来的时候,阿澈嫌弃女子走路太慢,又找不到如同季月一样会武艺的女子,便干脆不带。所以,在外面的这一应杂事,都是百川负责。 而,又因为多了一个女主子,这让伺候阿澈惯的百川,还是觉得压力山大。 阿澈变沉凝了下,颇有些泄气的起身,背负双手来到门口,淡淡道:“传饭吧!” 禾早则倒在床上几乎笑弯了腰。 她还是那一身农妇装扮,但是蓝色碎花的颜色,本就显得她极为白皙清丽,这会儿便愈发衬得她笑靥如花。 阿澈的心便轻颤了下。 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下情绪,才含笑看过去。 百川不敢让外人贸然进来,便自己低着头,拎了两个食盒,在这边的隔间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全是禾早爱吃的。 她便笑了:“大晚上的,哪里需要吃这么多!” 阿澈微微一笑:“好好补一补,你看你现在有多瘦!” 刚生下孩子的禾早是有点丰腴的,但见二连三的事情,她很快就瘦了下去,这回再见,她似乎又瘦了一些。 阿澈不喜欢她这样瘦,这样瘦的女人,就代表着丈夫的无能! 禾早笑着瞧他一眼,又吩咐百川:“你去弄个小炉子来,我给小郡王做点吃的!” 百川忙应了,禾早又嘱咐道:“买一只干净的鸡来。” 等他出去了,阿澈就笑着:“怎么,你还要给小安熬鸡汤?” 禾早点点头:“你以为小安是怎么吃得这样胖的,从他几个月起,这些东西就没有断过。” 她们匆忙离家,禾早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拿,但平日帮小安磨的各种米粉、芝麻粉等炒熟了,便专门收在一个干净的袋子里,直接就带了来,很方便,也不麻烦。 她将小袋子里的东西给阿澈瞧,后者便惊诧笑道:“这应该有四五种粉吧。” “对了,每天再变着花样,兑了鱼汤,或者鸡汤,鸭子汤等给他煲米粉喝,小家伙最喜欢吃鱼汤,每当吃鱼汤的时候就吃得眉开眼笑的,若是我专门给他做了菜粥,他便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阿澈便也点头:“他不喜欢吃菜粥就不给他吃,又不是吃不起肉粥!” 在这个时候,菜粥都是乡下吃不起饭的人吃的。 阿澈觉得自家儿子吃这个,太辛苦了。 禾早埋怨的说道:“你懂什么,人需要五谷杂粮补着,营养才能全面。他才这样小,就这般嗜肉怎么行,将蔬菜熬的烂烂的,白菜了,红萝卜了,白萝卜了等,人吃了对身体才好呢!”说着又让他去瞅小家伙:“你瞅瞅,这像是缺粮的样子吗?” 1056.第1056章 吃饭 一听白萝卜,红萝卜,阿澈都不喜欢吃,听了便一直皱眉。 禾早刮了下他的鼻子,笑话他:“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尽是挑食,以后儿子们可不能跟你学!” 阿澈便左顾而言他,指了指桌上的那一碗新鲜的鱼汤:“不如用这个炖汤喝!” 禾早便嘟嘴:“那个咱们吃也就算了,我担心给小安吃不干净!小孩子的肠胃嫩得很呢,可不能拉肚子了。” 阿澈在这方面是门外汉,便不再说话。 百川做事是很细致的,不光送来一只刚杀干净的鸡,又送来一个案板和一把菜刀,还有几把子青菜叶子,葱花,香菜等之类。 禾早便赞许的看他一眼,才亲自下手,将鸡给剁成鸡块。 阿澈便亲自接手,他的动作比禾早要快得多,切成的鸡块大小都一样,禾早便全部都放到炉子上熬着。 将小家伙抱到腿上,先喂了他几口米汤喝,他只喝了几口,便一直探着身子望着那边的小炉子。 他已经习惯自家娘亲从小炉子上给他弄好吃的了。 阿澈便忍不住笑了:“他还知道这个!” “那是,精明着呢,这小子!”抬头见阿澈欲欲跃试的模样,禾早便将小安递给他:“你来喂他试试!” 阿澈便有些手忙脚乱,虽然他每天也都要见见小团子,但有奶娘有丫头,每顿饭都伺候得好好的,根本不用他操心。他只是动动嘴皮子,问一下就好了。 现在让他亲自来问,他便有些发憷了。 “就喂米汤就好,这桌上的鱼汤,鸡汤别喂给他,不干净!”禾早叮嘱道。 见阿澈紧张得连抱孩子都不会了,禾早便笑,一边探身过来帮他摆正好小家伙的姿势。 小安却不肯配合,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还不时眼巴巴地瞅着禾早,脸颊肉嘟嘟的,似是在求她抱抱。 禾早香了一下他的面颊:“你个臭小子,爹来了也不认识,之前教你的白教了了!”她埋怨道:“怎么就不会叫爹了呢!” 她有教过小家伙一些简单的称谓,爹和娘是最开始教的,但是,小家伙这次见了阿澈,任凭她怎么哄,就是不肯开口叫。 谁知道这一回,禾早的话音刚落,小家伙就口音清脆的蹦出一个字:“爹……” 他对爹的发音,其实比娘的发音还要准确些,他以前叫娘,听着都像是叫“粮”,奶声奶气的,听着人的心都酥软了一半。 再也不曾想到的惊喜,阿澈顿了顿后,一阵狂喜便涌上心头。 家里的小家伙有千百人宠着爱着娇着,到现在还不会说话呢。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孩子叫自己一声“爹”。 激动了一下后,他便压抑住自己的喜色,低声:“你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小家伙大大的眼睛瞅了他一下,便扁着小嘴,向禾早伸手要抱抱:“粮……粮……抱……” 禾早便笑了,从阿澈怀里接过小家伙,指了指阿澈:“爹,叫爹!” 小家伙含着手指,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那脑袋大概太沉,看了他几眼后便累了,微侧着歪在禾早的肩膀上,肉嘟嘟的小身子,肉嘟嘟的脸颊,红嘟嘟的唇,看着又天真又呆萌。 阿澈的整颗胸腔都是柔软的,不由自主就朝他伸手:“小安,叫爹,叫爹!” 小家伙却依旧含着手指头,不肯应他。最后干脆一扭头,躲在禾早怀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禾早无奈:“这你也不饿了!臭小子,就是不听话!” 她拾起小家伙的小手,香了一下,才又交到阿澈怀里:“你先带着他吃一点。米粉汤马上就好!” 鸡汤熬熟了,她便将鸡肉都挑出来,鸡汤也只剩下两小碗的模样,抓入一把米粉,再熬上一会儿就好了。 这米粉是炒熟又熬的,不上火,味道还特别香,是后世婴孩的营养餐。 用青菜煮了一会儿,便又捞出来,那菜汤已经浸到了米粉汤里,带着一抹淡淡的绿色,洒了盐和香油,闻起来,香喷喷的,味道很好。 小家伙的鼻子特别灵,很快就闻到了鲜味。 他探着小脑袋,双脚踩在阿澈的腿上,使劲往这边看。 阿澈只成功的喂给他吃了两口小米汤,后者便不肯再吃了,这会儿又一脚踩着往禾早那边瞅去,小脚丫子特别有力。 阿澈就赞叹一声:“这小子有力气,等长大了,是个习武的好料子!”沉吟了一番,便又点头:“等到三岁了,便要开始蹲马步了!” 禾早一听,就睁大眼睛,一边端了碗米粉汤过来,一边埋怨道:“孩子还小着呢,等他六岁了,再让他上课,小团子也是一样的,六岁后,随你怎样要求我都没意见!” 阿澈含笑望着她,没说什么,但那眼神明显就是在指禾早是“慈母多败儿”。 禾早就嘟嘴:“我不管,反正我要让两个孩子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六岁之前,让他们尽情的玩!” 在前世,她就很同情那些三岁就要上幼儿园的小朋友,现代的家长们一个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导致现代的孩子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从三岁小班起,便学这学那,稍微大一些,连个周末寒暑假都没有了,各种各样的辅导班都没有断过。 阿澈也知道她的性格,她下决心的事情,很难能去劝的过来,便也不劝,这是个长期的活计呢! 他只专心看着她喂小家伙吃饭。 果然,小安是在最喜欢吃鱼汤的,刚才百般哄劝着都不肯吃两口的小家伙,这会儿便乖乖坐在母亲怀里,张嘴一口又一口吃得香甜。 阿澈认真的看着,忽然发现小家伙吃饭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两只小爪子握得紧紧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他不由笑了。 禾早又将小家伙递给他,让他喂。 阿澈还是有些手忙脚乱,但小家伙一直眼巴巴的瞅着他,也不纠结到底是他抱着还是娘抱着了。 他舀了一小勺的稠浓的汤水,学着禾早的样子吹了吹,因为吹的动作有些慢,小家伙便不耐烦了,干脆双手扒着他拿着勺子的胳膊,要站起来。阿澈吓了一跳,忙将碗勺放回去,把他抱好。 眼看着到嘴的饭饭没了,小家伙嘟着嘴,很委屈的瞅了禾早。 1057.第1057章 睡觉 禾早忍不住笑,干脆将他抱过来,让他坐好,再让阿澈问。 总算是安生吃了一顿饭。 小家伙睡了一天,晚上便十分精神,抱着禾早不撒手,把他放到床上,他也总是想往床下跑。 他进来正在学走路,所以,一个不注意,他自己就爬到地上了。 禾早让阿澈看了他一会儿,自己迅速洗了个澡,便走出来。 她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在走到阿澈身边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就轻握住了她的手,头也贴在她的额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真香!” 他的手慢慢滑上她的背,轻轻摩挲着。 禾早的心中也升起某种隐隐的渴望,伸手反抱住他。 阿澈抬起她的下巴,脉脉含情的对望了一会儿,便要低下头去吻着,这时候,忽然一个肉呼呼的小身体挤到了脚边。 禾早惊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了过来,双手扶着她的腿,颤巍巍的站着,睁大眼睛瞧着她和阿澈,目光中满是好奇。 禾早惊讶而笑:“这小家伙!”蹲下身将他抱起来。 小安顺势将脑袋歪在她的肩膀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瞅着阿澈。 后者捂着唇轻咳一声,便指了指床上:“去坐吧!” 他跟着到床边坐下,禾早已经开始教小家伙走路,让他踩在被子上,拖着他的手臂,让他来回走。 小安走得很开心,嘴巴大大的裂开,眼睛中也带了深深的笑意。 阿澈暗暗叹口气,知道有这小家伙在,今天晚上,他估计不能有任何想法了。他望着无忧无虑的小胖墩,在心里盘算着找一个奶娘的可能性。 就当他在思索的时候,小家伙突然朝他伸出了一双肉呼呼的小手。 禾早捅了他一下:“让你扶着呢!” 阿澈这才回过神来,忙伸手接住,小家伙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掌就被他有力的握住,这双手是这样小,连他手掌的一半都不到。 他不由自主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连原本坐在那里的姿势也变成了半跪立。 禾早含笑看着父子两个互动,自己拿了被子盖上。 小家伙走得累了,便耍脾气不肯再走,阿澈以为他终于想睡了,但是,他却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堆的玩具,一屁股坐在床中间玩,将他这个老爹睡觉的地方都给占用了。 看着阿澈有些黑沉的脸色,禾早笑得不可自已。 阿澈便将他抱起来,往禾早那边塞了塞,才给自己勉强腾出一小块地方出来,他侧身躺着。 小家伙有点不解自己怎么跑到娘这边来了,裂开嘴一笑,便扔下手中的东西,低头拱了禾早的****,小屁股在后面用力。 他还有而时的记忆,禾早的奶水极少,根本不够吃,所以从一开始就让他养成了吃米粉汤的习惯,但其实他还记着吃乳娘奶水的模样,有时候,就喜欢拱着禾早的****。 这只是一种习惯。 但小家伙的劲儿大,禾早不得不一边笑着一边向后躲着。 小家伙却以为这是母亲和自己玩的游戏,顿时兴奋起来,她往后躲,他就往前靠着。 小小的床上,母子两个开启了追逐大战。 眼瞅着又要拱到母亲了,忽然小安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小屁股和小脸蛋转过来,对上一双还算威严的脸:“你娘要睡觉了,不许闹她!” 他将小家伙面朝着自己放好。 小安便嘟着嘴,睁着大眼睛瞅着他,忽然低头,像是刚才那样,撅着小屁股,小脑袋拱着他,不过,阿澈可不是禾早,他的这点小力气根本不算什么,阿澈稳稳的躺在那里不动弹。小家伙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累得哼哧哼哧的。 禾早含笑看着玩闹的父子两个。 阿澈见小家伙拱累了,大掌便轻轻拍了下他滑嫩嫩的小屁股,刚禾早给他了洗澡,小家伙全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明天还要赶路呢,快点睡!” 小家伙却根本就睡不着,拿了一个比砸核桃的小锤还要小巧的锤,这里敲敲,那里敲敲。 他又不识好歹,正对着阿澈坐,便朝着他的胸膛敲下去,将后者吓了一跳。 禾早便笑了:“这小子一搬家就是这样,没有一点安生的时候!” 阿澈便从鼻孔里轻哼一声:“惯得他!” 他干脆伸出手,将小家伙放到了禾早的里面,又把禾早往自己这边拖了拖,轻声:“让他玩去,你陪着我!” 他的声音中也含了淡淡的委屈,一只大掌不由分说,就从禾早的衣服下面探进去,探到自己已经渴望许久的圣地。 禾早惊讶的咦了一声。 阿澈凑过来,薄唇轻轻在禾早的唇上印下一吻。 禾早的呼吸便有些喘息了,一只手轻握住他的衣领,不知道是要拒绝,还是让他靠得更近:“阿澈,小安还没睡呢!” “他懂什么!让他玩着!”阿澈揉捏了下手中的饱满,眼中便现出了一抹赞叹:“好像大了些!” 禾早这一年又长了许多,又是生过孩子的人了,会发育也是很正常的! 听了他的话,禾早的脸上便现出两抹红晕,她轻启红唇,轻叹出声:“你,轻点……” 阿澈点点头,吻了她红唇一下,便去解她衣服扣子。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小家伙也出现在禾早上面,一双大眼睛静静的望着他两个,大概是觉得好玩,他也掘着屁股将小脸凑过来,红嘟嘟的唇在禾早脸上亲了一下。 这个他是知道的,因为娘天天这样香他,香完他后,又会指着脸颊让他香。 所以他以为这是母亲又要和他玩的一个游戏。 香完了便很得意的瞅着禾早,似乎是在等表扬。 看着阿澈一脸菜色,禾早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抱了小家伙狠狠亲了一口,含糊道:“小安真乖!” 小家伙便笑得很酣畅,口水都流出来了些,禾早又探身拿了帕子帮他擦干净。 阿澈顿了顿,才颓然从禾早身上下来,躺在一旁,闭上眼睛,脸色很不好。 禾早咬唇笑了一下,又拿了白嫩的手指拽了拽他的袖子,悄声哄着:“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阿澈眼神郁郁,瞅了小安一眼:“把他哄睡!” 1058.第1058章 骑马 禾早摇头:“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得到很晚才能睡着呢!” 阿澈便皱眉,瞅了小家伙一眼,后者正扑在娘亲怀里,和她玩。 此时已经很晚了,眼看着自己的福利是不可能实现了,阿澈心情很不好,心情很抑郁,心情很暴躁。 他干脆抱着小家伙,让禾早躺在最外面,自己则躺在两个人中间,小安被放到了最里面,人家原本和娘亲玩得好好的,忽然中间就隔了一座巍峨高山,小家伙鼓着肉呼呼的脸颊,瞅了瞅阿澈,便又探头朝禾早这边看,小眼神很委屈。 禾早便责怪一句:“你和孩子生什么气呢!他离了我要哭呢!” “敢哭我就揍他!”阿澈说话很有气势。 禾早便哼了一声:“谁弄哭了谁哄啊!” 她半起身,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哄道:“小包子,快睡!”她自己也是累得不行了,见阿澈管着,便干脆倒下来,磕上双眼,眼看着就要进入到梦乡了。 谁知道小家伙一撅屁股,要爬过这座高山,跑到禾早这边来,小身子就被一双大掌抱回去,再放到原位,小家伙无辜的抬头,对上的就是一双严肃的眼神,接连好几回都是这样,小家伙就不配合了,开始哼唧着朝禾早这边瞅来,见她半点动静也没有,便裂开嘴哭起来。 小家伙的声音特别嫩,哭起来也软软的,没有用上什么力气,但禾早却一个激灵,就翻身坐起来,眼睛四扫寻找儿子:“怎么了,怎么了?” 小家伙委屈的朝她伸出双手。 禾早忙将他抱过来,抱在怀里百般哄着。 小家伙这回是真受了委屈了,那个坏人不肯让自己和娘亲待在一起,他小手紧紧揪着禾早的衣服领子,小脑袋也歪在禾早的肩膀上,大眼睛里还含着两泡泪水,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禾早一边哄着他一边没好气的看着阿澈。 后者已经有些懵了,也跟着坐起来,担忧的朝小安看去。 禾早便埋怨一句:“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阿澈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却非要嘴硬:“大半夜不睡觉,就该挨打!” 禾早狐疑的朝小家伙的屁股望去,见还是白生生的,没一点红印子,就问道:“你打他了?” 阿澈淡淡的看着她。 禾早便伸出脚蹬了他一下:“你往里靠靠,让小安躺在中间,我就说他跟我睡习惯了,突然看不见我不行!” 阿澈被无情的提到了角落里。 一家三口在床上的位置几经变幻,直到这个时候才固定下来。 第二天早上,禾早打着哈欠起来,眼睛底下都是轻的,小家伙很晚才睡着,她变也跟着很晚才睡。 这会儿,小家伙倒是睡得香甜。 禾早与阿澈的动作都得小心翼翼,生恐吵醒了他。 阿澈梳洗完毕,看到禾早打了今早上的第三个哈欠,忽然摇头:“不能这样!” 禾早惊讶:“什么?” 阿澈却摇头,指了指桌上的早点:“你先吃饭,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吃完了饭我们就出发!” “好,对了,你让他们准备一条新鲜的鱼,路上预备着给小安准备吃食呢!”禾早忙嘱咐了一句。 阿澈点点头:“好!” 昨天晚上已经有人买好了马车,今天常家人除了周氏在这边照顾禾早和小安,其他人便坐到后面的车厢里。 禾早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的打,周氏便笑道:“木娘子晚上没睡好吧!” 她只是很正常的问候,但禾早莫名想到了昨晚阿澈那异常期待与火热的眼神,脸上便红了,赶忙解释道:“是小安这家伙,太闹人,白天睡了个够,晚上怎么也不肯睡觉!” “孩子都是这样呢!”周氏笑道:“现在天色还早,我看这车厢布置得挺软和的,您不如躺下来睡一会儿,等停下来的时候我叫您!” 禾早也是困得不行了,犹豫一下,便点点头,刚要躺下。小安就醒了。 禾早忙给他把尿,又给他洗干净小脸小手,喂他吃了一直温在小炉子上的鱼汤。 小家伙吃饱喝足,总算是精神了一会儿,不过禾早也是睡不成了。 这时,阿澈便策马来到窗边:“将小安递过来!” 禾早惊讶,掀开车窗:“你要干嘛?” “总不能一直睡着,还连带你也睡不成,我带他骑马!”阿澈淡淡看她一眼。但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所流露出来的意味却远不是他口中说的这样。 禾早的脸,不知不觉就已经红得如同龙虾一般。 她责怪一声:“外面又不暖和,你抱着他吹风了怎么办!” “没事,我问过大夫了,给他穿上厚厚的披风,盖了脸颊!”阿澈很沉稳的说道:“在家的时候我还带着小团子骑马呢!他也很喜欢,小安是哥哥,总不能太落后!” 禾早的眼睛就挣得大大的:“你之前就带小团子骑过马?” 阿澈一脸的理所当然。 在他看来,孩子再小,也有一周岁了,由他带着骑会儿马很正常。 再说,一个失去了妻子和长子的父亲,想要疼宠小儿子,但小儿子的衣食住行身边的人都伺候得无微不至,他也只能在这方面下功夫了。 禾早就瞪他:“孩子吹了风,生病了怎么办!你也太乱来了!” 车厢里面还坐着周氏,禾早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当然不客气,周氏都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劝她说话和气一些,这样和夫君说话,未免不尊重! 但,阿澈那双淡淡的眼眸扫了她一眼,她顿时吓得待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抱出来,一会儿我给你送回来!”阿澈温柔的对禾早说道。 当父亲的心意,禾早总不能一直拒绝。 她就嘟嘴瞪了他一眼,不情愿的将小家伙给包裹好,递给阿澈,又嘱咐一句:“只要一会儿啊!等会儿就要送过来!” 阿澈没有应声,单手将小家伙抱住,便策马向前驶去。 因为带着小家伙,他没有驶得很快,但一颠一颠的感觉,也足以让小家伙兴奋起来了。 他好奇的打量来打量去,甚至不顾冷风吹拂,小脑袋都从厚厚的披风中探出来,脸上带了兴奋的笑容。 1059.第1059章 商量 阿澈便知道他会喜欢,又特意催马跑得快一些,小家伙一开始很吃惊,小手紧紧抓了他的袖子,但很快,就咯咯笑出声来。一点也不管后面娘亲几乎都要望穿秋水了。 溜达了一圈回来,阿澈将小安放到禾早手里,后者责怪道:“时间也太长了些。” 阿澈只是好脾气的笑着:“你带着他玩一会儿,不许他一直睡着!” 禾早看到小安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非常有精神的模样。便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抬头看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后,便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了,脸颊顿时一红,悄悄瞪他一眼,便抱着小安躲进了车厢里。 之后的半个上午,小安都很兴奋的陪着禾早玩,中午禾早细心给他熬了粥,因为一行人暂时停了下来,小安吃完饭后,便一直往外看着,大眼睛还在人群中不停的寻找着什么,当看到阿澈的时候,便十分高兴的伸出双手,在禾早的腿上蹦跶着。 阿澈看到这边,便走过来,刚走到跟前,小安就主动伸手让他抱,并按着禾早教的喊了一声:“爹!” 顿时将阿澈给激动得成什么一样,抱了小家伙,急急又催促道:“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小家伙咯咯笑着,果真又叫了一声:“爹!”小嗓音又响亮又清脆。 阿澈十分高兴,举着他哈哈大笑:“等会儿我还带你去骑马!” 小安好像听懂了一样,在他身上一个劲儿的蹦着。 禾早在旁边看着,看到阿澈这么快就俘获了小家伙的心,便酸溜溜的。在阿澈看过来的时候,也朝他嘟嘟嘴,很委屈的模样。 阿澈很不解,坐过来,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禾早便将小安从他怀里抱回来,闷闷的说道:“我辛苦养大的儿子,你就带着骑了一会儿马,就抢走了!” 阿澈哑然失笑,见人都不在跟前,便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看你,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一句话说的禾早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她瞥他一眼,将小安重新放到他怀里:“成,你们去玩吧,我回去睡去!” 一上午,都陪着小安玩了,现在都困死了。 “好,你要补足精神!”阿澈微微一笑。 禾早的脸一红,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澈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 好容易盼到晚上,当他们住宿到一家客栈后,阿澈便一直催促禾早给小家伙煮饭喂饭。 禾早不慌不忙,没好气的说道:“这时间都是习惯的,现在喂早了,半夜起来还得喂一回!” 阿澈这才不说什么了。 好容易将小家伙打发睡了,禾早也仔细洗了一遍澡,刚从浴室里出来,就被等待许久的阿澈一把抱住了,倒是吓她一跳。 对方直接抱着她来到床上,什么也顾不上说话,就将她刚刚穿好的衣服一下子给撕破了。 禾早忙低叫一声,轻声埋怨道:“你干什么!我好好的衣服!” 阿澈低笑了一下:“家里给你准备了一大堆呢,你现在穿的这些粗布衣裳我早就想扔了!” 禾早便瞪他一眼。 阿澈的嗓音很沉,有点浑浊,微微喘着气,对着她的身体吻了下去。 禾早被他给带得情动起来,躺在床上,双手插在他的头发里,头微微仰起来,脸颊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但,阿澈却忽然顿住了,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禾早便奇怪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呆呆的看向床里面,便也跟着看去,只见刚还睡着香甜的小家伙,正坐在那里揉着眼睛,见禾早也看过来,便伸手要抱抱,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粮!” 禾早扭头看了看阿澈铁青的脸色,一个没忍住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当然这声笑却惹了祸了,之后好半天阿澈都躺在那里没有搭理她。 她只得一边哄着小的,一边又去哄着他,接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又承诺:“等回去后再说,小安只有搬家的时候才闹人,等安生下来后便不闹人了!” 阿澈这才赌气似的说了一句:“回去后就给他安排奶娘丫鬟!总不能缠着你一个,你是大家主母,以后一大堆的事情呢!” 禾早便忍着笑轻声:“我好容易将小安给养大,你舍得给奶娘带吗!” 阿澈便睁开眼睛瞅了她一眼,目光微微惊讶:“谁家的孩子不是奶娘带大的,你和小安流落在外面,让你一个人带着他,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你了!回去后当然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禾早便轻声:“辛苦什么,小安和小团子都是我的孩子,我当然愿意照顾他们,我们可说好了,回去后安排奶娘归安排奶娘,但我的孩子,晚上可是跟我睡的!” 阿澈一怔,想到了什么,脸色便阴沉下来:“不行!” 禾早就蹙眉嘟嘴:“为什么不行?你嫌弃我带的不好!” “你又不是奶娘,我不允许!”阿澈躺在那里,双臂抱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 禾早又瞥了他一眼:“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可没征求你的意见!”她抱着小安往床里面坐了坐,让他躺下来,用手轻拍着他的背。 阿澈忽然从背后过来,唇几乎都挨着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身上:“你作为妻子,首要的任务便是伺候好你的丈夫,其次才是儿子!”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一种隐隐的焦躁。 现在只有两个晚上,他就受不了了,若是以后两个儿子都睡在她的床上,那自己这个丈夫岂不是没有一点机会了!不行,绝对不行! 禾早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敢情这半天了,他还在想着这事。 阿澈也很不开心。 禾早没办法,只得耐下心来,纯粹把他当成是小安来哄,在他耳边小声道:“等回去后,我……” 她一边说,脸颊已经通红一片,眼睫毛也因为害羞一眨一眨的,像是伸展着翅膀的蝴蝶,而阿澈的脸却是一亮,带着明显的惊喜,又期待又渴望的看着她。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安睡得特别好,精神劲儿很足,看到阿澈,便主动爬过来要抱抱。 但被郁闷了一个晚上的老爹给不留情的放到了娘的怀里!然后起身大踏步离开了! 1060.第1060章 发脾气的小团子 小家伙双手扒着禾早的脖子,很纳闷的看向老爹离开的方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禾早很无语,瞪了阿澈离开的方向一眼,就又去哄着小安:“小安,咱不和你爹玩啊,咱今天自己玩!” 但小家伙不领情,指了外面,奶声奶气的叫着:“马……马……” 这是他刚学会的一个读音,叫得还很标准。 禾早:“……” 他们一连行了十来天的工夫,才终于来到了北疆。 这已经是禾早第二次来到北疆了,但这回与上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在进入北疆的这一天,阿澈就因为有战事急报,先带了几个人走了,走之前嘱咐了禾早一通,又让百川保护着禾早与小安的安危,一切都料理妥当后,这才离开。 北疆城比禾早上次来要更繁华一些,一入了城门,百川便带着他们悄悄的来到了慎郡王府——这是阿澈之前又开辟的王府,地方不算太大,但例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百川低声解释道:“自从上次郡王妃与小郡王发生意外后,就是在府中,郡王爷也不松懈,每日进出的人都得经过层层审核!” 禾早点点头,抱着小安跟着他往里面走。 等走到半路上后,她才想起来了什么,忙忙问道:“我听说之前我没有回来,是有一个替身,你知道这个替身是谁吗?” 百川想了想,便低声:“这件事郡王原不想让郡王妃知道的,但是既然郡王妃问了,属下就解释清楚,当初仓促之下,郡王为了不妨碍郡王妃的名声,便立刻将早就安排好的替身送到了这府里!之前郡王妃回来,这替身便又悄悄儿的送了出去!” “我还有替身?”禾早很稀奇。 百川笑道:“是!您和两位小郡王都有替身,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禾早这才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们从二门进入,来到了后院,春晓几个早就在等了,看懂禾早便都惊喜的围过来,一个挨着一个跪下:“奴婢们给郡王妃和长郡王请安!” 禾早一一看过去,见都是之前在自己跟前伺候的熟面孔,便也放了一半的心:“你们都快起来,总算是平安无事!” 夏蝉便眼睛红红的膝行过来,扯着禾早的裙子:“郡王妃,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您的消息,奴婢们都快吓死了!” 当初,是她跟着禾早去庙会的,如果禾早真的出事,那么她只能陪葬了。 禾早便笑了一笑:“好了,这又没什么!只是一个意外,你们都快起来吧,这件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夏蝉连连点头,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春晓便看着禾早怀里的小安,惊讶的捂嘴笑道:“哎呀,这是长郡王吧,长得这样大了,与小郡王竟是一模一样!” “只是更胖一些!”夏蝉忙道。 明明这一个是流落在外面的,却比在家里锦衣玉食伺候着的还要白胖,有精神! 禾早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道:“小团子呢,快,抱出来我瞧瞧!” 奶娘早在后面等着,听到声音,便赶紧将小团子给递了上来。 小团子果然一身锦绣,脖子上戴着金项圈,双手双脚上也戴着一对金手镯,小小的公子哥袍服,浅蓝色上面,也是用金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蜈蚣,蜘蛛等。 禾早这才想起来,端午节也就刚过去不久。 小团子含着手指头,将头歪在奶娘肩膀上,好奇的打量着禾早,又看看也同一个姿势的小包子。 兄弟两个失散半年,等再见面,就互相没有印象了,像是打量陌生人一样看着彼此。 禾早的眼泪立马就掉下来:“小……团子……” 她跨两步走过去,将小团子紧紧抱在怀里,泪雨如下。 小团子肉呼呼的身体被禁锢住了,小脸蛋正好与小包子的挨在一起,兄弟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团子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小嗓子亮得吓人。 而周围的下人也都吓了一跳,那奶娘更是紧张的将小团子给抱了回去,不停的哄着。 禾早有些惊讶,焦急又担忧的看着小团子,发现他只是张大嘴巴干嚎着,并不见半点眼泪,眉头便微微蹙起。 低头看了下小包子,后者含着手指头,正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对方。 那奶娘什么也顾不上,一心一意哄着小团子,但后者显然并不怎么领情,伸出小手,拍打着奶娘的脸,嗓子却越发高了起来,小身子也一个劲儿的向上窜着。他人小,力气却大,这样一窜一窜的,奶娘几乎都抱不住他。 渠水皱眉看着,忽然便将小安交给了一旁的周氏:“你抱好他!” 这半年的相处,小安也就和周氏最熟悉了。 周氏赶忙点头,抱了小安在怀里,又看向那边的小团子,心里也暗暗惊讶,没想到同样是双生子,差别竟然这样大。 小安就是在发脾气的时候也没有打过人,顶多是将禾早喂过去的勺子给推回去,然后把小脑袋扭到一旁,小嘴巴扁起来。 禾早走到奶娘旁边,伸手:“将孩子给我!” 这奶娘是个陌生的,禾早之前从没有见过,她一边吃力的抱着小团子一边摇头:“郡王妃,您抱不动,还是我来吧,小郡王是我照看大的,我能照顾好!” 这话,听着有一丝别扭! 禾早来不及细想,就再次威严的命令了一句:“孩子给我!” 奶娘顿了顿,这才不情愿的将小团子给递了过去。 刚才发生的一幕小团子都看在眼里,面上还在哭闹,但声音稍微低了一些,有力的小手也朝禾早身上打去,只是几下,就将禾早的发型给弄乱了。 其他人都吓得跟什么似的,急忙摆手劝道:“小郡王不能动手,这是母亲!” 但小家伙又怎么能够听明白呢,见对方一点也不怕他,仍沉沉的盯着他,他便脚下乱蹬,几乎从禾早的怀里蹿下去。 百川也赶紧劝禾早:“郡王妃,小郡王正发脾气呢,小心伤着了您,不如还是让奶娘抱着……” 禾早却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威严逼人,与阿澈的十分相似,百川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1061.第1061章 打 那奶娘是上次禾早被掳走后,阿澈大怒,将禾早与两个孩子身边的人全部撵了出去,又买了新人进来,这奶娘便是这次进来的,来了半年了,因为伺候着小郡王,所以在府中很得脸面,上上下下的人看了她无不露出个殷勤的小脸,就是阿澈也时常有打赏,隔上几天也会叫上她去外面书房问上几句。 也正因此,这种现象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在府中是高高在上的,自己就是小团子的母亲一样。 当碰触到禾早的那个眼神后,她也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说,乖乖的后退了两步。 禾早这半年搂着小包子搂出经验了,也有了些力气,所以稳稳的抱住小团子进了屋内坐好,将小团子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威严的看着他:“不许再哭闹!” 小团子呆呆的看了她一眼后,就又张大嘴巴干嚎起来。 禾早却知道他能看懂,他和小包子是双胞胎,不管是容貌还是天赋都是一样的,就像是小包子,就能听懂她的指令,并从她的神情语态中看出她的心情好坏,小孩子就是最机灵的,看到你心情好了,他就皮实一点,你心情不好,他就乖巧一些。 小团子也是如此。 禾早便伸出来一个巴掌,在小团子脸前一扬:“你再哭我就打了!” 小团子双手捂着眼睛,从指头缝里瞅着她,大眼睛眨巴两下,但声音也没有低下来。 其他人都吓得不敢吭一声,连上门来请安的几个有头脸的仆妇也缩在屋檐下面,不敢冒头。 倒只有春晓出头说了一句:“郡王妃,小郡王年纪小呢,不懂事,多教教就好了!现在郡王不在,不然郡王在,知道郡王妃动手,可是要心疼的!” 禾早便微微一笑,瞅了小家伙一眼:“我看着小子不打不行了,年纪这样小,脾气却这般坏,你看看长郡王,和他是一母双胞,一样的年纪,可曾有过这样不懂事!” 小家伙的哭声有些停歇,但是当禾早看他的时候,他便更大声嚎起来,又在禾早腿上扑腾着想要挣脱禾早的怀抱。 禾早紧紧抱着他,将他一个翻身放到自己膝盖上,扒开了裤子,伸出巴掌,便打了两下,她用了些力道,小家伙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立刻多了一个红印子。 所有人都是一愣,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动手。 小团子也是怔了一怔。 禾早淡淡的说道:“我是你娘,能管教得你!今日打你两巴掌,也是为了让你明日少惹出些祸事!” 她的话音刚落,小家伙这才反应过来,啊啊的嚎啕大哭,这回是真哭了。 禾早将他的小衣服帮他穿好,翻过来,小家伙的眼泪鼻涕都糊了一团,小嗓子扯得贼高。 禾早的心便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软软的疼。 没想到半年没见这小家伙,一见面便给了他两巴掌。 一旁的小安显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在周氏的怀里晃了几下,向前倾着身子,奶声奶气叫了一声:“粮!” 禾早便勉强露出一抹笑容:“这也是知道我打他弟弟了,来跟我求情来了!” 春晓便跟着笑了一下,又嗔怪道:“郡王妃刚刚远道回来,该好好休息才是,和小郡王置什么气!” 小团子还在哭着,那奶娘傻乎乎的站在一旁不敢动弹,倒是夏蝉忙转身出去,很快就回来,拿了一个拨浪鼓在小团子眼前晃着:“小郡王,不哭不哭,瞧瞧这是什么!” 但小团子早就将拨浪鼓给玩臭的了,一点也不稀罕,仍旧扯着嗓子大哭,看到奶娘后,便朝她使劲伸手要抱。 禾早淡淡看着他:“要是再哭,我还要打!” 又伸出个巴掌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 春晓几个立刻噤声不语,小团子也是个乖觉的,一双含着两泡泪的眼睛往左右扫了扫,见没人敢出来说话,这才抽抽鼻子,停下哭声,眼睛红红的看着禾早。 这样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尽委屈的小兔子。 禾早心疼得不行,但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给他好脸色,不然之前的工夫就白费了,她将小团子递给夏蝉:“让他们兄弟两个一起玩吧,我去换件衣服!” 