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的掌心娇是朵小黑莲》 第1章 春日盛景 “唰——” 只听得四周冷箭声萧瑟,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身子已经被顷刻间迸发出的冷箭刺穿。 周瑶死了,死在那阳春三月,春光盛好的时候。 她手中握着的长柄匕首,还牢牢的插在那双鬓斑白的老王上胸前,血珠滴答滴答的向下流着,纷纷落在地上,倒像是盛开的极好的月红花。 “《愿君弑》全文终。” 周瑶啪的一声合上了书,黯然失色的托着下巴,眼眶中含着晶莹。 这是什么鬼书?她心想到,这书中与她同名同姓的女主活得也太凄惨了?九族被灭不说,自己最后也死于乱箭穿心。 被自己爱的男人欺骗利用,死之前才得知他是自己的灭门仇人,这什么凄惨人生。 就是奔着女主的名字去看的,结果到头来看了个寂寞,周瑶无言。 人生已经这么苦了,为何有些作者还要写虐不死人语不休的虐文,那些甜甜的恋爱,它不香吗? 造孽啊。 周瑶叹息,脑海中的画面仍是女主最后死去的样子。 她又翻了翻作者后记,发现这个作者很是古怪,并没有写什么番外篇之类的后记,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上边写着“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这架空的历史,架空的朝代,哪儿有什么真实故事? “噔噔噔噔噔—” 一阵木鱼声响起,周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后山上的寺庙中。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檀香气,她裹紧了衣服,虽然现在也是阳春三月,春光明媚,可是这气温,不增反降,让人感到有些寒凉。 她扭头看向院中正在虔诚着拜佛的母亲,叹了口气。 九五后不知名本科院校毕业生周瑶,二十三岁的人了,自从毕业蹲家后,就死活找不到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好的她不配,差一点儿的她又瞧不起。 也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考公考编,可是她又没那个脑子,坐下学十分钟的习,有九分半都在抠牙喝水挠头皮。 话说回来,在这个世界上,干什么不都是打工人么? 整日面对母亲的奚落,她虽是烦的要命,可仍旧一动不动的稳坐钓鱼钩。 母亲气不过,原本就信鬼神之说的老迷信非得拉她来算命,说这后山的寺庙中,有一个神极了的活大仙。 “哪里来的活大仙?还不是墨镜一带假装谁也不爱。”周瑶撇了撇嘴。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便飘来一阵冷风。周瑶回头看,映入眼前的却是一个老和尚。 他没有头发,胡须斑白,双手枯瘦,指着自己手中的书轻声问道:“这位施主,您是在研读什么书籍?” “额…”周瑶讪讪的笑了一笑,“研读属实是算不上,也就是闲着没事儿瞎看看,这是世俗的话本子。” 也是,在寺庙这么神圣庄严的地方看恶俗小说的神人,估计也就周瑶一个了。 “姑娘是不信这世上有神明么?”那老和尚忽然没由头的问道。 电光石火的刹那,周瑶抬头看向了他的眼,那眼神深不见底,倒像是从异世界来的一般。 “噔噔噔噔噔——”又是一阵木鱼声响起,女子还没来得及回应他说的话,意识便倏地模糊起来。 忽然,寺院中静了下来,原本游客的嘈杂声已然不见,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一道紫微星闪过,划破了天空。 下一秒钟,天降祥瑞,日月同辉。 紧接着,原本晴朗到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骤然下起了大雨,雨声犀利。 周瑶捂着脑袋回头看,那本应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退后到了雨中,手中拿着的木鱼,作势正要敲下去。 “噔——”木鱼声只响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车祸般的天旋地转,她的脑袋中闪过了倍速般走马灯的人生。 那虚晃如泡沫般的剪影中,她看到一群人抬着什么东西走了过去。凄凌尖锐的惨叫使得她心烦意乱,下一秒钟,眼前晃出了一张白的透亮的人脸,那姑娘明目皓齿,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救我,救救我。” 周瑶听得见一声怒吼,再次混沌的睁开双眼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叽叽喳喳的鸟叫。 这瓢泼大雨中,哪儿来的鸟儿? 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三月的日光,却是无比的刺眼。 “周钊,你这个佞臣,你不得好死!” 一道深沉的中音调像是要喊破喉咙一般,喊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直接没了声音。 周瑶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场景。 面前不远,有位面容沧桑的中年人,他的胸口上还插了一把明晃晃的银色的长柄匕首,半跪在地上,虽是负手被押解的阶下囚,可铮铮的骨气还在,不难看出,落魄贵族仍有傲世轻物的心气。 在他身后跪着的,足足有好几百号人。 周瑶咽了口唾沫,这场景真实的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知不觉,她的手中沁出了丝丝汗珠,后背也全然湿透。 站在那群人面前的,是一个身穿玄色袍子的黑衣男子,他身形修长,日光阴影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是吗?”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清澈而又深沉,他薄唇微启,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可是现如今,即将要死去的,好像是您啊。天不遂人愿,徐太傅,我还活着好好的呢。” 等等…周钊,徐太傅? 听到这名字,周瑶一怔,这不是那本叫《愿君弑》的小说里面的场景吗? 记数学公式她不行,记英语单词她不行,可是记小说和韩剧,她记忆高超。 这是穿…穿书了?! 周瑶猛地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恢复现实的清醒。可是任凭自己怎么摇,这恶心的反胃感倒是足够真实。 看小说看韩剧可以,可是不能看疯魔了。将自己代入女主可以,但这出现幻觉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瑶瑶…” 不远处响起的一声轻唤,唤起了还在否定中的周瑶。她缓缓抬起头,看见那老人眼眶猩红的望着自己,他的嘴微微张开,好像要说着些什么。 “瑶瑶…” 老人的手微微抬起,却又重重的落下。 太傅徐绍,历经两朝,最后却败落在这个佞臣周钊手里,可叹可悲。周瑶喃喃默念着书中的句子。 下一秒钟,一袭玄色金丝绸袍,将自己的视线全然挡住。 周瑶缓缓抬头,四目相对,不知怎的,她的心脏倏地漏了一拍。 倏地想起那小说中描写的句子: “此人男面女相,清冷的面容隽秀,有时柔和的像和风细雨,一颦一笑皆有风情,动人心神。可是杀起人来却无比残忍,令人惊心动魄。 这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还记得往年王宫里的晚宴上,他坐在百官之首,撑着脑袋,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是了,这便是了,那小说中罪恶滔天剥皮十层都不够他还人命债的佞臣周钊,如今竟是真实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男子原本阴冷的面容上忽然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他微微躬身,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周瑶一滞,这是在同自己讲话?如果说这是在同自己讲话的话… 她立刻反应了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纤弱白皙的小手,这是稚嫩少女才有的手,视线可及之处,个子还不如周钊的腰一般高。妈的,她在心中暗骂,穿什么不好?非要穿成虐文设定里的女主人公? 还是书中最开始的七岁那年! “周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的女儿,她还小,她还什么都不懂!”