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媳妇翻身记》 第一章 婧儿 “哟,瞧刘姥姥您这欢欢喜喜的样儿,带板儿去哪儿找好吃的了?” “……!” 说话阴阳怪气的是胡氏,方帕裹着短而精练的头发,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泛着油光。 因是一墙之隔,她一早就收到风声,说刘姥姥带着外孙板儿出门走亲戚,攀的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高门大户。 婧儿挑着水往家赶,哪怕是做惯了苦力活的她,在这条走熟了的路上,仍不时的感觉自己肩膀又酸又痛还发麻。 这是今儿要挑的最后一担水,回去歇息,就能喘口气了。 不想,她跌跌撞撞的才到家门口,就听见婆婆在跟隔壁的刘姥姥闲话家常。 刘姥姥黑着脸,也不愿跟胡氏多做纠缠,肉手往前一揽,就将懵懂不清状况的板儿推回到自家的院子里。 这女人,没必要跟她多说一句话! “看什么看?”谁知,胡氏猛然大吼一声,吓得上了年纪的刘姥姥都禁不住的捂着心口往后靠,歪倚在土墙边。 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板儿也都怕得“啊”着跑回屋去找爹娘,外面的坏人太多。 后是平白无故的就被婆婆吼一嗓子的婧儿,已是习惯婆婆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她,只木讷的挑着两桶水,怔在那儿不敢出声。 通常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一来是有外人在场,二来是胡氏没来由的抽疯属间歇性的,三来是婧儿闷不吭声的性子。 刘姥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以为是自己因不搭理胡氏,胡氏进而迁怒于年轻怕事的婧儿,忙转圜道:“王嫂子,小儿媳妇的禁不起你这大嗓门。” “哈,我也就是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儿,没别的意思。你还看热闹,回去烧水做饭是正经事!” 胡氏的后一句话,摆明是跟婧儿说的。 她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是极度烦躁,恼怒。 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白白的被锯了嘴的葫芦糟践了。 婧儿不好意思的抬头对刘姥姥咧嘴笑了笑,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再配上深邃迷人的酒窝,透出她俏皮有活力的一面。 还没二十出头的她,嫩得跟朵鲜艳夺目的玫瑰花儿,因嫁了人,像是早早的就被人残忍的拔光枝叶上的刺,添了几分憔悴。 大石村,石是这村子里的大姓。 婧儿嫁的这家是姓涂,是这村子里的外来姓氏,居住在道路偏少泥洼西面。 所幸是村子的西面,住的人少,加上胡氏见好就占的尿性,他们家的院子比刘姥姥那院儿足足大上三倍。 房屋也多,能满足涂家三兄妹一人一屋子,正屋外还带着个厨房和茅房。 这么大的家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整洁干净,可算是给胡氏在村子里长了不少的脸。 婧儿麻利的准备生火做饭,等饭一做好,利用余下的碳火,也能顺便将洗澡要用到的水热一下。 借着余晖,空荡的厨房里就她一人在忙活,她也没多大计较,大大咧咧的蹲在地上捡着细碎的木柴。 一根拇指粗的木柴混在交缠错杂的柴堆里,她笑着伸手就想取,手却冷不防的被柴枝儿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潺潺。 “哎呀,嫂子你怎么伤着了?来,我带你去清洗伤口。” 疾步跑来抓住她手的人不是她的夫君涂雷,是涂雷的弟弟涂电。 涂电看上去有点文弱书生的范儿,一把擒住婧儿的大手却有力,急促的语气里的关心,不给婧儿留半点思考的时间。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挑回来的溪水,就这么哗啦啦的浪费在自己的小伤口上,婧儿就一阵肉疼,觉着自己肩膀僵硬成一块,捶都捶不散。 婧儿只顾着可惜缸里的水,全然没留意到小叔子在温柔细致的给她吹手上的伤口。 况且,两人紧站在一起的位置,很是暧味。 “不流血了,还疼不?” “一点小伤口,没关系的。” 婧儿学着涂电低头的样子,也微弓下身子察看自己手上的伤势,一时忘了这是自己的手,自己要看还可以抬起手臂。 较为宽松的领子,时而吹向她胸口的凉风,会给她带来醒脑解乏的奇效。 涂电捏着婧儿瘦弱的手,目光鬼使神差的由伤口转移到婧儿的身上,深蓝色的衣裙套在她身上,很符合他清晨美梦里的仙女之姿。 再到他目光所及之处的那抹光亮,随即光亮的消失,都让他有点怅然若失。 “今晚不用你做饭,我来。” “这不好?妈说我……?” “妈最好说话了,又不是我没做过饭,嫂子你就放宽心回屋歇着去。” 妈这个别致的称呼,是涂电到私塾多读两年学来的,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才有的尊称,也有娘和婆婆的意思。 因是自己聪明伶俐的小儿子提出的建议,胡氏本人听着也乐,也就没二话。 对于忙碌了一天都没停过手的婧儿来说,能偷懒不做一次晚饭,都算是她嫁到涂家以来的小确幸。 回了屋,再昏暗的光线也不能妨碍到婧儿轻而易举的捕抓到床上的男人。 男人累得浑身臭汗,倒头在床就打呼噜。 婧儿心疼的脱去男人的外衣及脏兮兮的鞋子,想让他睡得尽可能的舒适。 “嘶?” “唔,我这就起来干活。媳妇儿?” 男人粗糙面料制成的衣服,剐蹭到婧儿受伤的手,疼得她忍泪轻呼。 一听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男人腾地坐起身,嘴里嘟囔着要干活。 他转脸见是自己的女人,展眉大笑着将其揽入怀中,闻了闻她身上的味儿,香喷喷的诱人。 “一身汗味,你还闻!” “婧儿,没人跟你说过吗?只要是你的味儿,香得要命!” “讨厌,别…别……轻点儿!” 没等婧儿娇嗔两句,男人已迫不及待的深埋下去。 别人是久别胜新婚,他俩是新婚燕尔,恰是密不可分之时。 大概,涂电确是久未做饭,在厨房里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做成一顿晚饭。 正屋里,桌子上放着一盘满满当当的有些焦了的野菜,夹生的米饭和生红薯。 胡氏黑着脸坐在上位,一语未发。 她没动筷子,下边的三人都没敢动嘴吱声。 ……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第二章 十三天 在涂家,胡氏的地位堪比皇宫里的太后,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凡是她说的话,涂家没人敢不听。 凡是她拍板的事,那他们就得想都不想的照办。 凡是她不痛快了,那就必定有人在找不痛快。 “啪”胡氏拿起手边的筷子,又重重地拍在桌上,盛怒之下,她看谁都不顺眼。 坐在她左手边顺位的是涂家“明面之上”的一家之主,涂草。 涂草见胡氏生气,也没敢吭声,一如既往地耷拉着脑袋,没人知他在想什么。 “等吃过饭,我要和你再来一回,你……?” “小声点!” 涂雷挽着婧儿的胳膊,时刻注意她手背上的伤口,嘴里回味方才之事,身心满足。 直至这会儿,婧儿脸上的燥热还在烧,烫得她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走路都没劲儿。 正处在甜蜜之中的两人,重一脚轻一脚的说着私密话,飘飘然的落桌坐下。 “妈,你吃……?” 涂雷和婧儿玩笑打闹着捧碗筷吃饭,以往的第一口菜,涂雷都会先夹到胡氏的碗里,看着胡氏吃了,他这做儿子才能开吃。 不仅是他一人,就是新来到这个家的婧儿,也必须这么做。 婧儿含着嘴里的菜,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这哪儿是人吃的菜? 涂电虽感受到婧儿的目光停滞在自己的身上,但他一想到嫂子跟大哥蜜里调油的样子,心里就免不了泛酸水。 好好的一女人,不做饭去做闲事,活该吃苦头。 “妈,这不是我……?” “嫂子,妈还没说什么,你就急着表态,是想当家做主么?” 涂电截住婧儿的话,语气依然温柔。 但,当家做主这罪名太重! 一向在家都是自己说了算的胡氏,又岂能容忍有别的女人骑在自己的头上。 “不说了,你还想要这个家就给我跪下!” “妈……?” 胡氏不容置疑的判决,无疑是响在婧儿脑子里的一道晴天霹雳。 这还是她印象里,笑意吟吟又待人有礼的家婆? 她还没做出反应,人就晕乎乎的被涂雷拽起身,被迫跪在桌前,还得了这男人的一句:听妈的话。 小姑子涂音是涂雷的妹妹,涂电的姐姐。 涂音赶在婧儿开口辩解之前,递了个眼色给弟弟,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话。 不管嫂子是不是存心把饭菜,他们也都不能存心挑拨是非,惹母亲生气伤身。 “妈,再不吃饭,我都饿了!” “也给她吃,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背地里咒骂。” “那当然,我妈心地善良,是尊菩萨呢!” 涂电的嘴很甜,说得胡氏心里乐开了花,吃糠咽菜都觉着是山珍海味。 婧儿本觉着自己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不公平的待遇,有心辩解,奈何没人在意她的想法。 甚至,与她温存的丈夫也不理她面上的不服,心里的不快,所受的屈辱。 他抄起桌边的碗筷就塞到她的手里,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 一家子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再度露出笑容的胡氏,平添一种病态的家庭温馨。 在婧儿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的男人一味地往胡氏的碗里夹菜,他自己都舍不得多吃一口。 这就是……她依靠一生的男人? “婧儿啊,像刘姥姥那种老寡妇都能有当官的亲戚,还讨回来银子。你呢,你家里有没有大方得体的亲戚?再不济,富人家的公子哥也凑合着介绍给音儿认识,拉个线,保个媒,不就促成了一桩美满姻缘!” “没有。” 胡氏不仅说得美,想得也很美! 要没听到婧儿怯生生的回答,她都已经幻想自己借着女儿的福气,被当今圣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她随口呸了一声,道:“你个穷鬼丫头,也不知娶你进门有什么用?” “妈,您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还提当初,你都已经嫁进涂家多久了,怎跟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似的?” “十三天……?” 明明,她才来到涂家的那几天,婆婆待她好极了,什么活都不让她干,还总夸她贤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这才,第十三天。 一切都变了,变得离谱,面目全非! 往后余生,她都要在涂家过活了吗? 婧儿眼里含着泪,就着碗里混有苦涩泪水的夹生饭塞了一嘴,不想自己哭出声来。 “不要以为你会哭,到时候生不出孩子来,没法给我长歪了的大儿子延续灯火,我就赶你走!我家,不养没用的废物!” “妈,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我一定会给夫君生孩子,一定会的!” “知道了!你个女人没啥子力气,不用吃那么多的饭,没看你男人为你瘦成皮包骨,脱相了都!” 说着,胡氏没好气的夺过婧儿手里的碗筷,一股脑的将里面的饭倒入涂雷的碗里,随手又把碗筷塞回到婧儿那儿,说让她去洗干净。 涂雷瞅了眼婧儿手背上的伤口,继续埋头干饭。 她自己说的小伤口,那洗个碗应该没问题。 “我去洗澡。”涂音大小姐脾气发作似的,放下碗筷就走。 一直低沉着脑袋装透明人的涂草,清咳道:“咳,洗了就睡,明早去找隔壁的板儿青儿玩。” “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我去跟他们玩?不去。” “你妈说了,为了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凭狗子叔那样的嘴脸,他家能有人模人样的亲戚?妈,女儿不去嘛!” 涂音没跟她爹多说,踱到屋外的脚步又轻快的往屋里迈。 她腻在胡氏身边,又是撒娇,又是求救的湿漉漉的眼神,惹得胡氏心软没了脾气。 厨房门口,婧儿独自在月光底下刷碗,伤口碰到水的疼痛,加剧了她内心的痛楚。 对面的屋子里,传出的是与她无关的欢声笑语。 想到这儿,婧儿眼里的泪水又在打转,涩得鼻子发酸,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朝她扑来。 严重的晕眩感袭上她的脑门,她摇摇晃晃的就要一头栽倒在地,身子忽地一轻,跌入到另一怀抱里。 仍是那道令她作呕的声音:嫂子,你没事? “怎么是你?” 婧儿扎挣着要从涂电的手里脱身出来,可无论她如何拼尽全力,都无法掰开涂电的束缚。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异样,以及不远处屋内的说话声,还有逼近的脚步声,无一不让她生出羞愧想死的念头。 …… 画小丑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第三章 呸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放开我!” “嫂子,你身子这么虚弱,站都站不稳,就让我送你回屋去。” “不,不不,不用了!” 如此温润如玉的男人,怎地给她一种鬼怪狰狞的错觉? 婧儿越是不要命的拍打,越能感受到身后男人无时无刻的恶意,在啃食着她这个弱女子。 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打湿了她惶恐不已的心。 离了这个家,她还能去哪儿? 她家里就是孩子太多,贱养着长大,等着值俩钱卖出去。 她的大姐和二姐因生长发育不如她好,就被爹娘蒙眼卖到离家更远的小村庄去,断了归家的希望。 如果,如果她被人传出不守妇道,那她岂不是会被浸猪笼? 婧儿慌到手心生汗,心律失常,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怎了?” “哦,我走到这儿就看见嫂子说不舒服,说完就晕了。哥,你抱嫂子回屋去躺躺,睡会儿可能就没事了。” “你抱你嫂子回屋,我来把这里弄好,免得妈见了又要说。” 涂雷看婧儿确实失去意识,没有起疑,又不想麻烦自己的亲弟弟做自己女人没干完的活,更不想招来母亲的数落。 他端起水盆,轻车熟路的将水盆里的脏水往厨房边上的一洼菜地泼,均匀又细密。 转身,他看弟弟还杵在原地,摆手催道:“呆了?” “哥,一看你就是浇菜好手,厉害!” “这算什么?论插秧种地的活,你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当然没有我熟练。” 得了亲弟的夸奖,涂雷的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动手推着弟弟快走。 这要让母亲看见婧儿晕了没干完活,又要念叨了。 涂电如愿以偿的抱起婧儿,仿佛过了明路一般的肆意享受着怀里的柔软。 同是兄弟,凭什么大哥就能先他有女人? 他这半吊子到学堂去读书,又能管什么多大用? “谁?”婧儿揉着胀疼的脑袋,支棱起来。 涂电没预料到婧儿会醒得这么快,抬起的手来回揉搓,真现放着个胡作非为的机会,他又没胆下这个决心。 就在他红了眼,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一只小手抓住了他,说:相公,我想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这么直白的话,婧儿还是头一次说,说罢,她人害羞得松开了男人的手,背过身去。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很多时候都会表现得比女人露骨直接。 “我……?” “涂电?你出去,再不出去,我喊人了!” “嫂子你听我说,要想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只有我能圆你的要求。我哥那人生得太黑,妈又没钱给我娶媳妇儿,你……你现在就是我们家唯一能传宗接代的女人!” “呸,给我滚,滚!” 话似乎说得很动听,但事关一个女人的贞洁,她宁死不从! 婧儿甩手就给想作死的小叔子两大嘴巴子,这也是生性懦弱的她为自己的命运,做出的最勇猛的抗争。 这两巴掌打得响亮,终于让她抑郁在胸口多日的不快,一扫而空。 再敢逼她,她就一死了之,不活了! “嫂子,你何必呢?村子里王姓大族,也有人穷得几兄弟共妻,也没听说那女人像你这样刚烈,誓死不从。” “呸,无耻混蛋!我个没读过书的人都懂纲常礼法,三从四德。你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呵,我堂堂正正男子汉,偏要叫你们这帮子蠢女人去跟一群小娃娃念书,书念不念的,没有丝毫意义!” “难道……?” 从婧儿嫁到涂家来的第一天,她就听胡氏说起小叔子到学堂读书的缘由,说是听夫子说太平盛世,如今都是读书人的天下。 读书,既能明智,又能参加科考,一朝上榜,光宗耀祖。 于是,胡氏硬生生的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给涂电噗媳妇儿的银子,砸在读书正途上。 两年的功夫,这笔银子已经花得所剩无几。 今听小叔子说漏嘴,婧儿才恍然大悟,立刻联想到他很有可能背着家里人,将读书的银子都昧下。 涂电也没否认,嘚瑟道:“傻女人,你越傻越讨男人喜欢,没事不要自作聪明,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算着时间,大哥也该忙完了。 好玩有意思的事情,急不来,他不介意做个伺机而动的猎人! 他瞄准时机,趁婧儿没反应过来,快速的摸了摸她脸颊。 “呸,下作东西!” 婧儿也不会骂别的,骂来骂去都是“呸”得最凶,在涂电这听来却是最惹人疼爱的挑逗。 到了自己屋,涂电怎么想都不太放心,抄起本书就走到厨房。 满屋的火光,映着人脸通红,缭绕的烟熏得人眼泪鼻涕直冒。 “咳咳,咳!” 涂电还没踏进厨房半步,就被这钻眼的烟火味,逼得掉头就走。 算了。 他就不信大哥会信一个女人的一面之词,也不信亲弟弟的为人。 婧儿抱着被子,缩在床角,紧盯着屋门口的丝丝缕缕的微弱月光,期盼着下一个踏进这屋里的男人是自己的夫君。 受惊如小兔子的她,再困再累也不愿意合上眼,唯恐自己又要落入狼口。 就在婧儿快要撑不下去,眼皮子打架之时,男人浓重的气息笼罩着她,不留一丝缝隙。 “啊……你,是你……呜呜!” “你一惊一乍的干啥?不是我,还能是谁?” “我,我得跟你说件事,说了你别不要我,嫌弃我……?” 婧儿感受着来自自己男人的温暖,实在又有安全感。 再好的男人,都不如自己的男人最真实。 不管是什么事,她都想要和他一起承担并勇敢的面对,走下去。 涂雷无声的叹气一声,摩擦着婧儿圆润的耳朵。 “放心,你是因为陪我才忘记烧水的,作为你的男人,我自然要帮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妈。放心,凡事有我在。” 一连三个“放心”,没来由的让婧儿心头沉甸甸的甜蜜,心满意足。 小叔子是夫君信任的亲人,血脉相连的家人。 她不想为了自己这点儿事情,毁了一个家,伤夫君的心。 “还好,有你在。” “傻瓜,我一直都在。” 还是,傻么? …… 第四章 睡个懒觉 清早,天蒙蒙亮,赶着秋收的人们都已下地。 蠕动的被窝里,婧儿摸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粉脸通红。 这个时辰做事,她还是第一次,怪叫人难为情的。 涂雷胡乱抹一把上半身的汗,想都没想就说:“妈不是要我们尽快生个娃娃?我得再努把力,你也配合点,甭次次都叽叽歪歪的。” “我没有。” “叫你脱衣服就脱衣服,你哪次有利索过?” “……!” 这样的夫妻生活,不正常! 在这种你侬我侬的事情上,女人……也需要尊严呐! 婧儿为争口气,哀怨地侧过身子,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虽是夫妻,那也不能事事都奔着孩子去,不讲半点夫妻感情? “哎,你还跟我闹?摸你心问问,因为你矫情,白浪费了多少时间?有这时间,我已经下地干活了!” “……!” “说你两句就不乐意,难怪妈说你不好,你再这样甩脸子,连我也没……?” “妈说我不好,你也说我不好,我好不好,你…你是我男人,不清楚?” 婧儿急了,话出口之后就后悔了,暗恼自己又放浪管不住嘴。 这就不是一个女人家该说出口的话,不要脸! 涂雷见女人张牙舞爪的样儿,是少有的水灵又可爱,又看女人洁白光滑的背部线条,确实是好。 他没管住自己的嘴,俯身就亲了一口女人的后背,感受她身不由己的颤栗。 “唔,怪脏的,别亲……!” 本来还在生气,可被男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唬得婧儿双手攥紧,不知所措。 在自己的背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兴奋过后的汗珠,以及男人亲吻过后留下的印记。 那上面,有男人的口水。 婧儿迷糊咬唇的样子,在男人的眼里纵情地扩大几倍,娇俏惹人爱。 男人的大手再次覆盖……? 天亮就在不断叫唤的鸡鸭,叽叽嘎嘎的扰人清静。 喂养鸡鸭的事儿,向来都是由胡氏负责,以便捡到鸡蛋鸭蛋锁回屋。 这边,胡氏赶了个大早,到女儿涂音的房间,提点女儿该穿身粉红白花打底的新衣。 涂音很听话,按着胡氏的意思,给自己梳妆打扮。 “啧啧,不愧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女儿,好看,太好看了!女儿啊,等吃过了早饭,我们去隔壁窜窜门哈。” “妈,你要找刘姥姥八卦,也别括上我啊!” 她才不喜欢家长里短,聊别人家的闲事。 别人过得好不好,跟她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胡氏笑眯眯的拉住女儿,扶着女儿的肩膀,一起坐回到床边。 她打量着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大家闺秀的女儿,心里就是一百个得意,脸上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傻闺女。昨儿个,你是没亲眼见着,刘姥姥藏着包金银珠宝。我一看那香袋子,那针线,那布料,那可不得了哇!” “又如何?” “只要我们多去他家走动走动,瞅准时机,跟他家的亲戚一碰上面,嘿嘿,你的喜事不就来了?” 喜事? 涂音羞得扭过脸去,垂眉细想,这事儿虽不靠谱,但没准自己有那个福气呢? 何况,自己现今的年纪也不小了,再不说亲事,就得被村里人笑话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嫂子比自己还小三四岁,也都已嫁做人妇,自己的事再不上点心,不就……人老珠黄了? 胡氏见女儿只是低头不言语,就知女儿的想法。 “走,我们这就过去。” “刘姥姥家的两个小孩子淘气顽劣,离不得大人的看管。” “这好办,让你嫂子也过去。” “嫂子她不会愿……?” 涂音扭扭捏捏的跟在母亲的身后,嘴里小声的说着话。 才到院子里,胡氏听圈在茅房外养着的鸡鸭在叫唤,想起自己忘了喂它们,转过身就要到厨房去找还没剁碎的野菜。 “呀”涂音拖着胡氏的胳膊,神神鬼鬼的指着涂雷和婧儿住的房屋。 房屋的窗户发出老旧的咯吱声,剧烈晃动,似乎带动着整个屋子都在摇摆。 “妈,是地震?”