屋内的气氛这才活跃起来,夏蝉笑着与周氏将两个一起放到了摇摇车里。 之前,这里面一直就小团子一个人,孤单得不得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他倒是很稀奇起来。 等禾早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便看到小包子充分发挥着兄长的本能,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件一件指给小团子玩。 这些都是在地摊上淘来的便宜玩物儿,小团子却是没有见到过的,见状稀罕得不了,早就将小屁屁上的疼痛给抛到了十万八千里,兴致勃勃地与小包子一起玩闹着。 很快,两个人就打闹成一团。 禾早坐在软塌上看了好半晌,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当春晓以为她会陪两个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她却突然快步走了出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回来,亲自端了两小碗散发着浓浓鱼香味的汤水回来。 小团子还不明显,倒是小包子非常熟悉这个味道,抽抽鼻子后,就从摇摇车里探头出来,朝禾早朝望着,当看到自己熟悉的小碗碗后,便兴奋起来,扒着栏杆在摇摇车里摇晃着站起来,指着禾早“粮,粮,吃……”的乱叫! 旁边的周氏忙小心翼翼护着他。 渠水便掘唇一笑,将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这回的鱼汤是她精心熬制的,用的是家里后花园上新钓上来的鱼,上等的碧梗米磨成粉熬成的,熬出来的粥味道更鲜。、小孩子鼻子都是最灵的,看小包子的反应就知道了。 小团子有些好奇的看过来,大眼睛眨巴着瞅了禾早一眼,知道是刚才打自己的那个人,便嘟起嘴巴,一声不吭的坐回去低头玩玩具。 禾早便暗暗好笑,这小家伙还记仇呢,这么小年纪,也难为他能记得清楚。 但也让她由此更加确定小团子之前的哭是装相!他就是被众人宠惯的了,还是婴儿的时候脾气就不好了,等慢慢长大,众人都不敢让他受到半分委屈,他的脾气也就越来越坏! 这样下去,长大后就成了一个小纨绔! 这可不行! 1062.第1062章 霸占 她装作不知道摇摇车里还有一个人,直接将小包子抱起来,大大亲了一口,声音很夸张的说道:“哎呀,娘的小乖乖,最听话了,娘最喜欢你了!” 她又在他的另一边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安便咯咯笑起来,很快乐的样子。等禾早将脸侧过来的时候,他便很熟练的也吧唧一下,大大亲了禾早一口,不过因为实在是太想吃鱼汤了,口水泛滥,亲在禾早的脸上,便亲了一层口水。 禾早一点也不嫌弃,只嗔怪似的说了一句:“这臭小子就是个馋鬼!” 她抱着小安在榻上坐下,拿了一碗熟练的喂给他。 小安大口大口的吃着,吃得十分香甜,也十分专注,连刚才的玩伴也给忘到了一边。 但小团子可没有将他忘记,他从刚才母子两个互亲的时候就一直睁大眼睛瞧着,等看到小安吃饭吃得那样香甜,自己便也羡慕得不得了,不由自主就扒了栏杆往外面看,甚至为了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还歪歪扭扭迈了两小步往摇摇车的前面走。 他走路还不如小安,基本上是没有走过的,所以乍然这样一走,脚底不稳,晃晃身子差点跌倒,但小家伙的双手是有力的,紧紧握住栏杆,倒是没有跌倒。 但一旁的奶娘便惊得不行,两步并作三步赶紧小跑过去,伸手就要抱住他:“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可不能乱动,这里危险!真跌到了不是玩的!” 可其实摇摇车是禾早按照前世的见闻特意设计的,本就适合三岁以下的孩子坐,还是婴儿的时候躺着,等稍微大一些,就可以在里面学走路,边上都围有栏杆,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凡是尖锐的地方都磨平了,再用布条缠起来,根本没有危险。 奶娘反应这么大,倒像是禾早在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眼看着她就要将小团子抱起来,正喂小包子吃东西的禾早忽然冷冷瞟了她一眼:“滚出去!” 这一声发怒颇有些似惊雷,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奶娘也吃了一惊,细细看向禾早,见对方正冷冷的望着自己,便大着胆子说了一句:“郡王妃,老奴是担心小郡王,这样站着不安全!总得有个人抱着才是!小郡王金贵着呢!” 禾早便收回视线,一边喂小安吃东西,一边淡淡的说道:“他不可能让人抱一辈子,难道你听说过抱在人怀里的将军吗?那就成了笑话了!来人,请奶娘出去,这几天我要和小郡王好好亲香几天!” 听到禾早说到后面的几句话,那奶娘就很不好意思,刚要说什么,但随即就被两个力气大的奴仆给轰了出去。 禾早这才看向被冷落在一旁的小团子,微微一笑:“你要不要吃鱼汤?” 小家伙抽抽鼻子,大眼睛萌萌的看着她。 小安便忙朝他招手。 禾早笑着,将小安递给周氏抱着,自己亲自走过将小团子抱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便弯着一双大眼睛笑:“你这小子也是挺沉的,不过在家里山珍海味的吃着,也不如你哥哥有力气!” 小团子含着一根手指,微微侧着小脑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禾早便点了下他的小脑袋,抱着他坐在自己怀里,周氏也跟着坐下,禾早便先给小团子喂了一口,后者仔细砸吧了下嘴,眼睛便是一亮。 看样子像是从没有吃过的美食。 禾早问过阿澈,知道他这么一年都是吃奶,从没有吃过其他食物,古人认为奶水营养价值高,所以有条件的会一直给孩子喂奶,却不知道等到了八九个月后,孩子就可以与奶水一起搭配着吃些五谷杂粮了,这样免疫力反而更好。 兄弟两个都随舅舅,爱吃鲜味。 禾早便你一勺他一勺的喂了一碗,便不肯让他们多吃了。 等吃完了这顿饭,禾早又挨着一个个亲了一下,等将脸侧过来后,小安便有样学样,也在禾早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禾早顿时笑开了花,搂着他一连吧唧了好几口,这才放开。 小团子侧着脑袋,捂着小脸蛋,眨巴着大眼睛。 小安则老神在在的拿着东西玩。 禾早自己也随意吃了些,问了下后知道阿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便不再等他,自家洗了澡,又亲自给两个孩子洗了澡,便带着他们睡觉。 床上突然多了一个弟弟,小安很兴奋,在床上颠来倒去的就是不睡觉。小团子也是个人来疯,与哥哥在床上比赛着看谁爬得最快! 禾早简直没有办法,最后便陪着他们一起疯。 咯咯咯的笑声一直传到了二门外。 等到半夜,阿澈满身疲惫的回来,听到这个声音后便十分惊讶:“这个时候怎么还没睡!” 百川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低声说了一下。 阿澈听了,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打了水来我洗洗!” 他洗漱一新,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进去。 耽误了不少工夫,这时候小家伙们已经玩累了,躺在床上东倒西歪的睡着。 一个个都挺着小肚皮,上面穿着红红的肚兜,只不过一个上面绣了绿叶荷花,一个上面绣了粉红的海棠。 阿澈进了屋后,禾早正闭眼懵淞着,听到声音便睁开眼睛。 蜡烛还没灭呢,阿澈高大的身影便现在眼前。 禾早微微一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累了吧!吃饭了没有?” “在军营吃过了!”阿澈笑着走过来,亲了禾早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么一看,倒是有些想笑了:“你晚上就准备这么睡?” 两个儿子人不大,但占得地方不小,一个个摊开双手双脚,挺着小肚皮睡着,将宽敞的炕竟是给占了个全。 没有丝毫能容纳哦他这个老爹的地方了。 禾早也低头看了看,这才后知后觉,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大眼睛斜瞅了他一下:“那你去外面榻上睡!” 阿澈脸上便郁郁起来。 他大半夜的从军营跑回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不吭声,干脆动手将两个小家伙一个个给移到床铺最里面。 1063.第1063章 两个小家伙正做梦呢,根本不知道自家已经被老爹给换了位置了。 阿澈大咧咧躺下,一把揽住禾早。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味,禾早侧过身子,将鼻子贴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味道,嘴角就微微一笑。 “你爹娘如今也在外面,但是我安排有人,他们在那个地方住的很安全,所以我便不让人动他们,昨天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姐你爹你娘来,在北疆日子烦躁,你又没有能够可聊的朋友,所以让你爹娘来帮着照顾你挺好的!” 禾早就有点无语的瞅着,那你自己就不能有一些能够可聊的东西,夫妻两个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以“这是机密”打发她。 阿澈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另一只大手年做惯似的从禾早的衣服底下伸了进去。 禾早一缩身体,忙轻声:“不要急,两个孩子都在呢!” 但是刚还与她斯文说话的男人,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猛虎野兽,似是要将渠水拆骨吃肉吃干净。 …… 第二天早上起来,禾早的腰就酸软得厉害,几乎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小包子和小团子就坐在摇摇车上玩,春晓周氏看着她们两个。 昨天那个奶娘闹了个灰头土脸,今天也不敢过来,只悄悄儿的在自个儿的屋子瞧动静。 只是一个晚上,她就能察觉到这里面的人情冷暖了,她只是被训斥一句,府里大部分下人看她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她隐隐觉得自己被排挤了一样,但具体的证据,她却没有。 禾早洗漱了,问了句:“两个小郡王吃的什么?” 夏蝉便屈膝行礼:“启禀郡王妃,早上是秋叶特意按照您的方法给两位小郡王熬了米粉汤,又加了两样味道清淡的小菜。两个小郡王都争着吃,吃起来倒是香甜!” 禾早听着便笑了:“原本两个人胃口就好,现在又争着吃,可是够了。” “对了,郡王妃,早起郡王离开的时候,随口说了句两位小郡王如今已经有了名字,长郡王就称呼为安哥儿,小郡王则是顺哥儿!已经通令下去给全府人都知道。” 夏蝉继续说道。 禾早在心里默念了两句,便点头笑道:“念着很顺,听着也很顺,不错!” 原本他们夫妻两个都希望再等等,等自家有机会了,给儿子们世界上最好的名字,最好的称谓,又不愿意用一般的名字来辱没他们,所以就这样拖了下来,但是经过禾早这半年的流浪,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只要富贵了,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财富却不是最重要的,最宝贵的却是健康。 只有孩子们健健康康的,没有疾病,那么以后不管做什么就都舒坦了许多。 春晓最知禾早心思,给周氏递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放到禾早怀里,后者便左右各一个。 两个小子有些力道了,宁顺含着手指头好奇的打量着宁安,后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好奇的看过来。 双胞的两个兄弟,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几乎一模一样,连那微微蹙起的小眉头也一模一样。 禾早与几个丫鬟便忍不住笑了:“这俩活宝!” 等吃了饭,禾早便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散步,后院空地大,阳光也明媚,又有高大的树木遮阴,倒是一个好去处。 摇摇车下面有小轮子,可以滚动,所以,禾早一个人就能推动他们。 但是,阿澈给安顺身边安排了很多侍卫,有明卫有暗卫,此时便派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推动了摇摇车。 两个孩子坐在里面,各自拿了一小块的红枣糕啃着,口水流得哪里都是。 “这红枣糕是发物,只尝尝鲜就是了,可不能多吃!”禾早嘱咐道。 这侍卫便点头:“郡王妃请放心!” 来到后院,禾早便坐在一棵树上的秋千架上,童心未眠一般,来回荡了两下,就被摇摇车上的小安给看见了,他立刻伸出双手,朝禾早这边伸过来,嘴里也哼哼唧唧的。 禾早故意没看见,继续自己荡自己的,别提有多逍遥的了。 小家伙实在忍不住,张嘴便叫道:“粮,粮……要……” 宁顺在哥哥的影响下,也不玩自己的了,睁大眼睛瞧着禾早屁股地下的秋千架,一直一声不吭。 直到禾早忽然起身,径直走过来要低头抱两个孩子时,宁顺就赶忙扒了栏杆站起来,还没站稳呢,一只软软的小手已经握住了禾早的手,一双大眼睛清澈的瞅着她。 这样的动作和神态弄得禾早心里软软的,她现在也是满心眼的想要疼爱这个小儿子,所以双臂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弯,将宁顺给抱了起来。 宁顺愣了愣,便咯咯笑起来。 宁安却打量了自己的处境一番,看到待在老娘怀里的竟然不是自己,她便十分伤心的扁着小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瞅着渠水,好不委屈。 禾早摸摸他的头,安慰了一番:“等会儿娘就来抱你!” 小家伙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只一个劲儿的伸手想要抱住她。 禾早刚伸了手去扶他,他就扒上了禾早的手,握了一根手指头,握得死死的。 禾早便轻叹一口气,想了西康,就吩咐周氏过来,示意她将小包子抱起来,自己则带着宁顺去坐秋千,荡了几圈后,便又抱着宁安荡,兄弟两个接连好几回荡了秋千,这才觉得很满足。 阿澈早上匆匆而行,到了晚上才回来,脸色有些憔悴。 禾早亲手为他打水梳洗,两个孩子照旧睡了,想到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她今天便等来回改革小家伙睡着后,给春晓送了过去。 宁顺的那个奶娘,她准备撵出去的。 阿澈听了,还皱眉:“好端端的撵她做什么!可是她做的不好?” 所以说再精明的男子,在后宅这一块,也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女子。 但也幸亏阿澈像是没有半点反应一样,不然禾早还真不好撵。 她解释了一句:“她太娇惯咱们的顺哥儿了,以前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1064.第1064章 阿澈便笑了笑:“听说你昨天打顺哥儿了?” 禾早便斜睨了他一眼:“这是谁告的状,我还没说呢,他就说上了,怎么,你这个一家之主要为此惩罚我嘛?” 她这样的眼神,看着娇娇俏俏的,让阿澈只想化身为猛虎将她给压到床上。 所以,他们这里,孩子是不能够长久待的。 他轻刮了下禾早的鼻子,有些好笑:“你管教儿子,难道我还拦着不成!倒是你,也是能下狠心的,竟然给了顺哥儿一巴掌!” 禾早便嘟嘴:“只是打了他屁股一下,小小男娃,有什么打不得的,我注意着力道呢!” 阿澈便含笑点头,想了想,又开口说道:“今天有人向我禀告昨天的事情后,我心里头也想过了,以前是我太大意了,以为照顾好顺哥儿就是给他好吃好穿,却忘了他这个年纪已经能够看懂大人的脸色了,我们一强硬,他就乖乖起来,但是若稍微一软弱,就会被那些捣蛋调皮的孩子给翻过天来!” 禾早哑然失笑:“哪有这样严重!” 阿澈便笑笑,没有往下说下去,而是说道:“大姐明天大概就到了,还有大姐夫与言哥儿!” 禾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怎么他们先来了,他们没有和爹娘住在一块吗?” “没有,他们住的地方离我们更近。”阿澈看了禾早一眼,想了想,便解释道:“如今姐夫是在为我办事,这事很隐秘,连你大姐也可能不知道,你等会儿不要说漏了嘴。” 禾早便微微担忧:“到底是什么事啊,还不许说出去!” 阿澈只笑着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二天半上午,禾春儿与李宏缀果然到了,还有又长高了一点的言哥儿,小家伙还没有见过比他小的孩子呢,看到两个小弟弟便稀罕个不停,拿了自己的荷包出来,让自家的奶娘帮着挑选:“帮我挑两个花样新颖的,给两个弟弟当见面礼!” 这个荷包里装着的却是五六块金子,每一块都是府中特意请来大夫给打制的,样式新颖小巧,也适合孩子。所以言哥儿荷包里才会有这样几个金子。 禾早含笑看着他一副老成的模样,听了奶娘说弟弟们太小,不敢拿东西时,便一脸怜惜的瞅着兄弟两个。 反正不能拿东西是件很悲惨的事情。 禾春儿便也跟着笑:“以后言哥儿可就有的玩伴了,只到底年纪上不一样,不然他还会更活泼一些!” 她不说,禾早自己也发现了,言哥儿好像比之前见过的几次都要放得开些,小脸红润润的,有点黑,好像日子过的还不错! 禾早这才细细问道:“当初咱们在庙会上被冲散之后,你们都怎么样,有没有危险,你们回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你们还有谁逃出来了?”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倒是让禾春儿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好! 顿了顿,她便笑道:“其实这事情出来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自然是慌乱成一团,与你们失散后,那些人就不再追杀我们,一个个离开了,我们反而变成最轻松的那个,后来我们也试图去找过你,可是没找对方向,那些人之前早就设计好的路线,我们也带着孩子,四处寻找都看不到你们的身影,便有些绝望,谁知道回到家长,才知道安哥儿竟然也失踪了,那奶娘是个奸细,伙同着外人将小郡王给拐跑了。 你可以想象郡王是多么愤怒,下令将那个奶娘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摆手:“反正后来死的人很多,正人心惶惶的时候,突然我们就被下了密令要转移了。咱们一家子目标太大,人太多,所以是分开转移的,都有各自保护的人,头天晚上仔细装扮了下,第二天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城池,然后躲起来。” “那四哥与谁在一起?”禾早问道。 禾春儿自己便笑了,微微掘唇:“你猜猜他人在哪儿?” 禾早略微惊讶,想了想,就笑道:“难道竟是在林家?人家愿意收留她?” 禾春儿便点头:“那林姑娘很心仪我们低低,只是这几年硬生生叫耽搁了,她家在南方又是世家大族,又有差事,四宝干脆借着差事的名义去了南方,前几天,我还与他通过信,知道他现在是在林家安顿下来了,也就是暂时躲一躲,等以后局势好了,再回来!” 禾早点头,表示很能理解。又问道:“那七宝呢,之前百川对我说七宝受伤了,但是我来了这两日,却没有见他,问阿澈,他也不跟我说明白,我心里头都快急死了,幸好你来了,你与我说实话,七宝到底有没有出事?” 禾春儿便有些犹豫,但看了看禾早的脸色,便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倒是再也想不到的事情,将禾早也给震惊得呆立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禾春儿告诉她说,七宝之前被抓了壮丁,后来就干脆当了一个步兵,在战场上救过一个女子的性命,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人都惺惺相惜了,七宝是认真的,但是这女子在说了几句甜言蜜语之后就逃走了。七宝自觉受到了愚弄,便发誓要找到她,也因此,他错过了最佳回来的时机,后来被人识破了身份,逃跑的时候被砍伤了。 据说伤势不重,但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些天,他们一直派人去寻找!还有那个女子,也一直在寻找。 禾春儿心中有一个感觉,似乎找到了这个女子,就找到了七宝。 禾早便轻叹口气:“上次见面,我就说七宝心事重重的样子,当时没太在意,但是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为的这事儿了!你说这孩子怎么这样傻,人家骗他,又偷偷溜走,就是不愿意让他找到她,他还一根筋儿的在那儿找,家人父母他不管了?前途事业他也不管了?” 说到最后,禾早的声音已经有了些怒气。 禾春儿就摇头苦笑:“谁知道七宝是怎么想的呢!” 1065.第1065章 嘉战郡主 禾早低头想了想,便问道:“你们可得到什么消息了没有?那个叫做常发财的对七宝的去处也一无所知?你们问他了没?” 禾春儿摇头:“问了,却没什么用,他一见到人询问他就紧张兮兮的,看着很胆小的样子,也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而且,他也受了伤,所以暂时先让他养伤,原说等他养好伤后再问一问的!” 禾早便点头:“那安排一下,我和他谈一谈!常家人与我住在一起半年多了,我很了解他们,所以如果常发财真的知道七宝去了哪里,我应该能够问出来!” 禾春儿点头应了:“这不难,与郡王说一声就可以了!” 禾早便瞅着她微微一笑,对方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想要郡王知道?这件事还要瞒着他吗?” 禾早就嘟嘴:“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为我担心的,他自己本来就这么忙了,我还是不要给他添乱,有什么事情私下里自己解决就好!” 她既然这样说,禾春儿也点头表示同意。 事情紧急,所以中午过后,禾早便来到了常发财养伤的地方,是在外院的一间空院子,阿澈对他还是很优待的,特意请了大夫来诊治,又派了下人丫头照顾他。 所以当禾早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气色已经好多了,他是腿上受了伤,如今还不能正常走路。 看到禾早后,他便很吃惊,急忙要从床上下来:“木,木娘子……我……” 禾早忙制止了他:“我是来看看你,可不是要你行礼的!常大哥,你家里人我都带了来这里,等会儿我就让他们来看望你!” 她一开口便说出了常家人的下落。 那常发财这些日子心心念念担忧的也是自家的亲人,闻言这个在战场上经过洗礼的汉子,眼眶便湿润了,他尴尬的擦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我太激动了,倒是让木娘子看热闹了!” 禾早含笑摇头,认真看了他一眼,便决定直接了当开口:“其实,常大哥,我今天来的目的你应该也猜出来了,你也知道七宝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平日关系很亲密,如果这次不是我丈夫找到了我,那我和你的亲人一定会等到我七弟来接应我们的。可,我听说他出了意外,我丈夫派人四处寻找他,却都找不见,所以,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七弟到底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她命令诚挚的眼睛定定望着对方,也不给对方想要遮掩的机会,在这样的目光下,常发财几乎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他额头上有些冒汗,手脚也紧张的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才好,犹豫了好半天他才突然开口:“其实,是大山兄弟不让我说出去的……” 禾早就加重了语气:“他是个孩子心性,总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不用家里操心,但是,他如今是在敌人的阵营,真要发生了万一,没有人能够帮助他,所以只能是我们的人找到他,不管是暗中接应还是直接将人带走,全看到时候的形势!常大哥,你这般隐瞒着他的下落,不是帮他反而是害了他!” 常发财的目光便紧了一紧。 禾早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态度坚决。 犹豫了好半天,他这才轻叹一口气:“好吧,木娘子,我可以告诉你大山兄弟去了哪里!”他压低声音:“大山兄弟相中一个女人,谁知道却被对方骗了,所以恼怒之下就去寻找对方,结果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在当时的危机时刻,我带了几个兄弟将他救了出来,他胳膊和肩膀处都被划了一道,于性命没有大碍,所以,他便不顾我们的劝阻,执意要去找那个姑娘……” 禾早的眉头微蹙,心里暗暗责怪七宝胡闹,但面上却不漏分毫,看着还是很冷静:“那个姑娘姓什么,是哪里人士?为何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却会被你们这些当兵的认识?” 常发财便诧异的看了禾早一眼,解释道:“难道木娘子您不知道,今年战场上多了一个女子身影,听说她是怡王的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郡主却要跑到战场上和一群汉子打仗,但大山兄弟是去寻找她的没有错!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听说那个郡主小将军已经带着人回了京城……” 禾早的惊讶一道接着一道,听到最后一句话,就再也忍不住,失声叫出来:“你是说七宝他去了京城?” 常发财低头,不敢看她! 禾早便腾地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简直是胡闹!” 现在的京城对他们来说,无亚于龙潭虎穴,尤其是京城中对他们兄弟熟悉的还不少! 七宝这样一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她定定神,看了常发财一眼,便淡淡道:“等会儿我会让你家人来看望你,你们好好养伤吧!” 说完便走了出去。 她有些心急火燎的找到了等在外面茶房里的禾春儿,将刚才常发财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对方也很吃惊,想了半天,才问道:“他说的那个郡王小将军,会不会就是我们常说的不男不女的郡主?” 禾早便无奈叹了口气。 怡王郡主,原先的封号是嘉宁郡主,但后来她换上戎装跟着去了战场,自己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屡屡立下大功,后先皇就将她的封号给改了,成为“嘉战郡主”,意思就是好战善战,非常贴合她的性格和成就。 但这样一个郡主成亲却成了老大难了,在京城中的那些簪缨贵族如何愿意娶一个混在男人堆里的老婆,而那些官宦人家更不愿意娶一个粗鲁的军中女子,所以,她的亲事便给耽搁了下来。 犹豫再三,禾早不确定的问道:“我记得这个嘉战郡主,好像比七宝要大上三岁的样子!” 禾春儿看了她一眼,慢慢点头:“的确如此!” 禾早就轻叹一口气。 禾三房家的两个兄弟,亲事上都一直不顺。 四宝的亲事便是一波三折,如今总算是定下来了,但是林姑娘的直系长辈又去世了,只得在守三年孝,如今有了两年了,还要等上一年,家里的爹娘都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 1066.第1066章 安插 七宝一直不定性,如今总算是开了窍了,却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女子。 禾早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她到底比禾春儿这些古人来得开放些,想了想,便道:“也没事,若是这郡主人品好,洁身自爱的话,也没有大碍,但如今我们政见不同,估计是有些麻烦!” 她想的便正是禾春儿所想的。 她点点头:‘是,七宝也太孩子气了,这种时候能是赌气的时候吗,去了京城,那要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现在我们唯一的优势便是敌人不知道七宝在京城,这就给了我们时间和机会,我们能够派人去将他带回来,但,时间上也说不准,谁也不知道七宝什么时候会爆露身份!” 禾早说着,便微微蹙眉:“对了,大姐,我回来之后就没有再见到季辉了,这件事交给他来办最好!” 禾春儿便悄悄看她一眼:“郡王没有对你说吗?” 禾早无意识的点头:“他说了,说是季辉去寻找自己妹妹的下落了,也真奇怪,季月又跑到了哪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着孩子,还安生躲藏了半年多,她怎么会一直没找到机会回来呢?” 禾春儿垂下了眼帘,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便知道郡王是想故意瞒着她了,这也是一年好意,所以想了想,她便说道:“季月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季辉去找她也是出于兄妹情深,家里那么多侍卫等着你派遣呢,你倒是很不必总想着这一个!” 禾早笑了笑:“也是……” 遂按下这话不提。 但禾早是个精明的,当即心里就已经齐了怀疑,禾春儿的反应太奇怪了。而季月的消失更奇怪。 派了几十个暗卫悄然隐藏在人群中,让他们去了京城暗中寻找七宝的下落。 禾早便找来了春晓,带着她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开阔亭子里,打开四周窗户,能够一眼望到远处,场景极为开阔。这也防止了别人偷听的可能性。 春晓心里是有点诧异的,但还是很尽心尽力将亭子上的坐凳给擦干净,又放了一方帕子,请禾早坐下:“郡王妃,这里有风,坐上一坐就回去吧,小心着凉了!” 禾早便淡淡看着她:“春晓,我特意找你跟来是有原因的!” 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她问出:“季辉季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晓刚还诧异的神情,立马变得有些僵硬了,她垂下了头,双手紧握成拳,半天才轻声:“郡王警告过我们不许乱说话!” “你说出来,我不会告诉他是你高密!” 春晓的贝齿咬着唇。 禾早便轻叹一声:“傻丫头,你当我是要找季辉季月的不是吗,我是担心他们!他们好歹服侍我一场,总不能因为被奸细设计了就要去受罪吧,你说实话,郡王是不是将他们都关了起来?在惩罚他们?” 春晓微微吃了一惊,然后便又笑了:“郡王妃,您将郡王想的太坏了!君王这些天忙得跟什么似的,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来用,又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想了想,便解释道:“其实,季辉确实是找季月去了,但却是奉命去来的,郡王得到消息,季月和那个林景卫好上了,不顾郡王妃死活,便偷偷跟了他去逍遥快活,听说如今两个人都已经悄悄拜了天地呢,但不敢让人知道,也不敢回来,季辉因为郡王妃和小郡王接连被敌人给掳走,他算是担了重责,郡王便将他冷了冷,突然有一天他就自动请缨去寻找对方……” 禾早惊诧不已:“季月竟然成亲了?” 春晓知道自家的这个郡王妃思维有些跳脱,但见她在这种事情上想法也与常人不一样,便又好气又好笑,悄声道:“郡王妃,季月这就算是私奔了,她是郡王妃身边的侍卫兼丫头,这种不告而奔是重罪!又在逃亡路上将郡王妃给遗弃,是罪加一等!季辉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要请缨去将季月给找回来的!” 禾早的眼睛便闪了闪,沉吟了下,便站起身,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问道:“季辉走了多长时间了?” “有小半个月了,郡王也是怕您会担心,才会警告我们不要告诉您的!郡王妃,您……” 春晓的眼中有着微微的忐忑。 禾早笑着安抚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表现出异样来!” 自从她失踪再次找回来后,阿澈便看她看得很严,等晚上风仆沉沉赶回来,逗弄了下两个小子,便让春晓与周氏将两个孩子给抱出去,自己便又急切要着鱼水之欢。 禾早知道他也是饿得很了,没有过多反抗,当一次激情过后,阿澈极为餍足的躺在那里,长臂揽着她,手还不老实的在她那滑嫩的肌肤上流连忘返。 禾早也累得很了,闭眼养神。 对方就忽然开口:“你今天去看常发财了?” 禾早便一下子惊醒了,瞌睡虫全部跑了个干干净净,她睁大眼睛瞅着他,半晌才问道:“怎么,那是我认识的人,我去看看他不行啊?” 对上她这幅炸毛一般的模样,阿澈微微扯了下嘴角,大掌抚摸着她裸露在外的胳膊,想了想,轻声解释道:“常发财这个人算是有点小聪明的,我不喜欢你和他过多接触。” 禾早就嘟了嘴,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阿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澈面上淡淡的,不动声色的问道:“听说你今天还叫了春晓去后院的一个亭子里谈了半天的心?你们都说了什么?” 禾早的眼珠子便咕噜噜的转着。他连这个也知道了! 哼,那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她便使劲撅起了嘴巴,使着性子说道:“你得把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都撤出去!我才不希望一举一动都要人监视着!” 阿澈却没有答应,也没有如以往那样谈到自己不喜欢的话题后会左顾而言他,这回便直接说道:“不行!” 禾早微微诧异。 他便又开了口,拇指摩挲着她脸上那白嫩的肌肤,轻声:“早儿,我不能再容忍失去你的痛苦!以前的错误我也不会再犯!你身边,必须要布满我的耳目,我要知道你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干什么!只有这样,你才是安全的!没有人能动你分毫!” 1067.第1067章 聘请 禾知道以她的性子,她应该觉得是难以容忍枕边人这种行为的,但是,此时的她却被对方双眸中那异样的专注与深情所震撼住了,因此竟是难得的呆了一呆,好久都没有说上一句话来。 而阿澈等了等,见她都没有反应,便探过头来在她脸上轻轻印下一吻:“傻丫头,怎么会这般看着我!” 禾早就笑了笑,将头微微侧着靠在他的肩膀上,捂嘴轻声笑着,眉眼上全是得意洋洋的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爱惨了我,阿澈……”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还调皮的伸出手捏住了对方的鼻子。 后者便微微有些无奈,将她的手拿开,灼热的双眸盯着她,语气霸道而郑重:“以后不允许你再离开我身边,我去哪里你就跟我去哪里!还有我们的儿子,我们一家四口,永远都要在一起!” 看得出来,禾早失踪这几个月,对阿澈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她便悄悄一笑,点点头,大眼睛中闪烁着愉悦的笑意:“好,你是一家之主,都听你的!” 阿澈扯了嘴角笑了笑,看着在怀里笑靥如花的女子,心中微微激荡,他一个俯身,再次将禾早给压在了身下。 他常年练武的身材如今极为修长健硕,属于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将禾早长手长脚的压在身下,只能勉强看到对方那露出来的一点脚脖子,其余的全部被对方给覆盖住了。 禾早几乎被压得半死,在失意识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不该听这个色狼的话将两个孩子给送到春晓与周氏那里的! …… 第二天半上午,禾早腰酸腿疼的在一阵号角声醒来,他们离军营很近,几乎每天都要听上几遍这样的声音,头一次听到的时候,禾早与常家人一样,都吓了个半死,后来才觉得习惯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避开照进来的阳光,沙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夏蝉站在窗边笑着:“郡王妃,已经快要中午了,也该起来了!” 秋叶也笑着说:“刚才安哥儿一直在叫娘呢!” 现在府里上下统一换了称呼,叫小安为安哥儿,顺宁为顺哥儿。 想到小安奶声奶气叫自己“粮”的模样,禾早只觉得心里都如同淌了蜜一样甜,含笑坐起来:“是睡得太晚了些,那两个混小子没闹脾气吧?顺哥儿怎样?” 顺宁的脾气比小安的要大地多,一个不如意就要摔东西哭闹,幸好第一天回来的时候,禾早就震住了他,在他卖难,小家伙还是很乖巧的,轻易不会招惹她! 夏蝉一边帮禾早穿衣一边说道:“郡王妃不要担心,周氏和春晓姐姐都在看着呢,我瞧着安哥儿和顺哥儿都听周氏的话,那周氏管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禾早闻言,心中便微微一动。 她这次回来,才明白奶娘是一把双刃剑,用的不好了就会割向自己。 