徐夫人声嘶力竭的吼着,卑微的哀求着。 “周钊!我听你的,你放过我女儿,放过我女儿!”见到周钊走向少女的那一刻起,徐太傅最终也是绷不住了,他冲着周钊喊道。 周瑶人彻底傻了,这女主最后不仅被喜欢的人送去宫中给快要死了的老头子冲喜,最后还死于乱箭穿心。 那么接下来按照剧情走向,再不过多久就是屠杀现场。 她一个连肉食鸡都不敢处理的人,又怎么看的了这杀人现场?周瑶现在只想找口井跳下去,让自己清醒清醒。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小小的身子挣脱了官兵的束缚,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只有力的臂膀随意的将她拽了回来,拎着她脖子上的衣襟,像是拎一个弱鸡一般,周钊毫不留情的将她甩了回去。 “可是王上的命令,是诛杀你们九族,我还是给你们求了情的。”周钊拂着肩膀上莫须有的浮尘,淡淡的说道。 他的表情中没有一丝怜悯,他注视着摔倒在地上的少女,表情中若有所思,随即他轻轻挥手,身后传来一片哀鸣声。 然后,周钊轻轻蹲下,抬起双手,捂住了少女的眼睛和耳朵。 他的双手冰凉彻骨,如同清风明月般拂过脸颊,可是却怎样也抑制不住少女狂跳的心脏。她忽的一发狠,冲着周钊的手恶狠狠的咬了起来。 一嘴的鲜血,让她胸口恶心的发紧。 周钊吃痛,迅速的伸回去了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有齐齐的一小排带血的牙印在上面。 下一秒钟,那小人儿好似从身体中爆发出来了无敌的力量,挣脱开身后押着自己的人。 周瑶冲着周钊身后奔去,看到的,却是一地的鲜血和倒在血泊之中的众人。 上元二〇三年,春日,三月初一,太傅府邸二百余人因谋逆罪被处死。 第2章 不要杀我 周瑶站在这一片猩红的血色之中,从未觉得眼前的春日盛景如此的刺眼。 有人命大,一刀没砍死,还在微喘着气,下一秒钟却被补了刀,临死前眼睛都没闭完全。 造孽啊,她惊的一步又一步的后退。 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加上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所以她还能坚持的站在那里,即便是小腿肚子已经颤抖到快要痉挛。 可即便是心理再强大,生活在文明法治社会中的少女也敌不过当场看见行凶杀人,更何况,这是无数条性命在一瞬间丧失的地狱。 周瑶最喜欢春日了,可是如今这样鲜红一片的春日中,令人无比的胸闷气短。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捂着胸口,躬着身子大喘着粗气。 还没等周瑶缓过神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疑问:“大人,这小女孩怎么办?” 随着这声疑问,周瑶明白,问题来了。 自己要面临着的便是书中女主面临的生死抉择。 到底是硬生生的挨过这一刀快点结束这荒谬的幻觉,还是告饶活下来,以防死亡不是回去的办法。 周瑶想了又想,不仅感叹,那女主真是猪油蒙了心,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央求着灭族仇人饶恕自己一命,简直是愚蠢之至。 她就不一样了,风骨铮铮,岂能在敌人手里苟活?说到底,还是借这死亡快点结束这荒谬的事情。 “照规矩办。”周钊轻声说道,他掸了掸衣袍上的浮灰,眯着眼,享受着这春日日光的沐浴,浑然不像是残忍屠杀掉了二百多号人的刽子手。 “是。”那侍从模样的人冲着他拱手,然后右手一挥,银剑出鞘,拎着那上边仍是挂有丝丝血珠的长剑冲着周瑶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越来越近。 春风和煦,树影缥缈。 死亡,好像就在这一刻渐渐的逼近了。 周瑶头一艮,紧闭上了双眼。 听着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她心不宁了起来。说是风骨铮铮,可是谁又敢真正面对自己将要被砍头的遭遇? 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厚重血腥味和尸首异处的惨烈场景深深印刻在周瑶的脑海中,令她惶恐之至,说不定刀下去没死完全,还要被补上一刀。 若是一刀下去手法精准,那么自己的脑袋怕是直接飞掉。 周瑶顿时理解了当时女主的做法,没有一个尚且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从容之至,就连那些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到了刑场上的时候,都会不停的颤抖告饶。 周瑶心一横,瞬间睁开了双眼,学着那书中女主的样子直直冲着那周钊跑了过去。 她抱紧了周钊的大腿,像是抓住了海上的浮萍一样,死活不撒手,任谁拽都拽不开。 猝不及防,一颗热泪滴在了周钊的手背上。 “不要杀我。” 周瑶说的是真心话,她也是真的怕了。 少女楚楚可怜,眼泪汪汪的眸子看着周钊,着实惹人怜惜。 “大人…”那侍从走了过来,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不知怎的,周钊原本冰川般寒凉的内心深处,忽然有些被撼动了。 “白易。”周钊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喑哑,语气波澜不惊,“把她带回去。” 直到周瑶懵懵懂懂的上了马车到了周府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这一切好像都是真的。 空气中飘浮着的血腥味是真的,面对刀剑无眼时的恐惧是真的,就连摔倒在地上时的疼痛感,也是真的。 她有些后怕,眼前却浮现出来了寺庙里老和尚波澜不惊的双眸。 “姑娘是不信这世上有神明么?” 一字一句,字字珠心,她这会子信了。 信了这世上有神明。 “姑娘?” 一声疑问将周瑶拉回到了现实。 站在她面前的女子一身素净长裙,梳着双环灵髻,眼睛倒是大的,炯炯有神,像是十分干练的高等女使。 她冲着周瑶微微屈身行礼:“姑娘安好,奴婢是月明汀的一等女使松容,以后就由奴婢来伺候姑娘。” 周瑶知道松容,这是鲜少几个中对女主真心的人了。只不过后来受了女二的挑拨离间,弄得女主一直都误会松容的真心。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松容虽说是真心对女主好的,但却也实实在在的是周钊的人。 面对松容的自我介绍,周瑶没吭声。 “姑娘的脸好生发红,可是着了凉?”松容担忧的问道。 松容不说,周瑶还感觉不出来什么,等到松容一提,周瑶便感觉到浑身热的愈发滚烫。 她还来不及回答,虚晃的摆了摆稚嫩的小手,忽然间意识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整个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快让我…”她的嘴里下意识的嘀咕着。 “什么?!”松容赶紧冲了上来,一脸焦急的看着这少女,有些手足无措。 “回家”两个字最终还是没有吐露出来,下一刻,一群伙计便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少女的来历。 整个江都城谁不知道?罪臣之女徐瑶在诛九族的当天获得了全上元最有权势的男人周钊的庇护。 收为义妹,写入族谱,就连名字都改成了周瑶。 可是却唯独只有周瑶,好似忘却了这所有的事情一样。 那日,白易将周瑶带回府上后,周瑶生了好大一场病,一夜的高烧不止,意识混沌,嘴里还净是嘀咕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胡话。 府中的大夫用了许多办法,都没有给她降下温来。 月明汀中里里外外都在低声议论着,说再这样烧,可是会将人烧糊涂的。 松容也没了主意,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去麻烦主子?据说这孩子是罪臣之女,主子将她带回来已然是网开一面,总不会连这种小事儿都记挂在心上。 算了,就在这烧着。 这漫长的一夜,终归是要过去的。 第二日,周瑶是在一片鸟鸣声中醒了过来的。一夜的高烧,仿佛给她烧的聋哑了一般,任谁问话,她也不答。 侍女们均都没了主意,眼看着这孩子就像是烧糊涂了一样,怕自己以后的前程是伺候一个傻子。 可是只有清醒过来的周瑶知道,自己为什么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梦,没想到梦醒了,竟还是书中的场景。昨日的惊吓已然让她整个人都在如惊弓之鸟般绷在弦上,现如今没了法子,直接如同致命一击。 对于这离谱的境遇,她不想说话,她也无话可说。 就在侍女们端着洗漱的铜盆站在周瑶的床前一度面面相觑时,门外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周瑶在几里开外,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名袭来的寒意。 “见过大人。”侍女们纷纷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她缓缓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昨日面前的玄衣男子,更是她名义上的灭门仇人。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便是那与她同名同姓的虐文中倒霉女主角“周瑶”。 周钊常年的面色冰冷,骨相却是生的极为柔和,俊朗的侧脸看不出一丝褶皱,即便他现在的年纪已然是不小了。 他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竟是罕见的同行礼的侍女们点头示意。 周瑶眯了眯双眼,谨慎的瞧着周钊的脸色,果不其然,是大仇已报的释然轻松。但她同时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个傻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复仇的对象找错了人 当然,她这句话只能在心中嘀咕,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然她流落大街都是好的,极大地可能就是被他这阎王当场扔出去千刀万剐。 周钊径直走向了房中的榻前,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正望着自己出神的少女。 “醒了?”周钊轻声问道。 一旁的松容,面露难色的看着周钊,她刚想要开口说着些什么,岂不料,那原本一直哑巴的少女忽然开口说了话。 “嗯。”周瑶只是开口嗯了一声,也点点头。 面对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周瑶不敢不回答他的话。 周钊始终静如止水,不动声色。只是细微的观察着少女的面目神情,偶尔,他的脸上,还会浮现出一抹无可名状的阴鸷,就像是清澈的湖水中忽然出现的乌黑倒影,令人心生畏惧。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周瑶,那一双墨色的幽深瞳孔仿佛会将对方的心事全然看穿。 “你叫什么?”周钊忽然没由头的问了一句。 周瑶一滞,她立刻假意怯生生的看向了一旁的侍女,轻声回道:“松容姐姐说,我叫周瑶,是周廷尉的妹妹。” 此时的少女,手掌心中攥着的衣袂已然湿透,手中的汗珠像是不断地清流瀑布般向外汩汩冒着。她倒是机灵,将刚刚松容嘱咐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装的跟真事儿一样。 没有人会过度提防一个七岁的孩童,更没有人会相信七岁的孩童会说谎。 可是周钊会。 周钊没有说话,脸上也毫无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周瑶,话语中却是冰冷的在质问着松容:“她怎么了?” 身后的松容一滞,赶紧回禀道:“回大人的话,姑娘发了一夜的高烧,那大夫刚刚来看过,说,怕是得了失忆症。” 第3章 假装失忆 “失忆症?”周钊眯起来了双眼,他扭过头去,看向松容,“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婢子怎敢欺瞒大人?府里的大夫就是这样说的,具体的,婢子也是不知。”松容心中一惊,立刻跪了下来,不敢与大人直视。 服侍过周大人这么多年了,她怎会不知周钊的脾性?大人的脾性一向古怪,不受拘礼,可从不愿与人直视。 若是被他特意盯上,那只怕是犯了大错。 可是,自己也没犯什么错啊,府里的大夫就是这样子说的,自己也是照实回禀的。 周钊转过身去,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瑶。 “罢了,失忆了也好,有些不该记着的,便这辈子都不要再记起来了。” 说来,周钊也很是艳羡这失忆过后的周瑶,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能够让自己忘却原本记忆中痛苦的那些事情。 周钊便是这天下深受记忆之苦的人之一。 他七岁时的记忆,也是兵荒马乱,一地鲜血。 周钊只知道,自己家被灭门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好友徐绍,也就是现任当朝太傅的背叛。 那时母亲还怀着身孕,最后竟是被那贼人用剑刺穿身体。周钊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就像永远都忘不了徐绍抱着小时候的自己轻唤自己的小字一样。 徐绍投靠了当时的国公郑蔺,郑蔺可是有名的奸臣,在上元呼风唤雨不说,阻他路之人落在了他手中算是必死无疑。 可能是同样的身世相同,惹得周钊,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竟是将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带回了府上。 “大人,王上不会怪罪下来?”白易轻声问道。 周钊知道白易指的是什么事情,便轻轻的摇头,示意他没事。 白易还是有些愁云密布在脸上,毕竟,这不是一件什么小事。那孩子,可是罪臣徐绍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若是就这样被大人救了下来,若是日后王上怪罪下来,可是一个活生生的把柄。 “大人,请饶恕属下多嘴,大人还是尽早将这孩子处理了为好。”白易拱手作揖,屈膝跪地,请求道。 “你这差事办的是愈发的好了,竟开始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周钊淡淡的说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忧大人。”白易一滞,立刻低头。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过段时间便将她送走。”周钊叹了一口气。 纵使胸有筹谋,养一孩子,也着实是碍事,更何况,这孩子便是本该不应继续活在这世上。 周钊明白,养虎为患,若是有一天,这孩子记起来了自己的身世,怕是要上赶着取自己的性命。他不是什么追寻刺激之人,更不是什么善良之人,这种不必要的圣人心,迟早会害了自己,周钊心里清楚的打紧。 他扭头看向屋内,看着那紧闭的窗户,这孩子,也如同自己一样,生不逢时罢了,可是这又有什么错? “属下总是觉得,小姐不似寻常孩童般开朗。”白易忽然说道。 “你是觉得,她并不是失了记忆?”周钊嘴角微抬。 周钊猜的没错,周瑶记得,她不仅记得,还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是不久前刚刚看完的小说,所有的故事情节还在脑海中深深刻着呢,她怎会不记得? 虽说重活一次的人,一分一秒,都十分珍贵。 可这毕竟是不存在于史书上的古代,在这重活一次虽是新鲜,可也不免枯燥乏味。 初来乍到的新鲜得劲过了,现代文明的便捷就是格外的想念。 她想玩手机,想喝碳酸饮料,更是想打游戏唱k看电影。可是回不去也是没有办法,周瑶只能安慰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回了现代,也是不想生活、混吃等死,倒不如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受一下别人的人生。 只不过,不能按照小说中的剧情走向来。 若是按照那小说中的剧情走向,周瑶不仅会被送去给快要死了的老头子冲喜,最后还死状凄惨。 想想都是恐怖。 若是想要活出另外一个剧本,那必得替原主家族沉冤昭雪,将周钊拉下马,不然她的身份永远都是罪臣之女,永远都受制于周钊的手中。 大概是借用了别人的身子,周瑶的心中,竟也是莫名其妙生出来一股熟悉的恨意,这感觉她很是熟悉,像是来自遥远并被尘封的记忆。 可是历史中何曾有过上元王朝? 周瑶晃了晃沉思中的脑袋,企图将心中的阴霾抛出。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共情能力强,才会有这样的感同身受。 一晃眼,七年光阴转瞬即逝,周钊嘴中的过段时间,可是一年又一年的春去秋又来。 那原本及腰间的孩子如今已然亭亭玉立,十四岁的姑娘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再过两年,便是到了及笄之年,然后再过几年,便是她身死宫中的日子。 周瑶被困在府上,从来不被允许出这府门一步。平日里也有教书先生会来教习她字词,她有经历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蹉跎,教书先生几乎都不用略教一二,她便能举一反三,甚至就连那些话本书籍,都能流畅的倒背如流。