涂音有些怕,想不通为啥只有哥哥和嫂子的房屋震动得这么厉害? “妈,我去叫哥哥嫂子出来。” “姑娘家家的,多事什么?” 胡氏拉下脸来,拔脚就走。 要不是看这天阴沉沉的,可能有大雨下,她能让他们露着肚皮歇在床上,什么也不干? 屋里,婧儿试图推搡重重地压倒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奈何自己使不上力。 再这么压着,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 很难受。 “听外面的动静,妈和妹妹已经起来了。” “我们也起。” “……!” 婧儿默不作声的看着男人麻溜的跳下床去,懒懒的歪回被窝里装睡。 他不累,她累了。 睡,就睡睡。 一晃,时已到午分。 仍在香甜睡梦里的婧儿,忽觉身上凉嗖嗖的,有些冷。 睡眼惺忪的她,揉着酸涩不通的鼻子,直起身就打了个松乏的哈欠。 “妈?” 胡氏也不理,将被子折叠整齐之后,放到婧儿抬手够不到的位置。 太阳都晒屁股了,做人媳妇的还在睡大觉,没见过这么懒惰的女人! “妈,您出去等会儿,我这就起床做饭!” 婧儿几乎哀求的说道,抱着衣服遮体,很是难为情。 虽说大家都是女人,身体零部件都一样,却也不代表每个女人都能若无其事的做到对其他女人“坦诚相见”。 “藏什么?都是一坨坨肉。” “……!”呃。 婧儿转身穿衣服之前,偷瞥了婆婆的脖子以下和屁股以上的位置,是有傲人的资本。 这要放在附近十里八乡的女人堆里,也算是数得上名的俊俏媳妇。 也难怪,涂草是出了名的爱媳妇,俗称:妻管严。 别人家是媳妇在外说错了话,男人还能呵斥一二。 放在涂草和胡氏的身上,行不通。 不管在哪儿,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只要胡氏说了一,就没有涂草说二的份。 桌上放着盆香喷喷的红烧肉,闻着香味就能勾人魂魄,难以自控。 涂草依旧不变的做到自己筷子夹的第一口菜,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到胡氏的碗里。 婧儿羡慕的同时,发觉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婆婆对她格外的和颜悦色,公公也出奇的心情美美的样子,夫君不变地“埋头苦干”,小姑子嘴角含春及小叔子乖觉得像个哑巴。 这个家,又陌生了。 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饭吃过了,你去洗碗。”胡氏也没点名。 婧儿腾地站起身,也不多废话,挽袖收拾。 涂雷跟她一样起身收拾,就在她感动得都快要哭了的时候,他说:妈叫我收拾。 …… 第五章 送上门的肉 “你坐”胡氏在婧儿傻眼之际,又一次发话道。 当即,她慌得手足无措,不知自己是该站着,还是站着? 万一是反话,那她……是不是会因忤逆不孝,被婆婆赶出家门? 婧儿心内惴惴不安,最差的结果都已经在她的舌尖,反复搅动数亿万次。 在等她主动开口吗? 不,她死也不会离开涂家! 既嫁做人妇,是人是鬼也不会离开这个家。 “妈,我这就去挑水淋菜。” “慢着。” 胡氏看婧儿红了眼圈,迟疑道:“音儿她……的事,麻烦你帮着忙起来。” “找媒婆?” 她一年轻小媳妇去找媒婆,是不是不太稳重? 况且,她没有慧眼识人的本事。 在她仅有的见识里,能吃上肉的涂家就已经是富有人家。 胡氏觉得自己的决定被婧儿变相的嘲笑了一般,冷冷地说:“你还不够格!” “……!”好嘛,怪她想太多! 随即,胡氏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婧儿才意识到不是自己想太多,是自己想的不够多。 为了嫁女儿,这么算计人,真的好么?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没人想做出头鸟。 “照计划行事,不难。”涂草要么不出声,一出声就是挺自己的女人。 “爹,我教你的那点墨水,你洒得还挺准。” 涂电插诨打科道。 转瞬,他就笑不出声了。 “闭嘴!” 在女儿嫁人这件事情上,胡氏没惯着小儿子,放任他胡说八道。 涂电松垮着脸,转移矛盾道:“妈,嫂子不肯表态,就说明她觉着这事儿难办,不愿意去做。” “妈,我没有这么想。” 婧儿的解释,在胡氏听来就是狡辩。 即便如此,再难办也得办! 隔壁院子里,刘姥姥慈祥的望着外孙板儿和青儿玩闹,手里不停歇的剥玉米粒。 讨到了银子,她在女婿狗儿这里也能过个体面安详的晚年,女儿也不用受人冷嘲热讽。 板儿找来根树杈在地上写写画画,歪歪扭扭的,一团乱麻。 只有刘姥姥看出他在画那府里的自鸣钟,气派稀罕。 “姥姥。”婧儿手脚并用的齐步走,险些踩坏了板儿的大作。 刘姥姥头都没抬,“嗯”了一声就没话了。 一老一少,就这么无声的对峙数秒,谁也没看谁一眼。 院墙的那头,胡氏趴墙偷听,时刻监视婧儿的一言一行。 “瓜婆娘,话不会说,屁也不会放!” 胡氏低声啐道。 这要换做是她来,这看东西胆敢不给她面子? 没得到刘姥姥的首肯,婧儿也不好厚着脸皮,闯别人家的院子,她挎着个柳条篮子,呆立在那儿看板儿和青儿玩耍。 青儿拿不稳树杈,又很想跟哥哥一起玩,机灵如她在地上点来划去,没一会儿,她稚嫩的小手便脏兮兮的。 小孩子玩得开心,哪儿顾得上泥土脏不脏,手沾着泥就抠自己的微痒的鼻孔,或摸自己的脸,泥土抹得到处都是。 前一刻还是个小美妞的青儿,后一刻已成了个灰头土脑的泥丫头。 “青儿,脏,不能吃。” 小孩子再怎么顽皮贪玩,滚泥潭打屎仗翻跟斗都正常,但不能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青儿圆溜溜的眼睛,萌萌的看着婧儿拉着自己的手。 “姐姐,丑臭虫子。” “嘶,是很丑。” 婧儿反手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背,不想再给青儿碰到伤口,未结痂的伤口是丑,还疼。 别看刘姥姥三下五除二的剥净一个接一个玉米棒,人老却精明,婧儿的一举一动都始终收在她的眼底。 无事不登三宝殿,跟涂家有关都没好事。 “哇,好好吃的肉肉……?” “你干什么?” 婧儿笑着从篮子里取出红烧肉,塞给青儿吃。 这些红烧肉都是胡氏准备的,指明要她带过来给板儿青儿吃,最好还是当着刘姥姥的面。 肉哎,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吃到的肉,那得是多么珍贵。 看着青儿吃上肉就欢喜到跳来跳去的样子,婧儿苦涩的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有记忆以来,她吃到嘴里的第一口肉,还是块变了味儿的老鼠肉。 “嘿嘿,碰瓷也不带你这个样儿,没碰你一根头发就哭哭啼啼的,想找骂?” 刘姥姥不由分说的将贪嘴的青儿护在自己的身后,跟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十分警惕。 半个月前,她只是走路不小心跌进涂家的菜地里,也没弄坏他家的一棵菜,都被胡氏明里暗里骂了十几天。 在村子里逢人便说她老糊涂,人老心坏,见不得别人种的菜漂亮。 偶尔,胡氏见板儿和青儿在家门口玩,还好心的给他俩胡萝卜根儿,番薯和土豆吃。 这份“恩情”,刘姥姥到死都记在骨子里,恨在心里。 “刘姥姥,这肉都是好的,今儿午饭剩……?” “你个便宜的败家玩意,好好的肉浪着不吃,跑别人家献殷勤!” 不管这里边的事如何复杂,肉是没问题的,是她吃过的最新鲜的肉。 没等婧儿说明实情,猫在墙边窃听的胡氏冲出来就是一通嚷嚷,巴不得全村人都知晓这个事。 刘姥姥反唇讥笑道:“没个浪婆婆,儿媳妇也翻不了浪。” “听人说你老糊涂,我还帮着你争辩咧。婧儿天真,偷家里的肉喂白眼狼吃。但凡是个人,嘴里也会句好听话。” “呵,是个人也做不出这种事!” 刘姥姥死守在院子门口,一步也不退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磅礴气势。 半只脚探进来的婧儿,也被她毫不留情的往外推。 里外不是人的婧儿,有心插嘴,话还没说,胡氏已经夺过她手里的篮子,捏她的手说:“见过恶人,没见过你这样恶的老巫婆!一番好心好意遭你死老太婆辱骂,是个有气性的人都一头碰死咯!” “贼蹄子,又想憋着什么坏?” 刘姥姥也不跟满嘴喷粪的胡氏啰嗦,一语道破胡氏的心思。 而且,她要没老眼昏花的话,婧儿手背的伤被胡氏抓得破了口,鲜血娇艳,惹人注目。 饶是如此,婧儿仍然忍着疼痛,一语未发。 起码,她不想再做激化婆婆跟刘姥姥之间矛盾的导火索。 …… 第六章 无题 画小丑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遗憾的是,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不会以人的意愿为转移。 有人的地方,不缺喜欢凑热闹的人。 村长的媳妇,马婶。马婶在大石村是出了名的爱贪小便宜,仗着自家男人在村子里的威望,横行霸道。 隔着段距离,马婶就已经听到胡氏跟刘姥姥的争吵声,没有立刻跳出来,是因为她想听清楚这两人在为啥事撕破脸皮。 “妈,马婶来了。” 婧儿委婉的提醒道。有马婶在的地方,村民一般都不敢红脸,都因马婶多管闲事而吃过亏。 尽管,婧儿到涂家来的日子不长,但家里有胡氏这位奇葩婆婆坐镇,要想耳根清净是没可能的事。 胡氏没少骂马婶是个吃相难看的肥婆,每到一户人家走动,都要找各种借口顺手牵羊。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跟胡氏的关系相当的好。 “马婶是我朋友,来也是帮我讲道理的!难不成,她会帮这老不死的东西?” “妈,说话别这么难听!” “你给我走开,用不着你扮良善人!” 盛怒之下,没捞到好处的胡氏自然不听劝,兼婧儿没帮着自己说话,对她是又掐又踢。 婧儿没法,抽泣道:“妈,我们回家!” “蠢女人,换作是我,早一耳光扇过去,随手捡到什么石头的跟她拼出你死我活。这么恶的婆婆,留着也没鬼用!” 刘姥姥已经让板儿青儿回屋子里去,没让小小年纪的他们过多接触大人的阴暗面。 无疑,刘姥姥的话在婧儿听来,是枚重磅型的炸弹,其威力不亚于她在涂家这些天所受到的屈辱对待。 她这是……怨恨自己的婆婆? “想挑拨我跟婧儿的关系?门都没有!刘姥姥,你人都黄土埋半截了,心还这么毒,活该临死没儿子送终!” “妈!” 这么恶毒的话,哪能对着一个老婆婆说呢? 婧儿再也忍不下去,扑通一声就对着胡氏跪下,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胡氏气得七窍生烟,自己的儿媳临阵倒戈,在人前害自己下不来台,她家里不能有如此吃里扒外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举起的手到了半空,赏到婧儿的脸上之前,愣是被好管闲事的马婶抓个正着。 马婶也不废话,抢过胡氏挂在手肘的篮子,说:“胡姐姐,我帮你这么个大忙,你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前些天儿,妹妹给你宝贝闺女说的哪门亲事,你考虑得如何了?我儿子人又孝顺又有才华,过两年考个秀才举人回来,你还不得美死!” 篮子里的红烧肉,不仅到了马婶的手里,看她那样儿是要连同篮子和装肉的碗都收走不还。 还没人从胡氏的虎口夺食,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刘姥姥也不含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要顺势将胡氏这块狗皮膏药给贪婪成性的马婶贴上。 “是嘞,她刚还跟我说,你家高纨那么精神倍儿棒的小伙子,咋就不知道常来找找音儿聊聊天啊,说说话什么的。” “刘姥姥,还是您懂我!” 只要听见人夸自己儿子好,马婶就跟个普天之下用心良苦的伟大母亲一样,心里别提多美。 她转手就要把篮子里的肉,赠“拍马屁”的刘姥姥。 一旁的婧儿听了这话,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石高纨是村长的儿子不假,也算有才华,但好像就是身子骨弱,说是个短命的肺痨。 涂音是女儿身不假,不少人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也真。 但在涂家,是个例外。 如果把胡氏在涂家的地位形象的比喻成太上皇,那么涂音就是皇帝,拥有在家人心目中的绝对地位。 “刘姥姥,马婶那是跟我们逗乐儿呢,村长的儿子哪是我们家能高攀得起的?” 婧儿强颜欢笑道,打破刘姥姥跟马婶之间虚情假意的客套。 有些话,说得再委婉,敏感的人也能分辨出来。 何况,马婶深知自己儿子的身体有先天性的缺陷,非他们这类穷苦百姓能有钱求医诊病的。 “不是我说,小胡你没管好自己的儿媳妇,该时常的调教调教。长辈说话,哪儿有晚辈插嘴多话的份儿?” “小孩子不懂事,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理解。” 胡氏肯开口帮自己说话,对婧儿无疑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婆婆待她,也是一家人。 想到此,婧儿看向婆婆的眼里有了幸福的喜悦。 “碍手碍脚,没屁用就闭紧嘴巴,会有人当你是个活物!” 回到自家地盘,胡氏也不再装模作样,点着婧儿的脑瓜子就是一顿口吐芬芳。 自己的手流了血,傻子才忍着不处理。 胡氏本想借婧儿手背上的伤口,赖到刘姥姥的身上,再以和平解决为商量,哄骗刘姥姥介绍有钱人家的少爷。 万万没想到,她的计划里怎么会出现了马婶这个变数? “妈,不是我说,这事怪嫂子没心没肺,净帮着外人说好话。” “你不去读书,回来做什么?” “夫子休息。” 眼看着涂电三两句话就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婧儿不乐意了。 婆婆偏心小儿子,又不是近两年才有的事,是带上烙印的硬茬。 “夫子休息,也不代表学院里没人在念书。”婧儿一拆台,无疑遭记仇的涂电惦记上了。 涂电拖母亲到自己的屋子里,还高调称自己不希望有人来偷听。 等了快一天,心急火燎的涂音也没能等到好消息,她小步跑出来,只见婧儿神色担忧的守在涂电屋子外,寸步不离。 说不好,自己可能会因涂电对胡氏打小报告,而不得不提前杀青领盒饭。 她的命,不值钱。 “嫂子,妈托你办的事,怎样了?” “我们中午吃剩的红烧肉,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马婶的肚子里。” “什么啊?妈看中不是刘姥姥家的亲戚,是石高纨那个病秧子?” 婧儿心中大惊,佩服小姑子的头脑灵活,连她这么弯弯绕绕又含含糊糊的话都能听懂。 可听懂了,又能如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胡氏舍得决定,涂草这位一家之主都拦不住她。 “不行,我去找妈问清楚。妈选选谁不好,偏偏是他!” “妈在跟小叔子谈话,不能打扰。” “让开!” 错误的开始,就应该及时销毁更改。 …… 第七章 猎物 跟婧儿和涂音的不愉快比,屋子里的涂电脸上笑意不减,似乎笃定自己会赢。 倒是胡氏的心情像过山车,颠簸起伏不定,想法也是一时一变。 这两天,她认准女儿婚事是火烧眉毛,迫在眉睫的大事。 没想,小儿子的喜事也逼得这么近……? 婧儿忽而觉着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大有种被人算计的不妙感,她没再拦在门口不退,悄悄挪动了下自己的身子。 门就这么被娇娇弱弱的涂音,哐的撞开,她怒声质问:“妈,你要我嫁给石高纨?” “这怎么可能呢,姐姐。”涂电心惊肉跳,要姐姐嫁给命不久矣的废材,那不等于是要姐姐嫁过去就当守寡吗? 不行,绝对不行! “不用你们说,我这个做妈还能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们的好?” 一声“妈”,悬在心头的石头落肚,涂音情难自抑的伏在胡氏怀里抹眼泪。 婧儿独自站在屋外,望着屋内母慈子孝的场面,顿觉自己是个透明人。 她不是落寞,是认命了。 媳妇,终究是外人。 “你在这儿?来,跟我回屋去。”涂雷找着媳妇就要拉着她走,一脸憨厚老实的笑。 婧儿怕事的先摸摸脸颊,没摸到泪水,紧绷的神经才松懈几分。 可不能,有事没事就伤感掉泪。 在这个家里,没人会喜欢。 “慢着”胡氏喝令道。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也敢跟她耍心眼? 胡氏擒住婧儿受伤的手,上边的伤疤新鲜狰狞,却也掩盖不了年轻女人光滑细腻的皮肤。 这,就是女人年轻的最大法宝! 哪个男人能不爱呢? “妈,还好有你提醒。婧儿,你手上看着越来越吓人,我带你去上药。” “上什么药?要不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媳妇,你妹的婚事早办妥了!” 屎盆子没预兆的扣在婧儿的脑袋上,她不服,也不认。 她争辩道:“妈,您要想跟刘姥姥攀亲家,就不该出损招。何况,您也没告诉过我们,马婶石高纨他们……?” “啪”的一巴掌,是涂雷打的。 鲜艳的巴掌印,刻在婧儿惨白的脸上,她忍泪怒视,无声的抗诉。 涂雷打了她,又搂着瑟瑟发抖的她入怀,说:“妈,她知错了。妹妹的事,也许有更好的法子。” “你也不是个好的,偏心自己媳妇!”胡氏抱怨道。 难怪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不就是现成的典型? 眼看着自己的大事又要被家人搁置到一边,涂音忍不住说:“不管,反正我宁死也不嫁病秧子!” “说谁病秧子?”隔着墙,人老不聋的刘姥姥高声喊道。 嘿,她算是想明白了,涂家想算计她这老婆子啥东西,还假模假式的送红烧肉。 果然没好事! 这一回,胡氏就是说出花儿来,她也不会再上当! “妈,您别动怒,刘姥姥不会往外乱说的。”事情临门,婧儿还是记着自己的身份。 胡氏理也没理,扭头就走。 “半点用都没有,养只鸡都还会给我下蛋。你娶的好媳妇,洗衣淋菜,劈柴做饭,她做了哪一样?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们长大,你们没心肝的装不知道就算了,还帮着外人欺负我……?” 胡氏的碎碎念,可谓是比唐僧的紧箍咒还要叫人头痛欲裂,无可奈何。 这种杀人诛心的话,杀伤力堪比利剑扎人心窝子。 外人? 亏她说得出口! 涂雷涂电两兄弟一齐回头看了看怔在那儿不动的婧儿,半埋怨半指责的摇了摇头。 他们家能过得这般好,全仗着胡氏的精心巧计,也没人能欺负到他们的头上。 “妈,您消消气,我这就打发她去洗衣服。” 涂雷围在母亲的身边,哄道。 涂电想着事儿,手脚也不闲着,殷勤的给母亲按摩,舒缓筋骨。 眨个眼的功夫,头脑转得快的涂电便计上心来,招呼哥哥给母亲按摩,美名其曰哥哥的力气够大,按得够劲道。 “你嫂子那儿……?” “嗨,不是有我呢。哥,你讨得妈顺心了,嫂子那儿不也就啥事都没了!” “可……?” “妈跟你都在院子里看着,诺,我做什么不都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君子坦荡荡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涂雷惦记自己刚对婧儿下的重手,唯恐打坏婧儿如花似玉的脸蛋。 什么君子,什么坦荡的,他听不懂,也不想懂。 胡氏躺在木藤椅子上,一下一下的晃悠,惬意自得。 受了委屈的婧儿回到屋里,并没有立刻翻找脏衣服出去洗,而是坐在炕上,神思恍惚。 洞房花烛夜,男人搂着她指天发誓,保证这辈子都不会打她。 誓言犹在耳,心如坠冰窖! 男人的话,真就这么不可信? 几道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在向她逼近,来人是刻意放缓脚步? 这可不太像是五大三粗的涂雷会做出的事儿,想到这儿,婧儿未抬头看来人是谁,她已将身子躲入被窝,掩藏自己的声息。 会是谁? 被子被人掀开的刹那,婧儿惊恐的眼神,说明了来人是谁。 胡氏歪过头,表示不用涂雷再给自己按摩。 她面容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屋去,想自己一个人躺椅子上眯会儿。 突然没了事做的涂雷,站立不安,惆怅不已。 母亲是嫌他了? “嫂子,你这脸上的伤,看着不轻,让我摸摸看……?” “……!” 婧儿灵活地翻个身,贴着墙面,暂时逃过涂电的魔爪。 该死的,他不是在院子里陪妈解闷吗? 难道,妈也知道他憋着丧尽天良,毫无伦理道德底线的龌龊心思? “不愧是我和哥看中的女人,就是冰雪聪明,这么快就想到我已经把我跟你的事在妈那儿过了明路。” “死不要脸的,谁跟你有事!” “哥大字不识几个,就会下地干活,有什么好?你跟了我,我定教你千字文,四书五经。” “他再不好,我嫁的男人是他,不是你!” 随着涂电鬼魅般的爬动,一点点游移至婧儿的脚边,像是在狩猎唾手可得的猎物,他近距离的观赏婧儿的恐惧绝望交织在一起的痛苦表情。 美人玉足,小巧玲珑,白皙滑……? …… 第八章 小白兔 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出乎婧儿的意料,她感觉着脚趾头黏糊糊的异样,倍感恶心。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嗓子无声可发,手脚僵硬得不像个活人。 怎么办,怎么办? “啊……?” “呃啊,草……?” 就在涂电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猎物,遭猎物反击,被婧儿一脚踢飞到床底,疼得他怀疑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臭女人,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 涂电爬起身就要扑上床去,想来个速战速决,生米煮成熟饭。 “婧儿,是你在尖叫么?是不是我下手太重,毁了你的脸?” 涂雷身形快得如一道疾风,越过涂电刮到婧儿的面前,抱住她就极尽温柔地问道。 婧儿什么话也没说,崩溃大哭,缠着男人就是不肯放,深深地后怕。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男人是不会为了女人跟自己的兄弟翻脸,也不管女人有多么无辜,受伤害的女人都只会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涂电看出婧儿眼中的决绝,不由地头皮发麻,咬牙切齿道:“哥,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她……?” “我没想偷懒不洗衣服,是手伤得太重,不能长时间碰水。” 婧儿截住话头,哭丧着脸,娇滴滴的将自己的手伤横在男人的面前。 女人醋溜溜的大眼睛里,柔情万种,夺人心魄。 这么妖俏俏的尤物摆在眼前,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舍不得跟她置气。 “呃……妈怎么说的,就怎么做。” 涂雷干巴巴的说道。 媳妇再好,也不能越过母亲的地位,忘了母亲的话。 当即,屋子里所有的情爱气息一哄而散。 婧儿红着眼眶,抱着一盆脏衣服,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门。 只剩兄弟两人在屋里,面面相觑,许久未曾言语。 涂电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哥哥,羡慕地说:“要我也能有这么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就是跟妈唱几次反调又如何。” “胡说什么?这世上,哪个女人都没有妈好!” “……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话,涂电说得很小声,也是他心里的大实话。 人都是有私心,为着自己好,哪儿顾得了别人好不好? 所以涂电不信哥哥是全心全意的听母亲的话,不存半点私心,不掺杂念,算计。 单说这一次,他差点就被母亲坑惨了! 