之前阿澈将顺宁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奶娘来管,府里没有女主人来约束奶娘,导致这个奶娘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认为自己是这后院的女主人了一样,连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晓几个都要往后退一席之地。 禾早回来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但她却要碍于名声,不能直接将奶娘给开出去,所以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名义上是想让两个孩子亲近亲近,所以便让春晓带着顺宁住到小安那里去,小安却是由周氏代管着的,而奶娘则用她太辛苦了的借口,专门请她住到一个院子里去,又派去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她,将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什么都比照自己这个正派郡王妃的来! 所以,现在外面都在传言说慎郡王府有一个公子哥儿的奶娘,过得是比神仙还要舒服的日子! 禾早是下决心要将自己好好的小团子给教导成如今这个模样的奶娘给赶跑的,但是找到谁来接替她,却是个大难题。 她不可能时时待在两个孩子身边,找一个他们肯亲近的奶娘是必要的,春晓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对方却是个姑娘家,也不可能一直伺候两个小子。 她倒是将这个周氏给忘记了。 相处了半年多,禾早十分清楚她的性子,有着一般乡下妇人所没有的睿智聪明,识大体,又因为自己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对小安特别好,就像是当成自己亲生的一般,之前见禾早在对待孩子哪方面做得不对时,还会鼓起勇气劝她一劝。 她是真心为小安好的,比拿着钱满大街去找奶娘要靠谱地多! 禾早便决定有机会找周氏谈一谈。 她做事情是不会耽搁的,到了下午,便找了一个机会与周氏说了会儿话,对方一听她说要让她给安宁和顺宁当奶娘,一时都震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禾早便笑着解释道:“我知道突然这样对你说,你可能会觉得压力很大,但我却不想让安哥儿和顺哥儿分开,他们到底是双胞兄弟,如今顺哥儿脾气太坏,跟着他哥哥怕是还能学好一点,你的为人我也信得过,而且仓促间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奶娘,所以,便想将这件重担交给你,但提前是你自己也愿意!” 周氏细想了想,便谨慎道:“这件事民妇怕是不能做主,还请郡王妃给我一点时间,我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禾早点头笑着:“这是自然!就是不答应,你们以后也不可拘束,我这半年承蒙你们照顾和打掩护,还没有报答你们呢!” “郡王妃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对我们一家的大恩大德,我们都是记在心里的,就是我家那口子,也常说幸亏认识了郡王妃您,不然在这乱世,我们一家子还不知道要这样七零八散的呢!” 常发财在养伤,他家人也是不许住到一起的,只白天给一次探望的机会。 禾早直到常家人的心结,想了想,便道:“常大哥的身子养的差不多了,等这几天我有机会会与郡王提一提,让他放常大哥出去,与你们一家团圆!当然,若是常大哥还立功建业,郡王也是欢迎的!” 1068.第1068章 嘻戏 周氏一听,便大为惊喜,急忙就给禾早跪了下去:“多谢郡王妃,多谢郡王妃!”她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如今我们在后府的房子里住着,虽然来府里也方便,但到底家里老人年纪大了,不可能天天来府里看望他……若是能回去养伤,倒是也不必麻烦府上的人了!” 禾早便含笑点头:“行,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尽快与郡王提!” 周氏又磕了一个头,才退了出去。 到了晚上,她便又进来了:“郡王妃,家里的意思是同意我在府上做帮工,但不知道这个契约是怎么算的?” 她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因为给大户人家当奶娘的人基本上都是死契买断的,这样的人用着才忠诚! 禾早想了想,便道:“你应该会签死契,你也知道郡王的身份特殊,要进来的人都必须是忠诚可靠的,不过你放心,是我主动聘请你的,所以这个死契也只是一个过程,可以在里面写上几条约束款,如主家无权处置你的性命等。这个你也可以回去商量一下,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只是一个契约而已,禾早还真没有太看在眼里。她如今的身份,如果对方真的要安什么坏心,根本不需要特别的举动,就能将对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周氏点点头,自去照顾安哥儿和顺哥儿不提。 禾早一直等到快半夜,阿澈才回来。她是怕自己睡着,所以就躺在了外面的榻上,阿澈回来倒是微微吃惊,洗漱了下后就来抱她。 禾早勾住他的脖子,喃喃叫了一声:“阿澈,你怎么才回来啊!” 阿澈微微一笑:“我有点事耽搁了,不是不让你等我,怎么还要来外面等!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禾早这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趁着烛光看了好半晌,才突然道:“是你啊,阿澈,你回来了!” 阿澈将她放在床上:“等我做什么!” 禾早就拉住了他的大掌,微微嘟嘴看着他。 这模样像是有点撒娇,又像是有点抱怨的样子。 阿澈心里有点不解,在脑海中过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然后才莫摸禾早的头:“到底怎么了,说话!” “阿澈,你对我不好!”禾早歪着头,娇滴滴的看着他。 阿澈想了想,便忍不住笑道:“怎么对你不好了!” 禾早把嘴巴撅得高高的,低声:“你把季辉季月都藏起来了,故意不让我知道他们的下落!” 阿澈便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藏他们了!” 禾早便斜眼睛,娇俏的瞅了他一眼:“你还不肯说实话,我一个人带着小安,就安生躲了半年,我就不相信季月会出现意外!” 这话倒是实情。 季月是阿澈身边表现最出色的女侍卫,又很忠诚,所以当初他才会将这对兄弟给了禾早保护她。 这一路走来,这对兄妹表现的也相当出色,如果不是上次的事情,几乎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阿澈沉吟了一下,便自己也盘腿坐下来,看着她;“早儿,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禾早摇头,很无辜的说道:“没有啊,我就是越想越不对劲,你一定知道季月在哪里,又派了季辉去寻找她,却不肯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阿澈?” 她直直的看着对方。 阿澈便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低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他说的与春晓告诉禾早的差不多,但是,在最后关于季月与林景卫藏身的地方,他却说道:“我得到线报,应该是在南边的小城里,而季辉也主动请缨将他们两个带回来,我便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等回来后亲自向我解释清楚!” 他顿了顿,看向禾早:“季月的性命,我可以看在你的情分上,既往不咎,但是林景卫,是必须要死的!他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禾早便轻咬了下唇,还想要说什么,但对方已经揽了她:“睡觉,什么话都不许再说了!” 禾早只得闷闷的被压到被子里,见对方还算识趣,没有碰她。 两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禾早翻来覆去都睡不着,阿澈突然就往后拱了拱她,轻声:“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干点别的事情!” 禾早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嗔怪的瞪了对方一眼,推了推他的身子:“你走开了,昨天到现在还疼着呢……” 阿澈轻轻笑了一下,故意缠着她,亲个不停。 禾早在他的亲吻中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出生讨饶:“好了好了,阿澈,我知道你离开,快放开我,我要被憋死了……” 阿澈故意逗她:“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他在床事上总喜欢说一些厚脸皮的话,那些话禾早听都听不得。如今见他又故态复萌,就赶忙将头压到被子里去,当做鸵鸟,对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阿澈便去挖她:“没听到我说的话,快点,叫一声好哥哥,我就不再弄你!” 禾早赌气似的扭了扭身子。 他的大掌便悄悄伸到禾早的腰掖之下,轻挠个不停。 禾早是不禁痒的,很快就胡乱抖动个不停:“你快放开,放开……哎呀……” 她的声音被被子给堵住了,听起来闷闷的,听得并不算真切。 好大一会儿,阿澈才轻放开她,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趁着外面的月光,看着她脸颊上那抹流动的红晕:“你到底叫不叫?” 说着就又要作势去摸禾早。 禾早忙叫了一声:“好哥哥!” 声音娇娇俏俏的,带着一丝泉水般的动听:“我怕痒,你别挠了!” 阿澈这才心满意足,亲了她一口:“行,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 这种大爷似的语气让禾早微微皱眉,她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来,却偏偏面上不表露出来:“我跟你说件事,我想让周氏给安哥儿顺哥儿当奶娘,她的为人我接触半年了也很了解,是个合适的人选!你觉地怎么样!” 1069.第1069章 坏心眼 阿澈想到那个总是跟在禾早后面的妇人,便微微皱眉:“是个乡下人出身吧?” 他本意是想说乡下妇人见识不多,当奶娘怕是吃力了,却偏偏忘了禾早的出身了,因此后者便凑到他脸上,大眼睛瞅着他:“你说什么?乡下人出身的怎么了?我不也是,照旧配了一个英勇无比的你!” 这马屁拍的! 阿澈便微微一笑,想了想,道:“这我得再观察几天,选的几个奶娘都出了差错,我可不想再出差错了!再说,这周氏我不是说她的出身不好,而是她不像你一样一梦知之,就是再有些见识,又怎么能和你相比呢!” 禾早只得悻悻的说道:“随你怎么说都有理!”又加了一句:“我今天已经和她提过了,她也基本上答应下来了,到了你这里你却不同意算是怎么回事啊!” 阿澈将她抱在怀里,低声:“我是一家之主,我不答应,你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能强了你的夫君?真那样,算是你的本事!” 禾早便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埋怨道:“这里刚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就又不正经了!” 阿澈低低一笑,将她抱得紧紧的,低声哄着:“好,我们就说正经话!” 禾早这才认真的说道:“现在两个孩子还小呢,我倒是觉得与其让不相干的人进来,倒是不如让一个我信任的人待在两个孩子身边,周氏和春晓两个我都很信任,周氏虽然出身农妇,但很有见识,在一般的妇人中已经算是不凡的了,而且如今她丈夫也算是有了军功,身份上也不能算是低贱了,跟在安哥儿和顺哥儿身边也过得去,你以后再将他调到你那里去,倒是不怕他们夫妇两个有异心!再则,以后我是要亲自带安哥儿和顺哥儿的,也不希望他们和奶娘太亲密,等稍微大一些,你又要给他们启蒙,到时候有了先生教导,还怕他们学不好吗!所以我看来看去,还是周氏最合适!” “那春晓呢?” 禾早便沉吟道:“春晓到底是一个姑娘家,暂时先这么混着吧,等以后她嫁到了外面,成了媳妇再回来,不正好接替周氏的位置?” 阿澈微微笑了笑:“你既然已经将什么都计划好了,那就听你的!” 他答应地这么爽快倒是让禾早一阵惊喜了,连连笑道:“你真答应了?” 阿澈应了一声,但心中却在盘算着明日还是要派人彻底查查这个周氏的底。 与禾早萍水相逢的,一家子却甘愿陪着她渡过难关,不是大智若愚便是另有企图! 禾早却想的就十分简单了,她一起待了半年的人,时常将小安让对方看管,若是对方真有坏心早就动手了,更何况是在两军交战这样紧张的时候,周氏一心一意的为她,可见是诚心对他们好的! 所以,得到了阿澈的保证,她很快就放下心来,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中。 阿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便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顿时哑然失笑。 但她的这种睡意也影响了他,他很快就也陷入到了睡眠中去。 早上临出门的时候,阿澈还嘱咐禾早:“一定要求签卖身契,死契!否则我不同意!另外,这事得再托一段时间再办,最近就这么混着!” 禾早有点明白,点点头:“行,听你的!”说完后又担忧的看着他;“你这么早就起来要去军营啊?” 他天天早出晚归的,却只在北疆的军营中练兵,并不出去,也不关注外面的战事。 似乎,一切都在掌控当中。 阿澈就低头亲了她一口,含糊道:“唔,今日会出城一趟!” 还没等禾早问他,他便穿着大麾,大踏步离开了! 禾早只得望着星月中他的背影,微微叹口气。 诚然,阿澈将他们母子保护地很好,在这个后院除了听到一些号角和军士操练的声音,战争似乎离他们很遥远,后院的侍女和仆妇也感受不到一点战争的威胁,每日里都很轻松惬意。 但禾早却是从南边一路北上的,对于一些战争也听说过,也切实体会过。 她心底藏着深深的担忧,但面对竭力想将这一切都挡在外面的阿澈,她只得装作不去了解,不去问,装作不担忧! 可她却没有改变那些个坏习惯,每日里都要磨一些精细粉,晒一些鱼虾粉,将银票换成零散的小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镯换成镀铜的,里面是中空的塞了很多银票进去,甚至还让春晓出去请了工匠,将自己乘坐的马车也改造了一番。 后面的这个动静就大了,就算是之前阿澈不知道,到这个时候也明白她是在为战争而担忧,但他没有劝解她,也没有安慰她,只是花了更多的时间陪她和两个孩子在一起。 安哥儿与阿澈的性格很像,通常情况下都很安静,以前小时候可能还会受到顺哥儿的坏影响哭泣,但现在已经很难有这种时候了,就是有时候顺哥儿哭闹,吵着他了,他也会睁开一双略带清冷的眼睛向顺哥儿那边望一眼,便又安然的忙着自己的! 这样的性格当然让阿澈喜欢地不行,但禾早却抱怨了几句,说什么:“太冷清了,太不像个孩子了……” 她坚定的认为这是因为在担惊受怕的日子中过了半年,小安的性情受到了影响,有时候甚至会自己主动动手,非得把小家伙弄哭不可,似乎这样,才能证明小安的性格是完美的一样! 就像是有一次,阿澈就亲眼看到禾早蹲在正在学着蹒跚走路的安哥儿旁边,瞅瞅左右没有人注意,便坏心的伸出食指捣了捣对方的小膝盖,后者满心提起的劲儿顿时不稳了,在原地晃了晃,这才一屁股倒在地上,裂开嘴哭起来。 禾早立刻心疼得不行,将对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事后还得意洋洋的向他夸赞:“你瞧我们家小安多乖,今天学走路不小心跌倒了,那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呢!” 阿澈便又无奈又好笑。 1070.第1070章 达官儿 至于顺哥儿,那就是个小炮竹,一个不顺心便会张大嘴巴哇哇大哭,但只是假哭,半点眼泪也没有。 虽然后来经过禾早的几次整顿,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小家伙的脾气还是坏得很! 禾早对安哥儿有多省心,就对他是有多操心,每天都花了一大半的精力放在他身上,为的就是改掉他身上的这个坏毛病,但因为有先天的因素加上后来奶娘等人的养成,要改掉,很不容易。 禾早为此常常深叹,说这小家伙就是来讨债的,安哥儿却是来还债的! 阿澈便笑话她:“那你还天天想办法想让安哥儿哭,到底是不是当亲娘的!” 禾早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不想让安哥儿小小年纪就这么辛苦,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哭出来也没什么,现在帮他养成一个好习惯,以后长大了就不会……” 她瞥了阿澈一眼,没有将后面的话给说出来。 她不希望安哥儿长大后像阿澈这样忍辱负重,哭笑不能随心所欲。 这样的生活太辛苦了!她舍不得! 阿澈却已经懂得了她的言外之意,心中微微感动,面上没说什么,但等晚上了却轻握住禾早的手,轻声:“安哥儿的性子正好随我,是当嫡长子的料子,至于顺哥儿,我看他这脾性当一个大将军倒是还舍得!” 禾早忍不住笑了:“就他那个脾气,到了战场上一哭鼻子,可是将敌人都给吓坏了!” 阿澈顿时满头黑线,半晌才道:“我的儿子,到了战场上才不是孬种!只会将别人给吓哭!” 哭鼻子的大将军,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禾早就捂嘴得意的笑。 时间如同流水一眼,慢慢划了过去。 在五月底,阿澈终于开口答应让周氏做了两个孩子的奶娘。 禾早舍不得离开孩子们太远,便将安哥儿和顺哥儿安置在了正房隔壁的屋子里,听到孩子哭声,她一抬脚就到了。 周氏的职责也很简单,平日里照顾两个孩子的衣穿住行,晚上负责哄两个孩子入睡。 说是一个人,但春晓晚上却是要住过去的,两个人看着禾早也能放心些。 白天春晓,夏蝉几个也会帮忙,所以周氏其实也不算辛苦。 倒是阿澈对这样的安排有点不满意,他有时候好容易将禾早的兴致调上来了,但对方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便总想推开他过去看看! 为此,扫了好几回的性。 弄得阿澈有时候都恨不得将两个孩子给迁得远远的。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到了六月份,季辉风仆尘尘的赶了回来,与他一路行来的便是季月,季月脸色憔悴苍白,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禾早初听到消息后便吃了一惊。 原本是想盘问季月几句的,但是一看到她本人的模样,便又不忍心了,此时的季月哪里还有以前那样冷若冰霜的高傲模样,脸色苍白,带着一抹愁苦与哀伤,但一双眼睛却盯着怀里的孩子瞧,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季辉刚才已经悄悄说了,这是季月与林景卫的孩子,如今也有两个月了。 算起来,其实,禾早与季月在分开前,她就已经怀孕了。 很可能这就是季月迟迟没有按照约定去寻找她的原因! 她有了身孕,第一要做的便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禾早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她,但季辉刚才只匆忙说了几句话便向等在外面的阿澈回复去了,而摸不清楚状况的禾早,问了季月几句,后者反应都有些迟钝。 只有经历过大悲大喜之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禾早心里断定,林景卫一定是出事了。 她想了想,便让人将安哥儿与顺哥儿抱出来,在地上铺了厚厚的羊绒毯,毯子上又铺了一个竹席,才让两个孩子在上面玩。 这是安哥儿和顺哥儿最近几日每天的游玩场所,所以很熟悉,也不用人管,便奔着自己喜欢的玩具爬过去,拿在手里又是啃又是咬个不停。 顺哥儿玩到开心处,还会笑出声来。 季月便被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声给唤回了心神,她抬头呆呆的看着竹席上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娃,又看了眼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孩子,忽然就泪如涌泉。 禾早走到她身边,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怎么就弄得这样狼狈呢?” 季月扑在她怀里,不顾一切的哭了出来。 禾早低声:“哭吧,将什么都哭出来便好受多了!” 刚在笑着的顺哥儿便好奇的睁大眼睛瞧过来,那头的安哥儿也拿了手里的拨浪鼓,小脑袋左晃右晃的,似是在犹豫该怎么办。 禾早给周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两个孩子都抱进去。 顺哥儿学话晚,与已经能单独说两个字的安哥儿相比,他才开始漫长的“粮”过程,被周氏一抱起来,他便大声叫了一声“粮”,又伸长双手向禾早要抱抱。 他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 禾早的心顿时变得很柔软。 季月便也笑了:“郡王妃,我看小郡王渴望您抱他呢,就抱着吧!我,我没事的!” 她也知道禾早是担心自己惊吓到了两个小郡王。 禾早便点点头,将顺哥儿抱在怀里,微微叹道:“这个就是个混世魔王,若是刚才我不答应抱他,他立即就能给我哭出来!” 季月却还记得小时候顺哥儿的难带,便笑着说:“这应该是小郡王了吧!小郡王是有点脾气!” 禾早含笑:“你之前不在,不知道这两个已经起了名字了,如今府里上下都称大的是安哥儿,小的是顺哥儿,如今我怀里的,自然是这个顺哥儿了!最不听话的人了!” 她朝顺哥儿做了个鬼脸,后者以为“粮”再和自己玩,便咧着嘴笑起来,口水流得哪里都是。 季月羡慕的看着小胖墩的两个孩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怀里抱着的,轻声:“郡王妃,对不起,我之前……达官儿的事,是个意外,当时我也很吃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向她解释当初的事情了。 禾早感兴趣的笑道:“这个孩子叫做达官儿?” 1071.第1071章 季月的故事 季月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他闭上眼睛睡得香甜,小嘴巴不是蠕动两下,嘴角便也不由带了一抹笑容:“是啊,叫做达官儿,是那个人起的……” 禾早探头看了眼孩子,见虽然身量还小,但眉眼精致,一看就长得好,不由赞了一声:“这个孩子倒是好相貌,长大后肯定是个俊俏的!” 季月便笑了:“男孩子,什么俊俏不俊俏的,只要能平安长大就好!” 她抬头看了禾早一眼,欲言又止。 禾早想了想,便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她与季月两个母亲,包括两个孩子。 连小安都被抱走了。 季月便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低声,声音急切,又充满了哀求:“郡王妃,求求您,救救达官儿吧,求求您救救他……” 禾早吃了一惊,她怀里的顺哥儿也很惊讶的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季月,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一求,我自己也糊涂地很,你先起来,慢慢说,别把孩子给吓着了!”禾早抱着孩子不方便扶她,便劝解她几句。 季月这才站起来,又坐回去,怀里的孩子有些不安,她忙轻声哄劝了几句,那温柔的语气和态度,几乎很难让人将她与之前的那个季月给联系起来。 当一个母亲,真的会让人改变! 禾早便笑道:“我看你如今当娘,也是有模有样的!” 季月扯了下嘴角:“跟着郡王妃,也学了几下,要不然光靠着我一个人,是决计带不大这孩子的!” 顿了顿,她才正色道:“郡王妃,我不瞒您,这孩子,是我和林景卫生的,早在那件事之前,我就和他暗中有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总觉得没有事,等觉得时机成熟了便求您给我们赐婚,万万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也是那天我知道他就是奸细后,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做出来的幌子,他明明知道他的身份要被揭穿了,却还要引诱哄骗我,我十分生气,又很绝望,更不敢在您面前提上一句……远以为这辈子就和他到此结束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但没想到,我们商量好逃跑那一天,他却早就防备,见您跑了后没有去追您,反而又进了县城将我给禁锢住了……” 禾早再也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的转机,惊诧不已。 “他武功比我高强,我怎么摆脱都摆脱不了他,后来他们都去找您的下落,我趁着他不注意便偷偷跑了,他带人在后面追赶,我便受了伤,陷入了昏迷,等我再次醒来后,便只看到一个小木屋,只有他在我身边,他握着我的手,很激动的告诉我说我怀孕了,有了他的孩子……” 季月的声音一直都很平淡,知道这个时候才微微起了一丝变化。 禾早已经能够才想到后面的事情了。 果然,季月继续往下说道:“我痛恨他是奸细,是故意引诱我,但我心里却还爱着他,又怀了他的孩子,我便心软了几分,告诉他如果他能将您安然无恙的送到郡王手里,那么我就安然跟着他,生下孩子和他过一辈子!可,他却告诉我,他不准备当那个劳什子奸细了,他不愿意再为别人卖命,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便要为孩子和我活着!我相信了他,他也承诺会找到您,所以我那段时间一直跟他在一起!怀孕后我的反应很大,对什么事情都反应很迟缓,他告诉我说您往南边逃了,我就相信了,并且乖乖的跟着他一起往南边走,直到两个月后,天气冷了下来,还是没有一点您的踪迹,我才突然意识到他是在骗我……” 季月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骗我了,但我还是这样轻易上了当受了骗!郡王妃,我真的是没救了!” 禾早很心疼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忙将顺哥儿放在另外一只手上,空出来一只手,去轻握住她的,低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季月,我从没有怪你,你也不该责怪你自己!”顿了顿,她才又说道:“在一个母亲的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孩子重要!” 季月抬头,微微苦笑了下:“郡王妃,您永远都这么宽容心软!”她继续往下说道:“但我却和您不一样,我意识到自己受骗后,反应很激烈,甚至与他产生了争执,然后便出了意外,我下身流血了,肚子疼痛不已,他也吓坏了,抱着我叫着我的名字,一边急忙去找大夫……后来,好容易才将出血给止住了,但是,大夫告诉我说以后要小心保养,否则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会体弱多病!我脾气太急了,如果当时能够控制下情绪就好了,现在的达官儿身子骨就很弱,与我当时乱发脾气有着直接的关系!” 季月的神情中带了一抹后悔与愁苦。 禾早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才好,最后只轻握住了她的手,鼓励的看着她。 季月深吸一口气:“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为了安心养胎,我不敢再随意外出,就和他躲在南边一个小城里,他出去为我买各种吃的各种用的,我们就像是一对最平凡普通的夫妻生活着,我却因为怀着孩子,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也很少出去!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便扶着肚子出了门,当时我就觉得有一些异样,等运功悄悄的跟过去后,便看到他正在与几个黑衣人低声讨论什么,他们在说的是您的下落,他承诺对方他会尽快打听清楚事情的原委,便将您和两个小郡王一起送到天子手中……” 禾早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季月的双手此时冰凉无比。 “我被骗了几乎整整一年,于是我失去了理智,冲进去与他们打了起来,混乱中有人踢到了我的肚子,我便生下了达官儿!”季月亲了下达官儿的小脸蛋,轻声:“我之后不愿意再和那个人见面,便不顾还坐着月子,带了孩子往北边来,正好遇上了前来寻我的季辉,便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1072.第1072章 不信任 “那林景卫人呢?”禾早轻声问。 “他?”季月嘴角便浮起一抹嘲讽的笑:“他倒是追上来两回,想要将我和达官儿劫回去,但季辉没有给他半点机会!最后一次将他打成了重伤,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不过他那样的人,就是受再重的伤也会爬起来重新走,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他!我更担心的是我们母子!” 她抬头认真的看着禾早:“郡王妃,我知道我这次回来,还带着一个……回来,郡王那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自己无所谓,我只希望您能够帮我将达官儿救下来,他父亲或许是个人渣,但他自己却是无辜的,又因为摊上我这样一个母亲,自小就三灾八难的,从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气,我,我不敢提多的要求,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就好……” 季月一张蜡黄瘦削的脸颊上,充满了忐忑不安。 禾早便轻叹口气,想了想,站起来到了门口叫人。 回头对上季月有些惊讶不解的目光,便解释道:“你看看你,只是离了我快一年,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怎么能让人放心呢,连坐月子也不好好做,明明当初大夫都警告过你了,这些天,你什么时候都不要管,只管在我这里养身子,照顾好达官儿!” 像是看到了季月内心深处的不安,她又加了一句,语气很重:“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也会竭尽全力去保全你们母子,我在郡王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他也不会不顾我的意愿就伤害一个无辜可怜的孩子!” 季月这才像是放了心一样,微微笑了笑。 春晓已经带人进来,禾早便让她们带着季月与达官儿去休息,又将春晓直接调到了季月身边,让她帮忙照顾达官儿,又赶紧派人去找奶娘,达官儿与安哥儿他们不一样,他还小,要吃奶呢。 等到阿澈那边得到消息,出门找奶娘的人已经快回来了。 他不由摇头,暗暗叹息一声。 他知道禾早这边担心,想了想,还是将事情都安排了下,来后院找了禾早。 后者正与安哥儿,顺哥儿玩着,看到他后便忙站起来:“你回来了,我找你有事呢?” 阿澈让人将两个孩子给抱下去,自己则拉着禾早的手坐到了椅子上,淡淡的看向她:“我听说你已经将季月给安排到了你那个院子里了?” 禾早便微微嘟嘴:“那是我的院子,怎么,我安排个人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这么不客气的语气! 阿澈便没好气的说道:“你那院子想安排谁住我都没意见,但是却不能是季月!” 禾早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阿澈想了想,便认真的解释道:“你一定也听说了季月的事情,她如今嫁给了林景卫,又突然半途离开他,带了孩子来投奔你,就是季辉也不敢为她打包票,说她一定可靠,你又怎么敢让这样的人接近你呢!” 当听说禾早今天与季月单独待了一段时间,阿澈便紧张得后背生了冷汗。 禾早便皱眉:“不会吧,阿澈,你太紧张了!季月是我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她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而且,你如果听她说了那些事,你就不会怀疑她的忠诚了!” 阿澈微微一笑:“你说的是她这一年的经历吧,早儿,要我来说,这样的经历还是太简单了些,她一定有所隐瞒!我最怀疑的是,她为什么会和林景卫分开!不弄清楚这一点,我是绝对不放心将他们放在你们母子身边的!” 禾早张张嘴,有点郁闷的问道:“她和林景卫分开了,难道不好吗?那个人一直欺骗她,动机不纯,如今季月带着孩子离开了他倒是刚刚好,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照顾好季月母子的,她也是吃尽了苦头,以后该好好养养身体才是!” 阿澈便认真的看着她:“你难道要拿安哥儿和顺哥儿的安危冒险吗?” 禾早下意识的皱眉:“你怎么能拿两个孩子说事!” 任何不好的话,哪怕是打个比方,她也不允许!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应验呢! 阿澈轻声:“早儿,如今你和两个孩子就是我的命,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不安全的因素影响接近你们,所以,季月与那个孩子,必须要远离你们!” 禾早对上他那一双异常认真严肃的眼神,想了想,便轻叹口气,她如今很能理解阿澈那过剩的保护欲,他只是想给她和孩子们最好的而已。 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沾染到任何一点点威胁! 因此仔细想了想,她便决定:“那最近这段时间我与两个孩子就住到前面来吧,前后有层层侍卫把守,想必安全上不会有问题吧,等季月问了,我也可以说是你想多见见孩子,也不算欺骗她了!” 话是这样说,她的脸色到底不自在。 刚说要全心全意信任对方,一转眼便打了脸。 虽说是住到前院,但单独开辟出来一个院子,派了重兵把守,出入有着严格的界限,想必倒是比在后院还要安全一些。 阿澈思考了下,便点点头:“行,就这样办!” 禾早等到他离开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来,阿澈这个人做事几乎是有着完全的把握才会动手,但是现在如此轻易就判断季月不值得信任,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一些事情? 她想找来季辉问一问,但压根就见不到后者的面。 找来的大夫为季月认真把过脉后,便对禾早说道:“这位夫人是产后失于保养,日后要想孕育子嗣怕是有些困难!” “那这个孩子呢?” 大夫摇头:“天生羸弱,以后就是长大了,怕是身子骨也不好,得好好将养!若是有条件的,倒是可以自小就学习武艺,怕是对身体大有好处!” 后面这一句话是想到了禾早如今的身份。 禾早才微微庆幸的点头:“幸好,他娘就是个学武的,学武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大夫便开了方子:“这是最近一个月的方子,请这位夫人每日好生喝了汤药,一个月后我再来复诊,另换汤药!” 1073.第1073章 不值得 等到大夫走后,禾早便亲自去屋中看望季月。 这一回,她身边多了两个会武艺的侍女,都是这次回来后,阿澈调在她身边的。 季月半坐在那里,神情很疲惫的样子,看到禾早,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郡王妃,你随意让一个人来看望就行,又亲自跑来一趟!郡王又该担心了!” 禾早微微笑:“我担心你,当然是亲自来看了。你放心,刚大夫说了,你和达官儿的身体都没有大碍,只是要好好将养!还有达官儿,他最好跟着你一起习武才好!” 季月点点头,应道:“他出生时难产,天生羸弱,学些武艺也能强身健体!”她迟疑了下,然后又看向禾早:“郡王妃,我们住在这里,郡王怎么说呢?” 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了然,看来她跟在阿澈身边久了,也已经很习惯他的思维方式和某些做法了。 禾早迟疑了下,便决定说实话:“其实,季月,自从上次我和小安被敌人掳走后,直到过去了半年郡王才找到我们!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必死无疑了,所以这次能够失而复得,对郡王来说是件很庆幸的事,他如今对我和两个孩子的安全特别看重,别说是你,就是你兄长到现在也没能来到我面前呢!” 她对上季月的眼睛:“但是你放心,我保证,你和达官儿会在我这里享受到最好的照顾与保护!” 季月也已经猜到了是这样的结局,倒是也不觉得失望,只扯了下嘴角,微微一笑:“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让您贸然接受我和达官儿是为难您了,我……我也指望太多,就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能保护达官儿,他如今是我的命!” 