只不过,文言文晦涩难读的要命。 她却是很少见到周钊,很少见到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哥哥。 在这七年内,周瑶根本没有安分度日,而是天天琢磨着怎么铤而走险,与原本的剧情划分界限。 下毒,用自己从花房中偷来的农药放在饭食中,可周钊从不与她单独用饭。 刀杀,趁他睡觉的时候,拿刀抹了他的脖子,可周钊晚上睡的浅,甚至他的寝房外,有很多侍从守着,周瑶根本进不去门。 几乎连身都近不了的人,何谈杀他? 她用了这七年的时间,来研究怎样将剧情走向改成自己想要的方向,可是这几年过的和书中没有任何的差别,再这样进行下去,被送进宫中是迟早的事情。 直到这日,趁天色已晚,周瑶假装睡下,趁着松容不注意,翻窗子溜到了周钊院子里的书房内。她平日将这府内下人们值守的路线、时间,被她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想要溜到这书房中,也是容易。 这几日连绵不绝的小雨,弄的地上有些泥泞。 周瑶一个不小心,踩进了雨坑中,弄的鞋靴被全然浸湿。 不过她倒也不在意,而是轻车熟路的溜进了院子中,翻窗进了书房,周瑶悄悄点上一根烛火,趁着微弱的烛火光,她将鞋袜脱了下来,然后放置在一边。 书房这么大,总有他藏着的秘密。 周瑶知道,每次周钊与人议事的时候,都会在书房。 她左右翻找着,在那案牍上无数的册子中企图寻找他的把柄。有把柄在手,日后让他们狗咬狗,能耐自己何? 书桌的正上方,正放着一个赤红色火漆竹筒样式的东西,周瑶打开来一看,上边的字条上写着:“诚邀周大人晏府一聚”几个字,也没有落款人的签名,可是这纸张,摸起来倒是极好的上等绸纸。 晏府?周瑶在脑海中飞速思考着,那不是未来的吏部尚书晏冼的晏家?这晏冼几年以后,可是周钊朝内的最佳盟友。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周瑶以为自己是听到了一些什么幻觉,因为按照之前的记忆来讲,周钊最讨厌晚上来书房了。他虽是上进,想要这权力,可是他也讨厌极了这些令人头痛的公文。 她怔了一下,随即看到了那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周瑶赶紧藏进了桌下,并将那火漆竹筒塞进了怀中。 “大人,王上的赐婚,您拒不掉的。”周瑶听见了白易的声音。 “我知道,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周钊轻轻开口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 “一切皆按王上的意思办,臣子哪有抗旨的命?”周钊冷哼了一声,语气清冷。 躲在案牍下的周瑶听到这话,差点都要笑出声来。 抗旨?你弑君都能干得出来,又何患抗旨? 这周钊送原主去给王上冲喜,临行前递给了她一把长柄匕首,还买通了宫内搜身的太监,周钊毒蛇一般的人物,怎会不知道被害者遇到加害者时,最强烈的欲望便是复仇? 他是铁定了原主会杀皇上的心,他也是铁定知道王的寝殿中,机关重重。 一箭双雕,周钊好心思,好算计。 “你先下去。” 说话声将周瑶从回忆中拽了出来,她的心一凛,若是周钊进来,定然是能发现自己的,她手心沁出丝丝汗珠,在这寂静的连针掉下来都能听到声音的屋中,心口狂跳的打紧。 可是她却忘了书中的一个重要设定,那就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在几尺之内便能听得见令一个人的呼吸声。 “什么人?”那清冷的声音响起,惊的周瑶一个哆嗦。 第4章 等你回家 “我这屋内可是有机关,你若再不出来,便随着这些破书本子一同离去。” 他站在门外,身后是一片虚无的暗夜,语气冰冷,甚至有些讥讽。 这屋内何时安装上了劳什子机关?剧本中原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周钊竟是还有吓唬人的顽劣心性么。 虽是这样想,可是周瑶不得不主动出去。 这位周大人可是个没有耐心的性子,也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若是再僵持下去,惹怒了他,便是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她还没有傻到以挑战周钊的耐心为玩乐,毕竟要对付这样一个人,定是要费些心神的。 周瑶慢吞吞的,躬着身子从案牍下爬了出来。 月光如银,柔柔洒落一地。 周瑶努力平复着心情,望向门口,轻轻挤出一个笑容。 那门口的身影被漆黑暗夜映衬着的修长,又有些不近人情的清冷,直到他缓缓走了进来,周瑶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微弱的烛光下,男子俊朗的侧脸被勾勒的像神塑一般俊朗,他眯着眼,正仔细的打量着周瑶。 这么多年来,见周钊的次数少到一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而这么多年的习惯,一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硬是生生的习惯了繁文缛节。 虽是见得少,可那春日盛景仍是印刻在脑海中,令她时时不敢忘却。 周瑶缓缓倾身,行了个端正到不能再端正的大礼,一幅听话乖巧的模样。 面前的男子面容疲倦,神情恍惚,好像很是疲惫的样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周钊轻声问道。 从头打量至脚踝,少女赤着的纤纤玉足足以将他的视线浑然吸引过去。他微微皱眉,好看的眉眼即便紧皱起来,也倒别有一番风情。 周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大脑飞速运转,脱口而出道:“我是在等你回家。” 等你回家,多么乖张却又不失暧昧,倒像是真正的家人该有的模样。 “等我回家?” 周钊忽然笑了,他的轻笑让周瑶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是有多么的可笑。 这书房重地,平日里,从不允许别人随意进出。她在这说等他回家,未免也太过荒唐可笑了些。 可是她瞧着周钊的表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的生气。 “说实话,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俯身过来,那白皙的肤色泛着极具病态的色泽,阴郁的神色,让周瑶瞬间想起了他杀人的样子。 后背瞬间被打湿了一片。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的目的,想必,定是会将自己的肉一片一片剜下。 周瑶心一横,便整个人拥了上去,纤纤玉臂环住了周钊结实的胸膛。 她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处,听见那蓬勃有力而厚重的心跳,心中一滞,忽然没由得闪出一个念头:若是将这颗心脏挖出来给父亲母亲做祭祀,该有多好? 内心深处隐藏着的蠢蠢欲动的想法使得周瑶有些后怕,怎会有这样阴暗的想法?不过也是,原是借用了别人的身子,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 “真的,等你回家。”周瑶强忍着心中的惧意,皓齿咬唇,一丝血珠滴落。 怀中少女再次轻轻呢喃的这句话,话语中满是怯懦着的小心翼翼。 等他回家?好像从未有人等他回家过。 男子一怔,竟是说不出话来。 怀中柔和,竟是能有片刻的莫名的安宁。周瑶下意识觉得,自己的损招怕是起了作用。 香软身子在怀,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的到君子不动如山。所以,周钊现在即便是有天大的怒气,怕也是发不起火来了。 只不过,过一会儿如何脱身却是个问题。 事情的发展,往往只是虚晃一下后的清醒。 下一秒钟,周瑶被一股力道狠狠掀翻。 她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了墙上,又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 书中有讲,周钊从不给人近身的机会,周瑶这才迟迟的想了起来。 虽然周瑶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暴打的准备,可是她也没想到竟是会如此的疼痛,像是全身上下的骨头裂开般痛。 没有办法,若是想改变结局,需得先与他亲近,近了身,卸下他那厚重的防备心,后续杀伐亦或是报仇,才会有机可乘。 不然,等待她的还是如同书中一样的结局。 周钊的眼神意味深长,对于这没由头的亲密,他向来是排斥的,更何况在自己眼中,这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可是偏偏是那没长开的小姑娘,那香软的身子俯上来时,让他原本如同一潭死水的心微微动了一动。 