离涂家六七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处清澈见底的池塘,池塘四分之三面都是深扎地底的天然石块,大的石块能容纳几百人,小的也能几十人。 这方池塘因巨石得名:巨石。 巨石池塘有四处位置适合人们下去洗衣洗菜,其中有三处位置都能遥向相望,闲聊八卦。 独有一处险要的位置,不大,也就刚好够婧儿蹲在那儿洗衣服,很有隐蔽性。 深秋的水,不碰都凉。 婧儿用自己没受伤的手,先把脏衣服一件件的放入水里浸湿,然后过一遍澡盆。 还没开洗,她就隐约听见刘姥姥跟谁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来。 “刘姥姥,这事儿就包在我的身上,准出不了岔子。” “多亏有你,要不换成别个人,哪能这么爽快答应。这事儿成了,老天也会佑你儿子婚事顺顺利利。” “哈哈。” 听了这话,婧儿心里不免咯噔的一下,原来马婶今天不是去找婆婆闲话家常,是跟刘姥姥有背地里的交易? 商讨什么事且不疑虑,就凭刘姥姥跟马婶走的这么近,能不叨登出牵三挂四的事儿? 不好,小姑子的婚事……? 婧儿本想自己一只手,慢慢腾腾地洗,总能洗干净衣服。 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伤口一碰凉水,疼得她龇牙咧嘴,全身都跟着打颤。 特刺激! 刘姥姥是出来预备晚饭要吃的土豆,才在巨石池塘那儿洗干净,转念又想趁着天还早着呢,到菜地里去拔会儿草。 她家细细碎碎的几块菜地都跟涂家的菜地紧密相连,这些年,因胡氏胡搅蛮缠,霸道不讲理,被占了不少的地头过道。 这事儿,没处儿讲理去,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刘姥姥叹气两声,就见自家菜地里被人扔了不少的草根菜虫,都还鲜活着。 “哪个没根的野种,做出这天怒人怨的糟心事?敢做不敢当,没种的孬货!” 不须细看,刘姥姥也知道定是胡氏的“杰作”。 这附近,只有涂家的菜地有人留下的新鲜痕迹。 婧儿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追上刘姥姥的身影,没上前就已经听见妇人家特有的震天嗓门,吐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几乎到了挖人祖坟的地步。 一时之间,她没敢冒头出声。 与年纪无否,女人怒气值拉满的时候,失去理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咳,你躲什么?”刘姥姥清了清堵在嗓子眼的浓痰,特地当着婧儿的面,吐在涂家的菜地里。 这一吐,刘姥姥的心情畅快了不少,没那么恨。 婧儿有些心虚,偷眼瞥了瞥菜地里的那口恶心巴拉的浓痰,没敢接话。 “怎地?你是胆小的小白兔,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外婆?” “噗……呵哈哈,姥姥,你不生我气?” “神天菩萨在上哟,你个小兔子也值得我老人家动气?我这么容易动气,能活到这把年纪?” 幽默的刘姥姥,一句话就能逗笑婧儿,还说宽慰人的话。 任谁听了,都忍不住为她老人家的豁达动容。 婧儿俯下身去捡刘姥姥家菜地里的杂草,抓虫子,一气儿的拔了半块地的野草。 “别忙了,我个老东西可不会领你的情。” “哎,您歇歇就回去,我拔净了也回去。”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能停住手了不?” 刘姥姥扶着腰,中气十足的地说道。 她人老眼不瞎,看得见婧儿受伤的手都泡白了,野草不长眼,不时的割她伤口,已见细微的血痕。 “姥姥?” “知我是个老婆子,你还害我?” “我害您?”拔草,也能害人? 婧儿不解,停下手来看着刘姥姥,想听她有何见解。 若没有,她相信手脚麻利的自己很快就能拔光这块菜地的杂草。 这,应当或多或少的能帮上刘姥姥一些忙? …… 第九章 卖女儿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家,若不是家里果真艰难,也不会事事都自己操劳。 婧儿天真的想着,已先入为主的认为刘姥姥也跟自己一样,在家有说不出的委屈,天生的劳碌命。 “这事儿放在别人家没什么,放在你家就不行,首先你婆婆那一关就难过。” “婆婆她待人友善,是……?” “不跟你说了,听不进好赖话的!”刘姥姥怒了,自己是看婧儿年轻不懂事,识人不清,才跟她搭话客套。 没想,又是个胡氏的“死忠粉”! 婧儿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刘姥姥,赶上两步,要跟刘姥姥一块儿回去。 院子外,胡氏左手一块红薯,右手一块土豆,笑着叫青儿过来吃。 “青儿吃土豆,板儿来吃红薯呀?” “……!妹妹回来,不要理她。” 板儿为了妹妹青儿,大着胆子跑近到胡氏的身前,还没拉着妹妹的手,他人就已经先被胡氏擒住。 “你个小屁孩,为啥不理我?是不是你姥姥教坏你的?做人要学会感恩,我给你兄妹俩吃了不少好东西,怎么也得回报一下我?” “烂红薯,发芽土豆,当谁稀罕吃?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 “你……!” 板儿疯狂扭动,抖落胡氏抓在手里的红薯也没察觉,脚踩上去,香甜味四溢。 胡氏见好好的红薯就这么没了,又气又恼,险些压不住怒火。 屁大点的小孩子,哪儿懂什么骗子这类话,分明是大人在背后教,一定是这样。 “哇呜呜,呜呜呜……?”青儿还小,看哥哥跟胡氏扭在一起,便以为胡氏在打哥哥,小步上前,“咚”地土豆砸胡氏的脑门,倍儿响。 “小东西,你还有脸哭?” 胡氏哪儿受过这种气,阴测测地笑着就要抓青儿 “大骗子,有我在这儿,休想碰我妹妹!”板儿上手就要挠胡氏的黄脸,没中。 青儿也没干看着,就地取材,抓把泥土就扔进胡氏的衣领里,得了手,她笑嘻嘻的拍手乐。 泥土顺着领口,哗哗地脏了胡氏的胸口,更勾起她的烦躁。 小屁孩,还敢笑? 胡氏甩开对自己拳打脚踢的板儿,想要抓住青儿,教训她一顿。 “住手!” “哟,姥姥回来啦!”胡氏讪笑着放过了五六岁的青儿,起身走到刘姥姥的面前。 有话直说道:“姥姥,小孩子不懂事就该打该骂,不能心软。我知你家有门难以高攀的亲戚,还请您帮忙从中牵线搭桥,为音儿说定终身大事。” “那是你女儿,又不是我女儿,管不着!” “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你不帮我,是觉着我给您老的好还不够多?” “放屁,谁要过你家的一针一线!” 果然,哪怕是胡氏主动送上门的东西,也都是憋着一肚子的坏水。 板儿抱着姥姥的腿脚,有了底气,吼道:“再不走,小爷天天去你家门口拉屎,臭你臭死你个大骗子!” “我也去……臭臭臭!”青儿捏着鼻子,吐着舌头,翻着白眼,还对着胡氏撅了撅小屁股。 白受了一场气的胡氏,回到家就找到了在厨房忙活晚饭的婧儿,下死眼盯着她看。 灶台里的火越烧越旺,亮彻半个厨房。 今儿晚上,有两道菜。 一道清炒萝卜片,一道酸炒白菜,都是下饭的硬菜。 婧儿顾着趁火翻炒萝卜,又要不时地看灶台里的火,想起盛菜的碟子没洗,忙不开身的她看向身后的婆婆。 半个时辰了,两人零交流。 无论是热锅倒油,添柴加火,盛菜起锅,她都做的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做错一点半点。 及至上桌吃饭的时候,胡氏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垂头丧气地说:“音儿,刘姥姥那儿已是指望不上了,你要有更好的去处,就跟我们说说。” “妈?” 这不是突不突然的问题,而是胡氏的态度问题。 显然,胡氏不是自认斗不过刘姥姥,而是她的思想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涂音都已经盘算好了,高嫁出门,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得让多少人羡慕眼红?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 嫂子也得嫉妒她嫁得好不是? “一家之主”涂草威严的扫视一圈,没个人敢吭声插嘴。 沉声问道:“怎么了?” “女儿嫁得近,我们还能看着帮顾帮顾。” “那家里……?” “家里这些年不好吗?大儿都娶了称心如意的媳妇,还有什么难办的事?当初,我嫁到你一贫如洗的家,没少看人白眼,受人排挤。现在我们家好了,不愁吃穿的,干啥要卖女儿?” 胡氏说得是声泪俱下,声声都在控诉,无人有心辩驳。 “卖女儿”三个字,无疑戳中婧儿心里的痛楚,潸然泪下。 她可不就是被家里卖到涂家,做人媳妇的么? “妈!” 涂音忍不了,要她挑村子里的人出嫁,那她还不如不嫁! 村庄里的人,一色儿的穷,背朝天,手脚不停歇的在田地里赶,也就勉强图个温饱,管什么用? 所谓娘家帮衬在她看来,有跟没有,也没多大的区别。 “就说我嫁到村长家,马婶像您待嫂子那样给我气受,你们又能怎么帮我?我想过了,嫁人嫁人,嫁人之后是死是活都跟你们没关系!” 涂音扔下话,生着闷气,饭也不吃的摔碗走了。 被女儿怼得下不来台的胡氏,佯装个没事人,夹萝卜白菜,嚼得是卡巴卡巴的响。 只有婧儿注意到婆婆夹菜的手在轻微的乱颤,很不自然。 嫁人一事,在家备受家人重视的小姑子尚且有此悲声,何况乎她? 在这深秋的季节,夜晚来得快,走得也慢。 婧儿躺炕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总一遍遍的回响小姑子说过的话,心绪难平。 “睡就睡,不睡就下去。” “……!” 男人被吵得睡不死,翻身抱住婧儿的腰,在她的耳边小声道。 话虽不好听,却很真实。 婧儿掰开男人的大手,就要溜下床去,给他腾出个清静地方睡大觉。 “吱呀”的两声,从外边传来,像是涂音所住房屋的方向。 深更半夜,她一黄花大闺女外出做什么? …… 第十章 刘焦乔一台戏 婧儿趴在窗户边上,只见一鬼鬼祟祟的身影往外走,看身形,不像是娇小玲珑的姑娘,倒像个七尺高的壮汉。 天啊! 平日里,小姑子为人很正经,是个有主见的人。 但偷汉子这种事,婧儿相信小姑子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不多时,住在他们斜对门的涂音房屋里亮起煤油灯。涂音袅娜的身姿映在门窗上,正在脱衣服。 夜里不睡觉,起来换什么衣服? 婧儿猫着手脚,越过呼呼大睡的涂雷身体,想下炕去证实小姑子的清白。 “啪啪啪”的几声,是从涂电屋子里传出的摔书本子的声响,这么晚了,他也没睡。 联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婧儿秒怂回被窝里,哪儿还敢好奇外面的事? 明早,她还有好多的事儿要忙呢。 天蒙蒙亮,婧儿已经起身到厨房里准备一家人的早饭,白而浓稠的大米粥。 水一开,淘洗过的大米倒入到锅里,时不时的搅拌,不至于米沉底,烧糊。 这口锅看着就有好些年头,上边有岁月的痕迹,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点发黄发黑。 那是使大力也擦洗不去的斑驳,不美观却透着温馨。 多少人家想有这么一口装得下个大人的大锅,都不定有银子买。 看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柴米油盐酱醋茶又不缺,家人之间又和睦,说涂家是嫁人的好去处,这话没毛病。 婧儿娘哭着也要把女儿嫁过来,也是看中了这些。 “老东西,不会带孙儿学好!” 白粥上桌,香甜浓稠。 婧儿依着顺序,先给婆婆盛了满当当的一碗粥,再就是不爱说话的公公,后是自己男人和自己的份。 算来,她做嫂子的顺手帮小叔子和小姑子打碗粥,也没什么。 只是涂电和涂音两人的气色看上去都不好,也不问人,夺过碗筷就先人一步大快朵颐,滚烫的白粥没几口,两人已经干了三碗。 涂音昨晚没吃,饿坏了多吃些也正常。 涂电却不然,他砸嘴说:“嫂子,拜托你以后熬粥,多往里加水,稠糊糊的不顶吃。” “妈说的,煮粥要放三碗米,水只能过……?” “败家玩意儿,我平常都是放一碗半的米,让你管家能把家里吃空,胖成个什么样了!” 胡氏跟只炸了毛的母鸡,一如既往地尖嗓子骂骂咧咧,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咒骂刘姥姥他们,乃至大半个村子的人问候了一遍。 吃了枪药的胡氏,不仅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还飞快的夺过婧儿手里才吃过一口的粥。 “妈,我……?” “好了好了,妈说你什么就是什么。” “可我……?” “诺,我的粥给你吃。” 涂雷笑着打太极道。 为了耳根清净,他不介意自己少吃点。 然而,涂雷的碗还没递到婧儿的手中,就听见胡氏破口大骂道:“吃吃吃!自己男人要下地干活,瘦成什么样了?你还跟他抢口粥喝?你少吃两口,饿不死你!” 在胡氏虎视眈眈之下,涂雷哪能有胆子将自己的粥分给婧儿吃。 婧儿摸着空落落的肚子,也没赘肉,怎么就算是胖了? “还坐着?不看天都出大太阳了?还不出去晒稻草?你是会挑时候嫁进门,田里的农活都忙完了,伤不着你那千娇百嫩的手。” 胡氏一通唠叨,念得人心烦气躁,个个脸色都极其难看。 首当其冲的是涂音,跟造反似的站起身来,嚷:“妈,您能不能不要再啰嗦?天天听您念经,我现在见了刘姥姥都没脸打招呼问好。您还当是好事呢?多少人背着我们的面,议论我们吃相难看?” “哈,天下奇闻,一个靠着我才能填饱肚子的人还有脸指着我骂?” “女儿不是骂您,是……?” 明知跟母亲讲不了道理,涂音还是生出一股倔强的勇气,持着不服输的态度。 饶是服从惯了的婧儿看了,都不禁为小姑子点个赞。 “妈,咱也不能顾着里子,不要面子……?” “你算哪根葱?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出去!” 胡氏朝大儿子涂雷使了个眼色,涂雷就跟个二十四孝儿子似的半拖半拽将婧儿推出堂屋,还无情的关上了门。 这,是什么意思? “砰砰砰”婧儿拍得门震天响,张嘴就喊:“妈,妈?相公?相公,你给我开开门,我……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咚”的沉闷声响,是里边有人拿凳子砸门,力气很大。 婧儿因这反常的动静,吓得慌手慌脚,疑心自己犯了众怒,可能会被赶出涂家。 她没敢滞留在家,逃也似的赶到草场去干活,一刻也没逗留。 偌大的草场,不是只有她家的草垛堆放在这儿,但凡村子里种田有地的人家都将稻草玉米杆放在此处。 与别家黄青带水的秸秆不同,涂家的稻草已干枯变了样,抱回去就能点燃烧饭。 婧儿赶到草场,看着自家场上堆着的三四垛比人高的秸秆,很是头疼。 一个人,干不来这活。 她绕着草垛转了一圈之后,猛然发现右边的草堆被人掏出个洞,像是人为的偷草。 “真个气死人,那骚货以为自己是什么?想拿我当枪使?老娘才不上当呢。”听这软绵绵的说话声,是村口石大娘家的儿媳,刘氏。 刘氏年过二十,比婧儿大了二三岁,至今无子。 村里人私底下议论,都说她是个不会下蛋的刘母鸡。 “哎哟哟,还有更过分的呢。前年,我儿满月酒,那个贼婆娘明目张胆的顺走几桌人的饭菜,还说别人未必吃,留着浪费。听着是好话,可那几桌亲戚后来都是饿着肚子回去的。为这事儿,我家那口子没少赔笑脸呢。” 说话粗里粗气,却故作娇声娇气的是村里秀才家的焦娘子。 与焦娘子并肩而立的是乔氏,人前闷葫芦,不喜热闹。 乔氏发愁道:“她让我们去找刘姥姥麻烦,我们不去,会不会被她骂啊?” 刘姥姥? 没等婧儿走出来吓她们一跳,也跟着凑个热闹,就听到了她们说起刘姥姥,唬得她往草垛后面缩了缩。 三个女人,一台戏。 她倒要听一听别人家的是非,瓜甜不甜? …… 第十一章 多大的仇与怨 “唯唯诺诺的,她又不是你祖宗!”刘氏恶狠狠的说道。 若她不是个矮个子,叉腰挺胸的架势蛮有个泼妇样。 焦娘子反讽道:“少装,到了胡氏面前,也没见你敢咬她两口。” 婆婆? 婧儿听下来才知晓这三个嘴碎的婆娘在背后说胡氏的坏话,这岂不是吃瓜,吃到自家了么? “我想我们还是去?”乔氏弱弱地建议,声如蚊蝇。 她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发丝凌乱,绛紫色对襟莲衣套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扣子都没扣对。 手里拎着个菜篮子,里边似乎曾放过新鲜的小白菜,残的几片菜叶子孤零零地遗漏下来,没人多看一眼。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刘氏的眼里,乔氏就是个表里不一的biaozi! “要去,你们去,我不去。说我怕她,怕她个球!” “我也不去。” 焦娘子是看不惯刘氏色厉内荏的性子,只这件事儿,她还是认同刘氏的做法。 谁不是个人? 是个人就有脾气,有性格,凭啥胡氏骑在她们的头顶上,她们还不能反抗? 再说刘姥姥人老了,投靠到女婿狗子这儿安度晚年,也没得罪过她们,她们又怎能助纣为虐? “哎,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要去?”刘氏拧着乔氏的胳膊,人横在她的去路前。 她姓刘,刘姥姥也姓刘,指不定上辈子是一个家族的呢。 叫她不帮亲,还帮那个不讲理的胡氏? “不管我婆婆让你们去帮什么忙,你们照做不就好了?”婧儿跳出来解围,从强人所难的刘氏手里救下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乔氏。 没成想,乔氏见了她,跟老鼠看到了猫似的,躲到焦娘子身后瑟瑟发抖。 怎么? 她有哪儿不对劲吗? “是你啊,在这儿做什么?你家的稻草早几日就已经捆绑码放整齐,瞧,堆得跟小山似的。” 焦娘子仗着自己生得牛高马大,体格健硕,两步并作一步,将手拿翻晒稻草叉子的婧儿堵住退路。 退无可退的婧儿,背靠着草垛,疑道:“焦娘子,你家相公可是位秀才,你不能……?” “就是因为我相公,我才更咽不下这口气!你……给我去死!” 焦娘子红了眼,没能收拾胡氏,那收拾胡氏的儿媳也算出气! 谁叫她没眼力见,偏要在这个时候跑出来现眼? “焦娘子!”婧儿喝道。 “你好歹是位秀才娘子,顾着点身份脸面。” “啊……?” “噗呃,好疼啊!” 焦娘子退开一步做斗牛状,一脑袋撞在婧儿的肚子上,直见婧儿抱肚倒地,方才罢手。 从早上到现在,肚内空空如也的婧儿,怎受得了焦娘子铁头一击? 本想趁乱作妖的刘氏见了这等情形,嘴里不断地喊:“不关我的事,不关我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刘氏跑得是快,落下家里的镰刀都没发觉。 “焦…焦娘子,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放过我罢?” 只有怕事的乔氏没逃,哭着抱住焦娘子的大腿,一再恳求。 素来,她们都是善良老实的人,与人亲厚,不曾存心占过谁家的一针一线。 怎知,自胡氏的魔掌一再伸向她们家之后,她们热诚的心也就渐渐凉了冻成冰。 “你不也恨涂家?要不是她家,你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是涂家小子趁夜里祸害了你,胡氏那个昧了良心的毒妇还反咒骂你是贱货,这些你都忘了?” “我……?” 乔氏睡里梦里都忘不了胡氏上门大骂自己不要脸的那一幕,而那个对自己万般许诺的男人,就跟个无事人一样洋洋得意。 要不是涂家人,她现在都还是村里人尽皆知的守贞洁的寡妇。 “我不是我婆婆,婆婆她做的事,跟我无关!”婧儿忍痛说道。 她到涂家的日子又不长,哪儿知道胡氏造过的孽? 况且,村里村外的人见了她,都绕着走也不言语。 “没人说你是她,可你是涂家儿媳妇,那就是她家的人!” 焦娘子想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婧儿一个痛快。 算是她想什么,老天爷就赐给她什么,她扔下手里筛子,抓住刘氏遗落在地的镰刀架在无力反抗的婧儿脖子下方。 如此纤细雪白的脖子,接连着一条命。 只要她心一横,手起刀落,万事皆休。 “是,我不否认自己是涂家媳妇这个事实,但你要想清楚,乔嫂子也是,我不是她!” 刀架在脖子,任谁都怕了。 婧儿也怕得很,还没到怕死的时候,就怕焦娘子拿镰刀的手不稳,擦破她的皮,白受罪还不死! 天老爷保佑,刘姥姥能来救自己一命就好了! 眼看着婧儿脸色苍白,捂着肚子冒了一头的冷汗,呼吸都弱了几分,随时都是出人命的节奏。 焦娘子方觉着自己的手在抖,心内惧怕之意只增不减。 不管怎说,这都是一条人命! 加之,乔氏再旁哭哭啼啼,吵得人好不心烦气躁! 很多错事,大概率都是一念之差。 “她们就在前面,我领您去……您去了就知道。”刘氏连喘带跑,说着话领人往事发之地赶来。 听见说话声,焦娘子眼神一狠,看得人心里直发怵。 “再出声,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沾血的镰刀,及倒靠着草垛血流不止的婧儿,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胡氏跟焦娘子之间,到底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让一位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秀才娘子换了心肠? 视线模糊之际,婧儿只见沾血的镰刀被杀红了眼的焦娘子,转到了捂着嘴不敢出声的乔氏心口位置。 “不,不要……!” 不要一错再错! 梦里,她看见刘姥姥朝自己扑来,一叠声地喊她婧儿。 还有好多人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谁这么心狠手辣,人命案都敢犯?” “涂家的人,该死!” “生得挺娇俏的,才嫁人就死了,怪可惜的。” 说什么的都有,也多是风凉话。 只是叫婧儿心里不舒服的是,这梦里怎没有自己男人的身影? 涂雷……人呢? 此时,婧儿已全然忘了晨间自己被涂雷赶出家门的事,一心念着男人,怎么也该来看看自己。 在她被村里人拿担架抬起的刹那,恍惚间,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某个草垛的下方。 那儿,有个洞。 ……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第十二章 无处可逃 画小丑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雷儿,你在这儿守着你媳妇,不要让些阿猫阿狗靠近她。她一醒,就来告诉我。” “知道了,妈。” 胡氏阴阳怪气的扔下话,哼着声出了屋子。 躺床上未醒的婧儿,脖子包裹着圈白布,平添几分柔弱感。 好在身为男人的涂雷,未曾离开过婧儿半步,亲力亲为的照料着她。 刘姥姥布满皱纹的双手握着婧儿没有任何反应的手,悲愤地说:“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连你都下得去手?” “你走,没人喜欢听你说这些。” 涂雷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大有动手赶刘姥姥出去的意思。 被人伤的是他的女人,又不是这老婆子的谁谁,活得厌烦了来这儿哭丧? 恶心! “雷小子,查出是谁伤了婧儿了吗?” 刘姥姥惦记着婧儿的伤情,体谅涂雷的心情,并不跟他计较礼貌的问题。 看婧儿好好的一个孩子,平白让人在脖子上,哗啦出一道口子,焉能不心痛? 她有背着村里人去问过刘氏,刘氏这不会下蛋的母鸡没事常打鸣,遇了事儿更屁都不放一个。 任凭刘姥姥怎么说,刘氏打死都没改口,说自己路过看见婧儿的时候,婧儿就已经受了伤。 末了,她还威胁刘姥姥,要是把她供出去的话,那就不是一个人受伤的事,而是一条人命! 没辙之下,他们要想知道事发当时的真相,就只能等婧儿醒来,才能清楚。 “不用你管!这年头,管得了自家的事,管不着别人家的事。你都半只脚埋进土里了,还管那么多干嘛?我警告你,再不走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涂雷扬起手,分明是要对刘姥姥动粗的架势。 活了大半辈子,刘姥姥还从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又目无尊长的年轻人! 