禾早很快就点头:“这是自然,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她见从季月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又说了两句话,让对方好好休息,又叫来了奶娘,细细嘱咐了一番,才起身告辞。 等到来到前院,她便对夏蝉说道:“你去打听一下季辉现在在哪里,就说我要见他,让他来前院!” 夏蝉迟疑着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神情有些奇怪:“郡王妃,奴婢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季辉呢?”禾早先问了一句。 夏蝉上前两步,低声:“我听说季辉侍卫被关起来了,还被动了刑呢!” 禾早吃了一惊:“动了刑?为什么?” 夏蝉小声:“听说是因为季月姑娘的事,具体的奴婢就不知道了!没有打听出来!” 禾早眯了眼睛:“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晚上没有急着去睡,而是等到了阿澈回来。 阿澈看到她后,却已经了然了,走到她面前坐下,问了句:“安哥儿和顺哥儿呢?” “都睡下了!” “找我什么事?” 禾早便瞅了他一眼:“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阿澈便笑了,笑容有点无奈:“你又让丫头乱打听事情了。” 禾早便嘟嘴:“哪里是乱打听,我想要见季辉问一下具体情况,但你却总是拦着不肯让见,我才让夏蝉去问问,谁知道就问出来大事了!我问你,季辉怎么了,你要对他动刑?” 阿澈忙了一天了,口干舌躁,便伸手去拿茶杯,禾早很有眼色的给他倒了一杯茶,并眼巴巴的看着他。 阿澈笑了笑,将一杯茶一饮而尽,才淡淡道:“他私自与林景卫通消息,又放出来你和两个孩子的消息,所以我才对他用刑!” 禾早有点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想了想季辉的为人,便摇头:“他那个人我清楚的,应该不会出卖我们!” 阿澈的神情有些凝重,专注的看着禾早:“早儿,今早我得到密报,说新皇昨天突然在朝堂上昏迷不醒,大臣们和太医都被留守在宫中,到现在还不知结果!所以,现在的形势远比你想象得要更加严峻艰难,皇帝他拖不了太长时间,我不害怕别的,唯一害怕的便是他会拉几个人垫背!你和两个孩子是我最大的威胁,你明白吗?” 禾早有些震惊,呆呆的看着他。 “所以我才对季辉毫不留情,他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都不该泄露你和两个孩子的消息!这一点,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阿澈又轻声说道,他的语气十分坚定。 禾早点点头,好半晌,才说了句:“我知道了!” “傻丫头,不要太担心别的人,多操心操心我们和两个儿子!”阿澈将她抱在怀里,他回来后还没有去梳洗,身上带着淡淡的汗腥味,却让禾早觉得很安心。 她用力点头,将那些恐怖的想法都压了下去,郑重的说:“最近我不会带两个儿子外出!都听你的安排好不好!” 阿澈便笑了笑,揉了下她的脑袋:“当然是要听我的,我现在太忙了,不然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女儿,像你这样的娇娇俏俏的喜欢撒娇又喜欢发脾气的小闺女儿!” 禾早便不高兴了,嘟着嘴:“我才不喜欢发脾气!” 阿澈便低低的笑出声来。 等到洗漱了上床后,见禾早仍瞪大眼睛睡不着,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吓着她了。 他叹口气,便抱住她,将季月季辉的事情告诉她:“其实季辉是太憎恨林景卫,所以才拿了你们的消息想要引他出来,他认为季月变成现在这样全是林景卫害的,想要报仇!他放出去的消息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真假参半,但,我却不能容忍这种行为,你明白吗?” 禾早点点头,表示自己很理解。 从阿澈的角度来看,他是季辉的主人,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都泄露了她和小安顺哥儿的消息,对他们带来了一定的危害,所以他必须要惩罚他! “那季月呢,你为什么执意不肯让我接近她?她到底怎么了?” 她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问。 阿澈笑了笑,他就知道禾早是不会轻易甘休的。 他低声:“季月的说法与她失踪的痕迹不符合,她至少在与林景卫一事上有所隐瞒,我不清楚她是为了保护林景卫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但她的经历并不值得信任!” 1074.第1074章 兄弟之间 禾早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踌躇一番,到底没有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之后的七八天,阿澈都变得很忙,只中间回来了一趟,看了看禾早,又抱了抱两个孩子,便匆匆而去。 等再七八天过去,禾早便与安哥儿,顺哥儿被悄悄转移到了一个小村落里。 禾春儿带着言哥儿陪着她。 这个地方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村里村外全部都是隐卫们伪装成的村民,禾早与禾春儿她们住在村子的最中间,如果村子前后发生什么事,家里下面就有地道,能够随时推到深山中去。 禾早原本是想将季月与达官儿也带来的的,但是出发的时候很匆忙,她就只见了阿澈一面,对方派了人护送他们,自己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等来到这个村子后,她又问了问人,才知道季月与达官儿住在了另外一个村落。 因为害怕被人轻易摸到地方,阿澈布置了很多类似的村落,就是真有告密者,一个村一个村子的找过来,也会给他们留下逃跑的时间。 她如今更加清闲了,诸事不用管,就穿了农妇的衣裳,带着两个光着屁股蛋的儿子在院子里玩,言哥儿也成大哥哥了,天天背着手,一本正经的当小先生。 但两个小家伙都太小,根本就不听从他指挥,刚安安生生坐了一会儿,便玩着自己的!言哥儿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两个小的也当没听见。 倒是将在旁边看热闹的禾早给笑得前仰后合的。 言哥儿瞅了一眼娘不在,便气鼓鼓的跑到禾早跟前,仰着小脑袋,很生气的说:“小姨,他们不听话,该拿板子教训!” 禾早便嗔怪地看他一眼:“就他们两个那小身板,你还真舍得那棍棒敲啊,等他们再大一些,要是还不听话,我亲自帮你敲人好不好!” 言哥儿就撅着红红的小唇儿,钻到了禾早的怀里。 禾早很喜欢他,对他总是多了几分宽容,小孩子都最精明,所以言哥儿最喜欢到禾早跟前撒娇,当然是等禾春儿不在的时候,她若是在,他就像是避猫儿的老鼠一般,不敢吭一声。 禾早就抱着他,摩挲着他的脖子,亲昵的说着话。 这时,坐在竹席上玩拼图的顺哥儿突然吼了一声,将拼图扔到一旁,气愤愤的站起来,双目圆睁着,怒视着言哥儿,竟然不等人来搀扶,就自个儿蹬蹬蹬向前走了几大步。 小家伙没有力气,刚走几步,小身子便晃了晃,似乎力气都用尽了。 一旁的周氏吓得忙蹲下身去扶他。 小家伙这才轻喘了口气,继续怒睁着双目,抓着周氏的手向禾早这边走来。 而禾早却已经是惊呆了。 顺哥儿不管干什么都比安哥儿慢半拍,不管是说话还是走路都是。 安哥儿前一个月都可以自己单独走几步了,他却还要人扶着才能跨两步。 突然有这样惊人的表现,倒是真让人讶异。 见周氏想要去抱他,禾早忙道:“先不要,让他自己走过来,你扶着就好!” 见顺哥儿的眼睛一直怒气冲冲的盯着言哥儿瞧,禾早想了想,便又故意亲了言哥儿一口,果见小家伙更愤怒了,鼓鼓的小嘴巴上似乎都迷漫了怒气,走得却更起劲了。 禾早便哭笑不得! 原来竟然是因为吃醋! 禾早离竹席并不远,小家伙走了二十多步,才终于来到禾早面前,他嘟着嘴很委屈的将言哥儿往边上一推,自己就倒在了禾早怀里。 禾早忙抱住了他。 顺哥儿好像累坏了,靠在她怀里,微微喘着气,额头上也是亮晶晶的汗。 禾早便大大亲了他一口,夸张一声:“顺哥儿好棒!娘最喜欢顺哥儿了!” 顺哥儿的眼睛就变得十分明亮,又瞅向了一旁有些摸不清状况的言哥儿,似乎十分得意的模样。 禾早抬头看,那边的小安却怡然自得的玩着自己的,似乎不将这边的热闹放在眼里。 兄弟两个,截然两种性情。 她笑了笑,喊了一声:“安哥儿,来娘这里,娘抱抱!” 小安这才从自己的拼图上慢腾腾抬起头,在夏蝉的帮助下站起来,施施然朝她这边走过来。 虽然年岁还小,但与顺哥儿相比,却明显多了从容的味道。 他很轻松的走到禾早这边,像是累了,一个扑身便扑到了禾早怀里。 禾早抱着两个肉团似的小家伙,心里充满了暖暖的爱意。 顺哥儿双手抱着禾早的脖子,将脸埋在禾早的怀里,似乎对安哥儿很不屑的样子。 安哥儿也不搭理她,只低头玩着自己的。 禾早就笑着,将他两个放在面前的竹席上,认真的说道:“你们两个要挺好,安哥儿,你是哥哥,你要知道保护弟弟,谦让弟弟,知道吗?顺哥儿,你是弟弟,要记得长兄如父这句话,要尊重哥哥,听哥哥的话,知道不?” 两个孩子再聪明,也听不明她的意思,因此都挣了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禾早却也不指望他们现在就懂,只温柔的看着他们,就好像他们是她的全世界。 禾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听到禾早的话便笑了:“你呀,就是操心太过了,现在他们懂得什么,还太小呢!” 禾早掘唇一笑:“平日里多念叨念叨,小孩子都精明着呢,以后长大了就都会记在心里了!”她看着顺哥儿,有些叹气:“这孩子是个不容人的,幸好安哥儿性子沉稳,不然兄弟两个可是有的争闹!” 就是现在,饶是安哥儿的好脾性,若是顺哥儿真惹恼了他,那也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就有一次,顺哥儿抢走了安哥儿最喜欢的一个玩具,安哥儿恼了,直接上去便将顺哥儿给推在了地上。 他力气大,有劲儿,又动作突然,一屋子的人竟然没一个防备地过来。 顺哥儿被推倒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是呆愣了好久,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回哭却是真哭,小脸上挂满了泪珠,看着好不可怜! 不过,安哥儿发一次威还是很有用的,从此顺哥儿在他面前便收敛了几分! 1075.第1075章 丝瓜水 转眼已经到了八月底,今年的天气特别的闷热,人走出去,就会出一身的汗,安哥儿和顺哥儿身上都长满了痱子,没有办法,禾早就决定和丫头们轮流在两个孩子床前,日夜值班,为他们打扇子,出痱子的情况才总算是有了好转。 禾早又用了另外一种方法,每天在外面大太阳底下,晒一大盆的热水,让两个孩子晚上都洗上一回澡,等到天真的太热的半下午,就让两个孩子在木盆里面扑腾。这一回禾早发现了安哥有一个爱好,他一向比较冷清,没有想到竟然喜欢浮水,一到了浮水的时间,他就会指着外面“啊啊”的叫着,示意人抱着自己出去!如果,禾早她们动作稍微慢一点,他就会发脾气,甩着胳膊儿,蹬着小腿儿,气鼓鼓的看着禾早,每次总是将禾早给逗的前仰后合的。 安哥儿玩起水来要比顺哥儿更快,用的时间快,动作也学得快,禾早便又做了一个类似于木桶的大盆子,稍微高一些,能够让孩子浮起来的那一种。顺哥儿扶着盆子的边沿,不敢撒手,但是安哥却一蹬小腿儿人就往中央游过去,最开始的时候,还将禾早她们给吓了一大跳,小家伙看着禾早变了脸色,就咯咯的大笑起来,笑得十分欢畅。他甚少有这样调皮的时候,禾早根本就不忍心责怪他。 她时候想了想,觉得安哥的这个性子,大概是随了自己,她以前也是非常喜欢浮水的,但因为来到了古代,全没有那种自由,每每想起来都会遗憾不已。阿澈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天气快进入到了九月份,天气没有凉快下来,反而愈加炎热了。季辉却回来了,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些伤,但当初他的伤势并不太重,所以也不用特别将养。 他是阿澈派来保护禾早她们的,也顺带处理一下日常的事情,毕竟他呆在禾早身边最长,能最理解和懂得禾早的心思,果然他一来禾早觉得不管干什么事儿都得心应手。就比如说,她自己闲着没事干,又不愿意一个人傻呆着胡思乱想,所以,便让季辉帮她又做了一个木桶要大上几倍的木盆子,能够让成年人在里面完全舒展开身体的的。 禾早将木盆放到后院,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就留下自己春晓和两个儿子。她到底不敢太标新立异,所以穿了中长的袖子和马裤,带着两个儿子在木盆里边玩水,有了娘亲的加入,小家伙们玩儿得更开心啦,安哥儿这几天一直都咯咯的笑着,顺哥儿也不怕水啦,每天比安哥还要急切的要去玩水! 大概是由于水的温度,两个孩子也不再长痱子了!除了游泳,禾早还有另外的事要干,后院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她早在之前就已经亲自种了菜,现在各类的蔬菜都已经成熟了,像是丝瓜,黄瓜,苦瓜等,每天她都变着花样的给两个孩子做各式各样的菜,几乎前世她所知道的菜式,都已经做过了一遍。两个孩子都不喜欢吃苦瓜,每次她一做苦瓜,安哥儿和顺哥儿的小眉头都皱得紧紧的。但是他们却知道,有娘亲在这苦瓜是必须要吃的。 禾早特意将瓜果类切成特别小的丁字块,所以其实吃苦瓜并不是那么痛苦,又特别降火,禾早总觉得大概是因为吃苦瓜的原因,特别喜欢吃酸菜鱼的两个小家伙才没有上火。 而丝瓜禾早却另有她用,她如今每天都会加了丝瓜泡水,然后将汁水用来洗脸洗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皮肤比以前要更加白嫩年轻,几个丫头也都羡慕不已,也学着她的样子,用丝瓜水泡澡。所以,后宅的丝瓜,几乎都没有被吃掉,而是被用掉了,消耗量反而是最大的。 禾春儿自己也说,好像比以前变得年轻了。日子一天天平淡的过去,到了中旬的这一天,李宏缀找到了她们,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禾老三与陈氏,一家人已经是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再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爹娘,等禾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热泪盈眶。 而陈氏已经上前两步,紧紧抱住了禾早,哽咽着声音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知道?当初知道你和小包子出事之后,我和你爹都吓死了,差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在哪儿我可怜的早儿,娘想死你了!” 她一向甚少有这样情绪外漏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古代封建家族中最完美的贤妻良母形象,在子女面前,非常冷静,自持。而她上一次情绪失控,是在家里人都认为禾早失足掉进河里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是禾早自己也被陈氏深深地感动了,并下定决心要与之好好相处。没有想到这一回,她又见到了她的这一面。 禾早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心软了,可没有想到,她竟然也紧紧回抱住了对方,轻轻的,哽咽的,叫了一声:“娘!” 陈氏颤抖着声音,“哎”了一声。 禾老三的眼睛也有些湿润,走上前,也抱住了母女两个,低声:“哭什么,只要一家团聚就好了!” 禾春儿也抹着眼泪,走过来,笑了笑:“不要在这站着了,天气这么热,你们要是大老远的赶过来,我们进屋坐吧!” 春晓和夏蝉赶紧在前面领路,一家人进到了屋里面,看到了坐在摇摇车里面啃着玩具的安哥儿和顺哥儿,陈氏便走过去抱起来安哥儿,上下颠了颠,笑道:“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胖,这么敦实?” 禾老三也笑得合不拢嘴,抱起了顺哥儿。 两个小家伙都有些惊奇,瞪圆了眼睛瞅着他们。 安哥儿没有多大反应,裂开嘴角笑了笑,就又低头玩自己的,顺哥儿脾气却大,蹬着小腿儿,眼睛也朝禾早这边看过来,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梁!”并且伸出来小手要让禾早抱。 他一直不喜欢陌生人抱自己,小眉头还皱了皱。 禾早走上前,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个臭小子,还敢嫌弃外公,来,叫外公!” 1076.第1076章 别后 顺哥儿到现在为止也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吭哧了半天才喊了一个“歪”,倒是安哥儿,跟着喊了一个“外公”,声音特别的稚嫩,一听就让人的心都融化了。 禾老三“哎哟”叫了一声,探过头去就亲了小家伙一口,安哥便有点儿傲娇的拿了小手,擦了擦小脸,小嘴也嘟嘟着。 顺哥就不高兴了,瞪大眼睛,瞅着禾老三,又委屈地向禾早伸了手。 禾早笑了笑,一字一字的慢慢儿的教他。小家伙学了好几回都学不像,最后干脆撅着嘴儿,不学了。 屋里的人便都笑了起来。 陈氏和禾老三在主位上坐下,一家子说起了别后的事情。原来,当初他们都撤退到了一个小山村里边儿,这个村子于与世隔绝,几乎没有外人过来。禾老三她们,也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日子倒是十分的惬意,只除了担忧禾早与安哥儿,还有七宝。 禾老三甚至还几次表示想要出去寻找他们。是阿澈派去的人阻止了他。 他自己又是个孝顺的,父母都在,他根本也没有办法出去。幸好还有言哥儿在,才让两个老人稍微缓解了下寂寞。但心里有事儿,禾老三当时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每天都忧虑重重的。 所以禾早也就不奇怪了,为什么现在见到的禾老三比以前要苍老了许多,却全是为子女而担忧担的。 阿澈也是为了老人的身体着想,从没有告诉对方七宝受了伤。禾早差一点就说漏了馅儿,后来看到禾春儿一直给她使眼色,自己才明白过来。 她沉默了下,轻声说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安心的住下来,不要去管外面的事情,外面有阿澈在,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心!” 禾老三便轻叹一口气:“不担心,不担心,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和你娘做什么都愿意!” 禾早便又问起来:“怎么突然又过来了?我之前竟是没有接到一点通知。” 陈氏开了口:“还不是因为你爹?自从开始打仗后,他一整宿一整宿的睡不着觉,后来还是你爷发话了,既然担心,就和早儿去住一段时间,又问了问那张侍卫,人家也同意了,这才将我们给送了过来,要不然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呢!” 禾早就看着禾老三双鬓间的白发,近一年的时间不见,他确实变得苍老多了,眼角四周有着深深的皱纹,皮肤也黝黑黝黑的,但即使如此,如今他的眉宇间却完全舒展开来,好像是见到了女儿一切烦恼都没有了一样。再看看陈氏,也是这样的。 禾早的心里就涌出来一股酸酸的味道,只有当了父母之后,才能体会到父母那种发自内心的无私的爱,也才能懂那种远在千里之外的担忧和无能为力!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她的鼻子酸涩了下,但又控制住了自己,轻声笑了笑:“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禾老三与陈氏便使劲儿点了点头。 禾老三又问起禾早:“那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都在哪?到底有没有遇到过危险?” 禾早便笑着将周氏介绍了出来,又说了一些当初发生过的事儿,当然太危险的肯定不能提。 可即使这样,当听说因为她没有奶水,安哥儿一直靠着吃米糊长大,两个老人的眼睛就又湿润了,他们看向安哥的目光,柔和得就好像要滴下水来。 而安哥儿正抱着一个厚厚的木瓜啃个不停,口水流的哪里都是。 陈氏便熟练得撬开了安哥的嘴,笑了笑:“哎呀,这牙口长得可真好。” 禾早就笑着:“可不是呢,现在基本上丁子般大笑的东西都能吃,像是肉啦什么的根本就难不倒他们,两个小家伙呀,能吃的很!” 陈氏连连点头:“小孩子,就该能吃,要不然就能长得这么胖了!” 禾早便掘唇笑起来:“只希望以后不要长成个大胖子才好。” 陈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又胡说,小孩子长得胖那是正常的,等到大了人就也秀气起来了,你小时候太瘦,那时候没吃的,整天饿一顿饱一顿的,但是,你四哥可也是个小胖子呢!” 禾早就想起来一事儿,捂着嘴笑道:“这两个孩子都随七宝,都喜欢吃鱼,一天不吃一顿鱼肉就不舒坦!” 这话倒是提醒了何老三,他望望左右,纳闷儿的说道:“怎么不见七宝和四宝呢!” 气氛便沉默了下来。 禾春儿很快就笑道:“他们两个忙着事儿呢!郡王总给她们也安排事儿!” 这话之前就已经说过了,禾老三听了也就点点头:“既然是要做事情,那也就罢了,我们也是很长时间没见了,也怪想他们的,不过是男娃吗,也就该往外边跑跑,长长见识,跟着郡王学点东西!” 禾早点头:“说的是!” 他们一路赶来,也是辛苦了,说了一会儿话,又吃了点东西消消暑,禾早便安排他们去午休,然后才有空让负责送两个人来的侍卫进来回话。这个侍卫叫做张毅,也是阿澈的心腹,这么长时间,他一直负责禾老三他们的安全。 禾早就直接问道到底为什么要转移禾老三他们! 禾老三的理由太牵强了,也就只能骗一骗识字不多的他们,却骗不了禾早。 张毅拱了拱手说:“现在外面的形势有些严峻,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我接到了命令,将夫人和老爷给转移了过来!” “那老太爷和太夫人呢?” 张毅说道:“他们也要转移,但去的是另外的地方,分开也更安全,又因为夫人和老爷都十分的想念您和两位小郡王,所以才送到这里来!”他顿了顿,看了禾早一眼,继续说道:“也是因为,君王十分担忧您,害怕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会胡思乱想,所以让两位老人来陪陪您!” 和早就微微一怔,然后说道:“你家郡王也太小看我了。” 张怡笑了笑:“没有说话。” 1077.第1077章 父亲的心思 禾早向后院走去,她原本以为,这个时间他们都在睡觉,后院应该是没有人的,但是没有想到,一个有些苍老的背影站在了树荫底下,背着双手,仰头望着那茂盛的树顶。从背影看去,他显得如此憔悴,寂寥。 禾早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她想到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禾老三看着是那样有精神。 她走过去,笑了笑:“爹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禾老三扭头看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沙哑着嗓子问道:“早儿,你和爹说实话,是不是七宝出了什么事儿了?” 禾早一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对方。 禾老三别露出了一抹苦笑:“我到底也当了这几年的官儿,会察言观色,你和你大姐之间的表情不对!” 禾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犹豫了半晌,才轻声:“爹,七宝是出了一点事儿。不过你不要担心,他只是受了一点伤,现在正在京城养伤!” 禾老三就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在京城?” 现在严峻的形势禾老三是知道的,而京城,对于他们禾家来说,却是最最危险的地方了。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起来,张着双手:“那,那我们是不是该派人接他回来?他在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禾早就笑了笑:“没事,爹,阿澈早就派了人过去了,也是他们传过来的消息!之前七宝失踪了,我们都很担心,后来才知道他躲到了京城养伤,现在那些人也在保护着他!等遇到时机,他们就会悄悄的溜出来!” 禾老三就有些沉默,半天才说道:“没事就好!”又告诉禾早:“这事还是不要告诉你娘了,她会担心!” 禾早点点头:“我晓得的,爹!” 禾老三上下打量禾早一眼,笑了笑:“我看你这一段时间好像也瘦了。你不说,但是我们也知道你当初一定是吃了些苦头的。” 他像是禾早小时候那样,用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笑道:“有啥事就和爹说啊,爹虽然老了,但有的还是能帮你们承担一点的!” 禾早点点头,克制住即将要涌出的泪水,笑道:“我知道爹,爹在我们心中一向是能干的!” 禾老三这才笑眯眯地转过身走了。 禾早的心里却难受不已。 禾春儿也在午休,禾早走到她房间里面,对方并没有睡熟,看到她便笑道:“怎么了,这样无精打采的?” 禾早坐到炕上去,仰着头,叹息了半晌,才将刚才与禾老三说的话告诉了她,禾春儿也一阵沉默:“这一次,我明显发现爹和娘都变得苍老了许多,我们这些子女真的是不孝呀!” 禾春儿就轻叹了一口气:“咱爹也是一夜白头,当知道你和小安失踪之后。” 禾早强打起精神:“不如我们明天去郊游吧!” 禾春儿便笑了:“郊游?这样热的天气去哪里郊游去?” 禾早干脆躺在炕上,身底下是凉凉的竹席,很舒服,她眯着眼睛,有点儿惬意的说道:“怎么不能交友了,我们选一个凉快的地方去。” 禾春儿摇头:“这样热的天出去,别把人都晒黑了。再说在爹娘又是刚来,赶了一天的路了,本来年纪就大,万一中暑了可不好!” 禾早想一想:“也确实如此,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禾春儿见她兴致不高,微微转转眼珠子,就笑道:“你身边的那两个丫头不都会按摩吗?我看不如让咱爹娘休息过来了,让你的两个丫头帮他们按摩推拿一下,估计就会舒服很多!像咱娘也可以给他做一个美容!” 禾早眼睛便是一亮:“可不是,还有这个方法,我都完全给忘记了。” 她身边的丫头,确实都跟着那些小师傅们学过,也是有两下手艺的,有时候禾早累了,也会让她们帮着按一按揉一揉。 她说做就做,很快就让丫头们收拾出来一个干净的房间。就等着禾老三于陈氏。等晚上一家子吃饭的时候禾早便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陈氏就赶忙摆手:“哎呀,可不行,我都是个老太婆了,还学着那些贵妇人给脸上做美容,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别看自家开了这么多连锁的瑜伽会所,但是陈氏却是一次也没有去过。 禾春儿与她更亲,就干脆直接走过去,拽着她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娘,这是早儿的一片心意,你就答应了吧。再说了,你看看你这脸,也该到了要保养的时候了!” 陈氏还要拒绝,禾早就笑道:“都是自家人,也不用怕花钱什么的。而且我爹也该保养一下!” 陈氏就看向了禾老三,后者也是微微吃惊,赶忙摆手:“你娘也就算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捣鼓脸呢!” 禾早与禾春儿几个都捂着嘴笑起来。 两个人虽然百般不愿意,但架不住女儿们的热情,最后,他们几乎是被强迫的按到了床上,仰面躺着,春晓和夏婵两个人负责。 小半个时辰之后,禾老三与陈氏坐起来,活动了下筋骨。 陈氏就有点惊奇的说道:“怪不得咱们的瑜伽会所生意那样好,就是有效果,我只觉得我整个人好像都轻松了不少!” 禾老三也点点头:“好像脑袋轻了。” 陈氏又摸摸自己的脸:“皮肤似乎也变好了。” 禾早笑道:“我没有骗你们吧,这个确实是有用的,既然来到我这里住,那以后每天都享受一下这样的待遇!” 陈氏就忙拒绝:“不行,就这一两次就好了。天天这样,太奢侈了!” 禾老三也点点头:“咱们都是庄稼户出身,不讲究这个,舒服一次也就是了。” 禾早与禾春儿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转眼,他们便来了几天了。虽然阿澈仍然没有消息,但是因为有父母在,禾早觉得这几天自己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禾老三与陈氏是喜欢孩子的,他们都想要一个孙子,但是四宝与七宝都没有成亲,所以他们稀罕的,也就只有言哥儿安哥儿和顺哥儿了,每天只瞅着三个胖小子,陈氏就笑得合不拢嘴,一点也不觉得累。 1078.第1078章 四宝来了 这一天,是九月二十一日,秋老虎热得厉害,人站在太阳底下,似乎都能被晒晕过去。大家都说今年是,最近十几年里面最热的一年,禾早她们所在的地方,水份充足,但实际上,全国各地此时都多多少少面临着缺水的问题,今年天气不光热,还雨水少,听说有的地方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下过雨了。 这一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听季辉说,京城里的那位因为耐不住这样的高温,已经昏迷了数日了,而朝廷上一片动荡不安。 丞相大人做主,战争已经停了下来,并给阿澈送来了诏书,请他入宫一叙!阿澈就上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大意就是说,他一直忠心耿耿地为朝廷办事,却再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朝廷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幸好他将北疆的边境真守得很稳,并没有出现大乱子,否则,金人铁蹄南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且他并没有故意隐瞒这份折子,所以,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朝廷的官员便都知道了其中的内容。 据季辉所说,大臣们都在悄声议论着,什么皇帝在关键时刻强杀忠良,实在让人寒心!或者是现在天子昏迷不醒,又没有留下子嗣,山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等! 他们恳请丞相大人将慎郡王召回朝廷去,帮他们主持大局。 这话中的言外之意让人惊喜,禾早听了季辉的话后,捂住嘴,低声:“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回京城了,光明正大的回去?” 季辉没有直接回答,但眉宇间隐含了一抹淡淡的笑,他轻声:“属下猜不到郡王会如何做,但相比以后我们会安全很多,郡王让属下将这些事情告诉您,也是不让您担忧的意思!” 只是短短的半个月内,已经是第二个人告诉她这样的话了,禾早心中明白,如果不是阿澈吩咐了,他们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她心里面就涌出了一股暖流,想着那个远在战场上的男人,思念如狂。 这样的好消息当然不会藏在角落里,禾早很快就告诉了禾老三他们。 这其实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快能够回家了,所有人都很高兴,包括春晓几个丫头。但安哥几个孩子却不高兴了,因为有禾老三与陈氏在,禾早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荒唐,光天化日之下,在院子里边儿游泳! 而她不能游,两个孩子单独游的话就一点也没有乐趣了,所以,接连好几天,安哥儿和顺哥儿的小眉头都是皱着的。在大大的木盆里面扑腾几下,双手就朝禾早伸过去,大声的叫着:“娘!” 陈氏也在帮着看孩子,见状后便担忧不已:“孩子太小了,不应该放到水里面,这盆子这样大,你们也不怕把孩子掉进去?” 禾早就笑:“娘,你放心,这两个孩子皮实着呢!游泳也是一把好手!” 陈氏仍然不放心,正提心吊胆看着,忽然转眼小家伙便哧溜一下溜出去了好远,在将她吓得半死之后,又在盆子对面出现了,脸上湿漉漉的,咯咯地笑个不停。 陈氏就有点没好气:“这两个小儿子是个聪明的,才这样小就能看人神色,我刚才说什么他们竟然都知道!” 禾早便挨着一个一个敲他们的小脑袋,嗔怪了一句:“不许欺负外婆。” 陈氏便又不舍得了,赶忙伸手护着:“他们没有欺负我。两个小子乖着呢!” 安哥儿和顺哥儿可是知道外婆疼他们的,很聪明的躲到了她的后面,又偏偏要探出两个小脑袋,悄悄地瞅着禾早。 禾早哭笑不得。 禾老三还特意找来了禾早,问她这些事情,禾早并没有隐瞒,说了实话。禾老三脸上的皱纹就舒展了一些。 她们又等了半个月的时间,到了十月份,才终于得到了京城的圣旨,宣他们入宫。 阿澈却并没有来,季辉说他已经先行入宫了,让禾早他们也收拾一下进宫! 禾早想了想,却摇头:“我们不动弹,在这里等阿澈回来!” 不管阿澈进宫之后要做什么,她这个当妻子的都支持她信任她,而且,有了以往的经验,她并不愿意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跑到别处,所以宁愿在这里等着! 季辉微微的惊讶,想了想便说道:“郡王妃,如果这样,我们就算是抗旨了。” 禾早淡淡道:“抗旨就抗旨,事情没有弄明白,我是哪里也不会去的!两个孩子也是如此!” 大概是草木皆兵,她看向季辉的目光中也有了警惕。 季辉无奈,又不敢多劝,便低头应声:“那就听就郡王妃的!”将郡王妃身体不适这件事告诉了前来宣读圣旨之人! 好在那人并没有为难他,应了一声,又宣读了圣旨,便告辞了。 禾老三与陈氏,都很担忧,神情难看,并将两个孩子给放在身后 两天之后,一对人马便在大门口外面停了下来,这群人足有一百多,黑压压的,每人都骑着一匹马,看着十分壮观! 那为首之人,禾早却是认识的,她加快脚步,猛地走到了对方跟前,抬起头,目光有些湿润了:“四哥!”她微微颤抖着声音,脸上带了淡淡的激动! 到底是许久没有见面了,四宝比以前晒黑了些,但是也更精神些! 四宝下了马,轻拍禾早的肩头,神情冷凝,但目光中却有浮光闪动。 禾老三与陈氏也意识到了什么,从屋里面出来。 四宝看到他们,便放开禾早,大踏步走过去,跪在了地上:“爹,娘!” 他的声音已经是干哑了。 禾老三便颤巍巍的伸手去搀扶他:“快起来,不要跪,快起来!” 陈氏走上前两步,将四宝紧紧抱在了怀里:“我的儿子啊!” 禾早在一旁看着,发现泪水很快就又涌到了眼眶。 她擦擦眼泪,走过去,:“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四宝看看禾早,又看向禾老三一陈氏:“我们去屋里说!” 禾早他们便来到了一个空屋子里,春晓几个在外面把守着。 1079.第1079章 大局已定 “嗯。”四宝一进屋,就看向禾早他们,轻声,“大喜,大喜,我们郡王那里大局已定。” 禾早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大局已定了?” 四宝点头,“是的,现在已经安全了,京里的局势已经全部被郡王掌控在手里,大臣们都已归属,现在只要等昏迷的陛下醒来,当下传位诏书,就天下太平了。” 禾早他们,全都激动地互相望望。禾老三也点着头,“好,好,只要我们一家子都平安无事就好。” 陈氏的眼睛里边冒着泪花,禾春儿,李宏缀也互相握着双手,神情激动。 “四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禾早问道。 “今天就出发,东西什么的都不要收拾了,直接走,京城什么都布置好了,就等你们去,不过我们还要等一个人。” 禾早有些奇怪,正要问什么。他温柔的目光看向禾早,问道,“两个孩子呢?现在是不是又长了好些啦?” 和早便捂着嘴笑,“岂止是长了好些,都快成了两个小胖墩了,我现在都抱不动他们。” 四宝便也笑了,“孩子们能吃是正常的,他们现在人在哪?” 禾早指了指院子外面,“都在那游水玩呢,这两个人,也不知道随了谁,特别喜欢游泳,每天,不游一次就不开心。” 禾春儿便说话了,“还不知道是随的谁?那不是随了你这个娘还有谁,也不知道这些天是谁天天陪着她们一起游泳,像个孩子似的。”禾春儿的语气有些嗔怪,禾早的脸微微羞红,但却嘟嘟嘴不说话,其他人都笑。 禾老三也欣慰地看着禾早四宝,陈氏便走过去,拉着他的手,细心的,认真的打量着他,然后摇头,“瘦了,也黑了,你在外面是辛苦了,以后日子安定了,可是要好好的补回来。” 说着,她便看了禾老三一眼,又笑,“你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已经老大不小的年纪了,瞧瞧禾春儿,你大姐,还有早儿,孩子都已经多大了,也就你和七宝两个还没有安定下来,我和你爹都等着抱孙子呢。你爷爷和奶奶,也一直提这事儿,他们现在老了,走不动了,要不然这一回呀,肯定会跟着我们回来,也是时常担忧着你们。” 陈氏说着又疑惑起来了,“怎么回事?七宝怎么还没有来?你们有七宝的消息吗?” 其他几个人的神情便微微的变化,合着看了四宝一眼,四宝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笑道,“他现在,跟在郡王身边呢,等娘你们去了京城就见到了。” 陈氏便点点头,“唉,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往家里面写个信,不知道家里的人都在担心着他吗?真是不懂事儿。” 但是七宝这几年一直都在外面游历,所以陈氏与禾老三也已经习惯了他一走就这么长时间,也只是提了提没有再往下说。 