这种感觉令他有些后怕,于是他下意识的出手,在不费吹灰之力间将她与自己保持了适当距离。 可是当看到那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地上时,周钊作势要去扶的手,忽然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这是在做什么?周钊猛然收回了手。 妈的,可太痛了。周瑶倒吸着冷气,脏字差点就吐出了口。 她摸着自己红肿的脚腕,反应过来,怕是刚刚撞到墙上时,崴到了脚。 果不其然,她掀开裤脚,那脚踝红肿的骇人。 “你还不走?”周钊的语气,在一瞬间中又恢复到了冰冷至极点。 “脚……脚痛。”周瑶抬头,眼底被晶莹的泪水浸湿,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可怜汪汪的看着面前神色凛然的男人。 周钊皱眉,“脚痛就去看大夫,我又不会治病。” 他转身要走,可是衣袂却被一双小手紧紧拽住。 周钊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拂开那双小手。他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竟是有这么难缠? 他回身轻俯,看到那双赤着的肿肿的脚踝,下一秒钟,竟将周瑶整个人都打横抱了起来,全然无视着怀中的少女却是不停的惊颤发抖。 周瑶现如今觉得自己鲁莽了,生怕他下一刻会将自己狠狠摔在地上,将自己摔死,可是没想到他却抱着自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书房。 夜色深浓,一轮明月遥挂在天空之上。四周不知何时,泛起了雾气。云雾缥缈之中,那挺拔的身影默默的行走在屋檐瓦舍间的小道中,一言不发。 周瑶的手攥的很近,她刚想伸手摸到自己头上的发簪时,却揽的更紧了。 “别乱动,不然摔死你。”耳边响起这发狠的话语,吹过的热气,拂过周瑶的耳廓,惹得她心痒痒。 第5章 听闻喜事 周瑶赶紧收回了手,心想在这堂堂周府之中,拿发簪杀死他的几率小到渺茫。 直到进了她一直居住的月明汀里,周钊才将她整个人扔到了床铺之上。 虽身下是软软的床铺,可到底底下也是木头,这一摔,摔的周瑶眼冒金星。 她在心中痛骂,周钊,你个王八蛋,老子定会宰了你。 可是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样子:“哥哥是生我气了么?” 她也好歹活过一场,绿茶的扮相周瑶运用的是炉火纯青。 万万没想到,周钊根本不吃这一套。他连理都不理,掉头就走。 “松容,看好你家小姐!” 空气中只是传来淡淡的一句话,人早已走的很远。 门外的侍女,原是一脸胆战心惊的,见到大人铁青的脸色,生怕气火会蔓延到自己。 松容赶紧迎了上来,“小姐,您不是应该在屋中休息么?您什么时候偷跑出去的?” “别再说了。”周瑶气的要命,翻了一个身将头蒙在了被子中,脚踝却还是火辣辣的疼。 疼,妈的,疼才长记性,才能记清那带着虚伪面具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阴狠。 往后接连三日,周瑶脚踝肿的不行。 松容去请大夫,却也被阻拦了回来,像是谁有意不让大夫来为她看诊一样。 “让我有病就去找大夫,找了大夫你又不让人家来,真他娘的混蛋!”周瑶气的在床上打滚,她知道,这定是周钊的意思。 约莫着是周钊生气了,想要惩罚自己,让自己长个记性。 可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周瑶想不通,女人投怀送抱,岂不是一件美事?周钊害怕什么?莫不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没由头的,周瑶打了个寒颤。 应该不会,周钊这人绝对不是什么拥有着菩萨心肠的善人,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他定会怒杀之后快的。 可是,这脚腕也不能一直不管啊…… 于是她偷偷去了小厨房,那里有冰窖,这两日她每日都会来偷点冰块给自己敷上消肿。 虽是名义上的,但好歹也是周府二小姐,怎的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周瑶打算加速自己的计划。 若是不用手段,过不了多久晋宁郡主嫁进来,自己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像书中一样被送去冲喜,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要留在周府,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要让周钊众叛亲离,与王上互相残杀。 送她去冲喜,做梦。 她要洗清徐家的冤屈,让整个上元都对着徐家致歉。 节后忙碌,要不就是前朝事多,要不就是仍在气头之上,周瑶已经有将近几日,连周钊的影子都没见着了。 都知道这周大人喜静,府中下人做事都是和风细雨细声细气的,不敢闹出纷扰半日。 可是不知怎的,这两日来,原本寂静的府上便是多了些热闹。 月明汀中,床榻之上的少女翻了个身子,不停揉着已经消退些许的脚腕,发出嘶嘶的痛吟。脚踝好是见好了,可是依旧不是经过大夫处理过的,单凭几个丫头随意的处理一下,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 “松容?”周瑶轻声唤道。 “小姐可是醒了?”松容推门进来,贴心的倒了盏茶水放在床边。 周瑶无力点了点头,瞧向窗户外边。这日清晨起来,春光正好,就连这原本寒凉的屋子里边都暖上了三分。 “外面有什么事情,这么吵啊?”周瑶抬头,她眯着眼,迎着窗外照进来的日光,暖洋洋的。 松容笑,“今儿府上大喜,小姐要有新嫂嫂了!” 听到这话,周瑶一怔,新嫂嫂?莫不是晋宁郡主? 她微微抬着的脑袋都僵住了,怎会这么快就进了府?按照剧情走向,公主不应该这么快就答应了啊。 “是嘉城长公主的女儿晋宁郡主?”周瑶狐疑的问道。 松容点点头,肯定道:“正是郡主!” 民间都在传闻,传闻说这晋宁郡主自从年前在宫内的夜宴里见了一面周钊,便为他倾倒,非他不嫁。 晋宁郡主是上元王最疼爱的外甥女,晋宁郡主的母亲,便是上元王的亲妹妹嘉城长公主。 要说这郡主看上的男人,便是生了八百辈子的福气,就连世家公子哥都有争抢着想要入赘的心思。对于周钊与郡主的婚事,王上同意,郡主情悦,可偏生不知怎的,长公主就是死活不同意。 这件事闹得极大,郡主想嫁,公主又不同意,王上又不忍郡主三番五次的跑去哭闹,便先开了口,与周钊提了一嘴。 “公主松口了?”周瑶又问。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女人心思沉的很,偏偏在这个时候入门,岂不是更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松口了,据说是吏部晏大人在朝上公然弹劾嘉城长公主参政,想要再吏部选员一事上指手画脚,周大人替公主解了围,于是这亲事便成了!”松容笑嘻嘻的说道。 公主参政,王上不管不说,还不下令责罚,这什么情况? 周瑶一脸懵逼,好像见识到了新世界。 吏部晏冼,不是和周钊是同一党的么,怎么如今还能在朝上公然拌嘴?周瑶一怔,立刻想起来了那日在周钊书房中藏起来的火漆竹筒。 莫不是因为自己藏起来信条的缘故,导致周钊未去赴约,事情才不按照原本发展的线路走的? 这么一说来,加速了晋宁郡主进府,倒成了自己一不小心的不是了。 周瑶暗自懊悔,遥想当日就不应该去那个书房,更是不应该拿走那枚火漆竹筒。 可是无论是否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的,晋宁郡主入府,的确是剧情的走向趋势。这样不行,这样的话,悲剧永远无法变更成喜剧,就像书中周瑶的命运一样,还是逃不过一个惨死。 不行,周瑶不信邪,趁事情还没进入正轨,他俩还没到能好的时候,这婚事怎么着都得给搅黄了他。 晋宁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嫂子,现如今的周瑶更不是个好相与的小姑子。 若是还如同之前一般,将孩子夭折、克星鬼怪之说赖在她的脑袋上,那她可不要傻乎乎的承受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第6章 认错人了 周府门前张灯结彩,是罕见的喜色。 原本这府里的男主人就对这种热闹性质的好事嗤之以鼻,可是迎娶郡主,没有该有的体面,便会有已知的死期。 下人们的脸上也浮现出难得的笑意,为了府内即将迎娶的女主人可是郡主,伺候郡主,哪真真儿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他们心中,更偏向侍候君主。 他们可狂妄而又大逆不道的认为,周钊是能做君主的星象。 整个偌大的府中,只有月明汀死气沉沉。 成婚礼忙活了整整一日,周瑶也就在屋中闷了一日。 