亏了是婧儿的夫君……? “刘姥姥,我记得你来大石村还没两年,怎地跟刘母鸡那么熟?” “熟么?” “既然你这么喜欢婧儿,就当帮她个忙,为她的小姑子拉保媒呗。这样,我们全家人都会拿您当恩人,让您常来看看婧儿。” “可笑!” 她的一番好心意,怎还要被人捏着反威迫? 胡氏的脑回路,也是绝了! 目送刘姥姥出了自家院子之后,涂音自屋后转出来,挽着胡氏的胳膊撒娇。 “妈,刘姥姥不吃这一套,咱还能有啥好法子嘛?” “急什么?女孩儿家家的,要矜持!眼下,你嫂子的事才最要紧!你没见刘姥姥很在意你嫂子的死活么,也许你的事得指着你嫂子活过来帮着解决呢。” “我说呢,您能准许哥哥为嫂子的事忙上忙下,请医问药,原还是您多疼我些。” 涂音娇滴滴地靠在母亲的肩膀,会笑的眼睛里,重燃光彩。 她,生来就注定会嫁得不平凡! 因为,她有一位智慧过人且疼她的母亲。 “爹,您看妈那偏心样儿,是不是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涂电在里屋踱步,一面踮起脚尖瞧院子里母慈女孝的画面,一面跟闷声不吭的父亲抱怨。 为什么,他提出的要求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要不是母亲从中作梗,他跟嫂子那事儿早就水到渠成,和美非常! 涂草边修理手里的木凳子,边应道:“给你娶门亲事儿?” “村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看熟了没感觉!” “外头再买一个?” 涂电跟只兔子似的,蹦跳到父亲的跟前蹲下,笑得贱兮兮。 像嫂子这样的女人,就很好! 他害羞的说:“爹,我能自己选个吗?” “能,但不能像你嫂子。婧儿虽好,也不能坏了你哥俩的亲情。” “屁话,哥又不懂这些。况且,哥懂了又能如何?他人一根筋,没脑子的……哎?” 涂草听着小儿子说的混账话,气不打一处来,教来教去,这自恃聪明的孩子咋还不想这点男女事儿? 他朝涂电的脑袋给了一榔头,没舍得用力,很轻。 再不长记性,这脑子要来也没用,敲碎算了! 涂电见父亲也不帮着自己,心里窝着无名火,浑浑噩噩的走进哥哥的房屋里,自己都没察觉到。 直到他看着一动不动的躺床上的女人,洁白如雪,不同于他所见过的那些女人。 他一步步凑上前去,心荡神驰的摸上女人的脸蛋,感受着肌肤与肌肤之间碰撞摩擦带来的触感,意乱情迷。 “不要,不要过来……啊!” 孤身一人的婧儿,无助的站在悬崖边上,前方是滚滚而来的岩浆,头顶是凶相毕露的,后面是万丈深渊。 她想逃,却无处可逃。 想往左边逃,左边冒出个长满青青绿草头发的男人,咒骂她是个不守妇道的毒妇! 右边,是个手拿武器的长舌夜叉,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随时都会对她不测。 “媳妇,我给你擦洗一下。” 涂雷端着盆水,自外头走进来,还没踏进屋门就看见有个男人坐在床前。 像是一场梦被惊醒了一般,涂电骤然回过神来,僵着身子,定定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要在他快要美梦成真的时候出现? 这感觉,比憋着一泡尿还要叫男人难以忍受! “……是你啊,来看你嫂子?她好多了,咦,怎出了这么多的汗?” 涂雷侧对着弟弟,探手去摸婧儿的额头,没再烧着,就这额头上的汗儿密密麻麻。 可能是情意上脑,涂电失控地说:“哥,让我来给嫂子擦洗?” “……?” “您别多想,我就是觉着……哥你太累了,想帮您分担分担。” 涂雷感到弟弟对自己的尊重,心头暖乎乎的,别提多高兴。 打小,他这弟弟就自视甚高,没几人能入弟弟的眼。 就是他这做哥哥的,没少去捅蜂窝,爬树偷果子或者水塘摸鱼来讨好弟弟,都没得过弟弟的一声“您”! “哥,你要是想多了,以为我对嫂子存着非分之想,那可就枉费了我们多年的兄弟情!” 面前是亲哥哥,旁边躺着嫂子,涂电的手还是哥哥眼见着自己从嫂子的脸上移开,有些不能言说的丑事已是呼之欲出,叫人难堪。 这种心惊肉跳,等着被人凌迟处死的境地,糟糕透顶。 “弟弟……?” …… 第十三章 牛不喝水 正所谓,做贼心虚。 又何况乎,自己想偷的还是一向疼他信他爱他的兄长之妻? “哥,我……?” “太好了!你嫂子终于醒了,醒了!妈,婧儿醒了!妈……?” “……!” 婧儿只觉耳边响过一阵轰鸣声,脑子尚浑噩,清丽的双眸才困惑的搜寻,便有一道极具侵略性的身影朝她俯下身来。 她定睛一看,不是自己的男人,竟是小叔子。 “嫂子,你觉着哪儿不舒服?” “……滚!” “你额头还有些烫,身上出了不少的汗,我去拿湿了水的毛巾来给你擦擦,会舒服点。” 哪怕她吞咽口水,张嘴说话,脖子乃至脑袋都有种撕扯内里的剧痛。 疼得她眼冒金星,心情差到了极点,什么都不想的抬手一挥,直接将涂电捧在手心里的湿毛巾打飞在地。 她声嘶力竭地喊:“滚……!” “嫂子,你越是激动,我就越是……期待!” 涂电一扫前边的窘境阴霾,全身心投入到自己汹涌澎拜的情海内,忘乎所以。 他看婧儿的嘴唇发白起皮,走去桌边倒来一杯水,就想要扶起婧儿喂水。 “嫂子,这是我亲手给你熬的鸡丝粥,尝尝好不好吃。” 涂音的出现,对于此刻的婧儿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 鸡丝粥的香味先涂音一步,飘进屋里,闻着味就知道粥的味道很不错。 上面铺着星星点点的葱花,叫人看着就胃口大开,馋得流口水。 涂电看着姐姐的后背,走又不甘心,不走又自知难有下手的机会,站在那儿出神。 “妈说了,某些个妄动邪念之徒,最好少惹麻烦!嫂子,妈说过会儿来找你说说话,你没意见?” “何谓麻烦?妈那么能干,能有解决不了的事?过往的事已随风而去,你少提!谁不知道呢,妈现在就想着你的事情,哪儿还顾得上家里的谁?” “长幼有序,事有轻重缓急之分。你姐我的年纪不小了,熬不起了!” 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儿,涂音可以说是上有父母疼爱,下有哥哥弟弟呵护,无忧无虑长到这么大。 自然,被弟弟抢白这种事,在她看来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荒唐之事。 涂音没喂过人,况在失了冷静的情况之下,她拿起的一勺子还冒着滚滚热气的鸡丝粥,没吹凉就泼撒在婧儿缠绕布条的脖子上。 尽管,婧儿正对面的脖子上没伤着,又有布条隔着一层,但滚烫的鸡丝粥落下的刹那,火烧一般,烫得她怀疑自己的嗓子哑了。 “音,音儿……?” “事也有先易后难之说,就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让我一回?”涂电爆发的吼声,掩盖了婧儿嘶哑的话语,没人理她的呼救。 涂音气性也不小,“砰”的摔碗在脚下,热气腾腾的鸡丝粥溅在两人的裤脚,隔着厚重的衣服,都仍觉着鸡丝粥的温度伤人。 胡氏一进来就看见女儿跟小儿子在地上跳来跳去,抖动着各自宽松的裤脚。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到处沾花惹草,招人说舌……?” “哎哟,姐弟俩又没隔夜仇,玩什么不好,好好的一碗鸡丝粥被你们这么踩着糟践!” 婧儿忍痛倾耳细听,还没听出小姑子和小叔子拌嘴的话里意,婆婆已经浮夸的拍着大腿,为满地的鸡丝粥喊冤。 “妈,弟弟他……哎呀!”涂音张嘴想控诉,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到肚子里,红着脸,跺脚跑了。 毕竟是自己的姐姐,涂电自悔失言的同时,更不忍伤了姐姐的心,忙跟着追出去。 一时之间,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婧儿低眉顺眼地说:“妈,我这伤是因为……?” “孩子啊,疼不?” “疼。” 胡氏慈爱的笑着问道,低下身去捡毛巾,洗净毛巾之后来擦拭婧儿脖子上的鸡丝粥,每一下都仔细又快柔。 就好像,好像在对待一件极为贵重的珍宝首饰。 这让婧儿不禁产生一种错觉,娘就在自己的身边,守护着她。 “娘?” “糊涂了不是?”胡氏没当回事,以为婧儿是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她看着沾满鸡丝粥的毛巾在水盆里,浮浮沉沉,缓慢飘荡却又翻不了身。 某些事的转机,大概也在自己下一步棋子的片刻间,初露锋芒。 “婧儿,我待你如何,雷儿待你如何,我们涂家人待你如何,你心里都有数?” “嗯。” “那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我叫你送红烧肉到隔壁刘姥姥家,就是想请她帮忙,为音儿说一门靠谱的亲事。” 这件事,就算婆婆不跟她明说,她心里多少也猜得出来。 但,不管婆婆怎么想,又有如何的安排,她都不想因此而影响自己跟刘姥姥的关系。 不做强人所难之事,秉着一颗善良真诚的心! 算是……她的底线! 胡氏悄悄的观察着婧儿,接着说道:“为人父母的,为了自己儿女的幸福,什么事都愿意做。” “那天,我让雷尔赶你出门晒稻草之后,就去找了村头石大娘家的刘氏,秀才家的焦娘子和守寡多年的乔氏,请她们帮我问问刘姥姥愿不愿意说亲。” “这是,不对的!” 既是刘姥姥不愿做的事,刘氏等人也不愿帮的忙,那她们又怎能强压着别人办? 牛不喝水,强按头! 对于婧儿的这个反应,胡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终归不是一家人,不懂一心一意的为家里人着想也是能理解的。 “对那些外人施舍,就是要借着恩情,换取自己所需的报酬!” 胡氏怜爱的拨弄了两下婧儿额前刘海,一乱一齐,都是她翻云覆手,一句话的事。 婧儿虽很不适应,又无从拒绝的只能任由婆婆肆意的摆弄。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是婆婆手中的提线木偶,任其操控。 “妈,做人不能这样自私自利。” “不,不不不,这不叫自私自利,是懂得为家里人打算!那些都是外人,怎么能拥有那样这样的好东西?他们的日子过好了,我……我会嫉妒的!” “咱不看别人家,就一心一计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凭啥好东西,也能靠我们的双手努力挣来!” …… 第十四章 孰对孰错 此刻,被自己家里人认定是没脑子的涂雷就在门外,听着母亲跟媳妇的一言一语,表情麻木。 伤成那个样,八成是村里的长舌妇所为……? 等着,等媳妇的伤口结痂,看他饶过她们哪一个? 隔壁的王狗子踮脚隔墙瞥了一眼,被自己媳妇嗔怪的拽下,说:“娘这个样,你也这个样,还让不让我活了?” “哪样?” 这么摸不着头脑的话,他一大老爷们可听不懂,听不懂。 刘姥姥的女儿,王狗子的媳妇,王刘氏待要发作,余光瞄到儿子女儿再旁玩耍,也就忍了。 “心都飞到隔壁了,还以为我是瞎子呢?” “嘿,你这腔调,咱这就回屋去,回屋去理论理论一番。” 王狗子笑着摸媳妇拿扫帚的手,作势要往屋里走。 千万情话,都不如屋角一躺。 手一触,王刘氏会出意来,羞的反手拍打男人不安分的手,示意男人当着孩子的面,要顾忌些。 “嘎吱”刘姥姥提着一篓子菜,不喜不怒的样子,叫人很是担忧。 “姥姥,姥姥……?” “姥,姥姥……?” 板儿和青儿见了姥姥就欢喜,跑上去簇拥在姥姥的膝下,一长一短的说着在家都玩了什么,又在地上画了什么。 院子里的泥地上,可不就是一处一幅大作,不是挖了个小坑,就是不成样的花花草草,又或是歪歪扭扭的大物件。 天马行空的小孩子,不缺童真的欢乐。 “娘,有我们在,不用您去摘菜。” “还说呢,找你们回来,是有正经事的。俩孩子都大了,该上学堂念书,你们怎么想的呢?” “上学堂?” 自得了点银子,王狗子和媳妇都在外做生意,还没点起色。 不是不想送孩子进学堂,是他们手里没多少趁手的钱。 板儿和青儿听了却是喜得直跳,拍着手叫嚷道:“好耶,到学堂去读书,长大了考状元去!” “爹,板儿想去!” “青儿也想去。娘,你跟爹说说嘛!” 王刘氏闹不过俩孩子,满口应承,没说的。 她借口去做饭烧菜,留男人陪孩子在院里玩,顺道让他跟母亲谈谈。 回了村,他们偶然间听到石大娘在跟人嘀咕说嘴。 说刘姥姥放着照顾外孙这正事不做,跑他家去嚼舌根子。 还说刘姥姥被胡氏迷魂汤,跟涂家人走得很近。 他们跟涂家虽是隔着一道院墙的邻居,但关系并不好,也没缓和过。 “板儿青儿,你两继续玩,爹在这儿看着你们玩哈。” “好。” 王狗子笑着赶孩子去玩,又叮嘱板儿青儿不能跑出门,晚点儿就要吃饭了。 俩孩子很听话,答应着就蹲地上玩泥巴游戏。 地上有一处湿了的坑,那是刘姥姥浇透了水,专给孩子挖泥捏小动物。 “我提议送俩孩子去学堂,跟别人没大多关系,纯是因为孩子大了,到了念书的年纪。咱可以苦了自己,少吃点,冻着自己,也不能缺了孩子的。” 刘姥姥主动解释道。 她也不是不愿意天天在家带孩子玩,而是孩子大了,不能再陪着她这老婆子。 这人不读两本书,没点学识在肚子里,遇着了事,多没脑子辨明对错。 不知对错,那跟糊涂虫有何区别? “您既如此说,我就晓得了,就这么办!”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刘姥姥就跟女婿女儿把道理讲透了,都达成共识,没说的。 与这一家子不一样的是,胡氏费尽口舌,婧儿也说得脑壳疼,两人都没能说服对方。 胡氏那套拿小恩小惠去抢劫他人的言论,在婧儿看来,跟鸡鸣狗盗之人的强盗逻辑并无二意。 “妈说了,你不听话。” “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我不听错的话!妈的做法,你也认同?” “包婧儿,你什么意思?” 婧儿情绪极度不稳定,急需得到男人的支持。 她在这个家里,所能依靠之人,也就是只有跟她同床共枕的眼前这男人。 涂雷有些恼火,还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母亲的不是。 这女人,这女人莫不是脑子烧坏了? “妈那样的做法不……?” “住口!”涂雷彻底火了,翻脸不认人,暴跳如雷。 “母亲的话就是对的,从没错过!倒是你,一个外来之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妈?” “涂雷!我是你媳妇,你女人,还不能说话了?这些天夜里,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么?” “假不假的,都不能跟我妈相提并论!” 提及夫妻间的缠绵悱恻,似乎恩爱情景仍在昨日,也在两人的眼前重现。 情字当头,婧儿没止住泪水的流,心涩鼻酸,眼肿如桃。 不管怎么说,涂雷的心里还是有她的,怔仲的站那儿半天,没再说过一句狠话。 “哎呀,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胡氏明知大儿子跟儿媳拌嘴,仍说风凉话。 她眉眼含笑,心内好不得意! 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她还能降不住? 涂雷挂念着独自躺屋里没饭吃的媳妇,也就没心思吃,自己随便对付两口,捧着一大碗饭菜,头也不回的走了。 “雷儿,雷儿……?反了他,我叫他都不应!” “没应么?我刚好像听见他说去去就来,是这样?咳!” 涂草不想激化矛盾,闹得家中无安宁日子,干咳着撒了小谎。 涂音和涂电姐弟俩被迫圆谎,没说的,只一个劲的夹菜到母亲的碗里,讨好卖乖。 “你两就是孝顺,比你们那个没脑子的大哥强,尽护着外人!你,以后可不能有样学样!” “是……哈,哈哈,大哥不是护着外人,那是嫂子!” “这么说,你也知她是嫂子?” 胡氏没认输过,见小儿子也拿话呛自己,话赶话的说了句令人深思极恐的话。 涂音是个姑娘家,听了这话也只得把头埋进碗里,当自己聋了。 平时少管事的涂草听了,先是惊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不小的问题,又疑自己在做噩梦,而后不得不直面现实。 他颤声问道:“老二,你……你娘说的,是真的吗?” “嗨,我家常话也多,什么真不假的,哪能句句都计较呢?你呀,正事不理的,屁大点事……的话,躁啥?” …… 第十五章 你个逆子 胡氏越是把话儿说得轻描淡写,就越是说明这件事不小。 “啪”这还是涂草第一次在孩子的面前,给胡氏没脸,砸桌子摔碗的,发大火。 动静闹得不小,隔壁同样在吃晚饭的刘姥姥和王狗子一家都听了一耳朵,纷纷诧异。 这声儿,是那个在家大气不敢出,凡事不管的“气管炎”涂草所能发出的咆哮声? 就是不谙世事的板儿和青儿,也都被这怒声吓得以为天要打雷下雨了呢。 “你快去看看,爹是怎么了?” 婧儿几乎失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然而,涂雷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是明显不担心父母之间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一心喂婧儿吃饭。 “夫君……?” “还说话?你不介意,可我不想有一个哑婆娘!” “……!” 涂雷心事重重的样子,由不得不叫人悬心。 堂屋里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翻倒在地,没吃完的饭菜和在一起,捡起来也都没法吃。 胡氏披头散发的站在碎碗断筷之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委屈得跟个泼妇似的。 “不得了,不得了,我才问你两句话,你就疯了!女儿的婚事,你没能耐办妥;小儿子那点龌龊心思,你也没捂严实;老大媳妇被歹人伤得半死不活,你也没处理好!说你怎了,我还没骂你……?” 老实巴交的涂草论起理,也自有他的一套。 都说急了的老实人,一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理论。 涂草却不然,可想而知,往常里他藏得有多深多假。 胡氏也豁出去了,道:“我说过了的,不跟刘姥姥那老婆子攀亲。是你坚持,女儿都……?” “是,我没否认。但就现在看来,音儿也不必嫁那么远,宜尽快办妥当,再解决这个畜生的事!” “啊?” 这么处理,确是省了不少麻烦。 只是,那她岂不就没有施展本事之处了吗? 闻言而喜的人,独涂电一人。 他暗自窃喜,乐呵呵的想自己这些天,百般讨好父亲也是有点用处的。 待自己好事一成,且有得乐呢! “啥事?”婧儿看男人耸肩搭背的回屋,大有一蹶不振之苗头。 不是出去为公公婆婆劝和吗? 听听外头的动静,是没再闹腾。 “准是小姑子和小叔子帮忙劝好了,没轮到夫君出马,公公婆婆就和好了,是?” “你也认为,我不好么?” “什么话呀?你不好,我干啥要嫁给你?你好不好的,都是为妻的依靠。” 换作以往,婧儿定会头枕在男人的大腿上,给他女人独有的贴心温柔。 她摸到男人的手,才惊觉他的大手无比冰凉。 外面,已经这么冷了么? “来,你上炕暖暖。” “不了,我出去冷静冷静!” “还冷啊?你都……?” 涂雷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夜色正浓,没人看清他跑哪儿去了。 又留婧儿自己在屋里,无所适从。 一夜无眠。 “老大,你没问问你那吃里扒外的婆娘,谁伤了她?别不是,她在村子里招谁不快了?” “妈,你昨儿跟她在屋里说了半天话,没问?婧儿招没招人恨,我不知道,要让我知道,看我不杀了他!” “哟,为了女人,你杀鸡宰鹅的,我信。杀人?别傻了,孩子!” 这狠话,怎么这么别扭? 不像是随口说说,像是……? 胡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再深聊,就见丈夫和女儿都围上桌来,拿碗吃粥。 涂雷更绝,眉都不皱的胡噜了两碗滚粥,张手道:“妈,我要几个鸡蛋。” “鸡蛋?咋了?你想喝鸡蛋粥的话,趁粥热乎,妈这就去找个鸡蛋打进去!” “我说了,要几个鸡蛋!” “嘿,你这孩子……?” 胡氏轻笑着就要抬手拍大儿子的脑袋,想说他怎么变得这么执拗。 话没出口,涂雷已等得不耐烦的要走。 吃个鸡蛋而已,话那么多。 “媳妇,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蛋花汤,吃点儿?” “你,你昨夜儿去哪了?” 还有一句话,婧儿没说出来,怕男人听了不喜欢。 那就是,你不在家,我一个人怪害怕的。 女人软糯的语气,表达着很可爱的情感。 涂雷面上有些动容,拿勺子的手指轻微哆嗦,蛋花汤泛着油光,微微波动。 “啥事儿不干,尽会挑食吃!” 胡氏一边在鸡圈里捡鸡蛋,一边指桑骂槐,自带喇叭音效的嗓门,吼得三外里地都能听得清楚。 十只老母鸡,天天就得三四个鸡蛋,多金贵呐! 拿去换钱,不比白填补某些好吃懒做的人强? “我还是不吃了!” 听这糟心的话儿,面前就是摆上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 如鲠在喉。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她……再不济,也是个要脸面的人。 涂雷也不多废话,搁下碗就又跑了出去。 男人这么个举动,顿时令婧儿的心里凉了半截,怪自己小题大做,纵然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当露于言表。 这下糟了,男人变脸了! “妈,您吵到我了,能不再叽叽呱呱了吗?” “你个逆子,说的什么话?” 若胡氏长了一嘴的胡子,她定然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大儿子才娶了媳妇几天呀,就敢为了个女人来怼她这做母亲的? 看母亲受了伤的样儿,涂雷的心泛酸楚,软了态度。 “我喊了半天,也没人回个话,倒是你们母子情深,捡个鸡蛋也要一起!” “哎!” 刘氏携着要笑不笑哭也不像的焦娘子一起来见胡氏,在胡氏的面前,两人都跟上了火药的炮筒子,没点火也想着。 至少,表面是如此。 胡氏也不甘示弱,将鸡蛋往涂雷的手里一塞,叉腰道:“没下过蛋的老母鸡,配懂母子情深这话儿?你们少吃心,没在说你们。” 后面的这句话,她是特特地蹲下来对吃食儿的老母鸡说的。 刘氏出场就失利,绞袖子憋火,想发作又有所忌惮。 “马婶说了,你家婧儿这事要想她家那口子找出真凶,就得看你家是个啥做法。” 焦娘子跟刘氏来此一遭,主要就是帮村长媳妇,也就是替马婶传话来的。 …… 画小丑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第十六章 近水楼台 风雨欲来,一场闹剧即将登场。 不少人村民围在院外,坐等着好戏开锣。 其中,就有一道显眼的身影,村民见了她都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没人敢占她的风头。 “又出了什么事?” 婧儿歪着脖子,忍痛爬起身,还没到下地,就听到外边的说话声愈来愈近。 有人过来了? 匆忙之下,她半只脚套着鞋子都没来得及脱掉,就又缩回到被窝里,人也猛地一头栽倒,闭上眼睛装睡。 “这不是还活着嘛,干什么把话说得那样吓人,嘻嘻!” 刘氏来了个先声夺人,讥笑道。 要不是焦娘子在旁一再拽她的衣袖,她还能笑得更嚣张些。 以前,涂家跟村长一家走得那么近,马婶在外总扬言说,迟早娶了涂音做她的儿媳妇,村里人都信以为真,没人有胆招惹村里土皇帝的“皇亲国戚”! 这一次,婧儿出了事之后,她们这些人精都算看明白了,敢情胡氏不仅扯着虎皮,狐假虎威,背地里还算计着要跟病老虎分道扬镳,划清界限。 焦娘子本不想来,却被老奸巨猾的村长夫人掐住死穴,威逼利诱一番,不得不走这一遭。 “呵呵,没出人命就好,是好事!”可不嘛,只要不是出了人命,她这心思也就没那么重。 毕竟,这种一命赔一命的事,不是闹着玩的。 她还要跟自己男人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喂养嗷嗷待哺的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哦对了,不能遗落家中老人不管! “人也看了,走!” 胡氏很沉得住气,没朝来者不善的刘氏和焦娘子甩过眼刀子,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不知情的人,哪个不当她是位有品德有才学的秀才娘子? “怎地?还想留下来喝茶?” 涂雷凶啦的就要赶人,且是动手动脚的那种无礼行为。 