但是,禾早通过四宝的神情,已经发现出不对劲了,她一直强忍着内心的焦躁,让四宝他们做着,自己出去给他们安排伙食,茶水。 四宝果然看懂了禾早给他的提示,不一会,二舅也要出去安排那些士兵,借着名义也跟着出来了。 他来到厨房,将下人们都喝退,然后看着禾早,语气有着淡淡的忧虑,“早儿,七宝失踪了。” 禾早十分惊讶,看着他,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她的心被一只大手给无声的拽着,疼的她都几乎无法呼吸了。 顿了好半晌,她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有人在保护七宝。” 四宝摇头,“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们进京的头一天,保护七宝的那几个人,全部被杀了,而七宝也一无所踪。郡王已经派了无数人去寻找他的下落,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浓浓的担忧,低垂着头,有些颓丧地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爹娘,该怎么告诉他们七宝的下落。” 他看起来很疲惫,禾早不由自主就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坚定,“四宝,你不要往坏处去想,那些人杀了保护七宝的人,却将他给掳走了,可见,对他们来说,七宝是有用的。现在没有消息,应该是还不到时机,再派人多多的去找,我们一定能够找到七宝。” 四宝微微点头,好半天都没有再说话,他脸色很难看。 禾早知道,因为他身为长子的责任,他觉得七宝失踪,他难辞其咎。 而且,他也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要不然禾老三与陈氏那边就会怀疑,所以又说了两句话,便又转身出去了。 禾早在心里忧虑着,如果真的回到了京城,见不到七宝,他们这些做子女的又该怎么办?这几天她见到禾老三与陈氏,已经让她十分的难受,她不愿意再看到他们为子女们操劳,忧心。所以,即使在得知,阿澈已经将大局掌控后,禾早也并不开心。 1080.第1080章 再见朱允涵 让下人们将伙食送到了屋里面,四宝也着实饿了,洗了洗手,便大口吃起来。禾老三与陈氏都爱怜的看着他。 陈氏一遍一遍的说道:“慢一点,慢一点。还有呢!没有人给你抢,多喝点汤!” 四宝一边点头一边积极地吃着,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禾春儿便笑道:“娘,你别怪他,让他自己吃着,你没见他饿的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路上急赶过来的!” 一语刚落,就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四公子,郡王妃,那个人来了!” 合禾早很纳闷:“是谁?” 四宝淡淡地说:“朱允涵!” 禾早就十分的惊讶:“他回来了!” 四宝轻声:“是,早在之前就已经派人去接他,因为和我们是一路,所以郡王嘱咐我将你们一起带回去!” 他说着,便向外挥挥手:“把他带进来吧!” 不过一会儿,就有一个面目憔悴的人进来,这个人十分的干瘦,脸上几乎没有一点的精神,但是,那双眼睛却像是老鼠一样,奸诈得眨个不停!” 这样的人,在路上一看就像是个混混,绝对想不到竟然是朱允涵,当年的朱允涵,就算是没有朱云澈那般高雅!但是,也自有一种世家公子哥的派头! 没有想到,被流放了几年,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禾早她们十分的惊讶,而那朱允涵也认出了禾早,神情十分难看,气色却又嚣张起来,斜睨着她,一声不吭。 她像是受惯了苦日子一样,微微拱肩缩背。一个七尺八的男子,却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翁一样。 四宝倒是面色如常,站起身,向对方拱手行礼:“朱公子,您回来了?”他的态度谦和,反而让对方矜持起来。 朱允涵背了双手,冷冷的点头,便一言不发的走到一旁的主位上坐下。 禾早于是和四宝互看一眼,那朱允涵坐在座位上,双手有些不安分的动来动去,眼睛也一直来回转个不停,一看就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似的。 禾早在心里暗啐,这个人变化这样大,也不知道在流放的地方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不过也真是奇怪,还记得阿澈说过,王妃派了很多人去保护他,怎么他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被保护过的? 慢悠悠的,朱允涵才说话了,他眼睛也不看向四宝他们,质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难道你们不是奉命要送我回京吗?” 四宝微笑:“不错,我们一直在等你。” 朱允涵便站起来,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淡淡道:“那就走吧。” 他一马当先在前面走去,如果不是那拱着的背,那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姿,那么气势肯定会更足一些。 禾早刚才已经让人收拾东西了,又将两个孩子还有言哥儿抱过来,随时都能出发。 四宝便对着禾早他们点点头,也起身走了出去。他已经送来了两辆马车,原是想着让自家人坐得更舒适一些的,但反而好像更方便了朱允涵,他指着最前面那辆看着很华丽的马车,高傲的说道:“这是本大爷的,本大爷预定了,你们坐后面去!” 如果他占用了别的东西,四宝可能不会那么在意,但这辆马车却是他特意为禾早与几个孩子准备的,一路上长途跋涉,经不起折腾! 所以,他很不客气的说道:“抱歉,这辆马车已经有主人了,还是请你回去坐你自己的吧! 他顿了顿,就像是没有看见朱允涵那难看的脸色一样,继续说道:“如果觉得马车不舒服,等到了下一个城镇,你可以再买一辆新的! 朱允涵冷冷的注视着他,如果说眼光能杀人的话,那么此时的四宝身上已经被戳出几个窟窿了。 但是,四宝依然不为所动。 朱允涵又恨恨的看了禾早一眼,低声咒骂道:“乡巴佬!” 这样恶毒的语言,当即惹恼了四宝!四宝以前从来都是理智的,从不会不分场合的乱发脾气,但是,到底是跟着阿澈大掌,也有了几分的血性,一听到这句话,一挥拳便将对方给打到了地上。 朱允涵的鼻子立即流了血,狼狈不堪的躺在哪里,他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这个模样,也活似是一个街头混混! 禾早按耐住心中的惊讶,淡淡的对四宝说:“四哥,该启程了。” 她如今是慎郡王妃的身份,将来还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她这样的吩咐是理所当然的。 不光是四宝,就是其他所有的黑衣侍卫,也全部都听从,也因此没有人将朱允涵当回事儿,立即都各司其职,上马的上马,赶马车的赶马车,站队的站队。 很快队伍就要出发了,只有朱允涵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四宝的马蹄向前走,扬起了一片灰尘,朱允涵被呛的连声咳嗽,他恨恨地看着往前走到马队,冷冷一笑,不甘愿地上了自己的那辆小马车。 但是他一路上状况不断,不停的让人去前面找四宝要东西,不是要茶水,就是要干净的热腾腾的点心,或者要一个抱枕靠着。有时候,还要求骑马出来散散心,种种种种,不一而论。 光为他传话的那个人都已经烦躁得不得了了,更别说四宝了。 但是,四宝却偏偏不动声色,他要什么就给他送什么。如果没有就温和的说没有。 大概是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朱允涵最后干脆让人将马车赶到前面去,因为这时候他们走在一条比较狭窄的官道上,而他这样一挤,便与禾早的马车正好卡到了一起。 马路那一边是斜坡。 禾早她们的马车便歪斜到了那里,一只轮子伸到了斜坡外面。 整个马车便是一个踉跄,两个正躺在摇摇车里的孩子,也向这边倾斜过来,禾早吓了一跳,不顾自己被重重地磕在了马车上,赶紧伸出双手,挡在了两个孩子的前面。 再也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四宝她们完全措手不及,根本反应过来! 1081.第1081章 受伤 四宝是反应最快的那个人,稍微一愣神就下了马,冲了过去,“早早!” 还好,马车并没有翻下去,几个力气大的侍卫将马车硬生生的给拖了回来,当然打开帘子的时候,便看到禾早的额头,有一滴血滴了下来。 两个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睁大眼睛瞧着外面,还好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并没有被吓着。 顺哥被禾春儿抱着,却吓得有点儿颤抖,大眼睛里边满是恐惧。 众人都非常后怕,刚才如果再稍微一偏,这辆马车就向下翻轨了。 四宝马上让人帮禾早处理伤口,然后扭过头,怒视着朱允涵。 朱允涵从马车里边儿探出头来,也微微的惊讶,但是,一对上四宝的目光,便仰头哼了一声,将门帘放下,又将头缩了回去。 他这样目中无人,拒不道歉的态度惹恼了众人,众人对他这辆马车都怒目而视。 顺哥好像才反应过来,忽然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禾早心疼的不行。不顾额头上的疼痛,一直抱着他,小声地安慰着他。 小安就反应好多了,坐在那里,含着手指头,正好奇地看着顺哥,忽然,他伸出一只小胖手,拍了拍顺哥的肩膀,就好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禾早看见,不由地笑了,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兄弟两个,当哥哥的稳重,大气,当弟弟的虽然脾气急了一些,但是,整体上,性格也是可以的。 她相信,只要她好好教导,长大后,两个孩子一定能够有一番成就。 四宝走到这一行的马车旁,向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便战战兢兢地从马车上下来,站到了一旁,立刻有两个粗壮的侍卫,将他给拖了下去。 他听从朱允涵的命令赶车,虽然不是主使者,但是,也是间接造成禾早他们受伤的人。 四宝则拿着剑,将门帘挑开,淡淡的,冷冷的看着他,“出来。” 朱允涵还十分惊讶,指着他,尖着嗓子喊道,“你敢这样对我?乡巴佬,你信不信回去后我就将你碎尸万段!”他的语气,特别的强势,特别的嚣张。 四宝冷笑一声,“你好大的口气,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将我碎尸万段。” 他跟着阿澈也学了一些武艺,很快,三两步就跳上了马车,硬生生将朱允涵给拖了下来,后者现在瘦巴巴的,浑身并没有二两的力气,所以轻而易举的被四宝给扔下了马车。 他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尖着嗓子,扭曲的脸颊叫着,“你,你又做什么?你敢对我不利,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但是,有一个人影比四宝更快地冲了上去,对着他的脸便是一拳,禾早重重地打了他一拳后,又打了一拳,朱允涵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倒在地上,嘴角都是血,眼睛也青肿了,可见禾早打出的力气有多重,而禾早自己的手也已经脱了皮。 朱允涵还要说话,禾早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给了他一拳。 她这是典型的你狠我比你更狠的做法,所以朱允涵被吓到了,怔怔地看着她,一声都不敢吭。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禾早收回手,她弹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又抱起来四宝抱在怀里的顺哥。 两个孩子将刚才的一幕幕看在眼里,之后,顺哥明显比以前要听话的多,最起码在禾早面前是这样,他们这个时候看向禾早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朱允涵被人搀扶到了马车上,他大概被打怕了,在后来一路行程中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是没有人看到,他的眼睛中却流露出来深深的愤恨。 在被流放的几年中,他遭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在那几年,头几年里,或许有人保护着他,他嚣张肆意惯了,惹怒了很多人,后来,当家里不再管他之后,他就成了街上人人喊打的老鼠,几乎都没有他的生存之地。 他被人打过,揍过,骂过。为了生存,他也给人下跪,低声下气的,想要讨得一条生路,所以刚才,禾早那样打他,就让他想起了以前那段痛苦的时光,他心中充满了愤恨与厌恶,但是,却没有勇气去反抗。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紧紧握着双拳,闭上眼睛,在心里发誓,我要强,我要变强,总有一天,我要将所有人都打压在地上。 傍晚,他们在一个县城里面停了下来,专门租了一个院落,因为有禾早与几个孩子在,四宝不愿意赶路太过让几个人受到劳累,尤其是现在的天气还特别的热。 一队的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和早贴心,让人打来干净的热水,让三个孩子洗了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到大竹席上玩儿。 然后她自己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送过来了。这些饭菜当然不是客栈里边的人做的,而是,春晓她们拿了食材,去厨房自己做的。 出门在外,尤其是夏天,外面的饮食要精心。 两个孩子也是累了一路了,吃的特别的香甜,四宝看见便十分的惊讶。 禾老三与陈氏刚才就一直忧心着,这一会儿便趁着吃饭的空当,仔细地查看着禾早的伤口,还好只是蹭破了点皮,并没有大碍。 城陈氏就道,“这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那个朱公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他不是和郡王是兄弟吗?怎么差别这么大,害得早儿受伤都不肯道一声歉。” 禾早几个没有说话,四宝冷哼一声,“郡王从没有将他当做兄弟。” 禾早想起阿澈以前对她讲过的,朱允涵小的时候,并不懂事儿,阿澈对他又特别的好,所以其实兄弟两个人之间感情是很不错的。但是渐渐的,朱允涵长大了,他的母亲和周边的下人对他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所以后来就慢慢地长歪了,长残了。阿澈有一次提起还很可惜的样子,如果见到现在的他,阿澈一定会很失望,甚至会痛心的吧! 1082.第1082章 生病 到底白天是吓到了,到了半夜,顺哥突然大哭了起来,紧紧闭着眼睛,脸色通红,挥舞着双手双脚,像是梦魇到了。他的哭声惊醒了禾早,禾早急的满头大汗,烛光一个个亮了起来。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四宝的声音,“早儿,怎么回事?孩子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禾早随意穿了衣服,就开了门,语气也有些哽咽了:“四哥,顺哥儿白天一定是吓到了,你说该怎么办?” 他们其实都住在一个院子里,那边的灯也开了。禾老三走出来,她到底上了年纪懂一些,进了屋子看了看顺哥儿,他镇定地说道:“没事儿,只是受了点惊吓,有点儿发烧,找个大夫,开一帖镇静剂就好了。” 禾早这才微微放心。 这个时候,大概是顺哥儿的哭声也吓到了安哥儿,安哥儿也轻轻哼起来。周氏已经穿好衣服跑过来,先将安哥抱到了怀里不停地哄着,陈氏与禾春儿也都来了。 他们轮流抱起顺哥儿,但是这个小家伙就是不肯睁开眼。, 禾早的眼泪急得直掉。但是,她却拼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吩咐道:“快,快去叫大夫!” 和老三那也是吩咐人的。 但是,四宝却道:“我去!”然后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大概是半盏茶的功夫,他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老大夫的领口。 他是一路健步如飞地回来,那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可经不起他这样折腾。等到的时候,老大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热汗腾腾,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禾老三赶紧从禾早的手里抱起安哥儿,递到老大夫面前:“大夫,快请您看看我这外孙子,到底是怎么了?” 老大夫还是翻着白眼不说话。还是春晓机灵,忙递来一杯茶上去,老大夫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尽了,才缓过气来,叹一口:“唉,年轻人啊,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你给折腾散了。” 四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家里的孩子有病,还是请大夫赶紧给医治医治,小心耽误了良机。” 老大夫看一屋子的人都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再说话。 老大夫给小家伙摸脉,又掀了掀他的眼皮子看看,半天之后才点头:“还好,只是像受了惊吓。我给他开一方帖子吃了,再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他环顾四周,“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四宝摇头,“不是,我们是路过此地,在这里住上一晚。” 老大夫就道,“孩子受了惊吓,是不敢露宿的,我建议你们还是在这里住上几天,等孩子的病好了再说吧。” 陈氏赶紧从周氏怀里抱起来安哥也递到他面前,“大夫,帮我们也看看吧。” 老大夫觑着眼睛,“这还是一对双胞胎呢?” 陈氏点头,“是呢!” 禾老三也道,“正是因为当弟弟的病了,当哥哥的才也不安,说实话,我们今天白天在路上出了一点意外,可能就是这样把两个孩子吓到了,您看,我这大外孙是不是也要开点药?” 老大夫就点头,“要的要的,就开同样的方子吧。” 四宝却有点担心,“他们两个人的症状明显不一样,一个重一些,一个轻一些,这个药剂的分量是不是也该一样?” 老大夫便扶着胡须慢悠悠的说道,“无碍无碍,都是吓到了,用量可以一样,这本就是针对孩子的分量,本就轻了。” “四宝,这大夫说什么了?”禾早走到他跟前问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大夫的?到底靠谱不靠谱?” 四宝低声,“我问了当地人才知道他是很有名的儿科大夫。” 禾早这才点点头,有些放心。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熬好的汤剂,禾早抱着顺哥,禾春儿抱着安哥,几个人合伙着才算是将苦苦的汤剂给两个孩子灌了下去。 顺哥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着,就像是受到了无尽的委屈一样,安哥也揉着眼睛,哼哧哼哧的。 禾早心酸的就要掉泪了,禾春儿安慰她,“放心,吃了药就好了,两个孩子的身体好着呢。” 禾早就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是。” 她便看向老大夫,“这顺哥还发着烧呢,难道不用开退烧药吗?” 老大夫颔首,“孩子小,尽量不要吃退烧的药,而且这是惊吓引起的发烧,等明天情绪安稳了,这烧也就退了。” 禾早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老大夫便伸手要钱,四宝忙给了他一锭二十两的银子,这已经算是出手阔绰了,因为在来之前四宝就已经给他一块了。 老大夫不由再次打量了四宝一眼,在心里暗暗思忖,这一家子应该是个富户,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收了银子便要往外走,但是四宝却拦住了他,淡淡的笑着,“大夫,我们家两个孩子都病着,实在不放心就这样让您回去,您不如晚上就在这里歇着吧。你放心,房子,铺盖,宵夜,都给您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老大夫却摇头,“我家里还有一个九十岁的老母亲呢,我可不放心。” 他抬脚又要往外走,但是四宝去却态度坚决地拦住了他,“您家里的老母亲,我们会派人照顾,春晓,派两个人去大夫家里。” 春晓点点头,转身出去安排,动作干净利索,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老大夫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春晓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四宝有点儿强硬的说道,“请吧,大夫,您放心,只要麻烦您这几天,等两个孩子病好了,我们自然会送您回去,还会再另外送上谢礼。” 老大夫看着门外突然站出来的一排黑衣侍卫,他们一个个拿着大刀,眼神寒冷。 老大夫便摇摇头,有点不满地嘟哝道,“说了两个孩子没事儿,谁家孩子不金贵,就你们家的最金贵。”他人老了,嘴便有点碎,就这样当着朱家的面儿唠叨了起来,但是四宝他们权当没有听见,依旧温和却又坚决的将他留下了。 医院,这里禾早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坐在两个孩子旁边守着他们,不停地细心为顺哥擦一下额头,再亲一亲安哥的脸颊。 1083.第1083章 言哥儿的爱 等到第二天早上,顺哥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睡得也更加安稳了,禾早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躺在一旁睡了一会儿。 到了半上午醒过来,外面一片闹腾,她就是被这片闹腾声给惊醒的,再看看床上的两个孩子,安哥不见了,顺哥还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睡,禾早的好心情又被忧虑给填满了,睡了这样长的时间,怎么还不行呢? 她走出去,安哥正在周氏与春晓的带领下玩儿拍皮球。他一开始是站在那里,手紧紧扶着周氏,另一只手拍着,一张小脸憋足了劲儿,都涨红了,拍皮球的动作也是吭吭哧哧的,但是大概太累了,他很快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拍,春晓则在旁边负责将跑到一边的球给他送回去。 禾早过去的时候,那个皮球一蹦一跳地来到了她脚边,小家伙抬头看到了她,特别惊喜的真大嘴,“娘娘娘”的叫着,禾早就走过去,将他微微吃力的抱起来。 “今天他怎么样?”她问春晓。 春晓点头,“之前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安哥已经好了。” 禾早轻轻笑了,狠狠的亲了小家伙一口,夸赞道,“到底是我们的小安,不亏是你爹的嫡长子。” 如果阿澈顺利登位,那么,他的嫡长子就是未来的太子,在以后就是一国之君,所以禾早当然希望安哥是平平顺顺,安安稳稳的,就算是有些大风大浪,也能够平安的度过去。 禾早便又问道,“顺哥呢?” 春晓看了周氏一眼,摇摇头,“刚才也请大夫看了,大夫却说,顺哥到底受到的惊吓大,所以现在还在睡着,”顿了顿继续说道,“孩子受到惊吓,能睡是好事,大夫说,说不定等他睡醒了这个惊吓的病,也就没了。” 禾早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春晓继续,“郡王妃,我们要在这里住宿几天,你尽管放心,到时候顺哥一定会健健康康的,这个,刚才大夫已经做了保证。”她的语气中,是浓浓的关心,禾早便充满了希望,大松了一口气,如此最好。 直到第二天,当顺哥清醒过来后,禾早才想到了罪魁祸首朱允涵,当他们租院子住的时候,朱允涵并没有与他们住到一起。 等她看到四宝的时候便问了出来,四宝淡淡的,“我已经派了些人先将他送走了。” 禾早有点儿惊讶,看了他一眼,四宝的神情有点沉静,“是我考虑不周到,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但其实,我应该能想到的,朱允涵的脾气,性格我们大家提前都已经见识过了。” 禾早便安慰他,“四哥,刚才顺哥已经醒了,虽然比以前要安静一点,但其实并没有大碍,想必再过个几天就好了。” 四宝点点头,“我们在这里多休整几天,让两个孩子完全好起来后再说。”禾早就答应了。 突然,杨哥从外面探出头来,大大的眼睛看着禾早,禾早笑笑,“怎么了杨哥?” 对方嘟着红旺旺的小嘴,噔噔噔跑进来,伸出来手,手中是一把雪花片糖,“小姨,给顺哥喝药用。” 禾早一顿,然后就笑了,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头,“咱们杨哥真懂事儿,知道要爱护弟弟了。”小家伙站到那里,挺着小肚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但是,能看出来被夸奖的他还是很高兴的。 他走到顺哥旁,小声跟他说话,“你还好吗?” 顺哥的大眼睛眨了眨,大概是因为累了,便歪着头靠在禾早的肩膀上,小手抱着禾早的脖子,非常依赖。 杨哥见他不搭理他,也不恼,认真的对他说,“你要是嫌吃药苦了,就吃这个糖,以前我娘总是给我吃这个糖,我也不喜欢喝药。”说着,他便皱着小脸,低声道,“药就是太苦了。” 禾早便笑起来,拉了他坐到膝盖上,“前天有没有被吓着?” 杨哥摇头,又点头,“晚上我也做噩梦了呢,不过我娘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害怕,所以,我就不害怕了。”声音奶声奶气的,又天真又可爱。 禾早只觉得心里面软绵绵的,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 杨哥坐在禾早的膝盖上,晃荡着自己的小短腿儿,大眼睛看向四宝,好奇不已,“四舅舅,你要带我们回京城吗?” 小家伙不是在京城长大的,所以对每次能够去京城,都十分的兴奋,但是却因为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与四宝见面了,他面对着有着军人强悍气质的四宝,有些怯怯的,这几天也不敢到他面前撒娇去。 四宝缓和了脸色,柔和的说道,“是,我带你们回京城。” 杨哥大眼睛中仍然充满了不解,“但是,我娘说京城很不安全。以前我吵着要去京城玩儿,我娘还打我了呢?”他很委屈。 四宝与禾早互看一眼,四宝便爽朗地笑了,“你娘还打你了?让舅舅看看她打哪了,舅舅给你揉揉。” 到底是有以前的记忆在的,小家伙隐约记得四舅舅对自己很好,所以,也就果真从禾早的膝盖上跳下去,走到他跟前,仰着小脸儿捂着自己的屁股,委屈不已的说道,“我娘打我屁股了。” 四宝便哈哈大笑起来,小家伙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高兴,有点儿奇怪的看着他,四宝就抱了他,大掌揉了揉他的小屁屁,又问道,“还疼不疼啦?” 小家伙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四宝低声的告诉他,“以后如果你娘打你,就跑,不要傻站在那里等她打。” 禾春儿教育孩子很严格,总是一副严母的形象,这些四宝他们都是知道的,没等小家伙说话,禾早就在那边笑道,“你就撺掇着他吧,要是让大姐知道,肯定也该打你了。” 小时候,禾春儿作为长姐,在几个人面前有着绝对的权力,要打肯定是打过的,四宝就微微一笑,“大姐才不会那个样子。” 1084.第1084章 大方 他们休整到了第四天,等顺哥基本完全恢复了以往的开朗与调皮,才开始上路。 此时,他们的行程也已经落后了整整四天了,所以下意识的,四宝就加快了速度。 在小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的门口,看着那熟悉的建筑,恢弘的景象,禾早心里一片感慨,她曾经认为,可能他们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来到这里,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快,一切尘埃落定。 因为不想引起京城有些人的注意,所以他们乔装打扮,悄悄地入了城,但是在城门口,禾早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着那边角落里的马车。 青色的颜色,并不引人注意,赶车人也像个地道的庄稼汉子。 但是,她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所以,她拉开窗帘儿,悄悄的往那边看,突然,那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了,一个人的目光与她的对视。 是阿澈,禾早心里温暖无比,也激动无比,她露出了一抹笑容,可是,眼睛里却已经闪起了泪花,不由自主就向前伸了手。 阿澈也看到了她,用最快的速度从马车上跳下来,快速的来到他们身边,等到了跟前,一身庄稼汗衣服的他才引起了四宝的注意,等再定睛一看,对方就吓了一跳,赶忙从马上下来,行了一礼,“郡王。” 阿澈搀扶起他,“起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也是悄悄来的,不想让人看到。” 四宝很能理解,赶忙点头,让阿澈上车,禾早后面那一辆马车也掀开了门帘,禾老三有点奇怪的往外看着,等看到了阿澈,就一阵激动,但是他也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没有叫出声来。 阿澈走到他们那边儿,对着里面拱拱手,便又回来上了禾早的这辆马车。 还好,来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禾春儿特意带着杨哥就坐在后面,所以,车上就禾早带着两个孩子,周氏与春晓也在边儿坐着,见状,当然都赶紧出去,挪到了后面。 等车厢里没了外人,阿澈才细细打量了禾早,又看了看俩个孩子,因为长时间不见面,孩子们都对他有些陌生。 阿澈摇头,“都瘦了,尤其是你。” 禾早确实瘦了好几斤,大概有一方面是忧虑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苦夏。 她便微微一笑,“今年胃口太差,所以总是吃不下去饭。” 阿澈坐在她的对面,在两个孩子两双四只大眼睛的注视下,伸出大掌轻轻握住了禾早的,两个人并没有太温情的表现,但是只是这一个握手,禾早心里就十分的满足,她任由对方握着自己,也认真的看着他,见他的神情有些憔悴,眼皮子下面是深深的眼圈儿,下巴上也长出了一些胡茬。 便笑道,“最近很忙吗?” 阿澈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点头,“是有点忙,不过还好。” 禾早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见到皇帝了吗?” 他往这边坐过来,与她挨着,这样,两个小家伙,就坐在禾早的右面,而她坐在左面,禾早正好在中间挡着,他们便看不到这个高伟英挺的男人了。 顺哥不安分,首先从摇摇车里面探出头来,小小的脑袋,从禾早的肩膀处好奇地打量着他,还一边含着手指头,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阿澈就忍不住的笑,“这俩小家伙怎么变得这么胖?” 禾早笑,“这还是瘦了呢,来之前,出了点儿小意外,小家伙病了,喝了几天汤药,整天憋着小嘴要哭不哭的,可把人心疼死了。” 阿澈就伸出手,试探性的要抱起顺哥,小家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禾早,禾早冲他鼓励的微笑,他这才犹豫着让对方给抱了。 阿澈宽阔伟岸的胸膛与禾早的很不一样,小家伙只待了一会儿,便不习惯的扭扭小身子,娇声娇气地叫了一声,“娘。“ 禾早无可奈何,只得伸手将他抱回来,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他这个人啊,和你一样爱挑剔,所以,你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阿澈微笑,看到坐在摇摇车上也好奇打量他的安哥,“你怎么不说话?”安哥嘟着圆鼓鼓的脸颊,并不搭理他,但是,当阿澈伸手要抱的时候,他还是乖乖的任由对方抱起了自己,坐在他怀里,小脑袋左右瞅了瞅,似乎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安全的,便放了心,低头玩着自己手里的小玩具。 顺哥坐禾早怀里,安哥坐在阿澈的怀里,顺哥的注意力便转到了安哥身上,他伸出手,在安哥面前晃了晃,“哥。”安哥从睫毛缝里瞅了他一眼,这个动作就像是很早以前常做的一样。 简直是一模一样!阿澈十分惊讶,有点儿稀奇的看着他,禾早便笑,“怎么了?” 阿澈就摇头,又点点头,“这老大和你的古灵精怪有点儿像。” 这个动作是禾早不想搭理人时的动作,禾早便捂嘴笑着,“大概是,天生。” 阿澈便笑着没有说话,顺哥见哥哥不搭理自己,就有点委屈,伸出小手去拽他的袖子,“哥,玩儿,玩儿。”他叫道,就指着他手中的那个小玩具,安哥抬头看了他一眼,胖嘟嘟的脸颊上似乎有点无奈,但还是将手中的玩具递给了他。 顺哥便安生的玩起来,车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安哥就又顺手拿起来一个,禾早让人做的小火车模样的玩具,一个小火车头四个车厢,特别的小巧,小家伙拿在手里,好玩的不得了! 但是,顺哥又不满足了,低头看看自己的玩具,又抬头看看对方的,便将自己的玩具给扔到了一旁,又伸出手,“哥,哥,要玩儿。” 阿澈就好笑,“玩儿你自己的,怎么能一直问哥哥要?” 小家伙嘟着嘴,瞅着他,但是并不搭理他! 安哥儿却眨巴眨巴大眼睛,很大方的将自己的玩具递给了对方。 顺哥儿就高兴的接过来,玩了起来。 1085.第1085章 这 委曲 阿澈就摇头,“顺哥儿这家伙不行,太贪婪。” 禾早则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的笑笑,“有安哥儿这样的哥哥顺哥儿是幸福的。” 阿澈很赞同的点头,“不错。”两个人互望,有一股温情在马车中慢慢的蔓延着,禾早只觉得心里变得很柔软。 她学着顺哥儿的样子,侧着头靠在了阿澈身上,阿澈的肩膀看着很瘦,但其实非常的宽阔,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阿澈将左手伸过去,环住她的肩,低声,“想我没有?” 禾早就嘟嘟嘴,从睫毛缝里边瞅了他一眼,不说话,这个模样与刚才的安哥儿神似,阿澈突然就大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去。 两个小家伙都惊奇的看着他,尤其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安哥儿,他只觉得随着阿澈胸膛的起伏,自己也被带动的起伏起来,安哥儿觉得很好玩,咯咯地笑起来。 禾早便笑道,“他喜欢你呢。” 阿澈非常霸气的说道,“我是他老子他敢不喜欢?” 禾早便哼了一声,“是,你是他老子,他该怕你,像老鼠躲猫一样躲着你?”阿澈瞅了她一眼,不说话。 大概是觉得安哥儿坐的位置好像非常有趣,顺哥儿就又不安分啦,拼了命地从禾早的怀里边往阿澈那边儿探过去,胖乎乎的小手竟然直接扒到了阿澈的肩膀上,揪着他的领子,小嘴巴嘟着,小腿蹬着禾早的胳膊,哼哧哼哧地用尽了力气。 禾早就无可奈何的笑了,“来,让你抱呢,你就抱着吧,这小胖子重死了,我抱一会儿胳膊就酸的不行。” 阿澈就接过来顺哥儿,一左一右抱了两个小家伙,非常轻松的颠起来,顺哥儿先是瞅了瞅安哥儿,就将大眼睛转向阿澈,认真的打量着他。 阿澈微微一笑,“你认识我吗?” 小家伙将手指头放在嘴里,继续含着,不吭声的安哥儿却突然喊了一声,“爹!” 这简直是一个意外惊喜,阿澈非常高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上下颠了颠安哥儿,“还是老大聪明,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还认得我。” 禾早就暗暗偷笑,孩子再聪明,也不可能一岁就记得人。这是因为早在来之前,她在路上就一直教两个孩子交爹,安哥儿大概是想到了她教的,所以才下意识叫出了口。 顺哥儿一向是跟随哥哥的,听他说话,便自己也叫了一声爹,只是他的大眼睛却是瞅着禾早的,因为每当教对了这个称呼,禾早总会奖励他一块糖。 因为怕孩子会长蛀牙,禾早总是限制兄弟两个吃糖的数量。 禾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顾着瞅着阿澈笑,因为后者的反应有点儿萌萌哒,呆呆的,很可爱。 顺哥儿看了禾早好半晌,见她却不搭理自己,就又委屈又生气,小手伸过去抓着禾早的袖子,大眼睛眨巴着,小嘴瘪着,“娘,糖。” 禾早这才反应过来,忙从一旁的小匣子里面拿出一块儿雪片儿糖,给小家伙塞到了嘴里,顺哥儿这才幸福地笑起来,闭上一只眼睛,咧着嘴,那副惬意的模样,就像是晒着太阳的小猫咪。 安哥儿也眼巴巴的瞅着禾早,禾早也忙给了他一块,砸吧着嘴,有模有样地吃起来。 阿澈看着直笑,“难道是他们叫我,你就奖励一块糖?” 禾早就笑道,“没有办法,你不在,他们怎么也不肯开口叫爹?