她在努力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让即将要面对的险境显得更加自然不出纰漏。 许是心有灵犀,亦或是怕周瑶没礼胡闹,新郎官周钊一早便吩咐了松容将她看管在屋子里。 直到天黑的深沉,外边已经是暮色四合,半空中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宾客退去,松容对她的看管松了,周瑶才得以有机会偷偷溜出了门。 晋宁郡主的院子应该是在西执院,对于在这里生活了许久的周瑶来说,这不难找。 院前是出人意料的安静,院中也好像什么人都没有一样,按理说新娘子此时应该在屋里。 可是周瑶知道,晋宁郡主现在绝对不会在这屋中,她正琢磨着偷摸着想去月明汀瞧自己,自己也偷摸着想瑶来瞧她,两番错过。 主房中的窗户半掩着,周瑶便悄声从那翻了进去。 偌大的喜房中,那龙凤红烛明晃晃的格外惹眼,屋中原本应该是由新娘子坐在那里的,可是屋内却空无一人,正如周瑶猜想的那样。 这觉睡不得…这孩子生不得…她在心默念道,阿弥陀佛,希望佛祖能够原谅我这不得已而为之。 周瑶一刻不停的进了内屋,摸索着口袋寻找着兜中早就藏好的药包。 这药是之前从大夫那里要的,少量吃可以快速安神入睡。在这药剂里边,她又加了少量的萃取曼陀罗和天仙子,安神药就能当蒙汗药用。 视线的所及之处,便是榻前那放着的大红色喜碗。周瑶解开药包,赶紧适量的洒了进去。 “希望有用,一定有用。”她喃喃道,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用粗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解开来后,她捂着鼻子,将那几块黑褐色的东西扔到了床底下。麝香味虽是浓腥,可是这屋内经常性的焚烧着香料,那麝香外边还被自己包裹上了掩盖气味的东西。 这玩意儿要是再没有用,那之前的那点医术算是白看了,虽然只是略懂一二,但宫内流传出来的把戏,想必是不会错的。 “这孩子现在还是生不得的。”周瑶眼睛微眯,“别怪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就在她下神之际,门外一阵轻的脚步声响起。这脚步声,自己是最熟悉不过了。 周钊来了。 唱戏的角儿登场了,这戏台子就留不得旁人了,以免坏事。 周瑶心里暗喜,赶紧想要翻窗逃走。 可是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冷风,那窗户啪的一声关了上来。 “周某谢过各位了,就不要闹什么洞房了。”门外又响起那清冷的声音,惹得周瑶一阵冷汗肆意。 那些人都是很听周钊的话。周钊说什么,他们没有敢忤逆的。 上元周廷尉成亲,娶的又是王公贵女,自然来了不少权贵贺喜,吃酒陪客是必不可少的,虽然不是周瑶计划中来的时间点,可这也无妨。 夜里的春风微凉,那一阵浓重的酒气伴随着吹进的微风袭来时,周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愚蠢的错误。 周钊酒量甚好,若是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几乎是不太可能。 门重重的被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两步,终是跨进了门槛,外边的恭贺声还是在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门口,一双绣着金线的玄红色喜靴踏了进来,然后一步又一步的卧房中走来。 夜风吹过,火烛忽然被全然熄灭,屋中一片漆黑。 甚好,这终于可以趁没亮光时摸黑逃走了。周瑶心中一喜,心说赶紧溜走,于是猛的站起身来。 许是站的有些太过于快了,窗户没摸着不说,她还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片声鸣,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 电光石火的刹那,一双大手扶住了自己。 “怎么蹲在这里?”周钊轻声问道。 他的大手,从肩颈顺着滑到了少女的纤纤玉腰上。迎面扑鼻而来的酒气令周瑶被熏得头昏脑涨,下一秒钟,她整个人便腾空了起来,被周钊抱在了怀中。 她还没来的及说话,那整个人却全然被扔到了床上。 出大事儿了!周瑶一滞,认错人了可还行? 周钊倾身而下,整个修长的身子压住了周瑶,他好像喝了很多,言谈间那浓厚的酒气扑鼻,混合着他身上带着的檀木香气馥郁如酒,像是破堤般瞬间攻防了她的心智。男子冰肤如玉,白的令人发指,极是阴柔。 他是上元出了名的美男子,却也是人人都敬而远之的阴鸷狠辣之人。 那终年雪白的极具病态般的肌肤不知道被多少公子在背地后里暗戳戳的指桑骂槐,可是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一个字。 屋子里光线昏暗,影影绰绰间男子俊朗的侧脸显得无比的诱人。周钊生的好看,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任谁也经不住柔声细雨的攻势。 和外界相传的周钊不喜这门婚事,完全是两回事儿。 曾有那么一瞬间,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周瑶竟是希望这一刻沉沦下去。 书中有讲,他养她十年,她亦是仰慕了他十年。 终究孽缘,阴差阳错间那埋着的秘密被点燃引爆,周瑶明知自己不能再对他有所觊觎,可是即便是身体上的一朝得愿,想想倒也不错。 她冲着那满是酒气的薄唇上狠狠的咬了下去,尝到了一股咸甜的血腥香味。 周钊吃痛,闷哼出声来。 下一秒钟,一张大手反扣住自己的脑袋。 迷离混沌之中,心中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玄狐匕首,刺胸膛。 电光火石的刹那,周瑶猛地睁开眼,近在咫尺的俊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那是她的灭门仇人。 也是即将,要将她弃之。 第7章 洞房花烛 自己在混想些什么?亦或者是这身体的旧情在作祟,竟能让自己着魔般陷入两难境地。 周瑶很快的清醒过来,她猛地一把将周钊推开,连翻带滚的冲着床沿爬了下去。 窗隙中透入的月光丝丝洒落,屋子里静得一片死寂。 看来,这来府上庆贺的诸位王公大臣可真是连着灌了周钊不少的酒,导致他的动作都有些许的迟缓。 不然按照往常,他早就过来将自己扔到屋外去了罢。 “你竟是喜欢这样玩儿?”周钊用手微微揉着额角,刚刚那一撞,竟是自己被撞的满眼金星。 周瑶讪讪,没敢搭话,心想赶紧开溜。 还好没有发现是自己,不然自己有十条命,都不够解释的。 只是此刻,如何逃离这当下的困境? 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遂人愿,下一秒钟,周瑶看见了那只从床上伸出来的手,正在床边左右摸索着。 啪嗒一声,桌上的喜碗被拿了过去,整碗带着汤的喜饺都被周钊囫囵个吞了下去。 “别——” 周瑶刚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刻。 算了,他喝了也好,本来就是给他们这对新婚鸳鸯喝的。 奇怪的味道在口腔中翻涌,这味道不对劲。“呕”了一声,周钊整个人都爬在了床沿边呕吐着,连带饺子汤水还有那胃中的美酒。 一股子酸气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味道!”周钊怒道。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身影,那一道娇小的影子倒是蹿的极快,一溜烟的功夫,整个人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再不走,可真就成了活靶子。 她倒是没有完全出这个门,而是悄悄躲在帷帐后的屏风中。毕竟那碗被下了药的喜饺,还没有被晋宁郡主吃上,周瑶不放心。 “来人,更衣。” 听得见周钊轻飘飘的喊着,不一会儿便有下人走了进来,将那一摊污秽清理了个干净。 杯盏碰撞声中,外边又传来一阵轻跃的脚步。 “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吃酒吃的过于醉了些?”说话人的声音极其的婉转动听,周瑶捏着嗓子,都说不出来她这么百灵鸟般动听的音色。 能这样同周钊说话的,就只有那个刚刚大婚的新娘子晋宁郡主了。 周钊随意“嗯”了一声,接过来侍女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他眼角下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美人儿。 美人儿鹅蛋脸,柳叶眉,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双颊上一抹火烧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可见,是用足了心思。 