别看他人长得不咋样,个子比大部分汉子都高,瘦是瘦得皮包骨,力气不小。 都说涂雷是个没脑子的,可他这左手揪着刘氏,右手推搡着焦娘子的做法,那是相当的老练。 男人跟女人的纠缠,难以避免的就是肢体接触。 何况,涂雷这人粗手粗脚,一副没把刘氏和焦娘子当女人看待的样子,不仅动作粗鲁,还没个底线。 刘氏和焦娘子感觉自己被一个不是自己男人的男人侵犯了,如她们胸膛一下的身体部位,好似都被涂雷摸了个遍,看着是推搡,实则就是在吃她们的豆腐。 或许,这样的身体接触放在别人眼里还尤可,焦娘子可受不了这般奇耻大辱。 “住手!”焦娘子忍无可忍,臊着脸,吼道:“你媳妇就在那儿躺着,你就……就没点忌惮?” 听了这话,婧儿想也不想的瞪大眼睛看过去。 好嘛,这就是她嫁的男人? 涂雷没理会焦娘子的叫嚣,又是一掌拍在她胸脯上,快准狠且不给人留有躲闪的余地。 “哼!”胡氏抱着手,冷眼旁观,又有意无意的遮挡婧儿的视线。 既让婧儿看个明白,又不让她有说话的时机。 “你们男人要是知道你们……这个样,是气呢,还是休了你们呢?” “啊……我跟你们母子没完!” “嘘!到了外面乱说,村里人会风言风语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两淹死了!” 焦娘子脚下不稳,又再次被涂雷碰到敏感部位,还记着没两步就是门外,加上有更为狼狈的刘氏在旁拉拉扯扯。 一人摔个狗吃屎,另一人也自是没跑的。 那些吃瓜群众都没想到是这么一出戏,摇头叹道:这胡氏怎生厉害,治得两妇人服服帖帖? “还去?回去陪你媳妇,去!” 胡氏出手及时,没人看见涂雷对刘氏和焦娘子的冒犯。 不嫌多事的嘱咐道:“婧儿,老大为人行事是荒唐,不着调,但你好歹念在他心里眼里都装着一个你,你也不该为了这么点事儿,对他说教!” “妈!”这叫什么事儿啊? 婧儿哀婉的叫道。 “媳妇,你又哭什么?我对你好,都是应该的!” 涂雷压根儿就没意识到错,更不知女人又为何而哭泣,是喜极而泣? 他笨手笨脚的想替她擦去伤人心的泪珠子,因用力过猛,没一会儿,女人白皙的脸蛋便红了一大块。 乍一看,挺像是过敏了。 “你以后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非礼那些女人?她们,她们虽有不对的地方,但我们也不该凌辱她们啊!” “又说胡话,谁凌辱她们?她们长得那副鸟样,丑不拉几的,不堪入目!” “虽如此说,也不是你碰她们的理由!” “呵,烧得不轻。” 一番沟通下来,婧儿所说的道理没一句进得了涂雷的耳朵里。 不仅如此,他不单没把这事儿当回事,还一脸无所谓的笑。 涂雷找了扫帚,勤勤恳恳的扫地,还贴心的端来午饭。 他单纯的想媳妇的伤口一好,病也就好了,他们俩又能如往常一样生活在一起。 “不行,不可能,我不同意!” 这边儿,婧儿还没跟涂雷认真聊聊,胡氏又给她派了新的任务。 以胡氏的说法,那就是刘姥姥信任她,毛丫头又善于取巧卖个乖,是办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涂音明知不妥,却苦于别无他法。 倘若能嫁个好人家,离这个家远远的……? “好嫂子,你就帮帮我!横竖,你又病带伤着,刘姥姥定然会再来看你的,近水楼台嘛。” “不是,你大哥不是说今儿个刘大娘和焦娘子来,来帮村长家说亲了么?” “那个病秧子,谁知他什么时候断气?要我跟嫂子你一样在恶婆婆底下熬半辈子,也没个出头的日子,那我还不如不嫁人!” 涂音口不择言,却是大实话。 她跟大哥涂雷不一样在于,她心里孝顺母亲,却不盲从,有几分小聪明。 和弟弟涂电也不一样,弟弟鬼心眼较多,自私自利到了骨子里,是个喜好淫乱的渣渣! 自己生的女儿也是个白眼狼,看上个不是正经人的“正经人”! “妈,我不办这个事儿!” “不办?你……你想死在我手里么?不要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只要我儿一天不舒坦,你,休想离了这儿!” 话说不通,那就干脆挽起衣袖就干! …… 第十七章 他保护她的方式 大概也是因为马婶上赶着做买卖,久而久之,众人回过味来,又都觉着这里边定有不为人知的猫腻。 马婶的独子,马笙圣是个体弱多病,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也不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村长和马婶这对夫妇正值壮年,精力旺盛。 无论哪个年轻媳妇嫁入他家,都要熬几年活寡妇也罢了,做个寡妇又还要伺候公婆,都不知几年的光景,才能熬出头呢。 “好事儿?你咋不给你家侄女儿说亲去?你去说,我想马大姐也未必不会动心。” 经刘氏这么一说,胡氏承认自己动心了,但并不代表她信了刘氏的邪! 胡氏也是个从媳妇熬到婆的女人,能不知里边有多少磨难煎熬? 音儿要能跟她一样能说会道,她会不知道嫁去村长家是个美差? 女人嘛,活一世终要嫁人,嫁谁不是嫁,归根结底还是要嫁到好人家去享清福,才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我侄女儿?你以为我没说?是村长夫人说了,只要你家音儿。我倒是不知,你家音儿有什么好的!” 刘氏说话慢吞吞的,矫揉造作,气定神闲的站在院门外。 这位置,总不能还有哪个不开眼的傻男人来冒犯她了? 一旦苗头不对,她转身就跑,还不信涂家人做事会做绝了! “你家音儿都没你家儿媳妇好看,眼光还这么高,端的是姑奶奶的架子?” 焦娘子会意,同刘氏站一处,同仇敌忾。 叫她不好过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前儿,她是伤了婧儿,婧儿是没把她供出去,还替她跟乔氏遮掩,但这不代表她对胡氏的恨从此就解了! 算上今日的羞辱,她日后定要千万倍的还这个毒妇贼婆娘!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了没?” “她们是人?在我眼里,不是。” 任凭婧儿说破了天,也没能说服涂雷根深蒂固的一些想法,他就认准刘氏和焦娘子她们不是人,不仅可以随意上手,还可以尽情辱骂她们。 反复说来,对涂雷这种认死理的人,怎么都没用!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或能适用在他身上。 婧儿悲观的想:我在这个男人的心里眼里,是不是也和其他女人一样? 不是人? 呵,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她们与我们又没有深仇大恨,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非我家人,其心必异!” “什,什么跟什么啊?这,也不能是你侮辱她们的理由啊?” 不是家人的人,就要用非人的眼光去看待? 简直谬论! 婧儿拽着男人,不让他走。 有什么事,一气儿解决! “我问你,是不是妈教你这么说的?她这想法不对,不对!” “你又来了,跟你说了几遍,不能说妈的坏话。伤都没好,还说这说那的,有这些蛆嚼,不如赶紧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你……?” “睡,睡!” 涂雷迫使婧儿躺回床上,又脱去她忘了脱的那只鞋子,怜爱的暖了下她的脚。 随着天冷,她的脚常冷冰冰的,暖都暖不热。 她自己没觉着有啥,只是婆婆知道了之后,脸拉老长。 “妈,吃饭了!” 涂雷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也没到院门外,威力不减,吓得刘氏和焦娘子犹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窜。 胡氏嘚瑟的手放后腰,微弓着身体,冷笑道:“跟我玩,你们还嫩着点儿!” 她的女儿嫁不嫁,嫁给谁,嫁给谁之后的事,都得是她一人说了算! 这帮蠢婆娘,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帮人数钱! 饭桌上,鸦雀无声。 有的时候,无话可说也是家庭和谐的另类现状。 涂音有意加快吃饭的速度,想要逃离这个困闷的空间。 “妈,你慢吃,我……?” “妈,我拿饭菜去给婧儿吃。” “去,跟她说我们都吃好了,叫她踏踏实实的吃完饭。” “哎!” 哥哥完美的盖过她的声音,就连母亲也像是特意无视她,当她是个透明人。 涂音心内很不是滋味,挫败感加剧,失落的心情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废。 跟大哥涂雷不一样在于,她心里孝顺母亲,却不盲从,有几分小聪明。 和弟弟涂电也不一样,弟弟鬼心眼较多,自私自利到了骨子里,是个喜好淫乱的渣渣! 便是如此,仍然改变不了涂音为女儿身,生来带的自卑。 “你靠在顶风处,做什么?” “来看,音儿这时候出去干嘛?” 整日窝在家里就已经是一件极度无聊的事情,又何况她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婧儿静来生闷,顾不上吃饭也要爬靠在窗户边,半开窗往外瞧。 以小见大,以孔观世界。 外面的世界,总是比屋子里的一方天地,要精彩。 “你说谁?妹妹吗?她要出去就出去呗,又不是你,你哪儿也不能去。” 涂雷凑都没凑过来,仅瞥了一眼看婧儿。歇了几天,邋遢得跟个蓬头鬼似的,还这么俏皮。 若是可以,他想将她圈在屋子里养,就是打断她的腿,也不让她到外面去,更不让人来看她。 这,就是他保护她的方式! 婧儿看小姑子走路匆忙的身影,恍惚想起一事儿。某一深夜,她是不是也看到过小姑子的屋里走出过一个鬼魅身影? 会是谁? 小姑子跟那个鬼魅又是何关系? 这次,又是去见那个鬼魅? 她好奇得没穿鞋,就要跑出门去一探究竟。 “媳妇,你就不能让我省心点?光脚走,怕不冻坏了你!” 涂雷拦腰抱住婧儿,腰间使力,轻轻一提,没弄清楚状况的婧儿已猫到他怀里。 男人身上特有的火热,席卷婧儿全身,暖到她的心里。 她坐在男人的手臂上,双手挂脖,眼波如水,深情凝视。 一眼万年,亦不过如此! “相公,音儿她……?” “再叫一遍,我喜欢听!” “叫,叫什么呀?相…相公,啊……我的伤还没全好呢!” 婧儿陷进被窝里,爬都爬不出来。 她仅存的一丝理智,在男人百般费力折腾之下,早已丢到了爪哇国。 此时,身心幸福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后面的日子,会越过越难。 …… 第十八章 马婶来了 画小丑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成天家偷懒,养你不如养只鸡,鸡还会打鸣下蛋,你会个屁!” “妈,能好生吃个饭么?” “骂的又不是你,你一脸心疼肉疼是几个意思?” 随着年三十逼近,村里一片祥和,辛劳一年的人们积攒了家底,就盼着过年有底气,过个好年。 田地里的活,也都接近尾声。 因婧儿的伤势还没痊愈,这些日子家里家外的活,多是涂草和涂雷两父子在忙,累得够呛。 这不,今日的饭菜还是涂雷一人做的,没塞嘴里两口,他又火烧火燎的跑去挑桶淋菜。 胡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掰着手指算算日子,一个多月过去,就是人身上掉块肉的伤,也得好了? 大儿子亏就亏在心眼太实,放着屋里人不用,没日没夜的死活累自己。 这也算了。 小儿子也一个德行,只知埋头读书也就罢了,还不帮她这个做娘的说话。 “又吵吵,又吵吵!” 涂草搬出一家之主的姿态,话音还没落。 小儿子涂电打脸道:“你俩一唱一和的,都够使的。妈说了一上午的话,也没见您嫌吵。都嫌我,我心里记着呢。” 最后一句话,堵得胡氏和涂草一时没了话,默默对视一眼,收声。 家里就一个儿媳妇,一倒就没可用之人不必说,还搭上两个心里有女人就啥都不管的儿子,也够窝囊受气。 “等你们大伯一回来,音儿的婚事必能定下,到时,你的大事也就可以提上日程。” “妈,我的事怎能麻烦大伯?大不了,我嫁到村长家就是了,也不要大伯出面!” 小儿子还没有张口,女儿就已经对母亲的做法,提了意见。 说到大伯一家,免不了要说一说涂家的现况。 涂草上有老夫老母,七老八十,老眼昏花,都靠着兄长涂虎耳一人养活。 要说这涂虎耳人如其名,一人闯城里打拼,有胆有识,后做生意起家,是杂货铺老板。 村里人都知涂草有这么个有情有义有钱的哥哥,还很孝顺,一人养老夫老母,还年年回村来看望,给足了这做弟弟的面子。 前几年,就是涂草撺掇哥哥出银钱修葺村中祠堂,在人前压了村长一头。 也就是前年的事,涂虎耳拖着一家回来过年,好意谈起侄女音儿的亲事,当场就被胡氏冷嘲热讽,扬言他这做大伯没资格管。 才一年的时间,胡氏忘了,涂音可没忘。 当时,听母亲说的那些“谬论”,涂音羞得快要就地钻个洞,藏起来。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得罪人的事不让你大伯担着,你想我们家谁有这个面?也怪隔壁的刘姥姥不识好歹,你嫂子伤的那几天,她还死皮赖脸的来看望,这些天也不知是她老糊涂了,总忘了来。咱摸不着有权有势的人家,也不能自轻自贱,城里有钱的人家也……?” “够了,我都不要!” “你不要,我还要咧!” 胡氏说着话,递了个眼色给丈夫,让他也帮忙说说女儿,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抽风。 “音儿,你是不是有相中的好儿郎?” 都说老娘懂儿子,女儿是老子的贴心小棉袄。 涂草一语言中,直击要害。 “爹!” 涂草娇羞的跺着脚,揉自己手腕间的彩绳,无声胜有声。 多少女儿家的话,尽在不言中。 胡氏愕然,惊坐而起,环视女儿一圈。 黄色小花裙,粉衫对襟,微风拂动之下,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易引来狂蜂蝶浪。 “谁?哪个登徒浪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我的宝贝女儿?是不是你嫂子干的好事?八成是她了,什么正事不干,专帮着刘姥姥那伙人来气我!” “不……?” 涂音张嘴想解释,却被弟弟挡到了后头。 “妈,事已至此,您又能如何?嫂子再有不是,有大哥在前担着,您照样没法治嫂子的不是。” “老二,你也是为娘的儿子,娘怎觉着你这话里有话,别有用意?” “又多心了不是!我帮着嫂子说话,您说我不孝;现在儿子向着您,还打算帮您支开哥哥,您又疑心儿子的用意,儿子不成了里外不是人了吗?” 涂电一脸的委屈,不像作假。 事未有定论,便闻门外惊声“这是老大媳妇”,是马婶见院里无人,径直走了进来。 到了堂屋的石阶前,马婶听屋里有说话声,未走近就被突然出现的婧儿吓得倒退数步,惊魂未定。 “马大娘,你来……?” “哈,哈哈,是马嫂子来了啊,贵客贵客呐!”胡氏转脸,换了个人似的,责备道:“你伤没全好,出屋做什么?万一有点什么事,老大回来不得怪我没照顾好你?” “没有的事,妈。在自己家,能有什么……?” “还说?老二,你还不快来扶着你嫂子回屋养伤?” 婆婆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又是在外人面前,婧儿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言说。 她还没挪动脚,小叔子已过来贴身搀扶。 这一幕放在他人眼里,那就是叔嫂和睦的典范。 “嫂子,我有句话先放在你心里记着。” “你说的什么话!” “我发誓,此生定要你不可!” 涂电扔下狠话,扬长而去。 事要一件件的做,人…也要一口口的吃,方有乐趣。 “妈……?”婧儿再次打开房门,迎面就听到婆婆在说:“老大媳妇这事儿,有什么说法了吗?” 胡氏看婧儿又有跳出来的样儿,立即厉目而视,异常凶悍。 “哎,时间不成问题,报官府就能解决的事,只不知老大媳妇指个谁出来?有了凶手,什么事都容易解决。” “哦?” 婧儿在自家草垛前受伤一事,静寂了月余,没人愿意抽头多嘴。 而作为婧儿的婆婆,胡氏本人是村里的名人,她都没跳出来说嘴,谁又肯多事。 本该出面管这事儿的村长,也因听了自己媳妇的唆使,在家坐等涂家人上门,上了门,这事儿在他们的商讨之后,才会有后文。 等啊等,这事儿石沉大海,没回音了。 马婶没辙了,前来探探口风。 要抓凶手,那她儿子跟涂音的婚事不就有说法了吗? 她笑呵呵的转到婧儿的面前,手拉着手,说:“哟,瞧这细皮嫩肉的,年轻媳妇的就是娇嫩多水,水灵灵的讨人喜欢。换我看了,都气得慌,恨不能立马逮住凶手扭送官府!” “马大娘,我这伤是……?” 关于自己这伤,婧儿早备好了一套说词,保管人听了挑不出丝毫差错。 胡氏截住话,说:“是年轻,走路不看路的,跌个跤也能摔石头上,她脖子才被石头割破了点儿肉皮。” …… 第十九章 也不怕人笑话 这个说法,似也合乎实际,没大错处。 古有“人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的说法,现有年轻媳妇走路不看路,摔跤遭有棱有角的石头割伤脖子之事。 要非说有凶手,那就是扫把星作怪,运气不好使然。 目的没达成,马婶就被软硬不吃的胡氏抢白一顿,得了几根不值钱的胡萝卜,不算空手而归,一无所获。 “妈,马大娘会信么?” “信不信的,她又能拿我们家如何?只要音儿一天没嫁人,她也不好跟我们撕破脸皮。她那痨病儿子,做着梦都想娶我的音儿,也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是村长……?” “你也不是个好的,跟老大一样是窝囊废!” 胡氏突然破口大骂,指着婧儿,说:“想做个烂好人?呵,全是欺软怕硬的货!” “妈,您都知道了?” 婧儿以为婆婆指的是,焦娘子伤她的事情,不禁感慨婆婆是个人物,什么事都心知肚明。 她帮焦娘子瞒下此事,可不就是想做件好事,免得焦娘子出了事被抓走了,家里小子没娘管,多可怜。 再加上,焦娘子当时就后悔了,还跟她道了歉,也知悔悟改错。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儿就在她止住了。 “我能知道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心里主意都大得很,欺我老了,降不住你们了是?” 胡氏故意吼得很大声,里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呼气声太大,招来胡氏的怒骂。 傍晚时分,在外劳累了一天的涂雷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回屋歇息,而是找婧儿说说话,想以此解解乏。 “妈,婧儿人呢?弟弟,妹妹,爹?你们谁看到婧儿了?” “可知你眼里就只有你媳妇,没有我们这些人……?” 胡氏脸一扭,酸溜溜的说道。 一屋子的人围坐成桌,小圆桌摆放着两碟秀色可餐的萝卜丁和五个两面金黄的煎蛋。 闻着,就足以令人食欲大开! “妈说了,你辛苦一天,该给你吃点好的。”婧儿笑着拉男人在自己身旁坐下,碗里是盛满的米饭,夹的是最上面又完整的煎蛋。 她才夹过去,趁着筷子沾有蛋腥味和油味,放嘴里吮吸了又含,味道是真香的。 她不是嘴馋,就是喜欢这味儿,媲美山珍海味。 “你也咬一口,我们一起吃……?”涂雷夹起煎蛋,自己都没舍得尝尝味儿。 虽说都是当着自家人的面,但在人前这么腻歪,婧儿还是不觉羞红了脸,小眼神乱飞。 胡氏拿筷子敲了敲碗口,尽显不满之意。好个贪嘴的,自己什么事都不干的在家躺,还跟干活的男人抢吃的? 要脸不? 就在婧儿小嘴微张,快要碰到煎蛋的那一刹那,胡氏将手里的碗重重的搁桌,声音之响,震得屋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身子一颤,抬起头看过来。 “既然你这么想吃,妈的这份煎蛋给你吃,你吃。” “妈,不是我想吃,是……我不吃了,不吃了。” “真不吃?” 婧儿头摇得跟个拨浪鼓,只用萝卜丁送水泡饭。 而胡氏夹起的煎蛋,在桌面虚晃一枪,又回到了她的嘴里。 伤口都快结痂了,还想吃鸡蛋? 梦里有! “婧儿啊,外面的活也不能总是老大干,你是老大媳妇,也得帮把手,分担一下,是?” “妈,婧儿的伤没全好,怎么能让她出去吹冷风?这些天,弟弟不是没事干吗?叫他跟我出去……?” 婆婆发话,婧儿就是没吃好,也得搁下碗筷听训。 不想,涂雷先有话可说。 他做哥哥的,多做些活是应该,但也不能由着弟弟天天闷在家里读书写字,都不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啊? 这对人的身体健康,不好。 “耽误他学习怎么办?你弟弟考不上,对你这个哥哥又有什么好处?怎么就还没好?也不用她做什么重活累活,妈就想叫她去洗洗衣服,瞅你心疼个样儿?” “呃……?” 如此重的话压下来,哪儿容得涂雷这样笨口拙舌之人分辨? 婧儿偷偷的拽男人的衣袖,说:“都听妈的安排,妈说了算。” “诺,你媳妇都应了,你还想跟自己老娘唱反调?” 胡氏顺杆儿爬,几句话便堵得大儿子哑口无言,垂头服从。 夜已深,婧儿暖好被窝等男人上床来,又俯身去暖男人的大脚。 柔情似水的暖意,再次暖到了男人的心坎上。 他拉美人入怀,贴耳细语。 “你明天就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外面的活有你男人干,累不着你哈。” “哎,不说别的,只说洗衣服这件事,哪能是你这男人该做的活?我不知道别人在私下里怎么议论,但想来没好话。” 以前,她年轻不懂事,看公公一大男人抱着盆衣服出去洗,还会天真的想:这涂家男人怎么这么心疼自家婆娘,居然亲自出来洗衣服? 也不怕人笑话? 后来,她才晓得不是这样的,是婆婆太强势,一言不合就喜欢使唤人干活。 也就是说,不是男人心甘情愿的为这个家付出,而是迫于女人的淫威之下,憋着气干的活。 这么畸形的家庭模式,能长久? “管他们呢?那些人的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不用理。你有空儿,就在家和妹妹学学针线活,或跟妈去串串门。” “我学不来嘛,绣得活像个蚯蚓,丑死了!妈喜欢串门,我不喜欢。” 这一天天的,就数婆婆活得最轻松自在,来了兴致就出去寻人八卦,内容五花八门,多粗俗不堪。 再不就是跟马婶一个做派,顺手牵羊,小到针线头儿都不放过,大到锅碗瓢盆等物。 只一点跟马婶不同,马婶纯是强盗行为,不在乎那点儿名声。 胡氏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拿了人家的东西,还能让人在短时间之内,挑不出一点不是。 “你又这样,妈能喜欢你?” 听到自己媳妇又来奇谈怪论,讲的尽是不着实际的大道理,男人聊天的兴致顿时一扫而光,心里那点春意,也跟着散去。 没了做事的精神头,男人一下子来了困意,闭上眼睛之后,说睡就打起了咕噜。 “夫君,你跟我一起劝劝妈,妈这么做是有损阴德的事……?” …… 第二十章 引祸上身 刘姥姥是闲不住的,没事总还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这不,她看乱石塘附近灌木遍地生长,到了寒冷的冬季,都枯萎干燥成可生火的柴草,也没人去拾掇。 她家今年种的玉米少了,缺生火的秸秆,要能捡这些枯草木回去,也是帮了家里的忙。 天没亮,刘姥姥便赶到了乱石塘割草,因不想人看见,也不愿耽误家里做早饭的时间,她手脚麻利的捆了捆半人高又刚好抱起的一把枯草朽木匆匆往家走。 “姥姥?”婧儿神色慌张,抱着一盆衣服摸出家门,还没走几步,她就被一佝偻身影挡住了去路。 “你……婧儿?你伤好了?全好了?” “嗯,都好了。您这是,是去哪儿忙回来呀?一头的汗,我来给您擦擦。” “哎别,别!我家去,家去。你去忙,去忙!” 刘姥姥避开婧儿善意的帮助,尬笑着转过身去,刻意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她不是个记仇的人,仍然忘不了涂雷吼她的那些话,扎心呐! 这人的心,谁不是肉做的? 有些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咋就难听得刺耳,伤人心? 婧儿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愣了几秒才觉着怀里的一盆子脏衣服压得自己另一只手都快断了,很是吃力。 单是木盆的重量,少说也有十斤这样,还没算全家六口人攒了三四天衣服的重量,压得她腰都挺不直。 