只得用这样的方法才行。” 阿澈便感慨地看着禾早,他知道禾早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建立他在兄弟两个心目中的形象,高大的,温暖的,甜蜜的,虽然他不在,但是好像他其实从未离开过。 有这样的一个娘在教导着他们,那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稳了稳心神,才又说道,“悬崖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有没有事?现在伤口还疼不疼?” 禾早当时被磕破了头,流了血,但并没有留疤,现在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痕迹,阿澈不由自主就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下,他的神情很温柔,看向疤痕的的目光,柔和的就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温热的手指,在禾早的额头上摩挲着,带来一种微微的痒,禾早便笑了笑,“没事。”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 两个人对视半晌,都有些失神,还是顺哥儿打破了这样的宁静,他忽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指着安哥儿手里边儿的,“要,要,哥哥,玩儿。” 禾早被惊醒,回过神,便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小家伙,不能太贪,有的玩儿就可以啦,干什么一直要哥哥的!” 顺哥儿好像很委屈,眨着大眼睛,朝着安哥儿手里的玩具,原来安哥儿又换了一个玩具玩儿,但是这次好像他也生气了,根本就不搭理顺哥儿,只低头玩儿自己的,顺哥儿眼看着就要瘪嘴哭起来。 禾早正犹豫着该怎么办,阿澈却朝她摇头,低声,“不要管,让两个孩子自己来处理。” 他与禾早教育孩子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教导孩子的自主性,并且阿澈也想从这件小事中,看出来两个孩子的性格,这样以后可以有意识地去教导,改正他们。 如果是以前,可能在禾早的干预下,安哥儿就将东西给顺哥儿了,但是今天,大人们不吭声,安哥儿就一直当做不知道,安静的玩着自己的东西,顺哥儿见禾早不给自己撑腰,就当没看见一样,哥哥也不搭理自己,他便十分委屈地大哭起来,只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边却没有人泪水。 他的干嚎声持续了半天,但是马车上的三个人竟然没有人搭理他,他一个人哭着哭着就没有了意思,但是却觉得更委屈了,觉得娘和哥哥都不喜欢自己,他便揉着眼睛,哭声变小了,却是真正的抽泣起来,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睛里边滚落下来,小脸上泫然欲泣的模样。 禾早的心立即都纠结了,她偏过头,权当没看见,阿澈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无声的安慰着。 小家伙觉得更委屈了,两只小胖手扒着禾早的肩膀,小腿蹬着阿澈的腹部,用力的向禾早这边过来,像是在寻求母亲的安慰,禾早便抱起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将小脑袋藏在禾早的胸脯里,呜呜地哭着。 1086.第1086章 进宫 那呜呜的哭声,听了让人心酸,禾早心里很难受,只能不停的哄着小家伙,就连马车外面也有人走过来问道,“怎么了?顺哥儿没有事儿吧!” 禾早挨着摇头,“没事。” 哭了好久,小家伙才总算是不哭了,安静的将小脑袋歪在禾早的肩膀上,好半晌都不说话,一双大眼睛还时不时瞅着安哥儿。 刚才他哭的时候,安哥儿一直没有搭理他,这一会儿才总算是抬头,望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玩具递给他,顺哥儿立即开心地咧开嘴笑起来。 那一瞬间变亮的眸光就是禾早看见了,也叹为观止,她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说,“这小家伙,一个一个都是人精。” 阿澈却特别欢喜的看着安哥儿,点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满意。 顺哥儿好像忘了刚才的事情,不一会儿,就又要让阿澈抱着他,自己与哥哥又玩儿到了一起。 安哥一直都是一种宠辱不惊的模样,禾早看着看着,就觉得,安哥儿越来越像阿澈,而顺哥儿却像自己。 她不由哼了一声,悄悄的撇了阿澈一眼,那目光中竟是带着不满,阿澈有点好笑地摸摸鼻子,“怎么了?” 禾早并不肯说,只嘟着嘴,像是个孩子一样。 阿澈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真有什么要说的,回去之后我们两个悄悄的说好不好?”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暧昧,禾早的脸便有些羞红,瞪了他一眼,坐得离他远远的。 顺哥儿刚才哭过,所以这个时候还是有些依恋母亲的,见她坐自己离的这么远,就有点儿不满意,招了招小手,“娘。” 禾早只冲他笑笑,却不肯坐过去。 他们回到了郡王府,什么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又换了轿子,然后才总算晃悠着走到了上坊。 禾早看着久违的家,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景物,长长叹口气,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一走就走了这么长时间。 阿澈低头看着她,“我们在这里也不会久住。”他的语气在暗示着什么,禾早的心口便跳了片刻。 对未来的生活她当然是充满了忧虑,焦躁,担心,但却也有着期盼,她相信,就算是阿澈真的坐到了那个位子,高高在上,他还是他,永远不会改变。 郡王妃回来了,京城男人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都派了自己的妻子前来探望禾早,但是却被阿阿澈一律以养身体为由推了。 禾早确实很累,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了两天,才算是缓过劲来,安哥儿与顺哥儿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当第三天的时候,他们被宣召入宫。 之前阿澈已经提到过这件事,所以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禾早总想起上一次两个孩子进宫时遭遇的情形,便很担心。 将两个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小家伙紧紧抱在怀里,就是阿澈要抱,她都不肯松手。 进宫的时候,周氏与春晓她们是一律不能进去的。 这一回阿澈没有听禾早的,直接强硬地从她怀里接过来两个小家伙。 在两个孩子被抱走的那一刻,禾早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阿澈低头看着她,安慰道,“你放心。” 在禾早的面前,他就像是一座高高的大山,禾早露出来一点点的笑容,点点头,“我相信你。” 他们随着侍卫太监的引导向前走,禾早悄声地问,“我们是要去哪里?”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上一次去面见陛下的那个方向。 阿澈就点头,“我们去见太后娘娘。” 禾早就想到了那唯一一次的见面,对方对她的态度淡淡的,相处并不算愉快,后来就算是逢年过节进宫请安,对方也总是拒而不见。 禾早其实能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对方,她的一生都算是个悲剧,得不到丈夫的喜爱,又被迫将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子来抚养,还要被养大的养子所防备,而自己亲生的儿子总是备受欺压。 偏偏太后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所以,他竭尽全力带她回来,第一个见的却是太后娘娘,这其实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宫里的势力已经全部被阿澈掌握在手里了,大概以后太后娘娘的日子就好过了吧,她的一生都是个棋子。 阿澈似乎看到了她的一些忧虑,走到她身边,低声,“你放心,皇祖母已经承诺过,她不会再为难你。” 他微笑着看向她的眼睛,“她非常感激你,为她生下一对重孙子。”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们,禾早便觉得这一次,大概就是为了让对方见见两个小家伙吧。 果然如此,太后比禾早上一次见她时要苍老了一些,头发也已经花白了一半儿,但精神看着很好,气色红润,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在阿澈禾早行礼后便摆摆手,“坐吧,上茶。” 这已经是上一回没有的待遇了,禾早微微松了一口气,对方就已经笑眯眯地让阿澈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她满脸皱纹,笑得像是开了一朵花,“好,好,这俩小子胖,有福气,看着可真是结实。” 她伸手要抱,阿澈就提醒道,“皇祖母小心一些,这两个家伙可是重得很。” 他将安哥儿递了过去,太后娘娘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对方,安哥儿也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他的脸颊肉嘟嘟的,小嘴巴也嘟嘟哒,脖子上带着金项圈儿,一身大红衣服,看着就像是观音菩萨跟前的金童似的,可爱的不得了。 太后娘娘就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这小家伙可不认生,瞧他不怕我。” 阿澈就解释道,“老大不怎么哭,平时也很安生,不像老二,一遇到个事儿就哭个不停。” 太后娘娘的眼睛便转向了阿澈怀里的顺哥儿,后者则眨巴着大眼睛瞅着她,但看了她一下,就又冲向了安哥儿,将手伸向他,像是相中了他现在的位置。 太后便忙惊喜的抱住了对方。 1087.第1087章 顺哥儿坐在太后娘娘的怀里,就比安哥儿活泼多了,小脑袋左望右望的,看着特别的可爱,太后娘娘也显然更喜欢顺哥一些,抱着他笑得合不拢嘴,又伸手捏着他胖乎乎的小手小脚丫子,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恼,只是好奇地瞅着她,大眼睛一眨又一眨。 太后娘娘便问道,“会说话不会?” 这回是和早回答,“会呢,就是平常都懒,不喜欢说。”因为有奶娘丫头们照顾,小家伙们平常都不怎么用说话,日常所需就已经被照顾到了,这一点禾早这些天正在努力的改变。 太后娘娘就冲着顺哥笑,“叫曾祖母,叫曾祖母。” 但顺哥儿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却不肯张口,大概是饿了想吃东西,他将手指头含在嘴里边,太后娘娘就忙递给她一块点心,是红枣糕,上面撒了密密层层的芝麻,小家伙便接过来慢慢的吃着。 渠水就赶紧说,“忘了平常娘怎么对你说的啊?” 顺哥儿嘟嘟小嘴,还是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个,“谢谢。” 太后娘娘就已经很惊喜了,赶紧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哎哟,知道说声谢谢了,真是够聪明。” 安哥儿也很想吃,瞅了瞅禾早,禾早就鼓励的冲他笑笑,他这才用小手拽了拽太后娘娘的袖子,奶声奶气了地叫了一声,“祖母。” 不能说他学话快,而是因为早在之前,禾早就已经教过他们这样叫,不过,小家伙只记住了祖母二字,却将前面的曾给忘了。 禾早不由捂着嘴笑道,“还是笨了点,曾祖母还是学不会。” 安哥儿就鼓着小嘴巴不吭声,太后娘娘却摆手,冲着小家伙笑,“已经很好啦,我见那谁家的孩子进来请安,已经两岁了,却还不会叫人呢,咱家的只有一岁多吧?” 禾早就回答,“正好是一年半了。” 太后娘娘便赶紧也递给安哥儿一小块红枣糕,小家伙便有模有样地吃起来。 顺哥吃得早,很快就将那一小块糕给吃完了,小手一伸,便朝着安哥儿要,安哥儿撇了小家伙一眼,有点儿犹豫,但还是掰了一小块,笨手笨脚的递给了他,顺哥嫌少,嘟着嘴,小脸很不高兴,安哥儿却不搭理他,自己吃自己的。 太后娘娘就笑道,“这还有呢,曾祖母再给你。”马上又掰了半块红枣糕递给了小家伙,顺哥而这才高兴起来。 禾早就无奈地笑道,“顺哥儿这孩子是个调皮的,不管是吃的玩的,就喜欢找哥哥要。” 太后娘娘却点头,“应该的,当哥哥的就得照顾着弟弟。不过我看安哥儿这当哥哥的,也知道分寸,自家有主意,该给不给,给多少自家都知道。” 太后娘娘与阿澈一样想的长远,“都说孩子三岁看老,现在虽然两个孩子还太小,但是从一些小细节上就能看出来兄弟两个的性情,安哥儿有主见,又愿意照顾弟弟,而小家伙却也不是一味的胡搅蛮缠之人,只要不是太过娇惯,好好教养着,将来也一定是两个出色的孩子。” 太后娘娘这样想着,心里就对禾早更加感激了,虽然还做不到如同别人家那样,太婆婆与孙媳妇之间关系那样密切,但看向禾早的目光也带了些慈爱。 坐了一会儿阿澈就看向禾早,“我们去陛下那里拜见下。” 禾早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抱两个孩子,阿澈却摇头,“孩子就在皇祖母这里放着。” 太后娘娘是阿澈的亲祖母,禾早当然更信任他,便应了一声,太后娘娘的神情淡淡的,“早去早回。”便低头专心的逗弄着两个胖小子,看样子她对现在的皇帝没有一点的热乎气。 禾早跟着他撤出了大殿,不时回头望着,目光中有着担忧,阿澈知道她有心理阴影,也不去劝解,只低声嘱咐道,“等会儿跟着我行礼就是,我们只待一会儿就出来。” 禾早想了想,便小声地问道,“到底那个人怎么样了?我只听说他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好多天了,朝中大臣才将你请回来。” 阿澈握住他的手,低声,“你见了就知道了。” 禾早觉得他的神情有一点点的奇怪,等来到皇帝的寝宫中,看到那个躺在龙床上的人,禾早还是非常惊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说。 这个人脸颊已经完全塌陷下来,整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一样,而那头顶上竟然是满头的银丝,他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禾早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空气中满是燃烧着浓浓的熏香,但是还是能闻到那种长久卧床的病人气息,闷热腥臭,她有一点点的不习惯,不由后退了一步,阿澈挡在她的前面,问一直在边上伺候的太监,“这几天陛下怎么样?” 那太监却是个生面孔,禾早之前没有见过,看着二十出头,很年轻,弓着头很恭敬地说,“还是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汤药灌进去了吗?” “是。” “大夫怎么说?” 太监便摇摇头,“现在御医们已经不敢用药了,只肯开一些疗养滋补的药方。” “有效果没有?”阿澈问道。 太监摇头又点点头,“奴婢看不出来,但是陛下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些。” 阿澈便不再说什么,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认真的打量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他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禾早走上前,低低的问,“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变化这样大?不光是变瘦了,容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阿澈便摇头,“御医们都说不清,一开始是咳血,后来就昏迷不醒。这都已经昏睡了有两个月了吧!” 像这样的情况,如果是在一般人家肯定早就活不成了,却是因为在皇家,有无数的御医和宫女太监们伺候着,所以才能挨到现在。 禾早还要说什么,忽然眼尖的发现,那只干瘦的手指头动了一下,她几乎被吓了一跳,忙说道,“快看。” 阿澈也发现了,微微的惊讶,急忙吩咐太监,“快去请御医。” 于是大殿内一片惊慌马乱。 1088.第1088章 回去 禾早眼睁睁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此时有点儿不适应大殿内的光线,他闭着眼,好半天才又慢慢睁开。 他的目光与禾早的对上,有片刻的茫然,然后又将视线转向了旁边的阿澈,阿澈淡淡的回望着他。 他艰难的伸出一只手,但因为没有一点力气,手刚刚抬起来便又落在了床上。 他咳嗽着,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浑浊的声音,叫了几声,至于叫什么,却没人知道,因为他只睁开了这么一下,又很快闭上了。 看着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禾早有些紧张地握紧双拳,旁边的太监和宫女们,也都吓得不敢动。 只有阿澈非常冷静,走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说道,“只是昏过去了,御医怎么还不来,快去催催。” 众人便都长长舒了一口气,禾早也微微放松了些,阿澈走过来,“如果害怕,我先让人带着你去太后那里。” 禾早想了想,便点头,“这样也好。”她是害怕万一发生什么事,她至少得待在两个儿子旁边。 阿澈握了她的手,招来了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吩咐道,“你带着郡王妃去慈宁宫。” 宫女躬身应了,垂着头在前面领路,禾早不放心地回头看向阿澈,阿澈就朝她点头。 等出了寝殿,禾早便看到有几个御医在太监的带领下匆匆跑了过来。 她没有再看下去,跟着这个宫女按照原路返回,等见到了太后娘娘,后者好像也知道她为什么回来,掀了下眼皮,淡淡的问道,“怎么了?” 禾早就低声说,“那边,皇帝醒了。” 太后就猛地抬头,严厉的盯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她的目光中满是阴森的寒气。 禾早几乎吓了一跳,忙说道,“但是只醒来了一瞬,就又昏迷了过去,现在御医正在那里诊治,比较忙乱,郡王便让我先回来。” 太后这才不说什么,吩咐了一句,“坐吧。”她的模样像是对皇帝那边不感兴趣,继续逗弄着两个小家伙玩儿,安哥儿顺哥儿这么一会儿已经与她混的很熟了,咯咯的笑着,太后娘娘就露出欣慰的笑容。 禾早一边看着他们三个,一边心里想着阿澈那边儿,有着微微的担忧。中午阿澈也没有回来,招来一个宫女问了问,才知道那边很忙乱,仍然在全力救治。 大概连午饭也不能吃了,而且听这个宫女说,因为皇帝清醒过来,又昏迷了过去,宫外也知道了,很多大臣都匆匆赶过来,侯在寝殿外。 太后娘娘听到这里,这才想起来,“我们这边也传膳吧。” 那宫女就微微一愣,垂下头,应了一声,禾早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皇帝那边生死不知,整个宫中大概都没有心思吃饭,但偏偏慈宁宫这里却要传饭,怕是会让人侧目,也会招来有心人的议论,影响不好。 禾早便劝了一句,“太后,不如再等上一等。” 太后就冷冷看了她一眼,语气倨傲,“我怕饿着我的两个小曾孙子。” 她又低头,抱着两个胖嘟嘟的小家伙,脸上盛满了笑容,“是不是呀你们说。” 安哥儿嘟着嘴不吭声,顺哥儿便咧着嘴笑了,口水流的满脸都是,太后就一脸慈爱地为他擦着口水,有叹息道,“这当弟弟的没有哥哥聪明,以后呀,还是得多照应着点儿这个弟弟。” 禾早就无可奈何的笑,“顺哥儿这个小家伙太会撒娇。”就连周氏原本是最喜欢安哥儿的,现在也对他总是充满了怜爱,不由自主的就会多照顾他一些。 一直到半下午,那边才传来消息,说是暂时安稳住了,但是能支撑几天谁也不能保证,整个朝廷便又忙碌起来,每天都有无数的大臣在寝殿外面等候着,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忙碌的不得了。 当晚阿澈不能回来,太后也不放心让她们母子三个独自出宫,就强硬的让她们留下来,她如今掌握着后宫大权,所以安全上不用担心。 禾早让人给阿澈送了信,阿澈也同意让她在太后那里住着,禾早便与两个儿子住下来,在宫中住了两天,尤其是在太后这里,禾早便觉得处处都不习惯,无比想念自己的小家。 阿澈在第二天早上过来了,他一脸的疲惫,守了一个晚上只吃了一点点心,喝了几杯热茶,太后倒是知道那其中的辛苦,早就提前让人备好了热粥与几样小菜,等他来了就赶紧送上来。 阿澈先吃了,才又简单梳洗一下,换了身衣服来到前面,对着太后娘娘一施礼,“皇祖母,我先将她们送出去,再进宫。” 太后便摇头,神情严肃,“我看着那边儿估计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倒不如就留在宫中,随时应对。” 阿澈却另有想法,“郡王府内我安排了很多侍卫,足以保证她们母子三人的安全,留在宫中反倒束手束脚,不好做安排。” 太后娘娘沉吟一番,就点头,“这样也好。”她有点依依不舍的看了看两个小家伙,她其实已经抱了很长时间了,但却一直不舍得撒手,宫女们都担心她会累的胳膊疼,但是她自己却一点也不在意。 禾早见状就说道,“太后娘娘,请您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多送两个孩子进来。” 太后娘娘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淡淡的说道,“说不得,你们马上就要住进来了,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周围的人都赶忙低下头,大气不敢出,禾早也微微皱眉,瞅了阿澈一眼,后者神情自然,就像是没听到一样,“走吧。” 他上前抱住了两个小家伙,带着禾早一起往外走去,因为这个点儿,正是很多大臣从宫外进来的时间,所以,在路上遇到了有五六个大臣,互相见礼之后,那几个大臣的目光便放在两个小家伙脸上不肯动弹了。 他们都知道禾早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却从没有见过。而且,也知道禾早生这对双胞胎生的很艰难,听说是在外逃亡的时候生下来的,所以也特别宝贝这两个儿子,就算是回到京城,也从不肯给人轻易见到。 1089.第1089章 皇帝薨了 禾早对他们只是微微点头,便跟着阿澈出了宫。回到郡王府,阿澈嘱咐她在家里边好好带着两个儿子,“我会让季辉注意周边的动静。” 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是禾早却已经隐隐感觉到了那暗藏在平静下的波涛汹涌,她点点头,担忧的看着对方,“你在宫中也一定要小心。” 阿澈颔首,“放心。”他没有再停留下去,很快就转身而去。 他走后,禾早便让人将郡王府大门紧闭,闲杂人等通通回自己屋中,不要在院子里逗留,很快整个王府就被清理的干净了,禾早则将禾老三陈氏他们都集中到一起,自己抱着两个儿子,静静的等候着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季辉带着侍卫在外面巡逻守卫。 等到了半夜,禾老三与陈氏他们都已经支撑不住了,进了里间睡一会儿,两个儿子也被抱到了里面,由周氏看着睡觉。 禾早则坐在外面,也是有点儿累了,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儿,忽然就被外面的一阵敲鼓声给震醒了。她头脑发蒙,睁开眼睛,还没有回过神来。 春晓就从外面跑进来,看着禾早,目光中有着残存的惊恐,“郡王妃,皇帝薨了。” 禾早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其实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这个预感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尽量的不动声色,吩咐道,将“府内所有不相干的颜色都收起来,换成白色,咱们库房里应该有白布吧!” 春晓就连连点头,“有有,当初都备有。”毕竟皇帝已经病了半年了,有些事情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禾早就点点头,“很好,去吧。”春晓便和夏婵两个人一起去布置了。 那钟声还在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整整敲了八十一下,这就代表着皇帝去世,此时,大概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听着这个这个钟声。 禾早让人喊来季辉,让他严防府四周的安全,这个时候是最慌乱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宫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就算准备的再充分,也可能会有意外发生,阿澈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季辉很淡定,应了一声,行了礼就转身出去。 秋叶也拿来一身衣裳,让禾早去换,两个小家伙也被周氏从睡梦中唤醒,换上了一身玉色的小衣裳。大概是半夜惊醒,两个小家伙很兴奋,一点儿都睡不着,在床上跳来跳去,没有办法,禾早只得去威吓了他们一通。 安哥儿还好,顺哥儿却一扭小屁股,就钻到了陈氏的怀里求安慰,陈氏就嗔怪道,“孩子还小呢,能懂什么?你呀,别这么急躁。” 禾春儿也很不冷静,想了想就问道,“不如我让你姐夫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整个京城应该都是人心惶惶,出去打探的人不少。” 禾早却摇头,“不必,若是有什么意外,阿澈会派人从宫中送信来的,我们就是在外面没头没脑的乱打听一气,反而不好。“ 禾春儿就点点头,“你说的是。” 到了快凌晨的时候,外面突然乱了起来,有军队匆匆跑步的声音,还有嘶喊声,打仗声,马蹄声,那边还有建筑物被火烧了,远远的能看到那冲天的火光,几乎将半边天都染红了,还能闻到那铺天盖地的烈火燃烧的味道,好像一切都烧焦了一样。 突然,四宝失声喊道,“那是皇宫的方向。” 禾早看过去,果然,根据这个距离应该就是皇宫无疑了,她心里十分担忧阿澈,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表露出来。 这下众人都没有了睡意,聚集在院中观看,陈氏有些惊恐地问道,“那火势会不会蔓延到我们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外面还打起来了?那火又是谁放的?” 禾早不吭声,她的神情有些严肃,季辉就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进来,“郡王妃,你们进屋里面等着。” 看他神情不对劲,禾早还未问出口,就听到门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声,并且伴随着一个粗哑的喊叫,“弟兄们,这里面住着的是慎郡王的妻子还有两个儿子,抓到了他们,就代表着我们拥有了荣华富贵。来人,给我攻进去。” 外面就传来一阵厮杀声,禾早他们都脸色煞白,四宝与李宏缀他们到底是男子,镇定一些,当即说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四宝扭头看一下禾早,“你带着爹娘她们进屋里边躲避,记住我们之前说好的。” 禾早就点头,忧虑重重地看着他们几个男人带了侍卫跑出去,她收回目光,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吩咐道,“将所有的男仆女仆都集中起来,男仆们跟着侍卫一起去外面守卫着郡王府,女仆则拿起所有能够防卫的武器等在这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众人虽然都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看着禾早一脸凝重的模样,他们到底有了主心骨,都赶紧按照禾早的吩咐去忙乱。 陈氏一把抓起禾早,“早儿,真的要打起来了吗?这可该怎么办?我们快逃吧!” 禾早还没有回话,禾春儿就忙拉住她,“娘,你就不要添乱了,听早儿吩咐。” 此时,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亲人和心腹,禾早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直接说道,“你们去我说的地方等着,一有不对劲儿,就立马按照我们说好的撤退。” 禾老三便摇头,“早儿,那你呢?” 禾早望着那边的火光,语气坚定,“我还不能逃,至少,我要确定阿澈的安全。” 禾老三想说什么,但禾春儿拽了拽他,朝他摇摇头,他这才闭了嘴,有些担忧的看着禾早,禾早装做没有看见他的目光,叫上了春晓,与自己一起出了二门,来到四宝他们身边。 “怎么样?”她问道。 四宝示意她看向外面,旁边就有木梯,禾早上去往外面探了一眼,便看见密乌鸦鸦的人群。 趁着月光与火把,她能看出来这些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并不是原先她想象的朝廷的军队,而看那为首之人的穿着,更像是土匪。 她不由惊讶,从木梯上下来,低低的问,“看这些人数怎么也有二三千之众,但是,京城不是被把守的很严吗?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都没有人发现?” 1090.第1090章 平叛 四宝摇头,推测道,“他们应该不是经过城门进来的,这些天城门的检查异常严格,要么是另有密道,要么他们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潜伏在京城中。” 但是显然后面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因为,这几个月经过了几次大的排查,若是莫名出现几千名山匪一样的人一定能够被发现异样。 禾早看向季辉,“我们的兵力怎么样?” 季辉点头,“郡王妃请放心,郡王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光府内的侍卫就有两千名,足以应对这些乌合之众了。” 禾早便微微放心,但是一口气还未吐出来,四宝却又说道,“那不一定,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人将目光放在这个郡王府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浑水摸鱼,早儿,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禾早点点头,目光坚定。 那为首之人是一个粗犷的汉子,口中狂语不断,不停的冲着府内叫嚣着,但却偏偏没有让人攻进来,季辉到底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对劲儿,“他们是在等人。” 禾早与四宝都非常惊讶,季辉便说语气很肯定的说道,“他们是在拖延时间,我们必须要主动攻出去。” 禾早一时有些呆了,“主动攻出去?” 季辉点头,“不错,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取胜的机会,如果他们真的在等人的话,谁也不能保证到底能来多少人。但是面前的这些人,我们足以应对了。” “可如果是圈套呢?”李宏缀想的更多一些,“如果他们的人就在外面等着我们主动攻出去呢?” 季辉微微一笑,“这是一个赌局,不到最后谁也不能保证是否会赢?” 禾早眯了下眼睛,轻声,“攻出去。” 众人都非常惊讶,四宝还想劝住她,她却又说道,“我们也正好可以向别人求救,季辉,你安排几个好手分别去韩府,姬府,虞府,他们与我们慎郡王府利益息息相关,若是知道我们有难的消息,一定会尽最大的力量来帮助我们。” 四保便点头,“不错。” 季辉便不再犹豫,然后让禾早回去,自己则带着人主动冲了出去,大门一打开,厮打开始了。 季辉也不是完全的傻子,他手下的侍卫都一个个能以一挡三,所以,他只带走了一千名侍卫,剩下的一千名还在府内,并且,他安排的几个出去求救的人都趁着战乱,悄悄的分散在黑暗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禾早回到后院,禾老三他们正在安静的等候着,目光中都有着微微的担忧。 而两个小家伙却早就惊醒了,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瞪大眼睛瞅着禾早,陈氏抱着安哥儿,周氏抱着顺哥儿,两个小家伙的小手都紧紧抓着她们的衣服,不肯撒手。 但是当看到禾早后,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她探出小身子,禾早爱怜的上前将他们抱了起来,虽然两个小家伙沉甸甸的,抱起来很吃力,禾早却觉得有一种很深的满足感,只要抱着他们,那种恐惧与不安才暂时远离了她。 她一个一个又亲了他们一口,才将他们交到了陈氏与周氏的怀里。 周氏先前一直没有说话,这一会儿就有些忍不住,低声的问道,“郡王妃,你说现在京城这样乱,会不会影响到郊外?” 禾早知道她在担心住在郊外庄子上的常家人,她摇摇头,安慰对方,“现在最乱的就是京城,住在郊外反而是最安全的,你放心,等我们脱离了险境,我就会让你们一家团聚。” 周氏就点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顺哥儿不是很安分,被周氏抱住之后,小胳膊伸出来,叫了一声娘,目光中满是依恋,禾早便握住了他的小胖手,微微一笑,“娘一直在这里陪你,别担心!” 禾春儿鼓足勇气问道,“你姐夫出去了没有?” 禾早摇头,“他和四哥都在院子里守着呢,季辉带了一半的人出去。” 禾春儿的神情好像是有点儿放松了一样,她怀里抱着杨哥儿,小小的人儿紧靠在母亲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是有点被吓到了,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有当听到母亲问起父亲的时候,才抬起眼睛认真地看向禾早,禾早不由怜爱的摸了下他的小脑袋。 外面的厮杀声似乎更大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的马蹄震动声,似乎整个地面都颤抖起来。 禾早的神经一下子激动起来,“是救兵,是救兵!”禾早说道,“我出去看看。” 她一马当先在前面走着,禾春儿禾老三都赶忙跟在她后头,她猜的果然没有错,是救兵来了。不光是郡王府来了救兵,其他有反贼作乱的地方,也都有救兵的参与,估摸了下人数,来的救兵竟然足有五万多。 这五万人将反贼全部拿下后,就一步步向皇宫走去,那为首的大将却来面见禾早,禾早其实是有些惊讶的,虽然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战役,但是也能看出来,用兵人快速迅捷,一看就是沙场老手。 等看到人之后,她就不再那么惊讶了,因为这个人竟然是阿澈的舅舅。对方常年征战在外,又有好几个能打仗的儿子,所以禾早对他是如雷贯耳。但实际上,两个人却几乎没有碰过面儿。 而对方来见禾早,似乎也只是为了看一看这个外甥媳妇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拱拱手就带领着大军去了,非常有个性,倒是让禾早几乎都看呆了去。 有了这五万大军的帮助,皇宫的火势很快就被救了下来。 阿澈很快就让人给禾早送了信来,是一封火漆,他显然是在忙乱的情况下写下来的,字龙飞凤舞,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一切安好,稍待。” 禾早那一个晚上都砰砰乱跳的心,在看到这几个大字的时候,就突然的镇定了下来,她将信封放到胸口,感受着迟来的平静。 天刚朦朦亮,四宝就说道,“我进宫一趟。” 1091.第1091章 禾老三与陈氏都很担心,但是却知道,如今能进宫的人也就只有他了,禾老三就嘱咐道,“自己一定要万事小心。” 四宝点点头,看向禾早,“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 禾早他们将四宝送到了门口,季辉又挑了两个侍卫,陪同四宝一同前往。 等天大亮后,禾早也短暂地睡了一会儿,很快就又被惊醒了,禾春儿激动的从外面走过来看着她,“早儿,郡王现在成皇帝了,你是皇后,我们家终于熬出头了。” 她太激动了,走上前静静地将禾早给抱住,禾早待在她怀里,久久都没有回过神,但实际上,这个结果,她已经预想过很多次了,而当收到阿澈的那封手信的时候,她也已经知道,这个结果是必定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禾春儿怀里出来,含笑看着她,“姐,爹娘知道吗?” 禾春便点头,“知道,知道,我还是刚想起来你在睡着,所以才赶紧跑过来告诉你。” 禾早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几个孩子,便有点儿奇怪,“他们都去哪了?” 禾春儿捂着嘴笑,“他们都在前院呢,现在街道上太乱,整个京城都是封锁着,季辉也带着侍卫守在外面不许人出入,不过几个孩子都好奇的很,爹才让几个孩子跑到前面去。” 