她站在周钊的面前,正怯怯羞羞的望着自己的夫君。 “刚刚…” 听得出来周钊话语中的欲言又止,但下一句他便立刻正常了起来,“你去了哪里?” “妾身刚刚去沐浴更衣了。”晋宁郡主轻轻说道,像是得到了男人炯炯目光的示意,她坐了过去,衣袖翻转间浓厚的香气扑鼻,整个寝房中都迟迟飘散不去这厚重的香气。 周钊眼珠一转,果真同自己想的没错。再回头,眼底的愠色瞬间消失,望着新娘子的眼中,柔情的仿佛都能掐出水来。 与此同时,床榻之后的帷帐旁,周瑶捏着鼻子,怕这刺鼻的香气呛的自己咳嗽。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不离开,在这里偷窥别人洞房花烛,也不是一件风雅的事情。 “都下去。”周钊轻声吩咐道。 微弱的烛火下,听得见女子的娇喘声,透着那半明的帷帐,周瑶看的一清二楚。 “你可开心?”周钊柔声问道。 “开心,愿岁岁年年,都能这样永结同好。”晋宁郡主娇羞着回道。 衣衫半褪,光影迷离,正是美妙的时刻。 周瑶正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那床上忽的传来一声闷响。 原本一直在轻声说话的郡主忽然没了声音。 “那你且自己开心着。” 那道几乎不带着任何感情的冷冽声音仿佛从地狱间传来,屋子里的温度降低到冰点。 周瑶皱眉,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周瑶透过帷帐,清晰的看到那高大修长的身影踉踉跄跄的从床上走了下来,他像是在揉着脑袋,坐在了中间的凳子上喝着茶水。 “白易,把人带进来。”周钊忽然唤道。 周瑶一滞,即刻屏住了呼吸。白易武功高强,又有内力,也会一点通过呼吸声辨别屋中有几人。这下糟了,被抓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身后一阵凉风吹过,后门被悄悄的打开。周瑶赶紧悄悄蹲了下来,隐藏于那屏风之后。 通过屏风下的空隙,和微弱的烛火光线,周瑶看到了一双鞋靴踏了进来。 准确的说是,是一个人,拖着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大人,都准备好了。” 即便是清楚的了解周钊的为人,可是任凭她有七窍玲珑心,都琢磨不透周钊接下来的行为。 “这汉子底细干净,是水边的渔人,前阵子输了钱欠下了巨款,即便是东窗事发也好操控。刚从乐坊中拖出来的,十分的酒气八分醉。”白易轻声说道。 “致幻药可是均都下足?”周钊抿了口茶水,声音有些沙哑不清。 “下足了,保准他以为在乐坊中睡了唱戏的伶人。”白易肯定的回道,声音中不带有一丝的不确定性。 周瑶听得胆战心惊,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憋着的气导致自己的脸色通红,还不敢呼吸。他们要再这样磨叽下去,周瑶可能先将自己憋死了。 “去。”周钊淡淡的吩咐道。 只见白易将那汉子扔在了床上,便退了下去。 那粗犷的汉子,像是许久没有睡过这样柔软的床铺一样,虽是有着酒劲,可身子还是不停的在床上蹭来蹭去。 胡子拉茬的脸上还布满了厚重的酒渍,光影迷离间,下一秒钟,他满是厚茧的手胡乱摸索到了一片柔弱,那不安分的手便更甚不管不顾了起来。 白易轻轻的从后门退了出去,周瑶也总算能偷偷长吸一口气。 她半跪着起身,透过雪白的帷帐,那男人的身影都整个覆盖了上去。这人的身影矮壮,一瞧便不是周钊。 喜床上的气氛逐渐变得旖旎起来,可是周围的两个看客却是心思各异。 这空气中都飘散着的暧昧的气氛在一开始就十分的古怪,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周钊的用意。 莫不是,这人有被绿情节? 哪儿有人自己绿自己的? 第8章 死人 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光影悄无声息的熄灭,原本能看的清的身影已然成了一道模糊,但声音,躲在帷帐屏风后的周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久旱逢甘雨,洞房花烛夜。 收拾云情,铺张雨态。 真还是,两情鱼水,并颈鸳鸯,如鱼得水。 这郡主大喜之夜,外面漆黑的月光也是如此祥和,整个江都城中都是弥漫着喜气洋洋,可是谁能曾想这洞房花烛的现况竟是如此的对比讽刺。 周瑶看的一脸懵逼。 她虽是厌恶郡主,可罪不致死,更不致辱。但她也不是活菩萨,不可能折了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 在这乱糟糟的场景中,周钊却是稳如泰山一样的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时不时的,还能传来轻微的茶盏碰撞的声音。 他似乎是心情很好,好像还哼起了小曲,婉转悠长的乐调声配合着那陌生男人沉重的呼吸声,让周瑶听得惊心动魄。 这——是什么鬼神心态? 周瑶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她用手捂着嘴,极度的精神紧张之下,身子亦是在不停的颤抖。 若是日后,他发现了自己的背叛,怕是会做出比这更恶毒百倍的事情。 周钊无意识间的杀鸡儆猴,让躲在暗处的周瑶好生担忧了一阵。 那帷帐前几尺宽红木雕花的大床上,两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陌生人正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个喜房中,四个人,两个做戏,两个旁观。 周瑶能想象到周钊杀人的时候有多么恶毒狠辣,可是就是想象不到周钊竟有这样奇葩的癖好。 还远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声音渐渐的小了起来,依稀只听得见周钊那冰冷犹如地狱般的哼曲儿声。 高潮陨落,那男人似乎有些欲罢不能,却最终也是无能为力。 “白易。”周钊从鼻子中哼了一声出来,像是极其的不屑一顾。 周瑶蜷缩在那个小角落里,又开始了一动不动的憋气。 白易一言不发的将那个男人从床上拖走,然后又回身进来道:“大人,您今夜可是要在西执院安置下?” “当然不。”周钊站起身来,“那人呢?” “人?”白易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准备重新拖回乐坊。” 周钊皱眉,“还费那功夫作甚?天亮前做掉,赶着送恭桶的马车一块送出府去。” 他想了想,又道,“做掉后扔给赌庄的任老板,算是送给他的贺礼。” “是,大人。”白易轻声回道,先行离开了那屋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可是周钊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导致周瑶的精神极度的紧张又疲惫,她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不断的哈欠连天。 不知过了多久,竟是在那半眯了过去。 直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起,周瑶才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 窗外边照隐约泛起的鱼肚白,让她意识到,已经天亮了。 她蜷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腿都有些僵直。屋子中只能听见女子匀速的呼吸声,听不见任何别的动静。 周瑶悄悄起身,发现周钊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水,证明过昨日夜里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床上,已经不见了渔人的身影。 糟糕,那渔人岂不是被灭了口?周瑶一滞,赶紧轻步从后门跑了出去。 府中送恭桶的车子都在最后边偏僻的偏院中,通常都在寅时末出府,看这天色,怕是自己赶不上救人了,那渔人早就魂归九幽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虽是心里没谱,还是一股脑的往着偏院跑去。 偏院离着主院子很远,又是残破肮脏,一般下人都不愿意来,只有做着那些最低贱的外围粗活的下人才会因为事务来这里。 隔得很远,周瑶便瞧见那拖着恭桶的板车,可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这个时辰了竟是还没有离开这院子。 四下无人,静的蹊跷,周瑶走上前去,看见那板车的最里边放着一个麻袋。 粗布麻袋的表面上,还有着丝丝的血迹,恐怖的骇人。 白易下手狠毒,周瑶是了解过的,按理说这袋子里的人应该是没了性命,可是这上下轻轻起伏的袋子,令她缓缓起了疑心。 周瑶赶紧将那麻袋解开,果不其然,里边真的蜷缩着一个人。 