有了年纪的人常说,年轻人是没有腰的,做多少活都不会腰酸骨痛。 毫无道理! “夫人呀,您看看,看看啊,不知是哪个贪小便宜的腌臜东西,连乱石塘的杂草都偷?没了这些杂草挡风,我们在这儿衣服洗菜的,尽受北风刮,冻得我们皮肤又燥又裂!” “石刘家的,你亲眼看见谁偷了?你说出来,做个证人,这事儿才好办呢。” “这……?” 刘氏支支吾吾的搭不上话,捅了捅身旁的焦娘子,想要她帮自己出头,担下这件事。 毕竟,焦娘子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娘子,她说的话,多半人是信的。 焦娘子没搭话的意思,扭过脸去,想:自己又不是没脑子,会如了这马氏跟刘氏的心? 这么低级的污蔑,涂家人会洗不清? 婧儿走近了才听清,说话的人都分别是谁,还有几个闷着嘴,充哑巴的妇人。 她不认识。 “干啥,干啥?你个死婆子欺负我娘子?看我不打死你!” 涂雷声如洪钟,没人看清他的步伐,他人已经蛮横的要一拳揍在老态龙钟的刘姥姥身上。 约摸是刘姥姥也没遇见过这样粗鲁凶恶的后生,扶着自家木板门,跌跌撞撞的后靠。 “不行,不可能,我不同意!” 这边儿,婧儿还没跟涂雷认真聊聊,胡氏又给她派了新的任务。 以胡氏的说法,那就是刘姥姥信任她,毛丫头又善于取巧卖个乖,是办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涂音明知不妥,却苦于别无他法。 倘若能嫁个好人家,离这个家远远的……? “好嫂子,你就帮帮我!横竖,你又病带伤着,刘姥姥定然会再来看你的,近水楼台嘛。” “不是,你大哥不是说今儿个刘大娘和焦娘子来,来帮村长家说亲了么?” “那个病秧子,谁知他什么时候断气?要我跟嫂子你一样在恶婆婆底下熬半辈子,也没个出头的日子,那我还不如不嫁人!” 涂音口不择言,却是大实话。 …… 第二十一章 魇梦再现 “还不走?等她喊人来抓你?” 万分心虚的刘氏扯拽着焦娘子的衣服,不等几人想辙,逃了。 真出了事儿,那她还怎么有机会怀孕生子,为人母亲? 就是没出事,让涂家人看到了她在这儿欺负老大媳妇,只怕以后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要赖上她! 不,不行! 不止刘氏一个这么想,就是带头的马婶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 马婶也不想与胡氏明着为敌! “是你自己抢来的东西,你不要,谁会要?”马婶碰也不肯碰那个木盆一下,甩手走远。 她还要家去给儿子煎药,哪儿有空跟一帮没见识的妇人嘀嘀咕咕,说人闲话,管人闲事? 刘氏也有样学样,摆手道:“我可不要这木盆,不要!哎,我还要赶回去熬粥,不说了不说了!” 稍微有些胆魄的人都跑了,余下的几个妇人干脆招呼都不带打的,扭着肥臀就走。 个个都唯恐自己慢了一步,就会被焦娘子强行塞下那个作为伤害婧儿的物证,有了年纪的木盆。 焦娘子拎着木盆走了走,想:上一次,婧儿就没把她供出来,这回应该也一样……? 那这么说,她家的木盆总算是失而复得了? 婧儿简单的洗过自己的衣服,将自己干净的衣服铺张开来,垫在一块水漂洗过的大石块上面之后,才开始洗别的衣服。 若说她之前想不通这些人专门欺负她的原因,那经过了这一次,她已经多少悟到了什么。 人与人之间,不求都是与人为善,与人方便,但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的离谱。 不是你欺我,就是我算计你! “婧儿,你快看看,看我给你捉到了一只什么?这只兔子多肥,适合炖了给你补补身子,早日啊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 “呸,不是一个,是十几个,十几个大胖小子,哈哈!” 涂雷跳下石块,蹲在婧儿的身旁就开始喋喋不休,说了一车轱辘话。 衣服已经差不多洗好了,回去的路上,再顺便摘两颗萝卜回去做饭。 做完饭之后,她还要挑水淋菜,没个两三时辰是忙不完的。 “咔!”胡氏就坐在婧儿的对面,摇晃着木椅,很是惬意的吃着炒过的南瓜子。 这南瓜子吃起来,多数声响不大,但到了胡氏的嘴里,没声也得嗑出声音,震耳欲聋。 地面上,都是她吐的瓜子皮。 “你不是说出去串门?” “还串门?”以往仗着自己跟马婶交情,胡氏在村里是捞到了不不好的好处。 现在啊,是人走茶凉! 一个个的都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妈,你又晒太阳,黑成什么样?爸爸说不出口,就让我来说。” “你说我们?还不快看看你媳妇脸上的伤,被人打的” 又是谁? 婧儿竭力压低自己的脑袋,不让公公婆婆看到自己脸上的伤痕,伤不重,没得又热出事儿来。 “你跟我说,又是谁伤的你?看我不宰了她,给你出气!” “又何必呢?冤冤相报,何时了?” …… 第二十二章 一屋子热闹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狭窄的屋子里,坐满了人。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早上欺负过婧儿的马婶,以及刘氏和焦娘子等都在人群里边。 看她们的面部表情,多是笑着的,却很假。 其中,以刘氏和焦娘子最为不安,紧跟在马婶的身边不说,就怕马婶一个秃噜嘴,把她俩都给卖了。 婧儿醒来有一会儿了,也没告诉她,是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个妇人干巴巴的坐在一旁,面上挂着微笑的面具,连句嘘寒问暖的客套话,都不愿意在涂家说。 “各位婶娘,是……?” 婧儿只记得自己晕倒之前,婆婆和小叔子都在眼前,且自己不是在屋子里,是在院子里。 哦,想起来了。 婆婆不是还要问她,木盆去哪儿了吗? 她支起虚弱的身体,就要下床来。 “哎,你可不要乱动哈,出了啥事可不能赖在我身上啊!” 不知是哪位嫂子,扯嗓子喊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围着婧儿站,不给她下地的空挡。 这架势,整得像要群殴呀! “各位婶娘嫂子,你们吃了没?这天色,是要吃晚饭了?” “……!” 她们倒是想吃晚饭,甚至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这儿。 妇人们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流,而后,又都因不肯自己出头,相顾无言。 村长媳妇都不急,她们又何必着急? 且等着! “妈,婧儿有了?真的?我要去看她,陪她说说话!” “不准去!” 胡氏一把拖住大儿子的手,下命令道。 这儿媳妇有了,是件喜事! 但,绝不能仅仅是一件喜事! 还得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顺带着更多的好事来家,那才好咧! “啥?你要我带婧儿,到外面去跟那些人讨要红包?就算我肯去,婧儿也不肯去,况且人也未必会给啊!” 尽管,涂雷的脑子不太灵活,皆因儿时在地头种花生的时候,晒中暑,没得到及时的治疗,但他也知道母亲出的这个主意有多糟糕! 糟糕透了! 傻子也要三分面子,何况他又不是个傻子,是个顶天立地,有家室的男人! 胡氏撇嘴,忿忿道:“在这个家里,我说的话才算数!没这个钱,你拿什么养孩子?你问你弟,有句话是不是叫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没钱,人才瞧不起你!” “这几年,我们家不是一直都在种萝卜卖钱吗?没银子?” “人说你傻,做娘的还不信。你这猪脑子说出来的傻话,谁会嫌银子多?” 被母亲骂了,涂雷有点受不住。 既是家里有银子养孩子,那他干嘛还要带着老婆孩子到外面去丢人现眼? 这点脸面,他还是要的! 胡氏见大儿子仍十分不情愿,挤出几滴眼泪,道:“那点银子存着供你弟弟上学都还捉襟见肘,哪够养孩子?你个当爹的,为了自己不存在不要紧不值钱的脸面,忍心看孩子生出来跟你受苦?” “会受啥苦?”涂雷不解。 供弟弟上学这事儿,他不想说什么,也没意见。 是他这个当大哥的,理所应当做的事情,没得说。 可要说他的脸面不值钱,再不值钱也是自己的脸面! 男人的底气! 涂电拉住气急败坏的母亲,劝道:“妈,我能理解哥的想法。您想想啊,哥也说了,嫂子定然不会豁出脸面去跟哥哥到外面去讨银子。在这个家,您是说了算。但到了外面,没人管着,哥还不是得听嫂子的话嘛?” “嗯,是这个理!她怀着孕,她最大!” “哥,话说得委婉些!” 涂雷哪儿懂弟弟话里的弯弯绕绕,只知不用自己到外面去掉脸面才是最重要的事,又怎想到自己这么说,会给婧儿带来多大的灾难。 两兄弟都这么说,胡氏也不好强求。 但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肥鸭子飞走,那比挖了她的一块肉,还要叫她难受! 家里三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是指望不上了。 胡氏的目光转向女儿,没等她开这个口,涂音手撑着脸说:“妈,您少打我的主意,我还想嫁个好人家咧!” 也是,未出门的女儿,哪能抛头露面? 她一副战士视死如归的架势,就要杀气腾腾的奔出去。 “你……悠着点!”涂草小声的说道。 哪个男人不要脸面? 婧儿几次都想下床来,几次都被马婶等人拦住。 她问了几遍,也没人搭她的话。 直至,怕事的刘氏主动请缨,说自己到外头蹲,屋里太热。 大冷的天,呼呼刮的北风,婧儿藏被子里都觉着寒意侵体,直打哆嗦。 “这胡……才到大石村的那阵子,待人接物是有礼有节,人人称赞!”马婶先开话匣子,话里话外对都是胡氏赞不绝口。 婧儿看她还比出大拇指,料想这话儿不假。 婆婆是有些臭毛病,爱使唤人,贪小便宜,以小利换大利,有时说话刻薄。 村里还是有不少人念她的好,说她是个好人。 为此,民风淳朴的大石村村民,至今都没谁跟胡氏真正的撕破脸皮,大闹特闹。 “可不是嘛,我刚来的时候,是她跟我说村子里的情况。我想,只要她不太过分,就让她占了我家的菜埂子也无妨。” 说这话的是王刘氏,隔壁刘姥姥的女儿,王狗子的媳妇。 她静静地移至门角边,一来是堵一堵门缝风,二来是她小心谨慎惯了,不太信得过刘氏的为人。 有位妇人轻笑道:“也得是你这好性人,才纵得她了不得!我家但凡有个像你家那样刚硬的男人,能被她戳着脊梁骨骂?” “嘁,你不是心疼你男人,怕他被傻子打坏吗?”有妇人取笑道。 瞬间,因“傻子”二字,众人都默了声,想自家又何尝不是忌惮涂家有这个傻子,傻子杀起人来是不眨眼的! 况这傻子,谁的话也不听,只听胡氏一人的话。 且其蛮不讲理的程度,比胡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知这天下的事难说定,这傻子不仅娶到了位如花美眷,还懂那事儿,有了孩子? 婧儿见众人看她肚子的眼神,诡异莫测,复杂多变,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当笑话听的杂话里的“傻子”是指自己的男人。 …… 第二十三章 半个家底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婧儿有些着了恼,暗想:这帮长舌妇惯会嚼舌根子,放着好话不说,偏要说歹话! 要她说,她男人不是傻子,这帮女人才是愚不可及的傻子! “哈哈,可不嘛,我儿子到现在都没找着媳妇,她家却成了,傻人有傻福呐!” 马婶这羡慕嫉妒恨的话,道出了她的遗憾和不甘。 凭她家在大石村的地位及富贵,多少女人不得巴巴地求着嫁来她家? 为了儿子的婚事,她上上下下折腾了几年,相了多少姑娘,她儿子愣是一个没看上。 谁曾想,这事儿过了没两年,儿子竟突然跟她说,非涂音不娶! 这种屁话,气死她了! 几个妇人都没接马婶的话茬,默契的唠别的事。 “她拿着几根花了的水萝卜,就哄得我儿跟她换了一串的辣椒种子!” “啧啧,这算什么?她拿几个没人吃的果子,自己给我女儿吃,又转过头来说我女儿嘴馋,贪她的果子吃!” “还有更夸张的,我好声好气的问她要了几粒菜种子,才长好了,她就说那是她家的,险些菜地都被她占了去!” 这些事,听着似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细细听来,又不禁觉着细思极恐,毛骨悚然。 婧儿不知别人怎么想,就她听来,怎么觉着婆婆在一点一滴的蚕食着整个村子? 做人,怎么能贪婪无耻到这个份上? 当然,这仅是这些妇人的片面之词,婧儿自是不愿信,也不想相信。 这会儿,她姑且当故事听,一个极具嘲讽的冷笑话听! “你们也说说,我儿子究竟哪儿配不上她家姑娘?”马婶气不过,又百思不得其解,扬声道。 “这……配不配的,我们哪儿插得上话!” “是呀是呀,我们算哪根葱?” “得问胡嫂子去,她心里门儿清!” …… 众人都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多话,以免两头得罪。 这马婶跟胡氏走得多近,关系有多好,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才刚那些闲言碎语,都是不知过去多久的事,她们也不怕说,说了论起理也是胡氏自己没脸。 唯有焦娘子冷不防的来了句:“公子又没见过音姑娘,如何就一心想着她?” 嘿,这话说的正中点子。 婧儿也纳闷疑惑,自家小姑子成日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都甚少见外客。 这么个玻璃水晶人,藏在屋里都尚且不够,能让病榻上的石笙圣偷得一睹芳容? 呃? 婧儿诧异的对上马婶不善的眼神,干嘛看我? 婧儿觉着事情好笑起来,她又没见过马婶的儿子,也没从婆婆和小姑子那儿,听说见过石笙圣这个人的事。 “你在笑?” “我…我不可以笑么?” 婧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甜甜的小酒窝已深陷,唇角微上扬,自己的小心脏跳动得还挺快,是在笑? 好,就算她在笑,又碍着这位村长夫人什么事了? “长辈在说话,你还嬉皮笑脸,懂不懂放尊重些?” “小孩子不懂事,教教就会了!”焦娘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就是笑了? 在场的人,有几个不想笑? 堂堂村长夫人,被胡氏一普通农妇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可笑可悲又可怜! “小孩?她都是要生小孩的女人了,怎地事事需要人教?你是胡妹子的儿媳,听我们说她不好,也不帮她狡辩两句?” 马婶瞅婧儿全身上下,越瞅就越觉着婧儿跟胡氏不像,不像是一家人! 涂家人打根底儿,都透着“护短”的命,却又都敌不过胡氏的强势诡诈。 “呵,呵呵,原来你们在议论的是我家里人啊?我还以为,以为你们在说谁家的是非给我听呢。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在背地里嚼人是非的,没见谁堂而皇之的说人坏话。”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怪伶牙利嘴的呀!” “婶子可是要手痒痒了?我也不是没挨过,但……您是村长夫人,要做我们的表率哦!” 婧儿假装不经意间的袒露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引起众人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敢情这不是胡氏欺负儿媳,是马婶仗着村长夫人的身份,在作威作福? 哇,那她岂不是个比胡氏还要可恨的婆娘? 这些妇人咬耳朵的声音是小,但这屋子又不大,都是人挤着人坐在一处,总有漏出来的话语片段。 马婶屏气凝神的偷听了一耳朵,面上怒色,又不得不强挤出一个比哭还丧的笑容。 她家里的情况跟胡氏不同,儿子仅有她这个母亲做靠山,若她在村子里犯了差错,坏了名声,被家里那骚狐狸拿捏在手,那她焉能有活路? “不打你,我又哪能拿回我家的木盆?夫人是个好人,知道我家的木盆被……被人花言巧语骗走了,好心帮我想法拿回来。” 焦娘子一脸感激的抓住马婶的手,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众人恍然大悟,又都面露喜色。 既这么说,那她们家里被胡氏巧立名目抢走的那些东西,都能要回来了? 婧儿傻眼了,她万没想到婆婆在村子里跟这么多女人都有过节,而且,听她们话里的意思,这儿半个家底都是她们的。 “夫人,我……我也不想别的,就想要回我家的那床新被褥,您看……?” “俺,俺有话说,俺就想要回她讹走的二两银子!” “还有我家的椅子……?” …… 这帮女人叽叽喳喳,喋喋不休,都不用掰手指记,嘴一张,都是一本本账。 起先,马婶挺享受她们的拥护和尊敬,脑子里眩晕得厉害,心里飘飘然。 这便是为官做宰之人,手握权利,得万民拥戴的好处? 也难怪,人人都想当个土皇帝,一方水土之主! “哈哈,大家伙有话慢慢说,慢慢说呀,我快记不住了!” “咳咳!”这时,守在门边的王刘氏不合时宜的干咳道,一把拉开屋门。 霎时间,冷风大作,还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见了这人,婧儿哪儿敢继续悠哉悠哉的躺床上,一骨碌的翻下身,没穿鞋就往前小跑了几步。 …… 第二十四章 人情往来 “妈,您来了?” “怎么样啊?有马嫂子带头教你,诸位嫂嫂妹妹又很给面子,定告诉你不少养胎的法子,也说来我听听,如何?好嫂子,你咋还站着,快坐下快坐下!” 最后一句话,胡氏是对马婶说的。 众人一看胡氏待马婶这般周道有礼,且马婶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大家的心里都忐忑的咯噔了下,前面那份激荡之情,变得索然无味。 婧儿腼腆一笑道:“妈,哪儿能因这点小事,劳动各位婶娘嫂嫂呢?” 天知道,她对腹中这小生命的到来有多喜悦! 即使她到涂家来的日子不长,那也是受够婆婆的冷言冷语,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她是个白吃饭不下蛋的母鸡! 想到这些,婧儿就忍不住伤感,泪花闪烁,模糊了视线。 “傻孩子,你有了孩子是天大的喜事,也是村里的大喜事,人人都能顺带沾福气的好事!” “是啊是啊是啊!”没人注意到刘氏是何时进来的,只有她一个劲的赞同胡氏的话,脸上尽是讨好的表情。 焦娘子明显觉出事有蹊跷,有意先走一步。 “这么快就走,不给我面子?”胡氏坚定的站在马婶的身旁,也不去留执意要走的焦娘子,反而心有成竹,话中有话的说:“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村长夫人一个面子?” 摆明就是说,你姓焦的就是脸面再大,能大得过村长夫人的? 村长夫人都没说走,你一秀才娘子就敢先走? “妈,焦娘子家里有急事,我们就让她……?” “什么急事?我看她是心虚,做了害人的事,心里过不去了!” 婧儿好心解围,却不想成为婆婆针对焦娘子的借口。 人,多是喜欢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满屋的女人也不例外,此时的马婶已然想清楚了很多的事,她既不能担下帮焦娘子讨回木盆的“好名声”,也不能做得罪胡氏的事,不如装个糊涂人,看戏就好。 没有马婶这位村长夫人带头,焦娘子一下子孤立无援,孤身作战,成了众人眼里的戏子。 婧儿几次开口帮焦娘子说话,但都被胡氏一副巧嘴,硬生生说成了破有深意的不怀好意的指责。 “妈,有小孩而已,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婧儿顾不得脚下冰凉冰凉的,就想去拽婆婆的衣袖,恳求她适可而止。 她看焦娘子孤零零的站在人群当中,大有一种等着被人庭审的悲哀及凉意。 那是对人性感到失望? “说兴师动众?谁家又能跟秀才家添丁满月酒一事比,办的多隆重多气派多有面啊!” “是,我是从你儿媳手里拿回了我家的木盆,哪又如何?木盆是我家的,你扯那些陈年旧事,烂芝麻谷子做什么?” 焦娘子声泪俱下,满腹委屈。 她家是爱点儿面子,难得有了宝儿,自然要风光大办的。 那宝儿的满月酒,也理当如此。 谁能想到,宝儿的满月酒正值农忙时节,人们多忙着田地里的活,哪儿有功夫理这事儿? 无奈之下,焦娘子只得来求村里“第一善德人家”的胡氏,央求她帮忙操持起来,务必好看为上,不用太吝啬银两。 当时这事儿,胡氏做的是没说的,就是焦娘子的夫君,石秀才也喜得竖起大拇指! “一个木盆而已,才值几个钱?你就跟我这般那般的计较,要我跟你家算算这账的话,晓得谁欠谁的多不?” 胡氏的又一番言论,当即惹得几个女人变了脸色,人人自危。 这,帮把手的事儿也要换算成银两来计较? 听到这里,婧儿涨红着脸,也不敢再多话,认真的听婆婆跟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她想:只要不是婆婆对她们巧取豪夺,万事都好商量。 焦娘子见那些素日里跟自己交好的女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又不禁伤感愤怒起来。 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没错,在我宝儿的满月酒一事上,你家是帮了我家的忙,但你别忘了说,你家跟蚂蟥吸血一样的端了一桌的饭菜,仍不知足,还借着这个事,隔三差五的上我家借东借西。”焦娘子心知,以自家的条件来论这些人情往来之事,多少有点小家子气。 但,她死活咽不下这口气! 胡氏不就是瞅准她家爱面子,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耍无赖吗? 好啊,那不如把事儿说开了,让大家来评论评论,谁的不是多些!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止呢,我听说那一桌的客人都是城里来的亲戚,知书达理,饿着肚子……噗!” “那不就丢脸丢大发了?” 这些人还只顾着乐,踩着别人的头,忘了自家事。 婧儿管不住嘴,说:“既这样,木盆归还给焦娘子家,也是应该的。妈,天要黑了,何不让我去做顿饭,留各位婶婶嫂嫂在家吃口热饭呢?” 她这话,别人听了还犹可,独王刘氏听了觉着眼前一亮,暗想不愧是娘嘴里称赞的好姑娘,人品一流。 几个妇人是又想蹭顿饭,又挂着家里的几口子,信以为真的为难着。 只有焦娘子头脑清醒,冷笑道:“她一儿媳的话,几时能做得了婆婆的主?” 换言之,胡氏都还没松口,那婧儿的话就不能算数! 胡氏为啥还没松口? 那是因为她根本不想留这些人在家吃饭,况目的还未达成,又不能让这些人白白走了,还要应付焦娘子这个刺儿头,她也是煞费苦心的。 “别人家或许是这样,但我家十分开明,儿媳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说了话自是算数的。” “妈,那我这就……?” “急个什么!”胡氏拽婧儿到床边,压低声音怒道。这没用的儿媳,专捡吃里扒外的事干! 没见这帮女人如狼似虎,已对她俩张开血盆大口了吗? 婧儿“嘶”了一声,手臂被婆婆禁锢得很疼,想说还没说,就被婆婆眼里的怒意吓得往回缩脖子。 “做饭是要做饭的,但用不着你做,我已经吩咐老大老二到厨房去忙着备饭。各位,可要给我薄面,留下来吃个晚饭再回去啊!” “行,你这饭就是下了砒霜,我也吃定了!” …… 第二十五章 我家规矩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呵呵,秀才家的就是钢口,说话真幽默!”胡氏忍了,不愿再跟焦娘子绕着旧账掰扯,没好处。 左不过,是没个木盆。 想到了这里,胡氏默默的在心里又给婧儿记上一笔,连个木盆都看不住,还算是个人么? 婧儿仰头笑道:“妈,你也坐过来,大家一起围着坐,坐着聊天,多好呀!” 这屋子里的人那么多,只有婆婆关注她的脚凉不凉,还暖心的让她回被窝里躺。 普天之下,再也难寻出她这么好的婆婆! 婧儿心满意足,全然没看到婆婆黑了的脸,一副掐死她的心都有的表情。 “嫂子,你把我们留下,是不是要利是?说个数,我给了就是,留下吃饭就不必了,我妈在家等我回去呢。” 王刘氏的话,犹如石子掷入水里,激起层层水花。 仿佛,揭开了胡氏虚情假意的遮羞布! 众人一听要掏钱,都乱得不知所以然,七口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不是才有吗? 