禾早就无奈的笑,目光了然,“这一定是顺哥儿那个小家伙不安分,安哥儿和杨哥儿还是很听话的。” 禾春儿便摇头,“我家的杨哥儿也是个调皮鬼,我看呀,也就安哥儿有老大的样子,像郡王,不,像皇上。” 两个人相对而笑,禾早就问了一句,“已经准备登基了吗?” 禾春儿点头,“早上已经登基了,不过,听说皇宫被烧毁了一半儿,所以一切从简,只有朝中大臣,京城有品级的女眷都没有进宫。” 禾早点点头,禾春儿看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就含笑说了一句,“你放心,照着皇帝对你的重视程度,你一定是皇后。”她以为禾早是担心日后的屈从。 禾早却摇头,“不,我不是担心这个。”她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 禾春儿便有点纳闷的看着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心事,但是她却猜不出来。 两个人一起出去,来到了前院,众人看向禾早的目光与态度就又不一样了,一个一个非常恭敬,而季辉对着禾早更是行了大礼。 禾早微笑着请他起身,“辛苦你了,我看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不如你就去休息一下。” 季辉摇头,神情冷峻,“陛下将您的安危交给了属下,属下绝对不能让您有任何闪失。” 禾早看他态度坚决,又知道他们这种侍卫平时几天几夜不休息也是常事,现在也确实是最关键的时期,所以便也不劝阻他,直走到几个小家伙面前,点了点顺哥儿的小脑袋,嗔怪道,“你这小家伙就会给人添麻烦。” 小家伙晃着胖乎乎的小脑袋,脸颊肉嘟嘟的,大眼睛看着她,却咧着嘴朝她笑,似是有些讨好的样子。 说是来前院,但是又怎么能当真让他们看到外面的血腥呢,所以,几个孩子还是在院子里好好的呆着。安哥儿与顺哥儿坐在摇摇车里,周氏与春晓看着他们。 禾老三与陈氏也站在那面的树荫下,看到禾早来了,就一个个走过来,关心的看着她,“休息够了没有,不如再去睡会儿。” 他们都知道,如今禾早的身份变了,虽然仍是自家的女儿,但是已经确是一国之母了,那么,态度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忽随便。 尤其是陈氏,好像都有点儿不敢与禾早的目光对视一样,虽然母女两个如今算是已经没有了隔阂,可是,以前的事情是存在的,两个人也没有好好的坐下来打开心扉好好谈心,所以,其实她们也只是面上的和好。 陈氏以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禾早的身份发生了变化,自己便觉得有些心虚了,禾早倒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笑着说,“睡了一觉,已经睡饱了,外面现在有什么动静没有。” 季辉便摇头,“如今还是军队在把持着各街道口,闲杂人等不能出入,早时陛下登基时,就已经派了人来,嘱咐了属下几句。” 禾早便惊讶,忙说了他一句,“既然派了人来,怎么不叫醒我?” 季辉就赶紧施礼,说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嘱咐属下,一定要将郡王府给看牢了,不让闲杂人等外出,保护郡王妃的安全,属下当时也考虑过要叫醒郡王妃,但是想了想,并没有叫。” 禾老三也说道,“当时我也在场,也觉得没必要叫你,是宫里的公公,嘱咐了两句就赶忙回去了,现在宫里面也乱的很,要不然肯定就来接你和两个孩子了。” 禾早点点头,这才不说什么,只望着皇宫那边的方向,已经是一个晚上过去,但是仍能看见那皇宫上冒着的黑烟。 四宝是在快吃午饭的时候回来的,一脸的疲惫,进屋后就先抓了杯茶喝尽了,才喘口气,有空说话,“不行,现在宫里头忙的很,一点空闲都没有,我也就见了陛下一面,就被抓去做各样的差事了。” 禾老三就忙问道,“那你是见到陛下了?” 四宝点点头,禾早也赶紧问道,“那他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四宝就笑道,“他身边的侍卫是干什么的?人怎么会受伤呢?好好的呢,就是太忙了,估计和我一样,到现在都没顾上喝一口茶呢。” 说到这里,四宝就站起身,正色看向禾早,“早儿,回来前陛下特意让我交代你,现在宫里头还有漏网之鱼,并不安全,反倒是郡王府是安全的,所以他让你和两个孩子暂时先待在郡王府,等宫里一切都安稳了,再接你们进宫。” 禾早就点头,“这我自然是明白的。” 皇宫里竟然有人能够点火,那么必定还有反贼,偌大的一个皇宫光底下伺候的人就不知道有几千个,又怎么能确定人人都是忠心的呢?所以,暂时不进宫反而是最安全的做法,禾早能理解。 1092.第1092章 她不放心的反而是阿澈,如今他成了目标中的人物,又高高在上,很可能不小心就会着了道。 四宝看出了她的担忧,就安慰道,“陛下的安危你放心,如今前前后后有很多人都尾随着他,他的安危是绝对不用担心的。” 禾早长舒了一口气,“四哥,你还要去的,是吧?” 四宝点头,“我就是亲自回来对你们说一声,宫里面很忙,还得需要我呢。” 禾老三一直犹豫着,到了这个时候才忍不住问道,“四宝,还是没有七宝的下落吗?” 四宝的神情便有点黯然,摇摇头,“没有。” 陈氏如今也已经知道七宝失踪的消息了,听到后就一脸的忧心忡忡,“你们说这个孩子会去哪?他都失踪半年多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四宝却又强笑了,“娘,爹,你们都放宽心,七宝他从小就机灵,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说不定等过几天,阿澈登基的消息传遍天下,他知道后就会想办法回来,就算是真回不来,也是被事情给绊住了,怎么样也会给我们一个消息。” 陈氏便点点头,“也是,如今早儿的女婿成了皇帝,整个天下哪里找不得,一定能够找到七宝的。” 四宝就认真的说道,“就是这个理。” 时间宝贵,他不能再耽搁下去,所以只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的又赶回了宫中,而禾早他们也完全放下了心,就安安生生的等在郡王府。 一直忙碌到两天后,京城内的逆党才算是被完全肃清,戒严也取消了,京城内外的人也可以随意走动了。 禾早也在这天早上与两个儿子一起被接入了宫中,阿澈并没有亲自来接,而是派了一长队的侍卫与太监,伴随着一辆非常舒适豪华的马车,马车的颜色是明黄色的,显然是皇帝的座驾,他这些举动也表明了对母子三人的重视。 街面上虽然没有恢复往常的繁华,但是已经有店铺开门,小摊贩儿在街上卖东西,所以,当禾早他们进宫的时候,也是被围观了一路,众人都知道坐在马车里的是什么人,一个一个窃窃私语,小声的议论着,他们的目光又是敬畏,又是羡慕,还有的是不可置信。 春晓几个也都坐在马车里,明黄色的马车,她们都是第一次接触到,而里面的装潢也几乎都是明黄色的,而明黄色在这个年代,就代表着至高无上,所以春晓几个都有些畏缩,手脚不自在,坐在那里非常拘束。等来到大街上,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后,春晓脸上才浮现出一抹笑容,“郡王妃,你听他们都在说你呢。” 因为册封皇后的旨意还没有下来,所以春晓她们还是照常以郡王妃相称。 禾早侧身倾听,能听到几个低低的声音在议论道,“这个新上任的皇后,可是不得了呢,她的出身只是农女出身,家境贫寒,听说小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 就有一个非常惊讶的声音响起,“那怎么就成了皇后呢?” “听说是运气好,救下了当时逃亡在外的天子,你们都知道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这位其实是庆功王的儿子,庆功王一直疼爱小儿子,反而对他不冷不热,后来,竟是要逼死他,没有办法,他这才匆匆逃走,逃到了边远的乡下—— 在那里,他才遇到了这个马车上的皇后!” “听说册封的旨意还没有下来!”这是另外一个人说。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便嗤笑一声,“一看就知道你对这内情不熟,据说呀,刚登基的天子,与这位农女算是青梅竹马,感情好的不得了,这位天子为了他,后院一个姬妾也没有,就守着她一个人!” “那怎么行?如今天子已经成了天子,后宫,三千佳丽,怎么能只有一个妇人?” 禾早听到前面的时候,一直是微笑着的,虽然那些人议论她的语气,微微带了点不可置信与鄙夷,可是,那确实是她与阿澈相识的开端,所以听来便有点怀念的感觉。 可听到最后一句,她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不用去多猜想,她就感觉到这是有人在针对她,阿澈与她成亲几年,确实没有纳过妾! 但是,他们这几年散多于聚,危险多于安稳。所以,阿澈后院只有她一个妻子,但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是,又怎么会在他刚刚登基的第三天,就被人给提起来呢,并由市井小民口中传出来? 这是不是就表明,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阿澈只守着她一个富人过日子? 若整个京城都流传着这样的传言。显然对她是不利的,对阿澈,对两个孩子,对整个国家也都是不利的! 这一定是阴谋! 禾早微微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眼底便是一片清明,嘴角也浮起了一抹冷笑。 而提议他去听外面人议论的春晓,脸色有些苍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两个小孩子好像知道娘不高兴一样,坐在摇篮里,都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娘,顺哥儿还伸出了小手,要去抚摸她的脸,禾早便被逗笑了,点了点两个小家伙的鼻子! 马车一路畅通,行驶到了皇宫内部,一直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禾早她们才下来,而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一身明黄色的衣裳,昂首站立着,等在殿门口。 这里,却是禾早从未来过的地方,不过,皇宫那样大,她才去过几个地,所以也很能理解。 她只是艰难的抱着两个小家伙,有些激动的看着对方,但当真正对上对方眼睛的时候,看着那双漆黑,幽深,无比温柔的目光。 她自己却突然恢复了平静。 她微笑着上前走了一步,阿澈就急忙迈开脚步,大踏步走过来。在禾早面前站定,低头含笑着看着她。 伸手将两个小家伙给抱在了怀里,他身后的太监,张张嘴,似是要说什么,但是,对上了禾早的目光后,那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他垂下头,不敢再吭声。 1093.第1093章 宫女 禾早将目光转向阿澈,后者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皇帝抱着两个胖乎乎的小子,似乎风格有点不搭。 尤其是顺哥儿儿,看到了父亲咧着嘴笑着,亲热地凑上去,就在那张俊脸上啪叽一声亲了一口,口水流的阿澈半边脸颊都是,原本还有些严肃的气氛顿时就融洽起来。 禾早不噗嗤一声笑了,阿澈着有点无奈的看着她,哀怨的说道,“瞧你养的好儿子,关键时刻尽是拖老爹的后腿。”他的声音很低,除了身边的几个人,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禾早就捂着嘴笑了,“他这是和他爹亲热着呢,你可不能嫌弃!” 阿澈瞅了小家伙一眼,又夸了下安哥儿儿,“瞧咱们老大,沉稳的很,这小子倒是还需要历练。” 禾早就瞪大了眼睛,一把将顺哥儿儿给抱到了怀里,嘟着嘴埋怨道,“还小着呢,你就想着让他们历练历练,再让他们轻快两年。” 进了宫,以后可就不能轻快了,阿澈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转身走向大殿,低低的说道,“走吧。” 禾早便抱了顺哥儿跟在他后面,春晓几个人也赶紧跟上去,这个大殿与之前禾早所见过的都很不一样,这里的布置显然更加的温馨,玲珑,精致,而不是一味的追求繁华富贵。 阿澈见禾早不停的打量着这里,便转头看向她,微笑道,“怎么样?喜欢吗?” 禾早便有点恍然大悟了,“这里是让我住吗?” 阿澈便走向她,低头专注的看着她,“怎么会只给你一个人住?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寝宫。” 禾早的脸便微微羞红,嗔怪了一句,“还有人在呢,你瞧瞧你说的话。” 阿澈便用含笑的眼睛往四周瞟了一眼,春晓她们当然不会这样没有眼色,早就低着头避开了几步。 这个大殿很大,隔断了很多房间,禾早往里走去,发现也分为东西两个小厢房。东面则是给两个孩子住的,里面已经放好了摇摇车,炕上四周也扎上了围栏,只是这里是皇宫,从昨晚又一直忙乱到现在,还没有具体布置,倒是其他的房间都已经布置得很好了,却还是空着。 阿澈解释道,“我知道你喜欢自己收拾,所以就特意给你留着,你需要什么,就给邓公公说。” 禾早便疑问,“邓公公?” 从阿澈身后走出来一个太监,约莫有四十岁,白面无须,看着却很精神的样子,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低头对禾早行了一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禾早便看了阿澈,后者微笑着对她说,“这是邓公公,这么多年一直在宫里为我办事,也是最值得信任的,有他照顾你和安哥儿儿顺哥儿,我也很放心。” 禾早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明白,毕竟来到皇宫与在宫外是不一样的,季辉他们肯定不能自由出入后宫,反倒是这些太监公公的更加自由。 刚说上两句话,禾早还有很多想问的,就从外面匆匆跑过来一个太监,急促的行了一礼,便走到阿澈身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后者微微凝神,然后看向禾早,“你先在这里安排,我去去就来。” 他将安哥儿递给了春晓,大踏步离去了,禾早望着他的背影有点幽怨,经历了昨晚那么惊险的事情,又刚刚进宫,但丈夫却忙的连陪在自己身边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但是如今,她却也不能将这种不满表现出来,因为周边全是伺候的人,不光有陪着她一路走过来的春晓几个丫头,还有她并不熟的太监和宫女。 想了想,她让春晓与周氏将两个孩子抱下去,细心看好,这才让邓公公将殿里殿外的人给集中起来,她则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里乌压压的人群,宫女大概有百来十个,太监要少一些,但也有三四十个,禾早不由微微惊讶,看向邓公公,“这个殿竟然有这么多伺候的人?” 邓公公便低头,笑了笑,“皇后娘娘初来乍到,所以并不清楚,这都是按照皇后的规格来配置的,而且,还不带上两个小皇子的人呢,要不然会更多,陛下说了,皇后您喜欢清静,不需要那么多人,所以才暂时这样安排,等您来了之后,有什么不喜欢的再继续调整。” 禾早便点点头,扫了一眼人群,就又问道,“这些人以前都在哪里伺候的,伺候的都是宫中的哪位贵人,你与我好好说一说。” 邓公公一听她这话,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皇后虽然是农村出生,但是说话行事却头头是道,并不含糊。 他不敢小觑,忙认真的将几个比较显眼的宫女点了出来,“那两个是之前伺候过太后娘娘的,这一回,太后娘娘害怕皇后娘娘这里没有能经得起大场面的,便指派了两个过来,那边四个,却是曾经在御前待过的。” 禾早很惊讶,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也派了人过来,她脸上就忙带了笑容,让邓公公将那两个宫女带上前来,却长得都十分秀美,端庄大气,虽说是宫女,却比外头的大家闺秀看着都要有气质。 她含笑问她们,“你们都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哪个个头稍微高一点的,鸭蛋脸的宫女就先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叫做青玄,今年十八岁。” 另一个下巴有些尖的看着很机灵的宫女,就连忙行礼,“皇后娘娘,奴婢叫做蓝弓,今年十七岁。” 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只是她们的名字有些异类,禾早就好奇的问道,“是谁给你们起的名?” 青玄便回答,“是太后娘娘。”她随即又改口,“不过,如今该称太皇太后了。” 禾早想了想,又问道,“莫非你们都会些拳脚功夫?” 青玄就笑了笑,“皇后娘娘果然观微知著,奴婢们正是因为擅长弓箭,才会配太皇太后起这样的名字。” 禾早就又问道,“那近身伺候如何?” 青玄略一迟疑,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平日里,奴婢们在太皇太后那里,也只是负责太皇太后的日常安全,近身伺候一律有宫女们,不过,奴婢两个却是自小就锻炼过的,贴身伺候的事也能做的,只任凭皇后娘娘分配。” 她话说的漂亮,但是禾早一听就知道,她们是太皇太后送来保护两个孩子的安危的。 1094.第1094章 嫁鸡随鸡 禾早的心中就涌出了一股暖流,看来,太后娘娘是真心想与她交好,并不是说趁机会派来眼线监视她什么的。 禾早也大松了一口气,之前因为阿澈与庆功王关系不好,早早就搬到了郡王府居住,所以她基本上没有与婆婆打过交道,自然也就不用受到婆婆的辖制,但是,在这个时代,最有名的一句话就是,千年媳妇熬成婆。 来到了皇宫,有一个避不开的太皇太后,只一座孝的大山压下来,就够她吃一壶的,所以禾早其实很不愿意与长辈在这皇宫中斗智斗勇,如果双方都能够和平相处,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弄清楚了这两个宫女的目的,禾早就笑了,指着身边的春晓,“这是我跟前的大丫鬟,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来找她,或者直接来找我也行。” 青玄和蓝弓就赶忙行礼,“不敢不敢,皇后娘娘太客气了。” 禾早摆摆手,就又问邓公公,“那四个从御前过来的宫女,她们之前是伺候先皇的吗?” 公公点点头,“不错,这两个不光伺候先皇,连之前的圣德皇帝也伺候过。” 圣德皇帝便是先皇的父亲,禾早就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讶异,看向邓公公指的那两个宫女,长得倒是没有很出色的地方,相貌普普通通,与青玄和蓝弓两个根本是不在一个档次上,但是她们的态度却出奇的沉稳,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反倒是气质更胜一筹,不亏是御前训练出来的宫女,禾早心中暗暗敬佩。 这两个宫女,一个叫做双雨,一个叫做双雪,年纪也微微大了,都已经是二十二岁,倒是剩下的两个,也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名字却也起得诗情画意,一个叫做善眸,一个叫做善睐,她们两个长得也确实是十分漂亮精致的那种,一看就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禾早便在心中感慨,这六个宫女就完全是六种样子,但一个个都很出众,放到人群里,一定很显眼,即使是那两个容貌并不出色的宫女,皇宫是真正培养美女的地方。 她简单的认完人,便让人下去各司其职,自己则与邓公公唠起了家常。 邓公公是个机灵的,禾早只问了两句,他便知道了禾早的目的,笑眯眯地回答,“这些人与奴才一样都对陛下忠心耿耿。” 禾早便明白过来,除了太皇太后的那两个,剩下的四个御前宫女都是阿澈培养出来的眼线,想一想,那两个叫做双雨双雪的,竟然经历了两代帝王,可见,这两个眼线有多成功。 禾早这个时候最佩服的便变成了阿澈,她突然就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对方,但是却只能耐下心来,在寝宫里等着。 好容易等到天黑,禾早已经让邓公公给宫外的禾老三成他们送了信,阿澈才姗姗来迟,他有点疲惫,迈着略微沉重的脚步走进来。 当闻到屋子里传来一股浓郁的饭香味儿,微微一怔,整个人便有些精神了,他大步走到西侧殿,推开殿门,就看到禾早正坐在餐桌旁给两个孩子喂鱼汤喝。 这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安哥儿,特别专注,下巴上的汤汁也顾不得擦一擦,仍然瞪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禾早。 兄弟两个到了这个时候就都顾不得别人了,若是禾早的勺子伸的慢一些,就都一个个哼唧起来,小手就去抓禾早的袖子,要抢那勺子,禾早就哭笑不得。 一进来就看到这样温馨的画面,阿澈的心便彻底安静下来,满身的疲惫好像完全被驱散了,他走过去,在禾早身边坐下,吩咐春晓送上来碗筷,“我再吃一些。” 如今一切都是百废待兴,他在前朝与几个大臣们商议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是匆匆吃了几口,就一点也没有胃口了,所以姑娘们都知道他吃过饭了,在禾早这里也没有特意为他准备,听到他这样说,春晓哪里敢耽搁,赶忙就出去,又新配了一副碗筷进来。 进来时,却有点惊讶,发现阿澈已经端了禾早面前的碗筷吃起来,那是禾早只吃了两口的梗米粥,却因为要喂孩子,吃了两口就放在那儿了,筷子也是用过的,但阿澈并不嫌弃,端起来就几口吃得精光。 春晓毕竟是常见到的,所以也不算很惊讶,微微吃惊后就赶紧过来,重新为禾早备饭。倒是双雨双雪她们在一旁看着,十分吃惊,微微张大了嘴巴。 禾早便埋怨阿澈,“人家都没空吃,你一来就把人家的饭给吃了。” 阿澈笑着,好脾气的为她舀了一勺鱼汤,还没递过来,但是小家伙顺哥儿却以为是给自己的,不由兴奋的拍了手掌,长大嘴巴啊啊的叫着,等看到阿澈是将这一勺鱼汤喂到了禾早嘴里,小家伙就十分委屈,以为娘将自己的鱼汤给喝了,大眼睛闪着泪花,小鼻子也一抽一抽的。 禾早哑然失笑,忙弥补似的给小家伙喂了一口鱼汤,小家伙仍然很不开心,朝着阿澈叫了好几声,“鱼鱼,鱼鱼!” 阿澈便很无奈,“这小子,怎么还不如他哥哥叫的利索?”至少,安哥儿已经能叫出来他现在吃的是鱼汤。 禾早就捂嘴笑道,“当弟弟的笨呗!” 小家伙好像知道娘亲是在说自己的坏话一样,便嘟着嘴,大眼睛一下一下地瞅着禾早,光看那眼神,就让禾早的心几乎都融化了。 两个孩子吃饭吃的香甜,阿哲便跟着吃得香甜,吃完了饭,长长舒一口气。 让下人们都出去,这才看向禾早,低声问,“还习惯吗?” 禾早便摇头,“当然不习惯。” 她低低的笑道,“我刚来就想出去。” 阿澈便摇头,“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以后,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他的大手握着禾早的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禾早点点头,无奈的叹道:“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你,没有办法,也只能随着你,住在这里面。” 1095.第1095章 下落 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明黄色的大床上,周围全是明黄色的帷帐,禾早觉得很不适应,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两个孩子已经在隔壁房间被周氏哄着睡下了。 阿澈吃完饭后就又出去了一趟,等躺下来睡觉的时候,也在默默的沉思着什么,察觉到禾早睡不着,就伸长手臂将她揽在怀里,柔声的问道,“怎么了?不习惯吗?” 禾早便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我觉得床太大了,有点不适应。” 虽然他们在郡王府的床铺也很大,可是却不像现在这样,一张大床上就能横着躺下七八个人,不过,转眼她就又捂着嘴笑道,“两个小家伙应该会喜欢这么大的地方,足够他们玩了。” 阿澈就笑出声来,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禾早的背部,禾早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就问道,“季月呢?她如今带着孩子怕是不能够进宫了吧?” 阿澈就微微一笑,“怎么想起她来了,不是又给你安排了两个女侍卫吗?”他说的是清弦和蓝弓。 禾早就叹口气,“我和季月处了那么长时间,彼此间感情也很好,怎么会不想起她呢?她现在带着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也是怪可怜的,那孩子也太瘦弱,我倒是觉得如果能让她们母子两个来到宫里,就让她们进来,季月的忠心我是可以保证的,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我们母子三人的事情。” 阿澈心里认为禾早还是太天真,但却不愿意与她唱反调,因此沉吟了一下,就慢慢的说道,“这事也不急,这样吧,等到林景卫找到后,我再让她们进来。” 禾早就看着他,“你还是怀疑季月和林景卫联系。” 阿澈低声,“早儿,如今我们身份不一般,你一定要有一种安危意识,你和两个孩子如今是我的生命,我会誓死保护你们,哪怕是有一定点的威胁我也不会允许它发生。” 他现在将季月看成了威胁,禾早就垂下眼眸,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不过答应我,不管你怎样安排季月和她的孩子,不要薄待她们,季月是无辜的,她的孩子更是无辜的。” 阿澈就点点头,微笑了一下,“这一点你难道还不放心吗?我又不是那么残暴的人。” 禾早就笑起来,捂着嘴巴,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像聚集了满天的星星一般,阿澈犹豫了一下,便轻握住她的手,“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禾早就好奇的看向他,“怎么了?” 阿澈就轻声说道,“等过两天,庆功王府的人也会搬进来。” 阿澈对庆功王府那边儿一直很排斥,平常说话也是以庆功王府几个字作为代替,但其实禾早却知道,这庆功王府四个字就代表了庆功王与庆功王王妃。这个消息有点出乎意料,但实际上却也不是那么让人惊讶,因为作为儿子,如果阿澈住进了皇宫里,他就不可能让自己的亲生父亲与继母还留在宫外,不管是从一个皇上的角度还是从一个儿子的角度,于情于理他都得将他们接进宫来! 禾早就问道,”那是不是进来直接就是太上皇和太后?” 阿澈就淡淡笑了,神情有点发冷,他轻轻抱住禾早,慢慢的说道,“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拒绝,但是你放心,如今皇宫的一切都掌控在我手里,我不会让他们用孝的名义给你添麻烦,两个儿子不去接触他们。” 禾早就从睫毛缝里偷偷的瞅着他,大殿内的蜡烛并没有吹灭,所以,禾早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阿澈见状就笑了笑,“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禾早就嘟着嘴,“他们是长辈,如果真的想要见两个孩子,我能不让见吗?” 阿澈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探过头去亲了一口,低声的笑,“这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自然会去推掉的,我可不愿意让我的孩子和那个女人接触。” 禾早的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或许阿澈与庆功王之间的矛盾并没有那么大,而且过往之前对阿彻的厌恶,也只是装出来的成分居多,但是,他到底去了还是爱着母亲的女人,并且也是很恩爱的一对,如果只从这一点来看,阿澈不喜欢庆功王也是有情可原的。 “如今宫里一切都忙乱着,等过几天我就让岳父岳母进宫来陪陪你。”他车的声音很温柔,看向禾早的目光也充满了怜爱。 禾早就笑笑,“我来还不适应,他们一定会更不适应的。” “那就在等上一段时间,让应天府选一个好即日,举行封后大典,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认识你,都不敢再对你不敬。” 禾早幸福的点点头,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她倒是觉得人好像越来越困了,睡意袭来,她闭上眼睛,在阿澈的怀里很快就睡的熟透了,阿澈与她说了两句话,半天却没有听她吭声,一低头,就见她像只小猪一样呼哧呼哧的睡得特别香甜,她的睡姿和两个儿子一模一样,真不愧是母子,阿澈就哑然失笑,大掌轻轻摩挲了下她光滑的脸蛋,然后便也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几天之后,禾早已经有些适应皇宫的生活,四宝突然匆匆赶过来,将宫女都赶出去后,就对禾早说道,“有七宝的消息了。” 禾早十分惊讶,然后便是大喜过望,“在哪里?他有没有出事?受伤了没有?之前的伤养好了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句,根本没有给四宝喘息的时间,四宝笑笑,“你呀,和大姐一样着急。” 禾早就瞪大眼睛,“快说,我在这等着呢!” 四宝就认真的说道,“其实,七宝的下落不是我们派人找到的,而是有人给我们送来一封信。” 禾早就十分诧异,“什么意思?难道有人知道七宝的下落?” 四宝摇头不,“七宝在他们手中,他们想用七宝跟我们换两个人。” 禾早微微皱眉,“换谁?” 其实四宝就是不回答,她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1096.第1096章 担心 果然四宝说出来两个人的名字,季月还有她的孩子,禾早就变得淡定起来,“你说的人应该是林景卫吧?” 四宝就点头,“不错。” 禾早想了想问道,“阿澈知道吗?” 四宝就有点儿不赞同地看着她,又望望左右,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皇后娘娘,以后说话一定要注意,对外人的时候一定要称呼陛下,你现在在宫里面一举一动都有人注视着,有一点不周到的不妥当的,就会被放大,说不定到什么时候就会被敌人利用,所以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一点。' 他这几天见到禾早都必称皇后,虽然禾早次次都要纠正他一番,他却依然我行我素,还要告诫禾早,以后他们都会这样相处,虽然还是亲兄妹,但却已经变成了君臣! 四宝一向很有忧患意识,哪怕是如今他们都刚刚取得胜利,自己的亲妹妹成了当今皇后,但是,他却比别人更早地看到了前方的险境,还有那崎岖的道路,禾早作为一名农家女出身,地位低下,在以前阿澈还是郡王的时候,众人有所异议但却没有过多干涉,可是现在,禾早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家事就是自家事,不一定将来会发生什么? 虽然现在看着帝后琴瑟和谐,感情牢固,皇后又有儿子傍身,地位稳定。但男子的感情却是最不值得信任的,有多少人在发达之后就抛弃糟糠之妻,又有多少人在升官发财之后就会纳妾,纵享齐人之乐,而他们禾家根基不稳,除了空有钱财之外,却是什么势力都没有,虽然他当初有意识的跟着阿澈在军队里面闯荡一番,但时间太短,也不足以让他掌控一定的势力,而实际上作为妻族,他以后掌控实权的机会很小,阿澈又是一个励精图治很有主见的人,四宝也不能保证他到底会不会变。 当然,他的这些想法并没有告诉禾早,现在的禾早真是处于人生间最幸福的时候,他也没有必要让她为那些未来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而担忧,所以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让禾早多一点点的安危意识。 禾早就嘟了嘴,“好吧,我知道啦!”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林景卫身上,“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四宝点头,“我刚才已经派人去告诉他了,不过我想你应该是第一个想要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所以就亲自来告诉你。” “那爹娘那里要不要告诉他们?”禾早问道。 四宝就摇头,“让他们知道也只是跟着白操心而已,我看就暂且不提罢了。”陈氏与禾老三非常担心此事,但两个人都不怎么表现出来。 “除了要换人,他还有什么要求没有?”禾早问道,四宝便说,“对方只给我写了一封信,看那字迹却是林景卫的,而且,他只说了他手中有七宝,想和我们换他的妻子和儿子,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禾早就皱眉,“季月我还是了解的,她如今十分痛恨林景卫,不一定愿意,而且,我也不想为了救七宝而将她推入到火坑中。' 四宝就挑了一下眉,“你如何确定那是个火坑?依我看,林景卫很重视季月和他的儿子。” 禾早就冷笑,“如果当真重视,就不会做出这种背叛之事。更不会在知道自己前途无望的时候,强暴了季月又欺骗她,还违背她的意愿,强迫她与他在一起。”禾早似乎很有些感同身受,语气有些强烈。 四宝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要如何做还得等陛下吩咐。” 禾早就若有所思,“林景卫他既然能与你送信,又点名要交换人质,可见他与七宝一定在京城附近,不会走太远,我看不如这样,暂时先派出侍卫悄悄的去寻找,几个大活人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而且七宝从小就机灵,也一定会给我们留下些线索,如此找人的话也更好找,如果是能不用交换就将人救出来,倒是两全其美。” 四宝点点头,转身便走,“我这就去安排。” 因为有了这件事,禾早之后就有点儿心绪不宁,春晓又过来禀告说,“姑娘,不,皇后娘娘,太皇太后想要留下两个小皇子在她那慈宁宫里住上一晚。” 禾早的眉头就皱在了一起,她想了想,站起来,“走,我们一起去慈宁宫。” 她虽然不是那种喜欢霸占儿子的母亲,但是习惯了儿子们在自己隔壁睡觉,让他们和太皇太后住一晚上,禾早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况且他们与太皇太后认识的时间也太短了,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如果不习惯晚上哭了闹了怎么办呢? 但是当她准备着要出门的时候,双雨双雪两个却劝住她,“皇后娘娘,那毕竟是太皇太后,她要照看两个小皇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你若是担心,不如让陛下去说?” 禾早的脚步就顿了顿,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不要与太皇太后翻脸才好,便只得又慢慢转回去,“去看看去,如果陛下不忙了,就说我有事找他。”双雨就赶紧点头,屈身答应了,转身离去。 阿澈这几天回来的很晚,如果当真等他回来,那就有点迟了。好在阿澈很快就过来了,他一身龙袍,背负着双手,远远的看去,还真是有皇帝的架势,来到跟前,禾早就去蹲身行了一礼,微微一笑,“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这几天她其实都没有这样行过礼,突然的这样一下,倒是让阿澈有点儿吃惊,走过来笑着搀扶起她,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并肩走到屋里,阿澈就看向她,“我听双雨说,你不愿意让两个孩子待在太皇太后那里。” 禾早就闪烁着大眼睛,轻声说,“我会担心的,再说,太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我怕带两个孩子会累着她。” 阿澈沉吟一番,便说道,“太皇太后与庆功王府那边是不一样的,她是一个非常有谋略的女子,我从小就很佩服他,到现在也是如此,两个孩子如果跟在她身边,时间久了,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1097.第1097章 见人 禾早就眨巴一下眼睛,从睫毛缝里瞅了他一眼,她每当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就是带着明显的不满,阿澈就笑了,有点无奈的说道,“怎么?你真的不想让两个孩子过去?” 禾早就嘟着嘴巴不吭声,她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稍微扭捏的样子,阿澈就想了想,然后拉着她的手,回到炕上坐着,含笑问道,“到底怎么了?给我说说。” 禾早看着他,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出身,我是农家女出身,以前可能没有人说什么,但是现在当了皇后,一帮人等着抓我的小辫子呢,太皇太后又是理所当然的长辈,她想带两个孩子,那也是正常的,只待一个晚上我不会说什么,但如果她想要天天带呢,如果她以我的出身直接将两个孩子给抢走了。” 阿澈就愣了下,然后哑然失笑,“你想的太多了,早儿,太皇太后她不是这样的人。' 禾早就垂下眼睛,没有说话,阿澈能够理解她的心思,因此迟疑了下,便慢慢的说道,“你放心,如果她真的这样想,我也不会同意的,没有人能够将你和两个孩子从我身边带走。” 禾早担心两个孩子被人抢走,而他这个当父亲的当然也是如此,他基本上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和大儿子相处,后来又有小半年的时间与小儿子分开,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重享天伦之乐,再与禾早生几个大胖小子,再有几个乖巧伶俐的小女儿,那样的日子,想想就很美! 