渔人的脸色是死人一般得苍白,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熏得周瑶恶心。 她轻声咳嗽,耳边却响起另外一道沙哑的咳嗽声,周瑶一滞,见四下无人,视线逐渐注视到了那麻袋里。 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睁的极大,两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这人竟还没死。 “你——”渔人艰难的开口,话说的很不利索,张了半天嘴,还是含糊不清的再说一个“你”字。 他的胳膊蜷缩在胸口上边,微颤了又颤,周瑶才看见他手中竟是握着一块牌子一样的东西。 “拿,拿走——”渔人艰难的说着,眼底泛着猩红。 还没等周瑶拿走那东西,这渔人在下一秒直接咽了气。 七年之久,那惨死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虽说周瑶也再不断的对自己进行着心理疏导,可是再次眼睁睁的看见这种事情,她仍是感到害怕。 周瑶鼓起勇气,手扶着胸口,视线望向他手中紧攥着的东西,是一块令牌。 拿还是不拿,周瑶纠结半晌。 东执院里。 天愈发朦朦亮了起来,周钊缓缓起身,揉着额角。 昨日喜宴上的贡酒后劲太足,虽是酒量甚好,到后来却也再不胜酒力,这样后劲大的酒,他还是第一次喝。 听说,这可是王宫内的宝贝,只是单单喝那么几盏,人便会神志不清。 嗤笑一声,周钊披上外衣,这王上,为了郡主,倒也是一片良苦用心,只不过,他还是不够了解自己。 许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一直在院内守夜的白易走了进来。 “大人。”他毕恭毕敬的问候道,眼眶中斑驳着的红血丝,倒是彻彻底底的一夜未眠。 周钊见他,很是意外。 “你怎么一夜未回?” 白易是周钊手下的副将,并不是什么寻常的随从,守夜这种事情,按理将不用他亲自来的。 “回大人的话,夜半得到了明汲的消息,说是郑国公正在入都的路上,三次刺杀仍未成功,算了算时间,今日早上也该到了。”白易轻声回道。 周钊拢了拢衣袍,万般不耐的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 第9章 祠堂偶遇 周瑶一夜未归,直到晨起,松容才发觉了不对。 卧房中,那宽大的雕花软床之上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什么人的身影。 松容一急,连忙向外走。没曾想刚走两步,出了院门,便撞上了正溜溜达达向回走着的周瑶。 “姑娘这是跑哪儿去了,可把奴婢担心坏了。”松容赶紧迎了过去。 “我起的早了,便随便出来走走。”周瑶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袖口里还藏着那块被手帕包起的牌子。 她是万万不敢将此事告诉松容的,毕竟这府中上下都是周钊的人,不是不可信,而是不敢信。 坐在铜镜前洗漱完毕,周瑶眼睛都要困的睁不开,可还是吊着心熬着。等到侍女们都出去了以后,她才缓缓的从袖口中掏出那块牌子,看了又看。 拿死人的东西,真是鼓足了她两辈子的勇气。 这牌子很是光滑,是保存的极好的,牌面上连一丝细纹都看不出来。 玉的颜色温润,是个中上等的品质。可是这样一个成日混迹勾栏之地嫖妓的渔人,怎会有这样上好的玉佩。 临死之前,还不忘托付与人。 周瑶想不明白,一头雾水。 她琢磨了半天,直到屋子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时,她才赶紧将那玉佩偷偷放到了柜子里,与一些不重要的文玩首饰放在了一起。 就在关好壁橱的那一刹那,松容推门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姑娘,小厨房已经做好了饭食,该用早膳了。” 周瑶清了清嗓子,背对着柜子,心却止不住的砰砰跳。 “姑娘可是在找些什么?”松容下意识的瞧了一眼她身后的柜子,有些疑惑。 她轻步走了上来,伸手要拉开柜子,却直接被周瑶挡了回去。 “没找什么,一会去见嫂嫂,你可备下了什么礼?”周瑶面无表情的错开了她的疑惑,将话题引了开。 见什么嫂嫂,周钊根本没有下这种通知。 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日后定是会有经常见到的时候,也不知道周钊是怎么想的。 松容怔了一怔,大人可从未说起有这样的安排,日前还说让自己教导小姐关于面见郡主的礼仪,现如今礼仪都没学会,如何去见郡主? 趁着松容怔神,周瑶赶紧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身后的松容,立刻紧跟着步伐跑了出来。 “小姐—”松容喊道。 周瑶闻声,停下了脚步,她回头,假意狐疑的问:“怎么了?不是你说小厨房的早膳做好了?我饿了。” 松容“哦”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伺候她用起了早膳。 红木环纹桌上,一水儿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南方喜吃早茶,瓜果点心摆着格外让人垂涎欲滴。 晶莹莹的糯米皮儿蒸饺,虎皮凤爪,白切鸡,黄玉糕,咸甜软糯的粥,都是周瑶喜欢的。说来也奇怪,她一北方人,净是喜欢这些南方的吃食,倒像是骨子里带出来的,瞧着就熟悉。 来了这里,没什么好的,只有天天换着花样的吃好不惬意。周瑶的个子噌噌的长,体重也日渐圆润起来,害的她饭后之余只能多走动,免得发胖。 幸好,这身子好似天生的狂吃不胖,虽是瞧着有些许的圆润,但其实没有多余的赘肉。毕竟长身体的时候,能多吃都是福气。 用过早膳,周瑶慢吞吞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捂着嘴,轻声呢道:“有些困。” 然后三两步走回了卧房中打起了呼噜。 周府祠堂。 在周家的祠堂中,晋宁郡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都说这晋宁郡主命好,嫁的夫家没有公婆,少了那些令人头痛的婆媳之事,夫君又是御前的红人,年纪轻轻有所作为,青年才俊,日后定是有着大好前程。 可是晋宁郡主并不这么觉得,她进门之前,便已经派人打听了这整个周家的情况,自然也是得知了周钊那二妹的存在。 深思中,忽而猛的起身,眼前泛起一圈圈金星。晋宁郡主捂着脑袋,好看的眉角轻皱。 “郡主怎么了?可是起来的过于猛了些?” 一边的侍女南漪见到此状,赶紧过来将她搀扶住。 晋宁郡主摆了摆手,“无妨,起来猛了,有些泛晕。” 说来也奇怪,这昨日夜里,原本应是自己的新婚之夜,怎的今儿早一起来,便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伸手翘起的纤纤玉指轻揉着太阳穴,昨日夜里最后一件能依稀记得的事情,便是床笫间的柔情,可是后来,自己也没了意识。 自己酒量可是好的很,没有三两斤,轻易灌不倒人的,莫非,是情到浓处,那寥寥几杯便使得人心神意乱了? 宫里的精酿,果然是极好的上品。 晨起时,浑身的酸痛和那床褥之上的一点猩红,倒也证实了昨天夜里的洞房花烛。 “算了,不想了!”晋宁郡主猛的摇了摇脑袋,企图将自己心中这些莫名其妙的烦扰统统都摇走。 “郡主可是在想些什么?”南漪轻声问道。 “没什么。”晋宁郡主虽是否认的快,但还是招架不住心中仍是在起疑,可是这无端的起疑,总是不能跑去周钊面前分说的。 这疑心虽是起的快,倒也消散的快,立马便被外面的一道素色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那可是周大人的妹妹?”晋宁郡主眯着眼瞧着外边,指着院子外那一抹刚刚闪过去的身影轻声问道。 “婢子没有太看清,好像是。”南漪踮起脚,向外看了又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院子外,一缕春风柔软过面,拂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 周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心脏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余光里瞥见屋里的人窃窃私语,目的达成,她就是故意让屋内的人看见自己的。 想会会这传说中的恶毒女二,又怕顶着周钊苛责的压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自己找上门来。若是一味的躲在屋子中,那定然是打不到照面的。 周瑶对于这个书中所谓的大反派很是好奇,很想见上一面来探探虚实。 正想着,忽然身后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阿瑶?” 春风柳絮中,似是琴弦拨转,撩人心波,与昨夜偷听之中的嗓音,多了几分孤傲的英气。 晋宁郡主来了。 周瑶假意慌忙的转过身,端正的行了个大礼:“周瑶见过郡主。”