她们就是得给红包,不也应该等孩子呱呱落地,办酒的那天? 亦或是孩子的满月酒。 再不然,关系好的人家,想送点礼意思意思,那就送呗! 这会儿,跟她们有啥关系? 焦娘子拍手叫道:“哎呀,果然好算计!孩子没生就要跟人伸手要钱,等孩子生了又要一回,满月了又要一回,还省了办酒的钱,你们搂钱都搂出新花样了!” “这可咋办?” “我家,我家最近家境甚是艰难,掏不出一个铜板!” “没得给的,谁稀罕她家的一顿饭啊?” …… 说什么的都有,却极少有像王刘氏这么痛快的。 马婶被这些妇人吵得脑仁疼,张口呵斥道:“吵什么,吵什么吵!也不嫌丢人呐!要也就几个铜板的事,大家就当沾着点儿喜气,给了也就完事了!” 她随手摸出几个铜板,当着众人的面,抛掷到婧儿盖着的被面上。 王刘氏也有样学样,特意比马婶要少一个铜板,才将铜板扔出去。 这就是强迫众人施舍吗? 婧儿心里想着,又碍于婆婆都没言语,自己说的话又没分量,只能撑着笑脸相迎。 事毕,胡氏喜滋滋的数着铜板,少说也有一串钱。 能到这个数,还不用请吃饭,自家是一文钱都不用掏,多好! “妈,咱这样不好?”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个败家玩意,能是这么点钱?我就该让你出去跟那些人讨银子,别人家也就算了,隔壁的刘姥姥对你准大方得很!” “又是刘姥姥?刘姥姥也不容易!” “她不容易?谁又容易?”胡氏唾沫横飞,全喷婧儿脸上。 婧儿撇嘴,还好自己没将刘姥姥割走乱石塘附近野草的事说出来,不然就凭婆婆这贪得无厌的嘴脸又怎会放过! 婆婆坑人哄人的手法,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令人见之叹为观止! 焦娘子拿定主意,死也要吃胡氏一顿饭,不然不就亏了吗? 哪知道,别人都是关门放狗,到了胡氏这儿,她是关门放自己儿子,也就是涂雷和涂电出来现眼。 “刺儿头”焦娘子一见这阵仗,“嗷”的一声撒腿就跑,好似后面有饿狼在追一样。 婧儿迟疑着朝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的婆婆张嘴道:“老二,你明天写封信,找个理由请教书先生帮忙带去给你大伯。” “又找大伯?”得辛苦写信的涂电还没开口,做哥哥的先有话要说。 涂雷一贯不喜大伯一家,不仅是讨厌他们废话一大堆,还看不惯他们自以为是的做派。 开个小杂货铺,很了不起? “哎哟,你这孩子又犯傻了!你媳妇有了身孕,总不能不跟你大伯说一声?不管他怎么想,我们做到了亲戚该有的本分,通知到了就是个礼数!” 胡氏慈爱的笑了笑,怀里揣着钱,日子有了指望,心里就踏实! 至于别的,她才不在乎! 这小叔子写不写信,婧儿管不着,但自己男人的心情,她作为妻子需要照顾一二。 “妈拿定主意了,咱就听妈的话办。横竖,只要妈高兴了,咱怎么样都值当的!” “怎么连你也帮着妈说话?” “妈说的是对的,尽亲戚的情面,这话难道有假么?” 婧儿听不明白男人话里的纠结与烦恼,这自家的大伯不是听说很有本事吗? 自己男人这么不待见亲大伯,是发生过什么? “婧儿,你甭理他,他啊脑子不太好,容易犯轴,过会儿就不相干了!你来,来跟我回屋,我有好话跟你说!” “妈,你不能这么说话,他……?” “走!” 胡氏不由婧儿分说,半拖半拽的拉着她回了屋。 也不关门,婆婆的话就已经如同一榔头重击在婧儿的心口。 “婧儿啊,你大伯他有的是钱,像今天一吊钱的,他有的是!等他回来,你可要积极嘴甜一些,讨他们一家欢心!” “斟茶倒水?” “不止如此,你还要再乖一点,给你大伯按摩肩膀,松松筋骨什么的,多夸你伯母年轻漂亮,持家有方等等!” “这是我们家的规矩?” 婧儿不解的追问道,她可没听人说起过,侄儿媳妇要给大伯按摩松骨? 另说了,这不像是胡氏和涂雷他们常用的出事方式。 “我家规矩是多,你要觉做不来呢,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要想清楚了,你是个无家可归的女人,肚子里又有了孩子,要再是个弃妇,这世上有你的活路?” “妈,我……我没说不依着您说的做。只是,只是这种事,会不会太丢……面儿?” “哼,我都不计较,你也无需有顾虑!” 胡氏心想,要丢面儿也是你一人丢,新来媳妇有些地方做得不对,后续事情闹大了,她才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收! 哎呀,儿子那儿,她还得费心去劝说劝说。 天大地大,白到手的银子才是最香的! 夜里,因胡氏说年轻媳妇怀孕的话,不能跟夫君同床,打骂着逼涂雷去了弟弟的屋里睡。 婧儿独守空房,卧不暖的被褥,静不下来的心,都在诉说她的忧愁! 这大伯一家,她也只在结婚那天见过一面,收了茶礼。 呃,按婆婆在村里的口碑,以及她亲眼目睹到的一些事实,都说明婆婆凡事都有所图,只不知这一回,婆婆图大伯家什么? 仅是银钱? “哐当”的开门声,等婧儿爬到窗户往外瞧之时,对面涂电和涂音屋子里的油灯都一齐亮了。 婧儿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的两个屋门,生怕自己眼错不见,又像上次一样错过了。 “唔……?”有贼? …… 第二十六章 外出做好事 一个女人独自在家,最怕遇到的事情就是小偷小摸之人,这样的歹人很可能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又或是奸杀掳掠,无恶不作! 此时,婧儿深感捂着自己嘴巴之人,孔武有力,浑身都散发着肃杀的冷意! 大色魔? 婧儿张嘴要咬,下死命的狠咬一口,只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声。 “啊……?” “怎么是你?” 不单单吵醒了熟睡的涂草和胡氏,连同隔壁的刘姥姥他们也都被这惨叫声惊醒。 刘姥姥摸着黑,披着棉衣,走到姑爷屋子的窗户底下问:“像是涂家出了事,不去看看?” “您老啊,少操那份闲心!人家是死是活,跟咱这样的人家有半枚铜板的关系么?他家就是有块银疙瘩,也不缺使得上力的男人!” 王狗子几分疲惫的说道。 话锋一转,刘姥姥就听女婿在说:“何不这样,我们一家到城里铺子住两天,躲躲清静?” “行!”王刘氏跟男人又嘀咕了两句,好像在说婧儿的什么事,窗外的刘姥姥也没听仔细。 “娘,快回屋去睡,外面天寒地冻的冷着您可不是说笑的!” “哎,哎哎!” 女儿都穿上衣,亲自出来搂着她回屋睡,她也不好犟着。 母女两乘着月光,摸黑回到屋里床边,女儿又是亲手服侍自己脱衣上了床,才坐在床边,说:“娘,女儿跟您商量个事。” “咱俩的,有事就说,不必商量的!” “涂家那个小媳妇,叫婧儿的……?” “我的姑娘嘞,我有听你的话,没再跟她有来往,不去她家,现不咋跟她说话!”刘姥姥有些急了。 她还不是看婧儿在涂家,受胡氏这性情乖戾的婆婆压榨,肚里有了委屈都没处说,可冷呐! 过了会儿,刘姥姥留心到隔壁仍很安静,想来是没事了。 王刘氏看自己老母亲如此在意隔壁的事,心里不是慈味,问:“您不肯跟我到城里去住,不是住不惯,是惦记着这村里的谁?” “这叫什么话?让人听了去,把我想歪了咋办咧!还要不要老脸?” “您知道女儿不是这意思。”王刘氏见老母亲顾左右而言他,言辞闪烁,料定不听劝。 “也罢,明日您跟我们进城区去,有您这主心骨在,我们才好放开手脚做事儿。” “嗯。” 刘姥姥等女儿出了屋,自己又蹑手蹑脚的到院墙去听了会儿,静悄悄的,也没闻见血腥味,她才真的放下心去睡觉。 一家人背着大包小包,关着院门。 “姥姥啊,大清早的,你们这是赶集去?”胡氏幽幽地说道。 刘姥姥被这道声音惊得脊梁骨发凉,愕然回首。 “涂家的,你……也赶集去?” “我不赶集。你们这个样,也不像是要去赶集!” “啊,这包里是新鲜的萝卜,我们要拿去卖,换几个钱过年。” 刘姥姥拦在女儿女婿前头答话,还特意打开自己背的包袱,里头都是个大的萝卜。 她也不是要胡氏信,说:“没啥事了,我们就赶早了!” 这态度,换个正常人都没好意思再纠缠下去。 胡氏偏不,说:“那拖家带口的,也不方便呀!不如这样,我在家也无事可做,就帮你家看着孩子。板儿青儿,跟婶婶到家去玩,好不好?” “不必了,我就喜欢带孩子去见见世面!”王狗子态度很生硬,将俩孩子又推回到妻子的面前。 王刘氏笑了,说:“孩子黏我,离不得我。嫂子好意,我们心领了,下次再请你帮忙。” 说着,她掰开胡氏抓着孩子的手。 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看着别的男人在中间拦着,还要伸长手来抓别人的孩子! 一计不成,胡氏又心生一计。 “也好。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知你们肯不肯顺手帮忙跑个腿?大家都是左邻右舍的,今儿你帮我,明儿我帮你。” “不成,免谈!” 王狗子才不助着这女人的威风,冲地上啐一口,带着老婆孩子就走。 只有刘姥姥慢了一步,被胡氏抱住胳膊。 “你这,不是我不帮你,是……你这样,别为难我一个老人,放了?” 刘姥姥嘴上说的恳切,又不似装的,很像是怕女婿的样子。手上却暗用巧劲,轻松摆脱胡氏之后,撒腿就小跑了几步。 胡氏不死心的跟了几步,见王狗子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而板儿和青儿也罕见的调皮,对着她挤眉弄眼,扮鬼脸吓她。 “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听人在外说话,也不出来亮个眼!” “妈,是要做早饭么?”唯有婧儿老实,匆匆梳洗打扮出来。 胡氏盯着婧儿平坦的肚皮,说:“嗯。你最近,没哪儿不舒服?吐不吐?晕不晕?真觉哪儿不舒服,记得说!” “哎,我听妈说的话!” 有婆婆的关心,婧儿能乐一整天,干多少活都不嫌累! 这不,她还主动请缨,要到菜地里去挑水拔草。 涂雷反对,说:“你个瓜婆娘,刻意弄掉我的孩子?” “我是看你每天早出晚归,累得都脱相了,想替你分担分担嘛!” 娇妻软语,哪个男人听了心里能不受用? 又有昨晚的惊喜缠绵,两人甜蜜得像一罐蜂蜜,分不开。 “那好,你跟我去。”涂雷在桌底下趁没人注意,摸了摸媳妇的大腿。 媳妇的这美腿,就是让他干玩一天,那也是都不带重样的花招! 时不时来一次昨晚的刺激,就是要他当即累死,他也没一句怨言! “你们俩都出去了,谁看家?” 胡氏一看大儿子右手虎口的咬痕,也是过来人,自然猜到昨晚的叫声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儿,她偷瞪了一眼自己的男人,眉眼风流,深意满满。 涂草收到了暗示,扒拉着碗里的野菜粥,模糊地说:“到外面去干活,跟看家也不咋冲突……?” 又不是故意偷懒! 他也不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再美味的食物也是吃不下,撑不住的时候,透支了! “你的事等晚上关了灯,我再跟你细说。”胡氏秒懂,接着说:“你是去做好事,哪儿能带着老婆孩子去?那帮不知好歹的人知道了,不得笑话你?” “做啥好事?”婧儿一脸疑惑。 自己男人天天出去,不是忙家里天地的活,竟是做好事? 什么样的好事,带着老婆孩子去就会成了笑话? …… 第二十七章 与小姑子打交道 上 自己媳妇好奇的事,刚好自己又门儿清,答得上来,一根筋的涂雷自是不会有所隐瞒。 他的话儿到了嘴边,妹妹涂音却说:“嫂子,他们男人的事,不该我们管的就不要多问!好奇心重的人,多是没好下场!” “音儿,瞎说什么不通的话!” 话是责备的话,可胡氏的语气很温柔。 换作是往常,涂音不会顶嘴,但她今天的心情显然很不好,臭着张脸,打扮也没那么鲜艳。 “我这可不是瞎说,且话在我这儿通得很,就嫂子是个糊涂人,在她那儿才不通!” “嘿,你这孩子……?” “……哼!”涂音又使起性子,冷哼着撇过脸。 即便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有了矛盾摩擦,那也是矛盾双方的事,其他人最好不要插手,乱说话。 婧儿本着这个原则,与涂雷等人一同默默地起身,打算悄无声息地撤退。 “你,出去!”胡氏颐指气使,点着谁,谁就得乖乖的不能多一句话的走出门去。 婧儿想:下一个,再等下一个,婆婆也会让我出去! 人家母女俩说悄悄话,大家伙自然应当腾出空间,识趣些。 “你,给我坐下说话!”胡氏独独对婧儿耳提面命,扫了眼自己的女儿,见她没动,想发作还是忍住了。 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就是再刁蛮无理,目中无人,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婧儿还没应着婆婆的话落座,“砰”地摔碗声,吓得她本能的腾地直起身,怔怔地不知所以然。 怎,怎么了吗? “你身上这衣服也太红了,想穿出去勾引野男人?” “唔?” 婧儿低头摸着自己身上大红色的喜结纹棉衣,旧是旧了点,面料是极好的,是她这辈子穿过的最好看又最贵的衣服。 不过,这衣服好像是……? 涂音往桌面重重搁下碗,虽没胡氏摔碗的声响,但传到人耳朵里,通过大脑的分析,是个人都感觉到她要爆发了! “看我不顺眼,您该早说,当初就不该生下我!” “你个冤孽,我说你嫂子,你发什么疯?” “借题发挥,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都是您的拿手好戏!女人做到你这个份上,死……?” 涂音的脑袋歪到一边去,被胡氏一掌打的。 婧儿弱弱地说:“妈,这衣服就是音儿给我的。您还说了,我适合穿这衣服,很好看呢!” “嫂子又糊涂了!我妈说过的话多了,记得过哪句?又有哪句话能当真?是我,我就不信!” 胡氏气急了,也自悔失言。 看涂音流着泪,一溜烟跑了,婧儿着了魔似的也要跟着走。 “我没发话,你敢踏出这个屋子半步,试试?” “妈,您不是跟音儿说完话了吗?我出去喂鸡喂兔子,洗衣服劈柴挑水,闲不住。” “站住!” 那些活儿,迟点做也不妨事。 婧儿笑着转到婆婆的身后,给她捶背捏肩。 希望婆婆看在她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不要叫她做为难的事! “音儿那个样,你也看到了,再嫁不出去,提前成怨妇咯!” “心情不太好,她心情不好才这个样,能理解。” “这么说,你个做嫂子都能理解她了,我这为人母的反而不懂得体谅她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也不怪你!” 有了年纪的人,再注重保养,身体也会出现老化的现象。 婧儿的小手捶在婆婆的肩膀上,跟捶个石头,硬邦邦的。 她想换成捏的,没捏几分钟,手又红又使不出更多的力气。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 “不是,是您的肩膀太僵硬,我有点捶不动了!” 婧儿甩着自己红肿的双手,没放松几秒钟,婆婆生气地说:“你别碰我,我享受不了你这金贵之人的按摩!” 又生气了! 一言不合就生气,屁大点事儿就这个样,叫人怎么受得了? “不是,我是担心耽误您的正事!” “嗯,你算提醒我了!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跟刘姥姥有接触?” “您不是不喜欢刘姥姥吗?” 婧儿随口问道。 再按摩下去,婆婆是舒服,爽歪歪了,但她的双手是真撑不住! 这会儿,她的手已经红肿得不像样,有点疼。 “现在是我审问你,不是你问我!” “没有。”婧儿撒谎了。 胡氏自顾自地说:“要不是音儿这小妮子不配合,我早用计拿下隔壁一家子!” 婧儿乐了。婆婆的这思想,是把全天下人都当傻子,独自己是聪明人? 别人不说,不代表人家不知道! “我问你,那帮长舌妇就没跟你说些私密话?比如,你王嫂子没跟人炫耀?” “没。”婧儿很肯定。 王刘氏人看着很贤惠,不是个搬弄是非的人。 细想之下,王刘氏仅说的几次话,都卡在关键点上,又不太引起他人的注意。 胡氏嘟囔:“还真如我猜的那样,这家人去攀的是常人不敢想的亲戚?小妮子肯听句劝,跟人家走动走动,套套近乎多好呀!” “呃,音儿也不小了,或许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呢。” “你知道什么?”胡氏很紧张,擒住婧儿的手。 婧儿欲哭无泪,她能知道些什么呀? 小姑子向来傲娇,常人入不了她法眼,碰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别人多跟她问一句话,她都会拿话回怼。 上面,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涂音住的屋子与两个兄弟的屋子一样大,家具摆设什么都齐全,还更好。 婧儿屋里都没有煤油灯和蜡烛,小姑子这儿却是满一抽屉,梳妆台都是最好的。 一圆桌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样和各类针线。 令婧儿惊奇的是,梳妆台上摆放着一本翻阅过的新书。 在这个家里,不是只有小叔子才读书么? “来我屋里东张西望,想偷啥?” “呵,音儿啊,我就是来看看你屋里有没有缺的东西?你不用管我,我就随便看两眼。” “少拿我娘的口吻跟我说话,恶心反胃!” 婧儿“啊”了一声,也不在意小姑子刻薄的语气,上去扶小姑子坐下。 她还没碰到小姑子的衣服,就被小姑子不留情面的甩开。 …… 第二十八章 与小姑子打交道 中 “我这身新作的衣服,可不是你这种下等人能碰的!” 说着,涂音再次刻意避开婧儿的接触,移到婧儿的对面坐下。 胡氏在屋外探头探脑,想进来跟女儿搭个话,又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这宝贝女儿,少给人面子,能跟婧儿这东西说心里话? “音儿,我……?” “好嫂子,我知你的来意,不就是想劝我去讨好刘姥姥一家吗?我说了,不去!” “倒不是为这事儿。”初时,婧儿面对尖酸刻薄的小姑子,是有几分拘谨,没进门前就已经在腿打颤。 但小姑子的一声“好嫂子”,也许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就是随口一说,落在婧儿的心里也甜滋滋的。 她自来熟的挪近到小姑子身旁,笑问:“昨儿个,妈跟我说起大伯一家,我就在想,大伯一家跟咱家关系究竟如何?他家几个孩子?好音儿,你就让嫂子知晓点情况,等他们回村来看我们,嫂子心里也有个底,不失礼数!” “还礼数呢?”涂音抿嘴一笑,流露出鄙夷之神色。 她娘糊弄傻瓜的那一套,没脑子的才信以为真! 婧儿不解其意,却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小姑子拿她当个笑话看。 “这,我的话错了?” “你的话没错,是你误解了妈的意思,她老人家可不希望你真对大伯他们真心实意的好!” “好不好的,不都是一家人嘛?” “妈是想借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伸手找大伯拿银子。这屋子连同我弟住的那间屋子,一半的堂屋都是大伯的。” 说到了这儿,涂音有意停顿了下。 大概是替大伯觉着不值,涂音想就着这个事,找人倾诉。 恰好婧儿撞了上来,她故作高深莫测的闭口不言,想看婧儿会是个什么反应。 “妈这么做不对,不能雀占鸠巢!” “哈哈,你竟懂得雀占鸠巢,是个读过书的人!” 如此高的评价,婧儿脸红了。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不是的,是……我家附近有个棚子,棚子里住着位教书先生。耳濡目染的,我我,我也就懂了点。” 她还拿手比划,识的字都没拇指盖儿大的一丢丢多。 涂音捧腹大笑道:“哈哈,好嫂子,你是个人才!” “我,我也配么?”被家里卖出门之前,婧儿娘拉着她说了一车子的掏心窝子的话,都是穷人没读书识字的命,干活利索才是发财致富的根本。 “自己的命,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涂音又加了一句,说:“打小,我娘就是这么教我的。” 后面,婧儿跟小姑子的闲谈之中得知,大伯涂虎耳是个厚道的生意人,健谈又无长辈的架子。 伯母方琴澜,城里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一心一计跟着大伯涂虎耳,为他生下一男一女。 近几年,大伯一家只在大年初二这天,回来吃个团圆饭,没留宿过。 “噢,可能是堂哥堂姐住不惯这小地方。”要不然,婆婆定留他们在家小住几天,大家聚聚。 涂音却有不同的看法,说:“堂哥已娶妻生子,自家的事都忙不趁手呢。堂姐……她应该是嫁人了,好久没见过她了。” “你在家也没个说贴心话的姐妹,不孤独?” “哈,给你看我的收藏!” 涂音弯下腰,拉开圆桌的一层抽屉,里边大有乾坤,满满当当的书,以及墨宝。 直径一米的百宝圆桌,有十多个抽屉,据婧儿粗略估计,至少有上百本书籍。 这些书,有新有旧,类目繁杂,雅俗并存。 “都是你买的?” 婧儿话音刚落,自己倒笑了,扶着脑门,趴在桌上乐不开支。 小姑子极少出门,哪会是她自己买的书! 她笑着笑着却瞥见小姑子的脸色极其难看,这不免让她联想到自己两回无意间窥见到有外人在夜里来家的事。 难道,她模模糊糊看见的那个男人身影真和小姑子有关? 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 “妈要我跟你说,你心里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婿!”婧儿迟疑了下,坦白地问。 小姑子冰雪聪明,家里能有什么事情瞒得过她? 况且,婆婆还在院子里转悠,不时的转过来瞅两眼,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的人不是小姑子,而且出师不利的她。 婧儿不认为自己这是怂,而是敬重婆婆,孝敬长辈的典范! “叫她趁早死了这条心,我绝不会去求刘姥姥,更不会嫁到村长家去。” “村,村长家?”婧儿磕巴磕巴地说,又禁不住好奇,八卦一句:“婆婆几时说过要让你嫁到村长家?” “她想的多着呢。在她的眼里,我比一本书还不如,还不堪,还……?”涂音情绪失控,话到动情之处,泪水打湿了她的新衣。 纵她生得七窍玲珑心,奈何母亲才是强敌,身为儿女又如何斗得过? 婧儿一知半解,宽慰道:“不管妈怎么样,你生来就吃喝不愁这一点上,家里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但凡她家里条件好些,弟弟妹妹都能吃得饱饭,爹娘也不会狠心把她们姐妹几个都卖了。 当初,胡氏一眼相中她,图的不止是她家境困难,不值几个钱,还有她长的细皮嫩肉,容貌端庄。 村里老少爷们见了婧儿,无不夸赞她生的好,长的也不赖,都起哄说涂家不要的话,他们是愿意出高价买走的。 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幸,也是不幸! “你不懂!在这个家里,我过得有多压抑。读了书,识了字,懂了道理,才知自己母亲是……?” 涂音眼泪狂飙,捧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怨恨自己太过无用! 她享受着母亲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夺来的一切,却打心眼里,瞧不起母亲的所作所为,还没胆提过一句不满。 “你也觉着,妈的做法不对?” 相较于小姑子的无能哽咽,婧儿跟找到了组织一般,拽住小姑子的手,诚挚的说。 天知道,她费了多少唇舌,也没能改变自己男人根深蒂固,自小接收到的来自父母的亲身教育。 明知这一切不对,错得离谱,凭她的一己之力,难有所转变! 若小姑子站自己这边,自己不就多了位盟友? “音儿,我们一起阻止妈做的那些丧良心的事,好不好?” …… 第二十九章 与小姑子打交道 下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胡氏心急如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就是等不到婧儿传出好消息。 婧儿天生反骨,性子却绵软。 在胡氏看来,已是极好掌控的小绵羊! “黑了心肝,蒙了猪油的糊涂东西,也敢来拿我的强!是你错打了算盘!” “音儿,我们不是聊得……?” “嫂子你这话是几个意思?想诬陷我表面一套,暗地里又一套?