禾早这才笑了,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阿澈就怀抱住她,“以后有什么话就要和我说知道吗?不要总憋在心里。” 禾早的眼珠子转了转,一看就不知道在不老实的打着什么坏主意,阿澈就笑着,忍不住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轻声,“你又在乱想什么?” 禾早就悄声说道,“现在七宝的事没有解决,我特别担心,我可以偷偷出宫一趟不可以,跟着我四哥,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带足了侍卫,安全上不用担心。” 阿澈就看着她,他的目光很纯净,也很专注,这样的眼神看的禾早心里有点虚,便偏过头,用手摸着鼻子,阿澈便笑了笑,低声说道,“你真要出宫我不反对,但前提条件必须有我陪着你。” 禾早就嘟嘟嘴巴,“好吧,你哪里有时间?” 阿澈笑了笑,“现在没有,但以后有啊,七宝的事情你放心,我只当成一件大事头疼的要事来办的,他绝对不会出问题。” 他说话禾早是相信的,因此只得点点头,郁闷的说道,“好吧。” 阿澈想了想,便抚摸着她的背,低声,“如果你真的在这里呆着很无聊,不如多去找太皇太后聊聊,太皇太后是巾帼英雄,与她聊一聊,说不定能让你受益匪浅,而且你也能看着点安哥儿和顺哥儿。” 禾早却摇头,“我总觉得我和太皇太后不是一路人,去了应该是没有话要说的。” 她虽然也敬佩太皇太后,也认为她是一个巾帼英雄,但是,彼此间应该是性情不合的,阿澈当然不会勉强,嘴唇一翘,笑了笑,“其实你也就松散这两天,等过几天宫里整顿好了,那些什么都需要你这个后宫之主来安排,到时候还有大臣女眷来你宫里给你请安,到时候你就是想清静,也清静不了呢!” 阿澈说的果然没有错,在三天之后,京城的形势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大臣们也开始了早朝,就有品级的夫人们进宫来给禾早请安,而禾早却暂时不能见人,因为前几天禾早去见了太皇太后,匆忙间行礼竟然出了差错,太皇太后见了便皱了眉头,亲自让人找来阿澈,对他说道,“如今,你这个媳妇也成了皇后,母仪天下,若是自己连礼仪都做得不标准,不规范,又怎么能够领导天下间的妇人呢?” 有了她这一句话,所以禾早现在非常忙她他天天忙着跟两个教规矩的嬷嬷们一起学规矩,学礼仪,学各种皇家规范,皇后规范,忙得不得了,连两个孩子也只是得闲才能抱一抱亲一亲,剩下的就一点时间也没有,晚上等阿澈忙完回来,就见她已经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大睡,早上睁开眼睛,对方就已经收拾好,要继续学规矩去了。 阿澈就很无奈,现在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他这个皇帝便稍微有点清闲了,原是想着以后和禾早好好相处相处,弥补一下之前的空白,但没想到她现在反而变得更忙了,禾早有时候回来还会抱怨为什么我需要学规矩你就不需要学?阿澈只是笑着不言语。 不过虽然不见外人,但是禾老三与陈氏也已经能入宫了,他们这两天就接连着从早上一直待到晚上,抱着两个小外孙玩儿,又说要参观一下皇宫,再去见见太皇太后。 不过,禾老三与陈氏也是正儿八经农村出来的,不管是礼仪什么都非常生疏,而且也是畏惧皇家,见到太皇太后之后总是畏畏缩缩的,连话也说不清楚,禾老三还好一点,但是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怀庆府口音,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耳朵也不是特别灵,所以总是听不清楚,他们也只是见了一面之后就罢了。 禾春儿却没有进宫,因为现在她和李宏缀准备在京城扎根,所以正忙着收拾宅院,给言哥儿找好先生了,禾早一开始并不知道,后来才听四宝说。 现在阿澈缺少人手,而他又十分相中李宏缀的经商才能,所以便让他在京城里呆着,给他安排一些事务来做,现在李宏缀已经是举人了,等来年考个进士,前路也不用发愁。 小半个月后禾早才终于开始接见女眷,如今的她,一举一动已经颇为符合皇后规范了,一身金黄色的大褙子,上面绣了大朵大朵的粉色芙蓉,头发被梳成了冲天的凤尾九天,淡淡的妆容,不怒而威的气势,优雅随意的坐在那里,看着风华绝代。 1098.第1098章 秘密 入宫了好几位的夫婿都是现在朝廷上炙手可热的新贵,他们都是被阿澈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对皇帝与皇后都充满了感激,而且之前也是不常入宫,不怎么受宠的,所以她们来到皇宫之后,对禾早就毕恭毕敬,从来不敢稍有怠慢,这其实也是阿澈的安排,他认为禾早作为一个刚刚出炉的皇后,如果真的先面见那些老油条似的夫人们,说不定还会受委屈,所以先和这些新贵夫人们练练胆气。 他的安排很有效果,禾早一连见了三天的人,朝廷上的文武大臣的夫人们大概也来了十来个了,相处的还都不错,没有听说闹有什么不愉快的。 一直到了第五天,阿澈才松口让姬夫人,姬阮阮进宫,母女两个一个聪慧很有心机,一个与和早本就交好,所以她们相处的还都不错。 禾早见到姬阮阮之后,就问起了她现在的情况,“这么一年多,我一直在外面,连与你说话的工夫也没有,通个信什么的也是怕被别人给截住了,所以对你现在的状况竟是半点不知,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姬阮阮的亲事也算是一波三折,之前好容易说定了一家亲事,但是男方却是个渣男,所以这亲事便被退了,又害怕影响她的名声,家里早早地将她送到了庄子上避避风头,而就在那个时候禾早去了怀庆府。 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直到现在两个人才见了一面,但是这是手帕交,并不会因为时间久远就变淡了,相反,两个人如今再次见面,都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所以格外觉得惺惺相惜。 姬阮阮的气色很好,脸上带着笑意,穿着一身鲜艳的衣服,看着很精神,听了禾早的问话,她就瞥了一眼身旁的母亲,姬夫人知道自己和她的交情只能说一般般,如果以后要拉拢这位新皇后,还得靠着自己的女儿,所以她很自觉地主动站起来给女儿腾位子,她笑道,“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我这就去过去一趟,还请皇后恕罪。” 禾早就忙摆手,让人将姬夫人给带出去,等到大殿里边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姬阮阮就笑着继续往下说,“我现在也跟你一样正做生意呢。” 禾早就微微惊讶,对方捂着嘴笑,“之前,我觉得我五哥喜欢做生意都很不可思议,觉得整天跟钱打交道有什么好的,但是轮到我自己了,我倒是觉得天天数着钱过日子,也真是不错。” 这一点和早十分赞同,便也跟着笑了,“我也是这样的。”又笑着问,“你现在是做什么生意?” 姬阮阮便说,“是胭脂水粉,京城里的贵妇人们很多,我在京城开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生意倒还不错。最起码我现在有了事情做,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觉得无事可做,闲得发慌。”说着就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以前最艰难的时候,我一个人住在庄子上,总觉得生活太没有意思了,有时候都会想一些不好的念头,现在想想觉得那个时候的日子,就跟做噩梦一样。” 禾早就握住她的手,怜惜地看着她,“我知道退亲对你来说是一件伤心事,但是决不能因为这样就害怕婚姻起来了,你现在说定人家了没有?”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其实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果然,对方摇摇头,神情也不见气馁,“没有,我现在对这档子事并不太感兴趣,胭脂水粉铺子现在可以说是我的全部了。” 其实就她现在的年纪来说并不算特别大,可在这古代,如今的姬阮阮已经彻底成了老姑娘了,禾早却不担忧,微微一笑,“你放心,以后我会帮你留意的。” 姬阮阮便也苦笑了下,“也是,如今你成了人人称羡的皇后,皇后要做媒,还不是多的才俊英俊。” 禾早听她的话语中有一种愤世嫉俗的感觉,便问道,“怎么了?” 姬阮阮就摇头,“没有什么。” 禾早知道她不想说,也不勉强,笑着携了她的手,“走吧,现在御花园里面花开的正多呢,景色正美,我带着你去看看。” 姬阮阮就捂着嘴笑,“以前我们来宫里边儿也是颇受冷遇,所以我基本上是不愿意进来的,御花园导致没有看过几次,现在却是沾了个大光了,有一个皇后娘娘亲自带着我,说出去都能让外边的人羡慕死。” 禾早就笑了,“去把安哥儿,顺哥儿抱过来,给姬姑娘瞧瞧。” 姬阮阮连连点头,“是啦,两个小皇子,我也是好长时间没有见了,现在想必都长得很大了吧,我听我五哥说两个孩子如今都已经会走路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禾早便问道,“怎么?你五哥还懂孩子的事情?” 姬阮阮摇头,“他怎么会懂?他是听你四哥说的,不过说起来,我们今天来宫里面儿,我五哥也是想来的,但是他的腿不方便,平常甚少外出,而且他到底是外男,这深宫后院的他也进不来,不过来的时候,他让我给皇后你问好。” 禾早便笑道,“跟我客气什么,说起来我和你五哥也是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他现在还好吗?定亲了没有?” 姬阮阮的神情就黯淡了一下,扭头看向别处,低声,“你也知道我五哥的身体,京城中稍微好点的姑娘谁愿意嫁给他,那些女人都长了一双势力眼睛。” 禾早一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姬阮玉的年纪确实已经大了,又天生残疾,无法出仕,所以如果有些讲究的人家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禾早便问道,“我记得当初我说的那个法子后,你五哥走路也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姬阮阮便摇头,“也只是短时间可以,如果长时间走路确实不行的,一定会露馅。”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所以她很快就掩口不提,禾早当然也不好再问下去,一边带着她往御花园走,一边等着奶娘将安哥儿顺哥儿抱过来。 姬阮阮从后面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着微微的可惜,自己的五哥一向掩饰的很好,所以禾早她根本就不知道五哥其实一直在心里默默的喜欢着她,要不然五哥现在的条件虽然说算不上好,但要娶个媳妇还是很容易的,但他却一直坚持拖着不肯娶。 1099.第1099章 幸福 而这段感情发展得莫名其妙,就是姬阮阮自忖她也算是比较了解禾早与自家五哥相处的人了,但却也不知道五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禾早,或许就五哥的性子而言,他就是喜欢一个人也只会默默的关注,默默的在一旁看着,却从来都不会让对方知道,也不会伸手去做一些能让对方感动的事情,他的喜欢只是针对他自己而言,对方知道不知道并不重要,所以姬阮阮也更担心我哥这样的性子,以后怎么能行?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让爹娘都操碎了心。 禾早走了走,却发现对方停在那似乎有点儿发怔的样子,便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阮阮?” 姬阮阮就忙笑道,走过来,“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之前咱们俩好的时候你还没嫁人呢,一眨眼就有两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她尝试着伸手去抱安哥儿,安哥儿特别乖,只抬起眼睛瞅了她一眼,又瞅了下禾早,禾早微笑着很慈爱的说道,“让姨姨抱抱。” 小家伙就主动伸手抱住了姬阮阮的脖子,那软乎乎的小身子一进入对方的怀里,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就飘了过来,而姬阮阮恍若是第一次察觉到怀里抱着这么一个小东西,她的心竟然刹那间就觉得特别的充实饱满,好像是拥抱了整个世界一般,她深受震动,不由自主就抱紧了小家伙,小家伙嫩嫩的脸蛋儿也蹭着她的脸,那种触感也让姬阮阮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禾早也便扭头看她,“怎么啦?难道是被我家小子的乖巧给震惊了吗?是不是也可想要个小子抱着?” 她只是开玩笑的话,但没有想到姬阮阮竟然点头,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我可真是羡慕你。” 禾早便摆手,“怎么连你也说这种客套话了?” 母仪天下的皇后或许在别人看来是一件无比风光的事,但其实却是个苦差事,当皇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因为造化弄人罢了,要她来说就在乡下种种田,养养鸡鸭,在教养两个孩子长大,夫唱妇随,又何尝不是一件乐事?日子还过得清静悠闲,不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或者是日理万机的。 姬阮阮就笑看她一眼,“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羡慕你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丈夫,还有两个这么乖巧的孩子。”她的神情特别的真诚,语气中也带着浓浓的羡慕。 禾早沉默了下来,顿了顿,才开口认真的说道,“阮阮,你放心,你的幸福在前面呢,只是比我晚到一点而已。” 姬阮阮便微笑着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我也相信自己能够得到幸福,但是……”她将话停了下来,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但是她已经不相信爱情了,而她现在的幸福就像禾早以前那样,做生意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 姬阮阮特别温柔,对安哥儿特别的耐心,时不时的会摘朵花去逗他,小家伙一双胖乎乎的小爪子抱着一朵鲜艳的花,还要放到嘴里边啃两下,周围的下人吓得忙去了阻拦他。 禾早却半点也不放在心上,淡淡的说道,“没有事,让他玩儿吧,只是花瓣而已,他现在是辣手摧花,你们俩就别为他瞎紧张了。” 姬阮阮就有点惊奇地看着禾早,就在刚才,她还担心禾早会对自己的行为生气呢,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豁达纵容,她也见惯了在京城中的贵妇人们对自家的儿子娇宠的程度,想了想便解释道,“也是我不对,我该想到小皇子年纪太小了,送他朵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禾早却不在意,心情很好的说道,“你看看我家顺哥儿。” 顺哥儿此时是被周氏抱在怀里的,姬阮阮就疑惑地扭过头,正好看到顺哥儿从周氏的怀里拼命的挣扎出来,胖乎乎的小脑袋朝她这边看,大眼睛使劲的瞅着她,等看到她后,便举着双手似是要让她抱的样子。 姬阮阮便有点受宠若惊了,“这,这是要让我抱的吗?” 周氏便赔着笑脸,“姬姑娘,顺小皇子是想让您抱着呢!” 姬阮阮就忙将安哥儿送到了春晓的怀里,自己接过来顺哥儿,顺哥儿就眨巴着眼睛直直的瞪着旁边枝头上的花,用手指了指。 在一开始,姬阮阮其实并没有懂他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恍然大悟,不由十分惊讶,像看一只小怪物一般看着顺哥儿,然后扭过头,对禾早瞠目结舌的说道,“皇后娘娘,这顺小皇子也太精明了吧,他是看我送给安哥儿一朵花,这才也想要吗?” 禾早和几个丫头却早就习惯了,便皱了皱眉,摇摇头,“这小子呀,从小就是个霸道的,别人有的东西他也一定要有,一点儿都不肯体谅人,不如他哥哥懂事儿。” 禾早虽然是这样说,但人却已经走到了枝头下面,亲自为顺哥儿摘下来一朵鲜红色的花,细心地将枝条折断,只剩下柔软的花朵,递给了顺哥儿。 小家伙就包起来拿在怀里,左右捧着,嘟着嘴巴,不时地凑上去,似乎在嗅味道,然后又学着哥哥的样子将花瓣放到了嘴里边儿,咂巴了两下,就又吐出来,小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在嫌弃这花吃起来太苦一样。 禾早就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小家伙太会搞怪,就是姬阮阮也忍不住笑了,她越发觉得禾早这样的生活太幸福了,同时也有点儿怀疑自己坚持独身主义的行为到底对不对,如果不再嫁人,那她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生下这么可爱的孩子,但是让她嫁人,她就又不甘心嫁给那些酒囊饭袋。 等到她们从御花园逛完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竟然遇到了久久居住在皇宫里面不肯出来走动的太皇太后,禾早微微吃惊,但却带着众人行了礼,然后站起来走向对方,“太皇太后,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也该叫上孙媳妇儿一声,孙媳妇儿好去伺候您。” 1100.第1100章 妃子 太皇太后原本对禾早的态度还是很慈爱的,但是现在却有点儿冷淡的样子,淡淡的恩了一声,就将目光转向了两个小家伙,脸上瞬时就露出了浓浓的笑容,忙走过去伸出手来,“让哀家抱抱。” 春晓就赶紧将怀里的安哥儿递给了太皇太后,但同时却有点儿提心吊胆的待在旁边不敢动弹,这与坐在那抱孩子不一样,太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而安哥儿和顺哥儿的体重又属于偏重的,但是太皇太后抱着安哥儿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还上下颠了颠他,安哥儿就咧着嘴笑,太皇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小宝贝儿,想死我了,我也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她对这两个孩子也从来不称哀家。 禾早被晾到了一旁,微微有点尴尬,她转过头看一下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问道,“陈嬷嬷,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陈嬷嬷不卑不亢,恭敬地回答,“启禀娘娘,奴婢是跟随太皇太后从慈宁宫里出来的。” 禾早便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一看就是有目的的朝她们而来,看来太皇太后是看两个小太孙过来了,自从上次禾早拒绝让孩子在太皇太后那里过夜之后,后者对她的态度便有点儿变化了,禾早当然能感受到。 但是她却不想打破自己的决定,她不能开这个先例,否则,不是她多想,两个儿子一定保不住!这是她的孩子,她绝对不会让别人占他们一根毫毛。 虽然心里这样发狠地想着,她面上却仍然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含笑看着太皇太后与两个孩子互动,太皇太后当然抱不动两个,所以怀里抱着安哥儿,却又扭头与顺哥儿说话,顺哥儿对着这个太皇太后还是很机灵的,偶尔蹦出一两句回应对方,虽然口齿不清晰,可已经让太皇太后惊喜不已了,也导致她对抱着顺哥儿的姬阮阮多了一丝兴趣,便含笑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姬阮阮就忙屈身行了一礼,“民女姬阮阮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便了然,“原来你是姬家的女儿。”整个京城贵族中的姬家也就只有一家了,而姬家的嫡女也很少。 姬阮阮就笑了下,她本就长得十分美丽,当她温和一笑倒是也显得格外动人,太皇太后的眼睛闪了下,忽然问道,“我看你年纪和皇后差不多,找了人家没有?” 姬阮阮就面带羞赧地垂下头去,这种话她是不好直接回答的,所以一旁的禾早便代为回话,“启禀太皇太后,阮阮如今还是孤身着呢,她的亲事也一直不顺,要我说确实没有碰到好的,以后若是有机会你要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太皇太后就连连点头,上下打量着姬阮阮的身形与脸蛋儿,“你说的不错,是该找个好人家。” 禾早却半点没有察觉到此时太皇太后的心思,只一心认为她也是喜欢上了姬阮阮,不由很为她高兴。 但是直到姬阮阮离宫之后,等晚上阿澈从前朝忙碌回来,却又被太皇太后给请了过去,对方没有开口请禾早的意思,她当然不能眼巴巴地跟着,所以只得郁闷地看着阿澈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过去了,她自己一边逗着两个儿子玩儿,不过她却给春晓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躬身退下了。 虽然说禾早在宫斗方面全然没有一点经验,但也不是一张白纸,在前世见到的那么多关于宫斗的书中,后宫人们的争斗都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所以自从来到这个皇宫,她就一点儿也不敢大意,早早的就安排春晓去拉拢一些眼线,或许这些眼线不怎么起眼,也不是主子身边的心腹,可有时候却说不定能够派上大用场。 很快,春晓就跑了过来,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看了禾早一眼便低下头不说话,禾早就懂了她的意思,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两勺鱼汤给两个小子喂完之后便吩咐周氏,“你们带着孩子先退出去,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周氏就躬身应了,抱了安哥儿,夏婵亲自过来抱了顺哥儿一起退出去,连同退出去的还有刚刚禾早安排的几个宫女,等到屋里空无一人,秋叶又主动在门外守着,春晓这才走过来低声说道,“娘娘,太皇太后那边有意将姬姑娘给皇帝聘为妃子。” 轰的一声,仿若一个晴天霹雳,禾早只觉得头昏脑胀耳鸣眼花,沉默了好半晌,她才缓过劲来,冷冷的看着对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春晓自身也很难过,认真的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禾早其实并不是没有听清楚,而是不肯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太皇太后就改了主意,要插手她与阿澈之间的事了。 她的眉宇间露出一抹冷笑来,“这件事先不要提,就当不知道,也不要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春晓知道自家姑娘的心计很深,只是到底涉及到感情上,自家姑娘就单纯的好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现在,姑爷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整个天下最尊贵的人,而自家姑娘却像是如履薄冰,当了这个皇后非但没有太大的好处反而处境更加危险了。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提醒了一句,“娘娘,现在并不适合与陛下闹翻,有话还请好好说。” 禾早知道她是为自己担心,微微笑了笑,点点头,“你放心,我不是那没有脑子的。”春晓这才有些放心的退了出去。 阿澈很快就回来了,他满身的疲惫,一进屋之后就吩咐禾早,“进来帮我换身衣服,这朝服穿的人难受死了。”他刚才回来的时候都没有换,直接就去了太皇太后那里。 禾早便跟着他进了寝宫里面,后者张开双臂微微仰着头,眉宇间能看出来深深的疲惫,下巴上也是一片青色,禾早走过去,帮他将外衣解开,又换上了一件家常衣裳。 1101.第1101章 七宝找到了 他却扭头看向很禾早,对方却像是没有说话的欲望一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阿澈就笑了笑,伸手拉着她的手,轻声问,“怎么了?怎么不看我?” 禾早就撇了一个白眼儿,没好气的说道,“为啥要看你?你就可好看?” 阿澈想了想,就已经明白道她在闹什么别扭了,不由好笑,左手伸出来去抚摸她的脸颊,好笑道,“怎么啦,你还当真和我生气啊?你已经知道太皇太后那边的事了吧?” 禾早这才气愤的坐到床上,嘟着嘴,硬邦邦的说道,“当然知道了,人家太皇太后心疼你这个孙子呗,正要想法设法给你找妃子,肯定是一个比我高贵,比我聪明,比我漂亮,比我出身好!”她一连说了好几个比我怎么样,那语气中是浓浓的嫉妒和心酸。 阿澈沉默了,摸摸鼻子,踱步走过来,想了想,“那你就该知道我是不会答应的,”他蹲下身,双手放在禾早的膝盖上,抬头仰望着她,他的目光是如此的真挚,专注深情,轻声说道,“我们是一路走过来的,你认为我会是背信弃义的人吗?当初答应你什么,我自己记得一清二楚,不需要人来提醒我,也不会有人能够逼迫我去改变当初的决定,我们的誓言不是假的,是真的!” 禾早亦是呆愣住了,阿澈其实很少对她讲这些柔情蜜语,通常他更多的是实际行动,而不是放在嘴边上,所以她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望着他一时情难自已,不由自主就低下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一吻。 阿澈就微笑道,“这算是什么?” 禾早轻声说道,“这是爱的奖励。” 阿澈嘴角就浮现出一抹醉人的温柔,他拉住她,俯身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禾早的脸颊便刹那间变红了,她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举起小拳头又捶了他一下,“你个……”她低低的骂了一句,后面的话却没有再说出来。 好半晌之后,两个人都坐在床上,禾早便问道,“你当真不同意太皇太后提出的要求?” 阿澈就挑挑眉,“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吗?” 禾早便嘟着嘴,“也不是,就是害怕你会因为压力同意,我觉得你挺佩服太皇太后的,真心的儒慕她,说不得,她要求你就答应了。” 阿澈看到了她的别扭,就伸出手指头刮了刮她的鼻子,嘲笑她,“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你就算对我没信心,也该对你自己有信心,除了你,你想想,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我能看得上眼?” 禾早的脸颊微红,但却故意装出一幅矜持的模样,哼了一声,“是吗?” 阿澈低低的笑起来。 禾早就又嘟着嘴有点不满起来,“你今天是怎么拒绝她的?如果她回头找我逼我的话,那我该怎么办?” 阿澈却没有当回事,很随意的说道,“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我来管,你不用操心,她若是问你,你就只管推到我身上就行了。” 禾早这才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容来,“行,”现在正好是个机会,所以她斜睨了对方一眼,说道,“其实太皇太后对你说的是一个警钟,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事情,你想过要怎么处理没有?” 阿澈就若有所思,手指头在膝盖上敲了敲,便笑道,“还能怎么处理?通通拒绝就好了。” 禾早就瞪大眼睛,要是真这样好办就行了,不过暂时也不好说出一个章程,禾早也就提醒他一句而已,说完这件事之后,她就想到了姬阮阮,神情有些犹豫,“你说,姬姑娘该怎么办?” 阿澈憋住了眉头,淡淡的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如今到这年纪了,也该你这个皇后给她挑一个好夫家嫁了吧,也省得让人惦记。”他最后的语气并不太好,想来也是比较烦躁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禾早对今晚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也知道她只是被无意中牵连进来的,最关键的地方还在于太皇太后,但是听到阿澈的话她心里还是很舒服的,笑了笑,便自信的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给阮阮找一个好婆家,”说着又犹豫,“你说不如以后也不要让她来宫里吧,这要见面的话我出宫去见她。” 阿澈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半晌才笑道,“你就算了吧,在宫里见面也没什么,太皇太后那边我已经拒绝了,她应该不会再提起。” 禾早在心里很鄙视他,他一点儿都不能体会到那种上了年纪的人想抱儿孙的心情,尤其是太皇太后这一种很强势很善于隐忍的女人。 阿澈与禾早商量过后,便没有把这件事儿当回事儿了,抛到了脑后,但是禾早心里边儿却被种下了一颗不安分的种子。而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的注意阿澈身边的女子,她发现不光是自己身边派过来的这六个宫女都很出色,就在阿澈身边的那些宫女也都非常出色,不光是美,气质高贵,或者是柔顺,而且都见之忘俗,禾早就不高兴起来了,接连好几天她都没给阿澈好脸色,后者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他觉得,既然这样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两个人也放开了心扉,应该不存在什么误会,但是接连好几天都受了冷脸之后,他便意识到,可能禾早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心结吧。 不过这个时候正好有另外一件事转移了禾早的注意力,原来是七宝找到了。之前阿澈与四宝安排人去与林景卫谈判,但是对方却非常精明,改变了好几次主意,始终没有现身,但是禾早这边没有得到消息,可实际上,住在宫外的季月那边却已经遭到了几次攻击,都是林景卫带了人想要闯进去把母子两个带走,可是一方面季月她并不愿意跟着林景卫走,所以非常小心,另一方面阿澈派了层层官兵重点守卫那个地方,所以好几次林景卫都没有得手,正好在这个时间,有人发现了七宝留下的痕迹,顺着这个线索桌藤摸瓜,终于找到了七宝与林景卫的下落,禾早知道这个事情后非常激动。 1102.第1102章 出宫 等到阿澈来跟她说七宝已经被解救出来,林景卫被抓起来的时候,她更加激动了,连连说要出宫去看七宝,七宝如今是外男,身上又带着伤,自然不能挪到宫里来养伤,所以暂时和禾老三陈氏他们住在一起。 自从禾早进宫当皇后之后,禾老三他们并没有离开京城,阿澈也说了会在京城为禾老三找一个合适的官职,所以一家子就直接住在了禾家之前买的宅院里边儿,两个老人也非常高兴,虽然很心疼七宝受伤,但总算能活着回来就是好事。 阿澈却几经犹豫,还是拒绝了禾早的要求,禾早便十分纳闷,“我就出宫一趟,以前天天都在宫外面,一点事情都没有,怎么现在都不行了?” 阿澈便解释道,“不是我不同意,而是要考虑整个朝中大臣的意思,再说了,你如今与以前身份不一样,不能在像之前那样抛头露面,”他轻轻抚着禾早的脸颊,“这样吧,这几天我会抽一个空陪着你出去好不好?” 后着就嘟着嘴,“你忙我知道,我不用你陪,我自己出去一趟就行了,你不是还给我安排了两个会武功的侍女吗?她们一个个都回去也差不多,肯定不会让我受伤的!” 阿澈却还是摇头,“我陪着你出去。” 禾早便十分郁闷,使使性子,转过身不搭理他,阿澈便从后面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请原谅我对你这么上心,我实在是不能承受再失去你的痛苦。” 禾早原本郁闷气愤的心里瞬时间就软了下来,她抬起眼睛,对上对方的,两个人一时之间脉脉含情,最终她还是松了口,“好吧,那就听你的,不过,你这两天必须腾出一个空陪着我去。” 阿澈就笑着点头,“好。” 当了皇后也有段时间了,除了一开始的新鲜,现在的禾早越来越觉得当皇后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禁锢,不管去哪都去不成,想干什么也干不成。 所以在阿澈上早朝后,她没有事情可做,就坐在两个孩子旁边对他们嘀咕着,“你们两个呀,以后长大了,有能耐就要多出去看看,在这皇宫里住着,就像住在一个大牢笼一样,想有什么丰富的阅历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是不可能的,就像我现在这样,被关在这里面连出去都出去不得,听说你们小舅舅受了点伤,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不过她也只是自言自语罢了,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只有除了会喊一声娘之外还能干什么,更不要说安慰她了。 在三天后的下午,阿澈终于抽出来一个时间,便带着两个孩子夫妻两个一同出了宫,他们为了遮人耳目都乔装打扮。 所以等来到禾府之后,禾府的下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跟在禾早身边的春晓上前斥责了一句,“怎么都傻愣着,看看谁来了,还不赶紧开门通知老爷老夫人?” 春晓却是常来往的,所以对方对春晓都特别熟悉,惊诧过后,吓得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嘴就要喊,春晓却又立即制止道,“你疯啦?快闭嘴!” 这家丁就赶紧起来慌里慌张的往院子里面跑去,其他的人当然不敢再阻拦,急忙将大门打开,阿澈便带着禾早与两个孩子一同往里走去,等到里边接到消息急忙出来迎接的时候,阿澈已经与禾早他们走到里门了,禾老三与四宝走的比较快,已经到了跟前,个个都气喘吁吁的,禾老三更是弯腰,拱手道,“皇,皇上,娘娘,你们怎么来了?真是太突然了,也没有提前通知一声!” 四宝也忙过来行礼。 阿澈就摆摆手,笑了笑,“七宝回来了,我和早儿怎么样也得来看一看才是!他现在受着伤,没有办法进宫,所以只能我们亲自过来!” 禾老三就又激动,又是紧张的语无伦次,“但是,但是也太,也太不应该了……”又看了和早一样,说了一句,“娘娘也该劝一劝,如今陛下和您与往常不同,身份金贵,怎么能随意出宫呢?” 禾早就嘟着嘴,也不顾别人在场,撒着娇,“爹,我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们了,很想来见见你们!还有七宝,让我在宫里等着他的消息,才不行呢!” 见她如今说话还和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禾老三就一直给她使眼色,奈何禾早根本看不见,左右望了望就抬脚往院子里走。 “七宝呢,我去看看他!”语气又天真又任性。 禾老三就叹口气,对阿澈拱手,“陛下,娘娘她还是个孩子心性,以后还请陛下多担待一些!” 就是禾老三,也认为自家闺女不是做皇后的料,生害怕当了皇帝后的阿澈会嫌弃她。 阿澈就摆摆手,“岳父,您想太多了,我倒是很喜欢早儿这样的心性!” 禾早走在前面,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一扭脸,有点郁闷的说道,“你们两个又在说我什么?” “爹,女儿有什么不好你就亲自和我说嘛!你和他说什么?”她走过来,半撒娇似的搀扶着禾老三的手臂。 禾老三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去了正院,因为七宝受伤,禾老三夫妻两个都十分不放心他,就将他安排了自己屋子的后面,这样也能方便去看望他。大夫来了也能询问伤情。 禾早他们来的时候,七宝也就刚刚醒过来,刚吃过药,正半躺在那里看着书。听到动静后,也想跟着出去请安,但是却被禾春儿给劝住了,他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出去呢,免得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后者就站在门口迎接了,阿澈他们一进门,就看到躺在那里的七宝,对方消瘦了很多,看样子像是足足瘦了十几斤,脸颊消瘦,暗黄、面无血色,一看就是受过重伤失血太多的缘故。 只那双眼睛里含着笑意,还能看出以前七宝的模样。 禾早就十分震惊,走上前,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先涌了出来,“七宝,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七宝倒是想的很开,微微一笑,“二姐,别哭,你没见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虽然吃了一点苦头,但没有大碍,大夫也说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没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