你来,来找我娘评评理,看她帮哪一个!” 涂音蛮横拽着婧儿出了门,将婧儿一把推到母亲的面前,指着婧儿的鼻子,骂:“你算个屁,给我提鞋都不配!” “音儿啊,怎么说话呢?婧儿是你嫂子,你这么无理,让人听了笑话!” 胡氏帮理还是帮亲?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她偏帮着自己女儿。 婧儿不服,语无伦次地说:“妈,不是我叫你找音儿,不是……分明是音儿她,她她……?” “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想学人说舌?你就当是为你儿子修修福,闭上你的臭嘴!” 胡氏心虚,但中气十足!她这个婆婆还在,就轮不到儿媳在自己的面前逞强耍威风! 涂音冷冷的笑道:“像嫂子这样穷的人家,不是逢年过节,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哦不,不该说是饱饭,应该说是粥水饱?哈哈,哪儿顾得上行善积福呀?” 胡氏也跟着笑,没人同情卑微如婧儿的窘迫,她人憨憨的,恼了怒了也说不出一句犀利话。 说粗口话? 她哪儿敢,在自己面前的是婆婆和小姑子,随便哪一个都比她这个孕妇在家有地位,分量重。 就是与她同体的丈夫,必然不会为了她,与婆婆翻脸,更不会责怪小姑子一个字! 涂音见婧儿怂得嘴唇都咬破皮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放肆的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扬眉挑衅。 胡氏一口一个“心肝肉”的搂着女儿,笑得合不拢嘴。 多久了,女儿已经很久没和她这么亲密,靠在她的怀里撒娇。 “妈,音儿,我回房了。”婧儿像只还没上场就已经落败的公鸡,形单影只。 “回房?”胡氏音量拔高,嚷:“你怀的是金贵的珠子,还是千金万金的大少爷?去,把今天的衣服拿去洗了!” “我,我这个时候不是不能碰冷水吗?它它,它会不舒服的。” “摸两下肚子装可怜?这些活,你不去做,想叫谁去?你公公?” 婧儿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子,也是个喜怒无常的。 劳烦公公去洗衣服,她自是没那个脸面的,也没这个胆。 从不事生产的小姑子,要能为这个家分担一部分的家务活,不也能帮她在以后的婆家,长点儿分? 就在婧儿组织着语言,想要跟婆婆与小姑子阐述自己的看法之时,小姑子又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副不苟言笑,板板正正的冷漠样。 “嫂子,人活着就得自私自利,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嘻嘻,不要理妈的话!她呀,拿你当下人使唤呢!” “音儿!”胡氏慌了。 她这养在屋子里的宝贝女儿,怎么又……又这个样了? 婧儿还没来得及消化小姑子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她人就被小姑子推了一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这什么情况? “哈哈,我帮了你说话,你怎么不知道谢谢我?你没对我感恩戴德,那就是你错了!大错特错!” 涂音口含着右手食指,痴痴的笑,傻傻的流着哈喇子。 胡氏也是疯了! 她不理会瑟瑟发抖的婧儿连声央告,将婧儿拖到涂音的面前,指着婧儿就说:“女儿,你打她,打她几下出出气,你人就好了!” 伴随着婧儿痛苦求饶的声音,涂音对准婧儿的肚子,也就是胡氏手指着的位置,狠拍了几下。 眼看着疯疯癫癫的一对母女,狂笑着要玩死自己,婧儿撑不住,奋力反抗。 她才挣脱婆婆的束缚,人就险些被小姑子一脚踢翻在地。 “啊!”大冷的天,婧儿大汗淋漓,精疲力竭。 夜幕降临,婧儿闭着眼睛,躺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白天发生的事,一幕幕的在她脑海里重现,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一肚子的话,无处诉说。 随后,一连几天,婧儿都被婆婆拧着打骂着拎去陪小姑子聊天,次次都搞得婧儿精神高度紧绷。 “年一到,兴许会变好……?” 婧儿缩在窗户边上,朝外赏月色,虔诚许愿。 听说有仙子住在月亮上,人们看见月亮的时候,就是距离月亮最近的时候,许出来的愿也最灵! 换以往,婧儿不信鬼神之说。 “吱呀”的开门声,婧儿心里已猜到是谁,仍被这身影吓得不轻,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涂雷扑到床上没摸着人,床褥都是冷的,借月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发现躲在角落里的婧儿。 “傻媳妇,不冷啊?有床不睡,喜欢睡在墙角?”涂雷哈着气,暖媳妇冷冰冰的双手。 “相公,我想跟你说件事!” “这么认真,说!” 两人才进了被窝,都还没暖身子,涂雷已经按耐不住的剥媳妇的外衣,边说边做事,不冲突。 婧儿抱着男人的脑袋,一面享受着男人的亲吻啃咬,一面抵着欢愉袭脑,说:“音儿她…啊,是不是病了?” “你病了,我妹都不会病!” “我,我也是好心,作为嫂子关心关心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呃!” 男人低沉着喘气,没一会儿,被窝里已回暖,他也不再束手束脚,俯下身去翻过婧儿的身体。 他大手钳制婧儿的小蛮腰,又狠抓了一把她滑腻腻的大腿。 “我跟你说,说……啊音儿她,她屋里藏有男人!” 婧儿喊了出来,如释重负。 她的心情一放松,身子也不再僵硬,热浪一波一波喷涌,传遍两人的全身心。 “哐当”声响,惊得胆小如鼠的婧儿本能的身子下沉,意外刺激得男人再也憋不住。 “呼……寒风吹动门窗,也能吓得你全身发冷,是不是病了?” “音儿才是病了!不,或许婆婆也病了!你都不知道,她们都是怎样折磨我,我……?” “你用心伺候我妈和妹妹,她们不就不会没话说你了!” “我们的孩子都差一点……?”婧儿话到一半,后知后觉。 这男人的话,是几个意思? 是婆婆说了什么,还是小姑子跟相公告状? “妈说我了?音儿又怎么说?” …… 第三十章 石榴红棉衣 面对婧儿的盘问,男人爱答不理的,翻个身就想睡去。 他在外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也不得个清静。 女人就是事多,大事没有,小事一大堆! 有点小摩擦,就当成是天大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人人自危。 “我说了哈,你再跟我妈和妹妹起冲突,我绝对不会站在你这边!因为,她俩是我亲人,我的家人,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多忍让一下,少跟她们争这抢那!” 这话,涂雷说得很果断,又坚决顺畅,哪儿有半分傻气? 婧儿先是又喜又怒,后是心凉了半截,无喜亦无怒。 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如出一辙! “你听,外面是不是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胡氏睡眠浅,咕噜爬起身。 涂草睡得沉,没听清女人说的话,但女人挺起身的刹那,冷风钻入被窝里,刺得他后背一凉,疲倦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大半夜的,哪儿会有……?” “走,我们赶去看看热闹!” “……!” 涂草不想去。 他俩还没出院门,就跟涂雷和婧儿以及涂电碰个正着。 因涂雷是背着母亲的耳目,潜入自己房里跟婧儿在一块儿,所以他才对上母亲的注视,心内很愧疚不自在。 “妈,婧儿说她冷,我就来暖一暖,不能冷着孩子。” 涂雷睁眼说瞎话,关键是胡氏信了,点头说:“她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仔细伤着孩子!” 又背了口大锅的婧儿,想辩解也没人愿意听。 涂电有意慢了几步,说:“我哥就那样,靠不住!嫂子若有想法,小弟必定鼎力相助!” “滚!”婧儿紧跟了上去,没走两步,就撞上了男人宽厚的后背,她鼻子酸疼的透不过气。 小姑子衣衫单薄的跑回了家,冻得面色青紫,没理他们的问话,便关上房门。 婧儿揉着酸疼的鼻子,想都没想就说:“音儿这么晚出去,咋没多穿两件衣服?她那件新作的石榴红棉衣呢?” “要你管!你再多话,我让老大休了你,再娶个没嘴的回来!” 胡氏心头突突地,有种不祥的预感,想去拍门问问宝贝女儿是出了什么事,又听远处草场方向传来震天响的打鼓声。 打鼓声,分明是村里出了要紧大事,村长才大张旗鼓的召集村里人前去商议。 如年后祭祀,拜祖堂和官府老爷到访等大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向来是胡氏最为看重的事情。 草场,早早就到的村长和马婶带着人,将什么人堵在涂家堆起的草垛里边,里边不时的传出男人的声音。 “我就是来这儿赏个景,你们围着我做什么?凭什么不让我出来?村长,你好大的官威!” 胡氏还没靠近,已吵嚷:“你们离远点,要是弄坏了我家的草垛,我跟你们没完!” 一听这话,这些人都不愿再往前挤。 说是逮到偷情的奸夫,他们才觉都不睡,走了大老远的路来看,现在里边就只有个衣衫不整的“奸夫”,算什么热闹? 有几家人嫌没热闹可看,自觉散了。 “哎,你们就不想知道跟着他出来赏景的,是哪家姑娘?” 马婶吼了一句,确是留住了好几拨人,也给她家这位“村长大人”添足了威风。 涂雷和涂电两兄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帮母亲挤到了包围圈的前端。 被抛弃在包围圈外面的涂草和婧儿,只有相视无言,干等着的份。 谁叫他俩都没个孝顺儿子? “哟,这不是住在村西的教书先生吗?咋住到我家的草垛里了?” 胡氏借着村民的火把,凑前一看,立刻认出草垛里的男人。 这位教书先生已有三十来岁,未有妻室,家中剩一位老母,又有个远房表妹。 他靠着教学生认字,帮村里人写信等糊口,也攒下几个钱。 住村东的石媒婆,跟他算远亲。而细究下来,这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沾亲带故。 石媒婆给他介绍了上百个姑娘,他都婉言谢绝。 有人说他孑然一身,是等赡养老母百年归西之后,上山去当和尚! “住?”马婶一瞪眼,往地上啐一口,道:“别不是你家姑娘跟他在这儿赏景?” “哪儿能呢!”胡氏底气不足,转脸又正色道:“你少胡吣!俗话说,抓奸拿人,抓贼拿脏!你没证据就敢将脏水往我女儿身上泼,看我不拔了你的臭嘴!” 马婶听了这话,心一紧,圆润的身子也不再坚定不移的守在自己男人的身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一点都不想跟胡氏扭打起来,太掉价了! 不管咋说,她都要端起村长夫人的款儿,威严有气势! “救我呀,村长跟村长夫人都不讲道理,诬陷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儒!” “嚯,那你藏怀里的是什么?哪家小娘子的衣物?我看着了,是件石榴红的棉衣!”说话的是焦娘子的夫君,村里唯一的秀才,石秀才。 石秀的话如一石惊起千层浪,人传人,都在议论有谁见过哪家小娘子这么骚包,穿石榴红的棉衣。 婧儿心跳漏了一拍,诧异地否认:此事绝不可能跟小姑子有关,绝不! “爹?” “你莫声张,跟咱家无关!” 涂草多余叮嘱道。 也不知是哪个人耳尖,窃听了去,巴不得涂家发霉,故意吵嚷:“喂,听说是涂家姑娘穿过那件石榴红的棉衣!” “跟我妹没关系!”涂雷应道。 胡氏偷偷地朝小儿子使了一个眼神,不让大儿子再张嘴说话。 没等涂电捂住大哥的嘴,就有人问了:那你敢说,你妹没那件石榴红棉衣? “有又怎了?我妹的衣服多的是,不像你们这帮人过年了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吁,他自己不也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有人酸溜溜地喊,也不嫌事大。 石秀才踩重点,说:“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承认了,那棉衣是他家妹子的,哈哈!” “好你个石均,你特niang的套我话,我一拳打死你!” “恼羞成怒,恼羞成怒了!” 这帮人笑嘻嘻的挡石秀才前面,不让涂雷碰到他。 涂电也气红了脸,拦是拦不住一根筋的大哥,就看母亲能不能有更妥善的法子处理这出闹剧。 ……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第三十一章 不白之冤 《俏媳妇翻身记》来源: 婧儿看这些人乱成一团,正要奋不顾身的挤去丈夫的身边帮忙,却见公公抱头痛哭:完了,完了,完了呀! 怎么就完了? 谁眼见着涂音人在这儿,跟教书先生在一起? 并非亲眼所见的事,焉能信? “原来是你家姑娘,怪不得你们拖着不肯跟我儿结亲!她都脏了,看以后谁要她!” “哦,是么?先生,您看我家音儿咋样?可堪良配?” 胡氏面对马婶的奚落,不仅没有唉声叹气,还一脸的不以为然,低下身去跟教书先生说话。 相比村长家的百亩良田,教书先生的家境是差了点,但他胜在身体健康,相貌堂堂,人品一流。 非要她选个女婿,那她宁愿选这位教书先生,也不要村长儿子! 村长脸色铁青,推开自己女人,质问:“你家存心的?” “是这帮闲着没事干的人非要朝我女儿泼脏水,嫂子也说了我女儿没人要了,那我何不就地选个女婿,成就天赐良缘?” 胡氏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尖酸刻薄的嗓音一亮,口水四溅,任谁的面子也不买账。 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村长,一脸愤怒,碍于身份架子,没好意思当着全村人的面,跟一无理泼妇争论。 但凡他家女人能生几窝蛋,他也就别无所求,懒得管这档子糟心事! “老爷,笙圣他……?” “你给我闭嘴!” 不用提醒,村长也知儿子对涂家女儿的那点心事。 “既然你认了,那就麻烦大家伙把这奸夫抓去浸猪笼!” 此话一出,有人说村长不近人情,也有人说村长做得好,更有的人已悄不做声的散去。 杀人的事,他们可不敢做! 婧儿的脑子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似在天旋地转,就在她快要晕倒在地的时候,公公竟快她一步,一头栽倒,幸得她出手及时,不然公公的脑袋就要生生的砸在尖利的石头上。 “爹?”涂电隔着几个人,一眼望到父亲晕倒,冲过来帮嫂子扶着,痛哭流涕。 这让人可怎么活? 涂雷在人群里,如一头狂牛寻着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他寻了几圈,好似人人都有份,又人人都未曾多过一句话。 胡氏见村长动了真格的,镇定的说:“慢着!村长大人,您没证据,就敢害我涂家人性命,是逼我们反您么?再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的事,岂能儿戏?” “你又不认了?”不认也好,那他就趁热打铁,敲定儿子的终身大事。 这辈子,他抱不了一个健康的儿子,能抱个讨人喜欢的孙子,也是挺好的事! 至于,干不干净这事儿,能助他石某人传宗接代,光宗耀祖,那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村长满心算计,就等着看胡氏踩哪个圈,中哪个套。 “不是我认不认的问题,是你们这些人非要朝我女儿泼脏水,我这做母亲的为了帮女儿洗脱嫌疑,自是要铤而走险,兵行险招!” “……!”村长阴着脸,等着人群里有人送助攻。 半响,无一人吭声。 他横了自己媳妇一眼,让她见机行事。 马婶会错了意,笑道:“散了,大家都散了,散了!这事儿缺了证据,不做数,都别瞎传!” “你……!”遇着这么一位没脑子的媳妇,村长几乎气得当场吐血身亡,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 他忍了! 这边,石秀才跟他女人悄咪咪的往家赶,一路无话。 到了家门口,焦娘子撑不住了,说:“没种性的玩意儿,咱干嘛逃啊?做错事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 “你还说呢?真出了人命,你心里过得去?” “呵,你怕这个?放心!”焦娘子推开自己男人,自信的说:“村长精着呢,眼看没两天就要过年了,他能让大石村出人命,这不晦气了吗?” 年里祭祠堂,是村长笼络人心的拿手好戏,也是他认准求子的最佳时机。 他才不会为了这档子事弄出人命,坏了他的风水。 石秀才也知媳妇的话有理,但他又不好明说,自己是怕被涂家人记恨上。没看刚才涂雷涂电两兄弟急红了眼的样子,差点就把他提溜出来,当众人的面揍一顿! 他这小身板的,哪儿受得了毒打,也丢不了这面儿! “嘿,你还没告诉我,咋知道大石头与人通奸?” “跟你说不着!” 焦娘子搔首弄姿,一扭身子回屋去看儿子睡了没。 石秀才低头眨了眨眼,捏着青袍袖子里的扇子,快步跟了进去。 有了孩子,要想恢复夫妻之间的正常生活,他们得费不少的心思。 “砰砰砰……!” 到了家,胡氏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昏迷不醒的丈夫,而是去拍女儿的房门。 亏得是她女儿,沉得住气,任她拍了半天,涂音也没有开门的意思。 “妈,您要不去看看爹?爹那个样子,不大好咧!” “都怨你怨你,你咋那么长的舌头,在那儿多什么舌?” 胡氏哭着朝婧儿的身上,铺天盖地的捶打。她一句接着一句的控诉,都堵得婧儿没有反驳解释的机会。 婧儿也哭了。 不是身上疼的那种哭,是为着自己受了不白之冤,又没法申诉而哭。 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媳,她能说什么呢? “妈,您保重身体,别气着!” 婧儿含泪劝道。她眼里的真诚掺不得半分假,由不得令胡氏心内动容,崩溃大哭。 “哐”涂音打开半面窗户,讥讽道:“你们要扮母慈女孝,也别来我门前污了我耳朵,充什么好人呢!” 说完,她又把窗户关上,不给任何人说教她的可能。 胡氏死抓着婧儿的胳膊,厉声问道:“什么意思?音儿这话,到底想说什么?你…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勾结外人祸害家里?” “妈,我没有!” “是你了,只会是你,再没别人了!”胡氏喃喃自语,状若癫狂。 涂雷和涂电窝在房里照顾父亲,听外面女人鬼哭狼嚎,你追我赶的声音,两人都一副厌烦疲倦的样子。 女人的事,还是得让她们自己管! 没人看见闭着眼的涂草,偷偷地流下两行清泪。 婧儿跟条受了伤的小狗,窝在被子里自己舔伤,见男人进来了,故作气恼的不搭理他。 “啪嗒!” …… 第三十二章 这个家需要受气包 那是屋门上锁的声响。 婧儿跑过去推门,大喊:相公,相公?你在哪儿啊?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 涂雷有几分不落人,奈何母亲就站在他的身后,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孩儿,你不要怪娘,娘也是为了你妹妹好!” “妈,婧儿肚里有我的孩子呢!” “你现在才想起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那你先前为啥不听娘的话,三番两次跑来这屋里作甚?那会儿,你就不担心孩子?” 人要做成一件大事,没点手段能行吗? 她早就教过自己的儿女,做事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可以,但要让人吃亏也吃得哑口无言,就算是被人拿捏着说出去,自己也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反过来批评教育。 大儿子就算了,脑子不太灵光! 女儿……成不成她的翻版,就要看天意了! 小儿子,自有他自己的路。 涂音等母亲出了门,端一碗午后剩饭来看婧儿。 她进了门,见屋子里雪洞似的又黑又冷,婧儿一直在抽泣,哭嚎了一晚上后,嗓子都哑了。 “嫂子,你怎么缩在墙角?躺床上来,床上有被子暖和!” “……!” 婧儿手都是冷冰冰的,双眼无神,身体敏感部位仍残留着男人的液体,发出阵阵怪腥味。 她这一动,味道便随即从她的衣服透风处飘扬,引得她阵阵泛酸呕吐。 小姑子搀扶她的手,也因她这一激烈反应,条件反射的躲避。 没了小姑子搀扶的力道,婧儿一个站不稳,四仰八叉的摔趴在床,那姿势既狼狈又可笑。 “哈哈,嫂子,你这个样子好像乌龟啊!” “呕……?”婧儿没憋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一股暖流从她的嘴巴直喷小姑子的面门。 小姑子哈笑半张着的樱桃小嘴,承接了婧儿不少的呕吐物,味儿是又酸又臭又苦! 她皱眉无意识的一舔,“呕”吐得比婧儿还凶猛,早中饭都倾泄在婧儿的衣服上。 “呜呜呜……?”涂音哪儿受过这委屈,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端来的一碗饭也被她扫到桌底。 “砰”婧儿的眼睛却定格在桌底白花花的米饭上,想哭哭不出泪水,仰头大笑又很是苦涩。 普通人家过年都吃不起的一碗白米饭,就这么糟蹋了,可惜可恨可恼! “音儿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能……?”涂雷责怪的话没完,便一眼看到女人像条被人可怜施舍的狗一样,吃地上的脏了的米饭。 他没走近,那股味儿朝他迎面扑来,熏得他怀疑人生。 “相公,孩子我照顾得很好,他吃的是白花花的米饭,香甜极了!” “你,你别蹭我一身,脏!你喜欢吃,我再去给你煮新的米饭吃,吃地上的…不干净!” “嘻嘻,嘻……?” 婧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果真不再继续捡地上的米饭吃。 见状,男人才放下心出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心疼妹妹,难道他这心里就不疼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么? 这个家里,总需要有个受气包! 不是他,就是她! “去哪儿呀?”婧儿还没溜出院门,就被外出串门的婆婆逮个正着,婆婆力道不小,揪住她乌黑的长发就往院里拖。 当时,婧儿本能的想要护着自己的肚子,双手都挡在肚子前面,没防婆婆这一招。 没等婧儿还手反抗,就听不远处传来男人的暴怒:你敢! 她一愣神,人落入男人的手里,两手被男人一手擒住,脖领也被男人掐住,一时难以呼吸。 “看你手笨的,松开点!” 胡氏波澜不惊的拍着大儿子暴起青筋的手背,看了婧儿一眼,捂着口鼻,说:“她这是掉进粪坑了?” “没有。妈,我这就带她回屋去呆着。” “哎,她闲着不干活,白吃我家的口粮吗?她也就是装的,人哪儿有这么容易疯了!你松开她,看她想怎样!” “万一,她伤着您……?” 胡氏和涂雷两母子简简单单的一番对话,轻易决定了婧儿后半生的命运。 婧儿恢复了自由,跟以往一样也没多大的差别,除了家里的一日三餐要她一人操持,衣服也照常是她洗之外,婆婆又给她安排了一项特殊的任务。 几十斤的白萝卜,洗净到运回家,挑选到切片腌制,再晾晒装坛都是她新负责的家务活。 酸萝卜才弄好,没等婧儿缓一缓,婆婆又指派她腌酸菜。 “嫂子,新年好呀!”小姑子穿着新衣,一蹦三跳的笑嘻嘻的出现在厨房门口。 新年了么? 婧儿迷茫的抬起头,眼里又闪过一抹刺眼的红,没多思考,手上的活儿是一点都不能耽搁,婆婆说了要今天就做好的。 她再不赶着做,今儿又要熬着夜赶工,没觉睡了。 她熬抠搂了眼事小,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事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